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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
(171)
Cbox! 碎碎念[留言板]
《妖魔》作者:轩辕悬/筱悬
in 推薦 on 2009/10/03
妖魔(出书版)+ 番外 BY: 轩辕悬/筱悬
书名: 妖魔
作者: 筱悬
绘者: 恐龙
出版社: 威向
书籍编号: BK1016-10000414
ISBN#: 978-986-206-083-4
出版日期: 2008/01/22
文案
欧阳长天迷惑了,为一个只是长相不错的过气红牌相公。
但申寂隅身周环绕的迷团,和那满身的忧郁,却像是蜜般吸引着他。
可谜样的他却突然留下一封血书,说不要再见……
欧阳筠握着手中的血书,突地一笑。怎么可能不再见呢?
只要申寂隅服下魂萦丹,他一生就注定与他魂萦!
无论他是十年前的红牌相公可情公子、魔教摧花手申老妖,还是曾在他怀中呢喃的申寂隅,都无法逃脱!
第一章
通往北方的官道上,行人商旅络绎不绝,虽说大暑天已经过了,热劲却没缓下来。晌午时分,道旁的茶铺里坐满了歇脚纳凉的客人,生意很是不错。
茶铺虽小,客人却是南北汇聚,不乏贵胄,老板便在一角辟了块"雅座",布置得格外干净整洁,但也仅止于干净整洁,并非真的幽静高雅。
这时,坐在雅座里的一位年约三十、长相清雅的公子便皱着眉向邻座抱怨:"长天,此处实是嘈杂,我们何不多赶些路,前面就是处大集镇……"
邻座的也是位年轻公子,廿五六岁,虽说不是十分俊秀,却难得五官柔和,显得一团和气,望之便生亲近之感。
他微笑着安抚:"舅舅,大伙也都累了不是,这茶入口也甚好……"
那大不了外甥几岁的公子瞅瞅桌上的粗瓷茶盏,眉一挑,便待再说,却不知瞥见了什么,愣在那里,嘴张得大大的,失了一贯的矜持。
被称为"长天"的年轻人随着舅舅的目光看去,眸中微光一闪。
不远处官道上,身着藏青衣袍的高挑青年正慢慢走来。
大热天穿这个颜色的衣服,有点奇怪。
青年年纪也不小了,廿七八岁的模样,脸色苍白,形容清俊,眉目间透着些许悒郁,薄薄双唇紧紧抿着,似乎赶了不少路,风尘仆仆。
他走进茶铺,额上着了些微汗,也不多话,只拣了个角落的空位默默坐下,要了份茶水,再从随身的小包裹里取出干粮和一个青色的小坛。
他细细地用衣袖将小坛擦拭一番放在身前,才拿起干粮吃起来。便是吃着的时候,那只小坛也一直被他紧紧护在胸前,片刻不曾离手。
长天定睛瞅了一会儿,便收回目光,径自喝茶。
他的舅父大人却颤颤巍巍站了起来,一脸的不敢相信和欣喜若狂,一双眼睛里放出热光,踉踉跄跄朝角落处的沉默青年扑过去,一路撞翻了不少桌椅,惹得茶铺里的客人们骂声连连。
可他毫不知觉,只大叫道:"你是小情,真的是小情,谢麒可算找到你啦,可算找到你了!"
转眼间清雅的公子已经扑到桌前,扯住青年的手臂,连连摇晃。
"小情!小情!"痴痴喊道。
青年眉头微皱,却也未动声色,只将身前的小坛更紧地护住。这才对身边狂热的家伙淡淡地说道:"这位公子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小情。"
"你怎么不是小情,虽然过了十年,可是、可是我不会忘记你的,名满江南的可情公子,谁人不识?我是谢家五郎谢麒!十年前,江南孟春楼,那天,下了细雨,我赋诗一首,你说我的诗工整却少意境……我后来找你,却听闻你……原来你真的还在,真的还在。"
三十岁的谢麒就这么痴态毕露,赖在一个男人身上着实难看,茶铺的人听他这顿罗嗦,再看情态,多少也有些明白。
原来风流公子找到了十年前的老相好兔二爷,可人家偏偏不领情。
在雅座坐着的长天公子脾气倒也好,径自喝茶,还将几个想冲过去的仆从拦住。
那沉默青年眼睛望向他处,声音带着些淡淡的厌倦,轻道:"我真的不是可情,谢公子原谅则个,我十年前便从良娶妻。"
人家小相公从良了啊!
茶铺众人七嘴八舌看好戏的大有人在。
谢麒呆了片刻,却更胡搅蛮缠:"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娶妻是情理之中的,可是小情还是小情啊,虽然有了妻室,谢麒绝不会嫌恶,你跟我走吧,谢麒一定会待你好,把你的孩子当作自己的孩子一般!"
青年垂下眼帘,看不清他的眼神,但声音却更添了冷淡:"那倒不必。"简单说完,便挣脱谢麒的手,将小坛收到包裹里,起身便欲离去。
谢麒顿时慌了神,猛地拉住青年的胳膊,还去夺那小包裹:"你一定要跟我走……"还转头招呼仆众:"你们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给我留下可情公子!"
一旁的下人们口中应"是",眼睛却看向长天,不得他的应诺,丝毫不敢动弹。
青年似是未料得谢麒如此难缠,嘴抿得更紧,也不说话,只用力拿了包裹不放手。
谢麒急得两腮赤红,半是哀求半是胁迫:"小情,谢家五郎有武功在身,你别再用力,我绝不想伤了你。谢麒觅了你十年,这回重逢是老天恩赐,你定要随了我去才好……便是你的妻小也一并随我去……好么?"说着竟还带了哭腔。
青年眼睫翼动,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声,重又坐下。
谢麒得意非常,更待说几句好话,却不料包裹未曾裹紧,青年略松手后,他又未曾拿牢,里面的小坛子竟滚了出来,直向地上落去!
青年脸色大变,伸手去捞,却又停下,眼中露出似迷惘似认命的复杂神色。
谢麒也知道那小坛定是可情的心爱之物,但也不及去捞。
只听一声脆响,摔成几瓣儿的小坛四散躺在地上。
可是小坛里却是空无一物。
谢麒松了口气,一旁一直冷眼看着的长天眸光又是微闪。
青年弯腰去捡碎片,一片一片收起放入包裹。半晌,才开口对谢麒道:"坛子里装的是我妻子……我把他带回故里……这会儿只剩下这个小坛了。"
话声平淡,但就算再呆的人也能听出其间的情意,谢麒也是怔然。可他心下却是怎都不愿青年离去的,一时间又不知如何开口,不由回头望向外甥长天。
这时,长天才站起,温和的脸上带了笑意,更添几分和善,他走前几步,向青年温言道:"这位兄台,还请恕我舅父,他是情切之下慌了手脚。俗话说得好,相逢即是有缘,大家既是同路,不如同行,也添了热闹,兄台意下如何?"
也不待青年回答,又道,"兄台若是不愿,我们绝不相强,但舅父摔了你的物品,心下难安,便由我们送兄台前往想去的地方,还望兄台不要拒绝!"
这话说得在理,又满是诚意,连茶铺的客人都觉得青年也不好太拂了别人脸面,何况,众人多少觉得,你一个兔二爷,别人这么敬重你,也算难得了不是?
青年抬起仍是带了几分迷茫的眼睛,看向长天公子。
不置可否,只是拿了小包裹站了起来。
长天公子微微一笑,吩咐仆众上路,青年被安排和他、谢麒同坐一辆马车。
马车渐渐行远,茶铺重又恢复之前的热闹。
马车里,谢麒几番与青年搭话,青年却默不作声,只眼望他处,不知想些什么。
长天本就好静,马车行出不久,便作假寐状,只心下有些奇怪,他这舅父虽以好男风着称,但喜欢的都是稚嫩少年,这么个近三十的男人也能挑起他的兴趣?
一路无话,直到傍晚才在一处集镇停下。
也没人问青年的意愿,青年也一切随他们安排,一起住进了集镇上最大的客栈。
夜晚,长天和谢麒两个甥舅一起进餐,谢麒明显心不在焉。
长天温言道:"舅舅,那小情就在隔壁厢房。"
"我知道!"谢麒被外甥看穿,多少有些不自在。
长天又不再说话,但是谢麒却藏了一肚子话没处说——
"你别看小情如今年近三十,容貌自是不如稚子,可当年那盛况……"
没人搭理,他还是说下去:"当年他是江南首屈一指的红倌,谋一面都难,真是仙子一般的人物……当时姐姐过世,我去岭南料理丧事回来,却只听说他已失踪,还有人说他得罪贵人已被谋害身亡,我遍寻不着啊……"
谢麒还在怅惘,这边的长天公子却已搁下碗筷,先行离席。
他走出正房,到了所住雅苑的后方,却是一处荷塘,颇为幽静。
十年前,可情失踪,十年前,谢麒的姐姐也就是他的生母谢氏过世。
他的母亲谢氏是父亲欧阳琨的填房,虽然谢家也算江南望族,但是比起武林三大世家之一的欧阳世家——谢家的千金即便嫁到欧阳家做填房也是莫大的光耀。
他欧阳筠,欧阳长天,不是欧阳家的长子,他有两个兄长。可如今他却是欧阳家的当家。
暗沉的微光在欧阳筠和善的双目中闪过。他抬头看向悬挂中天的弯月,笑得粲然却又说不出有股寒意。
再往前几步,荷塘边的小亭内,藏青衣袍的高挑青年静静站立。
欧阳筠再次注目这年纪不小的可情公子。
风很大,衣袍猎猎,高挑的青年格外纤弱,瘦得厉害。似乎迎风而倒。
是在怀念妻儿?
下一刻,青年已经悄悄坐下,倚在亭畔,手中把玩着脖颈中红绳上系着的一块晶石。晶石墨黑无光,看不出是什么材质。
是妻子留下的信物?还是以前情人留下的?
月色下,青年的神情说不出的沧桑,本就清秀的眉目似乎蒙了层薄纱,竟带了几分魅惑,但是眼神,虽带了迷茫却清澈无比。
欧阳筠心一动,怪不得十年前能颠倒众生……
但这清静却被谢麒的一声喊叫全然毁去。
"小情!我还以为你走了!"谢麒快步跑过来。
青年重又站起,默默看向谢麒,同时发现了站在亭外不远处的欧阳筠,眼中掠过微微的诧色。
欧阳筠只对母亲有深厚的眷恋,连带对这唯一的亲舅也较为照顾,但此刻,心里却泛出些不舒服来。不过他也没说什么,转头离去。
谢麒就如他外甥预料的,是沉不住气的,他看到十年来心心牵挂的人,哪怕已不是当年的浊世美少年,仍是一味厮缠。
青年走到哪里,他便跟到哪里,一直跟进了卧房。
谢麒美滋滋关上门,凑到青年跟前,问道:"小情,这多年你都受累了,当年你怎么就突然不见了呢?"
青年坐在桌前,望着摇曳的烛火,默不作声。
"得罪了权贵?谁伤的你我定给你报仇,你不知道,我姐姐……我外甥,就是你刚看到那个,他是……"临到嘴边,谢麒还是没敢说实,欧阳筠交代过的,"他本事大得很,又听我话,任是什么权贵,都能替你报仇!"
青年听到这儿似乎留了下神,谢麒说得更起劲,就这么絮絮叨叨讲了半晚,喝干了两壶茶。
他看看青年神情,终于大着胆子,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虽然不是温软如玉,握在谢麒手里,却只觉得酥软到心。
青年突然轻笑,也未挣脱,看向谢麒,其实这公子哥儿长相清雅,并不让人讨厌。
他轻道:"真的喜欢我?"
谢麒看他绽开的那丝笑容,呆在当场,半晌才拼命点头。
青年"噗"一声吹灭了烛火,卧房一片黑暗。
欧阳筠在练功,任何武功都须勤练,尤其进入化境,一日不练都会倒退。
但是这夜他却提前收功,虽然在练功,他仍能留意外界动静,他的舅父仍未回房,还在可情公子的房内。
他不止一点不舒服。
唤了一个小童进来,吩咐道:"去叫舅爷过来。"
小童伶俐得很,轻轻跑到青年的房前,叩窗道:"舅老爷,舅老爷……"
喊了好一会儿却不见动静。小童疑惑间只能回报欧阳筠。
欧阳筠皱眉,这亲舅平日里自命风流,怜香惜玉,这会儿却硬揽着个老妓男,比急色更急色。
小童见主子竟然亲去叫舅爷,心里更觉怪异,这位主什么时候管这档子闲事了?
欧阳筠刚到青年的卧房前,还没扬声,里面的烛火便亮了。门打开——
青年穿了白色的内褂,披着藏青色的衣袍,脸上带了倦容,站在门内。
欧阳的脸色还保持着和善,眼神却蓦地暗沉了下来。
他的亲舅这时还躺在卧榻上,一动未动。他觉得有点不对劲,瞅了眼青年,还是一贯的沉默,他忙走前几步。谢麒安睡在榻上,气息平稳,却是怎都唤不醒,探他的脉搏,也未见有何不妥。
跟在欧阳筠身后的小童脸色都变了,刚想叱问青年,被主子一眼止住。
欧阳筠一笑,两眼弯弯,温言道:"家舅体弱,这是犯了老毛病了,还烦扰兄台照顾一夜,甚为感激!"道完谢,从外召进个仆从将谢麒抬走,自己也是一揖后径自离去。
别说小童想不通,几次回头看向青年,便是可情公子本身也难免惊讶,
也不知这长天公子是真的好心还是冷血。
但是,这都跟他无关,他也管不了这许多。
青年解了披着的外袍,躺倒在卧榻,手拈起颈中墨黑的晶石,静静把玩起来,眼神飘忽又迷茫。
而此刻,谢麒的卧房内,几个仆众围着昏睡不醒的舅老爷一筹莫展。
"爷?"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壮汉问背手而立的欧阳筠,"舅老爷好像被下了邪门的禁制,那个叫什么可情的不是善类,要不我们……"
欧阳筠一笑,这是他的招牌动作,两眼弯弯,和善可亲:"嗯,对,不如把那可情抓起来刑讯逼供,等舅老爷醒了问小情哪去了、小情哪去了,我们便把少了胳膊断了腿的可情递到他跟前,舅老爷可得感谢你们的大恩……"
再傻也听得出这是反话,壮汉讷讷低头,看主子笑得更粲然,心里不由得一抖霍。
欧阳筠眼色稍稍沉下,敛了笑容,默默沉思,众人再不敢多话。
那个可情倒还有点意思……
欧阳筠看看仍陷在昏沉里的舅父,谢麒虽然武功不高,但也不是等闲之辈可以算计得到的,有点意思……
从良的这十年没白过啊,从哪儿学了些旁门左道的东西……
不过这个舅父是该受点教训!
他弯腰替榻上的谢麒整了下衣领,仔细吩咐:"舅老爷爱干净,一路上可得多看着点儿,污物不能沾上一星半点儿。东西是吃不了了,每天服用密云丹两颗,别惜工本。"
仆众们心里迷惑也不敢表示,主子怎么想的啊?
欧阳筠站起来,沉声下令:"即刻将舅老爷送回岭南。你们都跟了去。"
啊?主子不救治舅爷?谁也不敢说。欧阳筠已经离开。
经过青年房前,他稍稍驻足,嘴角牵了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来,却不是双眼弯弯和善可亲的笑容。
第二天一大早,欧阳筠和剩下的十数家丁在用早餐。
沉默的依旧穿着藏青衣袍的青年悄悄走进来,欧阳筠忙站起,笑意盈盈,伸手示意:"兄台,昨晚可安歇得好,就坐我身边吧!"
青年微微注目于他,也不拒绝,坐下就餐。
餐点很丰富,从江南甜点到北地的烙饼饺子,从绿豆粥到凉面应有尽有,青年坐下后,只取了碗白粥,就着酱菜,呼噜呼噜喝起来。
其他桌上的家丁们虽然没明说,但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可不是么,一个老妓男,登堂入室倒也罢了,吃相也这等难看,好似几十年没喝过粥。
欧阳筠脸上并没笑容,径自吃着烙饼,眼睛里却掠过笑意。
他原也以为这名满江南的红倌,举止定是高雅得当,却不料他就似个普通的穷措大,捧着碗,津津有味地大口吃喝,吃相十分不雅,可他看得竟还挺高兴。
青年吃完,见桌上还剩下不少烙饼、包子,便从身后的小包裹里取出油纸,妥善地包起来,显见是作为干粮了。
仆众们不由瞪大了眼睛,敢怒不敢言,这人实在太不懂规矩!
青年浑若不觉,将干粮放到包裹内,才抬头看向欧阳筠。
"兄台要走么?"
青年略一点头,起身就要离开,不料,刚站起,胳膊便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
他瞅瞅握住自己胳膊的手,再看向手的主人,突地冷冷一笑:"怎么,舅舅走了,换外甥么?"
欧阳筠闻言也不由一愣,这沉默的人却原来这般伶牙俐齿。
他转而一笑:"怎么会呢?只是和兄台一见如故,实在不忍就此分别,兄台再盘桓几日,不行吗?"语气诚挚之极,到最后已是求恳。
青年抿唇,正想用力挣脱,却突然停下来——他挣扎时,欧阳筠的衣袖滑落,右手手腕正中一颗红痣夺目。
青年眼神一滞,眼神现出迷茫,还带了几分狂乱,但都转瞬即逝,他缓缓坐下,轻声却清晰地道:"好,但你别后悔。"
欧阳筠察觉到他瞬时之间的变化,却不知因何而起,只觉得这可情公子越发地有趣。口中却更诚恳地道:"兄台言重,朋友相交,贵乎心诚,何来后悔呢?"
青年再不言语,随他安排,一起上了马车启程。
欧阳家位处南海,常年炎热难当,因此设计的马车在防热上动了不少脑筋,这会儿便显出好处来,外边热风阵阵,马车里却阴凉舒适。
青年和欧阳筠面对面坐着,却半天无话。
"兄台准备去何处?"还是欧阳筠先发话。
他虽作假寐状,却一直看着青年,见他眉间总蕴着悒郁,眼神里时不时泛起迷茫之色,虽然人近在咫尺,却好似怎都抓不住。
青年看看他,不语,以为他保持一贯的沉默,却意外听到回答:"不知道。"答了等于没答。
"那便跟我们一路吧。"欧阳筠笑意盈盈。
"你们去哪里?"
"我们生意人,自然往能做生意的地方去。"
青年微微挑眉,瞥眼,根本不信。
只这一眼,欧阳筠却被瞧得心头巨震。
明明眼前只是个纤瘦的男子,近三十的不年轻的男人,顶多是眉目清秀,顶多是有些引人,为何这一眼却媚态横生?
是,他当年红遍江南,颠倒众生……有些媚态也属应当,可他欧阳筠是何等人?竟然心猿意马。
他是故意的么?
青年又很自然地拈起颈中的黑色晶石摩玩,眼神一径地飘忽。
欧阳筠脱口说道:"我们去鲁地。"想将飘忽的男人拉回。
青年摩玩晶石的手微一顿,片刻,又继续。
难得的挫败感:"我是、谢筠,字长天,兄台以后称我长天便可。"
青年不玩晶石了,抬头,淡淡问:"真把我当朋友?你姓谢?跟谢筠一个姓?你父母一个姓?"
眼睛不再迷茫,清澈,甚至带了几分犀利。
这大概是欧阳筠一生最窘的时刻,竟说了这等愚蠢的谎话。他突地伸出手抓住青年的,问道:"我真拿你当朋友,告诉我,你叫什么?"话语间少了平日的温和诚恳,多了霸道。
青年没挣开,又看向对方手腕那颗红痣。
"我?"
"是,你本来叫什么名字?"
青年怔然,哑然。
姓什么,叫什么,这么远的事情谁还记得……
他一笑,这是欧阳筠见过的他的第一次笑容,轻轻淡淡的一笑,却那么难以磨灭,再也忘记不了。
"谢公子,你就叫我可情好了。"青年垂下眼帘。
欧阳筠重重握住他胳膊,再慢慢松开,那瞬间,他很想去摸摸青年的头,但最后没有,只笑道:"你会告诉我的。"话声里又有了一贯的温和。
第二章
一行人赶了半天路,已经进了鲁地,欧阳筠下令停车休整。
他掀开车帘,先行下车,再引青年下车。
青年也不用他扶,猫了腰跳下车,可下车后猛一站直,身体却突地晃了两下,脸色更形惨白,青年皱眉,似乎费了全身的气力才定住身形。
"怎么了?"欧阳筠从后面轻轻抵住他的背,柔声问道。
青年摇头。
"真的没事?"
青年不答,索性往前紧走了几步。
可还真不能逞强,只是到歇脚的旅店几步之遥的路,他竟走得步履蹒跚,到得店门,只看他拼命按住胸口,嘴角沁出一缕血,再支持不住,软倒下来——被欧阳筠从后面一把抱住。
青年已然不省人事。
下人们也觉得奇怪,早上都还好好的,怎地突发急病?更有人猜,是不是这老妓男耍手段诈病?
欧阳筠轻轻搭上他的脉搏,半晌,脸色越来越凝重。
他轻声吩咐:"去找附近最好的大夫。"说完,便将青年抱到包下的卧房。
躺在床上的青年,气息轻浅紊乱,头上发髻也散了开来,发丝披散在脸颊上,格外显得纤弱。
还是张瓜子脸呢……
欧阳筠伸手在青年的腮瓣轻抚,又掐了下他尖尖的下巴,触手的皮肤细致滑嫩,他满意一笑。
轻轻拭去青年嘴角的血迹,欧阳筠又转念疑道,这可情从良的十年练了什么功夫,怎连他都摸不透?
看他情形,似乎是走火入魔,但奇经八脉又都完好,或许真得了怪病……
"嗯——"一声轻吟,青年的眉又皱起,显是又发作起来,可这般痛苦,人都未醒来。
这时,请来的大夫已然到了,替床上的青年搭了半天脉,才说:"从这公子脉象看,并未患什么病,或是老夫医术浅薄看不出究竟。只是,这位公子似是心有郁结,心血耗得过多,身子骨实是弱得厉害……"
欧阳筠轻轻点头,命人将大夫送出去。
既然不是病,那就试一回罢!
他将青年扶起坐在床上,单手抵在他背后命门,闭目运功。只是片刻,汗如浆出。
终于,他收掌,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玉瓶,倒出颗异香扑鼻的药丸,塞入青年嘴里。做完这些,他将青年慢慢放到床上,盖好薄被。他也不确定他这法子是否有效,静静守着。
从没那么好的耐心,但是却很乐意。
他趁机吃点豆腐,摸摸青年的手,手背细腻温润,但掌心却有薄茧,抓起来细看了下,似是拿过剑,但功夫不会深。十七八岁才开始练功夫,能强到哪里,怪不得要练些邪门的功法……再去捏捏他的耳垂,薄薄软软……
不知衣服内是什么光景。
欧阳筠和他的舅舅一般,好男风,只是,他做得很好,除了有限的几个贴身伺候的无人得知。
他适才喂给青年服用的是欧阳家秘传的魂萦丹,据说源自苗家,补血养气最是有用,不过除此以外还有项最大的妙用。
欧阳筠微微一笑,可情,可情,我看上的人,你就认命罢。他正暗自得意却听得——
"你摸够了吗?"声音微弱,却透着清冷。
欧阳筠对上青年清澈的双眸,笑得两眼弯弯,只当没听到,慢悠悠把手缩回来,说道:"你可醒了,觉得如何?"
青年重又闭目,片刻,睁开,抿唇,说道:"多谢!"
欧阳筠一怔,脱口道:"怎么谢?"
青年扭头,不语。
"兄台还是多多歇息,明日长天再为你运气活血,其实这是举手之劳,大家都是朋友,不用多礼!"说了番堂而皇之的话后,欧阳筠转身而出。
青年瞥了眼他离去的身影,心说,这公子哥武功竟是不弱……
自己竟真的晕倒了,那就让他折腾吧,随他的意吧。
想着想着,青年又自昏睡过去。
仆众们都纳闷,当家的从岭南出发就紧赶慢赶,这会儿竟然为那个老男人在旅店歇了好几天。
除了贴身伺候欧阳筠的小童外,并无人知道欧阳筠好男风,于是众人猜测,那什么可情难道真的有什么本事,能把主子都勾引了去?
平日里主子虽然待下人们客客气气,可是生性是极严苛的,从没见对谁好过。别说身边的姬妾、仆众,便是对他的亲舅,人都成那样了,竟然不管不顾,让人给送回去!
众人对这和善可亲、笑意融融的主子实在是畏惧得紧。
因此,便是有什么话,也万万不敢放在脸上。
欧阳筠这几日一直替青年运气活血,加上那颗魂萦丹的功效,起色颇大。
只是青年似乎很厌烦生病,又十分逞强,若是能自己坐起来,绝不要旁人搀扶。
"何必呢?"看着坚持自己下床的青年,欧阳筠无奈站起。
青年慢慢走到窗前,将窗推开,外边庭院里倒也种了几棵大树,快要入秋,有些叶子已开始变黄。
多久没这么卧床了?青年怔怔……
上回生病,躺在床上,还是他服侍前后,端茶倒水,自己却还厌烦。
他伸手捏摸颈中墨色晶石,久久,久久。
"是你妻子留下的?"欧阳筠轻声问道。
他本想让青年快些关窗歇息,虽然不是生病,可身体仍弱得很,但看到青年那双细长眼睛里又泛起迷茫的神色,纤瘦的侧影显得格外孤单惆怅,心里一窒,竟没说出来。
"不是。"青年放下晶石,蓦地转头看向欧阳筠,目光中竟带了几分纷乱,却又突然笑了下,重又回头看向窗外。
欧阳筠正自回味青年那一笑,魅惑,孤寂,迷乱……
这个可情,他越来越有兴趣——
却突然听得青年轻声问:"谢公子,你是否欢喜我?"
"啊……"
青年回过身,看向欧阳筠,眼角似是带了笑,眼睛里却是没有。
明明只是普通的不年轻的男人。
明明……
欧阳筠敛了笑容,答道:"什么时候你告诉我叫什么,我再回答你。"
青年又笑:"那你是不欢喜我了……"
欧阳筠猛地向前几步,双手握住青年两肩,第一次,声音这么低沉,似是忍耐着什么:"别再笑。"
脸对着脸,离得很近,彼此的气息都能感觉到。
"不笑……让我哭啊……"轻轻低喃,青年突然放软身体,对面的男人顺势紧紧将他抱进怀里。
真的很瘦。
欧阳筠觉得今日的青年有点奇怪,心头有些疑惑,可是这会儿却不想多管,只紧紧抱住他。
腰非常非常细,作为男人,真是太瘦。可是抱着的感觉这么舒服。
"我从不哭的。"青年把头靠在男人的肩上。
"以前,叫可情的时候也不哭?"欧阳筠轻声问道。
肩膀上的头微微点了下。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青年什么都不想,只是这么靠着,很舒服,很多年都没这么样。
"当时出了什么事?"
知道欧阳筠问的是十年前,青年轻轻推开他,却被对方再用力抱住,抱起来,放到卧榻上,坐下。
"真想知道?"
没等欧阳筠回答,青年随之说了句:"我杀了人。"便再没说话,看他神情,竟似说"我吃饭了"那样平常的话的模样,淡淡然,没有任何表情。
欧阳筠却是心里一颤,手紧紧握拳,又松开,再伸出手,轻轻摸摸青年的头。
虽然是比自己大的男人,还是很想像对待孩子一样照顾。
青年微微将头扭开些,耳根后处竟漾了一层薄红。
欧阳筠眼尖,看得明白,心里一热,将他的头抬起,两人对看半晌——
"你很美。"欧阳筠低喃。
青年有些窘,又有些无奈,头被对方捧着,只能垂下眼帘。
"真的。"更诚恳的语气。
青年要挣动,欧阳筠已然捧着他的脸,吻了上去。
四唇相接。
辗转再辗转。
这时候,欧阳筠想不到任何东西,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把那两片有些凉意、却柔软香甜的薄唇包住,吞下去。
从轻轻的啜吸,到拼命的舔吻。
终于,欧阳筠将舌头成功探进对方的口中。
青年起先有些抗拒,但舌头已被对方吮住,一吸再吸,他从喉间发出声细吟,欧阳筠觉得人都要炸开。
只不过是亲嘴,竟会这样失了方寸。
好不容易,唇分。
欧阳筠轻轻拈起两人之间连着的细细涎丝,再将手指放到嘴里一吮。
青年蓦地一笑,轻问:"很甜么?"
欧阳筠怔怔看着他的笑,认真地点头:"嗯。"
青年的笑,他抵受不住,一笑起来,明明只是清秀的脸横生媚态。青年又吝啬,笑意总是一闪而过,只能不停回味。
"让你别笑。"有些赌气。
青年反而轻笑出声:"就你管得宽。"
说完,细长双目瞥向开着的窗户,轻道:"去把窗户关上。"
欧阳筠眼神一闪,未说话,依言而行。
等他关了窗户,回头,青年竟在解衣。
腰间的衣结解开,袖子脱去,漏出里面的白色内褂,纤细的腰身隐隐若现。
暗沉的近乎兽性的光芒从欧阳筠眼中掠过,但是青年没有发现。
天色并不晚,太阳都还没落山。
欧阳筠开门出去,交代下人们不要惊扰。
青年默默将外袍叠好,放在床头,再弯腰脱掉布履,突然,他停下一切动作,紧紧抿唇,眼中仍有迷茫犹疑之色,只是片刻,他猛一咬牙,似乎下了什么决定。
待欧阳筠进来,看到青年倚在床头,身姿慵懒柔弱,白色内褂的衣襟微微敞开,里面的风景若隐若现,他躺在床的内半边,薄薄毯子盖在身上,外侧毯子掀开了一角。
欧阳筠明显地感到自己呼吸急促起来。
青年笑,带着轻轻淡淡却引人之极的媚意,他看着站立不动的男人,低低说了声:"来吧!"
欧阳筠几步走到床前,俯下腰,几乎是和青年面贴着面,脸上再不是一贯的温和,眼神凌厉,低沉问道:"你确定?"
青年眼中掠过一丝惊色,但口中仍是淡淡:"只要你不后悔。"
"我后悔什么!"欧阳筠脸上的笑容甚至是邪狞的,他笑着,将身上衣物纷纷解去。
青年静静看着他,直到男人全身精赤——
脱去衣物的他再不是那个五官柔和、一团和气的俊秀公子,似是变了个人,全身覆盖薄薄肌肉,但并非夸张贲起,却显得更健美彪悍,便是那处也是雄猛过人,此刻微微翘起,准备冲锋陷阵。
男人一个跃起,已然上床,两膝分立在青年腿侧,两手撑在他身体两旁。
"还满意么?"
青年有意再逡巡他全身,然后笑笑:"还行。"
欧阳筠两眉一耸,刚想反驳,青年柔柔说道:"只知道自己,快替我解衣。"
"自己脱。"看好戏的神色。
青年竟嘟了下嘴,细长双目微微横了他一眼。
欧阳筠只觉得骨头都快酥了,刚伸手要帮他脱衣,却见青年推开他的手,轻轻将内褂的衣襟解开,慢慢褪衣……
虽然很瘦,腰很细,却并不是想象中的纤弱,肌理分明,皮肤紧致,尤其白到透出青色血管的皮肤上那两点殷红……
白色内褂被扔到一旁,男人已经凑上去咬那一小颗。
青年带了些宠溺的口吻:"急什么!"
他双臂环上男人的脖颈,也不见他用劲,一个翻身,竟反过来坐在男人的身上,虽然隔着薄毯,还是能感到身下男人的雄起。
欧阳筠眼中泛过讶色,身手竟这么灵活……
但是接着又有些担心:"会不会受凉?"
青年挑衅道:"那看你的了。"说话间,手已握住男人的雄起。
欧阳筠沉哼一声,静静享用。
显然,经验不是一般的丰富,青年的神情很认真呢……
指法层出不穷,男人的气息开始不稳,渐渐粗起来,青年朝他一笑,手从薄毯下探进,微凉的手直接握住……
闷哼出声,竟差点泻出!
欧阳筠伸手握住青年的手,想制止,不该是这样吧……
青年一笑,朝他缓缓摇头,手仍有节奏地握捏,同时,身体前倾,口微张,牙齿轻轻噙住男人的乳头,舌头不断点戳舔舐。
欧阳筠倒吸一口气,手也回报地揉捏青年的两点嫣红,不过,他眼神中除了深沉的欲望还多了丝玩味。
几次,他都收拢不住,澎湃而起欲喷薄而出,却硬生生刹住。
青年额上已有微汗,胸前两点被捏得晶莹透剔,两唇微分,细细喘气。
他微微嘟嘴:"硬撑不好呢!"语气揶揄。
男人已到极限,看着青年的媚容,直欲将他压在身下狠狠操弄。
但他忍,想看看这有趣的人还有些什么动作。
青年瞄他一眼,伸舌轻舔嘴唇,再一俯腰,竟要用嘴……欧阳筠一把握住他的肩,坚定地摇头。
"真的不要?会很好,很多人说过。"
男人眼神中闪过些暗沉的东西,却还是摇头。
青年咬唇,一手开始解裤带。
男人甚至觉得他是故意地示弱,握住他的手,不应该是这样。
青年还是固执地在解,虽然欧阳筠非常想,却仍然用力止住他,算了,这上面还较什么劲儿呢?
他腰一用劲,一个挺身再翻转,青年终被他压在床上。
"应该我来。"
青年抿唇,再用巧力,身上的人却再没能翻转,他眼神一变,似是不信,再试,还是不行。
"手法是很高超,只是比我差一点点。"欧阳筠在上面笑,心下却也有惊疑,青年用劲的手法确实相当奥妙。
青年索性再不挣动,大大方方躺在床上,做出付任君采撷的模样。
欧阳筠,伸手一用劲,"哧啦"将身下人的亵裤撕裂。
粉嫩的一团。大概早前做过什么处理,毛发也并不浓密。异常地精致,那种地方都那么精致……欧阳筠低头看着,咽了口口水。
青年两条长腿似是柔若无骨,主动环到他腰后,用力攀附,细瘦的腰肢以几乎不可能的角度折起,将那处迎向身上的男人。
嘴中轻声吟道:"我都老了,你轻些,我会受不住……"
欧阳筠此刻几乎确定,他是存心引诱,这话分明是火上浇油!但是他再也控制不住,一手扶住他的纤腰,另手握住他的细长大腿,猛一冲刺——
那一刻的滋味,铭刻永生。
嘴里说着受不住的青年,揉身而上,腰部不断用力迎合男人的冲击,男人被裹得极紧,再抵受不住,几个回合后终至泻出。
满意舒畅中却总有郁结,欧阳筠趴在青年身上喘着粗气,看着他颈中惹眼的墨色晶石。
青年眼中流露些许得意,嘴中却软软道:"还要么?"
男人没回答,只伸手握住青年仍然绵软的下体:"怎么,没感觉?"
还没等青年回答,他突然说:"这晶石,取下来吧。"
青年眼神一凝,本能地护住晶石,顿了一会儿,才将晶石转到颈后。
"这么心疼?"带了酸意。
欧阳筠说话时,手并没停下,青年却始终没甚反应,反倒他自己下处已然又硬起。
他也不等青年的回答,深吸口气,声音有些奇怪的暗哑:"我要你,这回按照我的方式,你忍着些,乖。"
说话间,再没了玩笑的意思,神色竟也狞狠,甚至是有些吓人。
青年看他那种直欲整个吞噬自己的眼神,身体竟不自觉地轻颤一下,想挣动,却发现男人的双臂竟似铁箍一般再挣脱不了,就算他的身法再奥妙也无济于事。
"别动,你逃不了的。"男人的眼神充满兽性的光芒。
青年显得有些惊惶,不是故作的,似乎想起些什么,眼中泛了些凄色,手竟有些发颤。
男人一把将他的两腿推高,动作粗暴,青年刚接纳过他的地方,白色浊液滴滴答答,洞口微微蹙缩。
"你是我的,逃不了的。"轻柔的声音,却说不出让人心颤。
青年鼓足了劲,不想继续,拼命挣脱,但怎都挣脱不了,他的眼神更惊惶,头开始轻晃,微微张口,轻道:"你……不要……"似乎是无意识的话语。
男人却再不顾,只略略安慰道:"乖,会舒服的……"便开始行动起来。
比之前,动作粗野了不知几倍。
原来这便是他的恶趣味。
青年几次想挣开都挣不了,身体退后又被拉回。那热刃在他隐秘之处插进抽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大作。
男人握在他腰间的两只手好用力,他痛得都有些麻木,心里的惶恐到了极点,不由得叫出声来。
"叫出来就好了……"
什么屁话,青年心里喃道。
但是他知道自己先前完全料错,自己根本不是男人的对手,就算功力没折损也不是。
这个貌似温和的男人,到底是谁?但是这时已然想不了。
他害怕,不是因为疼。
他害怕的是疼痛中慢慢弥散的快感,和一些尘封的记忆。
男人会知道的,他喜欢这种方式,粗暴的方式。想到这点,青年就觉得头痛如裂。
但是真的容不得他再想了——他抵受不住,终于由细细呻吟转成高声尖叫。
男人将他翻转,从后方攻入,两只大手仍牢牢控住他的细腰。每次都直接插到最深,再完全抽出,再凶猛地冲进去……
似乎要裂开,但是却没有,也许因为过往承受过的缘故?
男人的嘴频频亲吻他的后背,腋窝,手掐弄他的乳首,都不再温柔,是那么用力……甚至嘴里都说着:"好爽!"
爽这个字眼是南方人用的吧?
身体又被翻转,似乎没有歇止的一刻,腿被抵到胸前,最敏感的那点被反复戳刺,男人甚至又伸进去一根手指去揉弄那一点。
"啊——啊——啊啊——"
他拼命摇头,却根本不能抵抗那一浪胜过一浪的快感。
被控制的感觉很糟糕,但是又很想继续……
第三章
也不知过了多久,青年一次次被送上颠峰,绵软的那团也终于翘起,男人更耐心地捏弄,泄了好几回。
他被紧紧抱在男人的怀里,喃喃道:"我真的老了……受不住……"声音完全的嘶哑。
男人从来没这么尽兴,轻轻舔弄他的耳垂,一边说:"你好得很,一点不老。"
说话间,竟又开始不知第几回的杀伐。
青年只能随他搬弄,原先要做的事情早想不了,更做不了。
他好似在云上漂游,又似在水里沉浮,完全不知身在何方。
不知什么时候,男人点亮了房内的灯火,他喜欢光亮。
床上纤瘦的身躯再没一块白皙完整的皮肤,遍布青青紫紫的吻痕咬印,甚至是最隐秘的大腿内侧全是青到发紫的指印和淡红色的吻痕。
隐藏在臀瓣之间的,隐隐若现的那处,似乎再不能闭拢,里面的嫩肉全都翻卷出来,小小洞口微微翕合,实是魅惑到极致。
欧阳筠趴到他身上,轻轻问:"天生就喜欢这么做?"
青年懒得赶他走,疲累到极点,只简单回答道:"一半。"
"什么叫一半,嗯?"不让他睡。
"一半就是一半……"一半是天生的,一半是那个被他杀了的人造成。
"我们真是绝配。"欧阳筠不再追问,轻轻抚弄他的头发,说道。
不过青年没听到,已然昏昏睡去。
欧阳筠精神却是很好,他仔细端详熟睡中的青年。
也许男子多少都有些兽性,而欧阳筠则是其中含兽性比较多的那类。
他平日一派和善,待人亲近,完全的好好先生,但在床上,他的需求总是非常多,且做起来不粗鲁些就不能尽兴,一众姬妾都怕得躲得远远,便是找些练了武功的少年也多是承受不了。
可是,床上的青年是喜欢这样的,虽然本身对这种喜好都非常抗拒,但身体却很享受。
想到刚才操弄时,青年抑制不住的细细娇吟和放纵的尖叫,胯下便是一阵燥热……不过暂且还要忍耐!
他对青年很满意,很迷恋。
手又伸出,轻轻揉捏对方的薄薄耳垂,拨弄一下胸前艳红肿胀的两小粒,最后拈起青年颈中的黑色晶石。
手指刚接触,便突地一阵心悸。
欧阳筠双眉紧皱:晶石质地细腻,但非金非石,触手微热,却并无其它不妥。可为什么他会觉得隐隐的不安?
再研究了一会儿,并无所得,只能等醒来再问个明白。
他拿了毯子将两人都裹紧,又弹指熄了房内的烛火。毕竟也是多日替青年运功,刚才也损耗不少,这时终是疲累入睡。
当他睡去不久,黑暗中,青年慢慢睁开双眼。
欧阳筠拈起晶石的那一刻,疲累已极的他仍被惊醒,只是故作熟睡。此刻,他神情复杂,一会儿坚毅,一会儿又迷茫犹豫。
他看向欧阳筠手腕上的那颗红痣,嘴唇抿得紧紧,手慢慢伸向那颗晶石……可还没碰触到,却又缩回。
如此反复三回,青年闭目,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再不做尝试,渐渐疲意重又袭来,睡去。
三更时分,欧阳筠准时醒来,子午的功没练,这时须得补上。
他是勤奋至极的人,不但对别人要求严苛,对自己也是。
不过看到缩在自己怀里睡得香甜的青年,他心里却说不出的滋味,第一次有种想要一直占有一个人的感觉。
可是,他一瞥眼又看到那颗惹眼的晶石,不知道为什么,从一开始,他就非常排斥这么个黑乎乎的东西,除了妒意,还有些别的。
似乎不由自主地,他探手捏住晶石基部的红绳,微一用劲,晶石便脱落下来。
同时,青年双眉紧蹙,人并未醒来,手却下意识地去护住胸前。
可不等他的手摸到,欧阳筠已经一把将他手抓到自己手里,还凑到他耳边轻说:"乖,好好睡。"
青年已然累极,眼皮还是勉力睁了睁,却始终没清醒。
欧阳筠一手仍紧握青年的手,一手捏了那颗晶石放到眼前细看,黑暗中,墨色的晶石反倒泛了层奇怪的光。
欧阳筠皱眉,突地灵机一闪,试着将自己的功力注入这块小小晶石中。
若是一般的玉石,他这番作为早已碎若齑粉,可是晶石却毫无变化,男人不信邪,又加力施为。
随着注入功力不断增多,异变突生!
晶石突地变得滑腻,竟脱出欧阳筠的掌控,只是一瞬间,竟似有了自己的主意,直奔男人的口中而去。
不容得欧阳筠反应,晶石已然入口,他欲吐出,谁知晶石入口即化,只是一瞬之间便消失无踪。
欧阳筠呆住。
简直是做了场梦一般,若非青年颈中确实没了那块神秘晶石的踪影,真不敢相信,晶石已然化入他口中。
他忙运气体察全身,却无半点异样。
这是什么东西?如此邪性!
他不得不再看向青年,这个可情,十年来到底做了些什么,难道有什么目的?
不过这刻也不及多想,他轻轻下床,替熟睡的青年盖好毯子,便开始练功,运气三十六周,确实,全身与先前一无变化。
他盘坐着,默默思虑半晌,又回到床上,钻进薄毯,将青年拥到怀里。
天之既白,青年醒转,可是眼却不想睁开。很久没睡得这么沉。也很久没有醒来时全身酸软,那不可言说的地方更是热辣辣地疼。
连带地,脸上都觉得烫,他更不愿睁开眼来,因为知道,脸必是泛了红色。
果然,贴着青年,撑起胳膊支着下巴的欧阳筠看得津津有味。看着青年白皙的脸色慢慢漾起红晕,睫毛还在微微翼动,竟如少年般可爱。
心一阵快跳,下体热起来。
男人轻轻吻上青年两片薄唇,另只手在他挺翘的臀上轻抚,稍稍用力按向自己胯部。
青年几乎是同时伸手抵住意欲进犯的男人,脸却更红。
他自己都费解,这么大把年纪,什么没见过,怎么会如此脸嫩,为什么会觉得害羞,会脸红,太奇怪……
男人的嘴从他的唇瓣慢慢往下移,到细长的颈项,到精致的锁骨,一点点地亲吻啜吸,青年细细喘着气,手捧住男人的头,下身也悄悄上翻迎合……
可是突然,他睁开眼,往自己胸前看去——
一条光秃秃的红绳挂在颈间……
不见了!他不见了!
青年的脸色瞬时惨白,一下子推开欧阳筠,恨声问道:"我的暗石呢?还给我!"声音是从没有过的狠厉。
欧阳筠却撑着头笑起来,双眼弯弯,反问:"什么暗石?昨天不还戴着么,可能掉床下边了,别急么!"
青年显然忧急万分,再不遮掩自己的表情,贝齿咬唇,也不及和男人斗嘴,立时往床下去瞧,再四顾逡巡,可又怎么找得到呢?
他抓着男人的手臂,又问:"在哪儿?告诉我!"
男人敛了和善的笑容,还是笑,却带了邪邪的味道:"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神情一敛,紧紧抿唇,单薄的胸膛不断起伏,勉强地冷静开口:"这不好玩,你不要后悔。"
"我为什么后悔,那块暗石到底是什么东西?"欧阳筠也沉下脸色。
青年又不说话,只是眉锁起来,眼神狂乱又飘忽,不知道在想什么。
欧阳筠心里疑云重重,可见他这副神情竟又有了怜惜,也不再说什么,只狠狠将他单薄的身体抱到怀里。
青年推他,可是根本敌不过。他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太低估这个男人了,心里惊惶忧惧,却不知所措。
欧阳筠紧紧压着身下的人,又开始吻他,辗转,反复地亲吻。
更执着问道:"你到底叫什么,告诉我……"
青年始终沉默。直到欧阳筠再次狠狠冲进他体内,拼命冲顶、穿插的时候,他才长长地尖叫起来,叫声里有抑制不住的痛、战栗还有快感,他的长指紧紧掐住男人的后背,深深划出一道道指甲印痕,神情无助仓皇却又痛快淋漓,矛盾至极。
最终他又昏了过去。
欧阳筠将赤裸的青年用毯子包了,直接上了马车。仆众们看到主子阴沉的脸色,大气都不敢喘一个,这样的主子太吓人。
马车行走间,青年悠悠醒来,也不看他,只默默发呆出神。
欧阳筠将他抱得紧紧,却也不说话。
静默间,青年却突地问道:"你真的叫长天?"
男人点头:"名筠,字长天。"
虽只一夜,虽然名字、来历都不甚明了,却觉得对方已经像身上的一块肉,这种感觉,欧阳筠从来没有过。
"谢筠,谢长天。"青年喃喃地说了一遍,又突地说道,"不要叫我可情。不要。"
"好。"欧阳筠没再追问。
接着两天,青年很少说话,欧阳筠还是每天替他运气活血,他也默默接受。
欧阳筠发现,青年有时会偷偷看他,神情有时专注,有时又凄然里带了脆弱。
晚间,两人也不做,看着窗外月色莹然,缩在欧阳筠怀里的青年却露出惘然的神色,幽幽地,他轻轻说道:"十年前,也是这样的天色,我杀了那个人。他欺我,骗我,辱我……"
转而,语气变得森然,令人不寒而栗:"这样的人都不能活。"说完便再没吭声。
青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男人说这样的话。
只是想说,就说了。
欧阳筠不断抚弄他的头发,将他抱得紧紧,眼神暗沉,泛着幽光,却未发一语。
次日清晨,众人在客栈进早餐,却听得几个行脚的江湖人胡侃。
"那魔教算是真的完蛋了!"
"嘿,不是说楚家当家楚岚看上了个下九流小兔爷儿,叛出家门,给魔教做教主去了?楚岚那厮,品性是差,可武功忒强,没人能在他手里过上三招!"
"这你就不知道了,我刚从兖州过来,楚岚给齐嘉义齐大侠活擒了,关起来了!"
"啊,竟有这等事?"
"可不,魔教这回准完蛋!"
"不还有好些个魔将么……"
"群龙无首啊!"
"他们哪是龙,群虫无首!"
"哈哈哈——"
"那齐大侠更要做这武林盟主了!"
"可不是嘛!"
"我看未必,齐嘉义毕竟还是楚家的女婿,楚岚出了那么大丑事儿,还能让楚家的人做盟主?璃玉堂卿家、南海欧阳家还有各大门派就没半点意见?"
"卿家是再不管闲事,欧阳家也就剩个空壳子了,其他各派那还不听少林的……"
"好啦好啦,我们不管这些事儿,赶路要紧!"
大汉们离去,欧阳筠身边的那个小童悄悄附在他耳边报道:"主子,六合派掌门到了。"
欧阳筠看了眼一旁大口喝粥的青年,方才站起,出了客栈。
六合派近数十年来是江南武林数一数二的大派,虽然几年前被魔教捣毁不少分坛,但实力仍是雄厚。尤其掌门于斯里,武功高深莫测,为人更是高傲狷介,便是武当、少林也不放在眼里。
欧阳筠慢悠悠踱出客栈,上了路边的一辆黑色马车。他一上去,马车便快速往前驶去。
马车里独坐着一个六旬老人,面容严厉,嘴角下撇显得格外冷漠无情,两眼半开半合间精光四溢。但他见到年纪尚轻的欧阳筠,竟颔首一礼。
"欧阳当家,一向可好。"口气虽冷淡,但对他这六合掌门来讲已经是天大的礼遇。
欧阳筠倒是一贯的温和儒雅,微笑回礼:"于老当家,托您的福!"
"你来得可不早,与魔教的大战早已结束,楚岚已被齐嘉义擒住。"言下之意,你欧阳筠这时到来还有何作为。
欧阳筠笑笑:"我欧阳家偏安南海数十年,虽承蒙武林同道不弃仍被列为三大世家之一,却早没了俗世争名之心,这回北来一是游玩,二是给于老当家帮个手。"
于斯里利眼一睁,盯向欧阳筠,目光如箭,直似要看穿他的肚肠。欧阳筠却淡淡而笑,倚坐一侧,面不改色。
半晌,老人收回目光,轻叹声:"但愿老夫没看错人。长江后浪推前浪,齐嘉义的武功实是高出老夫,此次他若当上盟主,征讨魔教一事不知拖到猴年马月,老夫再看不到了!"说完,眼露悲伤,"可我儿冤死,我派门徒横死的血债何时能讨回!"
欧阳筠适时地安慰老人,声音柔和,语气却坚定:"于老大家,我欧阳筠会帮你讨回血债。"
于斯里惨淡而笑:"老夫老了,只要帮我儿报得血仇,铲除魔教妖孽,我必力保你坐上盟主宝座!"
"于老说笑了,盟主之位岂是儿戏,有能者方可居之。只是,魔教丧心病狂,无恶不作,剪除魔教乃我辈本分。"
两人再密谈许久,马车重又回到起初的客栈。
欧阳筠掀帘下车,心中突地一耸。他急步回到大堂,小童和仆众都还在,独不见青年踪影。
小童伶俐,报道:"公子回房收拾东西,老甲和小丙陪着一道。"
欧阳筠稍放宽心,老甲和小丙武功都很不弱,但他还是直奔卧房。
心不停地跳,额上竟有薄汗。
他推门,神情顿时僵住——两名手下均倒在地上,青年不知所踪。
小童跟在后头,一看情形不对,口中叫道:"主子,这间卧房只有这处门窗,要离开必得经过大堂,我们什么都没……"
欧阳筠一伸手,止住他的话,走到床边,枕上静静躺着一股红绳,正是青年颈上的那根,旁边是一小块布条,有些字迹。大概青年走得匆忙不及取墨,用血写就。
布条上的字洒然跳脱——
不要再见
申寂隅
欧阳筠缓缓捻摸着手中的那段红绳,突地一笑。
申寂隅,寂隅,寂隅。
怎么可能不再见呢,寂隅。
数天后,离兖州不到三十里地的官道上,欧阳筠和手下风尘仆仆赶路。
"主子,前面有条通到兖州的小路,不过听说路很不好走。"小童跟欧阳筠说道。
"弃车,走小路,大家都骑马,全速赶往兖州。"欧阳筠吩咐。
"是!"
一行人离开官道后,全速赶路。突然,欧阳筠硬生生控住缰绳,后面的手下反应迅速,立刻也都控住马匹。
欧阳筠也不多话,手捏指诀,闭目运功,一会儿工夫,脸上已全是薄汗,大约半炷香后,终于,他长吁一口气,睁开双目,眼中喜色一闪而过。
他竟然就在附近,难道他也去兖州?
"去前处密林!"他下令。
逢林莫入是江湖老规矩,可主子下令谁都不敢违抗。
欧阳筠不怕可情——也就是申寂隅溜走,依仗的便是他曾经服下的那颗魂萦丹。
欧阳家秘不外传的魂萦丹,除了是活血补气的稀世奇药,更有一项匪夷所思的功效,服用者无论到哪儿,行踪都会被欧阳家的人感知。
只是这种奇药,极难炼制,且能凭丹药遥知服用者行踪的人武功须极高,欧阳家几代以来也就三五人能行此功,欧阳筠即为其中之一。
当申寂隅服下这颗魂萦丹,他这生算是被欧阳筠魂萦上了。
欧阳筠不由自得起来。
可一行人还未进入密林,前方约五里处,"嗖嗖"声起,几道五色彩弹射上天空。
欧阳筠双眉微皱,那是他和六合派约好的援手暗号,难道于斯里那么快就找到魔教余孽?
他伸手止住身后的手下,说道:"老甲带五个人守在林外后援,其他人跟我过去。"
刚进入密林数十步,从密林深处跌跌撞撞过来几个人,看穿着正是六合派的皂色衣袍。
小童问道:"前方何事?这位是欧阳家的当家!"
"欧阳当家,您可到了,我们帮主被那魔教妖徒偷袭受伤,我派损失惨重……"
不等六合派人说完,欧阳筠已经提气纵出。
如果这个时候能救上于斯里一命,以后他更会下死力助自己!
奔出约三四里地,已能清晰听到前处传来刀剑的碰磕声,和间或几声"咯咯咯"的奇怪娇笑声。
欧阳筠慢慢停下步伐,他的感觉越来越清晰,他的寂隅就在前面不远处。
可是他怎么会在这地方?
这时,传来于斯里的嘶吼声:"妖孽,还我儿命来!"吼声虽然凄厉、震耳欲聋,但欧阳筠知道,于老头后力不继,受伤不轻。
看来魔教妖徒真还不好相与,以于斯里的精明厉害都能被暗算。
"咯咯咯——怎么,还不服啊,奴家再给你一剑如何?"那笑声娇柔,可声音不男不女,说不出的阴阳怪气。
小童赶了过来,问道:"主子,笑的那个就是魔教的妖徒?男的还女的?"
欧阳筠一笑:"那是于斯里的头号死敌,杀了他亲儿子的魔教第六魔将,摧花手申老妖。"说到这儿,他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不再说话,往前纵出。
顷刻间,欧阳筠奔到激斗的场地,于斯里带的人并不多,怪不得那魔头只一个人都敢去招惹。
老头正跟那妖人缠斗在一起,申老妖身法灵活,剑法多变,不过似乎功力并不深厚,无一剑与老头硬拼。
本来以于老头的功力大可与妖人一战,只是他急于报仇,犯了大忌,处处掣肘,反而落尽了下风。
果然,只听得闷哼一声,于斯里肋下又吃了一剑。
"你那色鬼儿子奴家帮你早日送到西天,你不谢老娘倒也算了,怎还怨我呢?"场中剑光收去,身着黑衣的高挑男子抱剑而立,一张瓜子脸妖艳非常,神态却惫懒娇俏,眼神流转,嘴里继续嗤笑着狼狈不堪的六合派老大。
欧阳筠仔细看清了那张脸,那一刻的惊骇,他一生都不会忘记。
虽然浓妆艳抹,妖娆诡异,但是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分明就是他的申寂隅的眼睛。
只是横上一眼,却媚态横生。
虽然满脸娇笑,眼神却清澈透底。
可情。
申寂隅。
申老妖?
十年前名满江南的红小官。
沉默、清秀却有说不出的魅力的近三十岁的男人。
恶名满江湖,杀人如麻,不男不女的魔教妖孽。
都是一个人吗?
无论那双眼睛,还是魂萦丹,都告诉他同一个事实……
第四章
"哟,还请了帮手!"申老妖媚眼如丝,瞥向刚刚赶来助阵的家伙,那瞬时,欧阳筠看到那张浓妆艳抹的脸微不可觉地僵了一下,然后才听他继续道,"又是哪位大侠啊?"
于斯里一口血咳出,向欧阳筠道:"欧阳当家,我们合力擒住这妖孽!"
老妖眼中微光一闪,身体竟似毫无份量似的直上五丈,到了那难以置信的高处,下面六合派的人又惊又怒大叫连连,可空中的妖冶男子竟又在空中翻折,生生平滑出三丈,再几个飞纵,眼看着就要飞出密林。
这是什么轻功!
众人目瞪口呆,欧阳筠已展开身法轻烟一般追去。
欧阳筠越追越惊讶,前面那道身影似乎脚不点地,一直在空中飘着前进,功法非常奇怪,他已然运足全力竟然只能拉近一点距离。若是那人功力未有损伤,那他真要逃,谁能追得上!
竟然瞒得这么好!
欧阳筠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虽然知道申寂隅是有武功在身,却怎都没想到功力如此超群,越想越是忿忿不平。
还好,他受了伤!还好,他服了魂萦丹!欧阳筠心中庆幸。
突然,前面的身影一个趔趄,欧阳筠心里又是一紧,难道又发作了……更用足功力往前掠去。
申老妖踉跄站起还待往前跑,已被后面的男人追到。
"小隅,你逃什么啊!"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申老妖索性也不逃了,转身,媚眼一抛:"哟,小兄弟,谁是你的小鱼啊,你还是奴家的小猫呢!"
欧阳筠却突地再往前两步,紧紧贴着妖冶的男人,脸容再不温和,神情变得狞狠。
即使浓妆艳抹,还是看出老妖的眼中闪过惊惶,但他还不及后退,已然给男人拦腰抱个正着。
握住了那纤腰,再没半星疑问。
就是他的小隅。
"什么奴家,老娘,嗯?"男人声音平和,却透出危险。他一边说话,一边举了袖子去擦老妖的脸。
"你干嘛?奴家……"老妖尖叫,展开小巧身法想要挣开,却不是对方对手。
"还奴家?嗯?"男人"啪"一声打了一记响亮的屁股。
申老妖冶艳的妆容擦去大半,露出细长双目,内里清秀的脸孔,不是申寂隅又是谁!
他被打了屁股,又羞又恼,大叫:"欧阳长天,你住手!"
谁知,男人竟真的那么听话,把他放下来,邪邪笑着看他,嘴里轻道:"小隅,你第一次叫我名字呢!"
申寂隅脸上妆容一塌糊涂,心里又惊惶又有羞窘。
不是打算再不见面,怎么才几天就又见到。
还是欧阳家的当家!还被当场认出来,自己还不是他对手!暗石也在他那边……
他脑子里一片混乱,却又被欧阳筠拉到怀里,耳边是男人热热的气息,传来温柔的声音:"小隅,你既然告诉我名字,我现下就告诉你,我欢喜你!"
啊!
这是申寂隅一生最混乱的一刻。太多人说过这话。可是这刻的滋味却这么奇特。
"你也喜欢我对吧,小隅。"
欢喜他?
申寂隅并不能好好想事情,小隅……这个称呼,小隅……
好多年了,从没听人叫过……
"别叫我小隅,谁是你的小隅!"莫名其妙喊出这句话,便不知道该说什么。
"哈哈哈——"男人大笑,捏了他脸颊一下。
这时却听得后面传来号喊声,六合派的人已然赶到。
欧阳筠抓住寂隅的手:"小隅,我们以后再见。"说完向另个方向掠去,显然是放申寂隅走脱。
申寂隅呆呆站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几个纵身消失无影。
欧阳筠迎面遇上六合派的人,虽然他没擒到摧花手,可他的轻功还是让大家叹为观止,神色间更多了几分敬色。
他也未多话,匆匆赶回密林,替重伤的于斯里疗伤。
"于老当家,我已重挫那申老妖,日后定会为您和六合派伸张正义!"
于斯里憔悴地躺在担架上,神色暗淡,叹气道:"那就有劳欧阳当家了!"他回头对帮众沉声道,"今后我六合派的人见到欧阳当家就是见到我!"
"是!"轰然应诺。
于斯里不得不这么做,以他的武功,在武林中算顶一流的,竟然敌不过魔教一个妖里妖气的摧花手,这仇只能指望他人来完成了。
"于老当家,依我所见,对魔教不宜力敌,要智取。"
于斯里看向他。
"据我所知,这摧花手可不止害了令郎一个人啊!"
于斯里身旁六合派的副帮主叫道:"那可不是,这老妖,杀人不眨眼,我家少主请他喝酒,他在饭桌上一刀就……这江湖上被他祸害的子弟可不止我六合一派……"
欧阳筠眼中暗光一闪,心说,怕不是喝酒那么简单吧!
……这个家伙,竟杀了这许多人!
于斯里轻咳一声,止住副帮主的话:"也怪我教子无方,可就算我儿对他无礼,也不至于要害他性命!"
"于老当家,不如联络众位受害人,一起对付这些魔教余孽!"
六合派众人本以为魔教在漠外一战中伤亡惨重,新任的教主楚岚又被擒获,这才敢找魔将的晦气,不料适才被老妖一顿痛杀,心下又不由胆颤,这时纷纷应承。
申寂隅也不怕大白天惊世骇俗,一路飞纵,仗着轻功高超,竟直接翻城墙进了兖州城。这时他蒙了面纱,也不至于引人注目,他循着其他魔将留下的暗记回到暗藏的住所。
住所就在兖州最热闹的菜市场旁边,一旦有事很容易逃逸,是藏身的好地方。
他施了暗号,顺顺利利进门,一进门迎面就是朱老十的一拳。
不过谁都知道没人打得到轻功第一的申老六,只是玩笑罢了。
几个魔将把他迎到大厅中,七嘴八舌说个不停。
"好你个老六,死哪去了,啊?说走就走,还把我们这帮兄弟放在眼里么?"
"这回楚岚也给逮住了,要不是昊天大哥让我们别报仇,真想杀他娘个精光!"
"你到底干吗去了?"
……
老妖摘了面纱,里面是那张补了妆容的妖冶的脸。
他根本不搭理这帮人,见他们都还精神,便径自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说:"罗嗦个鬼,还不快给老娘准备洗澡水!"
大伙这多年早都见惯他的怪德行,也见怪不怪。
只朱老十最八卦,忍不住说:"老六有点怪啊,头陀的那个骨灰坛子怎都不见了?"
"唉,谁知道,现在头陀都没了,也没人再那么对他。"
申寂隅坐在满是热水的浴桶中。整个人沉在水里,久久,才冒出头,妆容褪去,清秀的脸展露。
他微微皱眉,慢慢理着混乱的思路……
竟然又遇上那人!欧阳家的当家!还叫自己小隅,为什么当时会留下姓名,本以为再不会见面的。
那家伙这时候跑到兖州,恐怕也不是什么游山玩水吧……竟和六合派那些龟孙子混一块去了……
眉皱得更深,他闭上双目,眼前又浮现起漠外决战的那晚——死了那么那么多人。不是战死,是被毒死。
十六魔将,经此一役,只去了一个烂头陀。
他深深吸了口气,将头仰起。为什么死的偏偏是头陀?一天到晚跟在他后边的丑八怪。
为救他去送死,死相真的很难看……
他紧紧抿唇,习惯地去摸颈中的暗石,才想到已被那人拿去。心内不由一阵烦躁。
那个人,跟丑八怪一样,手腕上有颗红痣,暗石……会不会真的被他……
怎么也理不清一团乱麻的思路,申寂隅一头扎到热水里。
欧阳筠到了兖州,就寄住在于斯里的别苑里,只半天,来访的门派已经有十多个。
当日漠外大战,魔教溃败,白道武林争相庆祝,准备推举百年来第一位武林盟主。少林方丈一力推举楚家的新姑爷齐嘉义齐大侠。但这位齐大侠虽正义却古板,始终不愿对魔教斩尽杀绝,再加上魔教教主昊天的夫人柳若依曾是他的新婚妻子,所以江湖上不愿尊他为盟主的人还很多。比如六合派的于斯里。
这就是他欧阳筠的机会了。
身边的小童报了一声进来,递上一封信笺,是前些日派出暗查可情的手下的回报。
细细看了一遍。拿起,再细看一遍。
欧阳筠眼中神色复杂,最多的却是独占。
想不到当年的可情竟有那样的胆子,本以为只是随便杀了个人,却不想杀的是先皇最宠爱的二皇子,当今圣上的二弟。
可是,当时的他应该还没练武功。他怎么杀得掉皇子?报告中并没有提及这些,事实上在短短几天能查到这样的秘辛,欧阳家密探能力之强已是惊人。
而且,可情怎么进入魔教变成摧花手老妖,这之间的一年也是空白一片。
总会知道的。欧阳筠很自信。
他要这个男人,做他的小隅。
邪狞的笑容布满一贯温和的脸,令人望之生寒。
申寂隅从水中站起,白皙纤瘦的身躯上,仍有未退尽的吻痕咬印,虽然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他却还是飞快地穿上衣服,也不管身上的水还未擦干。
不但上身有,连大腿、脚踝都有乌青的指印。
他脸上流露怒气,可怒气中又有羞意。
穿好衣袍,他习惯地拿了粉盒给自己上妆,将细长双目描成丹凤眼,脸上涂上厚厚一层敷粉,转眼间,又是魔教老妖。
对着镜子嫣然一笑,魅惑丛生,这才款摆着细腰步出房外。
"啧啧,你洗了多久啊!"几个魔将正在喝酒赌钱。
"你管你赌钱,轮得到管老娘么?"
其实老妖一向是魔将中比较有主意的人,这会儿见他出来,赌钱的也歇了手。
"老六,你倒说说如今咱们怎么办!"
"昊天大哥让我们别报仇,可没说不能救人啊!"老妖对着自己兄弟还是娇娆多姿。
"你是说要去救楚岚?"
"老六,我说你有病,刚开始让你守着头陀的骨灰坛子,你不干,一定要跟着来兖州,可到了兖州,转天你就没影儿了,这会儿突然冒出来又要去楚家救人!齐嘉义武功可不低,少林几个秃和尚也都还在……"
"你怕了么?又没让你去杀人,有老娘我在前边探路,你唧唧歪歪什么!闭上臭嘴!"
被臭骂的魔将红了脖子就喊:"好你个老六,就你功夫好,来跟我比比……"
还是朱老十打圆场:"自家兄弟,救人还是得救,你看我们少主他爹不还在楚家么!"
其实,老妖最牵心的也不是楚岚,那家伙武功盖世,又是在自己家里,出不了事儿,可他那老婆小柳可就不一定了。
大伙儿和楚岚的老婆小柳交情都不错,这会儿倒都同意夜探楚府。
申寂隅和几个魔将三更时到达楚府,彼此约定,由老妖先行探路,其他人负责接应。
大概想不到有人会胆子大到来高手云集的楚府作乱,戒备并不森严。老妖的轻功实是独步武林,这会儿便似幽灵一般,一路进到内院。
他抓了个小丫鬟逼问楚岚和小柳的下落。
小丫鬟对楚岚的情况一无所知,但却知道小柳所居住的院落。
申寂隅悄悄掩往丫鬟所指地点,一忽儿功夫便已到达。
看来楚岚的老婆没吃苦头,院落幽静,大概知道小柳没什么武功,并没什么人防守,寂隅悄悄绕到后墙,一个纵身进了院子,谁知刚靠到窗边,便听得一声大喝:"谁!"
院落左厢房窗子突然打开,跃出一条人影,直扑他而来。
寂隅定睛一看,竟是楚家的新姑爷齐嘉义。
这人武功绝高,甚至不在楚岚之下,他功力未损之前都不是对手,何况现时今日,于是想也未想,一个倒纵,出了院落,直向外逸去。
但齐嘉义的叱喝声早引来一大堆人影,整个楚府片刻间燃起了火把,原来是外松内紧!
老妖发了信号,让府外接应的魔将先行离去,自己则展开身法,一跃三丈,再横移,眼看就要纵出内院,不料身下一阵掌风,逼得他不得不换气下挫,原来齐嘉义已然追到他身下。
他刚提气再次横移,下面的掌风越发强劲,他不由惊骇,齐嘉义竟有这等深厚的功力!今日恐难脱身。
院内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火把通明,不少人已经认出他来。
"摧花手申老妖!"
"一定要逮住他!"
老妖在空间接住齐嘉义的掌力已是艰难万端,内力几乎耗尽,何况下面有旁的帮派的人,若是谁拿了暗器对付他,后果不堪设想。
"你且下来,齐某定会给你交代。"齐嘉义说着的同时,一记劈空掌击去,眼看老妖要被击落——
却听得旁边有声音喊道:"公子!手下留情!"
一单薄清秀的少年立于人群之外,一脸哀恳,正是老妖要找的小柳。
齐嘉义一听,手下一缓,老妖借此机会硬是在空中翻折两圈跃出了内院。
院内的不少别派人士对齐嘉义心生不满,都觉得他是故意纵了这魔头。
寂隅的内力已近枯竭,胸口更是针刺般疼痛,他迷迷糊糊想,可能要发作,只能咬牙凭着本能往外纵去。
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突地听得远处一声喊:"妖孽,今日你恶贯满盈,看招吧!"
那喊声说不出的耳熟,是谁?难道是他?
却果真是欧阳筠。
他一跃三丈,轻功之好直逼申老妖,场中武林人士一片叫好声。
这和气的年轻公子抢在齐嘉义前面一掌拍向申老妖,众人只看得魔教妖人一股血箭喷出,更是大叫:"好,好,抓住他!"
还有人问:"这是谁啊,功夫这么俊!"
申寂隅生受了一掌,血喷出老高,胸口却反而没先前那么疼痛,反倒觉得丹田中所剩无几的真气重又多出一些,他也无暇多想,立刻往外纵去。
欧阳筠趁胜追击,追出几丈便是一掌,打得前面的老妖连连喷血,后面跟着的各派人士连连叫好。
不过两人的轻功明显强于他们,渐渐便把他们甩脱。
这时众人才得知这武功高强,英勇无匹的公子竟是武林三大世家之一欧阳家的新当家。
显然,比起临阵放水的齐嘉义,欧阳公子显得更正义凛然。
一前一后两道身影不停飞纵,没多久就出了城。
老妖的步伐越来越滞缓,欧阳筠却仍是气劲充盈。
只听得欧阳筠在后面柔声道:"小隅,你还跑什么啊,后面没人了!"
申寂隅一阵羞恼,反而脚下更为使力,可是偏就不争气,本就旧伤发作,一路来消耗又多,这时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趔趄就要倒下,正巧落到男人怀里。
"你逃什么啊?"
申寂隅真的狼狈,脸颊、胸襟上全是血渍,全身无力,但是他还是挣动要脱离欧阳筠的怀抱。
男人邪邪一笑,反将他横托在两臂上,大步往前。
这姿势实是羞人,申寂隅喊道:"欧阳长天,放老……"可是说到老娘的"老"字,不知想到什么,娘却没说出口。
欧阳筠邪笑:"乖,再说老娘看看,再打屁股,绝不轻饶!"
寂隅想到之前那记屁股,又羞又窘又气,伸手抓住男人的胸襟,一个翻折,落到地上。
欧阳筠却也没拦着他,只是笑眯眯看着他。
月光下,笑得双眼弯弯,异常温和,寂隅却看得毛骨悚然,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他也忘了用老妖阴阳怪气的话声,声音回复到本初的清亮——
"你到底想做什么?"别人不知,寂隅却是最明白不过的,嘴里喊打喊杀,暗里却手下留情,这般做作到底为了什么?
其实答案脱口可出,他想做大侠,想出风头……但心下却有些不敢信。
"当然为了救你啊!"欧阳筠说得异常诚恳,"要不是我及时赶到,小隅你可就受伤了。"语气里又充满怜惜。
"别说得那么堂皇,你第一掌便可让我脱走,之后那番做作又为了什么?"寂隅忍不住道。
欧阳筠一步跨出,"小隅,是不是怪我没快点赶过来救你?以后我定不会让你受伤……"
寂隅听得憋闷,明明想说他骗人,却又另有些自己都说不清的奇怪感觉,只一边退后一边叫:"去你的,老娘不叫小隅!"叫完,突然一个后纵,转身就逃。
"小隅,你真的很不乖!"欧阳筠怪叫道。
老妖全力施为下竟将欧阳筠甩了十多丈。
欧阳筠心中暗赞他轻功,脚下更加使力。
却不料,全力奔驰的寂隅突地身体一晃,虽然还在向前飞纵,但显然身形迟滞下来,欧阳筠脸色一敛,赶紧奔过去。
他蹲在地上,让发作的老妖靠在自己身上,口气严厉:"做什么逞强,你这身体还可以乱来的么?"
虽然胸口刺疼,难受得紧,寂隅还是咕哝:"老娘好得很!"
欧阳筠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这家伙用清亮的男子的声音说着"老娘",竟还有些可爱……他真不明白,叫自己老子也比叫老娘好听啊!
不过此刻也不及顾这些,虽然寂隅脸上敷了一厚层粉看不清脸色,但是嘴唇却已发紫,手脚冰凉,他将他抱到隐秘处,扶着坐起,缓缓替他推宫活血。
直到天色将白,他才收回掌力,脸上布满细汗,显然耗力甚巨。
他瞧着怀里沉沉睡着的满脸敷粉的妖冶男子,自己都觉得奇怪,为什么会这样大耗精力给他疗伤。
这是和之前清秀、沉默的青年,判若两人的家伙。
他轻轻一笑,脸上泛起自己都没发觉的温柔,伸手将对方抱到怀里,环着纤细的腰身,才感觉,这是他的小隅。
第五章
等老妖醒来,已是中午,睁开眼,看到的就是那张一团和气的清俊脸容。
他扭过头,抿唇。
欧阳筠也没跟他废话,握着腰,一把将他举起来。
"干什么?放老娘下来!"老妖阴阳怪气乱叫,手脚并用,拼命挣扎。
男人的手像是铁箍,他这时又刚刚恢复,半点都挣脱不了。
欧阳筠就这么举着他,直到跑到一道小溪边。
"干什么——"
还没等他说完,男人已经将他头朝下倒转过来,把头浸到溪水里,举着他的腰,像划船桨,让他的头脸在水里荡来荡去。
"咳咳咳……"剧烈地咳嗽着,寂隅好不容易离开水面。
脸贴着清澈的溪水,映出的是那张清秀的、廿七八岁青年的脸,申寂隅的脸,带着些羞恼和困惑。
欧阳筠将他放到地上,自己和他并头俯卧,头探到小溪上,两张脸一起映到水中——
寂隅的腮帮鼓鼓,细长双目闪着怒火;男人的脸,两眼笑得弯弯,满是得意。
寂隅气更不打一处来,可是人又挣脱不了,只好把头重重扭过去。但刚扭过去,就被男人扳转。
"喂!"他羞恼叫道。
男人"啾"一下,亲到他腮帮上,然后拉他坐起,捧着他脸,手指在脸颊上轻抚,口中说道:"小隅,以后跟我在一起,要先洗脸。这样才美。"
寂隅蓦地心内一动,眼帘微垂,轻喃道:"美什么,不过是个老家伙罢了……"脸上颇有些落寞。
欧阳筠见状,把他狠狠搂到自己怀里,捏他脸颊:"这皮光肉滑的,还老啊?上回还那么精神呢!"说话间,那只坏手竟探到他下处,一把握住。
寂隅大窘,也顾不得生气落寞,耳后漾起淡淡红色。
"松手!"
他扭腰,展开身法挣扎,手去挡那只坏手。
不想欧阳筠将他牢牢摁在地上,手又移往后处,运指,恶意地点戳。
"真的不喜欢?这边可不这么说哦!"男人在他耳边吹着气,坏坏说道,"上回可是喜欢得紧呢!"
寂隅闻言,红云直漫到脸上,挣动得更厉害。
"别动!"
欧阳筠呼吸紧起来,眼前这张脸,这个人,像个谜,他感兴趣。甚至不是感兴趣那么简单,他恨不得生吞活剥,融为一体。
再不等待,手直接探进寂隅衣袍内,亵裤里。
虽没看到,却也知道,入手的是那精致粉嫩的一团,握住,有节奏的捏揉起来。
"啊——"寂隅急喘,两腿并拢,手隔着衣物阻挡,脱口而出,"不要……"
"真的不要?"男人邪笑,手中却动得更快,舌头舔上对方的耳后敏感处。
寂隅本就未得恢复,气力不足,这时要命处给男人捏在手里玩弄,手脚却酥软,根本挣脱不了,只能两手紧紧揪住男人的衣袍,脸不断仰后。
欧阳筠看他仰起的白藕一般的脖子上,喉结微微颤动,都觉得美丽至极,头凑过去轻轻啃咬。
不过,寂隅那处虽是沁出些汁水,却仍是软软,没甚动静。
男人邪笑:"你看你,不来硬的还不行!"
他手在寂隅亵裤内微一用劲,裤子整个被他扒下。
寂隅光溜溜两条长腿从衣袍内露出来,白生生,异常诱人。
他只觉下体一凉,再看男人兽性的目光,立时便要翻身起来,身体还没挣起,已被欧阳筠压在地上,两腿被大大地分开。
也不知他何时拿出了凶器,这时直直戳到他后处。
寂隅来不及反应,只听得耳边传来邪邪的话语:"你想要的,会快活的……"
男人蘸了点唾水,指头伸到里处稍稍扩张,一个挺身已然便从背后进去。
动作野蛮之极。
"嗯……"死死咬住牙,寂隅两手拼命抓着地上的青草。
觉得有耻辱感,可又说不出有些痛快,他知道身上这个男人已经掌控了他的弱处,却没半点法子。
痛……
他喉间发出极轻的呻吟,身体不断往前爬,却被狠狠拉回。
两条细长白腿被最大限度地分开,细腰被紧紧箍住,人屈辱地趴在地上,丰满的臀部翘起。
男人的雄起在他两股间狠命地插进拔出,荒郊野外,噼噼啪啪声显得格外响亮,羞人至极。
欧阳筠舒服得只想吼出声,他握住寂隅的细腰,在白皙挺翘的臀间驰骋,这样可以一无顾忌、任意施为的性事,实是难得至极。
他知道,其实,他的小隅、身下的人是享受的。
寂隅狂乱地摇着头,痛,夹杂着慢慢升腾起来的麻痒,和快感。
腰被牢牢控住,后穴一无躲处,只能任由男人攻占抽插。每次拔出,都觉得异常空虚,转瞬又被填得满满。男人的动作越来越粗鲁,凶蛮。恨不能将他穿出一个洞来!可快感竟然升腾得更厉害。
他喉间忍不住发出细吟,动人已极。
男人坏坏地说:"叫出来吧,小隅……"腰间又是往那后处的小突起一用力。
"啊——"寂隅浑身颤动。
只这么后处被攻入,前面竟也慢慢硬起,实在羞窘。
男人将他翻转,衣袍高高撩起,两条细腿推到胸前,大手将后庭大大掰开,凶器更往前深入,再狠狠动作起来。
寂隅将手环住男人,整个下庭悄悄向上迎合。
"叫我!"
……
"叫我!"猛一穿刺。
"啊——啊——啊啊——"后处禁受不住极致的快感,不断收缩,男人被迫得喉间低吼一声,但却仍没发出来。
死死抵在那点,不断转圈刺戳,终于——
寂隅纵声尖叫后,轻轻喊道:"欧阳长天……长天……"
"啊——啊啊——长天……"
男人满意地亲他脸颊,两人一起冲到顶端,久久未曾落下。
好一会儿,似乎时间停顿。
欧阳筠将细细喘气的青年揽到怀里。
寂隅下衫凌乱不整,大腿根部星星点点满是浊物,粉色后庭微微皱缩,白色液体缓缓流下,从衣袍内隐隐露出的白色纤腰上,青色指痕异常可怖,可整个人却显得格外淫靡。
两人上身衣物都还算整齐,竟就这样混天混地做了一回,都觉得不可思议。
男人伸指,又去挑惹他那粉嫩下处,寂隅细长双目瞪他,一脚踹去。
"有够没够,我老人家经不起!"
欧阳筠讪笑,一个翻身压在他身上,神色却是一整,突然问道:"依你的性子该是杀了我那舅父谢麒,对吧?"
寂隅脸色一冷,没说话。
是,按照他的本性,那家伙早该一刀切了。只不过,当时他功力大损,没有把握,更重要……没心情。
头陀的事情办完后,什么都好像是空的,多余的。
可偏偏遇到这个家伙。
寂隅盯了身上的男人一眼,说道:"就算我想杀,有你在也杀不了。"
欧阳筠闷笑,一个挺身坐起,又抱着他坐在自己膝上。双手紧紧环住他的细腰,抱到怀里。其实他有很多想问,却又觉得无须多问。
他用手轻抚寂隅后背,道:"太瘦了,小隅,养胖点,抱起来更舒服。"
舒舒服服趴在他肩上的寂隅一听,立刻推开他:"谁要你抱了!"
男人喜欢看他这个样子,气恼,羞愤,表情越多越好,比起当日沉默、忧郁,眼神迷茫的青年,这时的寂隅更好。
寂隅看对方戏谑的眼神,心里一凛,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样子,当时勾搭亲近是为了暗石,为了头陀,这刻呢,这刻与他相好、颠鸾倒凤又是为何?
若是自己真的不想,怕也不能相强……
这人可是欧阳世家的当家,是白道武林的翘楚,适才还做得那副假惺惺的模样来追杀他!
寂隅心里又是烦乱起来,尤其惦念起暗石的下落。
欧阳筠瞧他眼色复杂,知他又动起心思,其实他心内又何尝没有疑惑,只是碰到这人,便会将什么都忘了,只想抱他,亲他,无休无止地做下去。
不过是个快三十的老男人,还是魔教的妖孽,杀人不眨眼的摧花手。
他心里轻叹声,手却又探到老妖衣袍里,轻轻揉捏他胸前乳首。
寂隅也没想阻拦,默默享受,只看他身体微微颤动,便知被弄得很舒服。
男人握住他腰轻轻上抬,两人下处相接,那雄起之物趁着庭口甚是润滑,径直闯入。寂隅双眼微眯,却未表示出反对的意思。
起先还是男人向上挺刺,渐渐,寂隅开始扭动腰肢……
这么做了会儿,欧阳筠再耐不住,一个翻身,将寂隅上身衣袍尽数去了,唇舌在他白皙的肌肤上不断啜吻,劲腰耸动,狠狠进犯起来。
两人在性事方面似乎是天生的默契。
旁人看来是乡郊野合,上面的男人野兽一般,粗暴野蛮至极,拼命压榨身下纤弱苍白的身躯,被压在地上的那个苦苦支撑,痛苦细吟,两腿却紧紧环在侵犯者腰后,随着男人的侵犯,白生生的细腿微微颤动……
恋奸情热的当口,远处突地传来人声,这么偏僻的地方竟还有人经过!
欧阳筠的凶器仍埋在秘径中,将寂隅抱起,瞬时移到溪边树丛中。
寂隅挣动:"出去!"
男人不理,抱起他丰腴的臀部,又一猛刺,寂隅脱口一声尖叫:"啊——"被男人用手捂住。
人声渐近,是行脚的商旅,说说笑笑间,五六个人跑到溪边舀水泼脸,有的拿出皮囊灌水。
寂隅狠狠咬住男人的手,后处仍不断受到侵犯,旁边是人声晏晏,难免紧张,稍稍出点声响便会被人发现。
男人忍着他的狠咬,更快地更粗野地抽插,只是为了避免声响,每次插入都不到底,寂隅指甲在他后背深深掐下,后庭收缩,终于——
男人泄出。
行脚的商旅也渐渐远离。
欧阳筠满足至极,凑到寂隅耳边:"刚才小隅好乖,被听到可就不好呢!"
寂隅一把将他推开:"是他们运气好,没瞧见我们的衣袍。"
欧阳筠一瞧,果然,溪边还有两人的衣袍。
"若给看到,宰了便是。"寂隅冷声道。
欧阳筠一怔,带了些苦笑,将那口称老娘的乖戾男人拉过来:"怪不到摧花手杀了那许多少年子弟,是否旁人瞧你两眼,你便一刀宰了?"
"怎么,欧阳当家要伸张武林正义?对哦,杀了我,姓于的说不定会让你接任六合派掌门呢!"话声讥诮,却不想自己正光裸裸和对方搂在一处。
"小隅,对付他们未必要自己动手。你昊天教之所以落到今天,实是做事太欠思虑。便如昨夜,单枪匹马夜闯楚府,你就算功夫未受折损,也救不了楚岚。见你的武功,可想昊天教实力实为雄厚,大事可为啊!"欧阳筠温和地轻轻劝导。
寂隅听他说话,脸无表情,眼内神色却不断变化,最后,突地轻笑一声,长身而起。
高挑光裸的身躯,满是情色的印记,白色浊液沿着大腿根部缓缓流下。
欧阳筠吞口口水。
"欧阳当家,你可真好,奴家真是看走眼了,原来你想重振家声,来抢齐嘉义的盟主宝座了!"
想不到老妖心思这般灵敏,一下子便看穿他的意图,不过被他戳穿,欧阳筠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只是伸手握住寂隅白生生细致脚踝,轻轻触抚,说道:"男儿志在四方,这盟主我有何坐不得?"
"白道武林尽皆假仁假义无耻虚伪之徒!"老妖切齿说道,脚离开男人的手。
欧阳筠站起,搂住纤瘦的寂隅,笑笑说道:"武林便是武林,什么黑道白道,小隅你信这个么?我做这盟主,至少你昊天教可以堂堂正正行走江湖,不必被人称作妖孽。"
寂隅一把推开他,脸色复杂,咯咯笑道:"欧阳当家,不用那么客气,我就是魔教妖孽。申老妖,被叫了十年了,我快活得很!"
"你真的快活么?我遇见你时,你快活么?"
寂隅抿唇,自己十多年藏得最深的,甚至连魔教众人都看不到的真面目却偏偏给这人瞧去。
可惜这人,惺惺作态地救自己,恐怕只是为了昊天教也能助他一臂之力,坐上盟主宝座。
他突然生了些心灰,敛了怒气,淡淡说道:"原来你便是为这救我,可惜我只是魔教老六,昊天大哥死的时候让我们都别报仇。让你空费心思了。"
欧阳筠不怒反笑,笑得两眼弯弯,但眼光却寒气逼人,话中带刺:"原来小隅是这么想的,我既是为了做盟主救你,你又为了什么和我相好?那天投怀送抱又是为了什么?那块暗石又是什么东西?"
寂隅恨恨咬唇:"早知道一刀宰了你。"
是啊,这家伙真要杀自己,怕是易如反掌,不知道有多少机会。
欧阳筠轻笑:"那你怎地不杀我?刚才也多得是机会……"说话间,伸手去拨弄了一下身前男人淡粉色的乳首。
寂隅胸前一阵麻痒,再看男人色色的笑容,想到适才旖旎情形……便是此刻,那处都还有对方的浊液,都不知该说什么。
他气呼呼转身,拾了溪边撕破的衣服匆匆穿上。
欧阳筠的衣袍相比寂隅的尚算完整,穿得也比他快。
寂隅话也不说,转身就走,偏偏饿了大半天,肚子竟然咕咕叫了几声,还教男人听了个正着。
欧阳筠笑得眼睛都没了:"小隅,下面饱了,肚子没饱。"
寂隅羞极,飞起一脚踹过去,却被男人架住。欧阳筠轻轻握住细致脚踝,再一用劲,把他拉到怀里。
"别吵了,先填饱肚子,不如我们抓鱼吃!"
寂隅瞄他一眼,你这个公子哥儿还会抓鱼?
谁知道这欧阳家的当家出身南海,水里功夫厉害得紧,这会儿又特意显耀,几把将衣袍甩脱,整个人跳到溪水里,只见他比鱼儿还灵活,没一刻竟扔了几条大鱼上来。
待他上了岸,日光下,浑身精赤,满身的水珠子沿着线条分明的肌肉缓缓流下,说不出的健美迷人,寂隅看着竟微微怔神,好晃眼。
男人挑眉,邪气一笑,故意走近抱膝坐在岸边的寂隅,身体用力一甩,水珠子四溅,溅得他一头一身。
可寂隅没如他意料般跳起来发怒,仍静静坐在那里,默默地,眼神里透着几分忧郁迷离。
男人没敢说话。沉默的寂隅,眉眼间锁着些什么愁闷,便是微微横他一眼,都媚态横生。这是他最看不得的。
只觉得心下软软,他深吸口气,笑着拿最大的鱼逗他:"小隅(鱼),今天咱们要吃大鱼了哟。"
寂隅忍不住想笑,难道他是小孩么?此刻男人笑得温和,看不出一点做作,不知怎地,他觉得混乱,只想静静坐会儿,也不吭声。
欧阳筠见他有了笑意,便忙着运功生火,又把鱼架起来烧烤,看样子娴熟得紧。
好香!
寂隅饿得厉害,吞了好几口口水,这些东西他都不会,以前都是旁人照顾,或者下馆子,便是再没人,也有头陀。
他不自禁地看向忙碌的男人。那晚,野蛮地侵犯他的男人,某一瞬,很像被他杀死的二王爷。让他害怕惊惶,可是,又忍不住享受,忍不住喜欢。
男人拿了暗石,无论如何自己都该做些事情,可是什么都没做。
是,他功夫厉害,自己敌不过;但更多,是不愿。
寂隅紧紧握拳。就算他是欧阳筠,是个骗子,他还是不忍!
为什么还要遇到他。不见不是更好……
欧阳筠招呼寂隅吃鱼,看他默默地大口大口吃鱼,虽然没有盐,吃得还是很香。
"慢点儿,别噎着。"男人伸手拍他后背。
寂隅不说话。好久了,没人会把他当作孩子。
其实他胃口不大,一连吃了好几条鱼,终于打了饱嗝。
"这下小隅上面、下面都饱了!"男人眼神坏坏。
寂隅听了微微瞥了他一眼,却未言声,只抿抿唇,站起,看他,半晌才说:"欧阳当家,不管你要做什么,以后都不要再见了。不要逼我。"
逼你?欧阳筠双眉一皱,刚想说什么,却听得他又说:"谢谢你的鱼。"说完,便转身大步离去。
欧阳筠想开口留他,但又忍住。
怎可能不见呢,小隅。
他高声喊道:"我不会迫你。"
远处的老妖听了,飞身纵离。
寂隅回到住所,众魔将瞧见他衣衫破烂、未施脂粉的模样,嘴都张得大大,恨不能塞颗鸡蛋进去。
"你你你你……"
"老六,你……"
"老妖……"
被众人围着的寂隅颇不耐烦:"各位,还能认出我,总算没白做兄弟一场,好了,让我进去!"
众魔将乖乖让出一条道,谁都不敢吱声,看他进房。
"他怎么啦?"朱老十问。
大家都摇头。
不过未施脂粉的申老妖只是昙花一现,再出来时,已换了衣袍,重新浓妆艳抹。
朱老十忍不住问:"老六,你跟我们吐句实话,昨儿晚上我们都瞧出来了,你功力大打折扣,到底怎么回事儿?前些日子你去干吗了?"
老妖翻个白眼,阴阳怪气:"老娘功力打折扣也比龟孙子们跑得快!"
朱老十望望其他人,大家都点点头,他才严肃问道:"老六,头陀的骨灰坛子呢?"
老妖看看众人,抿唇:"埋了,他托梦给我,让我把他埋到老家去,我走了一趟。"
这时,个子最矮,年龄最长的老三开口,声音竟带了颤:"六儿,大哥说过,谁都不准用椟珠大法,那法子太邪门儿……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把头陀炼成暗石了?"
"是啊,我们算过,你走那天,是头陀七七的最后一天,椟珠大法起效的最后一天……"
大伙七嘴八舌,心焦满脸,这椟珠邪法,是魔教几百年前一个长老自创的,据说可使人死后灵魂借活人复生,但是谁都没成功过,试过这法子的都没什么好下场。这老妖任性古怪在魔教里都是出了名的,这会儿为了让头陀复生,别也做那么邪性的事儿。
"呸呸呸!"老妖突地跳起来,在空中转了一圈,在每个人头上都敲了一记:"老娘我现在好好的,弄了椟珠大法还能在这儿么?嗯?想咒老娘死啊!"
众人见他除了功力折损些,倒也没什么异常,将信将疑不再说起。
老妖怕白道找上门,便和众魔将商量了又换了更隐秘的地方。
反正他也看到楚岚的老婆小柳好端端的没受折磨,还救了他,看来姓齐的也不算太伪善。再说楚岚那小子也不至于那么容易被陷害,得看看情形再动手。
那处隐秘所在是兖州城外的千佛寺,里面住持是得道高僧,每日里香火不断,和兖州的达官贵人结交甚密。其实,这和尚却是魔教里大有身份的人,众人躲在寺庙,一年半载都无人找得到。
寂隅打定主意,再不见那欧阳筠,待事情过了,就回漠外避世。
头陀……
他轻叹声,头陀,我欠你一命,却也辛苦将你炼成暗石。以后就看你造化了。看你造化了。
第六章
欧阳筠俨然已经成为白道武林又一冉冉升起的明星。
武林各大门派经过这许多年和魔教反复征战,伤亡惨重。
三大世家,声名最盛的楚家出了楚岚这么个人人切齿的淫徒叛贼,虽然有齐嘉义这个姑爷撑门面,可齐嘉义却和魔教教主共娶过一个老婆,还对魔教的申老妖手下留情。
璃玉堂卿家,正魔决战中,已然宣布退出武林,再不问江湖事。
只剩下偏安南海的欧阳世家。本以为欧阳家日渐式微,不想竟还有欧阳筠这等人物。再说,欧阳家几乎没被牵扯进正魔纠纷,这跟几代人伤亡殆尽的楚家不可同日而语,实力深不可测啊!
何况,江南六合派的于老当家已然让他接手帮中大小事务!
欧阳筠非常忙,在这盟主选举最关键的时刻,他并不动声色,却和各派交好。
他无意中在向各派传达如下信息——
他欧阳筠武功虽高,却也没能捉回魔教申老妖,可见武功也不是顶高。
盟主之位并不是给武功最高的人准备的,有德者方可居之。
大伙儿可都还记得楚岚的威风,武功是高啊,谁都打不过他,可一旦变坏了,也没人有辙啊!
齐嘉义的武功可不比楚岚差,且各大派这多年受楚家的压制,还没受够么?
而欧阳当家,身份地位丝毫不比齐嘉义差,人品好,心肠好,武功也正好!
这日,少林方丈召集各派草议盟主人选,讨论场地正在楚家。
各派代表济济一堂,当少林方丈提议齐嘉义做盟主时,齐嘉义连忙起身推迟,他确实觉得自己还远远不能统领武林同道。
欧阳筠是第一次好好看清这位齐大侠,见他剑眉朗目,十分英伟,可谓一身正气。唉,可惜却是个榆木脑袋,迂得很!
这时崆峒长老首先站起,倒没直接说盟主人选:"各位,俗话说先攘外再安内,如今楚岚那逆贼虽然已被擒获,却也仍好好待在家里歇着,"说着他斜瞄了眼齐嘉义,又接着说,"魔教妖孽只死了一个魔将,其余尚未剿清,以老夫看,我们先得除了魔教!"
少林方丈皱眉:"楚施主并未犯下滔天大罪,他的事已成定局,可不必论。"
崆峒长老对少林派还是忌讳,讪讪坐下。
齐嘉义却立起,沉声说道:"昊天教徒众元气大伤,上天有好生之德,对他们赶尽杀绝容易,我白道武林也会生灵涂炭。咱们得将养些时日,再做决定。"
这番话立即引起厅内议论纷纷,很多人不以为然。
尤其是几家被老妖杀过子侄的门派,叫嚷得最是厉害:"怪不到齐当家放了那申老妖,敢情还是为我们着想!"
甚至还撺掇恨透老妖的于斯里:"于老当家,您倒是说说,将养些时间,那摧花手不知道又要害死多少子弟!"
于斯里却安坐喝茶,未言声,大伙儿可有些奇怪了。
齐嘉义站起说道:"魔道虽然作恶,可先前烂头陀杀了穆家几百口实有隐情,这申老妖虽然杀人如麻,可未见得杀的都是恶徒,即便是魔教,我们也不能滥杀,应当公审,这才是我正道所为!"
于斯里听了此话,当场就待发作,却给旁边的欧阳筠拿眼示意止住。
另几个门派叫嚷开来:"公审,那个恶贼还配公审,就该千刀万剐!"
"难不成我们反倒成了恶贼?"
"宰了他还是便宜了,得卖到相公馆去……"
说最后这话的正是崆峒的长老,虽被其他长老止住,欧阳筠却听得明白,眼中暗光一闪。
好你个崆峒!
正闹得不可开交,欧阳公子总算站起来,清清嗓子言道:"各位!"
场内都静下来一同瞧这位新星。
欧阳筠向各派长老先作了个揖,摆出招牌的温煦笑容,一派温文尔雅,当即已赢得一半人好感。
"以在下拙见,这摧花手为祸江湖,定是要擒的,且他胆敢夜闯楚府,恐怕魔教在兖州不止他一人,既然我们人手也足,不妨先擒下他们,擒了以后是否公审,再论也不迟啊!"
这番话说得倒也实在,连齐嘉义听了也点头。
而其他各门派则想,擒的时候我就给你宰了,看你公审什么去!
这时于斯里才按之前和欧阳筠的约定,沉声开口:"可不知,谁能逮到这申老妖和其他妖徒!"
是啊,上回只那老妖一人,己方百多人都让他逃脱。堂上人心内对魔教还是忌惮非常,都不接话。
欧阳筠适时发言:"各位,上回皆因在下无能让那妖孽逃脱,这番我欧阳家可得将功赎罪,十日之内,便由我带些义士将那恶贼的下落找出,我们一起擒获妖孽!"
各派一听,既然这欧阳家愿意包揽这烫手山芋,敢情好!
而且这人还特别懂规矩,只打听消息,不单独擒人抢功劳!顿时八成的人都对这欧阳当家生了好感。
接下去,欧阳筠日日带了各派的义士们无眠无休查询魔教踪迹,深得整个白道好评。
而欧阳公子早在老妖搬去千佛寺的当天,就运功得知了他的行踪。
好不容易折腾了七八天,他终于谨慎地将这"绝顶机密"告知少林方丈、齐嘉义。
寂隅这些天过得很安静,但总有些隐隐不安。
听说外边正四处找寻他们的踪迹,几个魔将这回倒也老实,安分呆在千佛寺里,只是实在闷出鸟来。
寂隅打定主意过了这段,便返回漠外。
他运那椟珠大法,差点走火入魔,功力大损,虽然这几日未有发作,但是身体却虚得很,他也不愿旁人知道,只能每日慢慢调息将养。
但每次运气到丹田总是如千针齐下痛苦不堪,又不得不想到欧阳筠来。
他替自己运功,实是耗费了不少功力,这是千真万确的事。
其他是真是伪却不得知了。
到那日,夜间,千佛寺方丈突然遣人报信说少林等白道人士已然团团包围在外,他在外间也只能遮挡一时。
几个魔将从热被窝里爬出来,破口大骂,这几个早忍了一肚子闲气,说什么也不愿逃了,定要杀他个痛快!
老妖知道拦也拦不住,何况他心内也是生着一团火。于是几个人都暗做埋伏,占据后院最佳地形,静等应战。
老妖最后喊道:"杀一阵咱们就走,到兖州城外会合!"
这一战真是杀得天昏地暗。
第二天官府来查,只见一地的血渍,尸体倒早被搬得一干二净,千佛寺的香火自此一落千丈。
当晚,由于千佛寺占地极广,欧阳筠将所有人兵分三路,于斯里、崆峒派分在自己一路,其他人分别跟着齐嘉义、少林长老各一路,分别攻向千佛寺三个院落。
他一路当先,带了崆峒、六合派直奔老妖所在的后院,心道,小隅,我来也!还给你送了于老头和崆峒的老贼!
果然,刚到后院,杀伐声起,几个魔将都是顶尖的高手,一个看住了于斯里,另几个冲到崆峒、六合的子弟中,仿似狼入羊群,没见使力杀了个精光。
于斯里喊道:"欧阳当家,放信号!"
欧阳筠口里应着"好",眼睛却直盯盯瞅着角落处娇娆魅惑的申老妖。
老妖恨得牙痒痒,挥剑直扑而来,被欧阳筠一剑挡住,凑到他耳边说:"别生气,待会一定要杀了于斯里和崆峒的人,他们可想卖你去妓馆。"
欧阳筠作了一剑被震退的模样,让路给老妖冲向于斯里等人。
"待会再收拾你!"寂隅狠狠盯他一眼,转而扑向于斯里。
他这一扑,却丝毫未顾忌到已将整个后背留给了欧阳筠。
在他心下,那人是不会伤自己的吧!
欧阳筠见状,心中却是一喜,口中喊道:"于老当家,我将这妖孽让与你了!"
说话间奋剑杀向另几个魔将,一剑便圈了两个,替六合子弟减轻压力,他运剑似花,打得无比精彩,却未使出所有功夫,还故意在非要害之处中了一掌两剑。
而另侧,老妖和于斯里斗作一团,只听老妖"咯咯"娇笑:"老娘这便送你去会你那龟儿子!"
剑光大作,于斯里惨叫一声,胸上中了一剑,眼看是活不成。
欧阳筠睹状,暗赞老妖功夫俊,口中痛呼:"于老当家!"说完肩上又中了一剑,"于老当家,我定替你报仇!"
于斯里临死前,只能寄望于这位欧阳公子,命副帮主:"以后欧阳筠便是我六合派的新帮主!"话完吐血而亡。
想他雄霸江南数十年,手上也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又养儿生患,终招来这杀身之祸。
欧阳筠一副悲愤至极的模样,拿出信号弹放上天,口中喊道:"六合子弟,誓为帮主报仇!"
老妖大喊:"走!"
众魔将腾身而起冲向院外。
老妖轻功高卓,世无所匹,脱身容易,向来都是由他垫后。
他尖声娇笑,声音既雌且雄,却又说不出的魅惑诱人:"小子们,老娘来收拾你们!"
这是欧阳筠首次看到他的小隅大展凶威,只见他身姿摇曳,恍如幽灵,穿梭在六合帮众中,剑不虚发,漫天血雨,真似地狱阎王,杀得周围人再不敢上前一步!
欧阳筠心中叹道,若不是魔教徒众任性妄为,不善谋算,白道武林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这时齐嘉义已然见到信号,带了众帮派到来。
老妖见势不好,脚下一垫,倏忽间直上数丈,白道众人在远处看到,纷纷叫嚷:"摧花手,逮住他!"
却无人能赶得及,只听得老妖"咯咯"的笑声飘荡在半空。
眼看这妖人就要逃离,却见一条身影从侧边树上直向他扑去,只见申老妖身形一滞,竟给那人在半空截住,点了穴道夹在臂下!
白道众人张大了嘴,直到看清那道身影是欧阳家的当家欧阳筠,才竖起大拇指狂呼叫好:"好本事!"
"真英雄!"
老妖被欧阳筠夹在臂下,穴道被点不能动弹言声,两只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来,都怪自己大意——当欧阳筠迎面扑到的时候,他脑中一片空白,做梦也未想到他会对自己不利,可转瞬间即被点了穴道。
为什么会觉得他不会伤害自己?凭什么有这样的想法?
他申老妖活了二十八年,怎么还和当年一样好骗!
这心中的愤懑倒在其次,另有种说不出的味道慢慢弥散。只觉得喉头堵塞,呼吸都有些困难。
寂隅狠狠地咬住牙,脸上因为多是胭脂敷粉,倒瞧不出太多神色,只那双眼睛里除了怒意更有痛悔。
正这时,夹着他的男人却悄悄伸手弹了下他的翘臀,轻轻传声道:"小隅瞎想什么呢?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欧阳筠夹着老妖,落于地上,众人立刻围过来,近看才发现他身上遍布血迹,大小伤口无数,对这年轻人更是赞不绝口!
而其他对老妖恨之入骨的人则眼露凶光,恨不得立刻将他千刀万剐,都汹汹而来……
齐嘉义连忙制止:"我们乃侠义中人,一定要公审……"
群情激愤,这会儿他的话全被淹了。
"诸位!"欧阳筠运功喊出,场内倒是静了下来,他恳声说道:"这妖人武功实是厉害,在下侥幸将他擒来,为免有失不如将他投到齐大侠府上,由我欧阳家和楚家共同看管,若是有失,拿我问罪!"
人是他欧阳筠抓的,众人倒也不便说什么。
他又接着说:"六合派掌门于老先生不幸身故,这笔血债是无论如何要偿还的。"
这时六合派的人都纷纷过来拜见他这位新任掌门,要他替老掌门报仇。
欧阳筠扫视在场,又向少林方丈躬首,再言道:"我辈侠义中人,须得光明磊落,虽然六合与这妖人不共戴天,但是为免闲话,我们该当公审处决!"
连申老妖最大的仇家都这般说法,其他人等讪讪的只能作罢。
不过欧阳筠这番话,少林方丈听得频频点头,齐嘉义过来拍他肩膀,微笑唤了声:"欧阳贤弟!"已将他视为知己。
一行人将老妖押回了楚府,禁锢于后院房间,据说先前曾经关过那个叛徒楚岚。
楚府中多是各派中人,欧阳筠一边由手下小童包扎伤口,一边向齐嘉义言道:"齐兄,六合派于老掌门刚故世,下属怕会耐不住,万一意气用事要对妖人不利,势必与你楚家人闹起来,实是落人话柄,这边还是由小弟看守吧。"话说得诚恳,又思虑周详,齐嘉义随即点头。
"只是贤弟的伤势?"
"不碍事!"欧阳筠温和一笑,更令人丛生好感。
齐嘉义也不再说话,朝他点点头,便即离去。
看管老妖的都是欧阳筠最贴身的十多个高手,其他帮派人倒也有些忌惮,各自散去。
寂隅默默躺在房内榻上,身上被欧阳筠下了数道禁制,其他禁锢倒是没有。
五更,天蒙蒙亮,欧阳筠进到房里,坐在他身边。
"小隅。"柔声喊道。
明明知道寂隅被点了穴道,不能回答,他还是继续问道:"难受么?我帮你擦擦脸。"
一旁桌上的铜盆中盛了热水,他将布巾浸湿再挤得半干,将寂隅扶起,替他把脸上的妆容、血渍、汗迹一一擦净,动作轻柔至极。
"真想替小隅洗澡,不过这会儿不行,要忍忍哦!"一边擦,一边轻轻交代。
紧紧闭住双目的寂隅,心里竟不由得发寒。他虽然身为魔教教徒,不过是任意妄为,见了登徒子杀个一干二净,做事情有违常理,但是身前这位欧阳当家,实在让他胆颤,比魔教更魔教。
他现下根本不知道这个人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对谁是真,对谁是假。他索性不信他的任何一句话。
但是,也说不清为什么,被这么温柔地对待,又觉得心里软软。
他回想从第一次见面到这刻的短短数十天。
也许一切都是命。
从一开始,那人见到的就是心灰意冷、生趣寡然的自己,一生中最没防备的自己。
当日昊天教大败于漠外,教主身亡,他九死一生将头陀的骨灰炼成暗石,一身功力却所剩无几。
他只想赶回兖州和众人见一回,再找个适合人选试上一试,或能令头陀复生,便再无牵挂,自此后,亡命天涯,死生有天。
回兖州途中他连装扮的兴趣也没有,一路上见旁人和和乐乐,自己却形单影只,回想一生,竟是什么都没有,只觉万般皆是空。
可这当口,偏偏遇上谢麒和那个家伙,谢麒认出他是十年前的可情,一味痴缠。照他之前脾性早一刀宰了去,却手下留情。
而那人初看温和,翩翩公子,虽然骗他姓谢,却不讨厌。本想一走了之,可谁让他手腕生了颗红痣,跟头陀一般无二的位置生了一颗红痣!
头陀全身上下无一处完整的皮肤,只能看到这颗红痣。他决意运功使暗石吸他灵气,借他躯体,也许真的能让头陀复生。
之后,他旧伤复发,那人替他行功推血,竟使自己武功恢复大半。生平第一次,他对昊天教之外的人道谢。
他刻意诱惑,他跟他颠鸾倒凤。
就是那一夜,变得邪魅变得凶狠的男人,让他想起若干年前的二王爷,他心悸,但又想去沉溺。
便是性事上,也是自己落于下风,那人武功之高远远超出想像,其实,还不止武功,那一夜,那一夜,他有机会,却根本下不了手,硬不起心肠。
想他魔教申老六,杀人不眨眼,竟然会硬不起心肠!
哪怕第二天,暗石失踪,他还是下不了手。只觉得有愧头陀,心乱如麻,只能一去了之。还鬼使神差留下了姓名。从未跟人说过的姓名。
寂隅心里默默叹着。
他不忍。他甚至毫无根据地觉得对方不会伤害自己。
莫名地泛出苦涩——他欢喜着这个男人罢!喜欢上了这么个让人忧惧的魔头。
这把年纪,这种境况,竟去喜欢这么个男人!
他静静睁开双眼,看向欧阳筠。却见男人也正瞧着他,只那眼神完全的兽性,恨不能将他整个吞下。他不可抑制地两颊发烫。
欧阳筠细看寂隅的脸容,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一张二十七八岁、不年轻的男人的脸,他却看得着迷,看得浑身发热。
他想像那双细长眼睛横他的样子,媚态横生。可他的寂隅睁开眼时,眼内的神色却让他心里一紧。
怅惘,痛悔,惶恐,无奈。继而却是淡淡的决然和悲伤。
他下意识将他紧紧搂到怀里,手在他身后轻抚,再捧过他的头啜吻。
"怎么啦?"
安慰地说着的男人,手里却在解着寂隅的衣袍。
刚被吻得有点舒服的寂隅感觉身前一凉,衣物已被解开,除下,他哪还不知道男人想干什么,又恨又气却又有股羞意。
换作平时他早一腿踹过去,可这时被下了禁制,丝毫不能动弹,他又有无边的害怕。
男人轻声却邪魅在他耳边说道:"天快大亮,我们时间不多,我会好好心疼小隅的。"
衣服没两下已被除去,房内光线暗弱,但欧阳筠却看得分明。
他轻轻拨弄寂隅胸前两颗小珠,叹道:"小隅,才几天,我忍得好辛苦。"说完,已然开始行动,将衣袍一掀,亮出雄起之物,轻抬老妖大腿,握住他纤腰,便要闯入。
寂隅突地觉得心慌,什么东西堵在胸口。
他不想男人这样,他刚想清楚,自己是喜欢他的。不想就这样行房。
可对方是这么迫切,几天就忍得好辛苦,似乎只是想要他的躯体,放到平时只是杀气上涌,宰掉了事,可这时,偏偏知道自己是做不到。
虽然知道男人对他也许只是那么几分兴趣和利用,却不知道事到临头会这么难忍。
多年前只是恨二王爷骗他,这时却连恨都不是,只是想要嚎出来,想要将自己扯碎。
却不能动。
他感到男人已然进入,虽然动作凶蛮,却还是照顾他,痛,却并未撕裂。
感到男人在动。
他眼内一热,立刻闭上眼睛,却是不及。
欧阳筠却像是回到家里,舒服得直欲呻吟出来,想去亲吻小隅,却蓦地发现,他的小隅——
两行泪,在眼侧,缓缓滑下。
下意识去擦,竟然真的是泪。
心慌,男人从未有过的心慌,不知怎么他就是知道,小隅是不哭的。绝不会哭的那种人。
慌忙撤出来,亲他,替他擦泪,谁知那泪却更汹涌流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男人益发地手忙脚乱,想也未想,替他解了穴道,紧紧抱到怀里。
轻声地,像骗着小孩:"怎么啦,痛么?小隅怎么了?"
被解开穴道的寂隅,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为什么,从六岁后再未哭过,这刻却怎么都止不住泪水。
他狠狠抱住男人,不要被他看到!喉间梗塞,全身微颤。
"说话啊!"欧阳筠捧了他的脸,都不年轻了,这么哭鼻子,却显得好可爱。
鼻头通红,嘴巴扁扁,还打着噎。
"小隅,你哭都很好看。"
寂隅再忍不住,一拳揍过去。
带着泪花,瞪着眼:"好看个屁!"
可欧阳筠就是看得着迷。
突然,男人问:"小隅,是不是很喜欢我啊!"
寂隅脸一僵,随即恨恨:"欧阳长天,别逼我,不然我便大叫……"
"叫怎么?"男人毫不紧张,"旁人看到我这么治你,怕不都拍手称快,也就齐嘉义会觉得不妥。"一副吃定他的样子。
寂隅抿唇,知道他说的是实情,心里没来由地又是一阵惶恐,他扁嘴,趴到男人怀里。
欧阳筠刚得意微笑,哪知肚上已吃了一拳,还没及反应,已被寂隅膝盖顶胸,压在床上。
"就算老娘喜欢你,也不等于不能杀了你!"声音冷硬。
谁知,男人痛得直咧嘴,眼睛却是一亮,一边倒抽冷气一边轻笑:"小隅,原来真的喜欢我。"
"嘭"!又是一重拳。
男人身上本就有伤,这刻吃痛却也不还手,还笑着问:"你是不是一紧张就会说什么老娘、奴家啊……"
寂隅一连打了好几拳,虽未用内力,欧阳筠肚上还是被揍得一片瘀青,包扎好的伤口重又渗出血来。
他叹声气,将气呼呼的寂隅搂过来,趴在自己身上:"不哭了?"
这家伙,力气真不小,肚上确实酸痛得厉害。
寂隅咬了他一口,不再说话。手却伸到男人的下体,握住半软的那根,轻轻揉捏,男人舒服得直欲呻吟出来。
寂隅手劲捏法都高得很,一刻都不到,男人便泄了出来。
他搂着寂隅轻喘:"可不能便宜你。"刚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却突地停住,远处传来脚步声,外围守着的老甲也做出暗号。
寂隅偷笑,又咬了男人一下。
欧阳筠叹口气,快速替自己和他穿好衣物,又点上他穴道,轻声交代:"我点的穴道不妨事,你待会好好调息,晚上也好应付。"一脸坏笑。
应付什么?寂隅又抑不住脸红。
第七章
欧阳筠刚出门,迎头碰上赶来的齐嘉义,和他身边的一个清秀单薄的少年。
齐嘉义向他颔首:"这个小兄弟想来看一下老妖。"
欧阳筠看了少年一眼,少年被他一看,眼神有些惶然,但随即镇定下来,轻轻问他:"欧阳、欧阳先生,我只是去看看他,行吗?他不是坏人。"
齐嘉义看到欧阳筠的疑惑,有些无奈,但还是简单解释道:"这是小柳……"
小柳?小柳是谁?欧阳筠觉得有那么点耳熟。
少年却执拗道:"我是楚柳,我来看申师父。"
欧阳筠瞬时明白这是谁,这该是那个楚岚的相好,那个小兔爷!
可看着很普通啊,听说楚岚是武林中绝顶的美男子,连出门都要戴上面纱遮掩,怎地就为这么个……怎么看怎么不起眼的家伙叛出家门!
还以为就算及不上他的小隅,至少也是个尤物吧!
那楚岚是不是别有什么目的,假造这么个借口?
欧阳筠心思电转,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是一贯的温和,轻轻点头,让齐嘉义和小柳进去,自己也跟了进去。
寂隅虽不能动,但还醒着,知道旁人进来,竟无端地害怕起来。
他的真面目,除开欧阳筠,便是魔教中人也只得少数偶尔见过,他惯常都要浓妆艳抹,没了那些装扮,心下不由着慌。
齐嘉义和小柳看到榻上被点上穴道的老妖,都是大大吃了一惊。
尤其小柳跟寂隅学过武功,本就比较亲近,这时奔过去查看,竟然真的是申师父,申师父原来是这样的!
他回过头问欧阳筠:"欧阳先生,能不能替申师父解开穴道,这个很伤人的!"
这小兔爷还知道穴道,欧阳筠面上一笑,眼睛却看向齐嘉义:"齐兄,这……"
齐嘉义温言对小柳道:"小柳,这妖人毕竟杀人无数,你也看到他没受什么折损,我们会公审给他个明白。"
小柳紧紧抿唇,看向榻上的寂隅,无奈下只好随齐嘉义离去,但是离去前,又对欧阳筠说道:"欧阳先生,他真的不是坏人,他之前受过很多苦,他不是坏人!"
欧阳筠看着小柳单薄的背影,心下更是疑惑,那齐嘉义跟楚岚的相好竟是这般熟稔,楚岚如今究竟是何景况呢?
难道真的已被废了武功,禁锢面壁么?
他转头看向榻上的寂隅,轻轻俯首亲他一口,心说,你还受过什么苦呢?小隅。
欧阳筠出外跟白道众人商议,决定在于斯里出殡的那天公审老妖,这两天里仍由欧阳家和楚家共同看管妖孽。
欧阳筠经此一战,声威如日中天,白道群侠并不是畏他武功高超,而是敬他侠肝义胆,勇字当头。其实他先前两次去擒老妖都落败而归,按理武功远不及齐嘉义,可最终擒得妖人的却不是齐嘉义而是他!
更何况六合、崆峒两派的人交口称赞,说他一人独斗几个魔将,才救得他们两派子弟的性命;前些天与他一起查探魔教踪影的各派子弟也夸他事事亲为,谦逊温和……一时之间,欧阳筠的名头大有盖过齐嘉义之势。
一整天,欧阳筠暂时落脚的庭院里,各派来拜访的人就没断过,直到晚上才空下来。
长长吁出口气,欧阳筠吩咐小童:"掌灯。"
小童伶俐得紧,提了灯笼开路,和主子一起去囚禁寂隅的处所。
"白天没什么事吧?"
"是,主子,我去瞧过好几回……"
"吃食准备好了?"
"是,老甲已经拿过去了。"
"舅老爷已经到了南海了吧。"
"已经到了,人也醒了,来信说正闹脾气。"
欧阳筠突地一笑,要不是他这个舅舅,他和小隅说不定还成不了事。
到了囚禁处,小童乖巧地守在远处,让主子一个人进去。
房内已经点了灯,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盒盖,里面的饭菜都还散着热气,香气扑鼻。
"咕咕——"
很不争气的,榻上躺着的老妖肚子又叫起来。
欧阳筠实在想笑,其实,练武到了他们这个份上,几天不吃都没要紧,偏偏他的小隅人瘦得厉害,饭量却恁大。
上次吃鱼的情形又浮现眼前,男人提了食盒过去,替饿肚子的寂隅解开穴道。
寂隅坐起来,精神倒是不错,显见内息调息得很好,他也根本没瞧那殷勤的男人,拿了食盒里的筷子,捧着碗米饭,就着热菜,大口大口吃起来。
这么饿,吃得也多,偏偏瘦得让人心疼。
男人拍他后背:"慢点,慢点儿,没人跟你抢!"
寂隅给他翻个白眼,饭填了一嘴,含混道:"饿的又不是你!"
"你白天调息,不能吃饭……"看到寂隅吃到第三碗饭,欧阳筠忍不住又道,"小隅,吃得太撑,待会儿不好做。"
不好做?
寂隅一直闷头吃饭,听到这儿,把饭碗搁下,拿了食盒里的布巾擦嘴,男人刚想说怎么这么乖,立刻叫道不妙,果然,那床上饭饱的人已然飞起一腿,即算他退得快,肚子上也还是吃了一脚,伤上加伤,痛得直咧嘴。
"谋杀亲夫!"
老妖却已经斜倚在床上,似笑未笑瞧着他。
欧阳筠浑身一震,那神情……好像又回到最初那夜,他口干舌燥,身形一动,揉身扑去。
却不想床上的寂隅随之躲闪,他的小巧功夫冠绝天下,这时在小小的床榻上,显然比欧阳筠更有优势,两人这么扑来闪去,身形挪移间都是精巧万端,好不容易肢体捧上了却又是一阵贴身肉搏。
老妖的武功出自魔教,另出蹊径,稀奇古怪的招式多不胜数,令人应接不暇、穷于应付,欧阳筠又舍不得下重手,宁愿与他游戏。
突地,寂隅停下手,被男人狠狠压在身下。男人得意,而他却一脸冷凝,肃声问道:"你怎么会使刚才那招?"
寂隅心跳得厉害,他记得清楚,那是头陀最擅长的小擒拿手,魔教不传之秘,他欧阳家的怎么会呢?
欧阳筠却也是一怔,问道:"怎么啦,被我压了不甘心?改天我们再来……"
"欧阳长天,我问你话,那颗暗石到底如何了?"
欧阳筠凑到他耳边,开玩笑的口气:"你那宝贝暗石给我吞了呢!准备如何——"
寂隅闻言,脸色刷得透白,腾地坐起,楸住男人的衣襟,低吼道:"你怎么不早说!"
欧阳筠见他这般反应,心头也是一惊,脸上却嘻笑:"跟你开玩笑呢,我吃石头做什么!"
可寂隅的心却全乱了。
他还想问,却被男人摁住双臂,狠狠吻住。男人下处热得烙人,硬硬地顶在他下腹。
一旦男人真的使出真功夫,寂隅并不是对手,何况男人太清楚他的敏感处,一番施为,他也被弄得燥热起来。
可是他心烦意乱,并没心情做这床第间的事情,抗拒却又无力,无奈下一口咬住男人的肩膀。
"啧啧,咬吧,待会可别叫太响,这儿是楚家呢!"
说话间,欧阳筠已熟门熟路单手将寂隅的衣物扒了,又运气震裂了自己的,两人光裸着抱在一起,男人只稍稍分开对方两条长腿,劲腰往前一送,便顺利进去。
那动作从缓到慢,从轻到重,从温和到凶蛮,嘴里还不断交代着:"小隅舒服的话,也别叫得太响哦!"
他越这么说,寂隅越觉得忍不了,心里越是忿忿,嘴里越是用劲咬。
那私密处被顶得确实舒服,总是刚想说如果深一点就好,他就会深一点,如果再用力点更好,就会更用力些……
他的腿被扛到男人的肩上,整个人被翻折过来,男人的手不断拨弄弹捏他胸前的两小颗,他嘴巴还咬住男人的姿势很不自然,却又不甘心松嘴。
男人似乎是不怕痛的,在床第间便和平素完全换了个人似的,捧着他的挺翘屁股,不断操弄,百十余下后,再换他坐到他身上,男人自底下往上顶刺,每每进入极深,每次都让寂隅觉得会被弄坏。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然松了口,自己咬住下唇,只发出阵阵轻不可闻的呻吟,腰肢扭摆,和男人一同浮在云巅。
欧阳筠不知发了几回,一直做到半夜,两人身上都是湿漉漉粘滑滑。寂隅身上遍是青紫淤痕,头上发髻解开,一头长发披下,随着白皙腰肢摆动,摇曳生姿,在月光下,更显妖魅。
男人腾身将他抱下床,他两腿紧紧环住男人的劲腰,那处都还连在一起,背抵在窗边墙上,腰被牢牢握住,只有那处才有感觉,可是却又觉得完全没了魂灵,只在空中飘荡,落不到实处,什么也想不了。
他细细长长吟出一声:"长——天——"
只见欧阳筠背部肌肉一阵抽搐,在那秘处泄出,半晌,才哑着声音:"小隅真是妖精。"
老妖全身酸软,也说不了话,只后庭用力一夹——
男人低吼声,发出低笑:"总有天精尽而亡。"话完,却又开始另一波征伐。
这时,他们的窗外,一条恍惚可见的身影一晃而过,房内,男人似有所感,稍停却未发现异状,又被寂隅缠得紧,便不做他想。
屋外那道身影在楚家穿梭,似是对地形熟稔无比,没一会儿便钻到小柳的居所。
小柳竟也没睡,似是就等着那人过来。
看到人,他轻轻道:"申师父呢?你救到了么?"
"切!"暗夜进屋的是个美到极点的青年,只眉目间有少许霸道,"那老妖精竟然还有人喜欢,以后别叫我救人,好好一个晚上生生给毁了去!"
小柳没听明白,还待问,已被美貌青年压到床上。
"楚岚——"嘴也被堵上。
楚岚能不堵得慌么,难得良宵,被老婆逼了去救魔教老妖,结果撞见别人奸情,那个欧阳家的果然不简单。
楚岚不禁生了兴趣,不知道齐木头怎么对付这么个"侠义"人物。
房内,疲累至极的寂隅抱着欧阳筠的胳膊渐渐睡去。
好累,要是老这么搞法,两个人都得精尽而亡……
丑时未尽,欧阳筠悄悄收起胳膊坐起练功,虽已是尽量小心,寂隅还是醒来。
他瞥了眼勤奋的男人,伸脚在他后背摩来摩去,就是要搅得他练不成。
"唉,小隅!"
"把我折腾成这样,你倒练功,不许!"
欧阳筠只得收了功,将这妖精抱到怀里,细细替他揉腰:"好,我不练了,你睡罢!"
寂隅却也睡不着,只舒服地缩在男人怀里,心里懒懒想道,两人这是怎么回事,关键的事情总是不得解决,最终总要扯到床上大做一回,便什么都抛开了。
"早上来瞧你的那个真是楚岚的相好么?"
"嗯。"
"楚岚就为这小……孩儿叛出家门投了你昊天教?"还好,没说出小兔爷三字。
"怎么,你替他可惜?"老妖伸指在男人身上乱掐。
欧阳筠握住他手:"我只是不明白,以他的家世武功,做白道盟主是轻而易举之事,到那时,别说纳个男宠,十个八个别人也奈何不了。"
老妖蓦地坐起,眼睛里冷冷的:"楚柳是楚岚的老婆,不是男宠。"
他心里一时又堵起来,对于曾经同为小倌的小柳,他总是有种亲近感,楚岚或许不是什么善主,但他对楚柳之心,寂隅看得明白,也难免艳羡。
这世上,别说男人对男人,便是丈夫对妻子,又有几人能做到这般。
可惜,可惜这欧阳长天是不会明白的。
"好好好,是老婆,不是男宠。"欧阳筠又将老妖抱回,仍替他揉腰。
他自己也觉得奇怪,对着这个魔教老妖,总有很多话想说,很多疑问却不想问。
"小隅,我母亲是填房,谢氏虽也是江南望族,但相比我上面三个兄长的母族,不值一提。我的处境很不好,我做得这欧阳家的当家历经万难。"
"男儿志在四方,我不是为欧阳家,也不为什么白道黑道,我是为我自己,为何他楚岚可做盟主,为何他齐嘉义可做,我欧阳长天做不得?"
寂隅默默未语,他能了解"历经万难"的涵义,那必是踏了无数人尸骨爬上来的一条路,甚至是兄弟的尸骨。
他看到男人的勤奋,对自己那么严苛的男人,胸怀大志,又有什么错。
何况他心机又足,人情世故也是通透,盟主之位怕是手到擒来。
可是这样的男人身边,不缺一个可情,不需要一个申老妖,更没必要多个申寂隅。
他有些心疼,又有些心灰。却没动,只是一口咬住男人的胸前乳首。
欧阳筠轻抚寂隅背后长发:"你教主大哥说不能报仇,但是白道不会善罢甘休,既然双方已然对上,助我做上盟主,小隅,这天下会是我们的!"
寂隅紧紧勾住男人的脖子,吻住他的嘴,极尽缠绵。
然后,才淡淡道:"欧阳长天,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我祝你成功。"
男人想说什么,给他用手捂住。
"不论暗石是否给你吃了,也许这是命,我不要多管,你也别迫我。"
他静静看着男人的眼睛,突地一笑,欧阳筠心内巨震,那一笑里有太多怆然和无奈。
寂隅轻轻垂下头,再扬起脸,却换了妖魅的神情,轻松说道:"欧阳长天,我们不要再见面了,你是这世上唯一碰过老娘却还没死的男人哦。咱们就这样吧!"
欧阳筠却抱了他呵呵低笑,一边笑一边在他挺翘的屁股上拍了一掌:"又来老娘了!每次都说不要再见,每次都还见到,下次换个说法吧。"
老妖给他拍得羞恼,又揍他一拳,眼看两人又要动起手,欧阳筠正颜道:"今晚你就走吧,我不送你,万事小心。"
寂隅一听,心内五味杂陈。真的能走,能放下是好事,可是见对方这么轻易就让自己走,又觉得难受。
他哪里知道,这欧阳筠早就是一辈子都要魂萦于他了。
被揉了一两个时辰,寂隅感觉腰好受多了,穿戴好衣物,准备走。
临走,他朝欧阳筠再看了眼,刚想说话,男人却抢在他前面:"好了,我知道小隅要说我们不要再见了。"
欧阳筠笑眯眯捏了下他的屁股,再亲了下他的脸颊,继续交代:"再多运功调息,功力会全部恢复的。"看到寂隅瞪眼,他闷笑,"好了,不再见不再见,你快些走吧。"
寂隅施展轻功逸出府去,心中却是郁闷已极,一团莫名的火也不知哪里发去,他本就是任性妄为惯的,这会儿心想也不能就这么便宜这帮伪善白道!结果,他趁夜在各帮派集中的寺庙、旅店一连放了几把火。
可怜众帮派只听得老妖"咯咯"娇笑魔音,从睡梦丛中惊醒,灰头土脸爬出来,虽没什么人被烧死,但各派都被搅得鸡犬不宁,头痛不已。
这倒是欧阳筠未曾料及的,他躺在自己卧房里,听到小童一脸古怪地来报各派聚集地被申老妖放火烧毁,好不容易才将笑容从脸上赶掉。
唉,他的小隅啊,怎么能指望他安安分分呢!
不过这也省了他的一番苦肉计,当众门派赶到楚家,要齐嘉义交出老妖,他也做得刚知道此事,匆匆赶到。
其实,其他门派怀疑的对象都是齐嘉义,那欧阳筠刚将申老妖抓了,守住还来不及,怎可能让他逃走!反倒是齐嘉义和楚岚、魔教都有牵扯不尽的关系,实在可疑。
何况,那老妖当时给欧阳筠下了禁制,那手点穴功夫,大家都是看在眼里,除了齐嘉义和正面壁的楚岚,真还想不出这楚府谁能解开!
但是欧阳筠却一力承担下来:"各位,此事都是在下的错,在下一时疏忽,昨日未能亲自守护……"
他的小童适时地哭喊:"我家公子十天不眠不休,是个人都得倒下啊!"
欧阳筠一掌将他推开,诚恳认错:"各位,我跟齐兄商量好,是由我欧阳家看管妖人,既是如此,所有罪责由我一人承担,毫无怨言!"
好多人当时就喊出:"欧阳当家,我们都信你,你为白道武林立下大功,这件事不能怪你!"
齐嘉义一把将欧阳筠扶起,但是却沉吟未语,他实是知道小柳对楚岚的影响力,会否是楚岚动手救了那个妖人?
他这一沉吟,恰好坐实了大家对他的疑虑,虽然慑于他的威望和武功,一时之间也没人敢挑明,但是心中却已然大大不满,而相反对欧阳筠的好感则与日俱升。
其实对于武林盟主一职,齐嘉义一向不甚感兴趣,这时见到欧阳筠年轻却持重,心内实是看重,倒真心诚意想推举他为盟主。
于是,虽然武林大会尚未举行,欧阳筠俨然已是盟主的最佳人选。
作为偌大武林的未来盟主,已经要做许多事情,便是欧阳筠能力超群,每日里都还要忙到深更半夜。其实也就是各派之间的协调,制衡的差事罢,欧阳筠做起来得心应手,相应的,好评如潮。
只是这些天,他总觉得有些怪异。
欧阳家与苗疆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很多邪门的古法欧阳家都略有涉猎,因此,欧阳筠对吞了暗石一事并未太放在心上。
但是自从那日寂隅提醒他使出了魔教已故头陀的功夫,他便着意观察,结果发觉练功时,每到忘我的境界,便会使出一些诡异的招式,这绝不是他所学过的!
且最近,每次练功,丹田总有洋洋暖意,本以为只是功力提升,如今想来可能也与那暗石有关!
这日午时练功完毕,他闭目小寐。竟然百年难遇做起梦来。他明白自己在做梦,却怎也醒不过来。
是暗沉沉的夜,虽然梦没有五彩,但是他知道,那是阴森恐怖的夜。他蹲在一棵茂密大树上,旁边伏着的是一髯须大汉。
两个人一起盯着前方十余丈的院落,看那院落的恢弘气派,怕是大有身份的人家。
有鞭声,院落中,几个黑衣大汉鞭笞着地上的一个单薄少年。
少年竟没穿衣物,光裸着身躯,而他身上穿着的是厚厚棉衣,该是大冬天。
咦,他觉得不对劲,自己没那么魁伟,又发现自己竟然蒙着脸,再看手,天呐,烂肉堆垒,连爪子都称不上,竟没有一块完整的皮,只看到手腕处一颗红痣……他想伸手去蒙面巾下摸一下,却发现这具躯体并非由他操控!不能动!
这不是他欧阳筠,这是谁。
旁边髯须大汉低声道:"头陀,稍安毋躁。"
头陀?哪个头陀?
难道是别人,但是明明觉得是自己的躯体!这种感觉怪异至极!
他听到那个自己回应道:"是,大哥。"声音虽低,却沙哑刺耳之极。
这个丑头陀似乎有些难受,一直紧紧盯着院落中受刑的少年。
少年背上血肉横飞,鞭子还净挑了最嫩的地方抽去,每次鞭声响起,少年便抽搐一下,却是没半点声响。
几个大汉似乎已经抽了很久,抽一会儿浇桶水,水一着身,少年便挣扎得愈发厉害,十根手指都抠到地里,该是盐水吧。
过一会儿,一个英俊的贵介公子从屋内出来,仆人立刻端了椅子让他坐下。
只听得他说:"还挺能忍的么,小可情。"
可情!
欧阳筠只觉得一阵心悸,是小隅么?
大汉拎起少年的一头长发,将他脸对着贵公子。
"唉,何必呢,可情,说一句吧,爷们能不能玩你,爷们能不能骗你,说一句,说自己就是个男娼,我便免了你的皮肉之苦。"
少年默默无语。
贵公子似乎下不了台面,冷眼瞧瞧几个大汉。
大汉们拉起少年放到院中的石凳上,臀部翘起,再掏出自己的家伙……
欧阳筠想扑下去,可这不是他是头陀!
欧阳筠不要看,可头陀在看。
头陀也在发抖,一个人,再一个人,少年硬是不吭声。
听得他发着颤,问旁边大汉:"大哥,我们上吧。"
那髯须大汉,按住他,沉声说道:"时机未到。"
什么狗屁时机!欧阳筠只觉得头都要炸开,硬生生看着他的小隅,十年前的小隅,披头散发,黑衣人的影子晃来晃去……
他不忍看。却必须看!
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
这是他一生最艰难的时光,每一刻都是煎熬,只觉得汗重夹背,喘不过气。耳边没有任何声响,只有远处黑的影子在那作恶。
而头陀也不好过,他紧紧握住树干,恨不能将树捏成粉,几次想扑下去都给那大汉摁住。
"我们要杀的是那二王爷!"
原来那人就是二王爷。
终于停了,王爷一直这么看着,这会儿走过去,嫌恶地看了石凳上奄奄一息的少年,又问:"爷们能不能玩你,小情?"他抬起腿,靴子的尖头是亮闪闪的铁钩,那尖头轻轻拂过少年的臀缝……
"大哥!"几乎是哭音。
但是还不到时机。
欧阳筠看到院落四周高手如云,这二王爷是皇上最宠信的亲弟,一旦失手后果不堪设想。如果此行为了刺杀王爷,是不能动。
又一桶水浇在少年身上,甚至拿了竹筒灌水去那私处。
少年突然仰起头,似乎对王爷笑了笑。
王爷挺得意,低下头问:"怎么,愿意说啦?"
少年伸手拉住王爷的衣摆,姿态却甚是撩人,虽刚历经惨事,却仍是有惊人的魅力。
欧阳筠紧张。
头陀却在吞口水。
大汉要把少年拉下,王爷却止住。
从上往下看着卑微的男妓可情,等着他开口认输。
"王爷,可情不就是个被爷们玩的货色,您别净欺负我啊……"声音柔媚,没带一点颤。
欧阳筠看那白皙细瘦的背影,熟悉之极,却又那么陌生,微微轻颤着,却又逞强地直挺。
他想醒过来,却怎都醒不过来。这是什么梦!
可情轻轻解开王爷的下袍,仔细服侍。
王爷笑着,看着,大汉们也抱着手看着。
蜿蜒而上,可情一点点往上,终于勾住王爷的脖子,还说了声:"不要嫌可情脏污……"王爷眼光一凝,微微点头。
突然间,可情猛地咬住王爷的脖子,像狼一般,血,泉一般涌出,沾污了可情全身。大汉们惊慌失措,纷纷涌上,王爷却已被手无寸铁的毫无武功的小小可情咬断血脉而死。
可情笑着,等待死亡。
欧阳筠看他双眼里竟有些得意,有些无谓,笑声娇媚尖利。
这时,大汉和头陀行动起来,很迅速,剩下的都被解决。
头陀扛起满身血污的少年,脱了自己的棉衣裹好,带着他飞纵而去。
欧阳筠察觉到头陀哭了。
他一边跑一边对髯须大汉说:"昊天大哥,我们收下他吧,做我们的老六吧!"
魔教老六。
第八章
梦如此真实,欧阳筠醒来时,浑身大汗,像是从水里捞出似的。
眼前仍是十七岁的申寂隅的脸,怎都消散不去。
稚嫩妖媚,憔悴倔强,魅力惊人。
然后便都是血,那一咬……
欧阳筠深深吸口气,紧紧闭住眼,良久才睁开。
他的小隅!
可全部的这些都是魔教烂头陀的记忆。
头陀是魔教烂头陀,曾经屠杀江南穆家几百口人,在漠外决战中被穆家幸存的寡妇一刀刺死。
头陀已死!
自己怎会有他的记忆?
欧阳筠想到初遇寂隅时,他万分珍惜的那个青色小坛,说是他妻子的骨灰,那该是头陀的吧?
妻子?头陀是他妻子么?
他伸出手,看向自己手腕,和头陀的烂手上红痣同一位置,也有颗红痣。
想到初夜寂隅似有若无的魅惑和旖旎风光。再想到那颗吞下的暗石,寂隅的惊恐万端,如今奇怪的梦境……
电闪一般,一个念头跳出来——"椟珠大法"!传说中早就失传的邪恶至极的"椟珠大法"!几乎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想通。
欧阳筠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小隅,你是为了那头陀才委身于我吧。只为我欧阳长天也有颗红痣?要我做替身?
男人的眼光暗沉狠历。
小隅,你说不想再多管,要我不要逼你。为什么又不想多管?我又逼你什么?你种种的一切有多少是为了我欧阳长天?
他拿出颗"魂萦"丹,默默想了很久。
其实椟珠大法也是源自苗疆巫术,他欧阳家先祖与苗族关系匪浅,何况这椟珠之法尚刚刚起效,他可服用魂萦丹,运功除去这凶险。
若此时不服用丹药及时运功,错过良机,也许会堕入万劫不复之地,也许这世上将再无他欧阳长天,取而代之的是死鬼烂头陀。
可是……
蓦地,男人突然一笑,笑容说不出的狠绝,他喃喃道:"小隅,我定要知道,定要逼你。"
我定要知道,你是要我还是要他,在所不惜。
他将魂萦丹收起,换去湿衣,没事人一般走出去。
接下去数天,欧阳筠更为忙碌,脸色显得格外疲倦。每次入定或是睡去,总会有头陀的记忆。但他非但不觉得恐惧,不觉得难熬,相反是禁不住地期待。他迫不及待想看看十七岁到二十七岁的小隅是何等模样。
当年寂隅遭难那一段给头陀留下极深刻的印象,梦中反反复复出现好几次;相反头陀自己幼时家遭不幸,惨被毁容的经历只断断续续出现了一点。
他的小隅,如此要强,魔教昊天说他练武太晚,劝他放弃。
他不甘心,硬是逼着头陀带他偷入魔教禁地,别出蹊径,练成绝世轻功。
他入了魔教,自苏醒的第二天便浓妆艳抹,将本来面目深深掩藏,即便是头陀也再没看到他的本来面目。
他出道江湖,杀人不眨眼,娇娆却凶横。
头陀总是跟在他后面,却半点不敢亲近,他的小隅似乎讨厌他呢。但是,十八魔将中,小隅最亲近的还是头陀。
欧阳筠得意又难免焦燥。
最近做的梦便是侠魔的漠外决战,果然如他所得情报,正道"智取",魔教上下几乎全然中毒,头陀不惜性命替寂隅逼毒,最后去求武林白道,愿意拿自己换得一颗解药。
场景凄厉至极。
头陀身死,断气前听到老妖痛声疾呼:"丑鬼!"
那么少许的一点关护,竟已是心满意足。
虽然是个丑鬼,却是个痴人。
寂隅这时早已和魔将们会合,匿藏在兖州城外几十里地的一处偏僻农庄。
魔将们整日骂骂咧咧,恨不得杀到城里去,但是毕竟已故的昊天教主在他们心中地位尊崇,他的话他们不敢或忘,这时便只能苦熬。
老妖因为浓妆艳抹甚是惹眼,到了这处农庄连房门都不太出。
他一向不甚合群,头陀去世后,更是少言寡语。众魔将想管也管不了,只好任他去。
这日,几个魔将正在吃饭,天热,农居的门大敞着,只听得院外有个和气的声音在问农庄的小娃:"你们家那几个叔叔呢?"
魔将们脸色丕变,立时出了屋门,却见一个和善温煦的白衣公子正站在院门口,朝他们微笑。正是南海欧阳家的当家欧阳筠!
朱老十叫道:"好你个欧阳筠!老子不去寻你们的晦气,你们还要找上门!"
几个魔将就要扑上去——
"众位误会了,长天此来是要找你们的老六。"
朱老十的剑已然抵住了他的胸口,这时顿住,看向其他魔将。
"小隅,你还不出来么?"欧阳筠扬声道。
只听得西厢房门"嘭"地一声被踹开,浓妆下仍看得出满脸怒气的申老妖当门而立。
他也不说话,走过来揪起欧阳筠的衣襟就扯进了屋,几个魔将手里拿了刀剑呆怔怔站在那里,还是朱老十说了句:"咱们还是吃饭吧。"众人才讪讪回屋。
吃饭间,难得的一片沉寂,半晌,老三才说道:"那个欧阳什么的跟老妖啥关系?"
"是不是新轧的姘头?"
"比头陀实在称头多了!"
"好歹是欧阳家的当家啊,不比楚岚差……"
"不过,好像吵架了?"
"先前在寺院里是不是做戏给我们看啊,老六也忒不把我们当兄弟了!"
"得了得了,人家姘头好,你看不顺眼啊?"
……
谁说男人不八卦呢。
被扯进房的欧阳筠笑得粲然,却不料迎头就是老妖的一拳。被揍得鼻血直流,跌倒在地。可是,男人还是傻笑。
又是好几拳。
男人把怒气难消的老妖一把拉到身上:"小隅,我们不是又见面了!来,我帮你擦脸。"说完,举起衣袖就给他擦脂粉。
"你烦不烦!"寂隅怒叫,跳起来,跑到铜盆架边,从水壶里倒了点水,将布巾浸湿慢慢将脸上妆容擦去。
男人看他消瘦背影,眼中满是怜爱。
"小隅……"他轻轻唤道。
正擦着脸的寂隅闷着声音问:"嗯?"
"小隅……"
"怎么啦?"寂隅把眼睛边的水擦干。
"小隅……"
寂隅丢了手里的布巾,转头骂道:"你嚎丧啊,老娘没死呢,叫什么叫!"脸上却漾起红色。
男人的声音愈见缠绵温存:"小隅……"手还张开,等他过来。
寂隅素着脸,清俊出尘,真还慢慢走过来,但是到了欧阳筠身边,却扯着他耳朵恨声道:"让你别来了,你别逼我!"
堂堂欧阳家的当家被人扯着耳朵,竟还笑得出来。
"小隅,你河东狮吼啊!"
"呸!"寂隅松了手,正颜问道:"欧阳长天你怎么找到我的?阴魂不散!上回我就想问了,这地方你怎么找来的,其他人……"
欧阳筠闷笑,满脸得意。
寂隅恨棏牙痒,一脚踹去。
男人吃痛,可脸上还是得意,悠悠道:"小隅,你当时正昏迷,我为你疗伤活血,给你服了我欧阳家的'魂萦丹',自此后,我欧阳长天的魂,你是甩不脱了。"说完,脸上浮起坏笑。
魂萦丹?寂隅并未听说过,但男人的意思他有些明白:"你给我下蛊?"
"比情蛊不知高出多少,情蛊还能解,我这魂萦丹是没解药的。"
"什么意思?"寂隅的脸变得难看。
"就是说——"欧阳筠一把搂过寂隅,轻轻在他耳边道,"无论你到哪里,我都知道,欧阳长天都能找到你。"
怪不得……怎么会一次次都让他赶上,阴魂不散,每次想不见总会见到!
寂隅说不出心里的感觉,沮丧,无奈,却更有莫名的窃喜。
"你丢不开我的。"男人轻抚他的脸,强调。
寂隅垂下眼帘,突地低喃道:"我算甩不脱你,你却可以不来找我!"声音里甚至是带了些许酸楚的。
男人眼里分明闪过心疼,嘴里却轻笑:"你不是不要我来找你么?"
寂隅羞窘,拼命挣开,却给男人更紧地抱住。那么的紧,从未有过,生似要嵌到怀里。
欧阳筠狠狠咬住牙,这个人,为什么不是十年前遇到?为什么不是更早的时候遇到?
只是那时候,他欧阳筠遇到申寂隅又能如何?能有本事将他保全么?
他声音微微发哑,问道:"小隅,喜欢不喜欢,我们在一起,一直在一起,不要别的任何人。"
寂隅一时间怔怔,一直在一起么?
可能么?这个世上有这样的事情么?
若是早十年,若是再早些,不管你是一心权势的野心家,或是伪善的白道,我也会随了你……
可如今,我能信么?这世间的一切哪是我们能摆布?何况,何况,你若真吞了暗石,我和你一起,怎么对得起头陀!
寂隅刚想说话,却教男人封住了唇,用他的嘴。辗转相吻。
还是要做么?
欧阳筠和寂隅默默对视,寂隅有点别扭地先行撤了目光,却被男人抱得更紧。
"我们每次都要弄到榻上去呢!"男人轻轻道。
寂隅已然觉到男人下处的热烫,也不由一阵燥热,心说,两人也就性事上最是默契。
彼此都不再说话,动作出乎意外的一致,各自宽衣解带,还给对方帮忙,一会儿便是袒露相见。
男人覆到寂隅身上,缓缓抚摸他全身,却迟迟没有动作。
"喂,爽快点!"寂隅掐他一下。
"小隅,要不要你来?"
"啊?"寂隅看着身上的男人。
我来?
欧阳筠朝他微微点头,甚至一个翻身,仰躺在床上。
寂隅细长双目轻瞄了他一眼,嘴角含笑,声音冷峭:"欧阳长天,你身材没我好,脸蛋也不漂亮,我对你没兴趣,要上快点上,不上就穿衣服滚蛋。"
难得百年难遇,欧阳当家想奉献一回,听这话也难免傻眼。
还有小小的挫败。
"真的不要?"
寂隅一个翻身压到他身上,在他耳边娇声道:"老娘喜欢做下面那个,好好服侍我!"
欧阳筠被他压着本还紧张,却不料听到这句话,哭笑不得,拍了下他粉嫩挺翘的屁股,猛地分开他的细长双腿,翻身,再不言语,一路攻去。
还是那样子,须得粗鲁,他的小隅才能快活。
男人杀伐着却又心疼。
他抽插着,听着身下人细细的娇吟,却忍不住道:"小隅,是不是……下回我们一定再试试……"
是不是当年的经历,是不是某些事情,让你不能再做上面那个?
话说得晦涩,寂隅却听得分明,他的指甲更深深地压到男人的背间,嘴里却淡淡道:"一半一半,上面那个太累……"还没说完,便被男人一个刺顶,忍不住尖叫,"啊——啊啊——长天!"
寂隅被身上的男人狠狠地侵犯,床榻都要垮掉……
堂屋里,众魔将坐着,叹着气,焦灼毛躁。
农舍简陋,他们又各个都是高手,隔壁的尖叫呻吟低喘,甚至床铺晃动声都听得再清楚不过。
"老十,我忍不住了,我要去找个妞!"
"塞住你耳朵,娘的,你家二娘让我看着你,不准你胡来!"朱老十发作。
"那你去吼两声,让那两个消停点儿,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连老三都忍不住说:"你说他们这白道怎么净出这些个人,楚岚是个怪胎倒也罢了,怎么欧阳筠也这副德行?"
"我们老六自己也不是省油的灯……"
几个男人愁眉深锁,却见院外奔进来一个单薄少年,竟是小柳!
小柳喘着气,刚想跟他们打招呼,朱老十却跟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柳点点头,轻声道:"我循着你们的暗记找过来的!楚岚让我带句话,申师父呢?"
几个魔将暗地挤眉弄眼,朱老十笑眯眯说:"你申师父在他房里歇着呢,你去瞧瞧他吧!"
小柳武功浅薄,那屋内声音也听不太清,又是一直心悬老妖的安危,这时再顾不得其他,按着朱老十指的方向,只象征意义喊了声:"申师父!"便推门进去。
却不想,屋里一片淫靡春色。
申师父被一个男人压在下面,男人攻势粗蛮之极,申师父全身都是青青紫紫的咬痕指印,呻吟声更是痛苦,而压在上面的男人猛一回头,竟然是欧阳当家!
欧阳筠欺负申师父!欧阳筠果然不是好人!楚岚果然说得对,欧阳筠欺负人!
小柳和申寂隅一向亲厚,这时也觉察不到两人情热,也想不到老妖功夫高超怎会任人欺侮,只觉得气愤难当……口中急道:"欧阳……你、住手!"
寂隅和欧阳筠那处都还连在一起,男人的硬铁还撑在他体内,这光景便是他也窘得脸色通红,想拿些东西遮掩,榻上的被子、衣服早给扫到床下。
眼见小柳立在门口,欧阳筠眼中利光一闪。
魔教中人知道他和寂隅的情事无关紧要,但是这个楚柳知道,齐嘉义就会知道,现在还不到时候;何况这楚柳是楚岚的禁脔,正好可以弄清楚楚岚的确切情形……
他猛地从寂隅体内抽出,百忙中还是拾了衣物遮住他的裸躯,然后直向小柳扑去,一指点去——
寂隅大惊,从榻上弹起,一个跃起拦在小柳身前,一掌击去,欲打开欧阳筠的手指。
电闪的瞬间,欧阳筠眸光一沉,不见他避开老妖,也不见他继续去袭小柳,竟然斜跨出一步,将自己的丹田迎向老妖的掌力。
"嘭"!一掌击实。
老妖惊呆,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受自己一掌!
他怎么能够受他一掌!
寂隅举着手掌立在当地,连小柳唤他都不在意。
椟珠大法,须得借体者服下暗石,再由炼成暗石的人在丹田行功,方能见效。也即是说,头陀复活,必须先由借体者将暗石服下,再由老妖在这人的丹田行功,两者缺一不可。
那时,寂隅只因为一颗红痣相中了欧阳筠做借体者,更魅惑他一同交欢,本想趁男人毫无防备,服下暗石,再行运功。
可那夜,他发现男人的武功高不可测,更发现自己根本下不了手,只能作罢。
谁让自己动情在先呢?
可谁知第二日,暗石却不见了踪影!他拿男人没法,也不敢猜想任何可怕的后果,只能逃避,离去。
只是老天的安排,那男人阴魂不散,紧紧跟着他,一而再再而三招惹他,偏生自己对他动心,想摆脱都摆脱不了。直到前次看到欧阳筠使出头陀的功夫,还戏称吃下了暗石,他心里才真的忧惧万分。
就算男人真的服下暗石,他就能行功么?
无论椟珠大法能否见效,头陀能否成活,一旦他行功,欧阳筠必死无疑。
他怎能忍心?他下不了手。可是他若不下手,暗石也不见踪影,头陀将永不能复生!两难之下,他只能一走了之。两个都放弃,否则会更对不起头陀。
可是,可是,这个男人为什么要硬受自己一掌,还偏偏在丹田?
这一掌下去,虽不是刻意为之,却也是出自他的掌力,若欧阳筠真将暗石吃下,椟珠大法怕就要起效!
头陀复活,欧阳筠消失……
寂隅心里纷乱,他也许还有最后的机会可以将男人救回,可头陀……
欧阳筠口中沁出一缕血来,脸色青白,倒在地上,虽然寂隅只使出了六七成功力,却也非同小可。
他微微闭上眼睛,感觉身内真气乱窜,丹田里那股已然渐渐熟悉的洋洋暖意开始扩向全身。真的像传说中的一样呢,幸亏他欧阳家也知道这秘法的运用法门。
欧阳筠对别人狠,对自己却更狠。
小隅,你不要管,你不要我逼你。
你想两个都不要么?你怎么能甩脱我呢?那烂头陀对你痴情一片,你也甩不脱他吧?
我一定要知道,你要我还是要他!
启动吧,椟珠大法,也许他欧阳筠确实会万劫不复,但是更可能只有他一个人,一个人拥有他的小隅,没有丝毫留给头陀!
寂隅面无表情,死死盯着地上露出微笑的男人,恨声问道:"欧阳长天,你告诉我,到底有没有吃下暗石?"
欧阳筠却只是笑。
寂隅都快疯了,扑过去揪住他的衣服:"你有没有吃啊?"
"吃了会如何?"男人温和地问道,可还没等到回答,他抑不住痛喘一声,竟晕了过去。
老妖再不说话,将他抱到榻上,盖上被子,便一直呆呆看着晕过去的男人,脑中一片空白。
小柳拾了地上的衣袍递给他。
"申师父,是不是我给你惹了麻烦?"小柳看老妖失魂落魄的样子,又看两人适才对话,多少有些明白两人之间关系不是他以为的那样,心内甚是不安。
老妖摇头,闭上双目。
这时,堂上几个魔将也听到不对,奔过来,却给老妖大喝道:"都给老娘滚!"
魔将们吐吐舌头,溜了回去,朱老十问道:"你们有没听到暗石两个字?"
"听到。"
"难道老六真的用椟珠大法了?"
"我早就说了,他就是个疯子!"
"那他新姘头难道就是用来借体的?"
"对哦,老六可真够绝的,硬把欧阳当家变成我们头陀!"
"你少放屁,椟珠大法从来没成功过!"
……
房内,静得怕人。
半晌,老妖才睁开双眼,平静问道:"小柳,来这儿有什么事?楚岚到底什么情形?"
小柳看看他,才答道:"楚岚很好,楚岚让我告诉你们,一个月后我们就会合去域外!让大家不要急,也不要再去救他。"
寂隅点点头。
一个月后,去漠外。
如果他没遇到这个男人,他会在随便谁身上试用椟珠大法,让头陀复生,他们十六魔将和楚岚、小柳还有昊天大哥的孩子,去域外创立新事业。
可是为什么遇到他!为什么偏偏遇到的是他!
小柳拉他手:"申师父,你怎么啦?"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老妖,他记忆中的申师父娇娆机智,果断泼辣,绝不是这个样子啊!他隐隐明白,床上的男人是申师父极在乎的人。
"小柳,"寂隅仍是看着欧阳筠,口中轻轻问,"如果你家楚岚和齐嘉义两个人,你只能救一个,你救谁?"
小柳看他。
寂隅回头看向他:"你救谁?"
小柳眼中含了泪意,他似乎有些明白老妖的苦楚。
楚岚和公子?难道这个欧阳筠就是申师父的楚岚?
寂隅突地苦笑,拍拍小柳的肩:"你家楚岚绝不会让你选。小柳,这边危险得很,你快点回去吧,不然楚大美人又要乱发脾气。"
小柳有点羞赧,似乎想起来之前楚岚无数遍的交代,但是又很不放心老妖。
"老娘都摆不平的事,你在这儿能顶屁用,滚你的吧!"老妖娇笑道。
小柳确实不宜久留,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第九章
直到入夜,躺在床上的欧阳筠才悠悠醒来。耳边响起寂隅平静的声音:"你醒了?"
寂隅已经守了半日,他对那从未有成功先例的椟珠大法实在没有把握,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苦守。
他声音平静,手却在袖子里紧紧握住,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醒来的男人。
欧阳筠轻吟了声,转眼看向寂隅,问道:"小隅一直守着我么?"
寂隅听到"小隅"的称呼才稍稍松口气,只这么一会儿时间,背后已全部被汗沁湿。
"吃了那么一小掌,就晕成这样,真没用!"寂隅嘴里讥刺,人却爬到床上,躺到男人里侧。
到底有没吃暗石,为什么只是中了一掌反应这么大,为什么先前用头陀的功夫……通通的这些,他都不想再问,只觉得疲累到极点。
"欧阳长天,老娘要睡觉,别吵我!"说完径自转向床里。
男人侧过来看他背面,手伸过去,轻轻抱住他的腰。
寂隅没有挣动。两人便这么紧紧贴在一起。
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小隅,十年前,我母亲突然故去,那时候我才十五岁。"
寂隅听着,没吭声,十年前,他十七岁,被二王爷赎身,自以为脱离苦海,却不想……
"我娘虽然一直都不开心,但练过武,身体还算康健,可死的时候只有三十二岁。我却只能忍,我功夫尚未大成,稍有不慎,就只能跟我母亲一起去了。"
寂隅听了嘴角竟稍稍翘起,手按上腰间男人的手。
怪不得这死东西这么能装,原来从小就装惯的。
自己也一直装呢,装媚,装妖,想想两人,真也好笑。
男人回握住寂隅的手:"直到两年前,我武功大成,什么都安排好,才做了欧阳家的当家。"
他那些兄弟叔伯们怕都是没什么好下场罢。寂隅翻过身,窝到他怀里,轻道:"你现在是不是也什么都安排好,就准备做武林盟主称霸天下了?"
男人从怀里将寂隅的脸支起,伸指细细描摹五官,眉毛,细长双目,薄薄双唇,尖尖下巴……
"没安排好。"盟主是囊中之物,可他的小隅却是他安排不来的。
他不再说话,也不让寂隅说话,把他压到身下,去褪他衣物,动作是从未有过的急切,他狠狠地冲进那处紧窄,握住纤腰,蛮横地做起来。
仿佛是最后一次。
寂隅不由得一阵心悸,下意识紧紧地抱住男人,又被身下的刺激点燃,不管不顾回应起来。
今朝有酒今朝醉!
两人彻夜交欢,以老妖的体力竟给做晕过去,叫得嗓子全都哑掉,最后像只小猫般乖乖窝到男人怀里。
清晨,男人似是要挣动下床,动作还挺大,寂隅嘟嘟囔囔不依,紧紧抱住男人的胳膊。
不要练功,不要练功!
感到男人的气息靠近,寂隅嘴角牵笑,心想这冤家怎地还要做,可真经不起他折腾了。
"六子?"
男人的声音响起,疑惑,惊喜,胆怯……
六子?
寂隅脑中一片空白。头陀才叫他六子!那死人竟真的吃了暗石!
他猛地丢开男人的手臂,从床上跳起,卷了被子往自己身上裹,身体往后一靠。狠狠抿住唇,再张开眼。
"六子,真的是你!"
还是欧阳长天那该死的脸,神情却说不出夸张,嘴咧得大大。
"我怎么没死呢,竟然还能看到你,我还以为在地府,你、你还在我怀里……"男人语无伦次,竟还脸红说不下去。
寂隅怔怔看着他的表情。
"这还是我么,我不丑了,我不丑了!六子!你瞧我的脸是不是变好看了,还有这胳膊,这腿……"
男人伸出胳膊,又将脑袋探过来给老妖看,一边展示一边还四处摸着自己健美的身躯,摸着自己的脸,欣喜若狂。
"别摸……"寂隅轻轻说。
别摸他。
男人似乎未听到,一径地欣喜,同样的声音,却变得响亮粗豪起来:"六子,你真有法子,你真有法子,定是你想的法子……"
男人抬头看他,两眼痴迷:"六儿,你这样也好好看,真的好好看!"
寂隅的手狠狠抵在自己胸前,牙关咬得死紧。却又无端地觉得好笑。
欧阳长天,你看你,原来你可以害羞脸红。可以笑得这么真,笑到眼睛里。可以这么傻……可这还是你么,你到哪里去了?
他的手指都掐到了胸前皮肤里。
看着对面手舞足蹈赞赏着身躯的男人,突然歇斯底里大骂:"老娘让你别摸他!你没听到么!"眼里竟然崩出泪水。
他不要别人看到泪水,他也不理有点吓到的男人,卷了被子,拎起地上男人的衣服,连同男人,一起扔到屋外,再将门用力关住。
"六子!"
"六子!你开门啊!"
"闭嘴,老娘让你滚!"寂隅尖着声音,用老妖惯常的不男不女的嗓音叫道。
泪水狂涌。
难道昨日竟真是最后一次?
他无力坐下,手环住自己膝盖,眼不知望向何处,怔怔不语。
门外的声音不断,似乎几个魔将也过来瞧热闹。
老妖默默站起,将衣物一件一件穿起。在铜盆里倒了水,静静洗脸,再拿了粉盒出来细细妆扮,直到镜子里是那张申老妖冶艳的脸容。
他朝着镜子里一笑。
魅惑丛生。
他霍地站起,把房门打开,门外胡乱穿了衣物的男人和魔将们不知说些什么,见他出来,男人小心翼翼过来:"六子,你不生气了?"
老妖朝众魔将一瞥眼:"你们看什么热闹,老娘高兴还来不及,头陀回来了。"
又朝那呆傻的男人道:"丑鬼,恭喜你回来!"话对男人说,眼却看都不看。
众魔将本就疑心,这下可乐翻了天。
头陀虽丑,人缘却好,几个魔将揽着他:"头陀大难不死啊,你不知道老妖为你那是九死一生,用了椟珠大法啊!"
"我们还说他找了个新姘头,原来是给你找的新皮囊!"
"你艳福不浅啊!"
男人摆手:"去,别、别乱说话!"说着还瞥向一边面无表情的老妖。
众魔将哄笑。
老妖一语不发,提了剑出了院门。
"快去追啊!你还等什么啊!"朱老十怂恿。
男人却站在那里,神情变得有些古怪。
寂隅轻功绝世,提剑疾飞,也不知跑出去多远,直到乏透了才靠着棵树坐下。
好了,这世上他不欠任何人了。头陀,我不欠你了。
其实头陀对他好,他怎会不知道。可是,不欢喜就是不欢喜。头陀可以是他哥哥,是他亲人,却不能是情人。他不要欠他的。
欧阳长天,是你自找的,你不要怪我。
老妖狠狠将手中的剑插入地中。
从此天下之大,可以随波逐流,再无牵挂。
他站起来,是的,再无牵挂。再没人阴魂不散,走到哪里都能知道他的行踪。
可是心为什么这么痛……
这时,突然身后传来声响,有人!
寂隅拔出剑,回头,竟然是那人,欧阳长天!不,头陀?
他怎么能找到这里,头陀的轻功根本赶不上他。
男人离他数丈的地方停下,定定看着他,蓦地一笑,双眼弯弯,和善之极的笑容:"小隅!"
寂隅呆住,怎么可能。不是做梦吧?欧阳长天这个死男人!
却难以抑制地欣喜若狂,他扑过去朝男人一顿老拳:"你、你骗我,你是不是骗我!你竟然骗我,你没吃暗石……"
男人无奈摁住他手脚,抱到怀里,沉声道:"小隅,我吃了暗石。"
寂隅静下来,默默看向他。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呆多久,我醒转的时候,可能也在寻你,不过你那个头陀是找不到你了。"只有我欧阳长天能够阴魂不散。
"你——"寂隅紧紧捏住男人的手,怕他下一刻又不见,"你怎么知道那是头陀……你……"
男人一笑:"我当然知道。小隅,我还知道椟珠大法有个法门,若是炼制暗石的人不想让暗石复生,可以运功毁掉他的,就算我吃下去你也可以让我回来的。"
他竟然知道,全都知道。寂隅惶然后退一步。要他将好不容易复生的头陀再除去么?
"你想我回来不是么?"男人眸中暗光浮沉,轻轻说。
"别逼我。"声音变得尖利,再喊,"别逼我!"
我怎么能不逼你。欧阳筠看他的小隅憔悴的脸,心中一痛,但是那头陀,想要亲近他的小隅,哪怕是一点点,也不行,一定要除去。要让他彻底消失。
小隅是欧阳长天一个人的。
"小隅,他本就死了。"
"你别说了,你别说了……"仿佛突然失去所有力量的寂隅缓缓坐下,浓妆下神情看不清,但眼神却无助狂乱,渐渐变得落寞迷茫。
他轻轻喃道:"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
欧阳筠紧闭双唇,也蹲下,将这脆弱的老妖抱到怀里。
那眼神,跟初遇小隅时的一样。
他心神荡漾却又酸楚,紧紧环着怀里纤弱的身体。他没再多说,他要他,从那次月下亭间,看到白衣猎猎的沉默青年开始。
但他有了头陀的记忆,更明白头陀对老妖意味着什么。
过去谁都不能改变,但是未来他可以掌控,哪怕是堕入万劫不复之地,他欧阳长天也一定要小隅明白——申寂隅的未来只有欧阳筠一个人。
他必须做出决断。
两个人这么拥着,忽然寂隅轻轻说道:"我还想吃鱼。"
男人知道他轻功高超,却还是把他抱了,在附近找了条涧水,再把他放下,自己甩了衣服跳进水里。
寂隅则就着水,将脸上的脂粉全都洗掉。
鱼烤得很香,跟上一回一样,寂隅狼吞虎咽,默默吃着鱼,吃了好几条,抬头对着男人说:"我还要。"
欧阳筠再跳到水里,抓了几条,再烤。
"好好吃。"寂隅轻声说,"我还要。"
"别吃了,以后再烤给你吃。"都打饱嗝了。
男人心里叹了声,他的小隅真的很像小孩。
寂隅蓦地抬头,恨恨盯住男人,好一会儿,才嘟着嘴,把头搁在膝盖上。
以后还能吃到欧阳长天烤的鱼么?
"那你陪我说话。"
欧阳当家笑笑坐下。
两个人坐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扯着闲话——
喜欢什么菜式,喝什么酒,去过什么地方,杀过什么人,用过什么兵刃,会不会弹琴,有没有过女人,第一次性事什么时候,第一次打架什么时候……
也不知说了多久,寂隅突然叫了声:"长天。"
欧阳筠看向他,这是他的小隅第一次主动叫他,不是在性事中被迫。
寂隅望向天空,微笑着说:"我想离开中土,去域外重新开始。"
欧阳筠看着这个二十七八岁的,自己爱恋着的男人,诉说愿望时仍然纯真的神情,心里突地涌起许多柔情,他轻轻触抚他的脸颊。
寂隅回过头看他,细长双目里有着一闪而过的企盼。
男人很想说:"好,我陪你一道。"但是,他要统一白道,他要建立新世界,他也要小隅陪他一起。
男人迟疑了一下,刚想开口,却被对方捂住嘴巴。
寂隅淡笑着摇头,没再说话,静静靠在男人的肩上,闭上眼睛,似乎是要睡去。
他心里叹道,欧阳长天毕竟是欧阳长天,总还是野心勃勃,一心要去争名夺利……但总算没骗自己,他一向最厌恶别人骗他。
其实,就算他答应了自己,也没有机会做到了。
这也许是两个人最后的时光。
欧阳筠看着淡然的寂隅,心里莫名有些慌,他握住他的手:"小隅,我们还有好多好多年,可以一件一件做你喜欢做的事情。"
嗯,就算没有机会做到了,听着这些,还是觉得很好。
寂隅笑得粲然。
男人看那笑容,只觉得整个天地都闪得晃眼,他怔怔发呆,他知道这是他的小隅第一次真正地笑。
以后一定让你一直这样笑,一直。
他轻轻凑过去,轻轻吻在那双薄唇上,似乎想把这笑容收到怀里。
寂隅没再睁开眼睛,就这样靠在男人肩上,紧紧地握住对方的手。
或许是已经下了决断,他觉得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
很好。
携子之手,真是很好的事情。
寂隅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他闻到烤羊腿的味道,很熟悉。
烤羊腿,是头陀的看家菜。只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羊呢?
他睁开眼,男人正憨憨望着他,离得有一丈远,一步都不敢靠近。
寂隅没有上妆,却也不想上了。他用平常的声音说道:"丑鬼,我们吃羊腿。"
"好,好,六子,给你给你。"男人拿了架子上烤到金黄色羊腿,殷勤递给老妖。
老妖有一口没一口地嚼着。
男人根本顾不上吃,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我脸上长花了,快吃!"
男人立刻低下头,拿了羊腿乱啃一气。
寂隅看着动作粗豪的男人,心想,若是欧阳长天看到自己这副样子,怕得气死。
"其实、其实,六子,你这样好看。"男人罗嗦得不行。
"嗯。"
"六子,你不化妆了?"
"嗯。"
"六儿,他们几个说,我占的这个人是欧阳家的当家。"
"嗯。"
"他不是个好东西,你是不是讨厌他?" 不然老六为什么还不愿意接近他,他想来想去或许只有这个原因可以解释。
"啊?"老妖瞧瞧他,噗哧一笑,"我讨厌不讨厌是我的事儿,你问了干什么?"
男人讷讷,他本就给老妖斥骂惯的,这时涨红了脸,好不容易说道:"六子,若是你讨厌这个人,我就不要这个身体了。"
"你放屁!"老妖跳起来,"老娘辛辛苦苦帮你弄活过来,你还嫌这嫌那,你活腻了是不是,想死啊,容易得很!"骂完,羊腿也不吃了,转身就走。
"六儿,我不是这意思,我不是啊!"男人跟屁虫似的跟在老妖后面,可老妖的轻功他赶不上,只能在后面叫,"等我!"
老妖停在路中,冷冷说道:"丑鬼,你得给我好好活着,别枉费我的心血。
"那一定。"男人点头如捣蒜。
两个人走得慢下来,又过了一刻,男人又期期艾艾问:"六子,你不嫌我丑了吧?"
"干嘛?"
男人突然赶前两步,喘着粗气,紧张到脖子都变红,粗着嗓子说道:"六子、我、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一直、一直都喜欢,以前我、我难看,我……我现在,我……"
老妖停下来,看着那张从没如此紧张过的脸,心里也不知什么滋味。
他低头一笑。
那人说喜欢自己的时候什么样子呢?
他说,"小隅,你既然告诉我名字,我现下就告诉你,我欢喜你!"
连说喜欢,都是有条件的,要别人告诉他名字,他才愿意说。
他抬头看向紧张的男人,叹了声:"头陀,我怎不知道呢,跟你丑不丑没关系。"
"你不生气吧?"
老妖摇摇头。
男人似乎高兴得紧:"那就好,那就好,我就怕你生气。"
寂隅轻轻说道:"十年前是你和昊天大哥救了我,不然那个可情怕是想死也死不了。"
男人的脸色变得僵硬,手足无措。
他记忆中,老六从来不提过去的事情,"可情"这个名字更是忌讳,不许任何人提起,他怎么了。
"你一直照顾我,我脾气不好,对你也不好,你什么事情都让我,中了毒也不要命来救我,真的,这辈子我爹娘都没对我这么好。"
男人一把抓住他手,却给寂隅挣脱。
他讪讪的,但是还是搓着手说:"六儿,你对我好,你叫我丑鬼,可是不怕我……"
老妖瞅了他一阵,突地站起,笑出声:"你看我们兄弟俩,明明是你大喜的事情,倒说这么伤感的话。"
男人呆呆看着他。
他正颜道:"头陀,你一定要好好活啊,你看你这辈子,要么报仇,要么就跟着我申老六瞎混,自己什么都还没做呢,你得好好娶个媳妇,生一大堆小头陀,给你家传宗接代!"
男人刚要开口,给老妖止住。
"你别说话,我知道,你还没全然占得这身子,我明日便给你运功,让你踏踏实实再活他个一百年。"说完头也不回,当先离去。
男人停住,没动。
头陀虽然粗豪,却不是笨人。他突然伸手抹了下眼睛。
回到农庄,老妖已然关了房门,几个魔将围着不言声的男人:"我说头陀,你还不高兴啊,你这么些年算是没白守啊!"
老三色迷迷说道:"你小子艳福不浅呢,跟哥几个说说,老六滋味怎么样?"
"胡说什么!"头陀举拳头就要砸过去。
"你真没意思,你们俩做得满屋子人都听得脸红,我们说说都不行啊!"
朱老十看头陀满脸涨红,似乎不对劲,忙拉住老三。
"做的人不是我。"男人粗声道。
魔将有些尴尬,不过朱老十还是打圆场:"老六还不是为了让你复生么,你也知道老妖他……"
男人再不理,径自出去一个人默默坐着,不知想些什么。
魔将们等了一会儿也觉得无趣,各自散去。
第二日午时,老妖要给头陀运功,让他彻底复生,几个魔将自告奋勇做护法,却给老妖拒绝。
屋里,两个人都没话,老妖举掌,抵在男人的丹田,却迟迟没有发功。
他闭上双目,心里说道:"欧阳长天,欧阳长天,你等着,你等着。我欠你这条命,我跟你一起走。申寂隅不会负你!"
他本就是决绝刚烈之人,主意已定,便待施功,不料男人却突地将他手掌隔开。
寂隅惊讶看向他。
憨憨的男人转过来,开口说道:"六儿,你亲我一下好不好,就一下。"
"先运功,你闭嘴!"寂隅不耐。
男人一把握住他的手,寂隅运劲挣脱却被握得更紧,也就索性随他,只是冷冷问道:"你想做什么?"
男人的眼睛是红的。
几乎是哭着的声音:"我已经和他长得一样了,你还是喜欢他,你喜欢那个欧阳筠,是不是,是不是?"
寂隅狠狠咬住牙,面无表情。
"我帮你运功,别废话。"话声格外冷静。
男人也平静下来,拿手擦了下眼睛。
"六子,其实我活过来时就觉得不对劲,你跟那个人……我和他长得一样,你……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寂隅抿唇。
"我还想你是不是本来就讨厌那个家伙。"
"我又想,就算你喜欢他,我以后对你更好,比他对你好一百倍,一千倍。"
"你昨天让我好好活,我突然想到,以前若依大嫂跟我说过,老六的性子最是刚烈决绝,宁折不弯。"
他看向寂隅,声音发了颤,问:"你帮我运完功,那人就不在了,是不是……是不是你也不活了?"
老妖脸上有些无奈,还是笑道:"丑鬼你想多了,快点,我帮你运功。"却被男人一把推开。
他站起来,突地朝老妖咧嘴一笑:"我头陀早就赚了,一辈子杀了那么多人,又被仇人杀了,还能醒转来再看见你,还能在这么个好身躯里呆两天,真赚了。"
没待老妖反应过来,他突然自己反击丹田一掌,轰然倒地,又往丹田再击一掌。
寂隅跪倒,失声喊道:"头陀——"
头陀的声音变得微弱:"其实,你以前偷看椟珠大法,我也看到……我不一直跟着你么。暗石不想活,你也救不了。"
"你好好跟那人吧,我、我觉得他还行……他们白道也有好人,小柳的男人就不错……"
"六儿……"
声音渐至没有,寂隅凑到他嘴边。
"我对不起你,我不配,十年前,你杀王爷,我们老早就在……我没救你……我对不起你……他说,他说,如果换了是他,一定会去……一定会去……"
他?他是谁?
老妖问他:"他是谁?"
头陀看他,却也不说话,慢慢闭上眼睛。
第十章
寂隅静静坐着,虽然眼前的男人气息尚在,但是那缕属于头陀的魂魄却已然离去。
他心里不知道是喜是悲,只觉得脑子里塞满了东西,很累。
那人,那人也快醒了吧。可醒来后又能如何?
他野心勃勃,想要问鼎天下,醒来后跟自己又能有什么结果。
之前,事情太纠结,他根本无暇去想未来,可现在,头陀去了,一切明朗了,却甚至还不如一团糊涂的时候。
自己为什么要喜欢这么个人!
想到头陀临死前说的那句话,那个他,就是眼前这个男人罢。
唉,他便是这么喜欢控制别人,摆布别人!
可是,这个人却敢拿出性命来逼自己选择。
知不知道,只差一点点,世上就再没有你欧阳筠了。
而且十年前的事情,他也都知道了……
寂隅俯下腰,细细看着男人,伸手在他脸上描摹,眉毛,笑起来弯弯的眼睛,挺直的鼻梁,和厚厚的嘴唇。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细看欧阳筠,样貌也不十分出众,心性更是邪魔一般,只是,只是……
寂隅怅然一笑,谁让那人一开始就见到了自己最不要别人看的那面呢……
其实当年的事情他早就知道,昊天早跟他说过,他们去刺杀二王爷,看到他受辱,但是情形所逼,不能救他。
他都知道。
寂隅微微咬住嘴唇,手楸住男人的耳朵,轻声问:"你当真会救我,哪怕打草惊蛇得不偿失,也会来救我么?"
当日炼狱,多年没想,但是那种求死不得求天不应的绝望实是烙刻在身体的最最深处。
没有任何人会来救自己。
一切只能由自己来。
申寂隅一个人就可以。
一直抱着这么的想法。
他轻叹声,转眼他望,却听得男人坚定的声音响起——
"会!我会!"
寂隅沉下脸色,却被男人一把抱到怀里。
"小隅,你真……"想说他傻,可是又舍不得。
这人虽然傻得要去成全头陀,可是,却死了也要陪同自己。男人心花怒放。
他紧紧抱着纤瘦的躯体,似乎只两天,却又瘦了一圈。
"小隅,我绝不会负你,欧阳长天不会让你受苦。不会。"
寂隅伏在男人的怀里,心里觉得温暖,却又无奈。
这个男人最喜欢的事情,自己偏偏厌恶。难道他能放下他的野心,他的抱负?能够陪自己去域外重新开始?
如果不能,两个人始终是要分开吧。
不过,知道欢喜着的人愿意照顾自己,已经很足够。还奢求什么呢?
男人毕竟伤了些元气,过没多久,便沉沉睡去,可就睡着了还紧紧握住老妖的手。
不过,第二天,他醒来时,发现手里捏着的不是佳人的手,而是块玉质的令牌,上面刻了个"六"字,应该是小隅的……
他慌忙出去找人,魔将们脸色都不怎么好看,睬也不睬他。
四处都没有!人竟是不见了。
他想运功查探踪迹,但是体内刚历大变,功力尚有不足。
不告而别么?为什么!
但是容不得他多想,再过两日便是盟主就任的大日子,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
虽然功力恢复后,仍可探到小隅的位置,可他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欧阳筠全速赶路,晌午时分入了兖州城,到达楚府暂居地,小童和众多手下早都焦急万分,见他安然返回,才算松口气。
他们都不明白,主子怎么会在这种要命的时候出城办事,这和他一贯作风实不相符。也只有小童略微猜到些,但也不敢相信,申公子再好,也不急在一时啊!何况论忍功,他这位主子若认了第二,天下没人敢认第一!
不过大家都不敢有任何表示。
欧阳筠沉声问:"有甚大事么?"
小童忙回答:"公子走前都交代得明白,并无大事。"
"楚柳那边……"
"公子您出城后,那楚柳也出了城,身边有十八铁卫保护,老甲不敢跟得太紧。不过老甲守在城郊,亲眼瞧见楚柳当日便回了城,之后便没见动静。"
欧阳筠稍稍皱眉,暗忖道,楚家的十八铁卫闻名天下,老甲不是对手。只是楚柳去见小隅,竟是楚家知道的么?
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纠葛……以齐嘉义的个性是绝不会和魔教纠缠不清,那十八铁卫还能听命于谁?楚柳会否将他所见告知齐嘉义?
……
他两眉微挑,轻轻吁出口气——楚岚。这一切都和那面壁思过的楚岚脱不了干系!盟主正式就任日在三天后,虽然万事俱备,但也不可轻忽。
欧阳筠一边加紧练功恢复功力,一边与各派代表应酬。
齐嘉义也来见过他一次,言谈间并无任何异样,只跟他论些日后白道武林的前景。
直到盟主就任日的前夜,欧阳筠的武功总算恢复了七八成,可以运功探知寂隅的踪迹。
他凝神,半盏茶之后,双眉紧皱,这怎么可能。再运功。
良久,男人的脸色难看之极,小隅竟然就在楚府么?
这两天他想了很久,觉得小隅定是不愿跟他一起共举武林大业,他的小隅就是这样,看着泼辣凶蛮,内里却仍是单纯,全无杂念。
他想先行就任,然后好好寻着他,细细说服,小隅总还愿听他的。毕竟是愿意为他死的人啊。男人信心十足。
可是,怎么会在楚家呢?离他这么近,却不来见他?
这时,小童突然来报:"爷,齐夫人请您过去。"
齐夫人?楚芸,楚岚的亲妹。
欧阳筠眼中利光一闪,看来是亮底牌的时候了。亏得他们耐心这等好。
他整了整衣物,只带了小童一人赴会。
楚芸的手下默不言声,带着他们主仆在楚府七转八弯,终于到了后宅一处极僻静的院落。那下人伸手请欧阳筠进去。
欧阳筠一笑而入,只是一踏进门,心下突地一沉,一时却不知有何不妥。
院中,一美貌少妇正静静站立,见她俊秀中略带英气,该是齐嘉义的夫人楚芸了。
楚芸脾性甚是干脆,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此番,是我兄长楚岚要与欧阳当家一见,请!"
果然!
欧阳筠面带笑容进了堂屋,举目一看,并没人,而屋中摆放虽非奢华,却都颇为雅致,看来这楚岚面壁的境遇确实不错。
这时,从后进玄关踱出一名白衣青年,虽然黑夜中烛光微弱,但那青年的风采却耀眼得令人不能张目。
不愧为武林第一美男。是欧阳筠平生所见最美丽的人。
楚芸这么个大美人,比起她兄长,便如萤火之于日月。
绝美的青年也未行礼,随意说道:"我就是楚岚,欧阳当家请坐。"说完,径自坐在主位上。
欧阳筠瞧他这般连寒暄都不愿、大剌剌坐下的洒然行径,心下却是一动,他之前总不明白楚岚怎会为那么个平常小倌抛离一切,现下似乎有些恍然。
楚岚见对方瞅见他容貌却安之若素,眼中一闪,对这表里不一的欧阳筠也有了些别的看法。
欧阳筠开口说道:"楚兄这番——"
还没说就被楚岚打断:"欧阳当家客气了,楚岚比你年轻。"
欧阳筠失笑,称兄道弟本就只是客气。
"你想做盟主是吧,欧阳筠?"楚岚问。
倒没想到对方这般直接,还直呼姓名。
"承蒙武林同道……"
"你别鬼扯了,你那点事情我都知道,要是让那帮混球都晓得白道盟主和魔教申老六暗通款曲颠鸾倒凤,倒也有趣!"楚岚坏笑。
欧阳筠也不动怒,看向楚岚,一贯温和的脸容异常平静:"楚教主,你觉得白道武林会相信你这个正在面壁思过的魔教新教主,或是你的妹夫齐嘉义,再或是你的男宠楚柳,还是相信我这个未来盟主?"
楚岚听了这话,不怒反笑,心说,齐木头啊,你怎么能是这家伙的对手。
口中却道:"其实,你与老妖你情我愿,本不关我事,但如今,你要做盟主,那我就要问一句,为何要与他勾搭?想我魔教助你上位?你要明白老六只是老六,昊天教轮不到他做主。"
欧阳筠闻言,立刻温和笑道:"那楚教主你意下如何?本来么,以和为贵,只要我欧阳筠做了盟主,魔教就不是魔教,大家一家人。"
楚岚听了,眼中异彩闪动,半天不说话。
这时,在旁一直未言声的楚芸忍不住叫道:"哥!"一脸忧急,护夫心切。
楚岚伸手阻她说话,做出付无奈的样子,对欧阳筠说道:"你瞧让你做盟主,我妹子可不甘愿啊。"
欧阳筠转向楚芸:"齐夫人,何不请齐大侠来共商此事?"
楚芸闻言,嘴紧紧抿住,狠狠盯了下自家兄长,转身便向外走,看来齐嘉义果然不知道他们兄妹这边的动作。
楚岚含笑看着欧阳筠把亲妹逼走,眼神突地变得邪魅:"欧阳筠你真很适合做那帮混球的盟主。"
"只是你不该惹到昊天教,不该招惹我魔教老六。"
欧阳筠神色一凛。
楚岚阴狠笑道:"他与你苟且倒也罢了,竟还弄死了活过来的头陀,屡次泄我教行踪,盟主大人,你说,这样的人我昊天教还该不该留?"
欧阳筠突然明白踏进院门时的不妥之感来自何处,小隅就在这儿!
他的心陡然跳得快起来,只是竭力保持脸色不变。
口中平淡道:"留与不留还不是楚教主说了算。"
"好极!"楚岚突地回头,对里面扬声道,"砍下一只手来!"
欧阳筠默不作声,体内却开始运功,小隅确实就在玄关后!
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上。
他竭力镇静,暗道这楚岚定是使诈,他老婆和小隅不是熟稔得很么。但转念又想,这熟稔算得什么,到这时,楚岚怎会去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小隅怎会落到楚岚手里?
小隅旧伤发作?
小隅怎么不作声?
小隅本就不会作声。
小隅会不会已经受苦。
楚岚敢动他一根汗毛我将他……
正这么反复掂量思虑的时候,只觉得心突然收紧,瞬时间喘不过气来。这是魂萦丹的反应,小隅确实有难,自己对他的感觉越来越弱……
只听得里面人声:"砍下了!"
欧阳筠腾地站起,挥掌劈向楚岚,岂知外间传说武功尽失的楚岚鬼魅一般连椅子一同退出三步,他举掌又击,但楚岚本就是这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怎可能几招几式之间被制服。
楚岚离椅闪身运掌,又喊:"再砍一只手!"
欧阳筠大喊:"住手。"同时硬生生吃了楚岚一掌,退后收手。
"别再动他,你想怎样?"男人的脸色一片惨白,握住剑的手轻轻发颤。
楚岚却笃定得很:"这是我昊天教的家务事,你凭什么管?"
男人没出声,勉强运功,只觉得后进中小隅的感觉越来越弱。
怎会这样,怎会这样……
这时刻,便是他再精明诡诈,却也难免六神无主,横下心,他扬声向后进说道:"小隅,别怕。"然后看向欧阳筠:"你不要动他,想要什么尽管说。"
楚岚突地笑,笑容中有些讥刺,又有些说不出的东西,只是男人此时顾不得辨清楚。
"你能给我什么?"
"我——"男人狠一咬牙,多年筹谋,从小的志向,都让他见鬼吧。
"那盟主你想做就给你……"
"切!"楚岚打断,讥刺笑道,"欧阳筠,你真够蠢的,我楚岚要做盟主,那还轮得到你么?"
男人脑中一滞,是,他想做盟主,早就做了。
楚岚看男人面色难看,又冷笑接道:"你有的我都有,你想要的却是我不要的,我真不知道你还有什么筹码,你说,你还能给我什么?"
男人脑中轰然一声——我有的他都不要……
那拿什么救小隅?
拿什么?
玄关后的感知越来越微弱,他却没有任何办法阻止!
"楚岚,小隅什么也不知道,他从来没帮我,你不要伤他……他和你……和楚柳又要好……"病急乱投医。
"怎么,你求我?他和我老婆要好,我就不能伤他?那你做什么要伤我家小柳儿?"
难道只是为了这个?
"那你也该杀我啊!是我错,我跟他换!"
"你?"楚岚看看已然张皇失措的男人,狂笑,"看来还真是情深意重,只不过你的小命我也不要……"话完,突然闪身,没于玄关后。
欧阳筠忙追过去,可还没进玄关,便听得远处传来楚岚话声:"欧阳筠,你没什么可以换,我今日就想杀了你那心肝!"
话声传到,男人浑身狂震,胸口万箭穿心般疼痛。
紧紧紧紧按住胸口——
小隅!
他跌坐在地上。
后进,那渐渐弱下去的感觉已然消失殆尽,再没任何感觉,没有任何感觉!
小隅,小隅,小隅!
没有任何感知。
小隅……这刻,他根本动不了。浑身没有任何气力,想叫却发不出声音。
他不敢去后进看见他的小隅,也不想去追楚岚报仇。一生最无力的时候突然想到幼时被兄长欺凌,被父亲责打,十年前母亲过世,他惶然无助的情形。
十年来他费尽心机,谋夺应得的一切。他要强大起来,他要保护自己心爱的人。
可他要做盟主了,却换不回小隅。
什么都换不回他的小隅。
他想到就在不久前,小隅笑着说:"我想离开中土,去域外重新开始。"
他本以为,还有好多好多年,可以一件一件来做。他以为小隅会随他一起……
为什么!
自己答应他再不让他受苦。却做不到。
为什么……不想他受苦啊……
他喘不过气,全身冰凉。似乎什么都是空的。泪水狂涌而下。
这时院内楚芸带来的人已然离去,留在院外的小童听到动静奔进来,看到主子的模样大吃一惊,轻声喊道:"主子,主子,怎么啦?"
小童自小伺候欧阳筠,主仆感情颇深,见主子泪流满面,呆怔怔失魂落魄的模样,便是再艰难的时候也是没有的,竟也慌得掉起泪来。
哽咽道:"主子,你怎么啦?他们人呢?明天要盟主大会,你可不能这样啊!"
男人闭紧双目,浑身微颤,一言不发,好一会儿,才哑着声音轻道:"扶我起来。"
小童忙将他搀起。
男人静静走到后进,天井内,并没寂隅的尸体,有的只是一只被扯掉一个翅膀、割了喉咙死掉的公鸡。
小童实在忍不住,问:"主子,怎么回事啊?"
男人直喘气,胸口起伏不定,脑子却突地清明过来。
小隅……
兖州城外奔驰的马车上,单薄的少年窝在绝美青年的怀里,正是悄悄离开楚府的小柳和楚岚。
"你不帮公子了?"
"谁做盟主都一样。"
小柳鼓起腮帮不说话。
楚岚便反过来粘他:"你看,那欧阳筠要做了盟主,就他对老妖精那着紧的样子,能对咱们不利么!"只要申老妖在侧,他欧阳筠就毫无办法,束手就擒啊!
欧阳小子做盟主与齐嘉义做,并无许多差别,他楚家该得到的都能得到。
"那只鸡好可怜。"
"说用猪,你说猪可怜,用狗,你说狗可怜,你让我怎么办么!"楚岚无奈。
少年又不说话。
楚岚心想,他这老公容易么,幸亏他师门对苗疆秘术有所涉猎,才让他猜到欧阳筠给老妖服用了魂萦丹,才能施法到那只公鸡身上,能暂时让欧阳筠误以为公鸡就是老妖。
哈哈,只要想到欧阳筠为了那只公鸡心焦如焚,失魂落魄,楚岚就想发笑。
"那,那个欧阳也算好人,他会不会去寻申师父?"
"这我怎知道,你老公我今天做了这么多事情,你怎么奖我?"
小柳满脸透红,只说道:"不要在车上!"
"啊?"楚岚掀开车帘,往外面望,是一片菜地,"原来你要到那菜地去做?"
满车皆春。
第二日盟主就任大会,各派云集,热闹非凡。
就当大家翘首以盼,新任盟主欧阳筠却迟迟未现身,身边家仆、手下也一同不见,便是他暂掌的六合派也不知道他的去向。
就像滑过天际的流星,这位欧阳当家短短两月间就在白道武林大放异彩,却又正值他成为百年来首位盟主,号令天下群雄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关于他的各种传言都有,不过最多的说法是他看淡名利,并不想恋栈红尘俗世。顿时众多白道少年视他为心中偶像。
他失踪后,各派重又推举齐嘉义做盟主,但被齐嘉义坚拒,于是,盟主一事便不了了之。
不过自此后,武林相安无事数十载。齐嘉义侠名更盛,与夫人楚芸诞下三子、一女,夫妇二人相敬如宾,白头偕老。
直到多年后,才有白道中人看到欧阳筠与一男子共游天山,更有人说同他一道的男子便是当年红遍江南的小官可情。
不过传言太多,有人信,也有人不信。
欧阳筠已然成为武林新的传奇。
第十一章(尾声)
盟主大会后数月,漠外。
胡子拉渣的欧阳筠在火辣辣的太阳下赶路。
虽然,那夜,死的只是一只公鸡,可是,心间的恐慌却是前所未有。他决心先去找小隅回来。
一开始,他还信心十足,运功再次探到小隅在往西北走,立刻快马跟去。可是追出千里,却再无感觉。惶惶不安下,他只能先去漠外魔教所在地,碰碰运气。
一路上,他又曾两次感觉到小隅,一次踪迹在京城方向,一次竟在江南,他知道定是楚岚在作怪。
可真的只是楚岚么。也许,也许小隅也不想见他。心里的不安与日俱增。
自从寂隅服下魂萦丹,他始终胸有成竹,一方面是知道小隅爱他,另方面他知道小隅去哪儿都逃不开他。
可如今他再没把握。便是到了魔教所在地,小隅也可能不在。
长长的路途,他一路急赶也用了两月光阴。每日都在煎熬,很苦。
他欧阳筠能吃苦,他对自己够狠,但是这时候的苦,却真的令他无法忍受。
相思苦。
思念,再高的武功也敌不过,任何东西都敌不过。
他白天骑在马上,晚间露宿荒郊,恍恍然总能看到那个熟悉又遥远的影子。
他会回忆,连带死去头陀的记忆,把所有的细节一一回想。
其实,他和小隅相处的时日甚短,便是在一处,也多半用在榻上。但他觉得自己是能够明白小隅的。
他喜欢他魅惑娇娆,喜欢他忧郁淡然,喜欢他泼辣彪悍,喜欢他刚烈决绝,喜欢他至情至性,喜欢看他爽然大笑,想让他再不受苦,想让他痛痛快快……
可,其实,他并没给他带去任何好处,只让他在爱人和亲人间做抉择,让他黯然离去。
他甚至觉得自己连那头陀都不如。
他历经艰险才夺得当家的位置,他不信任何人。当他明白自己对小隅动情,是一定要获得那份笃定才敢付出。他要知道对方也是完全的真心才可以。
他可以拿出性命去试探,他敢,他愿意拿性命做赌注去证明这份真心。
只差一点点,他欧阳筠便已魂飞魄散,但是小隅愿同他一起赴死,明明白白告诉自己最爱的是他。
得知这一切时,他欣喜若狂。与做到当家,夺得盟主宝座的喜悦完全不同。
只是,纯然的开心,觉得所有的一切都美好。就算小隅离开,他心里还是自信满满,可如今笃定早就荡然无存,只剩下惶然失措,满心焦灼。
他的笃定都是依仗小隅对他用情至深。他在不断获取,获取,终有一天,或许小隅也会不愿再给。
那自己……自己便是做了盟主,夺得一切,也无济于事吧?
他甚至开始觉得楚岚也没那么可恶,若不是他,或许自己还在做那盟主,不知道世上最该珍惜的是什么。
他赶到魔教所在地,一片荒凉。
意料之中。
他坐在荒漠里,看着天上的月亮,拿出酒壶灌了口酒。
北地的气候干冷,让他这个生于南方的人大大不惯,身边的家仆早都被他遣回南海。
他从颈中拉出牵在红绳上的玉牌。玉牌带了他的体温,暖暖的,他细细地摩着上面的"六"字。
小隅,你在何处呢?
共此明月,同饮一杯罢!
同此明月,寂隅听着耳边魔将们的嬉闹声,默默喝着酒。
那人做盟主了吧?如鱼得水吧?
当日离开兖州,他也没和魔将们告别,径自回了昊天教总教坛,等楚岚他们会合后一同去域外。路上倒也痛快。终于可以抛却所有的前尘过往,从头开始。
当年的可情怎会想到有今天这等的自由惬意呢?
他发现自己可以不用满脸浓妆对人,魔将们看惯他的本来面目倒也安之若素。
他也发现自己可以心平气和回想过去。
可情自小沦落烟花,十三岁便已红遍江南,初见二王爷时十六岁。当时太小,仍不懂事,受了屈辱坑骗便宁死不低头。
其实,那王爷虽不是东西,先前对他这个小官却也算是不错。所有的屈辱,那一咬后也算了结了。
他被救出以后,一直一直做那个梦,满口血腥。他只能选择忘记,他痛恨一切让他想起过往的人事。
如今,坐在月下,回想过往,竟像是别人的事情一般。
他灌了口酒,却难免有些涩。
是因为他吧,他能这样面对过往。
他说,他肯定会来救我。肯定不再让我受苦。
哪怕他做不到,可听着真是开心。
……他好想他。
本来还觉得,虽然动了情,毕竟时日甚短,他可以忘却。可日子一天天过去,非但没有淡去,反而日渐浓烈。
以往同那人相处,多半在榻上,不见面时也都纠结在暗石上,这时终于有时间慢慢地回想。
一开始那人让他想起二王爷,可是,后来,便不再是了。
他能让他忘怀以前的所有不堪。在一起时,真的好痛快。从没有过的痛快。
并不只是榻上,哪怕他是个那样的人,却也愿意一起说话,没什么顾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真想一直那样。
可是,不可能吧。
他还要太多的东西,并不是只要他申寂隅就可以了。
有时他心底会想,不是能找到我么,不是阴魂不散么。
人哪!人去哪里了?
月光下,他默默细看自己的手,被他握过的手。
其实,其实,若是当时一起死了,也没什么不好。
他再喝口酒。
寂隅身后不远处帐篷里,小柳窝在楚岚怀里,细细道:"紫塞,你不要再杀鸡了,说不定欧阳真的会过来找申师父,你看申师父一点也不开心。"
"是你要我帮他们么。"
"可是……"
"那么轻易让他得着能好么。"
小柳嘟嘴,自己还不是给你轻易得着的。
楚岚一把搂过他,轻道:"好了好了,我不杀鸡了。行不行?你怎么替那些鸡谢我?"
小柳也无奈,老公太色了。
一月后
甘蜀道上,老妖和十数个魔将开道,楚岚和小柳共乘一骑随后。
楚岚和老婆耳语厮磨,魔将们嘻嘻哈哈吵闹不堪。寂隅和平常一样,不怎么搭话,只是偶尔笑笑。
这时,却听得远处马蹄声急急而来。
魔将们还没离开中土,倒也警醒,回头看去,隐约是个满面尘土一脸胡渣的邋遢汉子,便也没在意。
官道本就不宽,魔将们见来者匆忙,便闪在两边让他先行。寂隅听大伙招呼,也避在一侧。
谁知汉子到了近处竟勒住马匹,一跃而下。
这人想干吗?魔将们严阵以待。
楚岚搂着小柳,眼中异光一闪。
那汉子停在当地,直愣愣看向寂隅。
低头沉思的老妖心有所感,蓦地抬头。却是浑身一震。
"小隅。"男人哑声喊了声。
眼中热烈的光似要将他融化。
寂隅脑中一片空白,真是那人,他真的来了,他又来做什么,来了再走么……不知不觉脸上竟是绯红一片,也不说话,提了缰绳,两腿一夹,竟就策马飞驰而去。
"小隅,我是长天啊,小隅!"男人只好翻身上马直追而去。
魔将们看得一阵发呆。
朱老十喃喃道:"你们瞧见没,我们老六脸红了!"
"是啊,百年难遇啊!"
"那男人就是姓欧阳的?"
"除了他还有谁啊!"
几个没去兖州的魔将大呼小叫:"说清楚,说清楚,什么欧阳……"
"老六的姘头!欧阳家当家,白道盟主。"
"嘿,我们神教那也太厉害了,白道入赘过来两个当家啊……"
……
小柳抱住楚岚,咧嘴笑得甜甜。欧阳筠果然是好人,追来了!
男人已经赶了三天三夜,胯下马匹早已强弩之末,没追出多远便开始吐白沫。他只好舍了马凭脚力去追那心爱之人。
他看到寂隅的那一刻,见他没再浓妆,虽然脸上平静,却分明是落寞孤单,心中又疼又热,便觉得舍了一切换他一笑都值得。
"小隅!"
寂隅只管往前跑,但发觉后面的男人竟中途舍了马凭脚力追来,不由自主便放慢了马速。
男人喘着气:"小隅,我陪你去域外,我们重新开始。"
马停下,寂隅眼帘微垂,嘴紧紧抿住。
"真的。"
"我不做盟主了,我……"
"你去哪,我就去哪。"
寂隅咬唇,瞪向男人:"以后你要反悔,老娘宰了你!"
男人咧着嘴傻笑,嘴里咕哝:"你怎么舍得……"说话间跃上寂隅的马,将心爱的人紧紧搂到怀里。
那么瘦。
"喂,欧阳长天,你几天没洗澡,好臭!"
"好了,先亲一个嘛……"
——全文完——
番外:南海的蜜月期
最近欧阳家事情极多,不得安宁。
本来,虽然欧阳家也是武林三大世家之一,但是地处偏远,上代当家人性情温懦,对名利事淡泊得很,因此家族中一向太平。
不过,自从这代当家欧阳筠上台后,情势便有不同。
新当家是老当家续弦谢氏所生,性子也是极温和,遇人即笑,不过地位便远不如上边的几位兄长,却也不知走了什么好运,几个兄长不是病故就是远走,最后当家的位置竟到了他的手上。
这主子年纪不大,志向不小,要重振欧阳家声威。上台后赏罚分明,但凡以往轻待他母子的各个下场凄惨,厚待他母子的各个发达富贵,没几时,上下归心,人人拥戴。
年前,他便带了家中好手北上参加武林大会,这可是欧阳家数十年来的头一回啊!
家中人等对欧阳筠争得白道盟主信心实足,只待欧阳家扬眉吐气的那天!
大约过了两个月,几个家将先行将舅爷谢麒运回家,下人们也不知这舅爷出了什么事情,私下里颇有些议论。
欧阳筠没当家之前,谢麒在欧阳家算个屁啊,这会儿身份可就矜贵,新主子的生母早早亡故,又没娶回当家主母,最亲近的可不就是这个舅爷。
不过,舅爷比当家主子难伺候多了,娇贵挑剔,自命风流,没一个下人喜欢。
这会儿,谢麒刚刚醒转,皱着细眉,窝在床上生闷气。
这回随外甥北上看热闹,竟然在一处破旧茶铺巧遇多年前便倾慕不已的可情。
十年前,年少轻狂,邂逅佳人,便永志难忘!
十年后,再度相逢,真可谓千里姻缘一线牵啊!
小情啊,小情,再多尘灰也掩不住你的风华!
可、可那小情为何对自己这般薄情,将自己全然忘了不说,还──
明明笑着迎了自己进屋,刚吹了烛火,自己还没近他的身,就万事不知,晕了过去。
醒来却已然回到欧阳家,身子也虚弱得很,究竟怎生一回事呢?
小情不知如何了?
外甥长天会否为难于他?
小情是半点武功都不会的娇贵人,偏偏长天却是不解风情、心硬如铁的武夫,又不好男色,小情、小情……
瞧他那憔悴的模样,这么多年也不知受过什么苦楚,妻子待他定也好不到哪里。
待自己养好身体,定要北上再去寻小情。
想到小情,谢麒只觉得浑身都酥软软、轻飘飘的,心噗通噗通直跳。
万事相思最苦。
这些时日,身边本来还可一看的小妾竟再也入不了眼,唉,可情,你在哪里呢?
谢麒在家卧病,北边传回消息说,欧阳筠争得了盟主宝座,举家欢腾,可才过了数日,竟又有消息传回,说主子又弃了盟主之位。
谢麒暗自惊讶,外甥秉性坚毅,怎会将到手的盟主拱手让人,家中人等也惊疑不定,便是跟欧阳筠一起北上的家将回来,口风也紧得很,一字不吐。
如此又过了大半年,谢麒病体大好再也耐不住,想北上再觅可情,欧阳筠却返转了。
谢麒心里一直疑云重重,一早就带了家人在庄前苦候。
日头慢慢攀升,谢麒焦躁不安,他一向以娇白皮肤为傲,最怕日光晒黑自己皮色,忙唤了家人给自己撑伞。
下人们一边偷偷翻白眼,一边给他撑伞。
"怎么还不到呢?"
"君子守时,长天怎么回事……"
正在他念念叨叨的时候,远处传来啼声,两骑踏尘而来。
马儿在庄前停下,两个白衣青年一跃而下,一个是日前弃了盟主不做的欧阳家当家欧阳长天,一个却是二十七八的俊秀青年。
还是跟着欧阳筠北上的小童精乖,当前拜倒,称道:"主子安好!申公子安好!"
后面的家人哪还敢迟疑,纷纷跪下拜见。
欧阳筠温和一笑:"起来吧,多日离家,害你们挂念呢!"
只有谢麒一人呆呆地,目不转睛地看向被称为"申公子"的青年。
这、这分明就是可情啊!
怎么变成什么申公子呢?
谢麒仔细再看,似乎确实有些不同,十年前的可情也好,年前相遇的可情也好,眉宇间总有些悒郁孤高,可眼前的青年眉间却清清爽爽,漾着喜气,便是眼眸里也不是迷迷蒙蒙让人瞧不清……
欧阳筠拍着亲舅谢麒的肩膀道:"舅舅身体大好了,这是申寂隅申公子。"又柔声对申公子道,"小隅,这是舅舅。"
"申公子?"谢麒仍旧痴痴。
寂隅一笑,两手一揖道:"见过舅舅。"
仆众心里疑惑,再好也不至于跟着叫舅老爷"舅舅"啊,反倒是跟着一起北上的几个人心里再清楚不过,拼命朝底下的人使眼色。
这申公子是主子的主子,万万得罪不起的呀!
欧阳筠一听小隅叫谢麒"舅舅",立时眼里笑意满满。虽然小隅一路上也都对自己和颜悦色,可心下总有些惴惴,此时见他对了谢麒都心怀开放,总算放下块石头。
谢麒愣愣点头:"哦,哦。"便说不出话来。
欧阳筠则对家人发话:"申公子是自家人,以后见他便如见我。"
下人们纷纷应答才站起身来。
谢麒跟了众人进去,也忘了让下人给他撑伞,只痴痴地跟在寂隅身后。
小隅心里正好笑,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以往看到这般的人总是怒不可遏,杀了痛快,此时却觉得云淡风清似的,大可不必计较,相反还觉着好玩有趣。
他掀了眉逗起谢麒舅舅:"舅舅,我可觉得你看着眼熟啊。"
欧阳筠在先头走着,耳朵却支着听后面说话。小隅竟是这么喜欢逗弄人的!
谢麒忙追前一步:"你,我、你、小情……"刚说了小情二字,却见外甥看了自己一眼,又不敢贸然说下去。可心里疑云重重,怎也散不开。
小隅反倒转过头瞪了欧阳筠一眼,这才对谢麒和颜道:"说不定我们便是有缘啊,舅舅。"
谢麒听得气都喘不匀,心里念头纷纷,这是小情,长得一模一样,可这又不是小情,小情从不会对自己这般和气。
他实在忍不住问外甥:"长天,小、申公子,你们……"
欧阳筠本来长袖善舞能言善道,编些瞎话眼都不眨一眨的,但是小隅的事情,他并不想瞒着旁人,可他刚想说话,寂隅却抢在前头答道──
"说来话长呢,长天说你认识我失散的兄长。"
"失散的兄长?"
"是哦!"小隅想的却是另外一些,昊天神教现已退出中土,虽然无人得知申寂隅就是申老妖,申寂隅就是当年的可情,但总还是谨慎些,也并不想欧阳筠难做。
欧阳筠眸光一闪,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他蓦地伸出手将清瘦的情人一把抱到怀里。
自己运气真不是一般的好,北上一趟,便捞了这么个无价之宝。
谢麒瞧着自己外甥的举动,脑子里又想着可情的弟弟,可情还有这么的一个弟弟,可情姓申,可情的弟弟是外甥的相好,外甥竟然也好男色……
再也理不清思路,匆匆打了招呼,转脸就走,一路上都是神思不属。
接下去的日子对于谢麒来讲比地狱也好不了多少。
天天看着和可情一模一样的人同自己万万对付不来的外甥卿卿我我,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
他越发确信,那不是可情。
可情是那般出污泥而不染,是那般楚楚可怜,是那般娇娜多姿,是那般……
这是可情的弟弟呢!
爽朗又和气,大方又风度翩翩,逗得家中女眷都心动不已,要不是知道他是家主的情人,早就闹翻天了。
谢麒本想向申公子打听他哥哥可情的去处,可又有些问不出口。
隔了一月,只好打道回府,回了江南老家。
只是余下一生,心里总对可情公子念念难忘,还好之后也见了申公子好几回,算也是得偿心愿,加上家中夫人给他添了麟儿,痴念慢慢便也淡了些许。
这段时日,欧阳筠首次尝到了极致的幸福滋味。
本来以为小隅会拉了他一同去域外,谁知,楚岚那家伙竟不欢迎他加入,切!
那些个魔将各个神头鬼脑,说什么要他们去别处亲热去。
难道还要亲热给他们瞧么?
不过小隅听着那些调笑话,并不像以往会跳脚大骂,竟有些怯怯羞态,弄得魔将们更是闹得起劲,最后,两人便商量着索性南下,南海家中确也有些琐事要处理。
这日是他们回到南海的第十日。
两人坐在高高深深的木桶里,泡在烫烫的水里。
小隅窝在男人怀里,舒服得只想睡觉。
那个冤家实是体力惊人,以自己的体力都承受不住。
"喂,你这里下人倒给调教得好,竟也不见他们有什么反应。"
"他们敢!"
小隅噗哧而笑,心想这死家伙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和蔼样子,内里却是这般霸道,唉!
男人比城墙拐弯还厚的脸皮上竟也漾了些红色,大手在情人腰间一掐,胯下雄起往前一挺。
"喂!"刚说是最后一回了!
欧阳筠对小隅其他倒还没甚把握,性事上实是控着小隅的命门,知道他心口不一,轻轻凑到耳边道:"再来一趟了,这回便用上回温池里那姿势。"
小隅一听,耳垂立时便红透,那种姿势,做梦,做梦,你做梦!
他也不作声,腰下猛一用劲,整个身体滑鱼一般溜出,又纵出木桶。
欧阳筠一笑道:"不乖!"也跟着纵出去。
两个人在不大的房间内追闹,在桶内桶外跃进跃出,将水撒得满地都是。
好半天,小隅也着实累了,才缓下来,被男人捞在怀里。
"再不多久,我这轻功便是天下第二了。"欧阳筠喘着气道。
小隅头靠到他怀里,轻道:"水都凉了呢!"
"那到榻上去。"
小隅恨恨咬他一口,却悄悄闭了眼睛。
"那种姿势哦。"
寂隅转过头去。
自己不年轻了呢,哪还能经得住那般折腾,这冤家,这冤家要把自己弄死才甘心么?
男人看着怀里的心爱之人,还是瘦瘦的,年纪也并不小了,可,便是把全天下所有人都比了下去。
定是要天天和他处在一起,所有的日子都处在一起才甘心,少一天也不可以。
他手轻轻滑到小隅的秘缝,慢慢揉弄。
他手轻轻滑到小隅的秘缝,慢慢揉弄。
小隅靠在他怀里轻喘,似是轻描淡写,问道:"你这般劲道,往日里女人定是少不了的,倒是如何安排她们?"
啊?
欧阳筠一愣。
只这一愣间,小隅却已然挣开他,躺到榻上,卷了被子裹住,一双美目晶亮晶亮,瞅着男人,似笑未笑。
要老命了。从没提起这茬啊,怎么这个要紧关头想起来问呢。
"哪有么,我往日只想着做盟主,论不到这些事,你看家里头都是别房的女眷……"欧阳筠倒也不是十分心虚,他本对女色并不很在意,少数几个侍妾也早在北上前就做了安置。
"真的?一个都没有?"小隅跷起细长白腿,白生生的脚丫子在男人眼前晃来晃去,嘴边挂着笑,横生一股媚态。
"没有,一个没有。"口气无比坚决。
欧阳筠一边说一边吞口水,小隅这勾人模样,便是瞧上一百年都会浑身发热。不过他脑瓜子还算清醒,有些事情是绝对不能认,打死不能认,认了就死,绝无侥幸。
小隅也不真恼,只觉得好笑,这死家伙,这死家伙!
厚脸皮猪!
他轻瞥了眼男人,慢条斯理坐起,微微嘟了嘴,半真半假道:"骗我,当心老娘宰了你!"
欧阳筠一愣,好久没见小隅着恼的样子,只看他上半身被褥落下,露出的粉粉两点衬着雪嫩滑腻的肌肤,实是诱人之极,脸上神情凶狠,眼里却漾了些许笑意。
又咽了口口水。
这是冤孽。
小隅塌下死,做鬼也风流。
"真生气?那便宰了我。"说着,赖皮的男人腆着脸凑过去。
寂隅被男人一把搂到怀里,脸颊也被那张大嘴一连亲了好几下,男人热滑的舌头也伸出来舔弄,粗糙的大么指更是抵在胸前敏感处不断揉捏。
对这男人实是没什么办法的,小隅轻轻哼了声,道:"我生的什么闲气!"
欧阳筠被他这么一说,心里顿时一颤,忙捧了他的脸:"小隅,你这上面不能怪我,我要是早遇见你,定是半个女人也不碰,小隅,我……"
寂隅两排睫扇垂下,嘴角却大大翘起:"没男人便可,老娘饶你不死。"
"那便好,谢谢老婆饶命,除了你再没旁人。"
切!
就会说好听话,小隅伸了指头在男人颊上一刮,瞪他一眼,顺势又伸出手将男人抱住,眼神抛出去──
死人,还等什么!
欧阳筠早就浑身发热,立刻将小隅的香唇堵上,狠狠吻将起来。誓将刚才的情事进行到底!
四处捏摸舔吻,手指轻轻在后处密缝扩张,男人又问他可恶问题:"用那个姿势,嗯?"
混蛋!
"想老娘早点死就用。"小隅切齿。
男人已然举了小隅的翘臀,做了起来,嘴里调笑道:"我怎舍得你死,会快活的,让你快活,嗯?"
呸,呸,呸……
小隅却再也想不了什么。
那冤家已然攻了进来,姿势实是羞人至极,却又给他摆了出来。若不是自己轻功卓越,腰间柔韧异于常人,便是练武的人也做不到这般……
可,可,可并不是不舒服的呢……
"啊──"
他忍不住轻吟出声。
男人得了鼓励,越发粗蛮起来,恨不得将身下的妙人戳碎才罢。
"啊──啊啊──"
小隅纵声尖叫。
想躲开些,男人却将他腰肢牢牢箍住,怎也挣脱不去。
"啊,别、啊,快些,别……"
"嗯?到底不要还是要多些?"男人假作疑虑。
寂隅扭头,将脸整个埋到被褥里。
身内的那点,又被猛地戳到,快感潮水般涌上,可男人却又移开,他细吟喘息,脖颈仰高,腰肢迎合……
男人又再戳──
"啊──啊──"
再想躲开,却又被抵住,那家伙狠命攻进,再全然拔出,如此这般,反反复复,快疯了,那种感觉便是接近极致,逼到疯狂……
手指拼命地抓男人的背,可恶的家伙!
可快感也一波波涌过来,生似要淹没自己……
便将自己全拿了去罢!
寂隅眼前一道白光,满身细汗,轻轻窝在男人怀里。
与他做,每回都像死了一回再活转来……
欧阳筠沈哼一声,停下,粗喘不止。他细细替怀中爱人揉腰,下处却始终舍不得抽出,嘴忍不住一直一直地吻吸,在他的小隅身上种下一朵又一朵。
他的,小隅。
——完——
后记
决定写楚楚系列文的不是悬悬在下,唉,小编最大啊。一旦决定,首先就是小宝同学的故事。但是,悬悬却选老妖。因为很喜欢我家老六啊,当然,不是不喜欢小宝啦!
不过《楚楚》结构很完整,能够插针的小缝都没有,都是因为悬悬没打算写系列文。呵呵。
于是,某天清晨,醒过来,脑筋里突然滑过个念头,便有了妖魔这个故事。我家寂隅虽然经历复杂,但是他坚强,他喜欢自由,他热情,他寂寞,他任性,他至情至性,他刚烈,他决绝,他有妖孽的面目,里面却是个又坚强又脆弱,又任性又情真的人。他的爱情,是成人的爱情,他放得开,他会很热情地造爱。(汗^
0 ^)
本来想给他配个老实头的想法烟消云散。
应该是个狡猾能干精明的家伙,能够将小隅吃得死死的家伙。但是外表确实温和圆融无害的大尾巴狼。
现在,完成了。
哈哈,自恋一下,感觉有点小小的伟大——狗屁不通啦,噗噗!在很狭窄的空间完成了这个故事。
欧阳筠有野心,因为他有潜在的不安全,他是续弦生的孩子,不得老爹青睐,他要获得只能靠自己,他更坚强。
他的野心其实是欲望。欲望这个东西需要被填满。也许悬悬很老土了,或者少了青春热血,但其实,用功名利禄来填满的欲望,会有天变得特别空虚,只能不断去填满,去再填满,最后变成不再是自己的自己。
还是让老妖来填满他的欲望吧。哈哈!
悬悬很喜欢《妖魔》这个故事啦。
然后一定要谢谢一直陪伴悬悬写故事的涛涛,虫虫,还有很多给出宝贵意见的朋友们。某芸在专栏写,写作是寂寞的。是,但也不是。
写完的时候会很感慨,写完的时候觉得很幸福。觉得多了好多孩子一样。
还是相信爱情!
下个故事,小宝和他的那位,再见啦!
筱悬
楚岚和小柳的故事请看《楚楚》
This entry was posted on 2009/10/03 at 上午3:50:00 and is filed under 推薦. You can follow any responses to this entry through the RSS 2.0. You can leave a respon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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