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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另、8月中旬開始包包的工作會比較忙,所以一切更新暫緩,希望各位親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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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box! 碎碎念[留言板]

姑娘們如有要推介的文可以在下面留言(注明標題和作者) 或者發TXT檔到俺郵箱szheung@gmail.com
    

《复活——换头》作者:多云 第2部份

,四堵墙壁轰隆隆地挤压而来,似要将他碾碎。

  "看来你没骗我,那个男人确实不是你,是肖焕然的情人。"傅心如好像松了口气,啪地丢开鼠标,"肖氏与我们傅家仇怨甚深,当年就是因为肖焕然你父亲才离家出走,你对此一清二楚……"傅心如顿了一瞬,视线飘向厅门,忽然话音一转,"虽然你渴望复仇,渴望击溃肖氏,也不必以身为饵拿感情做戏,更不必刻意装穷接近肖潇,低三下四地去给他打工,现在出了这种事,万一波及你怎么办?"

  傅嘉铭越听越骇异,刚要辩解,就听门口传来一声怒吼,"傅嘉铭,你——你混蛋!"

  嘉铭浑身巨震,猛地转身,"肖潇?肖潇!"

  厅门大敞,肖潇一身黑衣,站在门前,像个纤薄的影子,他的视线横过傅嘉铭扫向液晶悬屏,眼中一片空芜,"你都知道了?这是你策划的吧?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对吗,傅助理?"肖潇清秀的五官渐渐扭曲,咬牙切齿道:"你和林浅也是假戏真做吗?我看到你搂着他去开房,当晚就不告而别,而我……我……"肖潇的视线又回到屏幕上,浑身战栗,"原来这一切都是你背后策划的!"

  "什么肖潇?你……说什么?"傅嘉铭像条搁浅的鱼,拼命地呼吸妄想汲取一丝氧气,"我没有策划什么,我和你……"

  "你和我是一场骗局!你比齐天的演技还高明,真是太难为你了。"肖潇想笑,努力牵起一侧嘴角,眼泪顺着扭曲的笑纹滑入唇瓣,"我这么个小东西也值得你们俩双管齐下,哈哈哈……"

  "齐天!那人是齐天?"傅嘉铭急痛攻心,双眼血红,他霍地跳起身扑向门口。

  肖潇踉跄着后退,一双黑眸用力地望着嘉铭,似眷恋似怨怼似不舍似愤怒,他眼中绝望的神情复杂莫测。

  就在这时厅内忽然传来砰通一声闷响,仓促间,嘉铭回头看去,发现母亲翻倒在地,已经昏迷不醒。

  "妈——"嘉铭重又奔回母亲身边,抓起她的腕脉检查,待发现母亲并无大碍时肖潇早已消失无踪了。

  "肖潇——肖潇——"傅嘉铭大叫着追出走廊,隐约的,不知从哪个房间飘出圣洁的歌声:

  —— 平安夜……圣善夜……万暗中……光华射……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阴谋并不简单,还有许多疑点和犯罪嫌疑人,嗷嗷,嘉铭至今也没有完全了解,至于肖潇,就更是一知半解~~

莱昂的'一次心'爱的也是嘉铭呀,5555555~~~,但他自己的心已经没有了,算是真正心死了,555~~

很多亲都开学了,祝大家新学年一切顺利,心想事成!

亲们也祝我能顺利完成这个文吧,嗷嗷,我非常想把它写好,今天这章份量足,大家给点掌声呀,5555,掌声响起来~~~,俺无限深情的呼唤,汗,瀑布汗~~


二十五 破茧而出


  在麦迪逊广场附近有一座不起眼的老式建筑,默默无闻地藏身于摩天大厦之间,克莱尔博士的心灵梳理沙龙就位于老楼顶层,和其他心理诊所不同,这间沙龙开阔明亮,空气清新,微带花香,令踏足其间的人顿觉心旷神怡。

  克莱尔博士不年轻了,一双棕眸炯炯有神,好像能洞悉人心,她的神情温文和蔼,总能令人感觉舒畅放松。当她看到推门走入的莱昂,不禁微笑着站起身,

  "莱昂,你总算来了,怀特博士已经给我打过两次电话了。"卡莱尔看似不经意地审视着莱昂的面色,心中微沉,"我们先来测评传输数据,然后聊聊你的近况。"

  莱昂默不作声地走到诊所一角的屏风后,那里更像一个微型实验室,台子上排列着电脑和各种精密仪器。

  "莱昂,放松。"克莱尔博士轻声提醒,极力掩饰心底的惋惜,"你本来就气色不佳,现在简直就毫无血色了。"

  莱昂无奈地牵牵嘴角,任凭博士将扫描探头接驳在颈圈上,"我现在就像科学狂人制造出的那个怪物,实在无法故作轻松。"

  "……"克莱尔博士随和地笑笑,也不反驳他,只熟练地启动仪器,记录传输数据,她双眼盯着电脑屏幕,隔了半晌,"就是父母原创的也难免不出偏差,生命最可贵,肉体只是生命的载体。"

  "可我现在的肉身承载的还是我的生命吗?"莱昂脱口问道,继而就紧抿双唇,好像生怕泄露心中的秘密。

  "你觉得呢?"克莱尔博士并未回眸,依然盯视着电脑屏幕,她的声音非常柔和,眼角皮肤却不自觉地轻颤。

  "我……"莱昂不安地靠向椅背,似乎要寻找某种支撑,"说实话,我很困惑,总感觉心中暗潮汹涌,正通过某个神秘的渠道与大脑紧密沟通,一开始还能分清彼此,现在已经……"

  "已经什么?"克莱尔博士转过身,笃定地望着莱昂。

  "已经水乳交融。"莱昂的声音低似耳语,却揭示了一个惊天秘密。

  克莱尔博士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取下扫描探头,"既然是水乳交融就说明你'心''灵'和睦,身心协调,新生命朝气蓬勃,没什么不妥呀。"

  "可是……可是……"莱昂急切地抬起头,"我不想被取代,我不想因操作失误而被'新文件'覆盖。"

  "你?"克莱尔微微眯起双眼,"你是谁?谁又是你?你不想和你自己融为一体吗?你为什么要和自己对立呢?"

  "呃——!"莱昂紧靠着椅背动弹不得,忽然觉得恍惚,——是呀,现在不甘不舍的到底是哪个'自己'?

  克莱尔拍拍莱昂的肩膀,心中充满同情和理解,脸上却不动声色,"你不要再和'你自己'较劲了,放松。"她拿起一叠随机打印的数据递给莱昂,"看看,现在的你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强壮,各项指标完美无暇。记住我的话,生命最宝贵,你现在拥有的确实是一个新生命,承载着两份力量与盼望,简直无与伦比,别管是哪个'你'都该为此感恩,不然此时我要面对就是两座墓碑而不是一个美好的新生命。"

  "……"莱昂一时说不出话,身上的血液汩汩流动,活泼而强健,似乎……似乎预示着某个承诺。

  克莱尔抬起左手按在头侧,又抬起右手捂住左胸口,郑重地看着莱昂,"我们的大脑与我们的心脏同样重要,缺一不可,即使是我也有心脑不一的时候,这很正常。关键是顺其自然,不要紧张,让心脑渐渐统一和谐。"

  克莱尔博士啪啪啪地关上各种仪器,随意地问:"你想了解捐赠人的情况吗?要不要看看资料。"

  莱昂唰地跳起身,连连摆手,"不不,不需要!"

  克莱尔侧眸看去,发现他的面色再次变得苍白,"放松放松,这就是个提议,我们都尊重你的决定。"

  ——我的决定?莱昂一凛,到底是哪个我?恐怕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很排斥这个提议,那又是为什么呢?

  "我觉得那是个潘多拉的盒子,我们还是不要打开为好。"莱昂率先走出屏风,随便挑张沙发坐下,就听克莱尔博士柔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他是个好情人吗?"

  "呃——?谁?"莱昂惊得一跳,差点从沙发上翻倒在地,一刹那,脑中撞击着纷乱热烈的性
爱画面,莱昂知道那是自己和……和谁欢爱?莱昂看不清对方的面貌,耳中却絮絮低语着他的声音,那声音十分模糊,十分轻柔,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莱昂隐约地猜到他是……傅嘉铭!

  "我……我现在没有情人。"莱昂的声音里隐含着迷茫和痛楚。

  "什么?可你的脑电数据显示某个区域十分动荡活跃。"心理医生审慎地看着莱昂,轻轻转动手中的原子笔。

  莱昂的双臂死死撑着沙发,想起昨天在小旅馆中的经历,不禁急痛交加,"也许我遇到一个人,也许我渴望与他交往,与他热恋,也许他心中另有所属,也许……"——也许三年前我就爱上了他,一直爱着他!

  莱昂呼地坐起身,真皮沙发簌簌轻响,他张张嘴,眉头紧皱,终于将冲到嘴边的话咽回喉咙,呛得满脸通红,他的心底隐藏着躁动不安和极深极沉的盼望。

  心理医生不易觉察地挑挑眉毛,隔了半晌,轻声问:"也许这个人也爱上了你,只是他还不知道?"

  莱昂慌乱地抬头望着心理医生,不经意间,视线扫过她身前的写字台,不觉一震,好像被炽烈的阳光晃了眼睛,"克莱尔博士,你也喜欢古典音乐?"

  心理医生眸光一闪,顺手拿起桌上的光盘,指指光盘封面上神采飞扬的少年,"你是说肖潇?这张光盘是他生前欧洲巡演的曲目精选,非常值得收藏,怎么?你知道他?也喜欢……他的表演?"

  莱昂倏地睁大双眼,脑海中腾起浓雾,记忆恍惚地回到两年前:

  八月,巴黎在暑热中喘息,蒙马特高地游人如织,但却无法掩盖其浓厚的艺术气息。高地半山腰上有一个街头小公园,绿树葱茏,芳草茵茵,在绿意掩映下伫立着一列长墙,大约四十平米,深蓝色的瓷砖墙面上布满了细密的白色字迹,莱昂站在墙前,抬头仰望,近似膜拜。这时,从他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男声,音质清朗,异常耳熟,说的是粤语:"你就别数了,一共五百一十一块瓷砖,上书三百一十一种语言的同一句话。"

  ——啊!是傅嘉铭!莱昂惊喜得浑身一震,刚要回头,就听到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低低地笑,"什么话?告诉我。"

  莱昂一呆,——肖潇!莱昂黯然淡笑,这个地方,傅嘉铭怎么可能和别人同来。果然,嘉铭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爱你!"

  "……"不知怎的,莱昂心头忽然划过刺痛。

  "呵呵呵……我问你墙上写的是什么话?"肖潇明知故问,清澈的笑声令人心折。

  "我爱你。"嘉铭低诉。莱昂迅速垂下头,耳中嗡嗡轰响,看来嘉铭已经得到了肖潇,光听声音就知道他们彼此情深意切。

  身后忽然响起窸窣的声音,伴随着暧昧的轻喘。莱昂惊得一抖,背上哗地飙出细汗,嘉铭和肖潇,他们……在热吻!不知怎的,莱昂的唇舌也荡起一丝异样,仿佛……仿佛此时被嘉铭深吻的是自己!

  "你……你找到我们的'我爱你'了吗?"肖潇低问,呼吸不定。

  "在这里……"脚步声唰地靠近,莱昂还没来得及反应,耳边已响起傅嘉铭的惊呼:"啊,莱昂,是你!"

  莱昂深吸口气,转过身,蓦地跌入嘉铭深邃的眼波,此时傅嘉铭正斜身指着墙壁最左侧,双眼惊异地盯着莱昂,模样有点古怪。

  "啊,是你们!"莱昂故作惊讶,"你们说粤语害得我没认出来,只觉得声音非常熟悉。"

  肖潇小脸通红,慌乱地倒退半步,"莱昂,你也来看爱墙?"

  莱昂牵牵嘴角,"我是到此一游的美国佬,呵呵呵。"不知怎的,他的笑声显得如此空洞。"此处是蒙马特高地的名胜之一,我的旅游书上特别标明了,你们呢?来巴黎巡演顺便观光?"

  肖潇点点头,慌乱渐消,羞怯地笑了,"我和嘉铭在找……"

  "是这里吗?"不等肖潇说完,莱昂倏地俯身指着嘉铭手指的方向,"中文写成的'我爱你'。"他的手指几乎与嘉铭相触,眼角余光清晰地看到嘉铭神色一动。

  "原来在这里。"肖潇惊喜地走上前查看,忽又抬头指着长墙上方的美女像,嘴里喃喃默念着像旁题字:"保持理智,强求是不可能的。"

  ——呃!莱昂踉跄地靠在墙上,白花花的阳光兜头淋下,好像沸腾的铁水。

  "你怎么了?"
  "莱昂?"肖潇和嘉铭同时惊问。

  莱昂苦笑着抹了一把额头,"没想到欧洲这么热,快赶上纽约了。"

  傅嘉铭翻出背包中的宝济丸递给莱昂,"这是防暑良药,你试试。"

  莱昂接过塑胶小瓶,恍惚地笑了,"谢谢。"

  头顶的蓝天清亮无垠,水洗过似的,爱墙边的儿童乐园里传来孩子们欢快的笑声,童稚无邪,莱昂忽然觉得怅然若失,再次体验到身似流沙,渐渐消融的可怕感觉。

  "我……我走了,祝你们旅途愉快。"莱昂不再犹豫,匆匆告辞后就大步走出街心公园,转过一条小街,一眼看到那辆铁灰色的小MINI,亚历山大坐在车里,手握电话忙于公务,莱昂犹豫了一瞬,刚想转身离去,亚力已经丢下电话开门下车了,一边嘴里叽哩咕噜地咒骂:"见鬼,也不知欧洲佬是怎么想的,天天在这种小虫子里爬进爬出。"

  莱昂背着双手,偏头蹙眉慢慢踱到车前,还没站定就被亚力一把扯进怀里:"怎么样?那面墙?法国人真是死不改悔的浪漫派。"

  "……"莱昂不语,猛力推开亚力紧实的胸膛,——优美的欧洲仲夏日,真的具有蛊惑人心的力量,可为何自己念念不忘的是傅嘉铭?

  "你真的打算一直跟踪着我在欧洲转?你也太空闲了吧?"莱昂不屑地斜睨着亚力。

  "呵呵呵……"亚力不以为意,好脾气地笑,"跟着你在欧洲转也没什么不好,一样可以公私两不误,对了,那面墙到底有何玄妙?"

  "那面墙上写满了不同文字的'我爱你',可是在这最旖旎最深挚的词句之间分布着无数红色斑块,它们代表了一颗颗破碎的心。"

  莱昂低语,就听亚历山大嗬嗬讪笑,"法国人真是虚幻幼稚得没救了,'破碎的心'和'我爱你',呵呵呵,亏他们想得出来。"

  莱昂双眉一挑,唰地后退两步,"你别老损欧洲佬,爱墙的创意挺美好的。"

  "是是,王子殿下,小人错了,知罪了。"亚历山大后知后觉,此时才发现得罪了莱昂,立刻一鞠到地,滑稽地连连道歉,"让小人陪殿下回饭店消消火气吧。"亚力的声音渐渐低靡,手臂圈住莱昂的肩膀。

  莱昂膀子一晃甩脱他的纠缠,"你叫我什么?"莱昂的黑眸好似寒星,咄咄逼人地盯着亚力。

  "呃——"亚力后悔不已,气结地抹把额上的汗,都是欧洲这鬼天气,搞得自己频频失误,"莱昂,你的身世并非秘密,你也不必讳莫如深。"

  莱昂下颌微扬,淡淡地看他一眼,随即就顺着小街,头也不回地向上走去,高地之巅耸立着一座恢弘壮丽的建筑,拜占庭风格的白色圆顶在阳光下灿灿生辉,远远望去,就像一座心灵圣殿。

  "莱昂,我陪你去圣心大教堂。"亚力赶了上来,小心翼翼地查看着莱昂的神情,"听说在圣心院祈福很灵验,我们一起去祈祷。"

  ——祈祷?祈祷什么呢?是为肖潇和嘉铭祝福,还是祈祷自己尽快从无望的惦念中解脱?

  "莱昂,你信神吗?"一个冷静的女声骤然响起,猛地将莱昂拉回现实,怔忪回眸,莱昂发现布莱尔博士正关切地望着他,眼神沉静宽和,隐含慈悲。

  "我不信神,我命由我不由天!"莱昂从沙发上站起身,慢慢走到门前,在开门离去的那一瞬,他忽然回头认真地看着心理医生,"但我不介意临时抱佛脚,就像我不介意偶尔借用你的耳朵和智慧。"

  门声轻响,隽逸的身影一晃,转瞬就消失在门外了。


作者有话要说:那面爱墙也算是个名胜,位于巴黎蒙马特高地半山坡,旁边就是一个儿童乐园,很有趣的巧合。莱昂三年前已经爱上嘉铭,可怜的娃呀~~~

肖潇的灵魂至今都以为自己被齐天侵犯了,其实~~~?所以从他本人来说就不愿意大家知悉那段历史,他觉得那是一种羞辱,其实,现在的新生命既不是莱昂也不是嘉铭熟悉的肖潇了,因为经历了雇佣军严酷的生活和残酷的战争,肖潇也成长改变了,就是不换头,我们和朋友三年不见,也会发现彼此有所改变。

5555555,在这艰难时期大家给点鼓励呀,走过路过留个爪爪,撒个花花~~~,谢谢!


二十六 迷死人

  布莱尔博士愣怔地望着房门,良久,吁出口气,抬手揉揉额角,难怪莱昂纠结惊疑,以她专业心理医生的眼光来看,莱昂确实和以前不同,正在慢慢……幻化……慢慢升华。

  克莱尔的视线不可抑制地扫向桌上的光碟,肖潇正凝目注视着她,一双黑眸无比清透……

  克莱尔一惊,立刻调转视线,晃眼间忽然看到桌上的电话红灯频闪,克莱尔睁大双眼,倏地抓起话筒:"陛下,您好。"她立刻改说E语,声调流畅,"莱昂刚走。"

  "他怎么样?身体指标还正常吗?"阿方索国王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显得异常关切。

  "一切正常,完美得超出预料。"

  "啊,太好了!这真是近日来最好的消息。"听得出国王松了口气,"莱昂的情绪如何?有没有提出要看捐赠者的资料?"

  "没有,他仍然对此十分抵触。"克莱尔皱皱眉,——莱昂对此甚至连最起码的好奇也没有,这显然不太正常。

  "是不是……"阿方索沉吟着,"有没有可能是捐赠者灵力仍在,阻止了莱昂?"

  ——啊!心理医生由衷感叹,真不愧是一国之王,看问题竟如此一针见血。

  "陛下,此时他们已合二为一,不分彼此,我们面对的是一个完整的新生命。"克莱尔温和地提醒着,"我没有看出新生命会出现人格分裂的迹象,也许会有犹疑挫败不甘等等负面情绪,那属于正常的术后心理反应,都在检测控制之中,请您不要担心。"

  "有你这个专家在他身边时刻关注我当然放心,不过……"阿方索话音一转,语调猛然低沉下去,"我对那个亚历山大?艾威尔实在放心不下,他是地头蛇,莱昂又不愿意回欧洲。"

  "今天莱昂没有提到小艾威尔。"克莱尔博士非常清楚莱昂口中的那个'也许'不是亚力。

  "可这并不代表他会放弃莱昂,也不代表莱昂会真的与他断绝来往。"阿方索的声音显得非常焦虑,"当初莱昂也没真的和他在一起,不过是若即若离,老艾威尔就将手伸到了国防大臣的办公室。"阿方索国王一想起那些灰暗的日子就气愤不已,"老艾威尔死前一直紧紧掌握着艾威尔王国的大权,那个亚历山大不过是他爷爷的传声筒,当特里约(国防大臣)向我暗示是否将常规武器的订单分一部分给艾威尔精密仪器时,我就知道大事不妙,你能想象那是什么状况吗?"阿方索声音震颤,"那是一种变相的要挟,我桑切斯王族绝不对人妥协,艾威尔家为了利益什么都干得出来,全是一群吸血鬼!现在老艾威尔死了,亚历山大绝不会停止兴风作浪!"

  "呃……"一贯处乱不惊的棕发女士到了此时也觉得心情沉重,她轻咳了一声,"陛下,就像您说的桑切斯王族从不对人妥协,咳咳……,莱昂正是桑切斯王族的核心成员之一,为了坚持他的感情理念,莱昂差点失去生命。所以,我不认为他会重蹈覆辙。"

  "哦?你有什么新发现?"国王毕竟是国王,再次抓住关键。

  "莱昂现在很迷茫,他好像心有牵挂。"克莱尔谨慎地回答,

  "牵挂?难道是——"阿方索倏地提高声音,"难道是那个中国人吗? "

  克莱尔博士心头一跳,"莱昂没有明说,我不能表现得过分好奇。"

  "嗯……"阿方索沉吟,随即便果断地吩咐:"一切以你的专业判断为准,千万不要影响莱昂的心态,他外表刚强内心细腻柔软,和他……母亲很像,但是,"国王话锋一顿,"可否请你在对他进行心理辅导时引导他走向那个'牵挂',咳咳,加西亚见过那个中国小伙子,对他印象很好。"

  "这也许需要时间。"克莱尔博士转动座椅面向大窗,"更需要缘分,记得吗,东方人一向讲求缘分,这虚无缥缈的东西最残忍!"

  电话那端的阿方索蓦地沉默下来,——缘分,真是一切痴男怨女的天敌!

  "即使莱昂对那人万分衷情,若是他们无缘,也是无济于事。还会再次伤害了莱昂。"

  "好吧,那就静观其变吧,但愿莱昂这次能顺利。"阿方索国王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疲惫,"好在莱昂在哈佛法学院的功课繁忙,他不会有更多时间流连情场。小艾威尔家事缠身又不甘寂寞,过些日子也许就知难而退了。"

  ——知难而退?克莱尔博士摇摇头,与其指望亚历山大知难而退,还不如祈祷那个中国人勇往直前!

  ****************************

  莱昂回到文华东方酒店,当他路过大堂前台时,忽然停下脚步,双眼不受控制地盯视着前方那个高挑挺拔的身影。在他还没来得及阻止自己之前,他已脱口叫道:"嘉铭!"

  傅嘉铭身体一震,倏地转身,"莱昂,我……我来还衣服。"嘉铭拎起柜台上的纸袋,"现在碰到你,不用转交了。"

  莱昂面色一暗,刚刚飞上眉梢的期盼迅速消退,"你只是来还衣服吗?"

  "呃,我……"傅嘉铭欲言又止,大堂里人流熙攘,他和莱昂只隔着几米远,却好像隔着万水千山,那是人心的距离吧,"昨天的事……"

  "昨天什么事也没有。"不等嘉铭说完,莱昂就毅然打断他,"你可以把它当成是我梦游。"他轻快地走过去,唰地从嘉铭手中接过纸袋,"就两件衣服还麻烦你亲自跑一趟。"

  傅嘉铭怔然而立,忽然觉得无比失落,莱昂疏远的眼神比他冷淡的话更令人难堪,不不,岂止是难堪,简直是……难过!

  傅嘉铭被自己怪异的情绪吓了一跳,立刻退后半步,莱昂说得没错,自己这两天心浮气躁全是因为受到记忆的蛊惑,记忆中肖潇的一切开始在别人身上出现,这就是克莱尔博士所说的记忆移情吧。

  "莱昂,对不起,梦游的是我不是你。"嘉铭欠欠身,正要掉头走出大堂,就见两个男人从酒店门外并肩而来,即使现在出现在门口的是远古恐龙也不会令傅嘉铭更震骇,那两个男人竟然是——

  "齐天!"

  身后忽然传来莱昂的低叫,嘉铭浑身一抖,倏地回眸,就见莱昂双眼微眯盯视着大门的方向,浓睫下闪出异样的戾光,好像骤然发现猎物的猛禽。

  ——呃!傅嘉铭不置信地眨眨眼,再看莱昂时更加惊讶,只瞬间,莱昂眼中已换了表情,波闪涟滟,一双明眸竟似深不可测的幽泓,神秘而诱惑。他没有理会嘉铭的关注,直接绕过嘉铭向那两人迎面走去。

  "齐先生,幸会,好久不见了。"

  一刹那,傅嘉铭,齐天,还有齐天身侧的同伴全都大惊失色,大堂内的温度好像瞬间沸腾,只有莱昂言笑晏晏,对众人震惊的反应毫不在意,他的双手插在裤袋中,略侧身,微微扬起精致的下颌,眸光灼灼地望着齐天。这一刻,众人清晰地听到彼此倒吸冷气的声音,原来世上真有'魅惑'这回事。

  "齐先生,咱们真是有缘,又在纽约会面了,看来我们都将不虚此行!"继而莱昂视线一转,斜斜地卷向齐天身侧的同伴,蓦地弯唇笑了,"世界真是狭小,我和乔大师也很有缘呀,嘉铭,你说是不是?"

  莱昂若无其事地转身看着傅嘉铭,好像确信嘉铭肯定会跟在自己身后,随即便'咦'地惊叫,一边唰地挽住嘉铭的胳膊,"嘉铭,你别是又中暑了吧,还是冷气太凉?"

  乔乔最先从惊异中恢复,他踏前半步,笑眯眯地伸出手,"我是乔乔,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不知怎的,乔乔最后一句话竟令众人再次惊颤,仿佛那是一个魔咒。莱昂看看伸到面前的手,不为所动地摇摇头,笑得更加无邪,"虽然咱们有缘,却不知是孽缘还是善缘,你还是别这么早高兴吧。"

  乔乔还从未被人如此轻慢过,好像一头撞在铁板上,他一口气堵在嗓子里呛得满脸通红,这时就听齐天磁性的声音响了起来,

  "莱昂,太意外了,没想到在此重逢,咱们确实有缘,而且——"齐天话音一轻,"咱们一定是善缘。"他的视线如火如荼地烧向绝色少年,不防半路被傅嘉铭冷若冰霜的视线拦截,

  "齐天,你真是阴魂不散。"傅嘉铭咬牙切齿,恨不得眸光如剑立毙齐天。

  乔乔双眉一挑,悄悄后退,好像是怕冰火对决伤及无辜,双眼却玩味地扫视着众人,就见齐天扯扯嘴角,阴沉地笑道:"傅公子也没闲着呀,"齐天的视线刺向莱昂与嘉铭互挽的手臂,眉心一拧,"你的速度还真快,又尽在把握了,嘿……"

  齐天嘿声刚一出口,傅嘉铭的拳头已经挥到他的下巴上,却被莱昂后发先至一把攥住,"嘉铭,少安毋躁。"

  "你——"齐天趔趄着后退,惊魂未定地瞪着嘉铭,张嘴要叫,转瞬又紧紧抿唇,目光变得更加阴沉。

  傅嘉铭被莱昂攥着拳头,那感觉说不出的奇异,好像……好像被攥住的是他的心。

  "呵呵呵……"清脆的笑声骤然响起,乔乔轻飘飘地围着他们踱步,一边好整以暇地连连叹息:"原来都是有缘人呀,没想到,真没想到,可惜齐先生傅先生要失望了,你们一往情深要寻觅的亡灵不再异世,至于在哪里?"乔乔眼珠一转,似笑非笑地瞄瞄莱昂,又迅速调开视线。

  "在哪里?"齐天和嘉铭同时追问,莱昂倏地松开嘉铭,抱臂而站,淡然旁观。

  "在——"乔乔拖长声音,神秘地抿唇笑了,"在你们的心里,如果你们都还记得他,心在人在,心亡人亡。"

  ——呃!莱昂身体一晃,不由自主地倒退半步,心亡人亡!那他岂不是早已死亡了。

  傅嘉铭似乎感到了他的异常,想也没想就伸手扶住莱昂,齐天像被人抢去了无价珍宝,颈侧血管突突暴跳,"恐怕傅公子早无心旧人了,也许三年前就是个骗局。"

  "你混蛋!"傅嘉铭红了眼睛,挥臂直捣齐天胸口,乔乔一个健步冲上来格开嘉铭的猛袭,"慢慢,有话好好说嘛,咱们几个华人在此剑拔弩张,实在不好看。"

  不知怎的,这次莱昂没有干涉嘉铭,他偏着头,长眉紧蹙,似乎陷入了时间的荒漠。

  齐天脸色铁青,"乔乔,让你见笑了,咱们走吧,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请教。"

  齐天不屑地转身,忽又站住,一下子变得和颜悦色,"莱昂,后会有期。"

  莱昂一震,还没做出反应,傅嘉铭已侧身拦住齐天,"齐天,我警告你,不许……"

  "不许怎样?"齐天眼角斜挑,看看莱昂再看看嘉铭,"你是谁?唐璜?哈哈哈,真是笑话!"

  傅嘉铭咬咬牙,豁出去似的一把搂住莱昂,指着齐天的鼻子,"你听清楚了齐天,不许你动歪脑筋,我是他的——"

  "你是他的什么?情人?"齐天紧张得嘴角抽搐。

  "他是我的全权代理。"莱昂轻轻挣脱嘉铭的手臂,不动声色地望着齐天,似乎对齐天嚣张的质问并不在意,"今天嘉铭心情不好,齐先生,我们改天再见。"

  ——呃!齐天乔乔顿时愣住,完全没想到莱昂会是这种反应,傅嘉铭脸色煞白,他使劲攥紧双拳,心脏像被一只铁网缠住不断抽紧,

  "好,改天见,我就住5804。"齐天眼神一荡,声音中充满暗示。随即就带着乔乔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好戏就要开始了,嗷嗷~~~

已经夏末了,早晚很凉,我已经开了暖气,大家也给俺点热气儿,不然真要冻死咧,跟我交流交流,告诉我你们看完这章的想法,不要沉默呀,55555555,谢谢。


二十七 第一次亲密接触

  "莱昂,你疯了?"傅嘉铭唰地扣住莱昂的双肩,"你知不知道齐天的所作所为?他绝非善类。"

  莱昂慢慢转过头,眼中暗火熊熊,嘉铭骤然看到不由倒吸口气,就听莱昂轻声问:"那你呢?嘉铭?你有没有做过亏心事?"

  "呃!"傅嘉铭如遭雷击,这眼神,这声音,这语气都……都像极了肖潇!嘉铭的眼中迅速腾起泪雾,他重重地点头:"我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擅自离开肖潇,那晚在东京,我……我不该急着走。"

  "仅此而已?"莱昂好像也陷入了迷幻,声音低不可闻。

  "是,仅此而已。"傅嘉铭毫不犹豫。

  莱昂陡地一晃肩膀,手臂上扬摆脱禁锢,"你是傅嘉铭,香港傅氏集团的'王储',你和我提过吗?"

  "莱……莱昂!"嘉铭失声惊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听觉,豁然想起自己对肖潇隐瞒了身世,这……这恐怕才是最大的失误。

  莱昂弯腰捡起纸袋刚要转身离去就被嘉铭拉住手臂,"莱昂,请听我说——"

  莱昂低眸看看嘉铭的手,也不挣扎,面色渐渐缓和,"嘉铭,我也没和你提起过家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死穴,也许你是迫不得已或是处于善意,不过……"莱昂蓦地抬手覆住嘉铭的手,紧紧按着:"善意的谎言也是谎言。至于齐天,"莱昂原本转晴的脸色一下子又变得阴沉,"齐天那种人就罪不容恕!"

  "什么?你知道齐天干了什么?"傅嘉铭更觉不可思议。

  莱昂脑中一闪,迅速回应:"你别忘了我是华霸总裁,ICM艺术经纪公司隶属于华霸,肖潇当年在香港的基照门事件我早已了解,ICM上层做了大量工作才抹平此事。"

  傅嘉铭吁出口气,这听起来虽然是个合理的解释,但……好像总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嘉铭一时想不出,只得追问:"所谓大量的工作也包括假造他的死因?"

  莱昂腾腾倒退,胸中火烧火燎地疼,脸上瞬间褪尽血色,"死于恐怖袭击可以免去无数谈资和猜测,他不想再次成为众矢之的。"

  "他——?"傅嘉铭惊问,猛地看到莱昂病态的面容,不禁伸臂扶住他,"你怎么了?心脏又不舒服了?"

  莱昂点点头又摇摇头,虚弱地牵牵嘴角,"你要是真的关心我,就搬到文华酒店来。"他的面色非常苍白,衬得一双大眼睛黑漆漆的亮似冷星,"我在纽约还要逗留几天,你不是也要去康奈尔大学医学院(位于纽约市中心)观摩实验?况且齐天也住进了文华。"

  莱昂的最后一句话好似惊雷,炸得傅嘉铭双眼血红,"那头狼居然住5804!"

  "对,我住5808。"莱昂不怕死地补充一句,满意地看到傅嘉铭抿紧薄唇,"你是打算自入狼口吗?"

  嘉铭沉不住气了,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过问莱昂的私事,但一想到齐天那不怀好意的笑脸,就火冒三丈。

  "我怎么听你说的像'自甘堕落'?"不知怎的,莱昂也不生气,他重新将手插入裤袋,气定神闲地笑望着嘉铭。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傅嘉铭大窘,英俊的脸上微微泛红。刚才他面对齐天气势汹汹,此时倒被莱昂一句话问得口拙。

  莱昂唇边的笑意渐渐漾进双眼,越来越浓,他晃晃肩膀,撞了嘉铭一下,"得了,瞎担心什么,我是猛兽可不是迷途小羊,最后被撕碎的一定不是我。"

  傅嘉铭心底激灵一下,无端发冷,立刻板起面孔,"你最好离他远点,那块肉极不新鲜,就是撕碎了也腌臢晦气!"

  "那就一枪干掉他,我是神枪手。"莱昂脱口而出,一边抬手做了个瞄准的动作,他不知道此时他的眼中又腾起狙击手冷酷的目光,嘉铭无意中看到不禁万分惊愕,

  "莱昂,别乱来。"

  "呃……?"莱昂一愣,像从臆想中惊醒,恍惚地摇摇头,"没什么,我说笑的。"可他心里很清楚,他想干掉齐天,一枪解决!

  那是'他'的心还是他自己的意志,莱昂再也分不清,也不想探究,也许'他'生前真的是个军人,嫉恶如仇!

  "嘿,咱们还是赶紧去查查五十八层是否还有空房。"莱昂不由分说拉着傅嘉铭走向前台,"要是没有了,干脆咱俩住一间吧,反正我那是行政套房。"

  莱昂若无其事地说着,眼波微荡,傅嘉铭心跳渐快,砰通砰通,他使劲地端正表情,"也不一定非住五十八层。"

  "怎么?你怕我怠慢了你,我可以把床让给你,我睡沙发。"莱昂说得纯真无邪,连他黑眸中的神情都变得异常清澈。傅嘉铭却已汗流浃背,一边痛恨自己胡思乱想,男人很久不做果然会出问题,他已经快精神分裂了。

  "嘉铭,你很热吗?怎么满头大汗?"傅嘉铭还没来得及躲闪,莱昂已经伸手抚上他的前额,"哎呀,还真有点热,你很难受吗?生病了?"

  也不知是真是假,莱昂煞有介事地一连声追问,问得傅嘉铭哑口无言,眼看马上就要走到前台,嘉铭艰难地咽了下口水,"是……是有点不舒服……也……也没什么大问题……"

  "哦!"莱昂故作了然地点点头,"我看你是想睡觉了。"

  ——啊?!若不是已经走到了前台,傅嘉铭一定落荒而逃了,这种对话实在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

  "我听说小孩子要睡觉前都手脚发热脑门发烫,和你的情况非常吻合。"莱昂一本正经地下了结论,"嘉铭,你一定是困了,昨夜没睡?"

  ——昨夜?傅嘉铭的心脏倏地紧缩,再次被困网中,昨夜他一直在噩梦中挣扎,肖潇的背影和诀别前绝望的凝视交叠出现,不断撕扯着他的神经,痛不可当。

  莱昂异常敏感,立刻意识到问错了话,他轻轻松开嘉铭的手,趴在柜台上和前台服务员交涉,不一会儿就用手肘撞撞嘉铭,"嗨,信用卡,护照,5818房,没问题吧?"

  "呃,没问题。"傅嘉铭略显怔忪地掏出证件,他对自己决定搬入文华感到非常惊讶却并不后悔,——齐天!一定是因为遇到了齐天!

  他们办完入住手续一起朝电梯廊走去,"嘉铭,我是不是又擅作主张了?文华行政楼层的费用实在……实在……"——实在昂贵!莱昂此时才想到自己也许强人所难了。

  "嗨,你别瞎操心了,我好歹也是脑外医生。"傅嘉铭连鼻尖儿上也冒出汗珠。

  "高级住院医的年薪少得可怜,你又从不依靠家里接济。"莱昂随口说着,傅嘉铭惊讶得跨前一步挡在他面前,"莱昂,你怎么知道我和家族长期不睦?"

  莱昂被迫停下脚步,脑中乱糟糟地轰鸣,——是呀,他怎么知道的?

  "难道不是吗?难道你只是在我面前做做样子?"对不知道如何回答的问题最好的应对策略就是先声夺人的反问,莱昂照此行动,结果发现傅嘉铭如见鬼魅,面无人色。

  "我……我没有骗过你,我真的和家里断绝了关系。"情急下,傅嘉铭真的精神混乱了,竟然对着莱昂喊出他想对肖潇解释却再也没机会解释的话。

  莱昂轻舒口气,笑眯眯地拍拍嘉铭的肩膀,"你看,这个情况是你告诉我的,现在你自己也承认了,怎么还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嗯,这……"到了此时,傅嘉铭是彻底糊涂了,他抓抓脑门儿,拼命回忆着三年前与莱昂的结交经过,还是想不起自己何时和他提及此事,就连肖潇也对他的情况一知半解。

  "不过,"莱昂眸光一冷,狂肆不羁的表情重现眼中,"我倒是觉得是时候和你的家族重新和解了。"

  "什么?"傅嘉铭不置信地瞪着莱昂,好在他们已置身大堂拐角,行人稀少,"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应该回到傅氏执掌大权。"莱昂镇定自若地看着傅嘉铭,对他震惊的表情视若无睹,"如此庞大的资产应该掌握在更有良知的人手中,与其消极逃避,不如真正履行职责改变现状,消灭恶浊,铲除渣滓。"莱昂蓦地揪住嘉铭的衬衫,"像齐天这种污秽就该从地球上永久消失,可你看看他,竟然还越活越得意了。"

  "……"傅嘉铭不言不动,静立如松,头颅内却早已沸腾,好像一锅滚油骤然淋入冰水,噼里啪啦剧烈炸响。

  就在这时,从拐角另一端的电梯廊里走出几个人,莱昂眼角瞄到立刻扯着嘉铭旋身一转猛地将他推在墙上,继而扑过去紧紧抱着他,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

  傅嘉铭已于同时看到了那一行人,下意识地低头搂住莱昂,本是配合他做戏,可当手臂圈住那纤韧秀挺的腰背,一刹那,傅嘉铭竟湿了眼眶。那么熟悉又陌生,那么久违又渴盼的感觉,竟似无价之宝又失而复得!

  不知过了多久,是几秒几分钟又或是亿万光年,莱昂只觉左肩上渐渐潮湿,水印不断扩大,渐渐冰凉,他默默松开嘉铭,心里煎熬着,却一时说不出话。

  傅嘉铭低着头,静静落泪,半晌,嘉铭抬起胳膊狠狠抹抹眼睛,他记得只有在很小的时候,受了委屈痛哭失声,才会用衣袖擦拭眼泪,

  "对不起——"
  "对不起——"

  嘉铭和莱昂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他们俩低着头并未看向对方,却清晰地感觉到某种电磁在他们之间纠缠碰撞,啪啪作响,拉出火花。

  "我回去退房,稍后见。"傅嘉铭抬眸飞快地看了莱昂一眼就转身跑出大堂。

  莱昂抬手使劲按住左胸,喃喃低语:"——老兄老兄别慌,千万别慌,只是一个拥抱,你以前没拥抱过吗?呵呵,是没和男人拥抱过吧?可他是我爱的人,很爱很爱的人,我盼望以后能常常和他拥抱——"

  如果此时有人路过此地看到此情此景,一定会莫名感动又万分惊诧。

  "你伸着头看什么呢?这么出神!"乔乔跟在几个客人身后转出拐角,刚走到斜对面的大堂休息区就看到乔美丽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走过来的方向。他举起手中的报纸啪地打在美丽的额头上,"哎哎,跟你说话呢,听到没有?刚才走在我前面的就是艾威尔精密科技的几位高层,纽约这地方真是盛产名人。"

  "走开走开!"乔姑娘不耐烦地推开挡在她身前的乔乔,"别挡着我看好戏。"

  "什么戏?我也看看。"乔乔好奇地扭头看去,不觉猛地愣住,"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刚才路过时就觉得他们不太对劲,原来是小傅和新欢。"

  "低头,他过来了!"乔美丽低叫,一边将乔乔扯到沙发上坐下,"要不咱俩也趁机亲近亲近?"

  听到她邪恶的声音,乔乔惊得一跳,睃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等你下辈子变了男人再说吧。"

  "啧啧啧,就是我这辈子是男人,也难获乔大师的芳心呀,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你的芳心看来又要落空了。"乔美丽躲在宽大的沙发后,眼睁睁地看着傅嘉铭跑过大堂,"哎,乔乔,那个阿多尼斯是谁?虽然纽约明星荟萃,像他那样的美貌也不多见。"

  "阿多尼斯?"乔乔忍不住再次看向拐角,此时那里已空无一人,刚才动人的一幕竟像是一个梦,"我看他更像科学怪人。"

  乔乔的声音略带轻颤,乔美丽倏地皱眉,"你是说他的脸不是原装,是再加工……可惜可惜……"

  乔乔一抖,断然否定:"不是他的脸!"

  "那……那是哪里?"乔美丽很少见到乔乔这种表情,面对恶灵也能轻松应付的乔乔此时看起来竟显得十分挫败。

  "是……是……"乔乔欲言又止,烦躁地挥挥手,"别问了,一时半会我也说不清!"继而他又扯住美丽低低嘱咐:"反正那个家伙不好惹,心念灵力都非常强大,搞不好会令我破功。"

  "呃?怎么会?这些年咱们也不是没遇到过挑战者。"乔美丽撇撇嘴,对乔乔的担忧十分不屑,"你又不是刚出来混的小弟弟,还怕他不成。"

  "哎呀,你不懂。"乔乔更加气馁,"以前来挑事儿的都是和咱们一个路数,那我当然不怕,斗法而已,可这个人就不同了,天赋异能,磁场强劲,竟有皇气,所谓邪不压正,你懂吗?"

  乔美丽摇摇头,同情地看看乔乔,"失手就失手了,明天也许就能扳回一局,你也不用这么强化情敌吧,这不是长他人志气吗。还皇气?这里是美国,美利坚合众国!"

  "……"乔乔不再争辩,这种感觉太奇异,太恐怖,排山倒海而来,连他自己也解释不清,何必吓唬美丽呢。

  "今天这个齐先生和小傅是怎么回事?我刚才看到他们俩差点打起来。不是为了你吧?"

  乔乔摇摇头,心中疑云重重,一边拼命想着对策。

  "那是为了那个美人儿?"乔美丽不由自主地看向侧前方。

  "呃,好像是……也不是……"乔乔凝目默想,他总觉得刚才剑拔弩张的不止是三个人,好像……好像……

  "乔乔,心病心医,那个阿多尼斯既然对你构成威胁,破解的方法也许就在齐傅二人身上,你还是琢磨琢磨怎么因势利导,消灾解难吧,我看他也就是个兼职模特的男
妓,不足为虑。"

  "笑话,那种气质,男 妓?"乔乔惊叫,像看怪物似的看着乔美丽,"我就说你眼光奇差,还真没说错。"

  "好了好了,你损我有什么用,我看小傅不好对付,咱们还是从小齐身上下手。"乔美丽哗地拉起乔乔,一边和他絮絮低语一边走出休息区。

  他们离开不久,坐在他们旁边沙发上的一个印裔中年男人放下手中的报纸,掏出手机埋头查看,这时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立刻抓起来接听,继而以纯熟的粤语轻声回答:"夫人,我看到少爷了。情况有点复杂但不值得忧虑,我这就把照片传过去。"

  中年男人结束了通话,又摆弄了一会儿手机就大大咧咧地走出了大堂。被他遗留在沙发上的北美星岛日报娱乐版上刊登着大幅广告:——影帝林浅将来纽约登台献唱,演唱会门票热销中。醒目的文字旁配着林浅的特写图片,照片中的他略显沧桑,没有笑,神情冷凝,却别有格调。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的阿傅,5555555,多好一孩子,快被折腾疯咧,嗷嗷~~~,咱们快为他祈祷吧,两个人已基本融合,分不太清彼此的记忆了,嘿嘿,这就更有趣咧~~

55555,依然呼唤爪爪和花,表潜水呀,给俺点光明,嗷嗷~~~


二十八 对决

  傅嘉铭回到小旅馆的房间,砰地将自己扔在床上,他不敢想刚才那个拥抱,可他的胸膛臂膀好像具有独立的意志,拼命渴望着那种旖旎,那种亲密。嘉铭抬手摸摸颈侧,总觉得那里……有点痒,好像……好像他稠密的发丝温热的脸颊仍在……颈窝里摩挲,——他!是……是肖潇还是莱昂?傅嘉铭倒吸口气,猛地握拳狠狠击向脸颊,"——啊——"

  痛呼出口,傅嘉铭砰地摔下床,头磕在床头柜上,冷汗唰地淋漓而下,嘉铭用拳头使劲堵住嘴,嗯嗯闷哼,试图阻止疼痛,就像他这两天拼命阻挡神思不属的灵魂。

  就在这时,衣袋中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嘉铭也跟着浑身一震,他迅速掏出手机,不敢看来电显示,只死死地攥着,隔了片刻才按下接听键,还没开口,手机中已传出一把温和的女声:"喂,嘉铭吗?你总算是肯接电话了。"光缆另一端的女士好像长长出了口气。

  "呃……文太!"傅嘉铭怔住,自己怎么在情绪混乱之际接了这个电话。

  "是是,我是。"文太显得有点激动,自从那个圣诞夜后她再没和嘉铭见过面说过话,"嘉铭,你还好吗?你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对劲。"文太小心翼翼地问。

  傅嘉铭咧咧嘴,这么个简单的动作又激起刺痛,舌尖儿立刻尝到一丝血腥。

  "喂喂,嘉铭?你还在吗?"

  "在,什么事?"嘉铭抬手抹去嘴角的血渍。

  "嘉铭,"文太犹豫了一瞬,似乎不知如何措辞,过了几秒终于鼓足勇气,"夫人现在在纽约,她想见你一面,嘉铭,这次夫人真的病得很严重,她……"

  "她哪次病得不严重?"傅嘉铭的声音冷而硬,心里疼得哆嗦。

  "……"文太一时说不出话,又怕嘉铭挂电话,急得呼呼吸气,"嘉铭,夫人已经病了很久,一直撑着,这次是来纽约治病,你可以向主治医生证实。"

  "证实什么?证实我母亲是真病还是装病?"傅嘉铭觉得滑稽,要不是这事太他妈伤人,嘉铭几乎已经笑出声了。

  电话中又是一片死寂,就在文太认为傅嘉铭已经挂机时,嘉铭忽然开口,声音平淡,"文太,你只是听差办事的,我不该迁怒于你。不过……"嘉铭声调陡转,"不过,还是那句话,既然这只是一个工作,不打东家打西家,你才不必赔上良知。"

  "呃,我……"

  "我去见她,她在医院还是……?"傅嘉铭忽然放缓声调。

  "她……在公园大道附近的那套公寓,你还记得吗?"文太早已失去了镇定。

  "记得,半小时后见。"嘉铭啪地阖上手机,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外装了半桶冰,——他怎么会忘记那栋大厦那套公寓呢?上次去那里是被母亲押到美国强制心理治疗。

  半小时后,傅嘉铭准时来到公园大道附近的一座公寓大楼,文太和两名保镖早已等在大门前,"少爷,夫人正在等你。"保镖迎上去朝嘉铭点点头,当看到他脸上的瘀青立刻耸耸眉,却职业化地故作不见。

  文太回避着嘉铭的视线,转身按动门旁密码,傅嘉铭将右手拇指压在触摸屏上,蓝光扫过,随着滴滴轻响,公寓大门应声而开。一行人乘电梯到达四十层,再换私家电梯直抵顶楼,傅嘉铭面色凝重,一直保持沉默,心里反复琢磨着莱昂的那个建议,自己只有真正站在巅峰才能睥睨魑魅魍魉。

  电梯门无声地滑开,一个云石玄关展露眼前,穿过玄关便是华贵典雅的大厅,古董水晶吊灯垂下璎璎珞珞,无风自动,发出叮铃脆响,摇曳出一室光华。傅心如坐在大厅正中,被璀璨环绕,依然像一位女王,她的发髻梳得一丝不苟,脸容端丽瘦削,除了过分苍白的面色和略带乌紫的嘴唇,实在看不出她是一位心脏病患者。

  傅嘉铭不动声色地站在母亲面前,两年的时光好像并不存在。他们互望着,形状酷似,神情迥异的两双眼睛彼此凝视,似要望进对方的灵魂深处。

  大厅中的气氛骤然紧张,一种无形的磁波在空气中飞旋,预示着风暴即将来临。文太和保镖立刻退出大厅,那种极端压抑对抗的感觉实在令人无法忍受。

  "嘉铭,咱们母子两年多没见,可你看着我的眼神就像在看致命病毒,你大概忘了我是你身患重病的母亲。"面对嘉铭冰冷的凝视,傅心如面不改色,她缓缓开口,声音出奇的柔和。

  "我在你眼中也是致命病毒,你好像一直把我当木偶而不是儿子。"傅嘉铭镇定自若。

  "呵呵呵——"傅心如轻笑,眼中却殊无笑意,面色也变得更加黯淡,"咱们不愧是母子,虽然理念宗旨全然不同,但幸好你的个性像我。"女人嘴边的笑纹不断加深,已变为刻骨怨恨,"你够狠够绝,够坚强,一意孤行,誓不回头,不像你那个孱弱窝囊的老爸!"傅心如还在笑,咬牙切齿地笑。

  傅嘉铭脸色一沉,神情不变,冷淡坦然地望着母亲,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傅心如靠坐在真皮沙发上,如坐针毡,双拳握紧又松开,依然无法抵消心中迅速凝聚的气恼,看着面前高大英俊的儿子,那眉眼神态都与失踪的丈夫十分相像,傅心如忽然泄气,颓然地调开视线,她不禁失去了丈夫,也同时失去了儿子。

  "嘉铭,你怎么这幅样子?和人动手了?"傅心如话音一转,故作关切地问着,眼角下意识地扫向矮几上的便携电脑。

  "对,和人动手了。"傅嘉铭不想解释也无法解释。

  傅心如微微皱眉,拼命压制着内心的无奈和不安,两年没见嘉铭似乎变得更强硬莫测了。

  "你有空来纽约度假却不肯回香港探望母亲,未免太绝情。"傅心如先声夺人,好像当年那场惨变根本就没发生过。

  "我是来工作的。"傅嘉铭不为所动,反感地转开头,他的母亲永远这么戏剧化,总是将现实生活当成戏子做戏。嘉铭深信母亲对自己的行踪早已心知肚明,此时却做作地明知故问。

  果然,傅心如叹口气,"你现在还在医院工作?给鬼佬钻头骨?"

  若不是自己和母亲关系破裂,傅嘉铭简直要赞叹她一针见血的说法,

  "是,我已经做到高级住院医,但钻头骨的机会并不多。"傅嘉铭实话实说,好像他现在谈论的是个陌生人。

  "呵呵……"傅心如再次轻笑,"……啧啧啧,要是外人知道会误以为你是你老爸的私生子,被我欺负排挤。"女人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富丽明亮的厅堂,再转向嘉铭,眼色一下子变得深幽,"嘉铭,你是我的独子,从小我就对你寄予厚望,直到——"傅心如忽然顿住,声音哽咽,"……咳咳,单是这栋大厦已经价值连城,傅氏在北美拥有无数物业,一条条街道,其上所有的房舍,这还只是傅氏资产的冰山一角……"傅心如的情绪渐渐失控,"嘉铭,只要你改邪归正,所有这一切将立刻划归你的名下,你将成为真正的天之骄子。"

  "改邪归正?"傅嘉铭反问,他的声音平淡,不变喜怒,明亮的眼中闪出钻石般坚硬的光泽。

  "呃……"傅心如一愣,随即咬牙,她使劲抿紧双唇,即使撞在堡垒之上也不像现在这么令她气馁,"看来你是打算一条道走到黑了,还没有吸取两年前的教训。"

  傅心如喃喃低语,不知是自问还是肯定,傅嘉铭心底窜起剧痛,好像被流弹击中,他猛地跨前一步,"永远别再提两年前,你不配!"

  "什么?"傅心如唰地站起身,"你……你竟敢这么说你母亲?"她身体摇晃,眼看就要摔倒,傅嘉铭漠然地看着,一动不动。

  "为了一个误会,为了一个背叛你的情人……"傅心如摇摇欲坠。

  "住口!不许你这么说他!"傅嘉铭终于爆发,他的声音不高,就像猛兽扑击前的低啸,"误会?你明明知道我深爱肖潇,还信口胡说,捏造我蓄谋报仇的谎言。"

  这是事发后傅嘉铭第一次和母亲对质,一刹那,所有的激愤伤痛绝望排山倒海而来,几乎将他淹没。

  傅心如砰地倒在沙发上,表情却于瞬间变得泫然,"当初你只告诉我要和肖潇交往,我怎么知道你竟真的爱上了仇人的儿子?我怎么能想到你竟全然不顾丧父之痛?我又怎么能料到我儿子竟真的无视母亲的规劝和痛苦?"傅心如声泪俱下,"任何一个稍有血性稍有孝心的人都会为家族报仇雪耻。何况我并不同意这种以感情复仇的做法呀,我那天不是已经明确反对了吗?"傅心如紧皱眉头,瘦削秀美的脸上显出异常疲惫困惑的神色,这对一贯强悍的傅心如来说,简直罕见。

  "你……你……"面对母亲强词夺理胡搅蛮缠的辩解,傅嘉铭急怒攻心,双眼血红。

  傅心如心力交瘁地捂住胸口,摆摆手,打断傅嘉铭,"罢罢,这么多年,我也累了,一开始是你父亲,后来又是你,咱们现在虽然闹僵了,但也只是家事,总能调和。我毕竟是你母亲,而你是我的独子呀!"傅心如十分入戏,这番话说得声情并茂,傅嘉铭退后一步,攥紧双拳,傅心如侧眸瞄了他一眼,叹口气,"你宁可在医院拼死拼活也不愿意回到傅氏王国做太子?真就一点都不顾及母子之情吗?"

  "我还在读博士,而且,我不想做傅氏的摆设或是傀儡。"傅嘉铭声音冷硬,拼力忍住一走了之的冲动。

  "哦?"傅心如万没想到嘉铭竟然松口了,她倏地屈身向前,"当年你外祖父一手遮天,我也是从摆设开始做起的,这么庞大的集团光靠亲缘也不行,你要想服众执掌大权就要做出点成绩来。"

  "没有一定的权利,事事听命于人,处处掣肘,又怎么能做出成绩?"傅嘉铭反唇相讥,冷然自若地看着傅心如,"看来你并非真的要我回傅氏。"

  "……"傅心如倏地眯眼,沉默了一瞬,第一次流露出惊疑的神色,"好吧,我就先将傅氏英国公司交给你,人事财务由你全权负责,如果业绩出色你就可以回到总部进入董事局。"傅心如再叹口气:"其实,我也不反对你刻苦求学,咱们虽然富可敌国,却也要脚踏实地,从底层做起,这些年我对你严加要求就是为了锻炼你自强自立的品格。香港多少不入流的所谓富家子排着队泡小明星,你能克勤克俭地工作,非常难得。"

  傅嘉铭冷眼看着母亲一波三折的表演,还真是编排新颖台词生动!

  "那就这样吧,请总部立即通知英国分公司,并将各项文书文件准备好。"傅嘉铭不想再逗留,他朝母亲点点头转身快步走出大厅。

  傅心如眼睁睁地看着嘉铭离去,他的脚步坚决,背影挺拔,那种傲岸令人不敢逼视。

  这时,放在矮几一角的手机忽然发出轻响,傅心如拿起一看,皱眉笑了。她顺势打开便携电脑。屏幕哗地一亮,正是莱昂的大幅彩照,嘉铭站在他的身旁,两个人笑容明朗。

  傅心如像被炽烈的阳光晃到眼,她下意识地抬手遮在眉上,——原来世上真有阴魂不散这回事,现在的莱昂和嘉铭,与两年前的肖潇嘉铭何其相像!

  傅心如放下遮挡眉眼的手,摩挲着屏幕上莱昂的脸,这孩子的气质真特别,既桀骜不驯又纯澈清透,一双黑眸好似寒星,深邃璀璨,引人遐想,竟比当年的肖潇更加诱人,也就……更加危险!

  傅心如啪地阖上电脑,既然嘉铭已经决定重返傅氏,她就必须确保傅氏的安全,决不能让这些莫名其妙的狐媚毁了傅氏基业。

  "喂,事情进展如何了?"傅心如抓起手机,按下那个熟悉的号码。

  "正在调查之中,很快就会有确凿消息。"一个口音有点奇怪的男声从手机中传出,"齐天也到了纽约,他最近很活跃,现在又多了两个小神棍,好像对那只小鸟也很感兴趣。"

  "哦?什么人?"

  "心桥事务所的主人,具体身份还在调查。"

  "你说齐天和嘉铭碰面了?"傅心如手指轻动查看着亲信传回来的照片,忽然一惊,双眼微眯:"齐天也见到那只小鸟了?"

  照片上的齐天盯视着那位绝色少年,毫不掩饰眼中的焦渴和欲念。

  "是,少爷和齐天差点为了那个男孩打起来。"

  "呃——"傅心如猛地攥紧手机,恨不得将它捏碎,她的儿子为何总和这些下三滥搅在一起?真是孽缘不断!

  "林浅就要来纽约登台了。"手机中的男声轻声提示。

  "真是凑巧呀,"傅心如眉头舒展,"你来安排一下,看看这个小东西还有什么剩余价值。"

  傅心如阖上手机,轻声嘀咕:"齐天呀齐天,你会不会再次掉到自己挖的陷阱里去呢?真是愚蠢!"


作者有话要说:5555555,谁也给俺点掌声呀,俺既是演技派也是偶像派呀,嗷嗷~~~~

码字这活儿实在劳心劳力,俺要崩溃咧,看文的各位给俺鼓鼓劲哈,不然搞不好砰通一声就趴下了,555555~~~


二十九 情人


  傅嘉铭拎着简单的行李回到文华东方酒店,路过前台时忽然被值班经理叫住,"请问你是将要入住5818房的傅先生吗?"

  "是我,有什么事吗?"傅嘉铭惊讶于她的好记性。

  "你的留言。"经理展开职业化的愉快笑容,随手递上一个信封。

  "谢谢。"傅嘉铭单手拆开信封,低头一看不禁愣住,雪白的酒店便签纸上写着简单的一句话:MOBar,不见不散。

  傅嘉铭砰地扔下行李揉揉眼睛,——这英文字迹怎么如此熟悉?他举起便签纸反复查看,好像要将它融入眼底,心里却一阵阵地泛起冰寒,——纸上的英文字母形态秀丽,与肖潇的笔迹十分相像,却又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飞扬之势,难道——

  傅嘉铭抄起行李跑向电梯。

  时值深夜,MObar中客人寥寥,一只萨克斯不知藏在何处,呜呜呜地吹奏着前尘往事。

  莱昂靠在吧台一角,绝美的脸容在夜色中闪出璞玉般的明光,他手里抓着一只酒杯,放在唇边,却迟迟不喝,仿佛已经半醉。

  "莱昂!"
  "嘉……嘉铭!"

  莱昂抬眸望着快步走来的傅嘉铭,唇边哗地漾开浅笑,皎洁而魅惑,"我以为你不来了,不会再来了。"他朝嘉铭举举杯,仰头欲饮,却被嘉铭一把夺过酒杯,

  "你喝了多少了?"

  "没多少,刚刚好。"莱昂也不与他争执,笑眯眯地扯着嘉铭坐在身边,"你尝尝,老东尼的手艺越来越好。"

  莱昂边说边朝吧台里的白发酒保颌首致意,那老头儿困惑地看看莱昂,轻声嘀咕:"你倒是越长越年少,比三年前看着还小,真是稀奇。"

  "稀奇?哈哈哈……"莱昂大笑,眼角蹦出泪花,"你想不想知道这个永葆青春的秘密?"

  老东尼摇摇头,见怪不怪地转身去忙了,傅嘉铭若有所思地转动着酒杯,清晰地说:"我想知道。"

  "呃……咳咳咳咳……"莱昂一凛,猛咳起来,"……我保证你听了会觉得很枯燥……咳咳……"

  "东尼,纸袋!"傅嘉铭焦虑地招手叫着酒保,老头儿随手递上清洁袋,表情更加困惑:"他真的没喝多少,怎么会醉?"

  傅嘉铭不理会老酒杯的疑问,伸臂扶住摇摇欲坠的莱昂,拍抚着他的后背,一边将清洁袋放在他嘴边,"不会喝酒还喝,真是自找难受。"

  莱昂呼地推开纸袋,气恼地斜睨着嘉铭,"谁说我不会喝酒,以前我是不醉体质,自从……咳咳……"

  莱昂说不下去了,眼角的水雾越来越浓,嘉铭心底抽紧,试探着问:"自从什么?"

  "自从那场意外。"莱昂下意识地抬手摸摸颈上银环,傅嘉铭不由自主地跟着抬手摸过去,

  "不——别——!"莱昂惊悸地躲闪,"别碰那东西。"他一把握住嘉铭的手,倏地皱眉,抬手抚上嘉铭的脸颊,"你和人动手了,是谁?齐天?"莱昂醉意朦胧的眼中忽然闪出锐光,锋利无比。

  "没……没有……"傅嘉铭的心随着脸上摩挲的手指悠来荡去,钟摆似的,他很想偏头躲开,却怎么都舍不得,那种久违的抚触,温暖轻柔,太熟悉了。

  "你可别告诉我是你自己不小心撞上了南墙?"莱昂手指一收,倏地扣住嘉铭的下巴,轻轻抚摸。

  傅嘉铭悸动地一颤,听到'南墙'二字再联想到母亲,不禁失笑,"我还真的撞上了南墙。"

  "嗯?"莱昂挑挑眉梢,拇指滑向嘉铭的唇角,疼惜地轻抚,"已经破了,哪面墙这么硬?拆了它。"

  '它'字出口,莱昂猛然松开嘉铭,他重又垂眸靠在吧台上,浓睫下暗藏决绝。

  "呃……"嘉铭喉结滚动,艰难地吞咽着,"我刚才去见了傅氏家长。"

  "什么?"莱昂惊异地抬头,一手支颌,"你和她冲突了?你妈打了你,还是保镖?"

  "没有,我们早已不屑于冲突了。"傅嘉铭死死咬着牙,"我们彼此憎恨。她恨我,没关系,很多年前我就不期待母爱了,但她……她不该迁怒于肖潇,我绝不原谅!"

  莱昂身子一晃,胳膊肘砰地撞在吧台上,"她……她做了什么?你又做了什么?"

  "我……"傅嘉铭深吸口气再吸口气,像个濒临窒息的绝症患者,"我没有保护好肖潇,在关键时刻,我没有守在他的身边。"

  "为什么?你为什么离开了?"莱昂沉声问,不知怎的,他那乌密微卷的发似无风自动,"这个人你认识吗?"他唰地扯过吧台角上的一张华文报纸,林浅的大幅彩照跃然纸上,

  "林浅——!"嘉铭低叫,猛地趋身向前攥住报纸。

  "是,林浅,你好像和他十分有缘。"

  莱昂的声音渐渐去远,倏忽间好像已在万里之外,傅嘉铭的耳中充溢着飞机着陆时的巨大轰鸣声:

  二零零三年十二月十六日九点左右,全日空航空公司6352号航班经过十二个小时的飞行平安降落于东京成田机场,傅嘉铭拉着行李走入机场地下一层JR(新干线)票务办公室。肖潇跟在他的身后嗬嗬笑道:"你可真是别出心裁,日方安排了全套行程及接待人马,你却偏偏要坐JR,不过和他们玩捉迷藏还是挺有趣的。"

  "谁说要和日方捉迷藏?我可不想被雅克炒鱿鱼。"嘉铭故作严厉地侧眸看看肖潇,"我在网上订了两个星期的JR
pass,是用于工作之余,在东京坐火车可比坐的士有趣,就怕你的粉丝认出你,日本小姑娘十分狂热。"

  肖潇拉低棒球帽,翘起一边嘴角,"不会的,我又不是影视明星。"

  就在这时,"嘉铭!"一道低婉磁性的声音忽然从票务处内传来,肖潇和傅嘉铭抬头望去,不觉愣住,

  "林浅?"嘉铭惊异地打量着坐在柜台前的青年男子,他的样子没什么变化,依然纤秀俊丽,眉眼间隐含忧郁。

  林浅并未起身,视线轻飘飘地扫过肖潇,最后落在嘉铭脸上,蓦地笑了,"谢谢你的生日祝福,那是我收到的最感人的短信。"

  "呃……"嘉铭尴尬地攥紧行李箱拉杆,实际情况是七月某天他忽然收到林浅的短信,感谢他去年在纽约的救命之恩,于是嘉铭回了一个短信祝他生日快乐,

  "那……实在算不了什么。"

  不过是'happy birthday'两个英文单词,傅嘉铭不明白为何林浅如此小题大做?除非他再没收到任何别的生日祝福。

  "不算什么吗?但对我来说弥足珍贵。"林浅慢慢起身,仍站在原地,眸光如雨后薄雾,环绕着嘉铭,说不出的动人。

  肖潇身子微晃,不禁退后半步,就听林浅继续笑道:"知道你要来东京,我特别推掉了圣诞通告。"

  "你……你知道我要来东京?"傅嘉铭不置信地望着林浅,胸中浮起怪异的感觉,冰冷粘腻,好像心上盘着一条蛇。

  林浅不答,视线再次扫向肖潇,抿唇笑了,"我知道你要工作,等你忙完了咱们再聚,不打扰了。"林浅说着就拉起旅行箱走出票务处,经过嘉铭身边时,他略垂眸,看似不经意,有心人却能觉察出他眼睫间的光芒,如丝如漆,牵系在嘉铭身上。

  "他怎么知道你要去东京?"莱昂砰地拍击吧台,傅嘉铭一惊,陡地从回忆中惊醒,"我不知道,我至今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傅嘉铭咆哮,崩溃般地盯视着莱昂,此时才发觉他的表现十分古怪,嘉铭呼地抓住莱昂的双臂,"你为什么要追问这些往事?你怎么好像了解很多?"

  "我……因为我……"莱昂低头看着嘉铭紧攥着他胳膊的双手,胸腔里烧起剧痛,疼得他无法呼吸,"我的回答和你一样,呵呵呵……我不知道……靠……我他妈也不知道为什么!"莱昂嗬嗬嗬地笑,泪水唰地滑落脸颊,"也许,你信吗?也许我爱上你了,早就爱上你了,你信吗?"

  "你……"嘉铭惊叹,不可思议地望着莱昂。

  "莱昂你疯了!"随着低吼,一股大力从后方袭来猛地揪住傅嘉铭的肩膀,嘉铭抖肩旋身轻易避开。

  "是你!"
  "是你!"

  两人照面同时叫起来,亚历山大?艾威尔眸光似冰,凛凛瞪视着傅嘉铭;嘉铭怔住,眼角余光扫到莱昂漆黑的眼睛,不禁侧身挡住他,亚力倏地眯起双眼,

  "请你让开,我和莱昂有话说。"亚力的声音咄咄逼人,视线绕过嘉铭死死纠绕着莱昂。

  "艾威尔,这里唯一的疯子是你!"莱昂毫不客气,声音冷硬如铁,他好像一下子从醉酒不适中恢复过来,"对不起,我和你没话说。"莱昂踏前一步与嘉铭并肩而站,"你应该很清楚,咱们早就无话可说了。"

  "莱昂,你听我说……"亚力顾不上傅嘉铭了,莱昂淡漠的眼神简直令他疯狂,"关于那张武器订单,那完全是个误会,是我祖父生前直接策划安排的,我事先并不知道"

  "哦?"莱昂不怒反笑,点漆长眉斜飞入鬓,"那你的美满婚姻呢?自然也是你祖父策划安排的,啧啧啧,亚力,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窝囊!"

  "呃——"亚历山大像被人扼住喉咙,嗓子里发出可怕的嘶嘶吸气声,他迅速看了傅嘉铭一眼,极力挺起胸膛,"一人做事一人当,那和我祖父无关。"

  ——啪啪!掌声响起,莱昂面无表情地看着亚历山大,"你也知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好好,有担待,只是千万别让我看到咱俩的名字同时出现在八卦娱乐新闻中。"

  亚力痛苦地拧紧眉头,"莱昂,我和娜塔莉只是一个协议婚姻,没有任何意义,我们……"

  "住口!"莱昂怒吼,寒星似的眼中冰火熊熊,"别在我面前提起你们肮脏的协议,那和我无关。"

  "呃……"
  "……"

  亚历山大和傅嘉铭同时怔住,莱昂此时的反应出乎意料的暴烈。傅嘉铭攥紧双拳,混乱动荡的脑海中似乎出现了一丝微光,摇摇曳曳,就在嘉铭试图抓住那个线索之时,亚历山大忽然探身抓向莱昂,嘉铭想也没想,霍地挥臂格开亚力,

  "艾威尔先生,请你控制自己。"

  "你让开,你算老几?"亚力也急了,他还从未被人如此轻视拒绝过。

  "你先别管我是谁,莱昂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和你无话可说。"傅嘉铭凝然而立,声音不高,却格外有力。

  "你凭什么替莱昂代言?你有什么立场?"

  "就凭这个……"莱昂忽然侧身抱住嘉铭的脖子吻上来,柔软的唇瓣紧贴他的嘴唇辗转舔
吮,趁着嘉铭愣怔,那滚烫的小舌已攻入他的口腔翻搅,亲昵而缠绵,仿佛……仿佛这并非他们的初吻。

  一刹那,偌大的酒吧落针可闻,不知何时萨克斯已停止吹奏,人们听到彼此心跳的声音,砰砰砰砰,越来越急促。

  终于,莱昂喘息着松开傅嘉铭,皎洁的脸上现出一种罕见的容光,令人不敢逼视,嘉铭不置信地凝望着莱昂,胸膛剧烈起伏着,口不能言。

  "他……他是你新的情人?"亚历山大激怒地瞪着莱昂,双眼血红,伸手指着嘉铭,"你和他上床了?"

  "新情人?"莱昂不退反进,强悍地迎视着亚力烧灼的视线,"他一直是我深爱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同学们呀,又到周末,请问乃们有没有霸王俺呀,55555555,周末之花儿给了俺木有呀,嗷嗷~~~

如果去日本旅行,可以在去之前网上购买新干线周票或是双周票,非常便捷也比较经济实惠,新干线不只是火车,有些类似城铁,在东京大区内都有车站,比如新宿等地。

为毛莱潇对协议婚姻这么敏感咧,呵呵,后面会写到的,其实在第一季里已经提到了。

祝大家周末快乐,表忘了给俺撒花呀,555555,万谢!


三十 大话西游


  "啊——"傅嘉铭猛吸口气,却丝毫不能缓解窒息的感觉,侧眸望去,身旁的莱昂姿态决绝,勇悍无畏,那双与肖潇酷似的明眸中闪烁着罕见的明光。

  "呃……你……"亚力粗重地喘息,像只困兽,"你胡说!你有性洁癖,你不可能和他……"

  "我不可能和他上床?"莱昂毅然打断亚力,蔑视地扬起下颌,"这就是你唯一关心的问题?你到现在也没搞清爱与占有是两回事!"

  不知何时酒吧中已再无他人,连白发酒保也消失无踪,空旷幽暗的空间中回荡着莱昂坚定的声音:——爱与占有是两回事是两回事是两回事——

  亚力像被声浪击溃,他趔趄着倒退半步,"因为爱才想要占有,永久地占有,这有什么错?"

  "哈哈哈……那不是爱那是欲望……"莱昂忽然大笑,殊丽的眉目显得异常生动,嘉铭骤然看到,不禁屏息,就听莱昂清晰地说:"我渴望的是永生的爱,不是永生的占有!因为……"莱昂顿住,转头望着嘉铭,眼中蓦地升起眷恋的神色,"……因为很多时候,爱意味着放弃,我们深爱着一些人,却选择与孤寂为伴。"

  "莱昂!"傅嘉铭终于打破沉寂,一声呼唤道不尽心中复杂纠结的情绪。

  "那是懦夫的行径,最虚伪无稽。"亚历山大嗤之以鼻,"你想要就去争取,结果无非是得到或是失去,至少还有一半的机会,若是只知逃避,那就只有失去,连一半的机会也没有。"

  "你永远只从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不愧是艾威尔家族的传人。"莱昂嘲讽地回击,"你只知道争取那一半的机会,从不考虑你的行为会给对方造成伤害,你的争取也许就是置对方于死地的利器!"

  "啊,我——"亚力山大用力撑住吧台,倨傲的表情像严重风化的泥塑面具,纷纷碎裂,"对不起莱昂,我……我是想最终能和你在一起才出此下策……我必须给艾威尔家族一个交代……一个传人……不然我就将一无所有……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又如何捍卫他的感情又如何保护他的爱人?"

  原本默然静听的嘉铭浑身一震,似被流弹击中,亚历山大之前的话都是狗屁,这最后一句话却切中要害,感情太脆弱也太娇嫩,确实需要坚实的基础来支持。

  "你如今倒是大权在握了,试问你的感情在哪里?你的爱人又在哪里?亚力,"莱昂忽然抬手按着胸口,"在我心里,你是个陌生人,一个一无所有的陌生人!"

  "那根本就不是你的本心,自然不了解我。"亚历山大脱口而出,他急红了眼,早已忘记避忌。

  "?"傅嘉铭倏地皱眉。

  "什么?你再说一遍!"莱昂横指戳向亚历山大的眉心,满眼伤痛。

  "啊,对……对不起莱昂,对不起!"亚历山大一下子放软了声音,歉疚得满头大汗,心里却又隐隐地生出希望:——对呀,现在这个身体这颗心脏是肖潇的,肯定对自己很排斥,若是能通过某种手段……

  "莱昂,你今天喝酒了,心情波动,咱们改日再谈吧。"

  "艾威尔,以后除了涉及华霸的公事,我不会再和你有任何私人交谈。"莱昂不为所动,冷峻地盯着他。

  "嗯,公事……"亚力眼珠一转猛地看到吧台上那张华文报纸,忽然咧嘴乐了,"我这里正好有一件公事要和你谈。"说着亚力就挑眉看向嘉铭,"我们要谈公事了,现在你可以回避了吧?"

  "他是我的特别助理,全权负责我的个人事物,所以,他必须留下。"莱昂毫不退让,"你有什么公务现在就说吧。"

  "呃,这,"亚历山大气急败坏,他抓起报纸扬了扬,"华霸投资的圣诞巨制《时空之旅》已经选定了中方男主角。"

  傅嘉铭心中浮起怪异的感觉,还没来得及细想,亚历山大已经啪啪啪地点击着手中的报纸,"就是这个人,林浅,他将领衔主演发生在东方的情节。"

  "你说什么?"莱昂唰地抢过报纸,指着林浅的照片,"你确认是这个人?"连陪立一侧的傅嘉铭也惊异万分。

  亚历山大错愕地点点头,"我确认,就是他。"

  "我有异议,林浅不能担任中方主演,必须换人。"莱昂的声音已临近冰点。

  "哦?你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这次的导演可是皮特?皮尔斯,他对林浅的表演非常满意。"亚力山大恢复了处理公务时的精明缜密,他若有所思地观察着莱昂的神色。

  "没有理由,我单纯地不喜欢他那张脸。"莱昂冷冷地回答,"若是你坚持用这个人,我将退出这部影片的制作,你可以另找合作制片方,影片出品后不可以署名华霸。"

  ——呃?!亚历山大微微眯眼,困惑又玩味地审视着莱昂,沉吟一瞬忽然转头看着嘉铭,"傅先生,你是华人,你熟悉这位华人影帝吗?你喜欢他这张脸吗?"

  傅嘉铭镇定地迎视着亚历山大探察的目光,"我知道这位艺人,谈不上熟悉,对他的相貌也没有特别的感觉。"

  "嗯,原来如此……"亚历山大淡笑着又看了莱昂一眼,"你的意见我会好好考虑的,近期内就给你答复,不过……"亚力声音一顿,脸上露出忧心忡忡的表情,"莱昂,你一向公私分明,行事公正合理,我很重视也很信赖你的判断,希望这次你没有让我失望。"

  说完,亚历山大朝莱昂欠欠身,刚要掉头走出酒吧,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明澈的声音:"祝你妻子儿子幸福平安,即使只是个协议,那个孩子也不是凭空出现的,也应得到父爱。"

  "呃……"亚力的背上像中了一枪,他摇晃了一下才站定,想回头说点什么,终于放弃。

  "亚力,你……"看着匆匆走出酒吧的亚力,埃文快步迎了上去,一看他灰败的面色,埃文立刻闭嘴。

  "埃文,你还记得那个中国人吧,傅……嘉铭?"

  埃文努力跟上亚力的步伐,迟疑了一瞬,点点头,"记得,他曾经是肖潇的暑期巡演私人助理。"

  亚历山大倏地回头盯视着MOBar的方向,"原来我以为莱昂只换了一个身体,没想到……"

  "什么?"埃文故作随意地问。

  "没什么。"亚力断然回答,"你去把肖潇生前所有的感情纠葛调查清楚,特别是关于这个傅嘉铭,我需要他全部的个人资料。"

  ***************************

  ——咔嗒,绿灯微闪,房门应声而开,"嘉铭,谢谢你送我回房。"莱昂转过身,站在黑暗与光明之间,他低垂着眼眸,似乎不敢面对嘉铭的注视,刚才的强悍与犀利全都不翼而飞了。

  "别客气,你脸色不太好,早点休息吧。"傅嘉铭温和地说着,使劲平衡着面部表情,他的心,好似大洋深处,正迅速孕育着一场风暴。

  "刚才在酒吧,我……说的那些话……还有那个吻……我……"莱昂靠着门框,房内的暗影与走廊的灯光在他脸上淡淡交融,奇异地为他增添了一抹脆弱之感。

  "我不会当真的,你别担心。"傅嘉铭深吸口气,飞快地说着,嘴唇轻颤,"咱俩是朋友,能……能帮助你……很荣幸……"

  "……"莱昂霍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瞪着嘉铭,他说不出话,只重重地闭了闭眼睛,隔了良久,"真好,你不当真就最好了,我……我也放心了……"莱昂一步步地退入门内,退入无尽的黑暗,星眸中闪出可疑的水光,"嘉铭,晚安!"

  房门轻轻地阖拢,莱昂苍白的面孔消失在门后,傅嘉铭犹自张着嘴,一遍遍无声地祈祝:晚安,对不起,莱昂,对不起,晚安——

  他转过身,虚脱般靠在门上,双腿好像已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真正压得他透不过气的是精神的重担,傅嘉铭腿一软,靠着门滑坐在地上,

  ——轰隆隆轰隆隆,地铁行进的声音由远及近,渐渐充斥了整个耳鼓整个空间,傅嘉铭眼前一暗,视野变得越来越模糊,思维挣脱禁锢,唰地飞回两年前的东京——

  "嗨,你困不困?"坐在从迪斯尼回程的地铁上,嘉铭紧靠着肖潇,低声问。

  肖潇打个哈欠,摇摇脑袋,恍惚地笑了,"不困,就是有点饿。"

  嘉铭也笑,轻耸手臂蹭蹭肖潇的肩膀,低不可闻地说:"等回到饭店我就把你喂饱。"

  肖潇侧眸,斜睨着他,牵起一边嘴角,"我可不是小猪,不用你喂,你还是交代一下历史问题。"

  "呃?"嘉铭一愣,唇边笑意渐收,"什么历史问题?"

  "咳咳……那个妖娆的男人是谁?就是我们刚到东京那天在票务处碰到的。"肖潇忍了五天,终于在此时开口询问,"他看着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傅嘉铭迎视着肖潇的目光,坦然无愧,"你确实见过他,所以觉得眼熟,忘了吗?去年我陪你去纽约演出时曾和他同住一家饭店,在他醉酒落水时我曾救过他,因此他非常感谢。"

  "哦,怪不得。"肖潇恍然大悟,随即便微微蹙眉,"你当时好像说他失恋了,难道他也是个GAY?"

  肖潇变得异常敏感,立刻抓住事物的关键。

  嘉铭犹豫了一瞬,"是,我想他是,但这和咱们有啥关系?"

  肖潇沉吟无语,隔了半晌,"是和咱们没关系,可那人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呃?傅嘉铭一震,眼前闪现出林浅职业化的魅惑凝视,不禁随口解释:"他是个演员,表情动作确实比较夸张,可能不自觉地将戏剧与生活混为一谈了。"

  "哦?看来傅助理对他还挺了解。"肖潇打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微微眯着,眼中却并无笑意。

  傅嘉铭感到一丝异样,心底消散的阴霾又卷土重来,他仔细地察看着肖潇的神色,清晰地说:"潇潇,我和那个人萍水相逢,毫无关系,请相信我。"

  "我没有怀疑过你。"肖潇矢口否认,明秀的小脸儿涨得通红,"我相信你就像相信我自己的眼睛。"

  肖潇话音刚落,列车开入新宿站,慢慢停下,嘉铭来不及细想肖潇话中的谬误,拉着他下车。等俩人回到位于歌舞伎町的饭店,时间已过十一点。夜上浓妆,此时正是歌舞伎町一天中最绚烂的时刻,各色夜店艳帜高悬,货腰男女当街而站兜售色相,看得肖潇连连咂舌称奇,

  "呵呵,嘉铭,我还是第一次这个时候来歌舞伎町,没想到确实光怪陆离。"

  "嗯,宝贝,你的中文大有进步,好现象。"傅嘉铭拍拍肖潇的脸颊,领着他快速步入饭店大堂,"这里也有被称为'艺术'的□表演,等我上网查查就带你去猎奇。"

  肖潇嘿嘿笑,随手按下电梯上行键,肚里忽然骨碌碌怪叫,肖潇窘迫地抱住肚子,"嘉铭,我饿了,咱们要不先出去吃点东西?"肖潇的双眼好奇地瞄向大堂落地窗外的霓虹灯光。

  傅嘉铭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正好看到几个男版流莺走过大窗,只看他们身上的装扮已够摧毁眼球了,这时电梯叮的打开,嘉铭轻轻一推将肖潇赶入电梯,"你还是乖乖回房间等着我,我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些吃的,马上就回来。"

  电梯门慢慢阖拢,傅嘉铭松口气,忽然后悔听从肖潇的建议搬到歌舞伎町,他匆匆走出饭店大门,根本没有注意大堂角落里坐着一个印裔中年男人。

  傅嘉铭穿过马路,走不多远就看到lawson(日本第二大便利连锁店)的荧光招牌,嘉铭咧嘴笑了,他记得那里有卖即食冷面,还有几种甜品也是肖潇的心头好。

  傅嘉铭刚走到便利店门口,就听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金属音乐,他微侧眸,发现便利店后方就是一家酒吧,门前依稀聚集着不少寻欢客。傅嘉铭无动于衷地推开便利店大门,就在这时,轰鸣的乐声中忽然响起熟悉的低喊,断断续续,隐含痛楚,"嘉铭……嘉铭……嘉铭……"

  傅嘉铭惊愕,猛地回头查看,一眼就看到林浅蹲在酒吧门前,他微仰着头,脸色煞白,额上布满汗珠,神情痛苦。

  "怎么了你?"傅嘉铭冲过去一把扶起林浅,立刻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气,不禁皱眉,"你又酗酒!"

  嘉铭低斥,刚想松手丢开林浅,不料林浅死死搂住他的腰,头枕在他的肩上,"我……我没喝多少……是……是他们把酒洒在我身上……胸……胸口疼……"林浅挣扎着抬起头,嘴唇贴着嘉铭的脸颊轻喘,"我真的没喝多少……就是哮喘犯了……喘不上气……"

  嘉铭顾不上躲闪,焦急地摸索着林浅的衣兜,"你的喷雾呢?有没有带药?"哮喘急性发作足以致命,傅嘉铭对此非常清楚。

  林浅艰难地摇头,眸光闪烁间已看到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纤瘦高挑的少年,此时那孩子好像已化身石塑了,一动不动。

  "药在饭店房间里,就在……就在酒吧上面。"林浅指指酒吧门旁的电梯,"请送我回去……拜托了……"

  "我还是给你叫救护车吧。"嘉铭感到怀中林浅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林浅紧搂着嘉铭走向电梯,脚步虚浮,"等救护车来了……我……我也窒息而亡了……不如立刻回房间……"

  好像为了附和林浅的建议,电梯门恰于此时打开。嘉铭别无他法,只得咬牙扶抱着林浅走入电梯,电梯门还没阖拢,他已被林浅一个踉跄扑倒在电梯内墙上,"嘉铭……借用一下你的肩膀……"林浅借用的何止是嘉铭的肩膀,他整个人都吊挂在嘉铭的脖子上。

  "林浅,你的药呢?"进了房间,傅嘉铭将他扶到床上躺好,立刻四处找药。

  "啊,在这里。"林浅从枕下摸出一瓶喷雾,虚弱地笑了,"我可真糊涂。"

  嘉铭松口气,看看表,"你除了喷雾还有口服药吧?别忘了吃,我走了。"

  "呃……嘉铭……你……你就这么走了……我……"林浅勉强撑起上身,神色惊惶地望着嘉铭。

  "你要是怕病情恶化我就替你叫救护车,到医院观察。"

  "不不,不必了。"林浅连连摆手。就在这时,嘉铭衣袋中的手机忽然发出嗡嗡鸣叫,"喂?文太?"

  不知嘉铭听到什么噩耗,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凝重,"她还在抢救吗?好好,我这就回港。"

  嘉铭匆匆挂断电话向门口走去,一边回头解释,"林浅,我母亲病危正在抢救,我必须赶回香港。"

  "呃,祝你一路顺风。"林浅的声音被房门隔绝,显得模糊而……绝望……

  傅嘉铭跑回马路对面的酒店,打开客房一看不禁愣住,"肖潇?肖潇?"

  肖潇不在房中,嘉铭立刻掏出手机打给肖潇,盲音呜呜响起,信号无法接通。嘉铭只得查看留言,一边简单地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信箱内也没有肖潇的留言,嘉铭焦急地在房间中打转,忽然想到他也许自己跑出去买宵夜了,嘉铭松口气,快速给他发了短信,告诉他自己必须立刻回港的原由。短信刚一发出,文太的电话就赶了上来,

  "嘉铭,私人飞机已经准备好了,正在待命,你赶紧去机场。"

  傅嘉铭拎着行李打开房门,又回头看了一眼,心脏莫名紧缩,"肖潇,等着我,我去去就回,等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为毛我总觉得小莱潇和紫霞仙子很像咧,《大话西游》真是催泪弹呀!
"真好,你不当真就最好了,我……我也放心了……"当莱昂说这句话时不知是什么感觉,那些话,那个吻,都是他深挚的爱,既是肖潇的,也是莱昂的,他们都爱嘉铭,在这一点上有最大的共鸣。

天天下雨,越来越冷,亲们要为我加油呀,不要霸王我呀,不然情绪真的越来越低落,冬天很快就来了,谢谢大家。


三十一 对不起,我爱你!


  ——肖潇——等着我——肖潇——等着我——肖潇——等着我——

  "肖潇——"傅嘉铭惊惶地大叫着,腾地坐起身,他茫然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置身于酒店卧房中,织锦窗帘密密低垂遮住了长窗外的晨光,只有丝丝缕缕的光点调皮地在窗帘缝隙间跳跃。

  嘉铭吁出口气刚要起身下床,忽然震惊地愣住,身体像被施了定身术一动也不能动,床旁的小桌上放着一个银框相架,相架中镶着一张素描人物,那……那正是自己的特写,眼中充满憧憬,笑容灿烂。

  耳边渐渐响起笑声,清脆悠远,"嘉铭,你的笑容最出色,我真想画下来。"

  "那就画吧,我保证一动也不动,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每隔五分钟你要过来让我亲一下。"

  "呵呵呵……"笑声再起,玲玲朗朗,"你想得倒好,可惜我不会画,呵呵呵,等我学会画画再让你亲吧……"

  笑声渐渐淡出,傅嘉铭一把拿起相框,此时才注意到小桌后方还放着一个银相框,相框中,莱昂亲密地靠在一位女士身边,他们长着一模一样的黑眼睛,神秘而生动。

  ——啊!这——这是谁的房间?傅嘉铭呼地跳下床,拼命回忆着昨晚的经过,身上唰地飙出冷汗,昨晚最后的记忆线索似乎……似乎就断在莱昂的套房门外,自己滑坐在地,累极而……眠。

  ——天呀,自己竟然在莱昂门外睡着了。傅嘉铭抬手抹抹额头,猛然看到自己光
裸的手臂,精赤的胸膛,视线向下,——光溜溜的大腿,"呃……"嘉铭惨嚎一声砰地又坐回到床上,幸好,幸好内裤还在。

  "你怎么了?做噩梦了?"一道清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转瞬,莱昂出现在门边,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嘉铭,黑眸深处藏着烈烈眷恋。

  "呃,莱……莱昂……这……这是怎么回事?"嘉铭手忙脚乱地扯过被单,忽又觉得多余,自己如今这凉爽的状况就是莱昂一手造成的,还扭捏躲闪个啥。

  "什么怎么回事?你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莱昂一步跨进卧房,满脸惊惶,痛苦哀怨地望着嘉铭,"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太……太……"

  "啊?这……"嘉铭拼命咽了下口水,急得面红耳赤,难道,难道自己真的精神分裂了?做了什么令人发指的事?

  莱昂一步步地走进,眼中的笑意渐浓,眼底的遗憾藏得更深,"嘉铭,怎么办?"

  "什……什么怎么办?"嘉铭被莱昂逼得不停地往床里缩,窘迫的红潮沿着颈项飞上锁骨,悄悄向胸口晕开。

  莱昂的视线追随着那抹绯红,眸色渐渐深浓,他伸舌舔舔下唇,继而抬手飞快地擦过嘉铭的鼻尖儿,"啧啧啧,出了这么多汗,冷气开得不够足吗?"

  傅嘉铭的心脏一抖,漏跳了半拍,"莱昂,我……我是不是做了什么错……错事……"嘉铭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咬成三截,匆忙间,他仔细感觉过,没发现身体有何异样,松口气之余又更加惶惑。

  莱昂站在床边,向前探着身子,银灰真丝衬衫柔滑的衣料几乎蹭着嘉铭的脸颊,他认真地点点头,惋惜地轻叹道:"你做了非常错误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

  "……"嘉铭说不出话,混乱的脑海中除了悲切的回忆就是深深的追悔,哪里有半分旖旎的感觉,这可不像做过错事后的反应,嘉铭眼珠一转,轻吸口气,"莱昂,我不过是占了你的床,这也好算是非常错误的事情呀?"

  "呃……?"这下轮到莱昂羞窘,他俊眉一拧,黑眸微睐,笑嘻嘻地看着嘉铭:"阿傅,你可不止占了我的床。"

  傅嘉铭浑身一震,胸口像被重拳击中,肖潇有时调皮和他开玩笑,最喜欢叫他'阿傅',好像在叫某种宠物。

  "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止占了我的床。"莱昂似乎意识到他的异样,轻捷地转身离开大床,右手下意识地抚着胸口,——你还占据了我的心。

  "嘉铭,你昨晚睡得可真死,怎么叫也叫不醒,我只好把你拖进房间。"莱昂走到卧室一角的小沙发上坐下,盘着腿,像鸟儿坐在它温暖的巢中,这一刻他的模样说不出的稚拙。

  "对不起。"嘉铭忍不住望向他,极力捕捉着他眼中变幻莫测的神情。

  "你昨晚已经说过了。"莱昂静悄悄地回答。

  "什么时候?"嘉铭几乎不敢问。

  "临别的时候,在我关上大门的那一刻,"莱昂的声音低若耳语,"我看到你的嘴形,你说:'莱昂,对不起,晚安。'"

  "……"嘉铭垂下头,藏在被单中的双手瑟瑟颤抖。

  "虽然我昨晚睡在沙发上,但睡得很好,一夜安眠,谢谢。"莱昂避重就轻,却又话里有话,"嘉铭,我很想和你成为……成为……"

  傅嘉铭紧张得全身绷紧,心脏提到嗓子眼。

  "……成为朋友,就像你说的,我们是……朋友,如果这样可以令你感觉自在些。"

  傅嘉铭重重呼出口气,心脏砰地坠落,这,这岂止是自在,这简直是自找不自在,他已完全迷失在自己错综混乱的情绪之中了。

  幽暗的卧室一下子陷入静谧,不知从哪个角落传出滴滴答答表针的清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渐渐贯穿整个空间,就在这滴答声中,莱昂眩惑的声音轻轻响起:"嘉铭,那个红发女郎,乔安,真的是你的同学?"

  "是。"嘉铭如被催眠,"你怎么到了今天还在怀疑?"

  "因为,我们刚从纽约回到伯明翰她就来找你,还在你房间里呆了一夜。"

  "我们是在分析数据和做图呀,我不是都和你解释过了,她要出去度假,老板又催得急。"

  "可她那头红发真耀眼,好像火焰……"莱昂的声音愈加低缓,合着表针滴滴答答的摆动,将早已沉陷的嘉铭带回三年前:

  二零零二年八月某天,肖潇和嘉铭从纽约回到伯明翰的第二天,傅嘉铭想了一夜,决定向肖潇表白,暗恋已令他忍无可忍。窗外已现曙光,早起的鸟儿们在后园蔷薇花畔叽啾欢唱,而红发乔安,早已伏案睡熟。

  嘉铭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门,来到楼下厨房洗漱,冰冷的水浇在脸上,激灵灵地驱走睡魔。嘉铭心头一跳,忽然感到背上火烧火燎的疼,他猛地回头,惊见肖潇正倚在厨房门旁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肖潇,你……你睡得好吗?"

  "你……你们睡得好吗?"肖潇反问,双眼直直地望着傅嘉铭,眼中神情莫测。

  "呃……我们……没睡……"嘉铭浑身冒汗,"不不……乔安睡了我没睡……咳咳……"傅嘉铭被自己的话呛得半死,"不对,其实我们……"

  "你们是情侣,你和乔安。"肖潇声线不稳,鼻腔中窜起酸胀,他唰地转身走回客厅。

  "肖潇,我和乔安只是……"傅嘉铭追出去,正好撞上蹬蹬瞪跑下楼梯的红发女郎。

  "嘉铭嘉铭,"乔安一叠声地叫着,神情焦急,"糟了,睡过头了,我是早班机,拜托你送我去机场吧。"乔安肩上背着简单的旅行袋,冲到门前打开大门,一边回头笑看着肖潇,"早安,抱歉打扰你了。"

  傅嘉铭感觉异样却没时间仔细考虑,他抓起走廊小桌上的车钥匙,"肖潇,我去送乔安,你自己别忘了吃早餐。"

  一个小时后,傅嘉铭开车回到住所,已经筋疲力尽,他只想趴在床上睡个昏天黑地,还没开门就听到客厅中传来激昂的琴声,嘉铭皱眉,这些日子他已经熟悉了肖潇的演奏风格,像现在这般狂躁激越还是第一次听到。

  嘉铭站在走廊里,远远地看着肖潇,他坐在落地长窗旁的钢琴前,十指如飞,在键盘上滑击跳跃,奏出滔天狂澜。

  傅嘉铭情不自禁地向肖潇走去,心跳紊乱,仿佛已和琴声融为一体,肖潇抬头看到嘉铭,浑身一震,琴声戛然而止。

  "肖潇……"傅嘉铭忍无可忍,在此疲惫困乏之时,他的意志力退化为零。

  "嘉铭,"不等嘉铭继续,肖潇开口打断了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有事要……和你商量……"

  "什么?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傅嘉铭震惊。

  肖潇点头,神情黯然,他深吸口气,"嘉铭,对不起,但你不能再在这里住下去了,我……"肖潇垂眸,仿佛无法面对嘉铭,"我……喜欢上了一个人……所以你必须离开。"肖潇一口气说完,客厅里的温度倏地降至冰点。

  "什么?你说什么?"傅嘉铭听到自己空洞的声音在耳中回荡,"你喜欢上了一个人……你希望我离开……"

  ——轰隆隆,自己说话的回音变为滚滚雷鸣,傅嘉铭踉跄着倒退,呼地撞翻了椅子差点摔倒,腿侧激起锐痛。

  "嘉铭——"肖潇大叫,跳起身扑到嘉铭身边又猛地顿住。

  傅嘉铭站直身体,拼力控制面部表情,——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肖潇可能已经猜到他是GAY,要将他驱逐出境。

  "肖潇,我……下午就搬走,容我先睡一觉。"傅嘉铭头疼欲裂,他已经将近二十四小时没有睡眠了,此时大脑就像停摆的钟表,完全失效。

  "呃,嘉铭,你不要下午就走,不用这么急。"肖潇急得红了眼圈,连连摆手,"这种时候你到哪儿去找房子?我……我没有叫你立刻搬走……我不是那意思……我……"

  傅嘉铭勉强扯起嘴角,"我可以先住B&B(包早餐的小旅馆),或是找别的同学挤一挤,没关系肖潇,我能应付。"

  傅嘉铭觉得无地自容,肖潇已经有了喜欢的女孩,他在肖潇面前再无立足之地,嘉铭颓然转身跑上楼,脚步虚浮,像踩在流沙之中。

  傅嘉铭将自己扔在床上,一觉睡至天明,竟无噩梦,心已成灰,再没什么可怕的了。起床后嘉铭看表,发现时已近午,他胡乱地洗漱后就开始收拾行李,胸腔里空空荡荡,悄无声息。

  ——原来失恋就是这种感觉!傅嘉铭抬手迅速抹了一把眼睛,他一向自信自尊,没想到生平第一次落入情网就以惨败收场。肖潇的暗示清楚明了,也算是给自己留足面子了,同志们面对心爱的直男多半不能全身而退。

  傅嘉铭拎着旅行箱走下楼,楼梯咯吱轻响,一下子令他忆起初见肖潇的那一晚,——春夜馨香,就像肖潇一样美好。

  人生若只如初见,可惜天不随人愿!

  "嘉铭!"一声急叫阻住了傅嘉铭的脚步。嘉铭抬头,发现肖潇冲到了楼梯口,"你找到房子了?别急着走。"肖潇的声音可疑地轻颤着,他的手死死抠着楼梯扶手,"你为什么不等找到房子再走?"

  傅嘉铭靠着墙站在楼梯上,忽觉手中的旅行箱重逾千斤,他低头,片刻后,毅然抬眸望着肖潇,"长痛不如短痛,我还是现在就走比较好,但无论如何,肖潇,这都是我有生以来最愉快的时光,认识你,与你相伴,是我太幸运。"

  肖潇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双眉紧锁,好像嘉铭的话令他痛苦不堪,"嘉铭,能认识你,也是我的幸运,但我……我……"他的声音哽在喉中,无以为继。

  傅嘉铭既羞愧又不忍,"肖潇,是我为难你了,对不起!"嘉铭咬紧牙关,终于忍无可忍,"虽然你可能无法理解更无法接受这种感情,但我从未后悔爱上你,也从不觉得这是可鄙可耻的行为。"

  嘉铭还没说完就听楼梯口传来巨响,原来是肖潇失足踢翻了一个花盆,"什么?嘉铭,你说什么?"肖潇惊叫着猛冲下楼,脚底一滑呼地歪倒。

  "肖潇——"嘉铭扔下旅行箱,一把扶住他,"小心!"

  肖潇好像刚洗过澡,清新的体嗅扑面而来,傅嘉铭心底震荡,再也控制不住,猛地搂住肖潇,将他紧紧地按在胸口上,"我说我爱你,并引以为傲。"

  也许下一秒肖潇就会挥拳揍他,但这一秒,傅嘉铭只觉心满意足。值了,就是被他揍个满脸花也值了!

  "你能再说一遍吗?"肖潇的头抵在嘉铭的肩上,闷声问:"你刚才说的话……我没听清……"

  ——呃!肖潇的反应太出乎意料,傅嘉铭于瞬间化身石雕,嘴里却下意识地低语着:"对不起,我爱你,我爱你。"

  肖潇倏地收紧手臂抱住嘉铭,埋头在他肩膀上,只一瞬,傅嘉铭肩头的T恤就漾开水印。嘉铭不敢置信,心中的惊疑渐渐被狂喜取代,他一动不敢动,小心翼翼地问:"你昨天说喜欢上了一个人……是……是谁?"

  傅嘉铭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手心里紧张得冒汗。

  肖潇在嘉铭肩头蹭蹭鼻子,继而抬头大胆地望着他,眼圈通红眼神清亮,"那个人是我的乐迷……"

  傅嘉铭心惊肉跳,手脚麻痹,耳中嗡嗡鸣叫。

  肖潇蓦地咧嘴笑了,"……那个人除了是我的乐迷还是我的朋友以及房客和助理……"

  嘉铭也笑了,如释重负,他只觉不可思议,"那个幸运的家伙太令人羡慕了,身兼多职……"

  '职'字才一出口,傅嘉铭陡地低头吻住肖潇,少年的嘴唇清凉柔软,因骤然而至的吮吻而惊悸地微颤,嘉铭叹息,"肖潇,乖,张嘴。"

  肖潇低喘,才一启唇嘉铭的舌头就探入肆虐,将少年的青涩与情愫碾碎在喉口。

  "唔……这一天我等了十年……"傅嘉铭捧着肖潇的后颈,手指插入他浓密的黑发,嘴唇吮啜,舌头翻卷,将自己多日的爱恋渴念绝望忧惧付诸热吻,急切地攫取着肖潇的呼吸,蜜津连连,顺着他们贴合的嘴角滑下下颌。

  "呃嗯……"肖潇窒息地轻哼,嘉铭眸色一暗,伸指摩挲着肖潇的鼻翼,"傻瓜,用鼻子吸气。"

  肖潇拼命喘息,天旋地转间脑中爆开炽焰,顺着颈椎窜下脊背,瞬间便点燃了全身所有的神经元。他不由自主地贴着嘉铭轻轻摩 擦,身下早已硬 胀。

  傅嘉铭浑身一震,不置信地感觉着,立刻便捕捉到肖潇的异样,"啊你……"嘉铭双手下探握住肖潇紧窄的胯,"肖潇……"唇舌辗转,嘉铭含住肖潇的耳珠舔吮逗弄。

  "嘉铭……嘉铭……"肖潇头颈后仰,喉结滚动,微阖的眼睫间闪出迷乱的光,"我们……去你房间……"

  ——呃!傅嘉铭呼吸一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听觉,一手向后滑去托住肖潇鼓翘的臀,一手向下隔着仔裤握住他,"肖潇,你……确定……"

  肖潇不语,呼吸越来越急,紧贴着嘉铭蹭撞着。嘉铭心跳如鼓,狂喜中又参杂着一丝惊疑,——难道,难道肖潇早已是GAY?

  顾不上多想,傅嘉铭搂着肖潇跌跌撞撞跑上楼,才进房间肖潇就扯着嘉铭倒在小床上,转瞬又撑身坐起来,满脸绯红,"你……你这单人床太……"

  嘉铭咧嘴苦笑,因为要搬家,现在小床上连床具也没有。"还是去你房间吧。"嘉铭说着双臂一发力扛起肖潇走进他的房间,砰地压着他倒在宽大的双人床上。

  "肖潇,你是……第一次?"傅嘉铭咬着肖潇耳后娇嫩的肌肤,闷声问着。肖潇紧闭双眼,羽睫轻颤,脸颊上的绯艳迅速飞上耳垂,"……是……第一次……"他的声音低似蚊呐,却如大锤般敲击在嘉铭的心上。

  傅嘉铭蓦地停下动作,双眼不可思议地望着肖潇,那一刻,他第一次体会到感恩的狂喜。肖潇不明所以,发现嘉铭愣怔,不禁睁开眼,惶急地看着嘉铭,"怎么,你不喜欢?嫌我没经验?"肖潇故作老练地扯下仔裤拉链,"我……我看过G
V……知道……呃……"

  肖潇还没说完就被傅嘉铭封住嘴,滚烫的唇舌侵入口腔舔 舐卷扫,勾起烈烈欲焰,"……你不需要有经验……让我带你飞……"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回忆到嘉铭和肖潇相爱的经过,因为是插叙,所以写得比较仓促,希望亲们看明白了。

情节确实比较纠结,但肯定有柳暗花明的那一天,如果是韩剧,估计这就是个大悲剧,可惜我对悲剧不太能接受,现实生活已经很苦,在文中还是要有光明和希望。


三十二章 甜蜜的疯狂

  "啊——"傅嘉铭砰地一声摔下床,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眼前一片模糊,"——肖潇——"

  嘉铭猛地坐起身,惊惶四顾,阵阵热风袭上脸颊,风干了脸上纵横的泪,他忽然觉得身下有些异样,伸手一摸,果然,满手湿滑,原来——是个绮梦!

  床旁卷起白纱,飒飒轻扬,窗下的小沙发上已空无一人,——莱昂,莱昂呢?

  傅嘉铭的脑中一阵晕眩:难道,难道连刚才与莱昂的对话也是梦中之事?嘉铭转头看去,那镶着自己素描特写的银相框还摆在床头小桌上,视线转侧间忽然扫到桌脚一个亮点,嘉铭探身捡起来,仔细一看不禁怔住,那是一枚蓝宝袖扣,镶工精美,在阳光映照下闪烁着七彩宝光,和刚才别在莱昂袖口上的一模一样。

  傅嘉铭倏地收紧五指,将那星状宝石攥在掌中,好像……攥着一个希望!

  这两天发生了太多怪异之事,所有的线索最终都回到莱昂身上,傅嘉铭抿紧双唇,腾地站起身:——肖潇遇难后,自己已不再轻易相信任何人,也对与人结交毫无兴趣,但莱昂却成了一个绝对的例外,好像自从与他重逢,自己就如铁粉遇到磁石,再也无力抗拒,而原因似乎……似乎只是因为他与肖潇相像!

  傅嘉铭心底一凛:若不是莱昂别有用心就是其中另有古怪,两个三年前并不相像的人怎么此时如此形神酷似?莫非,莫非是有人幕后操纵?又或是莱昂……?傅嘉铭猛然想起乔乔所说的肖潇的灵魂不在异世之事,不禁惊骇地倒退半步,难道莱昂被肖潇的亡灵侵入,不然他又如何知道自己与肖潇之间的那些往事?

  ——莱昂,找到莱昂!傅嘉铭冲进浴室胡乱冲凉洗漱,一贯的镇定自若早不翼而飞,自从三天前遇到莱昂,傅嘉铭就好像走进一团迷雾,随着时间的推移,迷雾非但没有消散,反而越来越浓烈绮惑,不知不觉中,嘉铭的心已渐渐沦陷。

  傅嘉铭走出浴室,一眼就看到自己昨晚落在MObar的旅行包放在行李架上,嘉铭想找两件替换的衣裤,他走过去打开包,低头一看不禁大惊,昨天胡乱塞进包里的衣物已被人重新收拾过,整齐美观地折叠摆放在包里,嘉铭忍不住随手抽出两件,那原本皱巴巴的T恤仔裤竟然已经熨烫平整了。

  ——啊,莱昂!一刹那,莱昂狡黠清澈的笑靥浮上心头,像个烙印,弥久不褪。

  傅嘉铭顾不上细想,穿戴整齐后就跑出套房在商务楼层,餐厅等地转了一圈,没有看到莱昂,此时才发现他竟然没有莱昂的手机号码。嘉铭心浮气躁,恨不得痛殴自己一顿,作为脑外专科医生,他一向干练严谨,没想到关键时刻却频频失误。

  傅嘉铭急匆匆地走进健身中心,并没抱什么希望,不经意间望向长窗,嘉铭猛地愣住,视线如飞蛾,奋不顾身地扑向窗下那团火焰,——那是莱昂!身着运动背心短裤,正在跑步机上奔跑,他的姿态秀逸灵动,整个人沐浴在夏日朝阳下,好像一个发光体,异常明亮。

  傅嘉铭惊怔地看着他,根本无法调开视线,更舍不得眨眼,这个身影已在梦中出现了千万次,在梦中,他是肖潇;此时阳光朗朗,再仔细看却……又显得不同,嘉铭恍惚地想:他是莱昂还是肖潇?莱昂的身体仍像少年,高挑秀韧,却比普通少年更强健,他的肌肉线条清晰而柔和,淡蜜色的肌肤细腻明润,奔跑起来充满朝气,好似蕴蓄着无限潜力。

  "嘉铭!"莱昂像是感觉到嘉铭的凝视,侧头望去,一下子跌入两泓幽潭,那是嘉铭的眼波,深不可测。莱昂一怔,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恍惚间差点绊倒在跑步机上。

  "小心——"傅嘉铭一个健步冲上去扶住莱昂,莱昂没提防,脚下磕碰猛地栽进嘉铭的怀里。

  "呃……"嘉铭心底一晃,刚想收紧手臂又猛然想起萦绕着莱昂的诡秘,不觉蓦地松手,"莱昂,我想和你谈谈,今早我……"

  "今早你可真瞌睡,"不等嘉铭说完莱昂就笑着打断他,"还没说几句话呢你就又睡着了,昨晚喝醉的明明是我呀。"

  "哦,是吗。"傅嘉铭勉强地笑了笑,弯腰从运动包里翻出一条毛巾递给莱昂,"我睡着前咱们说什么话来着。"

  "我问你红发乔安是谁?你说是你同学。"莱昂随口回答,神情自若。

  "呃……你怎么知道乔安?"傅嘉铭紧张得手心冒汗。

  "她昨晚来找过你,在5818房外徘徊不去,还给你留了张字条。"

  "什……什么?"傅嘉铭万没料到会听到这样一个答复,此时才忽然记起自己离开傅氏那座公寓楼时曾接到过乔安的电话,并将新的住址告诉了她,没想到她竟然会找到饭店来。

  "你的这位老同学真是积极主动,那么晚了还来找你。"莱昂不经意地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灼灼放光,晃得嘉铭心慌意乱。

  "她……她是来确认实验安排的,现在她在康奈尔大学医学院工作,我就是准备去她的实验室观摩实验。"傅嘉铭不由自主地解释着,完全忘了莱昂才是欠他一个解释的人。

  "确认实验安排?这种事通过电邮就可以确认了吧?何必半夜跑来当面确认。"莱昂似乎对乔安很感兴趣,抓住这个话题不撒手,"嘉铭,你就实话实说吧,乔安是不是对你别有用心?"

  "没有的事,你别瞎想。"嘉铭急叫,英俊的脸上腾起热浪。

  莱昂倏地趋近,浓密的发丝划过嘉铭的耳垂,激起阵阵酥麻,"没有的事?那你为什么脸红?太可疑了,简直欲盖弥彰。"

  "她怎么想我管不了,反正我就只当她是个老同学。"傅嘉铭急赤白脸地声明着,完全没有意识到此时他与莱昂之间的对话十分怪异,就像……就像是亲密爱人之间的醋海微澜。

  "这种做法很糟糕,非常错误!"莱昂长眉斜挑,气恼地频频摇头,"你这么做只会让她越来越误会,产生更多的错觉,你倒是君子坦荡荡了,可惜后患无穷。"

  "呃……这……"嘉铭辨无可辩,窘得说不出话。

  "这种事还是说清楚比较好,不要白给别人希望。"莱昂轻声劝告,清亮的声音一下子提醒了嘉铭,——对呀,他来找莱昂就是为了把话说清楚,不能让他白白希望。

  傅嘉铭深吸口气,张张嘴,却怎么都说不出话。面前的莱昂沐浴在朝阳中,黑瞋瞋的眼里满含笑意,那种美,可谓颠倒众生!

  "怎么了嘉铭?你有什么话要说?"莱昂拿起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脖子上的汗珠,银色颈环隐隐闪光。

  "嗯,莱昂,你最近有没有觉得……觉得不舒服?失眠?记忆……出现偏差?"傅嘉铭谨慎地问着,略略调开视线,他总觉得无法面对莱昂的双眼。

  "怎么了嘉铭?你在做研究调查问卷吗?"莱昂不以为意,弯腰拎起运动背包拍一拍,"嗨,我们去游泳吧,你不是一直说要教我蝶泳吗?"他自然而然地拉住嘉铭的手。

  "什么?你说什么?"傅嘉铭惊骇地侧眸瞪着莱昂,手心里满是冷汗。

  "哎嘉铭,你这几天一见我就是这两句话'什么?你说什么?'好好的怎么变成呆子了?"莱昂讪笑着拉着嘉铭走进健身中心旁的spa,"你的听觉没问题吧?"

  傅嘉铭揉揉耳朵,耳鼓深处回荡着肖潇遥远的笑声:——嘉铭,嘉铭,你什么时候教我蝶泳,嘉铭,明年夏天我们去马约卡岛看望露西阿姨,你要教我蝶泳,嘉铭——

  "嘉铭?嘉铭?"莱昂抬手在傅嘉铭眼前晃一晃,学着他的语气笑问道:"嘉铭,你最近有没有觉得不舒服?失眠?记忆……出现偏差?"

  傅嘉铭激灵一下,大梦初醒般深吸口气,他转过身,抓着莱昂的双臂,轻轻问:"莱昂,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教你蝶泳?"

  莱昂脑中一晃,像是缺氧似的,继而微光闪过,他心有灵犀地朗声说:"上次你来纽约时问我卡耐基音乐厅附近是否有跆拳道馆,我带你去了第五十七街的一家健身中心,那里有室内泳池,当时聊起来,你说可以教我蝶泳。"

  "呃,你……你是说我们第一次去祭拜你母亲那次?在回程中……"

  **********************

  ——眼前绿意朦胧,街景迅速后退,嘉铭的记忆飞回三年前:

  坐在莱昂的那辆跑车上,嘉铭转头笑问:"哎,莱昂,你知道卡耐基音乐厅附近有没有跆拳道馆?"

  "嗯?"莱昂挑挑眉毛,"你怎么想起问这个?五十七街上有一个健身中心,里面有跆拳道练习室,不过要会员卡。"

  傅嘉铭刚双眼放光,一听会员卡又失望地咧咧嘴,"那就算了吧,我本来想陪肖潇去练跆拳道,他排练完需要放松。"

  莱昂一转方向盘,跑车哗地转入左侧斜街,"我有会员资格,咱们先去健身中心,等过一会排练结束后你打电话联系肖潇。"

  "嗨,太好了。"嘉铭的喜悦溢于言表,莱昂感动地笑了,眼中却莫名地浮起一丝遗憾,"你和肖潇都玩跆拳道?是高手?"

  "肖潇是红带了,我是陪练。"傅嘉铭并未提及自己的等级。

  "呵,不赖呀。"莱昂吹声口哨,"没想到肖潇弱质纤纤倒另有乾坤。"

  傅嘉铭下意识地打量莱昂,心中微动,"你也不差吧,一看就是常年体训的人。"

  "我……"莱昂一顿,随即腼腆地开口:"我练泰拳,程度一般。"

  "嘿,真有你的,那可是以进为守的运动,永不言退。"

  莱昂长眉舒展,挑起一边嘴角,"我的性格太消极,所以练不出来,很难取得好成绩。"

  "是吗?我倒觉得正相反,"嘉铭说着忍不住又打量了莱昂一眼,"你劲力内敛,蕴蓄深厚,反而比气质张扬的人更难对付。"

  "呃——"莱昂手一抖,跑车微颠,他看似随意地问:"嘉铭,你学的不是心理学吧?"

  "不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莱昂轻声嘀咕,唰地在把车停在街边,"你先下车,我去找车位,"莱昂刚说完就倏地趋前盯着车窗外,"哎,那不是肖潇吗?"

  "什么!肖潇?在哪里?"傅嘉铭砰地推开车门跳下车,抬眸望去,不禁愣住,只见对街一辆黄色的士正慢慢启动,露出站在街边的肖潇和——和齐天!

  **************************

  "我们那天就该一枪打死齐天。"莱昂冷峻的声音蓦地响起,号角一般,猛然将嘉铭拉回现实。

  傅嘉铭抬手毫不客气地先揍了自己一拳,"哎呀——",真希望这一拳能将自己打醒,走出迷阵。

  "你疯了!"莱昂猛地扭住他的胳膊,"不想教我游泳就算了,也犯不着打自己呀,我看你这几天实在不对劲。"

  "我……我疯了?"傅嘉铭怪叫,伸指点着自己的鼻子,也不知是肯定还是疑问。

  莱昂抓住嘉铭的手指,轻轻摩挲,很想放到唇边亲吻,很想,却终究不能,只紧紧地握在掌中,"是呀,你很疯狂,不停地问一些愚蠢的问题,呵呵呵,行为也很古怪,动不动打自己。"

  莱昂忽然伸手摸摸嘉铭的嘴角,那里还残留着一点裂痕,"这个不是撞了南墙,也是你自己打的吧?什么事这么纠结,非要自虐不可?"

  "我……我是快疯了,我至今也没想起来那天和你聊过蝶泳。"嘉铭脸色煞白,心里突突乱跳,——到底是自己疯了还是莱昂被亡灵附身了!傅嘉铭奉信科学,从不迷信,但自从遇到莱昂,也难免怪力乱神了。

  "你的记性早被你自己打坏了,当然什么也想不起来。"莱昂对嘉铭古怪的神态毫不介意,脚步轻快地推着嘉铭走进更衣室,"就算是我今天向你请求的,阿傅,教我蝶泳吧。"

  "好。"

  '阿傅'大无畏地回答,他这几天一直挣扎在水深火热之中,已濒临崩溃,此时已基本丧失与诡异现状抗争的能力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阿傅不是滥好人,他并不清楚林浅和齐天以及他母亲的关系,那晚他是临时出去买宵夜,他以为肖潇在房间等着他,没有危险,在这种前提下,遇到突发急病的林浅,又是在异国他乡,他去帮助林浅,只是把他送回房间,也没有逗留,这不过分呀,也就是十分钟的事情,他又怎么知道这十分钟是被精心设计的,阿傅确实比较单纯,他现在也才23岁,莱昂22岁,已经经营大企业5年了,比他厉害,嘿嘿,可怜的阿傅,不知以后会被怎么整治,嗷嗷~~~
但素,阿傅一定会强大起来的,不然如何匹配小莱潇,嗷嗷~~~

又到周一,祝大家一周顺利,也祝咱们的小攻小受们顺顺利利,少点磨难吧,阿门~~


三十三 谁动了我的心


  泳池更衣室中空无一人,夏日明亮的阳光在室内跳荡。傅嘉铭朝莱昂摊摊手:"真是不巧,我想教你也不成了,没有泳裤。"

  "瞧,这是什么?"莱昂晃晃胳膊,变戏法似的抖出一条泳裤,"喜欢吗?我给你准备的。"

  "呃……咳咳……"傅嘉铭猛咳起来,"你……你给我准备的?"

  "是呀,当然是我给你准备的。"莱昂将泳裤塞到嘉铭手里,揶揄地频频摇头,"嘉铭,你再这样下去迟早变成结巴,什么话都要重复问两遍。"

  "是,我看这一天近在眼前了。"傅嘉铭放弃地望望高阔的屋顶,——基督如来观世音,哪位神仙行行好将我送回人间吧,现在的情形太神话了。

  "嘉铭,你是打算一直发呆吗?也不知道泳裤合不合适。"莱昂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掌,"你快看一下。"

  傅嘉铭低头一看不禁哗地低叫:"嗨,是speedo(速比涛),莱昂,这个牌子……"

  ——这个牌子正是当年他许诺要买给肖潇的!

  ——"肖潇,等我毕业找到工作先给你买一件speedo的泳裤,你的那件已经穿旧了,只有最好的才配得上你。"

  "这个牌子的泳衣口碑极佳,只有最好的才配得上你。"莱昂静静地看着嘉铭,眼中透出清澈的温柔。

  傅嘉铭只觉一股大力猛然袭来几乎将他钉死在更衣柜上,他勉强抬起手揉揉眼睛,继而默默转身换装。

  莱昂拎着运动包,愣了一瞬,明亮的阳光照在心上,暖融融的,说不出的宁静温馨,他下意识地退后一步,视线悄悄地投注在嘉铭身上,虽然只是背影,也足够诱惑,嘉铭个子很高,比例完美,上身是漂亮的倒三角,而双腿……,莱昂喉结滚动,……嘉铭的双腿修长劲健,肌肉线条清晰含蓄,臀部……,莱昂的额角氤出细汗,……嘉铭的臀部紧窄圆隆,那手感恐怕……非同一般。

  莱昂心头狂跳,喉中干涩,——为何嘉铭的身体看起来如此熟悉,仿佛那早已是自己独霸的领地,连其上那些能令他狂欢尖叫的兴奋点也一清二楚。

  "莱昂,你换……"傅嘉铭听身后寂静无声,疑惑地回头,见莱昂抓着运动包挡在身前,满脸红晕。

  "我……我去一下卫生间……"莱昂倏地转身夹着腿跑进更衣室附设的卫生间,"你……你在泳池里等我吧……"

  "……"傅嘉铭若有所思地盯视着莱昂的背影,那纤韧的腰线,秀逸的双腿,都……和梦中的身影一模一样,太诱人,诱人致死!

  傅嘉铭轻吁口气,看来自己要分别找克莱尔博士和乔大师谈谈了,现在不是自己幻视幻听,就是莱昂真的出了问题。

  傅嘉铭沉思着走进室内泳池,整列落地大窗环室而立,那泓碧水被阳光照得波光粼粼,连池底美观的马赛克图案也一目了然。

  傅嘉铭不经意地抬起头,视线扫向大窗,不禁猛地愣住,大窗下靠坐着一个人影,那正是,

  "林浅——",傅嘉铭不置信地叫着快步跑向那团阴影。

  那团暗影听到叫声,瑟缩地转头,"阿天……不……嘉……嘉铭……"他茫然地仰望着迅速靠近的高大青年,嘴唇翕动,唇色淡白。

  傅嘉铭扫视着林浅身周,没有发现酒瓶,松口气,对付清醒的人比对付酒鬼容易一些,"林先生,我想跟你谈谈,想向你了解一些情况。"傅嘉铭刚一说完就发现林浅双眼凹陷,面容惨淡,不觉反感地皱紧双眉,"你又一夜没睡?喝了一夜?"

  林浅趁着嘉铭俯身之际倏地撑身跳起,嘻嘻笑着张嘴呵气,"我没喝酒,口气清新。"

  果然,一股薄荷清香扑面而来,傅嘉铭尴尬地侧身后退,却被林浅一把抓住胳膊,"嘉铭,我没喝酒,可也没睡,咱们两年没见,我也想和你聊聊呢。"

  傅嘉铭胳膊翻转挣脱开林浅的抓握,"林先生,我们约个时间吧,这里显然不是交谈的地方。"

  "哦?好呀,到我房间来。"林浅倚着大窗斜斜地看着嘉铭,两年没见,林浅的面容显得更脆弱易感,仿佛随时都将碎裂。

  "林先生,我不觉得那是个好建议,你现在也是亚洲影帝了,请自重。"

  傅嘉铭不自觉地又退后一步,林浅样貌瘦弱,却有着无比强悍的眼神,钩子般剜向嘉铭的身体,饥渴而狂热。嘉铭忽然想起肖潇对林浅的评论:——那个人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呵呵呵,自重?影帝?"林浅扶着窗框大笑起来,笑得喘不过气,"这两个词汇放在一起真是好笑,试问哪个皇帝做戏子,一个戏子再如何威风也还是戏子,永远当不了皇帝,呵呵呵……"他伸指抹去眼角的泪,"皇上和戏子都不太像懂得自重的人,呵呵呵,嘉铭,两年没见,你还是那么天真。"

  话音还没落地林浅一个飞身扑到嘉铭的怀里,"嘉铭,我才发现自高处往下看,哈德逊河只是一条线,微不足道,那我们呢?我们就像蝼蚁,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呵呵呵……"

  林浅吃吃笑着环抱着嘉铭的脖子,傅嘉铭不动声色地扯开他的手臂,"林先生,这里是公共场所,请你不要拉拉扯扯了。"

  林浅听了这话一下子变了脸色,原本黯淡的脸上已毫无血色,"我以为你是个明白人,没想到你也和旁人一样,你看着我就像看着致命病毒。"

  "呃——"这个意外的巧合击中了嘉铭,他放松身体,郑重地看着林浅,"你是致命病毒吗?你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吗?"

  林浅怔忪地摇头,拼命摇头,眼中泪意更盛,"我只做过伤害自己的事。"

  傅嘉铭叹口气,"既然不是致命病毒就不要自暴自弃令人误解,林浅,没有任何人值得你这样做。"

  林浅慢慢牵起唇角,双眼紧盯着嘉铭,"你确信你不会为任何人自暴自弃吗?"
  傅嘉铭愕然,猛地想起肖潇,一刹那连呼吸也变得疼痛,"如果彼此深爱又被迫分开……天人永隔……"他停了一瞬,"一般人都会痛不欲生,我也不例外。"

  "啊,痛不欲生。"林浅瑟缩地轻颤着,视线不由自主地扫向大窗外的蓝天,"你真长情,难道真要埋葬自己吗?"

  "什么?你了解什么?"傅嘉铭异常敏感,霍地趋前按住林浅的双肩,"你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

  林浅低眸望着嘉铭攥得发白的手指,沉吟片刻,点点头,"我知道你曾是华亚银行少东的私人助理,咱们在文华相遇时你不就是陪他来演出的吗?而当年那场基照门事件在香港闹得很凶,他就是事件的主角,之后华亚总裁破产跳楼……"

  "别说了。"傅嘉铭厉声打断林浅,心里疼得火烧火燎。

  "咦,是你问我了解什么,怎么又不让人说。"林浅委屈地斜睨着嘉铭,眼角余光恍惚地瞄到走进泳池的莱昂,不禁一震,做戏之人的目力何其锐利,立刻就看出那绝色男孩的神情怪异。

  "我是想问你那天晚上在东京的情况,你和我是偶然相遇的吗?"

  "哦?你在暗示什么?"林浅不退反进,顺着嘉铭抓握的力道呼地贴在他胸前,嘴角上翘,荡起一个笑,"你想知道什么,到我房间来。"

  "放开他!"随着一声轻叱,侧后方袭来一股大力猛地将林浅扯开,莱昂怒目瞪着嘉铭,一把将他推到身后,"你苦头还没吃够,又来惹火烧身!"

  傅嘉铭震惊不已,半张着嘴,说不出话,心里却只觉欣慰一点都不生气。

  "啧啧啧,这又是哪位呀?有你什么事?"林浅踉跄着站定,吊起眼角挑衅地盯着莱昂,却一下子被莱昂眼中阴沉沉的火焰逼退,不禁砰地撞在大窗上。

  莱昂双眼微眯,灿亮的眸光直烧向林浅,霍地抬手指着傅嘉铭,"你听好了,他是我的人,以后连他身上的一根汗毛也不许碰!"

  ——啊!傅嘉铭使劲咽了下口水,头晕目眩。

  "嘿,这真是新鲜,他是你的人就不许是我的人吗?"林浅不甘心地顶撞,这莫名其妙的绝色男孩长着一双令人胆战心惊的眼睛,"再说了,刚才可是你的人主动碰的我,我不过是顺其自然。"

  "住嘴!"莱昂怒喝,毫不理会身处公共场所,好在此时泳池中并无他人,"他怎么碰你了,我会好好问他,那是我们俩关起门来的私事。"莱昂的声音陡地放软,他侧眸扫了嘉铭一眼,那么清透又高傲,嘉铭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就听莱昂的声音转瞬又变得冰冷,"至于你,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千万别窥伺,不然你会连原本是你的东西也保不住。"

  "呃……"林浅窒息地呼呼吸气,"好好,够辣够霸道!"他斜着身子一步步地退离大窗,嘴里仍不服气地争辩,"不过,人心最野最自由,你管得了吗?"

  "管得了。"莱昂笃定地点点头,明晃晃的阳光将他映照得通体晶莹,水晶似的,"他的心,也是我的,早就放在这里了。"莱昂拍拍左胸口,眼底忽然泛起薄雾。

  一刹那,傅嘉铭只觉脚下震动,天空旋转着呼啸而来,瞬间便将他吞没。

  "哈哈哈,原来如此。"林浅倒退着,忽然放声大笑,苍白的脸上却写满嘲讽,"嘉铭呀嘉铭,这就是你的痛不欲生吗?原来你早就变心了,那为什么还要追究往事?"林浅戳指点着傅嘉铭,"原来你的演技这么好,我这个狗屁影帝要甘拜下风了。"

  "……"林浅的最后一句话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直到他已退出泳池,傅嘉铭仍呆然而立。

  "嘉铭……"莱昂似乎意识到什么,轻声叫他。

  傅嘉铭浑身一震,倏地抬眸,"莱昂,我不行,真的不行,我这里……"嘉铭重重地按住胸口,"……我这里容不下别人……我忘不了肖潇……我的心给了他……早和他一起死在伊拉克了……对不起……"

  "可是嘉铭……"莱昂趋前一步,墨黑的眼睛深深地望着他,满含着盼望。

  傅嘉铭蓦地抬手遮住眼睛,虚弱地低叹,"莱昂,没用的,真的,别再这么看着我,别再用他的语气和我说话,没用的,我若是还能再爱上一个人也是因为他是他自己,而不是因为他像肖潇。那样对他才公平。"

  "什么?你……你说我模仿肖潇?以此来吸引你?"莱昂腾腾腾地倒退着,双眼不可思议地瞪大。

  傅嘉铭心乱如麻地低下头,"难道不是吗?这几天你不断地以他的口吻说话,常常提及只有我和他知道的往事。"

  话音刚落,就听前方传来'噗通'一声巨响,嘉铭仓促地抬头,就见泳池中水花四溅,而莱昂已经消失不见了。

  "——莱昂——"不知怎的,嘉铭本能地感觉不妙,他飞身扑到池边,却见泳池另一端冒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手臂中托抱着莱昂走上池岸。

  "莱昂!"傅嘉铭急痛攻心,恨不得飞过泳池,"嗨,你放下他!"嘉铭失声大叫,一边飞速跑向泳池另一侧。

  可前方那个高大的男人对嘉铭的呼喊置若罔闻,他稳稳地抱着莱昂走入侧门,转眼就消失在嘉铭眼前。

  "——莱昂——"傅嘉铭急红了眼,太阳穴突突急跳,他猛地向前跃去,不料脚下一滑砰地摔倒在池边,膝盖磕在扶手旁的钢架上钻心的疼,小腿内侧立时划开一大条血口,鲜血汩汩涌出……


作者有话要说:肖潇和嘉铭诀别前曾指责嘉铭演戏欺骗了他,所以林浅的讽刺刺激了嘉铭,这几天他受尽折磨差不多也该爆发了,嗷嗷~~~ 可怜的嘉铭可怜的小莱潇~~

同学们呀,走过路过看过的,都留爪留言留花呀,5555555,谢谢大家。


三十四 天降小子


  嘉铭顾不上疼痛,拼命爬起身,趔趄着向前奔去,才跑了两步哗地再次摔倒在地,这时,一位水疗中心的救护人员从侧门外跑了进来,立刻上前扶住他。

  "先生……"
  "快……快拦住他们……"

  傅嘉铭撑着救护员的手臂试图站起身,一边焦急地指着侧门。

  "谁?拦住谁?"那满脸雀斑的小伙子疑惑地瞪着他,继而就被他满腿纵横的血迹吓了一跳,"哎呀先生,你的伤势很严重,必须立刻去医院。"

  "我没事,快去拦住刚才那个大个子,就是抱着……抱着……一个昏迷男孩的大个子。"傅嘉铭急得灵魂出窍,他使劲攥紧救护员的手臂,那小子嘶嘶倒抽凉气,"哦,你是说他们呀,他们已经去医院了。"

  "呃……"傅嘉铭倏地皱紧眉头,心脏像被一只铁掌攥住狠狠地拧绞,"什么医院,刚才那个大个子是谁?你们有记录吗?"他紧张地追问着,脑海中翻滚着齐天高大的身影。

  救护员一边为他紧急包扎一边回答:"那是沈先生,沈舒,他说他是陈先生的医疗顾问。他也住在我们饭店。"

  "陈……先生?啊,莱昂。"傅嘉铭此时才想起来莱昂姓陈,"医疗顾问?"嘉铭惊问,胸膛里的那只铁手陡地攥紧,——莱昂得了什么病吗?傅嘉铭死死咬住下唇,追悔莫及,真恨不得时光倒流,让他能有机会收回那些伤人的话。

  "是,医疗顾问,沈先生就是这么说的。"小伙子还没说完,傅嘉铭已经抢过他手中的绷带熟练地包扎完毕。

  雀斑小子看得瞠目结舌,"真……真够专业……这还需要去医院吗?"

  "需要,就去他们去的那家医院。"傅嘉铭斩钉截铁地回答,他扶着救护员勉强站起身,一条腿膝部红肿,另一条腿血流如注,他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废柴。

  ********************

  Lenox Hill 医院的急诊部堪比跳蚤市场,各种稀奇古怪的声音从不同的隔间中传出,五花八门的病人络绎不绝拥挤在诊疗室中。傅嘉铭一进急诊部就被按在一张轮椅上,还没等他开口询问,接待处的接待员已经板起扑克脸,生硬地问道:"社会保障号?"

  傅嘉铭摇摇头,"我……"

  "你是难民?联络官是哪位,电话?"

  陪在嘉铭身边的雀斑小子看不过眼了,"他是我们酒店的客人,受了外伤。"

  接待员啪地扔下笔,挑眉怒瞪着雀斑小伙,"你怎么不早说?"复又低头看看嘉铭,"你有保险吗?"

  傅嘉铭点头,急得眼眶通红,"你们这里刚才来了一位叫莱昂?陈的急救患者吗?"

  "怎么?他是你仇人?"皮肤黝黑的接待员低头翻开登记记录,嘿地咧嘴笑了,"小伙子,你可以放心治疗了,他不在这家医院,推进去。"

  大婶儿一声令下,傅嘉铭被一位八尺壮汉推入急诊室,"哎哎,怎么回事,怎么会不在这家医院?"傅嘉铭猛地站起身又颓然坐倒,疼得倒吸冷气,脸上唰地褪尽血色。

  "别动,刚好有医生空下来了,伙计,你够幸运的。"壮汉护理员哗地将嘉铭推入一间诊疗隔间,随即退出拉上拉帘将雀斑小伙挡在门外。

  "托尼,托尼,"傅嘉铭直着嗓子喊救护员,恨不得插翅飞出小隔间,"陈先生怎么不在这家医院,你确信他们来了这家医院?"

  小隔间里的见习医生严重睡眠不足,睁着一双熊猫眼见怪不怪地穿针引线,"伙计,别喊了,留着点力气一会忍疼吧,你这伤口够深的,我的手艺不太好。"见习医生举着缝合针晃晃悠悠地走到嘉铭身边,嘉铭唰地抢过他手里的针线,一边拿起托盘里的消毒棉签,"你在旁边站着,看我给你做示范。"

  这时就听救护员托尼在帘外嘀咕:"我听得很清楚,沈先生说去lenox hill,难道不是这里?"

  见习医生惊异万分地看着嘉铭自己给自己缝合,一边慢条斯理地哼道:"一听就知道你是外州人,在长岛那边还有一家lenox hill,那可是赫赫有名的私立医院。"

  "啊——"一直强忍疼痛不吭声的嘉铭听到此处,终于破功,痛哼起来,心里的疼痛却比缝合时的痛楚强劲百倍,眼前不停地旋转着莱昂不可思议的眼神,仿佛在一遍遍地质问:——你说我故意模仿肖潇来吸引你的注意力——故意模仿——故意模仿——

  "哎哎,伙计,缝歪了,你也不觉得疼呀?"见习医生抢过嘉铭手中的针线,"你的缝功确实一流,可惜不能走神。"

  "托尼,请你帮我打个电话到那家医院询问一下陈先生的情况。"

  听到嘉铭痛楚隐忍的声音,见习医生的手指也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你就别难为托尼了,私立医院不会透露病患的情况,你甚至不会知道他是否进了那家医院。"

  "……"傅嘉铭一下子咬紧牙关,自己真是急糊涂了,怎么竟忘记这个常识了。

  "傅先生,你先别急,等缝合完回到饭店再查不迟,反正陈先生沈先生都住在饭店。"托尼的口齿相当伶俐,将几个华裔的姓氏说得十分流畅。

  傅嘉铭吁出口气,心中略觉松动,可一想起刚才的事发经过就又揪痛不已:——莱昂面对林浅说的那些话,他那清亮的声音,清澈的眼神,清透的表情,无不表达着他对自己的感情,还有……昨晚那个吻……

  傅嘉铭倏地攥紧拳头,即使自己无法回应这份感情,也不该指责他在模仿肖潇,这……太伤人了……

  就在嘉铭即将因后悔而吐血而亡时,见习医生啪地将剪刀扔进托盘,"好了,大功告成。不过老兄,你左膝严重红肿,还是需要照个片子确认一下。"

  等傅嘉铭照完片子离开医院,时间已过正午,他本想直奔长岛的那家私立医院,可一想起见习医生的那番话不禁气馁,"回饭店。"

  文华酒店的大堂华贵典雅,空气中隐隐透出一股花香,傅嘉铭无心欣赏,他拄着拐杖尽量快地走到前台,"请问,5808房的莱昂?陈先生回来了吗?"

  前台接待员俯身看了一眼电脑,"对不起,陈先生已经退房离店了。"

  ——啪嗒!拐杖落地。"什么?他走了?离店了?"傅嘉铭猛地撑住柜台,模糊的视野中接待员神情惊惶,嘴巴不断开阖地说着什么,声浪纷乱,嘈杂不堪,傅嘉铭筋疲力尽地闭闭眼睛,深吸口气,"沈舒,沈先生呢?他还在酒店吗?"

  这次接待员连电脑也没查,直接微笑着回答:"他也离店了,是和陈先生一起退房的。"

  傅嘉铭似乎早已猜到这个答案,可骤然听到还是觉得十分惊疑,这位医疗顾问就像从天而降的隐形人,为何莱昂从未提起过呢?

  "请问沈先生是哪天入住酒店的?"傅嘉铭紧紧盯着接待员,那腼腆的小姑娘忽然涨红了脸,慌乱地低头查看电脑记录,"是前天,前天晚上。"

  "他是美国人?"嘉铭试探着问,眸光更加恳切。

  接待员犹豫了一瞬,轻声说:"不,是E国人。"

  "谢谢。"嘉铭虚弱地笑了一下,朝接待员点点头。

  小姑娘眼睛一亮,关切地询问:"傅先生,你看起来气色不太好,是否要请酒店医生?"

  傅嘉铭牵牵嘴角,"我才从医院回来,"接待员的话似乎提醒了嘉铭,他立刻探身向前,"陈先生看起来怎么样?我是说他退房时看起来一切还好吗?有没有患病的迹象?"

  傅嘉铭的问话已经远远超出了接待员的工作范围,但他的相貌如此英俊,眼中的神情焦灼而深挚,小姑娘梦游似地回答:"陈先生看起来很苍白,他没怎么说话,是沈先生帮他办理的退房手续。"

  "……"傅嘉铭的心呼地直坠而下,"你有他们的联系电话吗?"

  接待员为难地耸耸肩,"对不起,客人的资料不能透露。"

  傅嘉铭此时真想能从兜里摸出一枚警徽,可惜,他所有的只是一只拐杖和不断坠落的心,到了此时嘉铭才发现他竟对莱昂一无所知,除了知道莱昂在哈佛法学院读书,其他联络信息一概不知,可现在是暑假,打电话去学校询问也是白费时间。

  傅嘉铭颓然转身疲惫地靠在柜台上,仿佛再次体验到两年前肖潇失踪时的惶急无措,原来人与人的牵连如此脆弱,这么容易就彼此失散。

  就在这时,亚历山大?艾威尔急匆匆地走了过来,远远看到嘉铭不禁愣住,继而加快脚步奔到柜台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莱昂提前退房了?"

  傅嘉铭骤然看到亚力,心头一跳,顾不上理会他气势汹汹的态度,充满希望地问:"艾威尔先生,你知道莱昂的手机号吧,请告诉我。"

  "呃……"亚力倏地挑起一角眉毛,玩味又疑惑地看着傅嘉铭,"你和莱昂不是情人吗?你不是他一直深爱的人吗?你怎么会没有他的手机号?"

  傅嘉铭立刻意识到问错了人,昨晚那起伏跌宕的一幕又重现眼前,莱昂温热的唇舌似乎还在口中吸吮,深情而眷恋,傅嘉铭浑身一震,若不是背靠柜台,他此时早已站不住了,——莱昂,莱昂,他狠狠地伤害了莱昂。

  "难道莱昂昨晚跟你合演了一场戏?"亚力喃喃自语,又否决地摇摇头,"不像是假的呀,我还从没见过他那么动情,怎么可能是假的?"

  "别说了。"傅嘉铭忍无可忍地低吼,亚历山大的话就像一枚枚锋利的钢镖钉在他的心口上,"你有莱昂的电话号码吗,他家里的?"

  嘉铭再次发问,抬起血红的双眼。亚力骇异地退后半步,不由自主地答道:"他家在洛杉矶,我没有他家里的电话,我倒是有他的手机号,可惜他从不接听,估计也是假的。"亚力沮丧地摊摊手:"要找莱昂基本是妄想,莱昂是你们中国的侠客,神龙见首不见尾。"

  即使再懊恼追悔,听到亚力这似是而非的形容,嘉铭也忍不住苦笑,他拍拍亚力的肩膀,"前辈,莱昂可不是普通的侠客,他是……"

  ——他是傲骨柔情的奇侠!

  亚力一甩肩膀,冷冰冰地瞪着嘉铭,"别管是什么侠了,反正要想找他不容易,除非他愿意自动现身。"

  傅嘉铭脑中灵光一闪,"莱昂不是华霸的总裁吗?你们都是华霸的大股东,难道还联系不到他?"

  一听此话亚力简直火冒八丈,"是呀,你说得没错,他是华霸的总裁,所以什么时候见面,在哪里见面都由他说了算!我们之前有补充协议,华霸由莱昂全权负责,不然他就全盘退出。"

  嘉铭咧嘴笑了,这还真是莱昂的作风,果敢强悍,以攻为守,"艾威尔先生,你怎么忘了莱昂是泰拳高手,所以,他善于调动各种因素防御对抗。"

  "我没忘,所以为他是从。"亚力冰蓝的眼中忽然闪过一抹柔情,极之深沉,"我是小艾威尔,我是艾威尔家族唯一的传人,身陷囹圄,身不由主,我不能做天不怕地不怕的情圣,但你们也许不信,我爱他,真的爱他。"

  傅嘉铭心中一沉,点点头,认真地看着亚力,"我信,但你爱的他的方式他无法接受。"

  亚力迅速垂眸,转瞬又抬起头,表情重新变得倨傲,"这就是你们东方人所说的缘分吧,神秘的借口,"他撑住柜台,"你找到更好的方式了吗?你知道怎么爱他吗?你和他真的有缘吗?"亚力尖锐的视线扫向嘉铭受伤的双腿,耐人寻味地笑了:"晚辈,你好自为之吧,但绝不要再伤害他了,他已经无法承受。"

  亚力说完转身就走,亚力最后的话飞旋着扑向嘉铭,几乎将嘉铭掀翻在地,——他?亚力所说的'他'是莱昂吗?为何嘉铭觉得这个'他'另有所指,神秘莫测?

  "你在找什么人吗?你的那位朋友?"一道甜润的声音忽然传来,嘉铭怔忪转身,发现乔乔正弯腰捡起拐杖,"傅先生,你气色不好,好像碰到大麻烦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沈出场,鼓掌~~~~ 嘉铭,奋起呀,乃是娘的亲儿,娘罩着乃,咳咳~~~ 奋起直追呀,嗷嗷~~~

写文劳心劳力呀,看文的各位亲们都吱一声吧,别沉默呀,让我也找找方向,不然真要迷茫了,5555555~~~


三十五 血红雪白


  "那就是你找到的灵媒大师吗?怎么看怎么像一个狐妖!"林浅坐在大堂酒廊里,冷眼看着远处的乔乔将拐杖递给嘉铭。

  齐天抬头张望了一下,复又低眸,"阿浅,你说话小心点,别这么百无禁忌,人不可貌相。"

  "呵呵呵……"林浅大笑,嘴角神经质地轻颤着,"阿天,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疑神疑鬼了,自你父母去世的那一天起你不就立地成魔了?难道还怕了这些小妖不成?"林浅抓起咖啡桌上的纸巾折来叠去,"阿天,你有没有觉得咱们就像这破纸,一直被命运碾扁搓圆。"

  齐天盯着雪白的骨瓷咖啡碟子,半天不说话,隔了很久,"最可怕的是人不是神鬼,焕然死了这么久,并没找过我麻烦,可是……"齐天说不下去了,嗓子里像塞满了尖利的碎石。

  "焕然?你叫得还真亲热,难怪他没变为厉鬼。"林浅的声音愈加冰冷,他倏地攥紧纸巾,"我不过就是一粒小草籽儿,随时会被吹上天,人神鬼,都去他妈的!"

  "你谁都不怕吗?肖潇呢?"齐天忽然打个寒颤,仿佛'肖潇'二字是个魔咒,一个打开炼狱之门的魔咒,乔乔轻浅的声音断断续续不断地在耳边回旋:——那个人没死没死没死没死没死——他就在你周围周围周围周围——

  眼前的白瓷盘子旋转起来,越来越快,像个飞速运转的风轮儿,搅起漫天雪雾,呼地将齐天卷回两年前的那个雪夜——

  **************************

  东京新宿,便利店窗外夜空幽暗,雪片纷飞,傅嘉铭搀扶着林浅走进电梯,电梯门将阖未阖的那一瞬,齐天清楚地看到林浅扑倒在傅嘉铭的怀里,齐天忍不住蹙眉冷笑,若不是阿浅演技太妙,就是他真的爱上了这小子,要是后者,那他就是自寻死路了。

  齐天调转视线,一下子看到肖潇站在便利店前,肖潇眼睁睁地看着电梯门缓缓阖拢,双眼通红,脸上显出一种极之深沉的悲痛,他的双手紧握成拳,贴在腿侧,不自觉地剧烈颤抖着,牙齿已将嘴唇咬出深痕。

  齐天心底一窒,肖潇此时的模样无助而激怒,真是令人疯狂,通知自己来这里的那个男人说得不错,——辉煌的时刻近在眼前了。

  "肖潇,怎么是你?"齐天推开便利店的玻璃门,故作惊讶地看着肖潇,"听你父亲说你要来东京录制专辑,没想到这么巧,真的遇到你。"

  肖潇的面色异常苍白,双眼空洞,齐天兴奋得浑身轻颤,拼命忍住一把抱住他的冲动,一年多的等待终于到了成败的关键时刻,千万不能功亏一篑。齐天慢慢走到肖潇面前,与他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温和地问:"你看起来气色不太好,要不要吃点东西?"

  肖潇茫然地抬头,望着齐天,好像没听懂他在说什么,隔了良久,"我只想喝酒,带我去喝酒。"

  齐天扬扬眉毛,脸上慢慢漾开一点笑意,含在嘴角,绝不过分,"可是你还未满十八岁呢,如果没记错的话。"齐天皱眉,好像有些为难。

  肖潇眼中迅速冲起泪雾,迷茫中,齐天英俊的脸竟与嘉铭十分相像,他一扬下颌,大步上前扯住齐天的袖子,"这里是新宿歌舞伎町,不会阻止任何人享受今宵,更何况……"他顺手拍拍自己的衣兜,"……谁也不会拒绝钞票……"

  齐天勉为其难地沉吟片刻,"好吧,反正有我在你身边,也不会有事,那就让我带着你去欢乐今宵吧,只是……"他率先向前走去,并未碰触肖潇的身体,转瞬又回头笑了,"……只是千万别告诉你父亲,他会炒我鱿鱼。"

  齐天带着肖潇拐进对街巷口的一家夜店,在他们被七彩闪灯迷离的光晕笼罩之时,齐天心底冷笑一声:——再过几天,对,就在圣诞节前,他将送给肖焕然生平最震撼的圣诞礼物。

  对于一个从未喝过酒又长时间空腹的少年来说,五颜六色的鸡尾酒简直是甜蜜的毒药,如果他正好情绪低落悲伤抑郁,那酒入愁肠就不止是愁更愁了。

  不到一个小时,肖潇已酩酊大醉,懵懵懂懂盯着齐天,泪落缤纷,"嘉铭,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反反复复只是这一句话,说得喉咙出血,最后连齐天也觉不忍,他摔下一叠现金,呼地架起肖潇,"宝贝,我骗了你,你惩罚我吧。"

  "哈哈哈……"肖潇倚在齐天怀里,笑得喘不过气,脸上的泪抹在他的衣领上,迅速晕开,"……惩罚你?怎么惩罚你?嘉铭?怎么惩罚你?"

  ——只要你今晚和我在一起,就是对那小子最好的惩罚!齐天心里默念,拖抱着肖潇来到夜店楼上的情侣旅馆,他早已在此订了房间,本来是打算和林浅体验另类狂欢,没想到最后是和肖潇!

  *********************

  "肖潇?哈哈哈哈……"林浅怪异的笑声骤然响起,猛地将齐天拉回现实,凝目看去,只见林浅正指着自己嗬嗬笑,"我可不怕肖潇,他若泉下有知一定会感谢我。"

  "感谢你?"齐天怪叫,心里凉飕飕地哆嗦着。

  "是,感谢我。"林浅点点头,啪地将手中的小纸团儿扔进齐天的咖啡杯,齐天厌恶地皱皱眉,"阿浅,你真是疯了,我没空陪你在这儿痴人说梦。"齐天唰地拉开椅子站起身,下意识地看向前台,发现傅嘉铭和乔乔都已消失不见了。

  "我走了,这些天我总觉得被人监视,好像周围布满了眼线。"齐天疑虑重重地环视着大堂,一边快步走出酒廊。

  "呵呵……被人监视……眼线……"林浅独自坐在桌旁,又不自觉地讪笑起来,"阿天,你永远也想不到为何肖潇要感谢我,呵呵呵……"自言自语中,林浅又回忆起监视镜头中的新宿情人旅馆,那可真是个紧张而疯狂的雪夜——

  ********************

  就在齐天搂着肖潇走入情人旅馆的同时,林浅正坐在他的饭店客房中,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清晰地呈现着情人旅馆中的一切,虽然没有声音,画面却异常震撼,就像是个古老而荒诞的默片。

  林浅瞪大双眼,眼中干涸酸痛,屏幕上齐天已将肖潇脱得精光,正抱着他倒在圆形大床上抚摸亲吻,近乎膜拜,那疯狂的模样就像野蛮的酋长对待他即将献祭的人牲。齐天虽然背对画面,林浅依然能清楚地感觉到他沸腾的欲念。

  林浅倏地抬手遮住双眼,一下子想起十年前自己的初夜,齐天和当初那个混蛋经纪人如出一辙,当年自己为了他而献身恶魔,如今,齐天已将自己抛弃,抱着仇人的儿子寻欢作乐!

  不不,林浅拼命揉搓着额头,不仅仅是寻欢,齐天爱上了这个少年,他的神情举动非同寻常,他从未对自己如此狂热又如此温存。温存?林浅猛地想起毅然离去的傅嘉铭,那也是个温存的男人,可惜对自己毫无爱念,嘉铭全部的情感都执著于肖潇!

  ——肖潇!林浅再次望向电脑,双手倏地攥紧椅子扶手,像是要将血肉嵌入钢木,屏幕上齐天正准备发起进攻,他抱住肖潇的双腿架在肩上,一边拿起枕边的润滑油……

  林浅想也没想,猛地扑到桌上抓起手机,迅速按下记忆键,双眼依然胶着在屏幕上,手机中传来电话接通的嘟嘟声,林浅只觉血液哗哗倒流,画面里的齐天正将润滑油倒在肖潇身上,嘟嘟声仍在持续,齐天似乎偏头看了一眼床边就又专注于肖潇,他手臂微动似乎正在亵
玩肖潇的私 处,肖潇沉醉不醒,认他摆弄。

  林浅盯视着屏幕,双目圆睁,恨不得化身电波扑入房间,——嘟嘟嘟嘟,铃声持续不绝,渐渐占据了整个空间,快接电话!快接电话!林浅以为自己只是在心中呐喊,喉中噌地飙起刺痛,林浅才惊觉自己早已嘶喊出声。就在他即将绝望之际,齐天忽然撂下肖潇,俯身床边从衣服堆里找出手机,林浅深吸口气,耳边已响起齐天气息不稳的声音:"是哪位?什么事?"

  林浅再吸口气,拼力稳定声线,故作焦急地叫道:"是阿天吗?你在哪里?新加坡那边出事了。"

  "什么?"画面中的齐天唰地跨下床,"出什么事了?"

  "我刚才查了银行记录,新加坡的那个中转公司仍然没有将那笔钱汇到我的账上,揸盘经纪很着急,恐怕今后几天的炒作不能如期进行。"

  "什么?怎么可能!"齐天失声惊问。林浅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发现他将手机夹在肩颈间,正迅速穿衣着装。

  林浅暗叹:——怎么不可能!林浅猜测这个所谓的中转公司根本就是那位夫人的杰作,用来随时钳制齐天的行动。

  林浅瞄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现在已经两点多了,六点半新航有趟班机飞新加坡,如果你现在出发去机场还能赶上那个航班。"

  "嗯……"电话中的齐天迟疑不答,画面里的他正回头望着大床上的肖潇,眼神饱含渴望不舍。

  "阿天,揸盘经纪说……"

  "好了,你什么也别说了,我这就回饭店结帐,然后出发。"齐天烦躁地打断林浅,重又回到床边俯身凝视着肖潇,左手抚上他光洁裸 露的大腿,手掌滑动,渐渐向上……

  林浅呼吸一紧,"阿天,是否需要我替你整理行李?我可以去你的房间。"

  "不用,你也进不去。"齐天冷淡地回答,猛地直起身,"你现在怎么会有时间关注我?你的那个战利品呢?"

  齐天十分警觉,林浅抿抿薄唇,"你指谁?肖潇的小助理?"

  "……"齐天不语,迅速环视着房间。

  "小助理早走了,接了一个电话,好像母亲病危。"林浅的声音也变得漠然,即使没有这个电话,嘉铭也不会在他身边停留。

  "呃?"齐天惊咦,忽地走到床前找出肖潇的手机摆弄起来。

  林浅眼皮轻跳,——阿天可真是机警阴险,他一定是在删除嘉铭打给肖潇的电话记录或是短信。

  果然,片刻后齐天就将手机重又放回肖潇的衣物内,"我就不去你房间辞行了,圣诞前为了避嫌你也不要回香港。"

  齐天说着啪地一声阖上手机,又回头看了肖潇一眼,犹豫了几秒就大步走出房间。

  林浅松口气,虚脱般瘫在椅子上,这好像是他有生以来最艰难的一场表演!就在这时电脑屏幕闪了闪画面忽然消失。林浅腾地一下坐起身,随即又颓然滑倒,——自己怎么这么傻!既然自己能够监视隐形闭路电视,那么将这东西交给自己,要自己趁机安装在情人旅馆房间的夫人一定另有人马,说不定他们就像自己监视齐天一样正躲在哪个角落监视着自己!

  林浅浑身汗毛倒竖,他猛地跳起来冲到外厅收拾行李,就像齐天嘱咐的,这些天他还是躲到箱根泡温泉吧。林浅已闻到了山雨欲来的血腥味道。

  十二月二十五日,圣诞日,耶稣和太阳神在这一天诞生人间。林浅坐在温泉旅馆后堂门边,门外瑞雪纷纷,雪雾中,在高远的天边隐约可见富士山朦胧的山影,在他身边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条骇人听闻的新闻:

  ——华亚银行总裁肖焕然因个人投资失败造成银行挤兑以至破产,今晨发现肖焕然死于半山帝景豪园楼下,警方已初步探明肖焕然系昨夜跳楼自杀而亡……

  ——肖焕然之子,国际钢琴演奏新星肖潇,卷入基照门丑闻,目前下落不明,其经纪公司发表声明称网上散播的各种床照均为合成假照,目前警方还未涉入调查……

  **************************

  "呵呵呵……合成假照……别看就是个背影……阿天还真是上相……"林浅托腮哼笑,猛地回到现实中,他仓惶地站起身一下子碰翻桌上的咖啡,棕黑浓稠的液体汩汩流溢,好像……好像冷却的血……肖焕然的血……留了一地……

  林浅逃命似的跑出大堂酒廊,坐在他身后沙发上的那位印裔男子悠闲地掏出手机,"夫人,少爷受伤了。"


作者有话要说:编辑大人通知星期六入V,嗷嗷,俺知道这会令许多亲非常纠结,但俺前一个文没有V,这个不能再免咧,汗~~,大概还有一半结束,盼望亲们能继续支持,谢谢大家。

回忆到此基本结束,在之后的章节中不会再有太多回忆。再次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鼓励支持。


三十六 小肉包子


  "什么?怎么回事?"傅心如腾地站起身,"伤在哪里?严重吗?"午后炽烈的阳光照入大窗,映衬得傅心如面白如雪。

  "伤在两条小腿上,一侧割裂外伤,一侧严重软组织挫伤,已经去过医院了。"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又是和齐天抢男人?"傅心如气急败坏地来回踱步。

  "嗯……"电话中的男声迟疑了一瞬,"这次情况比较特别,似乎……似乎是少爷和那位男士发生了点不愉快。"男人的声音忽然变得小心翼翼。

  傅心如一惊,倏地停住脚步,"那位男士?你在说谁?难道是那只小鸟儿?"

  "呃,咳咳……他可不是一只小鸟……"男人尴尬地清清嗓子,"夫人,我传给您的报告,就是关于那……位男士的报告,您看了吗?"

  "还没有呢,今天整栋公寓大楼的网络系统出现故障,正在抢修,怎么?有什么坏消息?"

  "嗯,没有什么坏消息,应该说情况好得不能再好。"电话中男人的声音异常喜悦。

  傅心如抬手揉揉额角,不屑地说道:"一个漂亮男模能有什么好得不能再好的消息?大不了他家世清白,洁身自好。"

  "哎呀夫人,您还是先看看他的个人资料再说吧。"男人的声音里透着一点兴奋。

  "说实话我没什么兴趣。"傅心如重新坐回沙发,唇边牵起淡笑,"嘉铭受了伤我虽然心疼,但他要是因此能和这个小鸟闹僵分手那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省得咱们费事了。"

  "夫人……"光缆另一端的男人好像在拼命擦汗,"少爷和他闹别扭才是迄今为止最坏的坏消息,他们俩要是好好的发展下去,咱们倒是不费事了,如今恐怕要劳心劳力了。"

  "什么?"傅心如讶异地直起身,"哈桑,你莫不是疯了吧?怎么开始说胡话了,我一句也没听懂。"

  "夫人,等你看了我的报告就全明白了,我随时等候您的吩咐,看来今后的日子会很忙。"男人重又鼓足干劲,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笑道:"夫人,那个小神棍乔乔又跟少爷罗嗦,被少爷不屑一顾了,不过他的背景倒是有点意思,好像被涂改过。"

  "呵呵,邪不压正,我就不信鬼神,求神不如求自己,那个乔乔你不用太上心。"傅心如轻轻抚平裙子上的皱褶,声线一转变得温和,"嘉铭受伤了行动不便,我会关照酒店为他增派贴身看护,你也随时留意他的情况。"

  "是,夫人请放心,我和我的下属都是业内翘楚,一定会做得妥帖周到又滴水不漏。"男人的声音里带着无比自豪,随即又略显焦急地嘱咐:"夫人还是尽快审阅我的那份报告吧,实在是太重要了。"

  就在这时,文太拿着一个文件夹出现在书房门口,傅心如朝她招招手,"好像报告已经打印出来了,我这就看,一会给你消息。"

  文太快步走到沙发边,"夫人,这是哈桑最新的报告。"

  傅心如接过来随手翻阅着,几秒钟后她呼地屈身向前攥紧报告,一扫漫不经心的态度,"这……这怎么可能……天……这怎么可能……"

  傅心如不敢置信地喃喃低语,惊得文太浑身一抖,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夫人如此失态了,"夫人,有什么坏消息吗?"文太小心翼翼地问着。

  傅心如恍惚地抬起头,"不不,就像哈桑说的,这是天大的好消息。"她展眉笑了,"这真是我做梦也梦不到的好消息。"

  "呃……"文太咕嘟咽了一下口水,不自觉地退后一步,就是太阳从脚下升起她也不会觉得更奇怪,傅心如一向皮笑肉不笑,现在是千载难逢的笑逐颜开了,"夫人,是少爷摆脱困境了?"

  文太充满希望地问着,不料傅心如眉头一皱哗地沉下脸,"这孩子真是不争气,既然要一条道走到黑也要挑一条好走的路,好不容易打发掉肖家那孩子,他就又出纰漏了。"

  文太抻抻衣角,手心冒汗,——嘉铭一出纰漏,他们这些底下人就更不好做了,"是他无法摆脱那个男模?那个男模缠着少爷?"

  "唉……"傅心如长叹一声,无奈地以手抚额,"是他和那个男孩闹别扭了,要是人家肯缠着他倒好了。"

  文太瞠目结舌地瞪着傅心如,悄悄地向后退缩,她还从没听过比这更加疯狂的话,夫人难道已经崩溃了?

  傅心如紧紧抓着手中的报告,薄薄几张纸似乎价值连城,"咱们得想想办法撮合这件事,既然没办法让嘉铭爱上女人,也得给他找个最出色的男人,你说是不是?"傅心如低头反复审视着文件夹中莱昂的生活小照,看得眉开眼笑,当知道了他的身份,再看他的样貌,观感完全不同,可见人是最势力的。

  文太惊骇地捂住嘴,太多的意外已经使她处于半休克状态了,"夫……夫人……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我在说他呀,呵呵呵,你快帮我看看,这孩子是不是非常理想?"傅心如扬扬手中的文件夹,文太胆战心惊地接过来,停了一刻才低头迅速翻看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脸上的表情不断变换,最终,文太抬起头,半张着嘴,眼中满含不可思议的神色,"夫人,这种事确属千载难逢,他是真正的王子,又有华人血统,气质高贵纯澈,各项条件都无与伦比,他是少爷未来伴侣的最佳人选。"

  傅心如深深点头,双眼放光,"若是有他相伴,我也可以放心地将傅氏交给嘉铭了,只是现在出了点小麻烦。"

  "小麻烦?"

  "嗯,实际上是大麻烦。"傅心如懊恼地双掌互握,"嘉铭似乎对他不感兴趣,两个人闹得很僵,都受了伤,那孩子提前退房离店了。"

  "莱昂,他叫莱昂。"文太喃喃自语,复又低头细看他的照片,心上没来由地泛起冰寒,这……这孩子怎么越看越像肖潇呢?特别是那双眼睛,乌瞋瞋,似有千言万语。

  "是,他叫莱昂,虽然跟着亡母姓陈,但在E国,他早已不是秘密,别管是上层还是民间都叫他莱昂尼?桑切斯,民众甚至希望他能继承王位。"傅心如实事求是,第一次没有摆出做戏的架势。

  "他要是回国认祖归宗当了王,咱们少爷可怎么办?"文太立刻陷入狗血电视剧情节不能自拔。

  "噗……"傅心如忍不住笑出声,"他是GAY呀,怎么可能通过教廷这一关?你太多虑了。"傅心如踌躇满志地站起身,"咱们傅氏就是现成的一个王国,他尽管来称王做后,一样可以得到无上荣光。"

  "可是嘉铭……"文太欲言又止,——嘉铭还惦念着肖潇。

  "是呀,问题就是怎么摆平嘉铭,促成他们尽快相爱,也可了却我多年的担忧。"傅心如冥思苦想,气恼地连连摇头,"嘉铭真是睁眼瞎,这么出众的人物他还不满意。"

  文太心中唏嘘:——所谓各花入各眼,咱们外人看着好,嘉铭未必当他是个宝,更何况还有肖潇,逝者最大,嘉铭恐怕短期内不会再爱上别人。

  文太叹口气,翻翻手中的报告,忽然皱紧眉头,"夫人,报告里提到了齐天,他似乎对莱昂也很有兴趣,还有那个亚历山大?艾威尔。"

  傅心如微眯双眼,"齐天不足为虑,他是个可悲的小丑;现在守着个美讯公司瞎折腾。倒是这个小艾威尔实力强劲,可他已婚又有个儿子,竞争力大打折扣。"傅心如越分析越乐观,"比来比去,嘉铭还是最有希望的,只要他肯上心,努力争取。"

  文太失笑,继而叹息,试探着劝道:"夫人,恋爱这回事不是大学联考,只要用功努力就能得到好成绩,关键还是要看缘分,嘉铭若是和莱昂有缘,必然会水到渠成。"

  "缘分?"傅心如霍地转身盯着文太,"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你也信?那都是失败者的借口,我虽然一生没有得到过真爱,我也没想过这和缘分有什么关系,要怪只能怪我运气不好,婚姻失败这种概率很大,我宁可相信概率也不相信缘分!"傅心如斩钉截铁地指着那个文件夹,"嘉铭以前不也自认他和肖潇很有缘,结果又怎样?现在这个莱昂才是他的缘分。"

  文太激灵灵打个冷颤,心里浮起怪异的感觉,——风水轮流转,世事难料呀。

  "事情也许不像夫人想得那么麻烦,哈桑不是说少爷一直和前台打听莱昂的联系方式吗?傅氏是文华东方的大股东,我去给值班经理打个电话。"

  "等等,先不忙,我这里已经有莱昂的联系电话了,可我怕嘉铭一个电话打过去彻底和人家断绝关系,到时候连个挽回的余地也没有了,不如……"傅心如沉吟着。

  "不如让莱昂去找嘉铭。"文太轻舒口气。

  "唉,你糊涂了,他要是肯去找嘉铭又怎么会提前退房呢?"傅心如嗔怪地瞪着文太。

  文太笑了,"当时他并不知道嘉铭为了追他摔倒了双腿,有可能残废呀。"

  "摔倒了双腿?残废?"傅心如惊问,继而笑眯眯地拍拍文太的肩膀,"你没仔细阅读嘉铭的病案报告吧?他可不止是摔倒了双腿,好像骨盆也摔坏了,对对,粉碎性骨折!"

  ——呃!文太抖了一下,轻声提醒:"傅氏在好莱坞有一块地,好几家制片公司对它感兴趣,想扩建成拍摄基地。"

  "嗯嗯,好,十分好,赶紧让嘉铭去帮帮傅氏美西公司的忙,呵呵呵……"

  听着傅心如胜券在握的笑声,文太无端地皱皱眉,心中怪异的感觉更加强烈,——为何她总觉得这次夫人会输得很惨,而嘉铭……嘉铭是个小肉包子,将一去不复还!

  文太惊悸地晃晃头,"夫人,我这去安排。"话没说完她就逃跑似的快步离开了书房。

  *************************

  "莱昂,我想再重新介绍一下自己。"高大的男人转过身,认真地看着面前默然静坐的绝色少年,克莱尔博士犹豫了一瞬,悄悄走入屏风后的实验室。

  莱昂抬起头,没说话,双眼失神地望着空气,仿佛没有听到男人的话。

  男人微微一笑,也不着急,轻轻走到他身旁坐下,"我姓沈名舒,马德里圣胡安医院神经外科主任医生,也是怀特博士的弟子。"

  "是陛下派你来的?"莱昂静静开口,视线唰地投向身侧的男人。沈舒蓦地一震,那一瞬,他忽然产生了某种错觉,仿佛整个人都置身于皓皓月光之中。沈舒稳住心神,摇摇头,"不是,我还没有觐见过阿方索国王陛下。"

  "哦?那是怀特博士派你来的?"莱昂不由自主地望向实验室的方向,"我的最新数据不理想,出现问题了?"

  "你的所有数据都完全正常,甚至远远超出预想,这是连怀特博士也没有预料到的,他确实嘱咐我时刻关注你的情况,但这次来美却不是他的主意。"沈舒凝望着莱昂,仿佛凝望着一个奇迹,深沉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敬畏。

  "那是……?"莱昂凝眉细想,忽然笑了,优美的笑意瞬间涤清阴翳,"是我姐吧?是胡安娜派你来的?"

  沈舒错愕地调开视线,他还从未见过这么魅惑的笑容,"是,你猜对了,但实际上我也早就想来探访你,你大概不知道,我是手术小组成员之一。"

  "是吗?"莱昂倏地探身向前,盯视着沈舒的双眼,"你看到我支离破碎的身体了?你看到我的心脏渐渐停止跳动了?"

  沈舒面不改色,唇边依然挂着冷静的笑容,出其不意地伸手按住莱昂的胸口,"你的心脏正在跳动,蓬勃有力;你的身体灵活强劲,充满了生命力。"

  莱昂脑中一晃,眼中光华湛湛,"那我的头呢,依然保存在实验室?"

  沈舒眉头微颤,手掌更有力地按抚着莱昂的胸口,"你的头脑聪慧敏锐,与你的身心配合默契。"

  莱昂猛吸口气,仿佛大梦初醒一般,他霍地跳起身躲开沈舒的手掌,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对不起,你说你叫沈舒,是E籍华裔?"

  "是,很高兴认识你!"男人再次伸出手,端正的脸上露出恳切的笑容。

  莱昂犹豫了一瞬,微微俯身握住他的手,"很荣幸,我也是华裔。"


作者有话要说:好像看文的亲们都是沉默是金的坚决拥护者,我怎么呼唤也呼唤不出留言,汗~~

这几天心情不太好,写得很艰难,马上要V,感觉压力很大,掉头发很厉害,不知是不是用电脑过度还是用脑过度,我其实写文的速度很慢,能保持日更完全是利用睡眠时间拼出来的,所以常有力不从心的感觉,不管怎样,既然要V了,我会全力以赴的,还希望继续看文的亲能留言鼓励,这对我的信心很重要,谢谢大家。


三十七 致命吸引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双更,下一更大概在十分钟之后,汗~~,谢谢开V后依然继续追文的亲们的支持!

  沈舒心底微动,莱昂的手掌温暖干燥,握手的方式干脆有力,令人倍增好感,"我知道你是华裔,但请允许我叫你莱昂尼,在E国,这是大家对你公开的昵称。"

  莱昂扬扬眉毛,孩子气的捋捋头发,"你算是我的救命恩人,随你怎么称呼吧。"

  "莱昂尼,胡安娜公主的意思是在今后的一段日子里由我担任你的健康助理,照顾你的日常起居。"沈舒也站起身,他似乎无法再承受莱昂的俯视。

  莱昂微不可查地退后一步,审慎地看着沈舒,面前的男人年约三十,身形高大,五官端正,通身洋溢着一种严谨凝练的气度。

  "这恐怕不太合适吧?"莱昂缓缓开口,一边走到窗下,"你是脑外主任医生,身兼要职,给我当陪护太大材小用了,而且……"莱昂顿住,垂眸靠着窗框,久久没有说话。

  "而且什么?"沈舒注视着莱昂,只觉心里像有个小猫爪不停地抓挠,又疼又痒,他很想走过去欣赏莱昂眼中的千回百转,但那少年的身周仿佛布有结界,令人无法靠近。

  "而且我已经有了一位健康助理。"莱昂飞快地说着,眸光一转看向窗外,煊煊夕阳为他周身滚镶一道金边。

  "嗯?"沈舒惊咦。克莱尔博士也从屏风内探出头来关切地看着莱昂。

  "是哪位同仁?"沈舒忍不住向莱昂走去,心中莫名失落。

  "是……是我的一个朋友。"想起嘉铭,莱昂心口一热,脑中却扯起无边剧痛,他的面色唰地变得苍白。

  "怎么了,你不舒服吗?"沈舒异常敏锐,立刻走到窗下。

  "没事,我很好。"莱昂背贴大窗,摆摆手,阻止沈舒继续靠近,"我的这个朋友还只是一位脑外高级住院医,你不会认识他。"

  沈舒察觉莱昂的戒备,不禁停下脚步,温和地笑看着他:"那你介绍我们相识吧,我想向他详细了解一下你日常的作息情况。"

  "嗯……"莱昂牵牵嘴角,恍惚地笑了,"他对我的日常作息并不了解,其实,"莱昂抬手撑住额头,乌密微卷的额发衬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沈舒骤然看到,心中狠狠一跳,

  "其实什么?"沈舒真想陪在他身边,哪怕只是这样凝望着他。

  "其实,没什么,我们之间有点不愉快,有点摩擦,他恐怕不会再愿意做我的健康助理了。"莱昂忽然转头看着沈舒,深不可测的眼中漾开淡淡雾气,沈舒似乎意识到什么,没来由地悸动,也不知是遗憾还是庆幸,沈舒轻吁出口气,"他和你闹矛盾了?那真是不可思议。"

  莱昂挑眉以眼光询问沈舒,沈舒清晰地回答:"我不觉得有人能拒绝与你为伴,所以感到惊讶。"——光是他的双眼就足以颠倒众生,沈舒有点悲哀,为自己渐渐沉沦的心。

  莱昂骇异地苦笑,"你怎么会这样认为?事实是我向他示爱,他拒绝了我。"

  "什么?这不可能!"沈舒断然否决,忽又了然地笑了,"他是直男,所以拒绝了你。"

  "你是……?"莱昂上下打量沈舒。

  在他清亮的眸光扫视下,沈舒忽觉无所遁形,他坦率地点点头:"对,你猜对了,我是同志,这不是秘密,现在在E国也不是需要躲闪羞愧的事实。"

  莱昂颌首,"真好,民风越来越宽容。"莱昂离开大窗,窗外暮色四合,烟霞升腾,为他秀逸的背影平添一抹寂寥,"他不是直男,他只是单纯地拒绝了我。"

  沈舒愕然,隐隐地又松口气,可转眼一看莱昂孤寂的背影,不禁皱眉,"你……很喜欢他?"

  "不。"莱昂走到沙发一角坐下,"我爱他。"

  ——砰,屏风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克莱尔博士讶异地走出屏风,"莱昂,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一直,我一直爱他。"莱昂镇定地看着心理医生,渐渐的,眼中露出一丝困惑的神情,"你们二位都是专家,一位善于读心,一位掌控大脑,你们可否告诉我,若是深爱一个人,是否会刻意模仿那个人深爱的人?"

  "呃……?"克莱尔博士和沈舒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深深的担忧,"莱昂,你说的话有点像绕口令,能再明确一些吗?"沈舒在莱昂对面坐下,下意识地攥紧双手。

  "我深爱的人曾有一位爱人,现在我不但处处模仿他,甚至经常觉得自己就是他。"莱昂鼓足勇气,"我想我是走火入魔了,因为太爱一个人,于是想方设法介入这个人的过往,结果就是自取其辱。"

  "你爱的人是谁?他爱的人又是谁?"克莱尔博士小心翼翼地问,双眼下意识地望向写字台旁的光碟架子。

  "这不重要,你们不需要知道他们的名字。"莱昂认真地看看克莱尔再望向沈舒,"只要告诉我这是否是一种精神疾患,我这里是否出了问题?"他抬手拍拍头侧,"为什么我总觉得是自己又不是自己,我到底是谁?"

  "咳咳……"沈舒轻咳着制止他继续提问,"你就是你,你感到什么就接受什么,不要强迫自己自我确认,也不要轻易否定自己,一切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莱昂重复着,声音低不可闻,他垂眸望着地面,似乎陷入了冥想。

  克莱尔博士和沈舒飞快地对视一眼,"莱昂,华霸影业创立八十周年庆典将在好莱坞华霸影业总部举行,你这几天就应该飞回洛杉矶准备了吧?"

  "呃,是,是这样。"莱昂大梦初醒般抬起头,眼中重现清朗坚定的神色,"近日我必须亲自回西部处理公务,絮语和华霸都很忙,我要在开学前审核下一季度的战略。"

  "好,忙碌好,"克莱尔博士走到桌前坐下,笑眯眯地看着莱昂,"就让沈舒陪同你回洛杉矶吧,他可以随时监测你的数据传给怀特博士。"

  沈舒没有说话,神情恳切而冷静,莱昂沉吟了一瞬,点点头,"我日常的作息安排比较琐碎,节奏快,也很枯燥,沈医生若是不能适应可以随时回E国,不要顾忌我姐姐。"

  沈舒暗松口气,"我平时在医院的工作强度更大,你不会相信有多么繁杂,所以,为你监护差不多等于是度假了。"

  "哦?你已经是主任医生了还这么辛苦吗?那……"莱昂心里一晃,倏地顿住,——那嘉铭岂不更累,他才毕业两年,还只是个高级住院医。

  沈舒不懂莱昂在想什么,他只被莱昂眼中瞬间闪现的温柔所迷惑,那是怎样深沉眷恋的神色,沈舒想:若是自己能被人如此凝望,将再无缺憾,不不,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拥有这样夺人心弦的眸光,必须是——莱昂!

  "胡安娜公主很想自己亲自来照顾你,但她实在走不开。而我,我绝不会半途而废。"沈舒语带双关,克莱尔博士调开视线,心中莫名地升起一丝忐忑。

  "希望我们相处愉快。"莱昂展眉笑了,一派自然随和,仿佛根本没有注意沈舒话里有话。

  克莱尔暗叹口气,——看来陛下的双保险计划要泡汤,那个中国人拒绝了莱昂,而这个,可能连表白的机会也没有。

  "一定会相处愉快的。"沈舒不能置信为何有人能拒绝莱昂的爱,"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我来订票。"

  "我查查日程。"莱昂掏出手机,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嗡嗡嗡,"喂,是哪位?"莱昂接听。

  "请问是莱昂?陈先生吗?"手机中传出一个轻柔的女声。

  "是我。"

  "太好了。"对方似乎松口气,"我是萨拉?林赛,纽约文华东方酒店法务部首席律师。"

  "呃?"莱昂皱眉,心里忽然冲起不安,"有什么事吗?"

  "情况是这样的:今天清晨有位客人在酒店水疗中心室内泳池滑倒受伤,根据记录以及当班救护员的陈述,陈先生当时也在现场,可否协助我们提供一些细节。"

  "什么?"莱昂腾地站起身,"谁?谁滑倒受伤了?"

  沈舒和克莱尔惊讶地望着莱昂,他们还没见过谁的面色会于瞬间变得如此苍白。

  "是……"电话中的女声似乎有点犹豫,"是一位傅先生,他……"

  "他……他怎么了?怎么会滑倒受伤?严重吗?"莱昂一连声地追问着,声音震颤。

  "我们正是想了解一下傅先生滑倒的经过,他伤到双腿及骨盆,情况……"律师谨慎地停住了,却将莱昂的心猛地提到喉咙口,

  "情况如何?"莱昂攥紧手机。

  "具体情况不方便透露,陈……"律师还没说完,莱昂已经挂上电话,

  "我必须去一趟文华东方。"他简洁地说着一边向门口走去。

  "我和你一起去。"沈舒跟着莱昂走向大门,"今早我也在场。"沈舒至今也不清楚早上的事发经过,他只为自己恰巧救了莱昂而感到庆幸。

  "……"莱昂没有回答,他的心早已飞到5818房,根本没听清沈舒在说什么。

  *********************

  夜幕降临,落地大窗外灯海璀璨,将曼哈顿的上空辉映成一片不夜天。傅嘉铭坐在黑暗中,双眼紧盯着电脑,荧屏的强光刺痛了他的神经,他茫然地抬手按压着额头,妄图驱走大脑中轰鸣的怪响,却毫无作用。

  傅嘉铭哗地一下推开电脑,想站起身却被腿上疾窜的伤痛击溃,重又跌坐在椅子上,他焦躁地抓起止痛药瓶,想了想,又扔回桌上,乔乔甜润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回旋:——你爱人的亡灵可能被别有用心的人强行攫取,滞留人间,不得安眠——

  傅嘉铭的视线扫向电脑屏幕,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关注灵异报道,正面负面八卦传言,嘉铭一一深究到底,越了解越觉得乔乔的话荒诞不经,也愈加怀疑乔乔的动机,莱昂的行为表现虽然有许多无法解释之处,但不知怎的,傅嘉铭根本无法将他与乔乔的暗示联系在一起,光是想想已经让人痛彻心扉。

  就在这时,门铃叮咚奏响,嘉铭一惊,刚要起身,守在外厅的看护已经走去开门,"哪位,呃……"

  嘉铭迅速阖上电脑,门口传来看护的惊咦,不等他转身,来人已经疾风般卷到他的身前,

  "嘉铭,你伤到哪里了?"莱昂唰地单膝跪倒,双手抚上嘉铭受伤的小腿,"你怎么总是摔跤?你不用再练跆拳道了,直接改练摔跤得了。"

  莱昂又嗔又怒,秀长的黑眉斜飞入鬓,手指轻柔地抚触着伤口外的绷带,完全无视呆若石塑的嘉铭和沈舒。

  "莱昂,莱昂……"嘉铭神思恍惚,抬手揉揉眼睛,"你怎么来了?怎么会是你?你还好吗?真的是你?"

  傅嘉铭语无伦次,千言万语堵在胸口,不知从何说起,莱昂跳起身,双臂撑着嘉铭的椅子扶手将他堵在身前,倏地俯首盯着他,"我来协助调查你这摔跤健将的摔倒经过,别忘了我可是法科学生。"

  莱昂飞扬的发丝撩过嘉铭的耳垂,引起微微酥麻,嘉铭浑身一紧,心脏不受控制地大力跳动,"我就是为了追你才滑倒受伤的,不知是否可以将你也列入索赔对象呢?"

  "追我?"莱昂轻问,鼻尖儿差点撞上嘉铭的额头,温暖清新的气息骤然袭来,傅嘉铭头晕目眩地垂下眼帘,只觉眉心突突震颤,"我当时失足落水还没找你索赔呢,你倒先兴师问罪了?"

  莱昂的低语一下子提醒了嘉铭,他倏地抬手握住莱昂的双臂,"你怎么样了?我一直追到lenox hill医院也没找到你。"

  "我……"莱昂顿住,下意识地回头看向门口,傅嘉铭追随着他的视线,当看到站在门口的高大男人,不禁猛地一凛,嘉铭松开莱昂,抓着椅子扶手勉强站起身,"这位是……?"

  "我是沈舒,你好。"沈舒稳步走到桌旁,姿态超然。

三十八 激昂


  ——啊!是那位医疗顾问!傅嘉铭不动声色地轻轻颌首,"你好,我是傅嘉铭。"

  两个男人很有默契地都没有握手的表示,短短几秒钟内他们已将对方的形貌姿态尽收眼底,不禁同时心底暗惊。

  "我是陪莱昂来澄清一下今早的情况,酒店刚刚给他打过电话。"沈舒平和地说着,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双眼却不易觉察地审视着嘉铭:——怪不得莱昂会因此人而神伤,傅嘉铭五官俊美,气度清华,明明十分年轻,却又隐含力挽狂澜之势,绝对不容忽视。

  "哦?是这样吗?"嘉铭略一沉吟,侧眸看向莱昂,莱昂微鄂,随即笑着点头,"是,确实有许多情况有待澄清。"莱昂的视线肆无忌惮地扫描着嘉铭,灼灼炽烈,一点一点将他身上的衣物焚毁……

  ——呃!沈舒和傅嘉铭同时呼吸一窒,幽暗的房中瞬间陷入一种暧昧的静谧,令人疯狂,耳畔清晰地回响着彼此激越急促的心跳声。

  "咳咳,傅先生,酒店提到你伤及双下肢及骨盆,情况严重,不知……"沈舒疑问地看向嘉铭劲健修长的双腿。

  嘉铭惊诧,脸上却毫不表现,他若无其事地看看沈舒,"酒店有点小题大做,他们喜欢防患于未燃,我并不准备追究此事。"

  "啊,既然如此,"沈舒似乎松口气,眼中的神色却更加凝重,"那我们就不必再澄清什么了,今晚跑来打搅傅先生真是多此一举。"沈舒转向莱昂,轻声提醒:"我们今天的检测还没有完成,现在该回去了。"

  ——我们?我们!傅嘉铭觉得这两个字无比刺耳,心底呼地窜起无名邪火,他脚下一歪,身体巧妙地倒向莱昂,莱昂大惊,惶急地一把扶住他,"嘉铭,嘉铭,酒店不是小题大做对不对?你不过是为了安慰我才这么说,我刚才还看到他们给你派了看护。"

  傅嘉铭眉头紧皱,叹笑着低语:"我真的没事,已经缝合治疗过了,你别担心。"

  沈舒冷眼看着傅嘉铭:——这小子还真是劲敌,话说得似是而非又滴水不漏,听在外行耳中当然会误以为他伤势严重。

  "缝……缝合?"莱昂惊问,"我以为只是普通的擦伤。"

  "缝了十针,我自己的手艺,没问题。"嘉铭凝视着莱昂,全当沈舒是透明体。

  "你快坐下吧,别逞强。"莱昂将他按坐在椅子上,嗬嗬笑了:"我知道你缝功一流,当年你实习时那位急诊科的主任一直对你赞不绝口,可十针也太夸张了,我那个伤口你也才缝了四针。"

  沈舒听了这话只当他们朋友之间叙旧,毫无感触,傅嘉铭却如五雷轰顶,瞬间粉身碎骨!

  "怎么了嘉铭?伤口很痛吗?你怎么忽然脸色煞白,满头冷汗?"莱昂急切地俯身查看他的情况。沈舒蹙眉看去也是一惊,"傅先生,你感觉怎么样?"沈舒熟练地握住嘉铭的腕脉,此时小傅的面色就像个急性心梗患者。

  "我……我没事……"傅嘉铭深吸口气,再吸口气,依然觉得窒息,刚才网络奇谈中的那些文字又诡异地在眼前跳跃,——莱昂,莱昂确实很不正常!

  "莱昂,对不起,今天早晨在泳池我出言无状。"傅嘉铭勉强牵起一个淡笑,"有些事我想和你再谈谈。"

  "嗯……"一听泳池,莱昂畏缩地退后半步,沈舒敏锐地伸臂扶住他的腰,一边严肃地看着嘉铭,"傅先生,你心跳很快,还是去医院观察一下比较好,我们也该回去了,莱昂今早受惊了,需要休息。"

  沈舒不怒而威,傅嘉铭却不为所动,嘴角倔强地微抿着,"沈先生,谢谢你的提议,我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嘉铭抬头看向莱昂,心里早已风起云涌,脸上仍极力保持镇定,"莱昂,你要是不舒服就早点回去休息吧,咱们……改日再谈。"

  看着嘉铭隐忍的表情,他极之英俊的脸上带着一丝痛楚一丝迷茫,莱昂只觉心痛不已,"沈舒,我也想和嘉铭再谈谈,你先回去吧。"

  沈舒似乎早已料到这个结果,他不慌不忙地笑道:"莱昂,你还没有为我和傅先生介绍过呢,这样恐怕会引起一些误会。"

  "啊,是我失误。"莱昂孩子气地拍拍脑门儿,傅嘉铭倏地调开视线,像被强光刺伤了双眼,就听莱昂清亮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嘉铭,这位是马德里圣胡安医院神经外科主任医生沈舒先生,沈舒,这位是我的……好朋友傅嘉铭,他也是一位神外医生,现在在哈佛医学院进行短期研究。"

  ——我的好朋友!不知怎的,这几个字竟令嘉铭疼得喘不过气。

  "我现在是莱昂的健康助理,所以对他的作息比较关注,还请傅先生见谅。"沈舒补充了一句。

  傅嘉铭狠狠地咬牙,他本能地不喜欢这位沈舒,虽然沈舒相貌堂堂,学养俱佳,但却总是给人一种孤芳自赏的感觉。

  "莱昂,这是怎么回事?"傅嘉铭惊讶地拧紧长眉,"要是没记错的话我应该是你的私人助理,负责你的一切日常事务,怎么……怎么你又多了一位健康助理?"傅嘉铭强撑着站起身,"既然咱们是好朋友,怎么你把我辞退了都不通知我呢?"傅嘉铭遗憾地摇摇头,抓着拐杖向大床走去。

  "呃,嘉铭,我,这……"莱昂似乎没有想到嘉铭的反应,一时焦急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沈舒安抚地拍拍莱昂的肩膀,温和地说:"傅先生,据我所知是你主动卸任的吧?莱昂应该并未辞退你,而且……"他的声音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而且,即使你是莱昂的私人助理,也只负责他的日常杂务,并不包括医疗保健,咱俩的工作是平行对等的,并不冲突。"

  ——据我所知?!沈舒知道了什么?傅嘉铭的眼前忽然浮现出高大的男人托抱着莱昂走出泳池的画面,不禁急怒攻心,嘉铭来不及分析自己神秘激越的感情,他像只暴跳如雷的公狮,只想将不速之客逐出领地。

  傅嘉铭倏地转身,也不说话,只专注地凝视着莱昂,隔着宇宙洪荒,隔着沸腾的心海,专注地望着他,——莱昂是谁?谁是莱昂?自己爱着谁?谁又正爱着自己?所有这些疑问惊涛骇浪般袭来,狂烈地冲击着傅嘉铭的大脑。

  "沈舒,你先回饭店吧。"莱昂并未看向沈舒,只轻声吩咐,明澈的声音中蕴含着巨大的能量,令沈舒不由得慢慢后退,莱昂与傅嘉铭的视线在半空中纠缠碰撞,激起烈烈火焰,他们似乎早已忘了其他人的存在。

  "我在大堂等你。"沈舒欠欠身,快步走出套房。此时他才发现那位看护已经不在房中了。

  ——咔嗒一声,房门阖拢,空气中的热度已界沸点,莱昂一步步地走向嘉铭,星眸璀璨,神秘莫测,优美的唇角弯起淡淡笑纹,"你想和我谈什么?"

  不等嘉铭回答,莱昂猛地搂住嘉铭推到墙上,一手托着他的头深深地吻上去,急切的唇舌搅起热望,紧拥的身体摩擦出欲渴,"嘉铭……嘉铭……我……想你……"莱昂急喘着呻叫,迷乱而狂野。

  卧房中仅亮着一盏壁灯,此时忽然渐渐黯淡,好像电力不足似的,傅嘉铭并未注意,他全部的感知全部的意识都随着呼吸被莱昂攫取侵占,全身每一个神经元都叫嚣着疯狂悸动,嘉铭唔地闷哼,手臂箍住莱昂一转身,反客为主地将他按在墙上。四周一片黑暗,他们已看不清彼此的脸,只余粗重深切的喘息撞击着彼此的耳膜,

  "你……是谁……是谁……"嘉铭忍无可忍,含着莱昂的小舌反复吸吮。

  "是你爱的人……"莱昂惊喘,紧贴着嘉铭蹭撞着,渴望更多的爱抚,"嘉铭……快……救救我……嗯嗯……"莱昂抓着嘉铭的手向下探去……一直向下……直到抚上那处硬胀,最脆弱也最魅惑。

  那熟悉又滚烫的触感令嘉铭失控地哼叫起来,他扯开莱昂的皮带,将手探入急切地揉
弄,莱昂倒吸口气,眼神一下子变得朦胧,"嘉铭……别停……求求你……别停……"莱昂呻吟着,双手插入嘉铭的黑发将他扯向自己,蓦地偏头含住他的耳珠。

  温热的气息混合着破碎的哼叫卷入嘉铭的耳鼓,激起体内最原始的欲 望,嘉铭一边抚
慰着莱昂,一边单手抓起他的手臂剪向身后,手指滑动间倏地摸到莱昂前臂内侧的那个伤疤。与此同时,莱昂已经压着他倒向大床,身体纠
缠中猛地撞上嘉铭的伤口,骤然袭来的剧痛唰地将嘉铭拉出狂乱,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紧紧抓着莱昂的手臂摩挲,

  "这是我为你缝合的,对吗?"

  "是是,三年前。"莱昂低语,迷乱地撕扯着嘉铭的T恤,"嘉铭……你还在等什么……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了……"

  ——呃!嘉铭只觉酷寒冰水兜头淋下,从头到脚瞬间冻结,"你是谁?你是谁?"嘉铭嘶吼着猛地按住莱昂的双臂,"告诉我,你是谁?"

  莱昂并未觉察异样,犹自痴迷地吮 吻着嘉铭的喉结,"我是你爱的人,你一直梦想的人。"

  "啊,肖潇,肖潇!"嘉铭不可思议地呼唤,声音中饱含着痛楚绝望与渴盼,"是你吗?真的是你吗?"傅嘉铭紧紧搂住怀中人,"你走得太委屈,太屈辱,所以不甘心是吗?肖潇,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但我从没有骗过你,我也没有利用过你,肖潇……"傅嘉铭只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就像压着一座大山,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莱昂的身体正渐渐冷却紧绷,也没发现昏暗的灯光已渐渐变得明亮,

  "你,叫我什么?"莱昂勉力推开嘉铭,惨白的脸上滚满冷汗,颈间银环发出异样的荧光,"肖潇?我是……肖潇?"莱昂抬眸,无意中看到床头柜上的相框,相框里,肖潇睁着一双无邪的黑眸,专注地望着自己,笑得十分……神秘。

  "啊,我——"莱昂指着肖潇,只来得及喊出一个'我'字就砰地倒在床上,双眼紧闭陷入昏迷。

  "肖……莱昂……莱昂!"傅嘉铭大梦初醒,惊骇地叫着俯身查看他的情况,莱昂心跳如常,呼吸略显急促,瞳孔——
傅嘉铭一惊,莱昂的瞳孔对光反应异常,这说明他的脑干……发生了变异或是损伤,也许他正走向死亡!

  "莱昂!莱昂!"傅嘉铭拼命压下心中惊痛,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沈舒,他呼地抓起床头电话,"是前台吗?请帮我找一位在大堂等候的沈舒先生,告诉他莱昂情况有变。"

  不到五分钟套房大门就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沈舒快步奔进卧室,一看床上的莱昂不禁浑身巨震,"你对他做了什么?"

  沈舒怒吼,一把揪住嘉铭的领口,只一瞬就霍地松开,他迅速从衣袋里摸出一个扣子大小的金属薄片,轻轻嵌入莱昂颈环的镂空花纹中,又另取出一个药盒旋出一片药,却无法将它放入莱昂紧阖的嘴里。

  "我来吧。"傅嘉铭恳切地望着沈舒。

  沈舒犹豫了一瞬把药递给嘉铭,"此药入口即化,你不能喂他吃。"

  沈舒似乎早已猜出嘉铭的打算,冷峻地提醒着。嘉铭咬咬牙,俯身搂住莱昂,在他耳边絮絮低语,沈舒完全听不清嘉铭所说的话,却见莱昂微微张开嘴,傅嘉铭的眼中腾地涌起泪雾,他小心翼翼地把药放入莱昂的嘴里。

  沈舒松口气,复又查看莱昂的瞳孔,不禁微微皱眉。

  "莱昂发生了什么事?他到底遇到了什么意外?"傅嘉铭紧盯着沈舒,沉声问。

  沈舒挑挑眉毛,侧眸看了嘉铭一眼,"你们不是好朋友吗?你不是全权负责莱昂的私人事务吗?莱昂没有告诉过你他的情况?"

  "……"傅嘉铭愣住,心里没来由地飙起剧痛。

  就在这时,坐在床边的沈舒忽然探身向前,惊疑地指着床头柜上的相框,"这……这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再次感谢继续看文的亲们,感谢你们的鼓励和支持。常听许多读者说:我买了V文就是最大的支持了,可以潜水了。
55555555,亲呀,非常非常感谢亲们看V文,但也请继续冒泡发言呀,千万表潜水呀,我真是害怕一V文就文下寂寞,留言骤然减少,简直不知道大家看文后的感想,写文是非常需要互动的,这也能给我一些灵感,所以再次恳请亲们能多和我说说话,告诉我你们的想法,谢谢。


三十九 开天眼


  嘉铭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呼吸一紧,"他是我的恋人。"

  "你的恋人?"沈舒陡地拔高声线,伸手拿起相框仔细打量。

  "怎么?有什么问题?"傅嘉铭异常敏锐,沉声追问。

  沈舒不易察觉地吁出口气,"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眼熟。"他轻轻放下相框,指尖儿微颤。

  傅嘉铭弯腰摆正相框,手指留恋地抚过肖潇的双眼,"肖潇曾是天才钢琴演奏家,出过好几张唱片,所以你觉得眼熟吧。"

  "肖潇?"沈舒重复着这个名字,在他们的手术记录中他被称为'天使',捐赠者'天使'。

  "是,肖潇,你听说过吗?"

  沈舒下意识地点点头:"你这么一提醒我就想起来了,他好像在马德里举行过演奏会。"沈舒暗暗攥紧拳头,——他岂止是听说过这个少年,他几乎每天在特建的实验室中与这张脸面对面,虽然少年紧闭着双眼,但沈舒已熟悉肖潇脸上的每一个细节!

  "你们不在一起了吗?"沈舒定定心,随意地问着。

  "你不知道吗?肖潇已经去世一年了。"傅嘉铭的声音低不可闻。

  "啊,对不起。"沈舒欠欠身,——他只知道那位'天使'死于战争,对捐赠者的其他情况就一无所知了,"他是一位钢琴家,怎么会上战场?"

  "你怎么知道他死在伊拉克?"傅嘉铭腾地转身,目光灼灼地盯着沈舒。

  沈舒心底一震,眨眨眼睛,不动声色地迎视着嘉铭咄咄逼人的目光,"我不知道他死于哪里,是你自己说的伊拉克,我只是听到过一些传言。"

  "可你刚才还问我肖潇是否还和我在一起。"傅嘉铭步步紧逼。

  沈舒气定神闲地点点头,"是呀,没错。可我刚才并不知道你的恋人就是肖潇呀,关于肖潇网上有一些传言……"沈舒试探着说,却被嘉铭厉声打断:"那些传言都是造谣污蔑,绝不可信。"

  "嗯嗯,"沈舒沉吟片刻,忽然开口:"莱昂,莱昂也认识肖潇吗?你们都是好朋友?"

  "呃,是,我们是……好朋友。"傅嘉铭窒息般深吸口气,他的视线不自觉地投向莱昂,莱昂的脸色依然苍白无华,双眼凹陷,挺秀的鼻翼近乎透明,使他看起来异常脆弱稚气,傅嘉铭心底莫名抽痛,焦急地走到床旁坐下,"莱昂还没有苏醒?我们现在应该叫急救,不能再拖下去了。"

  傅嘉铭探身去抓电话,却被沈舒一把按住,"傅先生,少安毋躁,莱昂很快就会苏醒。"沈舒眼角余光看到莱昂颈环的荧光已变为正常色泽不禁暗松口气。

  傅嘉铭倏地锁紧长眉,"沈医生,莱昂到底得了什么病?他……"

  "他的情况我不能透露。"沈舒毅然回答:"你也是医生,应该知道这个规矩,除非是直系亲属,或是有患者授意,否则医生不能向其他人透露患者病情。"

  ——其他人?患者?这些冰冷的词句叫嚣着刺入嘉铭的耳膜,嘉铭一把握住莱昂的手,紧紧地攥着,"我知道这个规矩,但我……我……"

  "但你只是他的朋友,甚至不是恋人。"沈舒斩钉截铁地说着,视线有意无意地投向肖潇的照片,"看得出你很爱肖潇,依然深深怀念着他。"

  "呃……"嘉铭拼命吸气,喉咙里像燃起了火焰,炙痛烧灼,"你刚才说'患者'?那么莱昂是真的生病了?"嘉铭下意识地收紧手掌,更有力地握住莱昂的手,似乎要将信念与力量传输给他,"我知道自己没有立场追问他的病情,但我……真的很担心,我希望莱昂健康平安。"

  "你若真的关心他,就不要再和他见面了。"沈舒坚定地看着嘉铭,"莱昂不能再经受刺激了,今天早晨他在泳池已经晕厥过一次,现在又出现同样的症状,太频繁,恢复时间也越来越长,这不是好现象。"

  "不要再见他?"傅嘉铭听到自己空洞的声音重复着沈舒的话,心中的疑惑与纠结交织成一张大网,将他紧紧束缚。

  "是,不要再见他,这对你,对莱昂都是最好的结果。"沈舒断然回答,心底暗暗唏嘘,这样的巧合非常罕见,却绝对不是善缘。

  就在这时,傅嘉铭忽觉莱昂的手指轻颤了一下,"莱昂!"嘉铭惊喜地低唤,立刻俯身查看。只见莱昂浓丽的长睫扑闪着抖动着,像折翼的墨蝶,衬着他眼下纤薄的肌肤更增绮惑。

  "莱昂。"沈舒也低头紧盯着他,眼中充满疼惜关切,傅嘉铭骤然看到不禁一凛,无名火又呼呼窜升,恨不得一拳将沈舒揍出套房。

  莱昂蓦地睁开双眼,迷蒙的眸光一下子对上嘉铭深挚的凝视,"嗯,嘉铭……"莱昂唇边浮起笑痕,但那笑意还未漾开就翩若惊鸿般消散了,莱昂仿佛想起什么,眉头倏地拧紧,额上重又氤出冷汗,

  "莱昂,你感觉怎么样?"沈舒拿起纸巾为他拭去额上不断溢出的汗滴。

  "我……"莱昂喘口气,猛地挣脱开嘉铭的掌握,"带我回去,回家。"他抬手圈住沈舒的肩膀,沈舒一怔,立刻俯身抱起他,"好,我们回家。"

  ——啊!一刹那,嘉铭如被万箭穿心,他腾地站起身,腿上的伤口飙起剧痛,他却毫无感觉,眼前晃动着莱昂瞬间黯淡的双眼和他依偎在沈舒怀中的身影。

  "莱昂"嘉铭追着他们来到门口。

  莱昂侧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随即便转头贴着沈舒的胸口,留给嘉铭一个孤寂的背影。

  "傅先生,记住我说的话,这对你对莱昂都更有益处。"沈舒在踏出大门前忽然回头,郑重地提醒。

  "……"嘉铭无言,微微仰头,眼中瞬间凝聚的锐光仿若朗朗朝阳,在这漆黑的暗夜哗地照亮空间,沈舒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

  "沈医生,谢谢你的提醒,但我和莱昂的事将由我们俩一起面对。"

  "是吗?你真的确定只是你们俩的事吗?"沈舒稳住心神,不急不徐地扔下一句话,托抱着莱昂绝尘而去。

  傅嘉铭的身体晃了晃,他霍地抬手撑住门框,眼中的神情却更加宁定冷静,——早在三年前,他所面对的好像就不只是肖潇,如果这是宿命,如果这是夙世之缘,那就让他坦然直面吧。

  ——嘟嘟嘟,电话铃声骤然响起,傅嘉铭一愣,勉力扶着墙走到桌前,此时才感到腿伤钻心的疼,白色纱布上又渗出殷殷鲜红。

  "喂,哪位?"

  "呃,嘉铭,是我,乔安。"电话中传出一个愉快的女声,"你怎么了?听你的声音可不太对劲,好像身受重伤。"乔安半开玩笑半认真,"你明天上午能过来一下吗?我们的那个实验改在上午做了。"

  嘉铭看看两条伤腿,苦笑着摇头,"真是不巧,我恐怕来不了了,你把实验过程及方法写一个概要传给我吧。"

  "呃,怎么会这样。"听得出乔安很失望,"这两天不巧的事真多,原来安排在明天上午的沈舒博士的讲座也取消了。"

  傅嘉铭刚要收线,一听这话不禁怔住,"谁?你说谁的讲座取消了?"

  "沈舒博士,你不知道他吗?"

  "呃……"嘉铭握紧话筒,手心出汗,"你是说E国马德里圣胡安医院的沈舒?"

  "呵呵,看来你的消息也挺灵通的吗?可不就是他。"乔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向往,"听说沈博士风神俊朗,比他的研究还引人注目。"

  嘉铭的眼前立刻浮现出沈舒冷淡端正的面孔,不由得抿紧双唇,"乔安,这位沈某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研究以至引起你的追捧?"

  乔安似乎没有听出嘉铭话中的嘲讽之意,她故作神秘地压低声线:"他是怀特老怪的得意门生,最近一年连续在《细胞》及《自然神经科学》杂志发了两篇论文,早已引起轰动,我以为你都知道呢。"

  "什……什么?"傅嘉铭失声惊问,嗓音怪异地颤抖着,"怀特老怪?你是说怀特博士?那位致力于头颅移植手术的怀特博士?"

  话筒中传来乔安的絮絮话声,却越来越模糊,越来越低微,最后完全被哗哗水声所掩盖,傅嘉铭眼前渐渐迷蒙,仿佛又置身于伯明翰寓所的浴室,水汽氤氲中隐隐传来肖潇明快的叫声:

  "嘉铭,嘉铭,你怎么还没洗好,每次你进浴室我都怀疑你被水冲走了。"

  傅嘉铭禁不住呵呵笑了,他关上水喉,扯起一条浴巾围在腰间走出浴室,
  "我可不是单纯地洗澡。"

  肖潇从桌边转过身,黑眸乌溜溜地在他身上旋转,最后停在被浴巾遮挡的两腿之间,"你除了洗澡……还干了什么?"

  肖潇的声音低不可闻,充满挑
逗,傅嘉铭喉咙干涩,几乎不敢与肖潇对视,"等你大考完了我再告诉你我在浴室干了什么。"嘉铭一步步走近,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浓,"到时候我现场给你演示一番,怎么样?"

  "呃……嘉铭……"肖潇渴切地低喃,一把圈住嘉铭的腰,"你何必死忍……我也想要……"

  傅嘉铭倒吸口气,虽然刚才在浴室已经释放过,但现在只听肖潇说了三言两语就又硬了起来,他勉力克制着紧胀的冲动,轻轻挣脱开肖潇的搂抱,"你过两天就要大考了,明天还要去录音,乖,忍忍吧,等我们去东京度假时再狂欢。"

  "唔……"肖潇泄气地仰躺在椅子里,"嘉铭,这一年多真是难为你了,要忙毕业找工作还包揽了全部家务,连在床上也格外节制,生怕影响我的学习和演出,我从来没想到自己会被这样疼爱。"

  "那就让我疼你一辈子吧,直到我们都变成老爷爷。"嘉铭俯身捧着肖潇的头,珍爱地亲吻他的眉心,"特异功能者总是宣称自己这里长着第三只眼睛,不知我的吻能不能为你开启天眼。"

  "呵呵呵,嘉铭,你当自己是神仙呀,不过你们医学界还真有异想天开者。"肖潇笑着伸手指向桌上的电脑,"你看看,正好是你的专业。"

  "你刚才在看什么?这么认真?"

  傅嘉铭搂着肖潇的肩膀在他身边坐下,"哦,是他呀!"嘉铭的视线扫过屏幕,微微皱眉,"这位怀特博士是脑外科的异数,常有奇思怪论。"

  "奇思怪论?可是你看,他宣称头颅移植手术已可用于人类,这恐怕不仅仅是奇特的理论了。你现在不是就在神经外科当住院医吗?可曾听说过这件事?"肖潇手指BBC新闻中的那一段报道,兴趣盎然。

  傅嘉铭的心中莫名震颤,他仔细阅读着那几行简短的文字,总觉得字迹有点模糊,"科里同事对怀特博士的看法不一,大多数人是不以为然,他多年致力于头颅移植手术研究,大家都说他走火入魔了。"

  "那你怎么看?"肖潇追问,

  傅嘉铭心底的惊疑更加浓稠,大雾似的漫上心扉,肖潇从未像现在这样好奇,他不自觉地搂紧肖潇,沉吟了一瞬,"我个人认为这种手术风险很大,即使能够成功也存在诸多隐患和伦理疑难,人类对自身的了解太少了,特别是这里……"嘉铭拍拍肖潇的额头,"大脑与神经,是永恒的谜题。"

  "其实这里才是难点。"肖潇忽然拉着嘉铭的手抚上自己的心口,"都说心有灵犀,也许心脏真的有记忆。头颅移植似乎是以需要新头颅的那个病患为主体,不然为何不叫身体移植手术?"

  "呃……"傅嘉铭激灵一下好像猛地踩下深渊,他想也不想就抓着鼠标向下拖动,"咱们还是不要再讨论这么前卫玄幻的问题了,告诉我你宵夜想吃什么。"

  "我想吃你……呵呵呵……"

  肖潇清越的笑声渐渐淡出,像袅袅轻烟逐渐消散在空旷的房间,傅嘉铭的耳边又传来乔安焦急的叫声:"嘉铭,嘉铭,你还在吗?怎么不说话?"

  "呃……"傅嘉铭深吸口气,可身体好像仍处于极度缺氧状态,"怀特博士已经……已经将头颅移植手术运用于人类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我娘明早六点半从渥太华飞到伦敦,我五点就要出发去接她,妈妈咪呀,我现在还木有睡,不知会不会误了接机,已经嘱咐过老娘在出口不要乱跑,等着我飞车去接,汗,我去睡了,最近迷上晚上喝咖啡,是非常糟糕的习惯,但这样可以挤出时间写文,汗,大概头发就是这么掉光光的,再次感谢现在仍然追读的各位读者,俺在此鞠躬ing~~~

再次恳请亲们能有感而发,至少给俺加加油,每个人都有低潮,对前景怀疑焦虑,俺也不例外呀,所以每次看到你们的留言都会不自觉地笑,真的很开心,谢谢各位。


四十 心甘情愿


  "没有,应该还没有。"乔安清晰地回答,"但他们显然已经取得了重大进展,在过去一年中怀特博士的手术团队已经成功地进行了六例灵长类动物头颅移植手术。"

  ——灵长类动物?不知怎的,傅嘉铭的眼前忽然浮现出莱昂脖子上的金属颈圈,怪异地闪着微光,嘉铭浑身一震,"沈舒……沈舒参与了实验手术?"

  "他是核心成员之一,怀特老怪从不外出讲座,所以这次能请到沈舒大家都很兴奋,没想到又取消了,他们可真是神秘呀,也许是怀特老怪改主意了。"

  ——不,不是怀特博士改主意了。傅嘉铭咬紧牙关:——是他们最重要的那位患者出了意外!

  一刹那,莱昂的声音响彻房间:我出了一个事故,休学了一年,出了一个事故,一个事故……,继而是沈舒冷峻的警告:你以后不要再见莱昂,这对你和他都只有益处,你不要再见莱昂,不要再见莱昂……

  大小不一,高低不等的声浪翻滚碰撞,轰隆隆地席卷而来,转瞬就将整个房间淹没,傅嘉铭仓促地挂上电话,猛地堵住双耳,却根本无法阻止那噪杂喧嚷刺入脑颅,渐渐的,纷乱的声漩整束为一,像把最锋利的手术刀,准确无误地切开嘉铭的思维:

  ——莱昂接受了头颅移植手术,他新身体的捐赠者就是肖潇!

  "啊——啊——啊——"傅嘉铭大叫着站起身,放眼四顾,四堵墙壁倾轧而来,似要将他碾碎,——肖潇死于去年八月中旬,而莱昂也正好休学了一年,这是一个恐怖的巧合,然而却可以解释这些天所有的怪异现象,莱昂那些以肖潇的口气不自觉说出的话,他的神情举止,他的爱……

  "啊——"嘉铭腾腾倒退,猛地坐倒在床头,——莱昂所表现的也许只是新身体惯性的记忆,他并不爱自己,那些挚爱深情都是肖潇残存的心灵感应,这也就是为何乔乔在异世找不到肖潇的灵魂,因为肖潇还活着!而莱昂,莱昂也许只是一个可悲的寄体!

  傅嘉铭浑身震颤,只觉全身心都被烈焰煅烧着熔炼着,痛不可抑。如果这真是事实,那他又该何去何从?是愤恨惋惜追悔逃避?还是庆幸感恩守护深爱?又或是带着所有这些正面负面的情结去探索去深思去面对,在时光涤荡下明确自己的心和方向?

  傅嘉铭毅然拿起床头电话,"前台吗?我是5818房的住客傅嘉铭,请帮我订一张明早飞洛杉矶……"话没说完,门铃忽然叮铃铃奏响,"对不起,我一会再打来。"嘉铭挂上电话,撑着拐杖穿过走廊,哗地打开大门,

  "文太?"嘉铭惊诧地看着站在门外的娟秀女士,"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的伤,顺便转告夫人给你的新的任命。"文太笑意盈盈地走进房间,当看到嘉铭绷带上的血痕不禁倏地皱眉,"你腿上的伤口怎么又出血了?是不是缝合开裂了?"

  傅嘉铭关上大门,若有所思地抿抿唇,"文太,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嘉铭,你这些年还真是从没打算过回傅氏呀,竟对傅氏王国一无所知。"文太遗憾又欣赏地摇摇头,"你没有野心,却敏锐专注,更客观冷静,这样很好,非常好。"

  "文太,你到底想说什么?我知道夫人一定派了人监视我,所以你们知道我受伤了,是吗?"傅嘉铭的声音愈加冷淡。

  "呵呵,在这里她并不需要特别派人监视你,因为这个酒店集团隶属于傅氏,我们占有控股权。"

  "……"傅嘉铭挑挑眉毛,转身走进客厅,"傅氏不是一直在亚洲做地产的吗?"

  文太嗬嗬笑了,"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现在傅氏实业集团早就不专注于地产业了,虽然那仍然是我们的龙头企业。"文太从包里取出一张光盘递给嘉铭,"你看看吧,这里记载了傅氏的核心资料,夫人说是时候让你了解一下了。"

  傅嘉铭默默消化着文太的话,并不急于提问,随手将光盘放在桌上,"我明天要去洛杉矶一趟,正准备请前台订票,反正夫人迟早会知道,不如现在就提前告诉你。"

  文太一愣,随即就了然地点点头,一边拿出一个信封,"嘉铭,你也不用麻烦前台了,这是后天早上十点半飞洛杉矶的电子票确认件,头等舱。"

  "呃?"这次轮到嘉铭惊讶,他接过信封紧紧攥着,抬眸静静看着文太。

  文太轻咳一声,转身避开嘉铭沉甸甸的视线,"你昨天晚上离开后夫人仔细考虑过,决定在你留美工作期间任命你为傅氏实业集团美西公司副总经理,执行董事。"

  "……"傅嘉铭霍地睁大双眼,转瞬又微微垂眸,将疑问困惑收入眼底,丝毫不露"这个任命实在突然,我大多数时间都会留在美东,不知能否兼顾。"

  "这个你不必担心,现代商务管理并不需要你亲临现场,只要掌控大局即可。"文太审视着嘉铭的反应,也不禁暗赞,嘉铭此时表现出的沉着稳健已经超过了当年的傅心如。

  嘉铭抖抖手中的信封,"那么,这次是有什么紧急要务需要我亲历亲为了?"

  文太忽然觉得一股威压之势迎头袭来,竟比傅心如还要凌厉,不由得低下头:"傅氏在洛杉矶拥有一幅地皮,依山傍海,靠近好莱坞,已有多家影业公司前来商谈,希望能收购或是租用这幅地建造拍摄基地,此事一直悬而未决,夫人希望你能协助操作这次商业行动。"

  "哦?"嘉铭双眼一亮,不等文太抬头就立刻恢复平静的表情,"夫人有什么决定或是倾向?"

  "呵呵,聪明,"文太笑叹,"夫人说这次一切由你定夺,不过一星期后是华霸影业集团成立八十周年庆典,傅氏美西公司已经收到请柬,夫人希望你能亲自前往参加。"

  傅嘉铭双手死死撑着沙发,脸上波澜不惊,心中已掀起巨浪,——华霸华霸!母亲又想制造什么事端?

  "看来夫人已经有了决策,不过是派我走个过场。"傅嘉铭故作遗憾地摇摇头,一边表情痛苦地拍拍伤腿,"我行动不便,还是另派高明代表傅氏吧,我对那种场合一向没有兴趣。"

  傅嘉铭真真假假的表现终于令文太沉不住气了,她略显焦虑地看着嘉铭,"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伤口应该没问题了,关键是夫人不希望傅氏和华霸之间产生任何误解。"

  "误解?"嘉铭指尖儿轻颤,"傅氏和华霸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会有误解?"

  "嗯……"文太迟疑了一瞬,下意识地看向嘉铭的伤腿,"今天早晨在室内泳池少爷好像和华霸的董事主席陈先生发生了点不愉快,夫人希望这不会影响傅氏和华霸的良好关系。"

  傅嘉铭倏地低头,拼命压下心中惊疑,隔了半晌才缓缓抬眸,"那也不算是什么不愉快,我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他就是华霸新的决策人,我们俩并不熟悉,也谈不上良好关系。"

  "夫人希望你们尽快熟悉起来,如果能建立良好关系那就更好了。"文太殷切地看着他。

  傅嘉铭似乎对文太眼中的暗示视而不见,只随意地耸耸肩,"文太,你知道我心无旁骛,商务活动我会尽量参与,至于别的……"嘉铭适时地停住,调转视线不再理会文太。

  文太叹口气,"这事确实不容易,我也劝过夫人,但她……似乎对那孩子很有好感。"

  嘉铭重重闭了闭眼睛,努力忍住眼底窜升的泪意,——不过是换了一张脸一个身份,肖潇就从母亲的眼中钉变为心头好了,这真是天大的嘲讽!

  "好,我尽力而为吧,但请不要抱什么希望。"傅嘉铭站起身送客,狠狠咬着牙,他终于知道如何回击母亲了,别管是眼中钉还是心头好,肖潇最终都将成为傅氏的主人,他永生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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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的加州,炽烈如火。莱昂才一迈出顶层电梯,华霸影业集团的执行总经理威尔森?莫顿就赶了上来,"莱昂,亚历山大?艾威尔来了,正在等你。"

  莱昂停住脚步,"他在哪里?不会是在我办公室吧?"

  看到莱昂骤然眯起的双眼,总经理浑身一冷,迅速抬手抹抹额头,"没有没有,苏姗知道你的忌讳,怎么可能把他独自留在你的办公室,他在小会议室。"总经理说着一边将手中的电脑递给莱昂,"这是集团未来半年的战略构想和所有相关资料,都整理好了,他没什么可罗嗦的。"

  "呵呵,他就是罗嗦也没关系,反正暑假闲着也是闲着。"莱昂接过电脑,嘿嘿一笑,转身翩然拐入走廊。总经理呆怔地望着他的背影,心里为亚历山大默默祈祷。

  "嗨,亚力,别来无恙。"莱昂推开会议室的门,加州灿烂的阳光哗地跃入他的黑眸。

  亚历山大转身,看到莱昂,身形一震,脑中腾起失重般的晕眩。这还是自那晚酒吧分别后亚力第一次再见到莱昂,他还是美得令人心悸,凛冽清澈的眼神,殷红水润的唇,让人忍不住想要劫掠,亚力忽有一丝恍惚:——他是莱昂又不像莱昂,野性不羁中带着一种坚忍一种纯真,浑身散发着致命的吸引!

  "你来华霸总部不是为了对我行注目礼吧?"莱昂放下电脑,随意地挑张椅子坐下,仰脸儿看着亚力,"这时候你不陪着妻儿去南美洲的私家岛屿度假,跑到好莱坞来干什么?"

  亚历山大沉默不语,慢慢踱到他的身后,仿佛就这么被他冷言嘲讽也是赏心悦目的一件事。房间中冷气充足,亚力却已满头大汗,他倏地俯身搂住莱昂,连着椅子背一起禁锢在怀中,当他张嘴含住莱昂的耳朵,身前忽然一空,胸口被椅子背撞击得生疼,"呃——"亚历山大闷哼着抬头,发现莱昂正倚在会议桌旁,一只耳朵在阳光照耀下红彤彤的近乎透明,微显血痕,

  "——莱昂——"亚历山大呼吸不畅,胸口上像压着巨石。

  "亚力,我们可以谈公事,至于其他……"莱昂慢慢后退。

  "其他怎么样?"亚历山大扔开椅子,迎视着莱昂,大步逼近。

  莱昂毫不动容,黑瞋瞋的双眼好似深不可测的幽潭,他举起手指放到唇边,"——嘘,其他事情恕不奉陪,你可别怪我没有事先警告。"莱昂已退至门前,再无路可退。

  "你——"亚力山大咬牙,霍地撑起双臂挡在门上将莱昂圈在身前,"我会是个好情人,再给我一次机会。"

  莱昂笑了,双唇微启露出小牙,亚力一窒,此时才明白'皓齿'的真正含义,他蓦地低头欲吻,却被莱昂一掌推开,"亚力,两年前我给过你机会,你的表现太糟糕了,正好诠释了坏情人的全部定义,而且——"莱昂话锋一转,推在亚力山大脸上的手忽地扬起拍拍他的脑门,"——而且,你知道我对情人的要求,我要一个既会用脑也会用——"说着莱昂垂眸,视线飘飘地扫向亚力的双腿间,耳边立刻响起亚力粗重的呼吸,

  "亚力,很简单,我要一个爱我的人。"莱昂不再调侃,神情于瞬间变得严肃,幽潭似的眼中波光潋滟,荡起深深的寂寞,"我说的是爱,那种爱,你明白吗?"

  亚历山大浑身一震,继而一把按住莱昂的肩膀,气急败坏地叫道:"我不知道什么是爱?该死!自从认识了你,我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为了能最终和你在一起,我被老爷子敲诈,被娜塔莉的家族里那些狼崽子围追堵截,娜塔莉待产的那天我还守在你的手术室中,之后就是天天等待你康复的消息,你如今彻底恢复了,我就像个疯子似的又跑来被你拒绝,见鬼,你觉得这都是因为我精虫上脑?那不仅是对我的侮辱也是对你自己的侮辱!"

  亚历山大爱恨交加,冰眸冒火;莱昂气定神闲,唇畔带笑,笑靥偏又隐含悲怜,令人捉摸不透,"亚力……"莱昂的声音忽然变得温柔,"谢谢你在关键时刻奔走忙碌,挽救了我……们的生命……"莱昂下意识地抬手按住左胸口,"但是我……我不打算在更换情人的游戏中度过一生,我渴望信赖和忠诚。"莱昂偏头,贴着亚历山大的耳朵轻声低语:"要么不爱,要爱,就是永生!"

  "永生?好,就永生!"亚历山大毫不犹豫双臂一拢箍住莱昂,莱昂猛错身,滑鱼似的溜出亚力的束缚,"亚力,千万不要轻言许诺,因为你,显然并不知道永生真正的意义。"

  莱昂说着就走到会议桌前拿起电脑,"看来你今天不是来谈公事的,那我只好送客了,希望我们不要再以这种方式见面。"

  亚力站在门边沉吟一瞬,嘲讽地笑了,"永生的爱?没想到你这么天真,但愿有人能向你诠释这种爱。"

  亚力哗地拉开大门,不禁愣住,傅嘉铭就站在门外,明亮的眼中阴晴不定,闪出骄傲冷峻的光芒。

  "呵呵,你还挺有效率,终于找到华霸来了?"

  亚力挡在门前似乎不准备放傅嘉铭入内,就在这时,会议室忽然摇晃起来,楼板震荡,墙体波动,大型复古吊灯哗地脱钩,直坠而下,猛砸向莱昂。

  电光石火间,傅嘉铭霍地撞开亚力一个健步奔过去推开莱昂,继而扑上前将他护在身下,轰隆一声巨响,伴随着嘉铭的痛叫,吊灯擦过会议桌砰地落地,莱昂安然无恙,嘉铭却被吊灯支架砸中肩膀,血流如注。

  "——地震——地震了——"走廊上传来纷乱的脚步声和恐慌的叫喊,亚力呆怔地站在门边好像已变为石塑。

  "嘉铭——"莱昂失声惊叫,猛地翻身坐起,"你……你的肩膀……"

  傅嘉铭顾不上查看伤情,一把扯住莱昂,紧张地上下查看着,一边喃喃低语,"我知道永生的含义,这就是永生的爱。"

  "傻瓜,你这大傻瓜!"莱昂急得眼眶酸胀,脑门上唰地爬满冷汗,他小心地挪开吊灯,"但愿没有骨折,但愿没有骨折,老天保佑。"莱昂絮絮祈祷,撕啦一声扯开嘉铭的衬衫领口,倒吸出口气,"呃,这么长的伤口!"

  "只要没伤到你就好。"嘉铭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抬手抚摸莱昂的双眼,珍重而疼爱。莱昂没有躲,任凭嘉铭的大手在他眼帘上摩挲,一边脱下衬衫想为嘉铭包扎伤口,"差点咱俩就真的一起永生了。"

  傅嘉铭骤然看到莱昂秀致的锁骨微隆的胸肌,不禁热泪盈眶,他小心翼翼地将他搂在怀中,"我就该陪着你上天入地。"

  "呵呵呵……"莱昂轻笑着趴在嘉铭的肩头吮吻他的伤口,"都说唾液可以消毒消炎,但愿这不是一个传说。"

  嘉铭完全说不出话,也全然不顾拥进门来的警卫秘书和保镖,他只全心全意地抱着莱昂,好像抱着一个失而复得的珍宝。

  "莱昂,我看傅先生现在亟需包扎缝合。"从人群后方忽然传来一道沉着的男声,傅嘉铭倏地转头,就见沈舒排众而出,手里拎着一个急救箱。


作者有话要说:万分感谢继续追文的各位亲,感谢你们买V后还留言鼓励,鞠躬ing~~

现在俺在认真考虑是否给这两位添个小包子,集合了三种基因,极品小小包儿,55555555,但又怕天雷,其实最新细胞研究已基本能解决这个问题,以后同性恋人也可以拥有自己的孩子,只要把双方的体细胞细胞核提取合成,反正大概是这么个意思,问题是小小包子可能还是比较震撼,嗷嗷,俺纠结死了,俺不知道要不要加小小肉包子?


四十一 心心相印


  傅嘉铭和沈舒的视线在空中陡然相遇,分秒间,撞击出星星火花,他们俩也不说话,只以意志角力,迅猛强劲。围观的众人不禁纷纷后退,仿佛难以承受这不断叠加的巨大压力。

  "沈舒,你来得正好,快给嘉铭治疗。"莱昂欣然叫道,不料嘉铭抓过他手里的衬衫唰地披在他身上,"快穿上衣服,听话,冷气太凉。"

  沈舒和莱昂齐齐愣住,嘉铭声音中的紧张和酸涩如此明显,绝对不止是担心莱昂着凉。

  "大家请各归各位吧,地震过后肯定有许多事情需要善后。"傅嘉铭冷静地开口,一边拉着莱昂站起身,他这越俎代庖的指示竟毫不令人感觉突兀,众人也不再征询莱昂的意见,哗地一下从会议室中退出。

  沈舒微锁双眉,沉思地看着傅嘉铭,嘉铭并不理会他审视的目光,转过身为莱昂整理衣服,果然看到莱昂正从衬衫最下面开始系扣子,不禁再次红了眼圈,

  "别人都是从上往下系,只有你反着来。"嘉铭温柔地为他系好扣子,全然不顾自己肩头的衬衫已被鲜血浸透。

  "我从小就是这么系扣子,你怎么总是取笑我。"莱昂乖乖地站着任嘉铭摆布,熟稔地笑看着他,继而将他按在椅子里,"沈舒,你快来看看嘉铭的伤口。"

  莱昂回头叫着,就见沈舒犀利的视线正在他和嘉铭之间游弋,莱昂一凛,"沈舒?"

  "呃,如果傅先生不介意就由我来为他缝合吧。"沈舒提着急救箱走到桌前,"傅先生,你没有听从我的劝告,你不该在此时来到洛杉矶,你看,地震了。"

  沈舒一语双关,傅嘉铭不动声色地回望着他,"该来的总要来,虽然地震了,可莱昂并未受伤。"

  "那是你冒险撞大运,这次没受伤不代表永远不受伤。"沈舒夹起消毒棉球擦拭着嘉铭的伤口,嘉铭疼得满头大汗,死死咬着牙再也说不出话。

  "受伤的明明是嘉铭,怎么你们都好像在说我?"莱昂疑问地看看沈舒。

  "呵呵,是呀,傅先生这几天好像撞了霉运,频频受伤,还是要小心为上。"沈舒继续玩着语言游戏,目光却越来越沉重。

  "莱昂,帮我举着那面镜子。"傅嘉铭无视沈舒的话中之意,以目光示意莱昂取出急救箱里的小圆镜,一边拿过沈舒手中的缝合针,"谢谢沈医生提醒,我会格外当心的。我自己的伤口还是由我自己来负责吧。"

  傅嘉铭也以一语双关回敬沈舒,随即就在莱昂的帮助下快速缝合伤口,那种坚毅从容简直令人咂舌,"嘉铭,你比我见过的老兵油子还能忍痛,他们受了皮外伤治疗时也不打麻药,没想到你如此强悍。"

  莱昂随口说着,完全没有想到他这几句话已在沈舒和嘉铭心里掀起滔天狂澜,此时傅嘉铭心中的痛楚已远远超过肩上的伤口,——肖潇!肖潇到底在伊拉克发生了什么事?他在外籍军团中过着怎样的生活?他……他的头又在哪里?

  傅嘉铭张张嘴,终于忍住即将冲口而出的疑问,沈舒则紧张地注视着莱昂,生怕他心神混乱发生意外。

  "好了,缝合完毕。"傅嘉铭重重吁出口气,一边单手包扎好伤口,"莱昂,我想……"

  嘉铭话未说完,门上就传来轻轻的叩击声,随即房门打开,莱昂的行政秘书苏珊出现在门外,她略带歉意地看着他们,"美讯公司的总经理和投资顾问来了,这是一个星期前就约好的,是关于圣费尔南多谷那块地。"

  莱昂看看一片凌乱的会议室,再看看自己身上血迹斑斑的衬衣,"你带他们去我办公室旁的谈判间吧,我得先换套衣服。"

  苏珊答应着退出会议室。傅嘉铭也跟着转身朝门口走去,"莱昂,你好像很忙,我还是先告辞吧,咱们再约时间。"

  "嘉铭,你是直接从机场赶来的?"莱昂一眼看到门旁扔着的旅行袋。

  傅嘉铭点点头,"我想尽快见到你。"

  沈舒不易觉察地退后一步,拧紧眉头,——傅嘉铭着急要见的是肖潇还是莱昂?难道他已经知道了这其中玄妙?

  "你预订了饭店吗?"莱昂轻声问。

  "没有,"嘉铭坦然回答,不知怎的心跳忽然加快,沈舒也紧张得双手冒汗,"这里是洛杉矶,饭店多如牛毛,我总能找到一间空房。"嘉铭弯腰拎起旅行包,不小心碰到伤口,嗯地痛哼起来。

  "嘉铭,"莱昂一把抢过旅行包,心疼地扶住他,"让我略尽地主之谊为你安排住宿吧。"

  ——砰!沈舒不小心撞翻了椅子,傅嘉铭则疲惫地笑了,"那我就客随主便吧。"

  "在我办公室楼上还有一层公寓,我平时来总部就住在那里,你要是不介意……"

  "我不介意。"嘉铭立刻回答。

  "莱昂,这恐怕不合适吧?"沈舒跨前一步沉声阻止,"你每天的作息时间都已经安排好了,还要随时观察评测。"

  傅嘉铭心中一紧,就听身边的莱昂笑嘻嘻地说:"放假,我要给自己放假,你也放假吧,去棕榈泉享受加州的阳光吧。"

  ——可是加州只因为有了你才阳光灿烂!沈舒咬紧牙关,眼睁睁地看着傅嘉铭莱昂相伴着走出房间,终于忍不住喊出声,"傅先生,莱昂此时不能承受任何刺激,严禁任何激烈的……体力活动。"

  走在前方的傅嘉铭莱昂对视了一眼,心有灵犀似的,唰地涨红了面孔,"沈舒你真是罗嗦!"莱昂回头笑骂。

  "你从哪儿找来这么个活宝?"嘉铭随口问,心已提到嗓子眼。

  "是我……姐姐派来的,我发生意外时沈舒是我的主治医生之一。"莱昂毫不提防,轻快地回答,好像完全不记得前天晚上在嘉铭套房中的一幕了。

  "嗯,你一直说发生了意外,到底是什么意外呢?"嘉铭若无其事地问着,一边跟着莱昂穿过走廊。

  莱昂停下脚步,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隔了半晌,他抬起眼眸:"嘉铭,马德里恐怖袭击时我就在那节列车上……"

  莱昂没有继续说完,他快步向前走去,仿佛身后炸开了滚滚烈焰,傅嘉铭浑身巨震,——原来,原来遇到恐怖袭击的是莱昂!

  看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既熟悉又……陌生,嘉铭快速抹了把眼睛,——肖潇呢?肖潇又是在什么情况下遭遇了不幸?

  就在这时,走廊侧前方一间会议室的房门忽然打开,两个男人走出房间,看到匆匆而来的莱昂和紧随其后的傅嘉铭都蓦地张大嘴,震惊地愣在原地。

  "齐天,乔乔!"傅嘉铭最先反应过来,唰地奔上前站在莱昂身边。

  "……"莱昂没说话,稳稳站定,他环抱着手臂,微仰下颌,双眼中闪出黑宝石般的光泽。

  "傅嘉铭,是你!又是你!"齐天仿佛被人踩了尾巴,痛恨得五官扭曲,乔乔则迅速恢复了平静,饶有兴趣地扫视着众人,"没想到这么巧,你们是来华霸面试新角色的吗?"

  乔乔的目光落在嘉铭染血的肩膀上,停留一瞬,再轻轻滑向莱昂,看似随意实则犀利,"你们这一身行头几可乱真,化妆师的功夫还真不赖。"

  莱昂毫不理会乔乔的疑问,他倏地踏前一步,目光灼灼地望着齐天,唇角慢慢弯起笑纹,神秘而魅惑,"齐先生,还真巧,咱们又见面了,不知是福是祸?"

  傅嘉铭和齐天同时倒吸口气,连定力不凡的乔乔也心口一窒,——原来颠倒众生并不需要装扮华贵,即使一身血迹也能诱人致死。

  "我已经和你说过:咱们一定是善缘。只可惜你提前退房了,现在再次相遇真是缘分不浅。"

  齐天迎着莱昂走过来,几乎与他贴身而站,傅嘉铭忍无可忍,一把将莱昂扯到身后,"齐天,我警告过你!"

  齐天哼哼笑着挑起一角眉毛,"傅公子,你还真是多情呀,忘不了碗里的,如今又惦记着锅里的,你以为你是谁?唐璜?"

  傅嘉铭暴怒,脸上却丝毫不露,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齐天,"别管是碗里的还是锅里的,永远都不会是你的。"

  "呵!你有种,这么自负,咱们走着瞧!"齐天没料到傅嘉铭竟如此镇定,不禁暗惊。

  "这里是华霸总部不是角斗场,你们二位都少安毋躁吧。"乔乔不咸不淡地开口,目光始终缠绕着莱昂。

  "乔大师,我以为你专注于通灵。"傅嘉铭紧紧抓着莱昂的手,好像怕他随风幻化。

  "呵呵……"乔乔轻笑,"我善于通灵,但我的专业却是金融投资,不然我为何能跻身华尔街呢?"

  "呃,你们代表美讯!"莱昂恍然大悟,嘉铭敏锐地发现他的指尖儿轻颤,不禁更紧地握住他的手。

  齐天意外地挑挑眉毛,连乔乔也微眯双眼,"你……怎么知道美讯?"

  这时苏珊从对面的办公室走了出来,立刻走上前介绍,"主席,这位是美讯公司总经理齐天先生,这位是美讯投资顾问乔治?乔先生。"

  ——主席?主席!齐天和乔乔瞠目结舌地瞪着莱昂,仿佛洛杉矶再次爆发了地震,

  "我以为……以为你是……是……"齐天终于破功,脸上故作镇定的表情一下子不翼而飞。

  "你以为我是靠脸蛋儿吃饭的三流小明星?"莱昂讪笑。

  苏珊见怪不怪地摇摇头,随即清晰地介绍道:"这位是华霸影业集团董事会主席莱昂?陈先生,主席,"苏珊转向莱昂,"你是要先换装还是现在就开始谈判?"

  莱昂手臂一转反客为主地挽着嘉铭的胳膊,"我先陪嘉铭去换装,然后谈判。"莱昂眸光微闪,耐人寻味地扫过齐天,"齐总,我们一会儿见。"

  莱昂拉着嘉铭走入对面的办公室,齐天和乔乔半张着嘴,可望不可及地愣在门外。

  "我不希望你和齐天一会儿再见!"才一迈入办公室暗门内的电梯,傅嘉铭就反身一推将莱昂按在隔板上,"你最好永远不要见他。"

  "唔……"莱昂咕咕笑着抓住嘉铭的衣领,指尖儿有意无意地撩拨着他的脖根儿,"你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要求我呢?"

  嘉铭一怔,眸色倏地变得深幽,他静静地凝视着莱昂的双眼,"我们是恋人,彼此深爱的人,你忘了吗?"

  "嗯……没忘……我只怕你忘了……"莱昂半阖眼帘,蓦地圈住嘉铭的脖子将他拉向自己,"你……确定你爱我……深爱着我……"

  "我确定,我爱你。"

  莱昂颈上的金属环发出不同寻常的荧光,嘉铭重重地闭上双眼,猛然偏头吻住莱昂的薄唇,辗转吸吮。

  莱昂嗯地低喘,张开嘴,舌头迫不及待地探入嘉铭的口中卷挑纠缠,"记住你的话……嘉铭……记住你的话……"

  "我从未忘记。"嘉铭紧闭的眼中溢出水光。

  电梯门开启,他们俩紧拥着跌跌撞撞地走入玄关内的客厅,莱昂撕啦一声扯开嘉铭的衬衣,双手急迫地在他身上抚摸按揉。

  傅嘉铭闷哼一声,手臂倏地收紧将莱昂禁锢在怀中,热切的唇舌游弋向下舔舐着他的耳根,再向下……来到颈侧,迫使他头向后仰,露出神秘的颈环。

  "……呃……嘉铭……别……"莱昂瑟缩了一下,微微躲闪,嘉铭不敢再探究,含泪舔舐他平直秀致的锁骨,

  "宝……宝贝,这些日子,太想你了。"

  嘉铭的声音从喉中溢出,闷闷的,带着可疑的轻颤,他脱下莱昂的衬衣扔在沙发上,双手托抱着莱昂的腰 臀,俯身逗弄胸前乳
尖。在微凉的空气中,两点樱红早已挺立。莱昂张着嘴,头颈后仰,呼吸急促,半阖的双眼中闪出迷乱的光芒,窒息了一般,

  "嘉铭……嘉铭……我也想你……"莱昂紧贴着嘉铭,下
体在他身前不断地撞击磨蹭着。嘉铭眸光一暗,倏地半跪在地,拉下莱昂的西裤拉链,手指微挑解放了那早已硬挺的欲
望,不等莱昂推拒,嘉铭已拢着柔嫩的双丸将那怒胀含入口中。


作者有话要说:有的亲认为嘉铭不够纠结,太轻易就接受了换头的事实,我觉得嘉铭的痛苦是深沉的,也是含蓄的,他是医生,是男人,也是深爱肖潇的人,面对这种既成事实,除了将痛苦疑问深深地埋入心中,勇敢地去面对去解决这个难题,别无它途,他不能大吵大闹,也不能退缩颓丧,他必须直面困境,他爱的人虽然遭遇了不测,但毕竟还保有一种特殊的生命,这已经是非常珍贵难得的。如果我遇到这种事,肯定会很伤心,但同时也会被新生命吸引,这是毋庸置疑的,因为新生命里有我深爱的那个人,别管他还剩下多少感应,我都会情不自禁地被他吸引。

555555,还是盼望大家能看后留言,谢谢亲们了,说实话V文后点击留言锐减,我确实难过,谁都希望心血之作能有更多的人看到,喜欢,但作为签约作者又
不能总是坚持不V,那就太各色了,唉,希望咱们彼此理解吧。


四十二 迷糊的小猪


  "嗯啊……嘉铭……不要……你……"莱昂双腿簌簌战栗,他紧抓着嘉铭的脖子,欲拒还迎,声音焦灼地微颤,"我们到……到沙发上去……"

  嘉铭鼓动唇舌吞 吐吸吮着莱昂,像个馋嘴的孩子,虔诚地对待他得来不易的美味,"你没听到沈舒怎么说的……我怎么舍得这时候要你……"

  嘉铭的声音沙哑模糊,丝丝蜜津随着话音溢出嘴角润泽着焦渴的欲
望,刺激得莱昂浑身颤抖,他拼命喘息着,薄唇翕张,失控的惊叫已到嘴边又被他强咽下喉咙,眼中唰地腾起泪雾,"唔唔……嘉铭……嗯……要来了……怎……怎么办……"

  "宝贝,放松,交给我……"嘉铭敏锐地感觉着莱昂的身体变化,嘴唇吸住欲 望上下嘬吮,手指配合着唇舌揉捻双球,迅速点燃狂欢烈焰。

  莱昂兴奋得攥紧手指,眼神早已涣散,终于忍不住急哼出声,"啊啊……啊……"身体一阵痉挛,后
穴猛地收缩,莱昂惶急欲撤,却被嘉铭紧紧抱住双腿,欲潮狂袭而来,莱昂哗地爆发在嘉铭口中,"呃……嘉铭……"

  莱昂羞窘得满面晕红,却无法抵抗高
潮的冲击震荡,他眼睁睁地看着嘉铭喉结滚动吞下口中欲液,唇边还沾着一点白浊,更添绮惑。莱昂再也站不住,双腿一软倒在嘉铭的怀里。

  嘉铭站起身,抱着莱昂躺倒在身后的沙发上,真皮沙发柔软宽大,却好像无法承载爱欲狂澜。嘉铭强忍着激荡的心绪,体贴地为莱昂擦拭着欲浊,然后轻轻将他翻个身,扯下外裤和内裤,果然——

  傅嘉铭蓦地闭上双眼,好像被强光刺入眼瞳,鼻端骤然袭来氯气的苦涩味道,耳边响起哗哗水声,记忆飞旋着回到三年前,文华东方酒店的泳池畔——

  **********************

  池水荡漾,耀出环环金波,傅嘉铭拉着肖潇攀上池岸,"咦,肖潇,这是什么?"晃眼间,嘉铭忽然注意到肖潇的背后,在腰臀相连的那个诱人的凹陷中有个神秘的胎记,好像……好像一个十字架。

  傅嘉铭忍不住伸手去摸,待触到那滑腻的肌肤才骤然缩手,肖潇身体一抖,哑声问:"什么,你说什么?"

  "这里……"傅嘉铭抓起肖潇的手向臀后摸去,"这里有个胎记,很特别,你不知道吗?"

  "呃,你说那个呀,从小就有了。"肖潇鼻尖儿冒汗,耳珠上晕开可疑的红潮。

  嘉铭恋恋不舍地松开肖潇的手,双眼仍流连在他的身后,那个十字胎纹比肤色略深,形状精巧,镶在身体那个部位格外引人遐想。

  ********************

  莱昂似乎感到了嘉铭灼热的视线,局促地转过身,"嘉铭,你……"

  "我在看你的胎纹。"嘉铭轻声说,俯身吻上那处魅惑,辗转厮磨。

  "呵呵,你说那个呀,从小就有了。"莱昂耐不住痒,嗬嗬轻笑,呼吸渐渐急促,他的手悄悄伸向背后,"嘉铭,你已经……这么硬了……"

  莱昂隔着裤子握住嘉铭,伏低上身翘起小 臀,扭头笑看着他,眼神朦胧,"嘉铭……让我帮你……别管那个沈舒说什么了……"说着莱昂的手指就摸向拉链。

  ——沈舒!莱昂无意中叫出的名字像个重锤凿击在嘉铭的心上,他陡地跳起身,"不……不用,我去浴室。"

  "嘉铭,你伤口很疼吗?你……怎么好像哭了……"就在嘉铭起身的一瞬间,莱昂清晰地看到他眼睫下的泪光。

  "没有,伤口不疼,没关系。"傅嘉铭奔进浴室,紧紧关上门,反身趴在墙上无声痛哭,泪水恣意地纷落而下,滚烫的脸颊贴在冰冷的瓷砖上,瞬间浇熄了心中伤口的炙痛:——他的肖潇还活着,真的还活着,虽然变换了模样,虽然融合了莱昂的记忆和思想,但那是肖潇,他永生挚爱的人,一个成长了的肖潇,更完美更强劲!

  傅嘉铭抬手狠狠抹了把脸,显然现在的肖潇还无法正视变化了的自己,或是更准确的说莱昂还无法完全融入肖潇的思维和灵魂,这是一个艰难而危险的熔炼历程,任何倏忽不慎都会造成两个生命的毁灭,在他们还未臻完美无暇时很容易被彻底摧毁。

  此时嘉铭才意识到沈舒警告的含义,自己的出现正在打破这一熔炼过程的平衡,或是说正在将熔炼结果引向另一个方向。

  如何才能找到一个最好的契合点,一个莱昂和肖潇心神共通的契合点呢?傅嘉铭双手撑着盥洗台,冥思苦想:——莱昂此时对自己的迷恋是因为体内肖潇的影响还是……还是他以前就对自己有好感……甚至是爱上了自己……若是后者那将是他们心神相融的最佳契合点!

  嘉铭苦笑着摇摇头,莱昂姿容绝美,桀骜不驯,小小年纪已经出任国际财团主席,一向自恃甚高,若是没有肖潇的心电影响,他又怎么会爱上自己呢?可这种心电感应将渐渐减弱,最终衰竭,就像一个耗尽能量的电池,终有一天自己将和这个新生命变成陌路,互不相干。

  一想到这种可能,傅嘉铭不禁猛地攥紧拳头,浑身战栗,痛苦得喘不过气。

  "嘉铭,你怎么了?"随着莱昂关切的问话,浴室外忽然传来轻捷的脚步声。

  傅嘉铭一震,啪地打开水喉,将头整个埋入水中冲洗着。

  "你怎么还是喜欢这么趴在水喉下冲洗,好像小学生刚上完体育课。"怔忪间,颈后蓦然抚上一只手,温柔地摩挲着嘉铭浓密的发际,随即水喉被关上,一条松软的毛巾罩住嘉铭的头,"快擦干,房间里冷气偏低。"

  傅嘉铭捧着毛巾拼命擦拭着,迟迟不敢抬头,他就站在身前,嘉铭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特有的清新体嗅,比任何香氛都更魅惑。

  "嘉铭,你好好睡一觉吧,这几天把你折腾得够呛,我去会会那两个家伙。"莱昂说着就要转身,不料却被嘉铭一把抓住胳膊。

  "不许去,你还不清楚齐天的为人?"嘉铭猛然抬头,正对上莱昂深邃的眼眸。

  "就是因为很清楚他的为人,我才要好好和他周旋周旋。"莱昂倚着浴室门,身上已换了一套阿曼尼浅灰西装,配乳白色朗凡丝质衬衫,没有系领带,微敞的领口露出一抹蜜色肌肤,隐隐可见平顺的锁骨,引人遐想。

  傅嘉铭呼吸紧促,他踏前一步,牢牢地盯着莱昂,"我不能让你再冒险,齐天是野兽不是人。"

  莱昂抬手扣住嘉铭的下颌,轻轻抚摸,"如果他是人,我倒没兴趣了。"莱昂的指尖儿细腻干爽,渐渐滑向嘉铭的喉结,缓缓撩拨,那里正是嘉铭的敏感区,莱昂满意地发现嘉铭的呼吸越来越粗重。

  "嘉铭,我不再是任人宰割的傻孩子,除了逃跑别无出路。"莱昂倏地搂住嘉铭的脖子,偏头舔吮他的耳珠,"我是猎人,专门捕猎大型猛兽,我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傅嘉铭心跳如鼓,砰砰砰,即将冲出胸膛,他猛地圈住莱昂的腰将他禁锢在胸前,"可我怕你被复仇之火反噬,齐天就一个最好的例子,他是害人害己。"

  "呵呵,所以咱们要让他自取灭亡!"莱昂摩挲着嘉铭肩头的伤口,笑得更加纯真无辜,"复仇是多么古老落伍的行为,咱们还是玩点更有趣的游戏。"

  ——唉!嘉铭心中深深叹息:快意恩仇的莱昂加上浴血搏击的肖潇,现在这个新生命当真是顶天立地!

  "你刚才说的可是'咱们',我必须和你一起玩这个游戏。"嘉铭双臂紧紧环抱着莱昂,怎么都舍不得放开怀中温暖秀韧的身体。

  "嘉铭,我可以陪你玩点别的游戏……"莱昂贴着嘉铭的耳根呢喃,下 腹轻蹭寻找着他的坚硬。

  嘉铭已濒临窒息,他咬紧牙关拼命忍耐着身下呼呼燃烧的火焰,"你这家伙真是长大了,性子越变越野,确实很有猎人的风范了。"

  "呵呵……不这样又怎能在严酷的环境中生存……"莱昂轻叹着一口咬住嘉铭耳后细润的肌肤。

  "唔……"嘉铭闷哼一声倏地转身将他按在浴室门上,额头抵着莱昂的发际,"宝贝,你别再在我耳朵上磨牙了,我的忍耐已到极限,可我真的不能让你冒险,沈舒显然更了解你的情况。"

  莱昂泄气地放软身子半倚在嘉铭怀里,"他是移植手术成员之一,当然更了解情况,可我总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

  ——呃!傅嘉铭浑身一震,'移植手术'!自己真的真的没有猜错!

  "你不是以前看过怀特医生的报道吗?咱俩还讨论过那种手术的情况,现在你身体力行地参与了这种手术,感觉怎么样?"傅嘉铭小心翼翼地问着,极力保持着声音平稳。

  "觉得……"莱昂茫然地抬头,眸光迷蒙,梦游者似的,"觉得身首异处很……残忍……但不如此我们都会死……比起死亡永恒的黑暗……现在这样更理想更……神奇……"莱昂说不下去了,眼睫半阖,好像极度困乏。傅嘉铭暗惊,双臂用力撑着他,"你是不是想休息一下?"

  "嗯,"莱昂闭着眼睛点点头,"好像一下子变得很累,帮我取消和齐天的谈判。"莱昂打个哈欠,趴在嘉铭的肩上,鼻尖儿蹭蹭他的脖子,"抱我上床。"

  傅嘉铭的心尖儿上如被电流击中,酥麻痛痒不一而足,他忍住肩伤的疼痛,咬牙抱起莱昂,"才一年多没见,你就变得这么沉了,真是小猪,快出栏了。"

  "你才是小猪……我要把你做成E国最著名的火腿……吃个够……"莱昂迷迷糊糊地依偎在嘉铭的怀里,嗬嗬笑,嘉铭却觉得痛彻心肺:——肖潇莱昂,这两个最无辜最珍贵的生命就这样合二为一了,他们只能以这种方式存活下去,如果不能融合升华,就将一起走向死亡。

  "你还是好好睡一觉再琢磨怎么炮制我吧。"嘉铭把他安顿在床上。

  "上次在东京地铁上我就一直想着炮制你……"莱昂的声音渐渐低微,似乎已沉入梦乡。

  嘉铭小心地脱下他的鞋子西装,重重吁出口气,"你以后别穿阿曼尼'制服'了,还有丝质衬衫,紧身T恤和仔裤,都不许穿,随便穿个……"

  随便穿个什么呢?嘉铭苦恼得直揪头发,现在这个合成宝贝就是穿上麻袋片儿也同样光彩夺目。

  就在这时,床头的电话忽然嘟嘟鸣响,嘉铭一惊,随即抓起话筒,"喂!"

  "是……傅先生吗?"电话中传出一个温和的女声。

  "是我。"嘉铭站起身。

  "我是苏珊,总裁的行政秘书,请问他准备好了吗?"

  "他很疲倦,正在休息,请你帮他取消今天与美讯公司的谈判。"嘉铭声音笃定,回眸看看床上的莱昂,见他埋头枕中睡得正香,不禁心底抽痛:——自己这次必须全力以赴保护好这个新生命,决不能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需要改期吗?"不知为何苏珊竟征询起嘉铭的意见,仿佛已经自然而然地将他视为莱昂的代言人。

  傅嘉铭心中一动,"可否将美讯公司的资料传给我,当然,是不涉及你们之间商业机密的资料,我只想了解一下美讯的概况。"

  即使是这个请求也相当过分,傅嘉铭静等苏珊拒绝,没想到苏珊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请告诉我你的邮箱地址,我立刻将资料传给你。"

  "呃……谢谢。"

  苏珊似乎听出了嘉铭的惊异,她的声音变得更加柔和,"今天发生地震时,我亲眼目睹了你奋不顾身救护莱昂,那种行为不是一个处心积虑的商业间谍能做到的,我们只有在很爱很爱一个人时,才能舍身相救。"

  "……"傅嘉铭深呼吸,隔了几秒,"我确实非常爱他,如果可能,我愿意代替他面对任何困厄。"

  苏珊在电话中轻声笑起来,"女人的直觉都比较准确,我看得出你已经准备出战了,既然如此,你就需要掌握全面资料,你们中国人不是总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吗?"

  "那你知道我是谁?"傅嘉铭忽然好奇。

  "你是香港傅氏实业集团董事局主席傅心如女士的独生子傅嘉铭,现在就职于伦敦海默?史密斯医院神经外科,并兼任傅氏英国投资公司总经理及傅氏美西公司副总经理,执行董事,傅氏拥有洛杉矶多处地产,均可作为你的武器和弹药。"

  "……"傅嘉铭彻底无语,看来自己真要迎头猛追了,商业世界远比自己想象的诡秘多变。

  "啊,对了,傅先生,我已经找到你的邮箱地址了,资料马上准备好,请查收。"苏珊咔嗒一声挂了电话。

  傅嘉铭回到床边,慢慢脱下血迹斑斑的衬衫,转头看着莱昂,目光灼热。


作者有话要说:嘉铭虽然偏爱肖潇,但也意识到这是一个全新的合成体,新生命,但从他的角度,他自然而然地将合成体看成肖潇,至少现阶段还是如此,但他并不排除莱昂,因为傅嘉铭并不知道莱昂三年前就爱上了自己,他现在还以为合成体对他的感情完全出自肖潇。

肖潇和莱昂最终会合二为一,现在他们的意识记忆已经开始融合,傅嘉铭不敢提醒,也不敢轻易唤醒他,因为如果不是他自动觉醒,将非常危险。

咱这个文可能比较小众,所以看的人不多,但至少我还有你们,已经很满足了,我会为了现在追文的读者努力写好本文的,再次感谢大家,嘿嘿,别忘了告诉我你们的感想呀。


四十三 惹火烧身


  莱昂趴卧在床上,睡得像个孩子,他双眼紧阖,鼻翼单薄,绝美的容颜一下子变得稚拙,嘉铭将衬衫仍在床角,俯身撩开莱昂颊边乌密微卷的发丝,仔细地端详着他,就像端详自己忐忑动荡的内心,——这张脸既熟悉又遥远,却并不陌生,眉宇间依稀透出一丝亲切,一丝温存,几乎令嘉铭错觉莱昂早已爱上了自己。

  傅嘉铭不是贪婪的唐璜,他希冀的不过是与肖潇终生厮守,但若是肖潇的复活必须借助莱昂的爱,那嘉铭也必将正视这种感情,毕竟勇敢面对才是解决危机的唯一途径,逃避龟缩都只能换来更大的伤害。

  嘉铭俯身轻轻吻住莱昂的眼帘,浓密的长睫在嘴唇上轻颤,激起无限绮念,嘉铭呼出口气,小心翼翼地在他身边躺下,却不敢挨他太近,这具身体散发着致命诱惑,已在梦中出现了千万次,嘉铭根本无力抗拒。经过了日日夜夜绝望的思念,此时突然得知肖潇依然存活,虽然其中隐藏着无数骇人听闻的悬念和疑问,傅嘉铭心中的喜悦仍远远大于愤恨。

  生命最可贵,只有具备了热血充盈的身体,灵魂才有归依之处。不然就真的只能通过灵媒去异世寻找肖潇了。

  傅嘉铭把手伸进莱昂的衬衫摸索着,沿着腰际线向下……再向下……

  嘉铭喘口气,手指探进内 裤边缘,抚上那处十字胎记,不知多少次,在他带着肖潇冲上极乐之巅时,他曾狂乱地吮吻这个十字。嘉铭咬咬牙,终于没忍住,他轻轻扯下怀中人的内
裤,身子下滑,嘴唇贴上那处旖旎,

  "唔……"舌尖儿品尝着细腻的肌肤,辗转舔吮,那万分熟悉的滋味勾起了全部销魂的回忆,嘉铭几乎无法把持,差点抬起他的腿一冲而入。就在这急迫之时,莱昂忽然轻颤了一下翩然转身,面朝嘉铭而躺。

  傅嘉铭呼地直起身,躺回枕上,胸膛剧烈起伏着,正焦灼纠结不知所措,那小家伙竟一把揽住嘉铭的脖子,迷迷糊糊地抬起一条腿缠在他的腰上。

  ——天呀!傅嘉铭脸上腾地飞起热浪,身下涨得疼痛,肖潇睡觉不老实的毛病竟然带进了新生命,天知道以前为了躲避他这梦中飞腿的诱惑嘉铭曾失眠过多少次!

  傅嘉铭试图挪开那紧缠的腿,可当手摸到那肌理细致充满弹性的肌肤,嘉铭就再也无力抵抗了,他一翻身倏地将莱昂压在身下,低头咬住他的唇角,"宝贝,你可太折磨人了。"

  "嘉铭……你骗了我……骗了我……"莱昂忽然惊叫,双眼紧闭,眉头深锁,好像身陷噩梦无法自拔。

  傅嘉铭猛地怔住,他停下所有的动作,静静地松开莱昂,心一点点沉入黑暗:——看来肖潇还没有从过往经历中恢复,他的灵魂仍在屈辱的记忆中挣扎,可能这就是他一直躲在莱昂的面目之后的原因,他无法面对自己是肖潇的事实,一个人要经受怎样的打击怎样的折磨才宁愿隐身于他人之中!

  "宝贝……宝贝……"嘉铭吸取教训,不敢再冒然叫他肖潇,只紧紧搂着他,以自己滚烫的胸怀消融他心中的惊悚和凄惶,"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我向你保证,当年的丑闻根本就是一个骗局一个阴谋,已经完全查明澄清了,都过去了,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都过去了……别怕……别担心……你依然是令人无限追忆怀念的艺术家……"

  怀中人的呼吸渐渐平缓,长眉舒展,皎洁的脸上重现宁静安详,傅嘉铭松口气,却舍不得放手,依然牢牢地抱着他,贴在胸口上,俩人的心跳有力地鼓荡着,好像找到了最隐秘的默契,迅速协调合一,傅嘉铭疲惫地闭上眼睛,高度紧张的大脑终于得到了休憩,立刻沉入梦乡。

  同一个噩梦再次光临,肖潇一次次从他怀中挣脱而去,留下一个个背影,淡化消弭在空气中,不同的是这次梦中的背影是裸
体,修长挺拔,显得更加强健了,腰窝处印着十字胎记,随着肖潇身体影像渐淡渐隐,那十字胎纹却越来越鲜明,红字般烙刻在嘉铭的脑中,激起一股锐痛。

  "肖潇——"嘉铭脱口大叫,猛地坐起身,正好看到莱昂转身下床,光润的皮肤上那淡色十字分外鲜明,明晃晃的,说不出的诡异,嘉铭下意识地一把揽住他的腰,"你,别走。"

  莱昂回头,嘴角含笑地望着他,傅嘉铭倒吸口气,紊乱的心跳越来越失律,想象中肖潇的脸容正和莱昂迅速交叠融合,以至此时再看莱昂才发现他已和三年前大不相同,就像时尚教皇老乔所说的:烈阳与月光已被这个新生命协调为一种难以言传的美,风姿独特,令人心折。

  "你怎么了?"莱昂看到嘉铭的眼神,一怔,笑意微敛,"你的表情……怪吓人的。"他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嘉铭惊醒时的呼叫,也许,他根本就以为那是在叫他自己!

  "呃,"嘉铭迅速抹了一把脸,晃晃头,勉强笑道:"受伤失血加上强体力劳动等于噩梦。"嘉铭臂膀一紧重又将莱昂搂进怀里,心有余悸地按在心口上。

  莱昂双眉一扬,笑眯眯地斜睨着嘉铭,"受伤失血可以理解,强体力劳动?你指的是……陪我睡觉?"一刹那,莱昂俊美的脸上闪出罕见的容光,黑眸湛亮。

  傅嘉铭呆视,心底莫名抽紧,他清晰地在莱昂的眼中看到了肖潇,明秀纯澈又含蓄坚忍,嘉铭抬手敲击太阳穴,那里的血管正突突跳动。

  "嘉铭——"

  傅嘉铭勾住莱昂的下巴,温存地吻他,"强体力劳动是指和你这强悍的小家伙周旋,要满足你又不能碰你,真是耗神耗力。"

  "早跟你说了别叫我小家伙,我可是军团中闻名遐迩的狙击神枪手,令敌人闻风丧胆,你要不要证实一下。"莱昂小舌翻卷,缠着嘉铭的舌头不放,手上用力呼地将他推倒,随即欺身而上。

  傅嘉铭心底巨震,额上唰地渗出冷汗,脸上却不敢露出丝毫破绽,也不敢开口唤醒肖潇,——不是时候,现在还不是时候,傅嘉铭本着脑外医生的本能清楚地知道此时冒然刺激莱昂将会造成难以预料的后果。

  "你不敢碰我那就让我吃了你吧,嘉铭,你看起来真是非常美味可口。"莱昂说着就俯身咬住嘉铭精壮的胸肌,唇齿一路啃噬滑向胸前两粒绯红,"唔……嘉铭……你身上还沾着血渍……好像吻痕……"

  莱昂舔舔下唇,眼中闪过强烈的渴望,不等嘉铭反应蓦地埋头含住一粒樱红,牙齿轻磨舌尖儿卷舔,立刻引出嘉铭窒息的闷哼。

  "天呀……你真是惹火烧身……"傅嘉铭强忍欲 渴,猛然抬膝顶上他的要害,继而抓住他的双臂向后反剪,"宝贝,等你到了黑带四段再反攻不迟。"

  莱昂啊地轻喘,胸膛起伏,嗬嗬直笑,"等我黑带四段了,你大概就是大师了,呵呵呵……那反攻之路岂不是遥遥无期……"莱昂说得一派自然,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和肖潇的意识正慢慢重叠慢慢融合,最终将水乳交融不分彼此。

  傅嘉铭紧张得全身绷紧,他努力控制着脸上的表情,抬手托着莱昂的后颈,"反攻这活太辛苦,我可舍不得让你受累。"

  傅嘉铭忽觉掌下颈环的温度渐渐升高,莱昂的神情重又变得困倦,似乎心神熔炼极其消耗体力。

  "嘉铭,我们再睡一觉,反正天也黑了,这两年我常常梦到和你回了伯明翰,那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话音刚落,傅嘉铭的耳边已响起莱昂轻微的鼻鼾。

  嘉铭心底一凛,沈舒的警告又嗡嗡嗡地在耳中炸响,——难道新生命频繁陷入沉睡是因为自己无意中加快了他们融合的进程?

  就在这时,外厅忽然传来叮咚的门铃声,嘉铭担心吵醒莱昂,立刻跳下床跑出卧房,他哗地打开大门,

  "是你!"
  "你……"

  沈舒盯视着傅嘉铭,犀利的目光扫过他半 裸的身体,那劲健的肩颈胸膛上还残留着斑斑血污,衬着光润饱满的肌肤,更增诱惑。

  沈舒没有调开视线,他像是要考验自己的意志力似地迎着嘉铭踏前一步,"怪不得莱昂因为你走神,你确实是这个圈子里的佼佼者。"

  傅嘉铭毫不退缩,也不窘迫,他坦然地迎视着沈舒挑剔的目光,表情平淡,"我不属于任何圈子,也不认为人们应该以圈子来划分。"

  "哦?真是后生可畏。"沈舒又踏前一步,几乎与嘉铭贴身而站,嘉铭清晰地感到从他身上传来灼灼热力,正迅速将自己笼罩包围。

  傅嘉铭放松身体,漫不经心地退后两步,重新与沈舒拉开距离,"你是主任医生,但我不在你的科室里,也不是你的学生,咱们显然不是一个'圈子'的。"

  "是吗?你怎么这么肯定?"沈舒忽然抬手抚过嘉铭的胸膛,嘉铭闪身欲躲却愣是没有躲过,再看沈舒,发现他正将染血的食指放入口中,"嗯,味道不错,可惜伤口开裂了需要重新缝合。"

  说着,沈舒陡地推开嘉铭走向客厅,嘉铭翻臂一圈,出其不意地扣住沈舒的脖子,狠狠地禁锢在臂弯里,"别再碰我,我警告你,绝不要再碰我!"

  "……"沈舒说不出话,面色渐渐紫胀,神情却保持镇定,纹丝不变。

  傅嘉铭一松胳膊甩开沈舒,目光瞋瞋地瞪视着他,"我尊重你的专业判断,但除此之外,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沈舒并不生气,双手插进裤袋,好整以暇地回望着他,眼底暗藏一丝欣赏,"我现在发现你和莱昂都是同一种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一旦投入就誓不回头。"

  "你说错了,是我们三个,我,肖潇,莱昂,我们三个人都是如此,压力越大韧性越强,绝不妥协绝不退缩。"

  傅嘉铭的声音压得很低,话中的含义却重逾千斤。他绕过沈舒,头也不回地走进客厅。

  沈舒面色一沉,表情变得冷峻,"哪怕以牺牲彼此为代价吗?我是说即使玉石俱焚也绝不妥协?"

  傅嘉铭倏地回头,墙上壁灯发出柔和的光芒照进他的双眼,竟折射出夺目的神采,"我坚信结果是完美升华,绝不是一起毁灭。"

  "哦?是什么令你如此自信?"沈舒骤然欺近,却和他保持安全的距离。

  "因为我爱他。"嘉铭静静地回答,"我不会让他再消逝。"

  傅嘉铭和沈舒虽然并未挑明事实真相,言辞交锋中已向对方清楚地表明了态度,这是一种男人之间,甚至是同行之间特有的交流方式,完全不需要注解。

  "呵呵,你爱的到底是谁?谁又爱着你?"沈舒目光似剑,锐利地刺向嘉铭,不等嘉铭回答,他就从兜里掏出听诊器挂在脖子上,"我信奉科学,一切都以指标数据为准,其他任何虚无缥缈的东西都不能挽救生命。"

  "科学与情感并不对立,它们可以相辅相成。"傅嘉铭面不改色,机敏地回击。

  "好呀,那就让我看看你情感的力量吧。"沈舒深深地看了嘉铭一眼,转身推开卧室门,立刻皱紧眉头,"他什么时候睡着的?睡了多久?中间可曾醒来过吗?"

  沈舒快步走到床前,一边沉声问着。

  "他睡了三个小时了,半小时前曾醒过。"傅嘉铭据实以答。

  沈舒俯身掀开莱昂身上的被单,眉心似锁,"你……没有对他……咳咳……做什么吧?"沈舒的脸色阴沉得像要下雨。

  "没有,我说过会尊重你的专业意见。"

  "你会尊重我的专业意见?"沈舒霍地回身揪住嘉铭的领口,"那你为什么不听从劝告离他远点?你知不知道这种昏睡有多危险?他很可能会一梦不醒变成植物人!"


作者有话要说:才九月中旬气温已经十五六度了,我早晚都开暖气了,文下也挺冷呀,我给看文的亲们准备了热茶和咖啡,请亲们也给我加加温,谢谢大家,嗷嗷,莱昂睡眠中喊出的'嘉铭,你骗了我,骗了我。'到底是莱昂的心声还是肖潇的呢,汗,嘉铭直觉是肖潇,呵呵~~

前几天看了个电影'D9'就是'第九区'非常感人,看了很难过,特别是最后男主角完全变成异性外星人了,但他还在为心爱的妻子折叠一朵铁玫瑰,悄悄放在妻子的门前,看到那里真是太太难过了,他还是他,只是外形改变了,灵魂被外星人可怕的身躯覆盖了,在他变异的过程中,他曾多次冒险打电话给妻子,不停的恳切'baby,don't
give me up,don't give me up!'
不要放弃我,不要放弃我,可这种痛楚的呼声在他变形后又如何实现呢,听说《第九区》要拍续集,我等着了,但愿他还能变成人。这个电影的制片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皮特,他还拍了《金刚》和《指环王》,我发现他拍的电影都很悲伤。


四十四 死亡陷阱


  傅嘉铭虽然早已想到这种可能性,此时骤然听到沈舒的话还是大吃一惊,"你是不是在给他服用了大剂量精神类药物,而这种新药是由多种精神类药物复合而成的?"傅嘉铭目光如炬,狠狠地瞪视着沈舒。

  沈舒一凛,悄悄将手中的药盒放回衣袋,"你很敏锐呀,我倒是希望能有你这样的学生,你已经读过我的论文了?"

  "他不是灵长类动物,他……他是活生生的人。"嘉铭近乎控诉,"精神类药物不能长期使用,它们对大脑神经有很强的抑制性作用,毒副作用很明显,更何况是多种药物同时使用,你是主任医生难道不明白?"

  "寂寂无名的后辈追问起前辈来了,你对这种病例了解多少就在这里大放厥词?"沈舒不屑地瞥了嘉铭一眼,随手抚上莱昂的额头,"他的体温一直偏高。"

  傅嘉铭真想一拳将沈舒从床边揍出大门,他无法忍受沈舒注视着莱昂的眼神,那么渴慕那么热切,他更不能忍受沈舒碰触莱昂。

  "我也许不太了解莱昂的具体情况,但我非常清楚这些药物混合使用会造成他思维混乱。"傅嘉铭据理力争,丝毫不理会沈舒高高在上的姿态。

  "正是你的出现才使他思维混乱!"沈舒霍地转过身,逼视着嘉铭,"你应该知道把一个梦游者惊醒会造成怎样的伤害。"

  "啊——"傅嘉铭怒火中烧,陡地揪住沈舒的衣襟,"那你就一直让他生活在梦中,一个你们特别为他设计的梦?太残忍了!"

  沈舒双手一格猛然挣脱嘉铭的抓握,"你就不残忍吗?让他永远变为别人的附庸?呵呵呵,真是笑话,到底是谁更残忍?"

  "那不是别人,那也是他!"傅嘉铭忍无可忍,终于低吼出声,"自手术结束的那一刻起,他就是一个完整的人,一个拥有全新思维意识行为方式的完整的人,为什么你要令他与自己对立?"

  就在这时,仰躺在床上的莱昂忽然发出一声低吟,"嘉铭……嘉铭……"

  沈舒和嘉铭同时一惊,立刻走回床前,"你怎么样?"嘉铭俯身低问,声音变得异常柔和。沈舒则紧紧盯着莱昂的双眼。

  莱昂虚弱地牵起嘴角,抬手揉揉眼睛,"我没什么,就是睡着了,最近好像很瞌睡,呵呵呵……"莱昂讪笑,眸光转侧间看到沈舒,不禁愣住,脸上慢慢晕开绯红,"沈……沈舒也在呀,是不是我忘记吃药了?"

  沈舒被莱昂脸上骤然闪现的艳光刺痛了双眼,如此容颜如此品格,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难为胡安娜公主一番苦心了。

  沈舒攥紧手中的药盒,心中第一次感到彷徨,就听傅嘉铭沉着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沈医生,药,半片。"

  "半片?"莱昂慢慢坐起身,靠在床头,被单下滑倏地露出他优美的胸膛。

  "是,你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好,虽然不能立刻停药,但药量可以逐渐减少。"沈舒舍不得调开视线,声音却无法自控地变得沙哑。

  嘉铭长眉微蹙,不露声色地走上前为莱昂盖好被单。莱昂垂下眼帘,那抹绯艳哗地飞上耳畔,在摇曳的灯光下更显魅惑。

  傅嘉铭接过沈舒递过来的药片,细心地用切药器切成两半,沈舒已经倒好了水放在床头,莱昂静默地看着他们忙碌,终于忍不住,叹笑着嘀咕:"我真是太奢侈了,竟同时得到两位大医生的照顾,不知是福是祸?"

  "是福!"
  "是福!"沈舒和嘉铭几乎异口同声地回答。莱昂呵呵笑了,一边吞下药片,"这样会遭天妒。"

  "胡说!"
  "瞎想!"沈舒和嘉铭又是同时开口,他们对视一眼,万般无奈地在对方眼中看到拳拳眷恋,那是根本无法隐藏的一种深情。

  "咳咳……"沈舒掩饰性地转过身,"咱们要开始今天的数据测评了,可否请傅先生回避一下?"

  ——咱们?傅嘉铭大怒,这种明显被排斥在外的称呼令他无法忍受,他心中还有无数疑问,特别是关于肖潇的头,他的头还在吗!嘉铭心中一阵揪痛,嘴里已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沈医生,我不会再离开他,我绝不会再犯同一个错误,所以,我必须加入他的医疗监护小组。"

  "他?"沈舒的视线迅速扫过莱昂又回到嘉铭身上,锋利如剑。

  "是,他。"傅嘉铭毫不犹豫地走到床边坐下,伸臂环住莱昂的肩膀,将他牢牢地护在怀中,"他,就是他。"

  "呃……"沈舒情不自禁地倒退半步,似乎无法承受嘉铭眼中倔强的强光。

  "沈舒,请你向怀特博士和……我父亲转达我的愿望,我希望嘉铭能陪在我身边。"莱昂回握住嘉铭的手,紧紧攥着,好像生怕他离开。

  沈舒心底巨震,倒不完全是因为这让他万分痛苦的请求,而是莱昂竟明确地叫出了'父亲'!据沈舒了解,莱昂还从未主动提过'父亲'二字,在他嘴里,阿方索国王只是'陛下'或是'某个大人物',他还从未称呼过国王'父亲'。

  "好,我一定转告。"沈舒欠欠身,"我们现在就开始测评吧。"

  一个小时后,测评完毕,莱昂也恢复了精神,傅嘉铭则如经受了一场严格的专业考试,汗透衣衫,原来那个奇异的颈环不仅是个生命检测仪,也是促进手术刀口复原,防止刀口受损的特殊维护仪器。

  房门轻轻阖拢,沈舒无奈退场,偌大的公寓中又恢复了安逸宁静,傅嘉铭从旅行袋中找出两件替换衣物,还没直起身就被莱昂从身后抱住,他那么用力,仿佛是想将嘉铭嵌入身体,"嘉铭,谢谢你。"

  手中的衣服砰地落地,嘉铭重重地闭了闭眼睛,依然没有忍住眼底迅速凝聚的泪意,这么熟悉的话,隔了两年再次听到,真的恍若隔世。声音虽然略有不同,语气却如出一辙,恬静内敛。

  "谢什么呢?是我辜负了你。"嘉铭抓着莱昂的双臂,脊背后倾贴着他的胸膛,暖暖爱意源源不断地在俩人之间流转。

  莱昂蓦地含住嘉铭的耳垂,反复吮吻,"谢谢你又回到我身边,从我们初次相遇的那一天,我就爱上了你。"

  热烈痴迷的低喃随着温热的气息贯穿嘉铭的耳鼓,引得他浑身惊颤:——现在表白爱意的是莱昂还是肖潇?又或是他们俩早已不分彼此?

  "你怎么说了我要说的话?谢谢你又回到我的身边,从我们初次相遇的那一天,我就爱上了你。"这是嘉铭对肖潇最深切的情感,嘉铭双臂向后紧紧圈住他的腰,手指不安分地在他饱满的翘
臀上反复抚摸。

  "呵呵呵……这就叫心有灵犀……"莱昂笑着扭动腰背躲闪着嘉铭的爱抚,不料身前的硬挺早已抬头,厮厮磨磨地蹭撞着嘉铭的后身,哗地燃起无边欲
焰,"嘉铭……嘉铭……你是不是要去洗澡……"莱昂贴着嘉铭的耳根喘息,越来越急促,"你受伤了不方便……让我帮你……"

  嘉铭勉力维持着神志清明,怎么听怎么觉得这家伙不怀好意,像只蠢蠢欲动的小狮子,呲着雪白的利齿步步紧逼。

  "呃,我受伤了,其实最好不要洗澡。"嘉铭浑身乏力,几乎无法抵挡身后活力四射的小野兽。

  "那我帮你擦身……你一路辛苦……又经历了地震……总要洗洗……这样才能神清气爽……"莱昂就像超级橡皮糖,从身后环抱着嘉铭朝浴室走去。

  ——神清气爽?嘉铭心中哀叹,他现在已经神志迷乱了,等进了浴室恐怕就是彻底神魂颠倒了!

  事实证明两人共浴实在不是个好主意,所谓'互相帮助'立刻演变为'互相引
诱',在那么狭小的空间里嬉水肉搏,既束手束脚,又狼狈不堪,除了水淹浴室地板就是腿脚难以伸展,浴室中再次上演了一场'枪战',虽然只以手指配合口舌完成,水汽氤氲中依然充斥着狂乱的嘶喊,剧烈的激喘和肉
体蹭撞的砰砰声,最后以莱昂缴械投降,而嘉铭彻底体力透支,血染浴缸告终。

  "唔……嘉铭,对不起,我是真的想帮……"莱昂歉疚地重新为嘉铭扎好绷带。

  "你这家伙越来越强悍,迟早被你掏空。"嘉铭拿起刚刚送到的外卖皮萨大吃一口,忽然想到现在的新生命具备了两个少年的精力和欲
望,极其充沛强盛,不禁惊得猛咽口水,"看来我要加强体训了,不然真的吃不消,也无法满足你。"

  傅嘉铭囧囧有神地大嚼皮萨,就听身后传来凉凉的笑声,"嘉铭,你要是觉得辛苦,咱们也可以换一换,你在下我在上。"

  ——咕嘟,一口皮萨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差点噎死嘉铭,他的脸唰地涨得通红,心跳失律。

  "嘉铭,冰水,压压惊。"莱昂体贴地递上一杯冰水,低头吻去嘉铭鼻尖儿上的汗珠,"嘉铭,不就是偶尔换换体 位吗,瞧把你急得。"

  "呃……"傅嘉铭猛松口气,勉强咽下那块皮萨,他现在终于体会到亚历山大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可悲心情了,肖潇加上莱昂,简直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小魔王。

  想到此处,嘉铭忽然变得严肃,他随手打开便携机,一一查看着苏珊传给他的美讯资料。莱昂搬张椅子坐在他身边,探头一看,不禁哼笑:"嘉铭,你动作倒是快,什么时候把我的行政秘书收编了?"

  "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你的下属确实不同凡响,根本就不用我说服,早将一切了解得清清楚楚。"傅嘉铭盯视着电脑屏幕,眉头渐渐锁紧,脸色也于瞬间变得阴沉。

  "呵呵,现在你知道美讯的底细了吧?齐天当年就是拿它玩垮了华亚。"莱昂的声音像从炼狱中发出,冰火熊熊。

  "然后他靠出出进进肖氏股份搜刮了大量资金,在肖氏华亚银行倒闭之际再贱价收购了美讯,基本算是买一赠一,真是一本万利呀。"傅嘉铭微眯双眼,仿佛已经看到齐天得意忘形的嘴脸。

  "嘿,嘉铭,你行呀,才看资料就摸到了门道儿。"莱昂偏头,使劲儿咬住嘉铭的嘴角吸吮。

  嘉铭嗯嗯闷哼喘不上气,好不容易摆脱莱昂的'利齿',"哎哎,你要是饿了就吃皮萨,别再拿我磨牙了。"

  "呵呵,那我就去找齐天磨牙,撕碎了他。"莱昂笑言,声音中却充满冰寒。

  "你敢!"嘉铭一把扣住莱昂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着自己,"永远不许以身犯险,永远不许以命相拼,为了那种人,太不值得,咱们还是让他自寻死路。"

  "嗯,玩个死亡游戏。"莱昂舔舔下唇,乌沉沉的黑眸中倏地闪过冷酷嗜血的光芒,那是面临激战的特种兵独有的目光。

  傅嘉铭心底巨震,脸上却依然风清云淡,他一下一下有力地拍抚着莱昂的后背,像在安抚一个躁动不安的孩子,"错,宝贝,我们不和他玩游戏,以免误伤自己。我们给他挖个死亡陷阱,看着他跳下去……"

  "嗯,就像他当年对付……肖焕然……"莱昂的声音渐渐低沉,他的眼前晃动着影影绰绰模糊的身影,伴随着那些支离破碎的图像,一声声嘶吼远远传来,如受了致命伤的困兽:——"你对我儿子干了什么……你侵犯了他……你和我还不够……你这畜生……畜生……畜生……"

  "小莱(潇莱),你怎么了?"

  "啊,没……没什么。"莱昂晃晃头,还没来得及细想,那些噩梦似的图像声音就烟消云散了。

  傅嘉铭不动声色地搂紧他,手掌轻轻按住他的心口,眼角余光中的莱昂面色煞白,好像刚从噩梦中惊醒。

  "最近电信股依然低迷,美讯虽然承接了几个工程订单,但情况并不理想,他们在洛杉矶圣费尔南多谷有一家工厂面临倒闭,齐天想将厂房改建为电影拍摄基地,正多方出击联系买家。"

  "圣费尔南多谷?"嘉铭沉吟,眼睛倏地一亮,"我在飞机上看到一篇报道,好像联邦法要修改对山林用地的审批程序,最近几年山火频频发生,令华盛顿不堪重负。"

  "嘿嘿,嘉铭,你只当个脑外医生太可惜了,这么敏锐独到的眼光,不愧是傅氏帝国的王储。"莱昂笑眯眯地拍拍嘉铭的脸颊。

  "宝贝,我和你配合打个阻击战吧,把他诱入包围圈痛揍!"嘉铭捉住莱昂的手指轻轻舔啜。

  "对,用他的钱吃掉他。"莱昂一下子放软声音,慵倦地窝进嘉铭的怀里,"美讯是纳斯达克上市公司,我们先趁他此时股价低迷扫货,然后宣布与他签订合作意向,拉高股价,等着联邦法修正案通过,在此之前甩货,吃他个盆干碗净!"

  傅嘉铭斟酌片刻,"这可需要接通天地线,没有来自华盛顿的准确消息咱们无法掌握时机。"

  莱昂打个哈欠,更紧密地贴近嘉铭的胸膛,"放心吧,亚力是华霸的大股东,他是华盛顿的万金油,任何消息都瞒不过他的法眼。"

  傅嘉铭胳膊一抖,猛地箍住莱昂,"亚力也好沈舒也罢,我一看这些围着你转的家伙就火冒三丈!"

  "好了好了,我给你泻泻火气。"莱昂嗬嗬笑着扯着嘉铭跳上床。

  "越泻火越大,咱们还是保持安全距离。"嘉铭嘴硬地拉上被单,双臂却不受控制地紧紧搂住莱昂。灯光渐渐熄灭,黑暗里,氤氲着清新的体香,怀中人的心脏有力地跳动着,砰砰砰,响彻耳鼓,傅嘉铭偏头将眼角的泪蹭在枕上:——肖潇,肖潇,即使我不能再与你相认,也请带着新生命坚强地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又到周末,祝大家周末快乐,也祝阿傅小莱发展顺利,阿门~~

气温持续下降,心情好像也随着气温持续下降,已经整整一个星期没见太阳了,俺得想办法加加劲,不然就该抑郁症了,嗷嗷~~~,大家也加油!


四十五 爱恨血情


  就在傅嘉铭拥着莱昂沉入梦乡之际,齐天将瓶子里的最后一滴威士忌倒入杯中,他抬起血红的眼睛,醉意深浓地望着眼前俊秀的男人,晃晃头,

  "阿……阿浅……"齐天低喃,拼命睁大眼睛,忽然吊起眉梢儿笑了,"不,不是,是乔,是乔大师……"他向乔乔举举杯子,"喝,喝酒,你怎么不,不喝酒?"

  齐天朝酒保招招手,却被乔乔一把按住,"他们快要打烊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乔乔的声音冷淡平静,他拿起酒瓶随手扔进吧台旁的垃圾桶,一边拧紧眉头,——这个齐天确实强悍,一整瓶陈酿威士忌也没令他畅所欲言。

  "打烊?可是一天才刚刚开始。"齐天扔下空无一物的酒杯,身子前倾瞪着乔乔,"有谁会舍得在好莱坞睡大觉,这里是不夜城。"

  "比如……"乔乔稍稍后退,躲开齐天嘴里的强烈酒气,"比如傅先生和他的好友,他们一定已经上床了。"

  想起小傅,乔乔眉眼一暗,心底升起无限失落,就听耳边传来'砰通'一声巨响,乔乔惊怔回眸,发现齐天正挥拳砸击吧台,他的五官因激怒而变得扭曲,眼中布满血丝,"那个混蛋,永远捷足先登!"

  "呵呵……"乔乔轻笑,清醒的眼中殊无笑意,"你是说小傅?他原本就是华霸主席的私人助理。"

  "哈哈哈,私人助理?"齐天忽然爆出大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好像饥饿的野兽,"他这招真不赖,堂堂太子爷去给人牵鞍拽蹬,哈哈哈,只为了俘获美人儿。"

  齐天笑得眼泪迸出眼眶,他也不擦,呼地攥紧酒杯,指节发白。乔乔双眉一挑,"太子爷?你是说傅先生?"

  乔乔紧张地盯着齐天,他曾多次明察暗访过小傅的来历,却始终不得要领,更不知道他无法忘怀的人是谁。

  "怎么?乔大师不知道那家伙的底细?"齐天斜睨着乔乔,随即就紧紧闭上了嘴,仿佛是担心出言不慎透露了天机。

  乔乔无奈,只得招手叫来酒保,"双料马丁尼。"他朝齐天扬扬下巴,酒保面无表情地调好一杯酒放在吧台上。乔乔将酒推向齐天,"我只知道他对旧爱念念不忘。"

  "念念不忘?"齐天怪叫,一把抓起酒杯,"他又有了新欢,正忙不迭地讨好献媚,哪里还记得起旧爱?"

  齐天将酒灌进嘴里,焦渴地舔舔下唇,"若不是我父母被人谋财害命,我也算是出身名门,怎么会吃闭门羹!"

  乔乔在心中冷笑:——你父母被人谋财害命,你就去谋财害命别人,倒是很善于学习。

  乔乔已经了解了齐天获得美讯的来龙去脉,虽然他并不知道齐天与肖氏父子的孽缘,但却深知齐天绝非善类。

  "我猜傅先生家是世居英国的老华侨,有份祖业,也谈不上什么太子爷呀?"乔乔故作不屑,"他不过是运气好,旧爱新欢都投怀送抱。"

  "运气?呵呵呵,他何止是运气好!"齐天狠狠咬牙,——喀吧,酒杯断裂,细长的杯脚将齐天的手掌割破,血液哗地涌出。

  乔乔暗惊,立刻拿起纸巾压住他的伤口,一边朝酒保使个眼色,酒保摇摇头,从吧台下找出一盒创可贴扔在吧台上,"乔,他不是你要等的人。"酒保好像和乔乔很熟,轻声提醒。

  "我知道,我要等的人并没有等着我。"乔乔嘀咕了一句,继而拆开创可贴贴在齐天的伤口上。齐天嘶嘶抽气,脸上醉意更深。

  "你……说小傅不止是运气好?"乔乔抬眸看住齐天,试探着问。

  "傅嘉铭万事顺遂,如有神助,要打击他可绝不容易。"齐天举起食指摇一摇,"不不不,帮助他的可不止是老天,他还有个厉害的总裁老妈。"

  "傅……嘉铭?你是说傅氏的傅嘉铭?"乔乔的声音可疑地轻颤着,他拼力调整着面部表情,"他母亲是香港傅氏实业的掌权人傅心如?"

  "瞧瞧,我没说错吧,"齐天嗬嗬谑笑,眼中闪出阴霾的暗光,"我才说了他的名字,你就猜出他的身世,可见他的运气确实好,连远在北美的乔大师都知道这小子的家世!"

  "可是……可是……"乔乔再也无法掩饰心中的惊疑,"可是坊间传言傅嘉铭早已失踪,约莫在十年前就已离开香港。"

  齐天挣扎着抬起醉眼,牵起一侧嘴角,嘲讽地笑了,"那位夫人花样真多,不是老公失踪就是儿子失踪,反正谁要是违背她的意愿,她就叫谁失踪,哈哈哈……"

  齐天放肆的笑声在空阔的酒吧内回旋,撞击着四壁再刺入乔乔的耳膜,揪心的疼,"你是说他被他母亲秘密地送到了英国?"

  "是被他妈遗弃在英国,不过血浓于水,傅心如并没忘记他,至少从她处心积虑除掉肖潇就能看出她还是惦记着这个儿子。"

  "肖潇……肖潇……"乔乔一边心中默念,一边拧紧眉头,他此时心心念念的并非这个旧爱的名字,而是……而是弟弟嘉铭!

  "肖潇就是小傅的旧爱了,也是你要寻找的亡灵。"乔乔随意地说着,慢慢站起身,"其实,新欢既是旧爱,旧爱也可以变为新欢,全看你们自己如何感觉。"

  "什么?你……说什么?"齐天骤然惊醒,他趔趄着撑住吧台,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眼前是莱昂与肖潇酷似的双眼,当年正是这双星眸令齐天无法自拔,"乔大师还请详解,你刚才说的颇为玄妙。"

  乔乔的心思完全不在旧爱新欢之上,他没有料到自己故作深奥的几句随口胡编竟引起齐天如此巨大的反应,不禁愕然,乔乔拍拍齐天的肩膀,"要知其中玄妙还需亲身体验,感情之事只有全力以赴投入其中才能参透各种滋味,齐先生,你还是加紧与华霸联系吧,争取能够合作成功。"

  "你……你是说我的那块地就着落在莱昂身上?"齐天腾地站起来,摇晃着探身向前紧盯住乔乔。

  "嘻嘻,作为投资顾问,我能给你的最佳建议就是说服华霸,华霸是全球最大的影业娱乐集团,在世界各地拥有无数院线,它将是你走出困境的契机。"

  乔乔说着就快步走向大门,一边回头朝酒保挥手告别,"我终于找到了我的……梦想!"

  "祝你好运。"白发酒保轻声祝福,随即厌恶地看看齐天,"先生,对不起,我们要打烊了。"

  ***************************

  夜空深远,疏星点点,梵蒂冈庞大的建筑群笼罩在朦胧的月色中,无声地彰显着它的庄严与神圣。在西斯廷大教堂深处的一座祈祷室里,粗大的圆柱后方耸立着石雕祭台,一点烛光,闪闪烁烁,挣扎在那些穹窿高大的空虚中,也隐隐约约照亮了跪在祭台前祈祷的男人。

  他闭着双眼,深深俯首,好像不堪岁月摧折,男人身上穿着朴素的教士黑袍,交握的双手间却闪出红色宝光,那是教宗亲赐的权戒,代表了枢机红衣大主教全部的荣耀。

  就在这时,——嗡嗡嗡,浩大的黑暗中忽然响起轻微的震动声,男人一惊,立刻掏出手机,借着微弱的烛光查看着来电显示,待看清那个号码,不禁微微蹙眉,

  "乔乔,有急事吗?你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

  "教父,对不起,打扰了你静思。"电话中传来轻声道歉,随即话音陡地一转,变得异常兴奋,"教父,我找到他了,真的找到他了。"

  "你……找到了谁?"烛花一爆,哗地照亮男人苍白的脸,岁月无情地在他脸上雕刻着沧桑,却毫不损害他俊美的容颜。当他听到电话中乔乔的宣告,不禁啊地叫出声,彻底打破了脸上刻意装出的平静。

  "我找到了嘉铭,弟弟嘉铭。"乔乔努力控制着声线,立刻听到电话中传来扑通一声轻响,仿佛是有人跌坐在地。

  "嘉铭……嘉铭……"男人痛苦地默念。

  "是,就是嘉铭,傅……嘉铭!"乔乔清晰地复述,丝毫不理会男人的痛楚,"他此时就在洛杉矶,你想不想见他?"

  "……"电话中是长久的沉默和渐渐急促的呼吸,俩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挂机,乔乔安静地等待男人决定,不再说话。

  "你找到了他,还是偶然遇到了他?"出人意料,男人竟提出这样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

  乔乔一点也不惊讶,只暗暗叹息:"教父,你又何必那么狷介,找到与遇到真的有分别吗?不过,我尊重你的嘱咐,这些年从未试图找过他,虽然我渴望见到这个弟弟,就像我渴望你的……父爱……"说到最后,乔乔的话已近乎耳语,除了他自己再没人能够听清。

  "我主耶稣是我们天上的父。"仿佛是为了回答乔乔的质问,男人低头迅速在胸前画个十字。

  "呵呵……"乔乔讪笑,笑中含泪,"我猜嘉铭要是听到你的话一定会笑掉大牙,"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父亲。"

  "咳咳,乔乔,他一切可好?长得……很高吗?"男人似乎无法忍受折磨,终于开口询问。

  "他,很高,很英俊,非常像你。"乔乔轻吸口气,此时才明白为何嘉铭对自己有着天大的诱惑,那是一种源自亲缘的神秘吸引。

  "嘉铭继承了傅氏?"男人的口气变得小心翼翼。

  "不,还没有。"乔乔否认,"他似乎和家族长期不睦,已经独自在英国生活了许多年。"

  "呃……"男人勉强站起身,祭台巨大的暗影瞬间将他吞没,"怎么会这样?原来我们一直同在欧洲。他为何与家族不睦?是因为……难道是因为我?"男人几乎无法呼吸,胸膛剧烈起伏着。

  电话中的乔乔再次发出笑声,"你们同处欧洲却从未相遇是上天惩罚你吧。至于嘉铭为何被驱逐,我猜是因为他……他……"

  乔乔忽然欲言又止,祭台前的男人却立刻紧张得双手冒汗,"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他和我一样,只爱男人。"乔乔坦率地回答,如期听到光缆另一端手机落地的声音,乔乔苦恼地摇摇头,——神父们为何总是对这种事大惊小怪,他们不都是因为爱上了那个唯一的男人,那个天上的父而献身宗教的吗?

  "这个答案真的让你这么痛苦?难道我说他是因为你才被傅心如厌恶会令你更好受些?"乔乔的声音变得冷淡,带着一丝嘲讽,"在你离家出走把他丢弃的那一刻,你就完全没有权利过问他的生活了。"

  "是是,我罪孽深重。"男人颓然跪倒,烛光下,他的脸上已毫无血色,"可我当时并不知道他的存在,我以为我丢弃的只是一个契约婚姻。"

  "除了向天上的父请求宽恕,你就真的从没想过与嘉铭相认?午夜梦回,你就真的从未想象过他的模样?"不知乔乔是否喝了酒,情绪渐渐失控。

  "午夜梦回?"男人攥紧手机,"这些年我常常睁着眼睛直到天亮,根本不敢睡,想起那孩子就会做噩梦。"

  "呵呵……"乔乔笑得十分苦涩,"在你决定将自己献身天父之时可能没有想过会做噩梦,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也许嘉铭愿意宽恕你。"

  "结束?宽恕?"男人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无边的黑暗中漂浮,渐渐消弭。

  "是,你明白我的意思。"乔乔口气强硬,"嘉铭现在好像遇到了麻烦,其实他一直麻烦不断,至今也没解决好,如果不是他异常顽强可能早就垮了,他需要我们的帮助。"

  "乔乔,正像你说的,他需要的是帮助不是捣乱,你那个心桥事务所还是趁早关门。"男人挺直脊背,声音恢复了权威。

  "教父,我继承了你的天赋,为何不能帮助痛苦的大众呢,你为教廷服务,我为凡人服务,各得其所。"乔乔懒洋洋地回答,"若不是心桥,我还见不到嘉铭呢。"

  "心桥?他去心桥干什么?"男人的声音一下子变得紧张。

  "他来寻求帮助,寻找他死去爱人的亡灵。"乔乔尽力保持平静。

  男人喘不过气,好像感同身受了那种痛苦,过了半晌才勉强开口:"你帮他找到了吗?"

  乔乔苦笑,"没有,这其中大有玄妙,我认为他还在人间,而我只善于和亡魂沟通,若是强行操作心电搜索,恐怕,"乔乔没有继续说下去,身上漫过寒颤,——恐怕将灰飞烟灭!

  "不不,乔乔,你千万不要冒险,那不是你能涉及的领域。"男人焦急地制止。

  "呵呵,所以我请你来洛杉矶见见嘉铭,你一定能够帮到他。"乔乔旧话重提。

  "你说他在洛杉矶,是长住还是旅行?"男人沉吟着问。

  "你来看看就知道了,这是一个连我也没有搞清楚的故事,在电话里更不方便讲述。"乔乔准备收线,"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摇曳的烛光渐渐黯淡,空阔的大厅里弥漫着因年代久远而逐渐沉积的荒凉气息,男人抬起头,挣扎地望着祭台上的巨大十字,十字无言,冷冰冰地反射着苍白的月光,就在这时,殿堂深处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男人迅速站起身回头望去,发现一个黑袍教士正穿过黑暗匆匆走来。

  "阁下,打扰了,但圣座又失眠了,他想和您下棋。"教皇内侍朝男人恭敬地欠欠身。

  "我也正好有事要和圣座回禀。"男人随着内侍走出大厅,烛火噗地熄灭,月光穿透拼花大窗,在祭台上映照出七彩光斑,神秘璀璨。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周末快乐,现在还继续追文的亲们就是真正喜欢这个故事的亲了,所以恳请大家能给俺留留言,冒冒泡,加加油,这些天确实比较低落,呵呵,可怕的秋天,谢谢大家了。


四十六 危机重重


  根据美国CNN报道,八月十二日周一,美国加州的洛杉矶发生5 .4级地震,很多居民感到强烈震感,仅有数人受伤,没有出现严重的财产损失和人员伤亡。

  地震在加州早已不算新鲜话题,洛杉矶也从未因地震而停下它热烈的舞步,所以,六天后的傍晚,华霸影业集团成立八十周年庆典如期举行。好莱坞星光大戏院隶属于华霸,气派非凡的大门前红毯铺展,从高高的石阶上迤逦而下铺至街边,世界各大媒体的娱乐版记者们早已占据了最佳位置,红毯两侧的护栏外挤满了围观的追星族,他们挥动着手臂向款款走上红毯的影视巨星们疯狂致意,场面热烈而喧嚣。

  一个身着黑色小礼服的中年男人站在记者群后方,双眼如炬地观察着红毯过客,一边听着身前两个娱记聊天。

  "这华霸还真是好莱坞一霸,八十年庆典简直堪比学院奖颁奖。"一个金发小伙子拼命擦拭着脑门上的汗,啪啪啪地按动快门。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说笑话?"旁边一位年长的棕发青年鄙夷地斜了他一眼,"当年就是华霸成立了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并推出了学院奖,它拍摄了多部电影史上最杰出的影片,创造出历久不衰的银幕经典008,旗下巨星云集。"

  "是是,这些我都知道,华霸制造了好莱坞的一系列神话,但是近年已呈颓势,卡梅隆女王终于退位让贤,不然恐怕难以维持盛况。"金发小子撇撇嘴,似乎不屑于前辈的批评。

  "退位是正确的,至于让贤,"棕发青年摸摸下巴,"三年来,那位贤能倒是手腕强硬,除了投资大制作影片,还连续收购了两个有线电视频道、拥有了独立电视网络及宽带网络,如此一来就不再处处受制于人。"

  "可是说到底,谁也没见过华霸目前的掌门人,难道真是威尔森?莫顿在运筹帷幄?"金发小子充满好奇。

  "威尔森原本是絮语公司的执行总经理,他只是打工皇帝,幕后自有执掌大权者。"棕发青年神秘地朝同伴眨眨眼,压低了声线:"据说是艾威尔精密高科的亚历山大?艾威尔,他才是华霸真正的主人。"

  站在他们身后的男人倏地眯起双眼,背在身后的双手早已攥成拳头。

  "我怎么听说控股方是个华裔,莱昂?陈,就是絮语的董事主席。"另一位女记者听了他们俩的议论忽然插话。

  "我看那也是个摆设,三年来还没人见过这位陈先生,小艾威尔一向铁腕,怎么可能随便把指挥权交给别人。"棕发青年摇摇头,十分怀疑。

  "嗨,我听说这个陈某是亚力山大的情人,所以小艾威尔才将控股权交给絮语。"女记者得意地笑了,好像掌握了重要秘闻。

  "啊?真的这么劲爆?"金发小子睁大双眼,"小艾威尔会来吗?还有这个莱昂?陈,这可是个特大新闻。"金发小伙俯身调整着相机角度。

  "瞧,那就是他,亚历山大?艾威尔!"棕发青年兴奋地喊了起来,周围立刻响起噼里啪啦的快门儿按动声。

  隐身记者群中的男人微不可查地调转视线,狠狠地盯着走上红毯的亚历山大,嘴角微微抽搐。

  就在这时,护栏外的人群中忽然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叹和倒吸冷气的声音,

  "那个人是谁?现在正走上红毯的那个家伙是谁?"金发棕发两个小子同时低叫,唰地将镜头对准了来人。

  众位娱记们见多识广,对美貌早已感觉麻木,饶是如此,此时面对这遥遥走来的高挑少年也不禁屏住呼吸,原来真正的'美'并非是狭义主观的臆断,它具有天经地义的震撼力,不仅是因为那少年眉目如画,不仅是因为他身姿挺拔,也不仅是因为他气度高华,而是所有这些优美的元素凝聚成一种罕见的夺人心魄的魅力,牢牢吸引住众人的视线。

  "他是华霸圣诞大片的候选主演,林浅,亚洲影帝林浅。"不知哪位见多识广的仁兄大喊了一声,于是众人尽皆恍然,"怪不得,怪不得,他是我见过的最具王族气派的演员。"

  "嗨,走在他身旁的那个华人也不赖呀,你们知道他是哪位影星?"金发小伙一边按动快门,一边向周围同仁们打听。

  "不知道,没见过,估计是香港或是中国的影星,相貌气质俱佳,神秘的东方男人呀。"那位女记者心醉神驰地半张着嘴。

  此时走在红毯上的傅嘉铭略显拘谨地加快了脚步,一边侧眸看看莱昂,真恨不得给他套上件隐身衣。

  "嘉铭,沉住气,你怎么越走越快,内急?"莱昂轻声调侃,脸上倏地漾开淡笑,于是护栏外再次响起嗡嗡嗡的议论声和啪啪啪的快门声。

  "你不觉得他们的目光令人倍觉凉爽吗?"嘉铭没好气地嘀咕,"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目光也能拔光人的衣服。"

  "呵呵呵……"莱昂笑得愈发欢畅,引得走在他们前方的亚历山大也不禁回头张望。

  "你今晚真的要亮相吗,发表公开讲话?不做隐身人了?"傅嘉铭侧身挡在莱昂身前,尽量装得心平气和。

  "怎么嘉铭,你担心?"莱昂不易察觉地碰碰嘉铭的手臂,"我不打算现身,一会仍由威尔森致辞,保持神秘也是吸引大众的一种手段,华霸是娱乐业的宗师,需要保持神秘。"

  嘉铭松口气,苦恼地微微皱眉,"你既然要保持神秘又这么高调亮相人前,到底是什么打算?"

  "嘉铭,你闻起来酸味十足,好像意大利的某种纯酿果醋。"莱昂略低下头,笑得眉眼弯弯,傅嘉铭骤然看到,胸中狠狠一疼,他仓促地调开视线,不期然地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乔乔!"耳边传来莱昂的惊问,"他怎么也来了,我不记得邀请了他。"

  "今天到会的有几百人,我不认为你都一一审核了。"傅嘉铭从容地走上台阶,心里却充满了疑问,他清楚地看到乔乔身边站着一位中年男士,面容英俊沉郁,目光灼热,隐含痛楚。

  "那个男人是谁?"嘉铭的行动永远快于大脑,他在迈入戏院大门前的那一刻又回头看向人群。

  "谁?你说谁?"莱昂不安地微微蹙眉,"你是说站在记者群里的那个穿小礼服的男人?"

  嘉铭惊诧地摇摇头,"不是,我说的是站在乔乔身边的那个男人,我根本没往记者那边看,闪光灯太晃眼。"

  莱昂默然,心中没来由地腾起一丝警觉,仿佛是训练有素的特种兵发现了潜在的危险。他快走两步追上亚力山大,"亚力,今天的庆典会址是你选定的,保安情况怎么样?"

  "呃?"亚力挑起双眉,他没想到莱昂会主动与他攀谈,更没想到莱昂一开口就问及保安。

  "今晚的保安任务是由艾威尔精密高科旗下的黑水保安公司担任,万无一失。"亚力山大自负地回答,眼角余光已看到傅嘉铭关切的注视。

  "黑水公司?"莱昂倏地眯起双眼,"就是在伊拉克频频惹是生非的黑水公司?"

  "……"亚历山大一扫倨傲的表情,紧张地盯着莱昂,"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内幕?"

  "因为黑水公司在伊拉克臭名昭著,我以前不知道它竟然隶属于艾威尔公司。"

  "臭名昭著?黑水公司犯的错误一向密不透风,连华盛顿的许多首脑都不清楚,你……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亚历山大完全无法掩饰惊讶。

  "驻守纳杰夫的多国部队军人差不多都知道黑水公司,因为它除了添乱还是添乱,不停地制造事端,基本没干过什么好事。"莱昂嗤之以鼻,大步穿过前堂,走入星光大戏院附设的休息大厅,一边凝目打量,"

  "这个休息厅四周无窗,前方通往放映厅,后方是戏院前堂,只要守住前后厅门,再关上戏院大门,这个地方就是一个密不透风的陷阱。"莱昂毫不客气地点评。

  "呵呵呵……"亚历山大讪笑不已,"莱昂,你以为我们在拍警匪片吗?你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

  莱昂心中的不安并未因亚历山大的调侃而稍有减轻,他凝目环视着衣香鬓影的休息大厅,因为将要在此举行庆典酒会,大厅已被布置得富丽堂皇,酒会后还要在放映厅举行华霸暑期大片《决胜太空》的首映式。

  "莱昂,你实在是过滤了,每个人进入戏院前都要经过严格的安检,不会有一支枪能带入大厅。"亚历山大安慰地拍拍莱昂的肩膀,顺势收紧手臂,却被莱昂闪身躲开,"亚力,我说过绝不会和你同时出现在八卦版,若是有任何莫名其妙的绯闻,我将立刻退出华霸。"

  亚力懊恼地攥紧双拳,他十分怀疑现在支配着莱昂的是肖潇的灵魂,但事已至此,除了寻找机会消除肖潇的心电影响,再别无他法。

  "你的保护神呢?怎么一到这繁华之地就没有踪影了?"亚力哼哼笑着,语含嘲讽。

  莱昂心中一动,视线匆匆搜寻,陡地看到嘉铭背对着自己正和乔乔说着什么,乔乔的身旁站着一位黑衣中年男士。那男人异常敏锐,似乎察觉了莱昂的注视,不禁转身朝他看过来。

  ——呃!莱昂微微吃惊,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复杂莫测的眸光,这男人身形瘦高,极其英俊,眉目间却又隐含着无限疲惫,好像曾多日不眠不休。中年男人坦然迎接着莱昂审视的目光,态度谦和,竟含笑向他点头致意。

  莱昂不由自主地朝他们走过去,中年男人一直注视着他,表情越来越柔和。

  这时嘉铭也回头朝他招手,"小莱,乔先生要为咱们介绍一位贵宾。"

  傅嘉铭不动声色地看向乔乔身边的中年男人,忽然有种照镜子的感觉,好像……好像那就是二十年后的自己。男人身上穿着合体的黑色高级定制西装,看似朴素,实则矜贵,通身洋溢着一种严谨圣洁的气度。

  "你好,我是约瑟?李。"男人率先朝嘉铭伸出手,一点红色宝光哗地从他指间映射而出。

  莱昂走到嘉铭身边,低头瞟见不觉大惊,男人佩戴的红宝石戒指镶工精湛,式样古朴,若是没有看错,那应该是罗马教廷枢机大主教的权戒!不不,那甚至要比普通的红衣主教权戒还特别,因为十几年前教皇已倡议大主教权戒取消宝石图案,而这男人的权戒上镶嵌着真正的极品鸽血红宝石。

  "你好,我是傅嘉铭。"嘉铭有力地握住李约瑟的手,不禁一惊,好像手中握着一块冰,"这位是我的挚友莱昂。"嘉铭松开手中冰凉的手指,抬臂环住莱昂的肩膀。

  乔乔垂下眼帘,仿佛被眼前的景象刺痛了双眼,耳边已响起莱昂清越的声音,"阁下,请宽恕我,我不是教徒,所以无法亲吻你的权戒。"

  莱昂恭敬地与李约瑟握手,乔乔倏地抬头,不置信地望着他,傅嘉铭也是一脸狐疑。

  "嘉铭,你是天主教徒吗?"莱昂轻声问。

  傅嘉铭诧异地摇摇头,"我没有宗教信仰,怎么了?"眼角余光微扫,嘉铭发现李约瑟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

  "没什么,我只是怕你怠慢了枢机主教大人。"

  "呃?"嘉铭愣住,再次看向李约瑟,忽然觉得有点晕眩,自己好像与他早已熟悉,感觉又相隔万里。

  "莱昂真是心思缜密。"李约瑟难得地笑了,莱昂心头一跳,差点错觉那是嘉铭的笑容。

  "阁下是?"傅嘉铭谨慎地开口,心中却莫名地紧张起来。

  "他是……"乔乔趋前一步,张张嘴,眼中热切的光芒转瞬即逝,神色重又变得冷静,"他是梵蒂冈银行行长,李约瑟枢机红衣大主教。"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前部分的内容还是很重要滴,亲亲们要看仔细,嘿嘿,父亲大人驾到,咱们鼓掌欢迎哈。

那啥,俺在努力爬季榜,亲们要是能帮俺冒冒泡撒撒花,俺感激不尽,真是惭愧,不情之请呀,再次感谢。
四十七 狂放

  "啊?!"莱昂即使有了心理准备,此时也难免大吃一惊,——梵蒂冈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国际金融托拉斯,素有国际金融帝国之称,据西方财经人士的保守估计,历年来梵蒂冈在北美和西欧的投资高达几百亿美元,但它的财产状况素不公布,银行业务也极端保密。梵蒂冈银行又被称为宗教事务银行,主要负责梵蒂冈的金融事务,直接对教皇负责,其首脑从不公开露面,属于迷中之谜。

  而此时,这位掌握了罗马教廷经济命脉的大主教竟然就站在自己面前,莱昂确实难以掩饰惊讶的心情。傅嘉铭显然并不太了解李约瑟身份的重要性,他只是若有所思地欠欠身,"阁下,能认识你,非常荣幸。"

  李约瑟倒退半步,虽然他控制得很好,步态也显得有点踉跄,而他的脸,他英俊的脸上已褪尽血色,仿佛嘉铭简短的问候是个致命的魔咒。

  "我也……很荣幸。"李约瑟双手互握指节发白,声音可疑地震颤着,若不是嘉铭就站在面前,莱昂几乎怀疑李约瑟看到了神迹突现。

  就在这时,真正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咔咔咔,通往戏院走廊的两扇大门骤然阖拢,与此同时,休息厅中忽然炸开女人的尖叫和身体倒地的撞击声,从放映大厅中呼啦啦闯进来七八个黑衣蒙面人,他们手持武器,动作迅疾,转瞬就占据了有利地势,

  "头儿,保镖已经全部干掉了。"两个黑衣人巡视着大厅,一边用脚踢着倒毙在人群中的几具尸体,他们操着口音古怪的英语,沉重的皮靴浸染了血水,在大厅地面上画出一幅幅残忍的血色地图。

  "跪下,都他妈给我跪下!"一声暴喝从推挤的人群中拔起,一个健壮的中年男人越众而出,手臂中挟持着亚历山大?艾威尔,乌黑的枪管抵着他的太阳穴。

  "该死!"莱昂低不可闻地咒骂,一边拉着嘉铭慢慢蹲下,李约瑟和乔乔也靠着墙壁蹲坐在地。一刹那,富丽堂皇的酒会现场疯狂地涌动起来,好像风暴来临的海面。

  "你们这帮美国自大狂,都是该死的蠢货,要是有谁不老实立刻就是他们的下场,把这几头死猪扔到放映厅去。"那个领头的男人唰地扯下头上的布套,"妈的,带着这玩意儿简直就像要被砍头一样,而今天,显然是你们这些家伙要被爆头!"

  "啊,是他。"蹲在角落的莱昂倒吸口气,倏地攥紧嘉铭的手臂,傅嘉铭挪动着身体小心地挡住莱昂,"是谁?"

  "就是躲在记者群里的那个家伙,我早就觉得他不对劲。"莱昂紧紧地咬住下唇。

  这时,被杀害的保镖尸体已被拖进放映厅,连接放映厅的两扇大门也砰地阖拢,黑衣匪徒持枪对准乌压压跪了一地的恐慌人群。

  "把你们身上的贵重物品都装进口袋,一个一个往下传,我确信你们回老家不需要带着这些玩意儿。"匪徒们把几个黑布口袋扔给地上缩成一团的明星富豪们,这些平时做戏玩枪的男男女女们此时都变成怒潮中的泡沫,惨白着脸,浑身颤抖。

  "至于你,我给你准备了更好的游戏。"匪首狠狠地笑了,挥枪砸中亚历山大的头侧,脚下一揣,亚力噗通应声跪倒,"哈哈哈……"匪首的脸上荡开阴狠的纹路,"没想到武器大亨也会跪在我的面前,兄弟们,咱们现在用的家伙都是这畜生生产制造的,咱们今天就让他用自己的武器结果了自己!"

  "好好——"大厅四角响起一片叫好声。跪在地上的众人则胆战心惊地骚动起来,女人惊怖的哭声迅速漾开。

  "谁是莱昂?陈?莱昂?陈,给我滚出来——"匪首忽然大吼,阴霾的眼中寒光爆射,闪电一般,他出其不意地揪住身旁一个少女,枪口对准女孩的脖子,"我数到三,如果那个该死的莱昂?陈还不现身,我就一枪打死她,然后再一个一个杀下去,你们不会知道我有多恨美国佬,所以除非你真能上天入地,不然最后也能轮到你!"

  "我在这里!"嘉铭用力推倒正欲起身的莱昂,猛地跳起身。

  "是我——"

  "我是莱昂!"

  几乎同时,休息厅中又响起两声大叫,众人震惊地抬头四顾,嘉铭倏地转头,骇异地瞪着缓缓站起身的乔乔,"你!"

  "我是莱昂。"乔乔越过嘉铭向前走去,他的眼中闪出灼热的强光,仿佛能将人的灵魂焚毁。

  傅嘉铭一把拉住乔乔,双眼却不受控制地看向前方,只见沈舒正排众而出,大步走向匪首,沈舒显然也没料到这种局面,他和傅嘉铭的视线在空中相遇,噼噼啪啪撞出激烈的火焰。

  高大的匪首霍地扔下手中已经昏厥的少女,双眼闪出嗜血的暗光,紧紧盯着向他走来的三个男人,五官兴奋得微微扭曲,"哈哈哈,有趣,真他妈的有趣,你们是碰巧都叫莱昂?陈,还是……"他猛然转向亚历山大,嘴角扯起谑笑,"还是都想和他死在一起?"

  "你精心策划这个行动不管是劫财还是劫命,都没必要把自己人搭进去,现在你耽误逃生的时间和这些闲人罗嗦,不如直接把我带走,我是华霸影业的主人莱昂?陈,足够你解气或是敲诈。"傅嘉铭将乔乔搡到身后,朗声回答。

  "呵,够种!"匪首来了兴趣,托着枪上下打量傅嘉铭,"都说中国人骨头硬,今天我倒要试试看。"

  傅嘉铭无动于衷地迎视着匪首阴毒的目光,仿佛他只是空气中的一粒尘埃,"你反正不能带着这么多人质逃命,不如现在就放了他们,我和你们走。"

  从他走出的方位隐约传来一声惊呼,傅嘉铭强行忍住回头查看的愿望,平淡冷静地望着匪首。

  "你?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莱昂?陈?不过你小子这脾气我喜欢,嘿嘿,比他妈那些屁滚尿流的蠢货有意思。"

  "我是莱昂?陈,他不是。"乔乔忽然低喝一声,趋身向前,匪首唰地回头拿枪指着乔乔的眉心,"——慢着慢着,今天这局面我还是第一次经历,古怪,真他妈的古怪,你是莱昂?陈,那这小子是谁?"

  "乔乔,你要干什么?"嘉铭突然改说粤语,声调急切。

  乔乔毫不理会嘉铭的焦虑,他盯着匪首的双眼慢慢勾唇笑了,"这小子是我弟弟,他想替我出头,但我这个做大哥的不能眼看着兄弟送死。"

  ——啊?!傅嘉铭不置信地瞪大双眼,他再次听到那个牵动着他全部感知的方向传来低叫,沈舒倒退半步,若有所思地审视着乔乔。

  "哦?是这样吗?"匪首绕着傅嘉铭和乔乔踱步,目光如剑地在他们的脸上反复穿刺,"长得确实很像,你们倒是兄弟情深呀。"说着匪首一把揪住亚力的头发迫使他抬头,"我这人办事一向公平,还是由你决定让谁陪着你去死吧。告诉我,他们仨到底谁是莱昂?"

  亚历山大的半张脸都被鲜血覆盖,他勉强抬起眼睛,漠然地看着匪首,随即抬手指着嘉铭,"是他,他是莱昂。"

  "呵呵,你这蠢货也有聪明的时候呀,可惜我不上当,你以为我不会相信你选的人,错,我一直就觉得他是莱昂陈,这下子你满意了吧。"匪首纵声大笑,"我还可以再成全你一次,听说你们俩关系非同一般,那我就让他死在你手上吧。"

  匪首晃晃手中的枪,"我也不知道我这枪里还剩几发子弹,你们俩轮流朝对方射击,看谁最先蒙主宠招!"

  说着匪首就倒提着枪向亚力走去,

  "不——"三声狂喊于同时发出,若是听不仔细会误以为那是一个人的声音,同样的绝望同样的愤恨同样的爱。

  莱昂喊声出口才发现蹲在他身边的李约瑟也喊出了'不',他的脸色惨白,更衬得一双眼睛无比湛亮,眼中的烈焰好像能将人烧穿。

  匪首吊眉斜睨着声音嘶哑的乔乔,"怎么,你这个当哥哥的心疼了,好,就像我说的,我这个人一向公平,现在就给你一个救他的机会。"匪首忽然转向黑压压蹲跪的人群,"你们也别闲着,都一起跟着乐呵乐呵,这也是一个你们自救的机会。"

  匪首抬手一指,众人的视线都如牵线木偶般随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在大厅后方摆放着一架三角钢琴,那是为庆典酒会制造气氛准备的,将在致辞结束后由专人弹奏。

  匪首举枪朝人群做了个瞄准的动作,如期听到惊恐的哭叫,他满意地笑了,"你们这些所谓的巨星只会卖弄风骚,鼓吹大美国主义,没一个有点真材实料,看来就是给了你们机会你们也是白白浪费。"

  "什么机会,你说!"乔乔努力平衡着声线。

  "好呀,我说了你就能做到吗?"匪首微微眯眼,"你们这些蠢货,有一个算一个,只要有谁能流畅地弹奏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三钢琴协奏曲》,我就绕你们一命,要是弹得让我满意,我也许就饶了你们所有人的命,如果答案是'不',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匪首随手揪住一个矮胖的男人,"你能完成吗?你他妈发什么呆,我问你能弹奏拉三吗?"

  男人浑身战栗,眼球突出,茫然地摇摇头,下一秒,砰地一声闷响,子弹贯穿矮胖男人的太阳穴,凶狠地炸开一蓬血雾。

  "——啊——"大厅中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叫哭喊,此时众人才明白这帮匪徒是真正的亡命徒,凶残而疯狂,他们根本就不是为了劫财逃命。

  ——砰砰,又是两声枪响,匪首打熄了两盏壁灯,大厅中一下子变得昏暗,"我就知道你们不会领我的情,枉费我一番好意。"匪首说着再次朝亚力嘉铭走过去。

  傅嘉铭的心猛地揪紧,脑中突现的预感使他的大脑迅速冻结,化为冰塑,恐惧无孔不入,哗地占据了他的身体,——不要——小莱——千万不要——千万不要——

  "我来弹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三钢琴协奏曲》,你放了他们。"

  显然上帝并没有听到嘉铭的祈求,一道清越的男声骤然响起,傅嘉铭狠狠地闭了闭眼,一颗心猛地坠入深渊,他不顾匪徒环伺,扭头朝渐渐走近的颀长身影大吼:"你别过来,别过来——"

  莱昂无视嘉铭的阻拦,他甚至没有看嘉铭一眼,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匪首,稳步走到他面前。

  匪首一愣,首次显现出犹疑的神色,他匆匆调开视线,似乎不堪承受莱昂眸光的追击,"你就是那个亚洲影帝吧?你倒是挺自信,你知道自己将要陷入怎样的绝境吗?"

  "我已经身处绝境了。"莱昂满不在乎地耸耸肩,神色更加镇定。

  匪首吹声口哨,陡地揪住莱昂的衣襟,"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三钢琴协奏曲》位列世界十大最难弹琴曲之首,采用了多样高难度钢琴技法,华丽激昂,你确定能够顺利完成?"

  莱昂面不改色,连睫毛也不曾颤动一下,"你要听几个乐章?全曲的演奏长度约为四十分钟,你确定你能听完?"

  匪首双眼一亮,兴奋得嘴角抽搐,"咱们看看谁的命更长吧。"他扬手砰地打熄钢琴旁的最后一盏壁灯,那个角落瞬间陷入黑暗,"反正也没有琴谱,我猜你一定也不需要灯光。"

  莱昂平静地点点头,"你猜得没错,我不需要灯光。最黑暗的地方往往隐藏着最巨大的能量,这就是《第三钢琴协奏曲》的魅力所在,就让我在黑暗中为你诠释黑夜的本质。"

  匪首不再说话,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掐住了声带,一刹那,偌大的会场蓦地陷入死寂,好似无人之境,傅嘉铭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挺秀的身影走向钢琴,义无反顾。亚历山大和沈舒紧张得连连吸气,而嘉铭,早已忘记了自身,他的灵魂追随着那个身影猎猎振翅。

  黑暗悄悄蔓延,人们看不清那个少年的举动,只觉静谧越来越饱和,疯狂地吞噬着每个人的感知,连匪首也下意识地抹了一把额头,乔乔微不可查地趋身向前,极力搜寻着匪首的视线。

  就在人们因不堪静寂即将尖叫之时,澎湃如潮,温馨如歌的旋律骤然响起,瞬间将众人推入两股情感的角斗场:——狂烈与温柔,纠缠对抗妥协融合,渐渐化为一股不可抗拒的巨大热量,犹如太阳神的战车,在光与霞中驰骋,俯瞰众生。

  这是怎样的一种演奏呀,它仿佛已超越了音乐的形式,带着热情的生命力量与温柔的梦幻冲破激情的极限,掀起感情狂澜,令人如痴如醉又无比敬畏。

  就在最后一个音符不断回旋震颤之时,大厅中的灯光哗地熄灭了,众人仍沉陷于乐曲巨大的张力无法自拔,驻守四角的匪徒却忽然抽搐着接连倒地,那匪首大梦初醒,霍地举枪对准嘉铭。

  ——嗖!金属破空之声猛然传来,匪首啊地应声惨叫,身体像失灵的玩偶,剧烈抽搐着摔倒在地。乔乔收起染血的指刀,扑过去拔下匪首太阳穴上钉着的红宝石权戒藏入衣袋。


作者有话要说: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三钢琴协奏曲》又简称'拉三',是世界难度最大的十首钢琴曲第一名,曾有钢琴家因弹奏这首琴曲而精神崩溃,不知咱们小莱会咋样,嗷嗷~~~

记者把莱昂误认为林浅,当时匪首听到了,所以继续误认,呵呵~~

看来俺就是喊破喉咙愿意给俺留几个字的亲也还是极少数,心里确实觉得无奈,但还是要继续呼吁,请大家能留言留爪,谢谢。


四十八 天上掉馅饼


  "小莱——"傅嘉铭的呼喊立刻淹没在四周起伏跌宕的恐惧狂澜中,他一个健步跳起身朝那最黑暗的角落扑过去。

  沈舒几乎与他同时跳起来,正要发力前冲,脚下一绊,砰地摔倒在匪首身旁,"该死!"沈舒怒骂,一边揉着膝盖,还没来得及站起来,手臂已被人紧紧抓住,

  "莱昂,你真的是莱昂吗?"黑暗中传来一道清润的男声,隐隐就是刚才自认傅嘉铭兄长的那个人,沈舒皱紧眉头,焦虑地抬眸望向钢琴的方向,"你又是谁?你真的是傅嘉铭的哥哥?"沈舒不答反问,一边挥臂试图摆脱身边人的纠缠,不料那抓紧自己胳膊的手竟像铁腕,根本无法轻易挣脱。

  "你认识嘉铭?"那人继续追问,根本没有放松沈舒的打算。

  "你放开我。"沈舒人高马大,体魄精壮,没想到今天被个清秀的男人抓住不放,额上哗地冒出热汗,心里莫名地牵跳。

  "我放开你,你就会去找嘉铭麻烦。"那人叹笑,干脆整个身子贴上去将沈舒按坐在地上。

  "呃——"骤然贴近的身体带着温热香馨的气息,神秘而魅惑,沈舒饶是见多识广,此时也忍不住心跳加速,体内凝聚的力量像遇到磁石的铁粉,汩汩流出,无法遏制。沈舒大骇,却又提不起劲,耳边蓦地响起呵呵轻笑,"我是乔乔,很高兴认识你。"

  就在这时,大厅中哗地光华绽放,一对对荷枪实弹的FBI特警冲入大厅,"不许动,都不许动!"

  "小莱——莱昂——"大厅一角忽然传来惊叫,满含痛楚绝望,"急救,这里需要急救!"

  乔乔倏地松开沈舒,沈舒面无人色地扫视着大厅,立刻看到莱昂倒卧在钢琴旁,傅嘉铭徒劳地按压着他的心脏,同时配合人工呼吸,试图令他心肺复苏。

  "警官,我是那位患者的主治医生,请让我过去为他急救。"沈舒按住急欲起身的乔乔,尽量冷静地向特警请求,同时递上自己的护照。

  特警目光似电,快速审核着他的证件,又看了他两眼,"我陪你过去。"

  沈舒完全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到莱昂身边的,那短短的路程仿佛耗尽了他全部的劲力。

  "沈舒,他……我跑过来时他就已经昏迷了……瞳孔对光反射异常但没有放大。"傅嘉铭继续进行着心肺复苏急救,双眼血红,却没有一滴泪。

  沈舒迅速掏出一个塑胶盒,打开,取出那枚神秘的金属薄片嵌入莱昂颈环的镂花中,又拿出三片药,咬咬牙,抬头看着傅嘉铭。

  傅嘉铭瞪着眼,几乎瞪出血,手掌下的胸膛依然寂静无声,嘉铭深吸口气,终于点点头,沈舒立刻捏住莱昂的下颌,迫使他张开嘴,

  "我来吧。"傅嘉铭接过药片,停了停,轻轻放入莱昂的口中。

  "警官,这位患者情况紧急,必须立刻送院治疗。"傅嘉铭拼力压住不断叠加的焦灼,沉着地开口。

  "你的证件,他又是谁?"特警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傅嘉铭取出证件交给特警,"他是华霸影业的董事主席莱昂?陈。"嘉铭小心地从莱昂衣袋里掏出钱夹,"这是他的驾照。"

  特警用手中的微型扫描仪快速扫描,随即点点头,"现在可以把他送入医院了,我们的急救车就在外面。"

  特警大手一挥,两个急救人员抬着担架跑了过来,"送入最近的医院急救。"

  "不不,请将他送入圣马力私立医院。"沈舒急声嘱咐,"他一直在那里治疗。"

  傅嘉铭沈舒跟着担架快步走向出口,却被那个特警一声大吼拦住了去路,"你们两个不能都陪着他去医院,必须留下一个协助调查。"

  此时特警们已将大厅中的人质陆续疏散出去,拼花木地板上横七竖八地倒卧着十来具尸体,残酷地提醒着人们刚刚发生的惨案。

  "嗨你,你不是他的主治医生嘛,你陪他去医院。"特警毫不客气地拉住傅嘉铭,"你留下录口供,今晚大厅中的每一位来宾,除了开不了口的,都要协助调查。"

  沈舒松口气,回头深深地看了嘉铭一眼,却不期然地与走过他身边的乔乔视线相撞,乔乔漫不经心地凝视着他,忽然展眉笑了,"后会有期。"

  乔乔轻声说,继而回身揽住嘉铭的肩膀,"嘉铭,少安毋躁,莱昂不会有事的。"

  傅嘉铭浑身巨震,目光不依不舍地追随着莱昂的担架直到它消失在走廊尽头,"乔乔,你欠我一个解释。"嘉铭倏地侧眸盯着乔乔。

  乔乔叹息,努力放松面部表情,心中默念:——我欠你的何止一个解释!

  "嘉铭,你想要什么解释?"乔乔无辜地眨眨眼,跟着特警们走入在戏院外临时搭建的反恐指挥中心。

  傅嘉铭一愣,整个劫持过程在脑海中一帧帧地慢镜头回放,乔乔的一言一行,他如火炽烈的双眼,都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撼人。

  "你为什么要冒认莱昂?"傅嘉铭改用粤语轻声问,他紧跟着乔乔走入简易房。

  "你又为什么替他拼命?"乔乔反问。

  "因为……"嘉铭深吸口气,神色变得更加坦然,"因为我爱他,我和他是生死与共的关系。乔乔,你又是为什么?"

  "我……"乔乔蓦地停下脚步,微侧着头,"这个问题一会儿FBI的家伙们肯定也会问,我真是懒得说两遍,好吧,既然你这么迟钝,那我就挑明了吧,"乔乔忽然圈住嘉铭的脖子直吻上去,嘴唇准确无误地堵住嘉铭的嘴,"这么漂亮的嘴唇不用来接吻真是可惜了。"

  乔乔忘我地箍住嘉铭深吻,趁他喘息不定,舌头钻入他的口中翻搅肆虐,拼命汲取着温情,"嘉铭……嘉铭……"

  乔乔低喃,在嘉铭一把推开他之前又狠狠地咬住嘉铭的唇角,"嘉铭……找到你真好……"

  "嗨嗨,你们两个等会儿再热乎,先协助调查。"特警们沉声吆喝,他们对这种情景早已见怪不怪,就在人质得救的十分钟内已有五对情侣当着媒体互诉衷情,更有人跪下求婚,可想而知患难见钟情的伟大力量。

  乔乔气喘吁吁地松开嘉铭,嘉铭不敢置信地瞪着乔乔,眼中充满疑问和深思,乔乔耸耸肩,"你要的答案就是我对你一见钟情,我不希望你去送死。"

  "那你就去送死?替我送死?"傅嘉铭慢慢趋近,抬手抹去嘴角的血痕,"一见钟情有可能,但为了个一见钟情的人送死,不可能。"

  "你不是就为了个一见钟情的人去送死吗?你不是曾有别的挚爱情侣吗?"乔乔眸光灼灼,指尖儿微动倏地划过嘉铭的唇瓣,嘉铭扭身欲躲,竟没躲开,眼睁睁地看着乔乔含着指尖儿,轻轻吸吮,一副陶醉的模样,"唔,你的血,滋味儿不错。"

  "他……他不是我一见钟情……"傅嘉铭猛然顿住,别管是肖潇还是现在的这个新生命,都应该算是自己一见钟情的爱人。

  "他不是什么?他不是你的新欢?难道是旧爱?"乔乔不顾身周嘈杂的环境,咄咄逼人地凝视着嘉铭。

  嘉铭无动于衷地迎视着他灼热的目光,"他是谁,新欢还是旧爱,都和你无关。"

  "嗯……"乔乔抿唇,似笑非笑地扬起脸,"你忘了,我可是你的……"

  "我的哥哥吗?"嘉铭断然截住他的话,近乎嘲讽地笑了,"对了,我还没问你为什么假冒我的哥哥?"

  ——假冒!乔乔心中惨笑,脸上却不动声色,"我好像只欠你一个答案,我也已经回答你了,至于其他的,无可奉告!"

  就在这时,一位黑衣男子在多位特警簇拥下走出旁边的问询室,傅嘉铭抬眼望去,惊讶地发现他就是那位梵蒂冈的财神爷李约瑟,而李约瑟此时也正朝他们的方向张望,当看清嘉铭和乔乔贴身而站时,不禁踉跄地倒退了一步,

  "主教大人,你还好吧?是不是受惊了?"一位FBI官员殷勤地问候。

  "我很好,不过确实有点疲倦了。"李约瑟谦和地点点头,随即从容地走出临时指挥部,当与嘉铭乔乔擦身而过时,嘉铭恍惚地看到他手上彤光闪烁,那枚权戒隐隐释放着血色能量。

  "傅嘉铭先生,请随我来。"一位FBI官员走上前来,嘉铭刚要随他走入问询室,乔乔忽然踏前一步,"慢,我是傅先生的特聘律师,他是英籍,可以拒绝问询。"

  "呃?"傅嘉铭和那位面无表情的仁兄都暗吃一惊,乔乔瞄了一眼反恐官员的胸牌,微微笑了,"福特先生,傅先生可以离开了吗?另外,你母亲好像不喜欢你为她选的墓碑,她更钟爱大理石,不过就多花两百美元而已。"

  "……"福特先生非常不争气,扑克脸上立刻血色尽失,他颤抖着手指指着乔乔,"你……你你……你怎么知道我母亲刚……刚去世……"

  "你还想知道什么请来我的事务所,肯定不会失望,你一直在找的你母亲的那条钻石手链也会有下落的。"乔乔笑得近乎甜蜜,他掏出一张卡片塞进福特先生胸前的口袋,拍了拍,轻声问:"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

  "可……可以……"福特好像中了邪,亲自陪着他们走出大门,一边拼命擦拭着脑门儿上的汗。

  "乔乔,你可真是大师。"也不知是嘲讽还是赞叹,嘉铭甩下一句就快步向前走去。

  "嗨,你要不要搭便车?"乔乔站在路边,扬声叫着,"我可以送你去那家医院,肯定比坐计程车保险,而且现在这情况……"乔乔看看已被警戒线封锁的戏院,"除非你走出五个街口,不然叫不到计程车。"

  傅嘉铭猛地停住脚步,今晚是华霸的司机送他们来参加酒会,现在这车和司机都已踪影全无。

  "放心吧,我车上有导航系统,一定不会迷路。"不知何时乔乔已经走到嘉铭的身后,贴着他耳根低低细语。

  傅嘉铭倏地转身,锐利地盯着乔乔,"乔乔,我很感谢你今天舍身相救,说'感谢'实在是言轻了,我们就做好兄弟吧,至于其他,我无法承受,也无法回应。"

  "好兄弟?"乔乔轻问,随即就嗬嗬笑了,温热的气息吹拂着嘉铭的颈项,引起细小的寒颤,"我知道,从我第一次在文华看到你和莱昂并肩而站,我就知道你对他情有独钟,那是无人能够替代的感情,既然是做兄弟,那也是一生一世的缘分,同样无人能够替代,我满足了。"

  乔乔说着蓦地后退,眼中的炽烈渐渐熄灭,连星星余烬也藏入眼底。

  傅嘉铭坦然地望着他,"为了兄弟同样可以赴汤蹈火,两肋插刀,我不会辜负兄弟情分。"

  乔乔长眉一挑,厉声呵斥:"胡说,什么赴汤蹈火两肋插刀!兄弟是用来疼爱的不是送死的。"

  "那你刚才还替我出头。"嘉铭淡淡地笑了。

  "那是……那是……"乔乔眼珠一转,"那是因为我比你大,咱们就是结拜我也是你的兄长,兄长理应罩着阿弟。"

  "哈哈哈……"嘉铭再也忍不住,大笑着拍拍乔乔的肩膀,"你以为咱们是混社团呀,还大哥阿弟的,你的车呢?咱们快点走吧。"

  乔乔没有笑,默默垂眸快步走向戏院后方的停车场,"你别担心,我说过他一定不会有事。"

  傅嘉铭陡地收住笑,"谢谢,承你吉言,小莱他绝不能出事。"

  **********************

  圣马力私立医院位于贝弗利山一个幽静的地段,三栋白色小楼隐藏在森森浓荫之中,四周高墙环围,戒备严密,不知情者会以为那是某位超级富豪的私宅。

  嘉铭驾车呼地冲上长长的车道,一个急刹稳稳停在医院的铁闸前,乔乔吁出口气,拍拍胸口,"天呀嘉铭,你不去参加F1真是可惜了,这么神出鬼没的车技,处处踩着交规边缘,既不违法又过了车瘾。"

  傅嘉铭皱眉望着紧闭的铁闸,"这是医院吗?怎么搞得像监狱。"

  "也许是……精神病院?"话音还没落地,乔乔就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了,果然,眼角余光中的嘉铭已经脸色煞白,他砰地推开车门跳下车,刚要按动对讲机,面前的铁闸竟然喀拉拉地打开了,随即对讲机中传出沈舒冷峻的声音:"傅嘉铭,请进,不过你的朋友就只能在此止步了。"

  ——呃!嘉铭乔乔抬头四顾寻找着摄像头,暗夜中,黑影重重,似有不明物质蠢蠢欲动,乔乔咧嘴笑了,双眼中霍地闪出不同寻常的明光,"嘉铭,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着你,今夜咱们都不会寂寞。"

  傅嘉铭似乎猜到什么,担忧地看看他,"乔乔,你不要冒险。"

  乔乔意外地愣住,目光一下子变得柔和,"对我来说这是游戏,没有什么危险可言,我是通过与他们沟通吸取能量的,你放心吧。"

  嘉铭点点头,不再耽搁,大步走入医院铁闸,乔乔的脸色倏地变得严峻,身上的白色衬衫无风自动,猎猎轻响。


作者有话要说:同学们注意哈,小莱吃了三片药呀,嗷嗷

睡眠严重不足,今天在车上差点睡着了,嗷嗷~~

我去搞杯茶喝,好像咖啡不管用了,汗,写字真的很费脑子呀,亲们给俺补补脑吧,继续汗~~


四十九 一生一世

  月色如水,将长长的车道洗得亮如白色沙滩,高大的树影摇曳出层层黑浪,哗地涌入傅嘉铭的胸臆,他疾步穿过车道,心情越来越沉重,万分后悔没有坚持陪同莱昂入院。这个鬼气森森的地方实在令人不安。

  "傅先生,请随我来。"一声轻唤从林荫尽头传来,傅嘉铭猛地收住脚步,就见一位白衣护士正迎面朝他走来。

  嘉铭松口气,跟着护士走入左侧的那栋三层小楼,门内另有护士迎上前来,也不说话,只略点点头,抬起拇指按向墙上电子锁的扫描板,分隔走廊与前厅的塑钢玻璃门无声地滑开了。

  "请进。"护士做了个'请'的手势,"这里是殿下专用疗养院,沈医生正在等你。"

  ——殿下——?傅嘉铭浑身一震,心脏失律般地抽紧,刚要转身询问,玻璃门已在身后自动阖拢,而那位护士也在视野中消失了。

  "殿下!"傅嘉铭反复默念,不知为何,这个称呼竟像真空机,一点点地抽取他胸腔中的空气,窒息的感觉猛然袭来几乎将他击溃:——谁是殿下?莱昂又是谁?

  "傅先生,你怎么还在发愣?"沈舒推门而出,诧异地看着嘉铭。

  "小莱在哪里?他苏醒了吗?"嘉铭猛然回神,立刻走向沈舒。

  沈舒默默退开,"他就在里面,还没苏醒。"

  "什么?还没苏醒?"嘉铭低叫,双眼不可思议地瞪大。

  沈舒点点头,率先走入病房,"我警告过你,打破平衡就是自寻死路,刚才他弹奏了拉三,你自己清楚那对他的神经系统会产生什么影响!"他的声音不带任何温度,只有尾音的轻颤暴露了他心中巨大的忧惧不安。

  病房中的陈设简洁明快,若不是床上躺着昏迷不醒的莱昂,若不是他被众多精密监测仪器包围,这病房看起来更像是一间装潢典雅的卧室。

  "小莱——"傅嘉铭快步走到床前俯身轻唤。莱昂显得异常憔悴,他双眼紧闭,眼睑凹陷,纤浓如画的长眉微蹙,仿佛正在梦中苦苦挣扎。

  沈舒一挑眉毛,不以为然地咧咧嘴,"小莱?(潇莱)你这是什么不伦不类的称呼?"

  傅嘉铭没有答话,利索地一一查看着监测仪上的记录,困惑地抬手揉着额头,"目前他的各项体征都很正常,数据近乎完美,没有显示出任何异常或是病态,为什么他还在昏睡?"

  沈舒耸耸肩,脸色却更加严峻,"对呀,昏睡!你总结得非常正确,莱昂在昏睡,从他弹完最后一个音符他就陷入了这种危险的状况。"

  "……"傅嘉铭攥紧拳头,激昂的琴声骤然响起,充满了空间,渐渐将他淹没。沈舒的声音穿透澎湃的音乐风暴尖锐地刺入嘉铭的耳中:"我警告过你,若是操作不慎,莱昂也许会一梦不醒,变成植物人!"

  "是那些药物令他意识混乱。"嘉铭跳起身,咄咄逼人地望着沈舒。

  "若是没有那些药物他根本就无法熬过术后危险期,你对这项技术到底了解多少?你知道我们花费了怎样的心血才使手术顺利完成,才使莱昂继续存活?"沈舒无视嘉铭的质问,脸上努力维持的平静终于打破,他双眼冒火地逼视着嘉铭,"你知道吗,莱昂和天使能配伍成功简直是罕见的奇迹,他们没有亲缘关系,各项体征数据却出奇的和谐一致,能找到这样的器官捐赠者是千载难逢的机遇,而现在,我们所有的努力都将毁于一旦,全是因为你不顾劝阻冒然闯入,打破了我们小心维持的平衡!"

  沈舒终于爆发,他越说越愤怒,一把揪住嘉铭的衣领,"你这样也等于是毁了天使无私捐赠的心愿。"

  "天使——天使——"傅嘉铭低吼,痛苦得喘不过气,"你是说肖潇?他在你们的记录中就是一个代号吧?天使……"嘉铭惨笑,泪水哗地溢出眼眶,"肖潇到底怎么了?他……是在什么状态下接受的手术?他……他的头呢?"

  沈舒一愣,倏地松手搡开傅嘉铭,"他是枪击颅外伤,子弹从前叶射入击穿脑干,脑死亡。"

  傅嘉铭身体摇晃,他猛地抬手撑住墙壁,心脏如被铁掌撕扯着,"他是……在哪里受的伤?哪里……"

  "他不是受伤。"沈舒背转身,声音忽然变得温和,"他是脑死亡,被送到海军基地时已经脑死亡。"

  "不,他没有死。"傅嘉铭像只受伤的猛兽,失控地叫起来,几个小时的恐惧压抑和忧虑终于在这一刻喷薄而出。

  "其实我到今天也不能确定那个捐赠者天使就是你所说的肖潇,我查不到有关他的任何记录。"比起嘉铭的爆发,沈舒显得十分无奈,"从我个人以及莱昂的角度,我非常希望这是一个误会,我不希望莱昂与你和你的爱人有任何牵连。"

  "呃……"不知怎的,这句似是而非的话并没有安慰到嘉铭,他的心直坠入更深浓的黑暗,此时他才想起来那个宝贵的新生命还奄奄一息地昏迷不醒,也猛然意识到莱昂已深深地植入了他的灵魂。

  沈舒不顾他的反应,清晰地说道:"如果天使就是肖潇,那对你对莱昂都是一个悲剧,因为你永生的爱人是肖潇不是莱昂,而莱昂现在对你的痴迷也完全是因为这具身体的条件反射,不是因为他真的爱上了你,所以——"沈舒遗憾地摊摊手,"傅先生,这将是一个可怕的误会,一个令所有人毁灭的悲剧,我劝你若是真的还对你的恋人有一丝留恋一丝眷顾,就立刻离开莱昂,这是保住新生命的唯一的出路。"

  傅嘉铭再也站不住,踉跄着靠在墙上,他心里非常清楚莱昂从没爱过自己,那个熔炼的契合点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想,最终——

  "最终这个新生命也会与你形同陌路,当肖潇的心电耗尽之时,莱昂也只会把你当成某个熟人。你不如现在就离开,还能保有一些美好的回忆。"沈舒一步一步地走近,端正的脸上布满阴云,"你很爱肖潇吧?不用回答我也知道答案,你那天看着他的照片,就像看着一个永不磨灭的梦幻,所以,我劝你还是先把这件事搞搞清楚吧,天使的头……"沈舒欲言又止。

  "肖潇的头在哪里?"傅嘉铭陡地跳起身。

  "啧啧啧,我没说错吧,你现在还是最爱肖潇。"沈舒转身走向病房大门,"傅先生,别急,请随我来,我会告诉你所有你想了解的有关天使的情况。"

  傅嘉铭犹豫了一瞬,走到床前握住莱昂的手,不知为何,他竟觉得那苍白冰冷的手指有一丝颤抖,嘉铭心中抽紧,刚要俯身察看,沈舒的声音从门口远远地传来:"你不想知道你爱人的头在哪里吗?"

  "嗯……"嘉铭咬紧牙关,小心地将莱昂的手放入被单,"小莱,我去去就来,你要快点醒呀,你已经睡了很久了。"

  "傅先生——"沈舒似乎有点不耐烦。

  傅嘉铭直起身,又回头看了莱昂一眼才匆匆跑向大门。

  ——咔嗒,病房门轻轻阖拢,几分钟后,静默的病床忽然有了一丝波动,那只藏在被单下的手蓦地攥成拳头,攥得指节褪尽血色,又过了几秒,拳头抬起遮住了那张同样毫无血色的脸,继而病床上传出一阵奇怪的声音,像受了致命伤的小动物呜呜悲鸣。

  莱昂拼命压抑着呜咽,他从枕下摸出遥控器调整监控角度,然后拉开床头柜的小抽屉取出一个塑胶药瓶,小心地倒出三片药,他的手哆嗦着,几乎无法把药送入口中,

  "肖潇,宽恕我,宽恕我,"莱昂攥着药按住胸口,"再给我几天时间,我保证,只要几天时间就够了,然后……"莱昂狠狠咬住下唇,牙齿将水润的唇瓣咬出血痕,"然后我就将嘉铭还给你,你……你们将永生永世地在一起。相信我……我一定会退出……我已经活得太久了……"

  莱昂毅然将药片放入口中,随手按动遥控器,监控屏幕上立刻出现隔壁休息室的画面,沈舒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响彻房间,"天使的头颅保存在我实验室的特制低温存储系统中,当然,他是不是你的恋人,还需要你亲自确定。"

  "你一直是这么残忍吗?"黑白的画面上,傅嘉铭面无表情,连声音也淡薄似水.

  "我是实事求是,如果你一定要将它视为残忍,那我必须指出你比我还要残忍。"沈舒走到沙发前坐下,神态从容,"你幻想将两个毫无血缘关系,毫无感情共鸣的生命合二为一,你是太贪婪还是太薄情呢?"

  "……"傅嘉铭没有说话,好像已陷入冥想。

  "说你贪婪是因为你试图得到他们全部的爱,这明显是不可能的,若是没有肖潇,你以为莱昂会对你有兴趣?"

  "你——"傅嘉铭蓦地抬眸,视线如剑直指沈舒。

  沈舒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当然当然,这只是我的臆测,很可能说得不对,你并非贪恋他们两人的爱。那就是后者了,你太无情,"沈舒呼地探身先前,"你只想着你心爱的肖潇能够存活,你是否想过莱昂?他也是个鲜活的生命,他难道就不能拥有独立的人格独立的爱,为什么就必须被你的爱人取代?如果你没有出现,也许莱昂已经开始了新的感情,新的生活!"

  话说至此,沈舒再也沉不住气,他腾地跳起身,近乎控诉地指着傅嘉铭,"你明明不爱莱昂还要强行霸占他的意识,你难道不残忍。"

  "我——"傅嘉铭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如何措辞。

  "你敢说你爱莱昂,哈哈哈……"沈舒干涩地大笑,"你要是爱上了莱昂,那你也不用再去确认肖潇的头了,你的行为就是背叛,彻底背叛你的信仰你的爱!"

  莱昂蓦地闭上双眼,手指微动关掉监控器。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似乎已无法承受单薄的被单,大脑中充塞着各种声音各种画面,像一团团热雾,纠缠着冲击着他脆弱的神经,——"肖潇,肖潇,我不介意与你融合为一,你无私地将生命交付给我,我又怎会抵触你的灵魂,但嘉铭……嘉铭爱的是你……"

  莱昂反复默念着,脑海中渐渐宁静,那是一种决绝的死寂,再也没有什么值得担心恐惧或是期待的了,生命的时针在这一刻悄悄停摆。

  就在这时,门声一响,明快的脚步声迅速靠近,莱昂仓促地将脸埋进枕头,纷乱的泪一下子在枕上晕开水渍。

  "小莱,小莱,"嘉铭低叫,俯身亲吻他的额角,浓密微卷的发丝触在唇上异常旖旎,傅嘉铭忍不住用手指缠绕一缕发卷轻轻拉扯,"你怎么还在睡,只有小猪才这么喜欢睡觉。"

  莱昂吸吸鼻子,声音模糊地嘀咕:"你才是小猪,一直在我头上拱呀拱的。"

  傅嘉铭惊喜地一把搂住他,"小莱,你醒了?"

  莱昂不敢说话,更深地将自己埋入床褥,傅嘉铭异常敏感,搂着他翻个身贴在胸前,忽然觉得不对劲,低头察看,"小莱,你……怎么了?"嘉铭伸指抹去他眼角的泪痕,心底骤然抽紧。

  "没有,没有,我很好。"莱昂立刻否认,鼻尖儿在嘉铭的领子上蹭蹭。

  "那你……"嘉铭扳着他的肩膀,仔细端详他的双眼。

  莱昂深深地凝望着他,唇边缓缓漾开笑纹,"我做了一个噩梦,梦见……"

  "梦见什么?"傅嘉铭拼力克制着心中的紧张。

  "梦见我们互不相识,形同陌路,嘉铭,"莱昂拉着嘉铭一起躺在宽大的床上,"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小莱。"嘉铭为他盖好被单,胳膊圈住他的肩膀。

  莱昂点点头,低不可闻地说:"我是小莱,我想告诉你关于我的一切,趁一切都还来得及。"他最后的话语湮没在临晨清凉的空气里。

  嘉铭没有听清,笑问:"你怎么突然说E语?你要告诉我什么?"

  "告诉你关于我自己,你不认识的那个小莱。"莱昂摸摸胸口,脑中默念:——在我把你还给肖潇前,至少请听我介绍一下自己。

  傅嘉铭警觉地皱紧眉头,半坐起身关注地看着他,"小莱,我们还有许多时间,一生一世,你以后可以慢慢讲给我听。"

  "一生一世?"莱昂轻问,嘴角淡薄的笑意几乎无法维持,"我也许不能陪你那么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这章写得很难过,不知该说啥了,算了,俺今天不罗嗦了。大家平安。


五十 初历


  "什么?你说什么?"傅嘉铭不置信地瞪着他,胸中飙起锐痛。

  莱昂嘿嘿笑了,一把将他扯回枕上,"你紧张什么?中国人的一生一世实在是太抽象了,咱们总不能天天黏在一起,那不在一起的时间怎么算?"

  傅嘉铭松口气,抬手揉揉他的头发,"是你太拘泥,即使我们远隔万里,我也还是爱着你,这就是一生一世。"

  "你……爱我?"莱昂抬手遮住眼睛。

  "我爱你。"嘉铭拿开他的手,轮流亲吻他的双眼,嘴唇上沾染一丝凉冰冰的湿意,"这个问题是否需要我每天回答一次?"

  "不需要,"莱昂咬紧牙关,声音嗡嗡的有点含混,"只此一次。"

  傅嘉铭心中惴惴不安,异样的感觉好像黑潮渐渐将他吞噬,却又丝毫不敢流露,只得收紧手臂牢牢地抱住莱昂,"你今晚有点奇怪呀。感觉怎么样?"

  "我是弗兰肯斯坦,那个人造怪物,当然奇怪。"莱昂随口开着玩笑,敏锐地感到嘉铭的手臂轻颤了一下,"小莱,你到底怎么了?"

  "嘉铭,今夜满月,所以我感慨格外多,你别担心。"

  ——别担心?傅嘉铭的心已经被钢丝倒吊着抽紧,想起刚才和沈舒最后的对话,嘉铭不觉抿紧嘴唇,如果之前他单纯地以为自己是因为肖潇才专情于这个合成新生命,那么经过今晚恐怖劫持事件,傅嘉铭已经清楚地知道他对新生命的爱包容了更多的内涵,这绝不是一种颠覆,也不是背叛,正相反,这是一种感情的升华,一种对生命奇迹的敬畏和眷恋。

  "好吧,只要你不变成狼人,我愿意听你的感慨。"嘉铭努力放松心情,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即使你变成狼人,我也义无反顾地咬住你的大尾巴。"

  "我不会变成狼人。"莱昂嗬嗬笑了,——我会变成泡沫。消失在清晨的海面。

  "现在告诉我你的故事。"嘉铭的手插入莱昂稠密的黑发,轻轻缠绕。

  莱昂深吸口气,依偎着嘉铭絮絮低语,恨不得将短暂的生命中所有的悲欢离合都告诉嘉铭,才说到中学毕业,嘉铭已经累极而眠,在他身旁睡熟了。

  莱昂轻轻挣脱嘉铭的怀抱,双眼眷恋地望着他的睡颜,"……然后我上了大学,在那年暑假纽约之行时,我认识了一个男人,他叫傅嘉铭,我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他,也不可救药地错过了他,因为他……已经有了一生一世的爱人……那人不是我……"莱昂的声音渐渐低微,他恍惚地揉揉额角,"……那人……那人是我吗……我是……我是谁?"

  莱昂倏然而惊,颤抖着摸出药瓶,——自己已经占用了肖潇的身体,怎能再稀里糊涂地借用他的意识占有他的恋人!

  "肖潇,我只需要几天时间,我要安排一下身后事。"莱昂倒出几片药放入口中,随即摸出枕下的手机给他的律师发了一个短信,他需要时间修改遗嘱,是的,早在他被炸得支离破碎后他就订立了遗嘱。

  莱昂扔下手机,听着嘉铭轻浅的鼻息,精疲力竭地阖上双眼,这就是枕边人温馨旖旎的感觉吧,他真想将这瞬间的感动带入死亡的永恒。

  *********************

  就在嘉铭莱昂相拥而眠之时,沈舒缓步走出医院铁闸,乔乔斜靠着车门,月光下,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角含着一丝血痕。

  沈舒大惊,快步奔到车前,"你怎么了?"

  乔乔说不出话,勉强抬手抹去嘴角的血渍,身子一歪砰地倒进沈舒的怀里。

  "嗨你……"沈舒下意识地扶住他,"你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说着沈舒俯身抱起乔乔跑进医院。

  "我……没事……休息一下就缓过来了……"

  休息室中亮着一盏小灯,光线柔和,沈舒将乔乔安顿在宽大的皮沙发上,"你是低血糖?"沈舒抓住乔乔的腕脉,乔乔无力挣脱,虚弱地笑了,"我不是低血糖,我只是遇到了几个留恋人间的冤屈亡灵,要说服他们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嗯,"沈舒沉吟,"你确实不是低血糖,你是精神错乱。"

  "呵呵呵……"乔乔不以为然地眨眨眼,"我差点忘了你是无神论的大医生,怪不得阳气炽烈。"

  "你又是谁?傅嘉铭的……朋友?"想起大戏院中乔乔挺身而出的决绝姿态,沈舒心中没来由地泛起一股酸涩,"傅嘉铭这小子犯桃花。"

  "呵呵呵……"乔乔再次讪笑,"嘉铭是一派赤子之心,除了小莱,他心无旁骛,桃花们还是要有自知之明。"

  沈舒浓眉拧紧,"你真的是他的桃花?"眼光扫过乔乔清俊的眉目,沈舒心中更不是滋味。

  乔乔咧咧嘴,"你真是抬举我,你见过像我这样的桃花儿吗?"乔乔收起嬉笑,"我是他大哥,咳咳,结拜的……大哥。"

  "呃?"沈舒怔住,忽然想起乔乔和匪首的对话,"他有你这么个义兄真是幸运。"

  乔乔倏地垂下眼眸,"很难说,我是个不祥之人,恐怕无法给他带来运气。"

  "你这都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理论,你能重新介绍一下自己吗?"不知怎的,沈舒抑郁的心情竟变得平静。

  "我是乔乔,执业律师兼投资顾问再兼职灵媒,很高兴认识你。"

  看着伸到面前的手,沈舒竟有一丝恍惚,乔乔无奈地摇头,主动握住沈舒的手,有力地握紧,随即松开,"怎么,你没见过像我这样多才多艺的全才?"

  "呃……你的兴趣确实十分广泛呀。"沈舒抓抓脑门,"我的想象力有限,实在无法将这几种职业联系在一起。"

  "这样吧,"乔乔故作大方地耸耸肩,"只要你答应不再和嘉铭较劲,我就给你五折优惠,别管是法务咨询还是投资协助又或是沟通亡灵,一律五折!"

  "咳咳——"沈舒忍无可忍,被他呛得咳嗽起来,"你义弟傅嘉铭实在强悍,已经彻底打败了我,他要一意孤行钻牛角尖,我也没办法,像这种情况你还给我打折吗?"

  乔乔噌地弹起身,一把将沈舒拉到身边坐下,"打折,你这么识时务非常难得,必须打折,"乔乔说着便扬起脸,目光灼灼地凝望着沈舒,声音愈加轻缓,"什么是'牛角尖'呢?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到底是怎样的?"

  沈舒揉揉眼睛,面前的目光无所不在,异常明亮,渐渐将他笼罩,"牛角尖儿就是……"他下意识地开始陈述,乔乔笑眯眯地看着他,眼中的惊异越来越浓。

  **************************

  加州夏日的阳光热烈而霸道,晨曦还没展开它魅惑的笑脸就被金色朝阳逐下天幕。

  傅嘉铭抬手挡住在眼皮上跳荡的阳光,茫然地睁开双眼,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只见莱昂正赤 身 裸 体走出浴室,一边手持浴巾擦拭着湿发。

  傅嘉铭腾地冲下床,一把抢过他的浴巾围在他的腰上,同时回头寻找着闭路摄像头,"我知道这是你的私人病房,但也别这么百无禁忌呀。"

  监控器没找到,嘉铭急中生智抓起一件睡袍披在莱昂的肩上,随即松口气,"嗯,这样看起来就好多了。"

  莱昂嘴角含笑,神色怪异的上下打量着嘉铭,"你……看起来也十分'坦荡'。"

  "什么?"嘉铭不解,视线向下一扫不觉啊地大叫,原来他自己也近乎全
裸,身上除了一条紧身内裤再无其他衣物"谁……谁给我脱的?"话音刚落,嘉铭就自嘲地拍拍额头,"还能有谁,自然是小莱了。"

  "说得不错!"莱昂欺身上前猛地将嘉铭推倒在墙上,温热的唇贴上去重重碾压,舌头探入嘉铭的口中尽情吸吮,一双手按揉着嘉铭的后背,急切地抚摸着那优美的肌体线条。

  "呃……小莱……"嘉铭窒息地低哼,呼吸已被莱昂攫取,丝丝蜜津沿着他们贴合舔吮的唇畔滑下下颌。

  "嘉铭,嘉铭,你何必难为自己,也害苦了我。"莱昂撕咬着嘉铭的唇角,声音狂乱,"你教教我怎么控制欲 火,且收放自如,我……做不到……"

  "我……也做不到……嗯……"嘉铭急喘,身上像着了火,那是莱昂躁动的双手点燃的烈焰,已将他的理智烧成岩浆。

  "看看,还是你的身体更诚实。"莱昂手掌下滑,倏地探进内裤,晨勃已透露了嘉铭全部的激昂,"唔……已经这么硬了……"莱昂的手指一紧,肆无忌惮地揉搓起来,引出嘉铭急促的呻吟,隐忍而迷乱。

  "唔唔……小莱……别……这里是病房……"傅嘉铭拼着最后一丝清明,抓住莱昂的手腕。

  "这里是我的领地,没有我的许可,任何人不得打扰。"莱昂口气强硬,他不理会嘉铭的推拒,唇齿沿着嘉铭的颈侧舔舐,猛地含住喉结,"嘉铭……我想要……"

  "呃……"嘉铭粗重地呼吸着,喉咙里像爬进了一只小虫,不断啃噬着他的理智,"小莱,咱们忍忍,等……等再过些日子……你完全恢复了……"

  "不,我没时间了!"莱昂倏地跪倒,"我……不能再等了……"他的声音噎在喉中,眼眶通红,"嘉铭,至少让我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