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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
(1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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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雨残菊》作者:染轩 (1/3)
疏雨残菊
作者:染轩
楔子
砰砰——
接连两声枪响,惊动了中缅边境的一小片丛林。草叶沙沙作响,鸟飞兽走,惊惧逃散。
全副武装的苏宇放下枪,眼不眨地盯着目标,一步步逼近。
远处倒在地上挣扎的是局里追捕了一年多的大毒贩。以他犯下的累累罪行,这次被抓回去,是必死无疑了。
此人的毒辣手段在黑白两道是出了名的。尽管此刻被击伤两腿如困兽一般只能在地上艰难爬行,苏宇还是丝毫不敢掉以轻心,握紧手中枪,全神戒备,一步步走到毒贩面前。
在地上爬行的"困兽"终于停了下来,转过身,面对赶来的年轻特警,突然扯开上衣。
刹那间苏宇呆住了,全身的血液顿时变得冰凉。
毒贩腰间绑着满满一圈炸弹。
那双阴骘的小眼迸射出骇人的寒光。毒贩一咬牙,拉响了身上的引线。
轰——
震天大响,火光冲天……
(苏宇,男,23岁。生前曾被授予缉毒特警队 "最优秀警员"的称号。于缉毒任务中,惨烈殉职。)
第一章 法场中苏醒
苏宇醒来的时候,是双手反剪跪趴在地上,整张脸埋在泥土中,臀部高高翘起,保持着一个屈辱而诡异的姿势。
天,正在下雨。雨不大,稀稀疏疏,几近"润物细无声",安安静静地下着,下了几个时辰,却也浸透了法场的高台。使台上厚达寸许的灰土渐渐地被润湿,勉勉强强成"泥浆"的模样。
与稀疏小雨的安静成强烈对比的,是来自台下成千上万的布衣百姓铺天盖地的唾骂。
苏宇反绑着手从泥土中艰难地抬起头,还没来得及睁开眼,就被飞来的一枚臭鸡蛋砸中额头,恶臭的蛋液流下,迷糊了一只眼。另一只眼努力地睁开来,看到的是台下黑压压人群,皆为古装。
台下一排排盔甲鲜明的军士横刀立枪,和"群情激愤"的百姓们对峙。如果没有这些军士,只怕那些成千上万的百姓真的会冲上台把惟一的死刑犯活活撕碎掉。
冲不上台,索性把手中瓜果菜叶臭鸡蛋烂泥巴……雨点般地往上砸,砸得苏宇跪在台上摇摇欲坠。
几乎人人都在高声叫骂着,听到的最多的一句是"苏老狗的狗杂种……"
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白色粗布囚服,还有那台下的从军士到百姓成千上万的古装人群。想起了生前最后的爆炸声,苏宇不得不面对一个看上去很荒诞的事实:
他苏宇穿越了,穿越到古代不知哪个朝代。一睁开眼,竟成为跪在法场里的临刑犯。
台上红袍监斩官一挥手,刽子手取下苏宇脖子后面的木牌,于稀疏细雨中举起了大刀。
台下登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瞪大眼睛,兴奋莫名,等待着观看人头落地的好戏。
刽子手再回头看看监斩官,官老爷一点头。满脸横肉的刽子手握紧手中大刀,就要砍下。
"停刑!"
一声高喝,就要落下的沉重大刀总算被及时收回。
一人一骑从远处飞驰而来。马上太监服色的人举着一明黄色物事,尖着嗓子高喊道:"皇上有旨,特免苏宇死罪,送护国大将军赵大人府上!"
人群顿时炸开锅来。
在场百姓乱成一锅粥,嚷成一团,基本上都是在重复着同样的话:"苏老狗的狗杂种,怎可留于世上?"
也有百姓不同意见,说什么"小杂种送到将军府上,有他受的……"
"少数派"的意见很快被大多数人的叫骂所淹没。
百姓们潮水般向前涌,恨不得冲上台把"该死的小杂种"生吞活剥。
一排排军士竭力抵挡着人潮,在台下以盔甲和兵器组成一道坚不可摧的人墙。
五花大绑的苏宇被两个兵士拎起。想自己站直身子,双足顿地,突然膝盖剧痛,总算及时咬紧牙关,这才没有惨叫出声。
一名兵士伸手摸一把他的脸,遭遇到对方杀人一般的凌厉目光。
那名兵士一怔,一刹那竟是不寒而栗。
很快又想到对方不过是一个被废去了一身武功的"残废",又五花大绑,还不是任人宰割?
兵士想明白过来,又是飞快地在对方脸上捏了一把,调笑道:"瞧这张脸长得,啧啧……比那些行院里的姑娘们都标致。等送到将军府上,有你的好日子过!"
苏宇咬紧牙关,用力往前一撞,正中对方小腹,力道不小,撞得对方抱着肚子滚在地上。
另一兵士见其状当即怒喝道:"我看你是在找死!"伸足用力一踢,踢中囚犯的膝盖骨。
苏宇没有惨叫,脸色惨白当场就晕了过去。
几个兵士全慌了神,赶紧伸手拭对方鼻息,发现还有气息。忙一迭声地叫道:"快,快,快把人送往将军府……"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是一 丝不挂躺在一大木盆中。热水浸泡了全身,只留一颗头颅搁在了盆沿。
漆黑的长发浸在另一盆热水中,一双细巧的小手在发间揉弄。
另外还有一双纤纤素手,握着一雪白纱团,在那具水下的男性躯体上缓缓游移。
苏宇不由得倒吸口冷气,面前一淡青衣裙双丫髻的少女跪在盆沿,垂着眼帘,仔仔细细地帮他清洁身体。
身后还跪着一青衣小婢,低着头揉弄手中长发。
苏宇没有回头,只盯着眼前的少女。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五官娟秀,低头面对自己毫无遮掩的男性身躯,竟然丝毫不觉得羞赧。
尤其是她手中那团纱布,正顺着自己的腹部往下移,停留在敏感地带,擦试得格外仔细……
那泡在热水下的男人身子不由得一紧,他脱口而出:"你放手!"
少女抬起眼睛看他一眼,复又垂下眼皮。神色木然,继续努力而认真地做着"敏感地带"的清洁工作。
哗一声水响。苏宇没能挣扎着站起,来自两膝盖上的剧痛险些让他又晕了过去。
不仅仅是膝盖,双臂在盆沿上一撑,带动着脊椎也是难以忍受的疼痛。
苏宇坐回了盆沿,透过热气蒸腾,依稀可见两膝盖上硕大的黑点。热气散逸开一些,原来竟是两枚乌黑的钉头!
两块膝盖骨,竟是被钉入了两根乌黑的钉子。
脊椎上看不到,但也能感受得到,必定有第三枚。
双腿被迫弯曲着,无法挺直。
同样,双臂也使不上力。
穿越到古代,现在半坐在木盆中的苏宇,根本就是个无法走动也无法自卫的废人。
想起了刑场中听到的那句"圣旨"。苏宇低下头,问出一句:"这里就是将军府了?"
没人回答。
两个青衣小婢同时站起,弯腰屈身:"见过华总管。"
门口一高大老者缓步入内,头发花白,神态威严,宽袍大袖,盯着木盆内美少年的脸,点头道出一句:"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好模样。"
苏宇眼不眨地盯着老者:"你们究竟要把我怎么样?"
仍然没人回答。
华总管做个手势,身后立刻走上几个家丁。把苏宇从木盆中湿漉漉的架起,两名青衣小婢立刻握着手中大团丝巾把□的男人从头到脚细细擦试,擦干净对方身上的每一个水滴。
最后是展开一件轻盈雪白有如云朵的长袍,把那个玉一般的身体包裹住了。
华总管背转身,竟是亲自背着,背出了门。
天色已晚,凄风冷月。
应该是初秋。单薄的长袍下面一概无物,夜风吹过,微有凉意。
老总管两只老手鹰爪一般牢牢抓着背上美少年。苏宇动弹不得,知道对方不会轻易开口。也就没有再废话多问,低着头,暗暗思索着。
无人作声。
死一般的寂静。
将军府占地堪称辽阔,走了好久,仍然走在花园的小径上。
两名青衣小婢纤腰一搦,袅袅婷婷,各举着一只烛火摇曳的丝锦宫灯走在前面引路。
后面几名家丁默不作声地跟随。
中间是华总管,背着"新人",走了很长一段路,微微喘气。
终于,走出了花园。又穿过一大片曲折回廊,走过大片的青石板,来到一幢大屋前。
两丫环推开门,屋内灯火通明。却没有入内。举着宫灯,侍立门外。
几名家丁垂手立于原地。
华总管背着美少年,步入屋内。向前数十步,把背上人放在大床上。转身,出外,掩上门。率众离去。
于是宽敞有如大厅一般的卧室内,就只剩下苏宇一人。
床很宽很大,但并不松软。薄薄的一层锦褥铺在上面,又铺展开一条薄被,但坐在上面仍然硬梆梆的。
这明显是间卧室,但宽敞有如大厅。屋内家俱寥寥无几,更显阔朗。
当地一张花梨大理石案,摆放着笔墨纸砚以及累累的文书。角落里又有三五个书架,稀稀疏疏的一些书籍玩物。
苏宇的目光落在一个地方。
那是一个兵器架,上面悬着刀枪棍棒以及整套的盔甲,其中一个雕了猛虎的青铜大刀看着就沉甸甸,分外抢眼。兵器架中层又看似随意地摆放着几个刀剑匕首。
风吹灌窗棂,呜呜直响。
苏宇低下头,穿越到古代,又是在这个阳刚气十足的卧室里。那些府中仆役的鸦雀无声,神秘而诡异。把他一个人搁在这里,就像是等待着什么人的驾临……
生前的苏宇在军营里摸爬滚打数年,一直无暇谈恋爱。因为从警校到部队的"优秀",老家有女待嫁的家长早把他家的门槛踏破,他父母也着实精挑细选,选定了一个温柔善良的漂亮女孩做他的未婚妻。照片寄过去,这位素未谋面的女孩看上去温婉可人,让他十分满意。只等着这次缉毒任务完成后就回老家办喜事。
谁曾想……
此时此刻,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他不敢想,却又不能不想下去。
缕空着人马征战图的青纱帐高高悬起,只着雪白长袍的美少年坐在高大的床上,两脚悬空。
总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苏宇身子向前一倾,扑倒在地。
又是膝盖上的剧痛。
他忍着剧痛,艰难匍匐在黛色水纹瓷砖上,向着远处的兵器架一点一点地爬近。
终于爬至目标,苏宇已经痛得冷汗直淌。
仍然无法站立。
他抬起头,手臂竭力向上伸着,想抓住兵器架中层的一枚匕首。然而,却始终差了那么一段距离。
苏宇伸手抓住兵器架,支撑着半起立,一伸手,探向中层,握住匕首。
轰然大响,整个兵器架倒了下来,架上的盔甲兵器更是咣咣当当落了满地。
苏宇总算是及时躲开,滚到了一边,手中,还紧紧抓着那个到手的匕首。
这枚匕首鳄鱼皮鞘,抽开来,明晃晃,光闪闪,耀人眼目。一看就是吹毛断发的难得利器。
苏宇举着匕首,呆住了。
小小的匕首就像是明镜,把他现在的面目照得清清楚楚。
"明镜"上的面孔极美,美得真正可谓是"镜中花,水中月"。尤其是那双桃花眼,生得十分妖娆。这是一张阴柔化的绝美面孔,堪称绝色。
长袍下的身体,有些稚嫩单薄。
如此看来,现在的苏宇,也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少年。
一个可以让大多数女子看了都羡妒的绝色美少年。
苏宇呆呆地看着匕首,一时间竟有种想把这个好不容易到手的防身利器远远地扔掉的冲动。
生前的苏宇绝对是一帅哥了,古铜色的皮肤,一米八的个头,五官俊朗,偶尔上街,一身军装走在街头,回头率百分百。
那时候就一阳刚型的帅哥军官,何曾像现在……
美貌得像个女人,偏偏又是男儿身,简直就像是古代大户人家豢养的男宠……
苏宇不自禁打个寒战。
门吱呀一声开启,冷风卷入,长袍随风而起,雪白的皮肤若隐若现。
苏宇抬起头,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形大步入内。
护国大将军赵钧,黝黑、高大,往地上一站就跟一座铁塔似的。脸上棱角分明,五官线条十分的硬朗,阳刚气十足。目光所至,犹如两道冷电一般。看上去三十岁出头,谈不上多俊美,但自有一种成熟男子汉的气概,是那些徒有皮相的美男子都无法比拟。
如果说倒在地上的苏宇像一头受伤的白凤,高高在上的赵钧就像一只搏击长空的苍鹰。
凌厉,高傲,傲视群雄,睥睨天下。自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卓然。
门吱呀一声关启。于是偌大的卧室内,就只剩下赵钧和苏宇两人。
铁塔一般的赵钧立在苏宇面前,黝黑的肤色与枣红的外袍成鲜明的对比。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但这屋内多了位将军,也就多了种"金戈铁马"般的肃杀之气。
苏宇握紧手中匕首,将军俯下身。苏宇猛地把匕首刺出,将军手一挥。咣当一声,匕首远远地飞到了一边。
赵钧一伸手,把地上的苏宇拎小鸡似的拎起。
再一伸手,把那件惟一的外袍也扯了下来。
一 丝不挂的苏宇在将军的铁爪中动弹不得,已经明白对方到底要干什么。当下又惊又怒,张口骂道:"你这个变态快放开我!"
说了等于没说,徒惹对方讥笑。
赵钧冷笑道:"当初连杀十多位大内高手险些冲入宫威弑上的少年剑客苏宇,被废去了武功,还不是绵羊一般任人摆布?"
苏宇在他手中挣扎着,如何挣扎得开?
赵钧拎着苏宇,大踏步来到床前。把个真正毫无反抗之力的美少年扔到床上,伸手扯去自己的长袍,露出发达健美的黝黑男性身躯。
床上那具雪白的身体蠕动着,简直看花了人眼。
赵钧的某个部位瞬间变硬翘起。他不由得咽下口水。
苏宇回头,看到的是那个高高昂扬的男性部位。
那个尺寸,就跟主人的身材一样,难得一见的巨大。
苏宇身子一阵发紧,几欲呕吐。
他当然知道对方要干什么,他也不能想象自己居然会被一个男人强……身上全是鸡皮疙瘩,生前从来没有怕过什么,现在却是巨大的恐惧。面对对方膨胀高昂的躯体,内心深处当真恐惧到了极点。
他宁死也不肯受这等侮辱折磨。
身下是个大铜床,床头皆是黄铜打造,精雕细刻着虎狼野兽。
苏宇一低头,向前冲去。
脖子被一只大手卡住,一心求死的苏宇顿时动弹不得。
赵钧按着苏宇,眼中全是欲望在燃烧。他嘶哑着嗓子,凑近了:"你现在想死,我还真舍不得。这么美妙的身体……"
一只蒲扇大小的手从雪白的后背上一路摸下,摸到微微翘起的臀部,再往下……一根手指硬插了进去。
苏宇咬紧嘴唇,拼命扭动着身体挣扎着,试图脱离……
然而,第二根手指也伸了进去。两根手指在里面缓慢地律动着。
苏宇大脑嗡嗡直响,他宁可去忍受酷刑也不愿忍受这样的侮辱。
赵钧低头看着颜色,感受那种紧致包容,喘息道:"这么粉红,这么紧……"
苏宇双膝抵在硬梆梆的床铺上,恨不得让自己立时痛晕过去。
赵钧两根手指插进紧致的小口,另一只手从对方两腿间穿过,把玩着前面。对方居然软软的毫无反应。
赵钧凑在他耳边喘着气说:"美人儿,你那个部位还没有被人碰过吧。"
里面真的好紧……
赵钧嘶哑着嗓子:"我要做得你一个月都下不了床……"
里面真的太紧了,又是干巴巴的没点润滑,只怕不够味儿。
勉强忍住,取下床头黑玉盒,手忙脚乱地取出里面象牙色的肓体,粗暴地抹在粉红小口中。
苏宇分明能感受到后面那个部位被塞进了不知什么滑滑腻腻的冰凉的东西。原本妖娆的桃花眼如要喷出火来,张开口,对准那条肌肉虬结的铁臂,用尽全力咬下。
赵钧毫不在意。覆上身,他的黝黑高大与对方的雪白单薄成绝妙的搭配。那具黝黑的躯体半昂起身,喘着粗气,向前挺!
赵钧向前一挺,竟只挺进去一点。
未曾开垦的区域是如此的紧致窄小……
骨骼移动的剧痛与撕裂般的剧痛让苏宇险些晕了过去,他只有死死咬着那条铁臂。
对方的手臂当真坚硬如铁。赵钧内力反弹,震得苏宇满嘴流血。
而那条手臂上,也不过是一道浅浅的牙痕。
巨大的躯体仍然在他身上动作着,努力地想进入。
苏宇松开了口,脸色灰白。
伤不得对方,也许只有一种方法结束这种屈辱。
苏宇埋首薄褥间,张开口,就要狠狠咬下。
赵钧趴在他身上看得分明,眼疾手快,一伸手,咔嚓一声,转眼把对方的下巴拧脱了臼。
原本试图咬舌自尽的苏宇张着口,合不拢。只能在床上爬着,挣扎着。
赵钧抽出身来,伸脚一踹,满嘴流血又被拧脱下巴的苏宇被踹得飞出了床,重重地落在地上。像一条狗似地在地上爬着……
赵钧随手扯过袍子遮住身,喝一声:"来人!"
门打开,立刻有几个家丁冲入。看一眼地上爬着的满嘴流血的男宠,再看看床上将军黝黑的脸。齐齐跪下,砰砰磕头,道:"奴才该死!"
赵钧一张脸分外黝黑:"把这个人给我拖出去。另外再找两个过来。"
众家丁赶紧答是。
立刻有两个人扯住苏宇的两条胳膊往外拖,就像拖一条狗似的,拖出了门。
其余几个面对将军,倒退着,急急退出。
第二章 绝食
月光清冷,夜风吹拂。
夜色笼罩中,苏宇雪白的躯体在地上拖行着,就像黑暗中一团苍白的幽灵。
所经之处,尖石树枝在裸 露的皮肤上划出了一道道血痕。苏宇闭着眼睛,一声不吭,两条胳膊被人拉扯着,在地上粗暴地拖行。
拖到花园深处,停了下来。被几个背刀枪的护卫拦截。
问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那几个五大三粗的护卫看着地上蜷成一团的雪白身躯,不由得舔舔嘴巴,□道:"好标致的兔儿爷,脱光了比那些娘们儿都勾火。"
几个家丁很会察言观色,当下笑道:"这新来的小子不知道死活,居然第一夜就被赵大人踢下了床。大人宽宏大量,不跟他多计较。不然的话,把他扔出府,这帝都百姓要是知道他就是苏老狗留在世上的小杂种,不定怎么收拾他。到时候,这小子,嘿嘿,就该觉得将军府上才是天堂了。"
为首的护卫声音有些嘶哑:"这小模样长得……啧啧,若能把这小子给我们几个玩上一玩……"
家丁为难道:"赵大人没开口,小的还真不敢擅作主张。"
为首的护卫一伸手,一锭银子就"硬塞"进了对方手中。顺便还笑着说:"你放心,我们会小心在意的,绝不会把这小子玩死玩残的。事后一点痕迹都不会留。这位老哥放心好了,按以往的规矩,第一夜不得宠的,估计以后也没啥希望了。这小子……嘿嘿,只怕一个月之内也没有机会再见赵大人了。"
那个家丁手中掂一掂,至少有五两银子。这个诱惑还真是很难拒绝。再说了,正如对方所言,第一夜不得宠,估计以后也没啥机会。至少这个月是没有机会……
应该不会被大人发现。
当下动作灵便,把到手的银子笼袖中。嘻嘻笑着:"这小子居然在床上惹怒将军,根本就是在自找死路。此处荒凉,颇有些野趣。小的这就告退,诸位慢用……慢用……"
当下几个家丁转身离去,留下地上的苏宇与五大三粗的侍卫在花园深处。
苏宇躺在地上听得分明,不由得冷汗涔涔。
忍着全身的剧痛,从地上挣起,一把扯住护卫的靴子,嘴里含糊不清地哀求:"杀了我!把我杀了……"
几个护卫轰然大笑。为首的那个低下头,在苏宇脸上狠狠捏了一把,□着:"比娘们儿都标致的脸蛋,我怎么舍得杀呢?"
苏宇抓住对方腰间的佩剑。
咣当一声,佩剑被护卫大人扔得远远的。
同时还三下五除二,很快扒下了自己的裤子。
身后几个护卫蹲下身,一面咽着口水一面扯手扯脚,把地上的苏宇硬生生扯成大字型。固定在地上,令其动弹不得。
为首的把垂在脚面的裤子踢开,口水都滴嗒下来,顺便把流下的口水抹在自己的那个部位,急不可耐地扑过去,口中还嚷嚷:"兔儿爷,好好伺候你大爷自有你的好处……"
那个沾满口水的膨胀部位就要硬梆梆顶入……
突然身子一轻,整个人被拎了起来,飞到了半空,重重地抛在了一边。
只穿着上衣的侍卫老爷摔了个嘴啃泥。
地上几个侍卫赶紧站起鞠躬行礼:"是华总管。"
摔在一边的侍卫老爷看清来人,情知不妙,赶紧跪在地上磕头:"小的色胆包天,请华总管饶命。"
头发花白的华总管不怒自威:"赵大人还没开口,你们几个就敢偷食。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还不快给我滚!"
几名"色胆包天"的侍卫面露喜色,心知总管是有意放过他们。连连答是,连滚带爬地逃去。
华总管蹲下身,伸手从他下巴拂过,仿佛在自言自语:"居然在头一夜就被拧了下巴扔了出来。"
苏宇一双桃花眼闪烁着寒光:"有种你把我杀了!"
华管家笑道:"想死那还不容易。但在将军府,死掉一个不受宠的男宠,跟在街上死掉一条野狗没什么区别。"
苏宇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华总管脱下外袍,覆盖在苏宇身上,低下头,对他说出一句:"你还年少,意气用事。"
华总管弯腰把对方抱起。
苏宇警觉地:"你想干什么?"
华总管哼一声:"你放心,我姓华的老骨头一把了,几年前就对男人女人都没兴趣了。我想干什么?当然是带你回去疗伤。"
苏宇没再作声,他实在是没有反抗之力,而且对方年纪也够老……
华总管就这样抱着怀中勉强遮掩身子的美少年,一言不发,走出了幽深花园。
按照惯例,苏宇被安排入住梅园。
梅园乃将军府东南隅有一不大不小的院落,院内种植着较多梅树,故得此名。园内山石花木错落有致,掩映着一幢幢门窗紧闭的小屋。每一幢小屋内,都住着一名将军的男宠。
迫于将军的威严,院内十多个男宠,平日就被自我禁闭在小屋内,相互之间绝不往来,只等将军召唤"侍寝"。一日三餐及日常用度自有仆役按时送到。即使是与那些三等仆役,男宠们亦不敢多言。
也曾有人耐不住寂寞,于深夜偷偷相会。没过多久,那两个"偷情"的美少年就挨了好生一顿板子驱逐了出去。再后来,听说这两个被赶出去的男宠,竟然流落城外土地庙中,做了乞丐。从此偏僻梅园,更加死寂。
当"新人"苏宇被送至梅园的时候,所有的门窗,纹丝不动。
苏宇并没有特别注意到此处诡异的气氛。他甚至都不曾想到,自己受到的待遇与其他男宠都不同。"服侍"苏宇的,不仅仅是惯例的那些三等仆役。华总管频频过来照看,亲自带着大夫察看苏宇的伤势。大夫巧手施治,下巴很快复位。
仆役们看在眼里暗暗称奇,华总管何曾对一个男宠这般照看?虽说这个男宠的"美貌"犹在他人之上,但身为残疾,又在第一夜惹恼了赵大人被踢下了床,这新来的男宠在府中,只怕没有了"前途"……但华总管却明显对他另眼看待。
而年老华总管的"正派"在府中是出了名的,于总管的异常举动。没人敢"想歪",更没有人敢多说。
苏宇双腿残疾行动不便,只能终日躺在床榻上,两眼直直地望着紧闭的窗户,默然无语。
每日都有人按时送过精美饭食,但苏宇却是紧闭朱唇,碰也不碰一下。
那些茶点饭菜总是被原封不动地收回。仆役们早已禀报总管,华总管不置可否。
于是一日三餐,旧的撤下,新的换上。到后来索性端上香气四溢的嫩鸡肥鱼……到床前。苏宇扭头向里壁,只作不见。
乳白的鱼汤、滴着红油的扒鸡、油脂四溢的猪蹄,以及青菜的碧绿、米饭的雪白……各种香气夹杂在一处,在空气中缭绕着,涌进了苏宇的口鼻。最大限度地勾引着他的胃,尽可能地摧毁着他的意志。
如果说苏宇没有埋首美食大快朵颐的冲动,那是假的。当各色美食摆在一个饥肠辘辘的人面前,一个人,只要神智尚且清明,也许可以做到不去正眼看,但却无法做到不去想。
在食物香气的弥漫包围中,苏宇只有以最大的意志力克制自己,克制住自己伸手抓起盘中物塞进嘴里的冲动。
他一个堂堂男儿,是宁死也不要受那样的"□之辱"。
苏宇绝食已经三天了,一张绝美的脸,愈发苍白。
紧闭的纱窗内,不知何时破了一个小洞,半夜三更的,风吹灌窗,呼啦啦响了一夜。夜尽天明,黎明初曦,一束阳光洒入,床上人却如僵尸一般,直挺挺躺着,一动不动。
叽叽喳喳鸟鸣声,他终于睁开了眼。只见纱窗微破的一小洞内,钻进一只小小的麻雀。扑愣着翅膀在空中,叽叽喳喳叫着瞅着床头的饭菜以及床上的"活死人"。终于,一头扑下,扑在了那碗雪白的米饭中,大吃特吃。
一边吃一边还抬头看那个面无表情的"活死人",只待对方一动,立马逃之夭夭。
苏宇望着这只米饭中的匆忙就餐的小小麻雀,想起了生前军营中的野外生存训练,曾在饥饿中与战友们抓了几只麻雀生食,那一小团血肉,不过是抹点盐巴就往嘴里送。味道很腥膻,但还是硬咽了下去,没有一丁点的浪费。
第三天,可能是最难煞的日子,胃里就好像有无数只小手在拼命地挠着。一连三天,克制住了对熟食香味的引诱,但面对着这只小小的活生生的麻雀,苏宇竟是有种强烈的欲望,想把这近在咫尺的活生生的小鸟一把抓住直接塞嘴里的冲动。
麻雀突然从碗中飞起,扑愣着翅膀找不到出口在屋内横冲直撞。
不是苏宇有什么动作,而是吱呀一声门开,华总管推门进来。
华总管看看床上半死不活的苏宇,米饭中浅浅的凹坑,以及满屋子乱飞带着饭粘子的麻雀。笑道:"苏家小公子,你还真有把自己活活饿死的意志力。"
苏家小公子……苏宇已经没有探寻这具身体前世的主人身世经历的兴趣。他甚至都没有回头看来人一眼,只是躺在那里,一言不发。
华总管随手拿起案上的一根筷子,弹指射出。一声惨啼,那个刚刚飞到苏宇头顶的麻雀就被筷子贯穿了肚腹,钉在了墙壁上。就在苏宇面前,尚不得死,兀自挣扎着,一滴又一滴的鲜血顺着筷子滴了下来,滴在了床榻上。小小的鸟儿已经是叫都叫不出来了,一时间又死不了,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看样子痛苦万状。
华总管看着苏宇灰白的脸冷笑道:"你看起来很不忍心,原来你倒是有妇人之仁。你现在这个样子甭想求死。如果你不能在将军那里得宠,在这府中,你迟早会和这钉在墙壁上的小小鸟雀一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被钉在墙壁上挣扎的麻雀终于垂下了翅膀,一动不动。
华总管:"有一点比较残酷,你在这将军府中绝对比这些小小鸟雀活得要久得多。而且,不出一两天,赵大人绝对会召你侍寝。"
苏宇终于转过头来,瞪视着他。
华总管盯着他的眼睛:"本来如果第一夜伺候不好大人,新来的男宠以后会再无出头之日。但你一定会是个例外。我不会看错的,你很特别,长着一张美人的脸,眼神中却有一种壮士的坚忍。这个很能迷惑人,只要你学会利用,很容易在众男宠中脱颖而出。"
苏宇呸了一声。
华总管随手拎起茶壶,把变凉的茶水冲入发冷的米饭中,再加点肉汁,捏开苏宇的口,硬灌了进去。
苏宇挣扎着,那只青筋暴露的手却是钳子一般捏着他的两腮让他动弹不得。半碗肉汁茶泡米饭硬是被灌进了肚中。
过了好一会儿,华总管才松开手。苏宇趴在榻上剧烈咳嗽着,却是怎么也吐不出来。
总管站一边平心静气地:"很抱歉,让你白饿了三天。"
苏宇怒极之下问了句废话:"你为什么不让我死?"
总管回答跟上次一样:"在将军府,死掉一个不受宠的男宠,跟街上死掉一只野狗没什么区别。"
总管转身离开了。
很快仆役们又送上了热气腾腾的新的饭菜,被躺在榻上的苏宇全砸地上。
第三章 疯癫天子
护国大将军赵钧又一次被诡异地召进了宫。
宫墙里的内侍宫女们见了将军大人个个恭恭敬敬。脸上不敢有丝毫异样,想笑也只能憋肚子里。想是跟着少年天子有段日子了,短短期间,个个都练成了肚笑皮不笑的神功。
被内侍领着,曲曲折折,走了好久。御花园深处的碧清池,纵有纱幔遮掩,亦可见其中水雾蒸腾。隔着远远地,就听得里面的欢声笑语,亦可说是浪声狎语。光听声音就能想象得出,里面已经"不堪"到了何等地步。
将军于五步处站定了,还没开口,就听得一个女子的浪声高叫:"皇上,皇上摸臣妾这里……看臣妾这里是不是比皇上刚刚吃下的葡萄还要滑……"
赵钧皱紧眉头,不由得后退一步。用力咳嗽一声。
幔帐被挑起,其内女子笑声:"皇上等候将军大人多时了,赵大人还不快进来?"
赵钧刚一进去就又想退出来。朦胧水汽间,里面或坐或卧十多个妃嫔,个个体态曼妙,举止轻佻。身上关键部位仅以少量布料勉强遮掩,这十多个妃嫔身上的全部布料加在一块,还没将军大人的一件袍子多。
姹紫嫣红簇拥中,一点明黄若隐若现。
十六岁的少年天子——穆帝元弘,大半个身子浸于温泉池中,眉清目秀,脸孔白皙,披头散发,眉间看似随意地勒着一根明黄色的抹额。倚着池沿蜷缩着,苍白、瘦弱,看上去就弱不禁风。
赵钧跪倒行礼:"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弱不禁风的皇上有气无力地做了个手势,众妃嫔们心领神会,纷纷向将军大人爬去。
跪在地上的赵钧抬起眼皮,脸色一变。
这十多个姹紫嫣红的妃嫔,皇上的女人们,衣不遮体,一个个拖着曼妙的身躯,蛇一般地蜿蜒向前。将高大黝黑的将军大人团团围住,一双双白皙如玉的手臂伸出,拉着扯着……一张张妖媚的脸荡着笑容,竟是要齐心协力,把将军大人拉扯入池。
赵钧空有一身武功,哪里敢对这些娇嫩有如鲜花的妃嫔们下手,只怕稍一用力,碰破了一两位妃嫔的嫩皮;又怕一伸手,接触到了没有布料遮掩的"皇上女人"的玉体。横竖是担当不起的罪责,只有任由众女子拉扯着,被一双双玉手推进了温泉水池中。
那十多个"不端庄"的妃嫔,嘻嘻哈哈,纷纷披起罗裳遮体,面对皇上,倒退着,退出了纱幔的包围。
于是这些宛如烟罗的纱幔,重重包围中,就只剩下将军和皇上两人,共浴碧清池中,近在咫尺。
赵钧低头:"臣擅自闯入,罪该万死。还请皇上恕臣死罪,容臣禀退。"
起身欲离开,手腕却被皇上白皙的嫩手一把抓住。
赵钧不得擅自甩开龙爪,只有任由其握着,只有抬起头,与一双龙目四目相对。
穆帝再凑得近一些。
赵钧躲无可躲,只有在对方炯炯有神的注视下垂下眼皮。
穆帝瞪大一双龙目,眼不眨地盯着那张黝黑且棱角分明的脸,再凑近些了,感受着那种成熟男人的味道。深呼吸,呼吸着道出了:"赵爱卿,你是真正的男人,是属于朕的真正的男人!"
穆帝再往前凑,几乎贴到了对方怀里。
赵钧微微挣扎着却不敢用大力,谁都知道这皇上龙体是如何的弱不禁风不堪一击。脸皮渐渐紫涨,语气有些生硬:"皇上请自重。"
然而皇上却赖在他怀里说什么也不肯起。一双瘦骨伶仃的手臂环住了对方,继续喃喃地说着:"赵爱卿,朕天生就是你的人。朕情愿不做这个皇帝去你府中当奴才,一心一意地侍候你。你是主子朕是奴才,朕本来天生就是给你当奴才的料。"
赵钧一张黑脸竟有些发白:"皇上注意言行。"
穆帝还在他怀中说着:"你还嫌朕对你不够好吗?当日那个比女人都漂亮的苏宇一个接一个杀掉那些没用的侍卫要冲入宫,你赶来救驾的时候,你望着人家的眼神……朕可是全看在眼里了,朕心里有多不舒服你可知道?朕当时真希望自己就是那个在落日余晖中握一把长剑染了一身鲜血的苏宇……可朕还是把那个原本要砍头的苏宇送到了你府上,让朕的赵爱卿慢慢享用……朕早就知道你对那个苏宇馋涎欲滴了;赵爱卿却不知道,朕对你流了多少口水……"
那张皮肤薄得似乎一碰就破的脸慢慢仰起,凑到了将军的脖颈处,突然猛力啃咬着。
赵钧一伸手,稍一用力,怀中这个瘦小单薄的少年被推得向后飞出,重重摔在了池沿处。
赵钧面无表情,跪在池水中:"微臣大不敬,还请皇上赐罪。"
怪异笑声,摔得一身青紫的天子半躺在池水中,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赵钧一下子站起,道一声:"臣且告退。"
转身欲走。
喀喀声响,穆帝启动机关。从天而降巨大的铁笼,将整个碧清池笼罩在内。
赵钧已经是逃无可逃了。
那边的穆帝,扯去了身下的中衣。于是全身上下,除去一条明黄的抹额,不着寸缕。
不着寸缕的皇上,在温泉水滑的抚摸中,四肢着地,就像一只苍白的小兽,对着将军,风骚爬来。
赵钧倒吸口热气,室内全是热气蒸腾。水汽氤氲中,穆帝拖着白皙单薄的身子,脸上尽可能地做着媚态,向着高大有如铁塔一般的将军大人,一点一点地慢慢爬来。
将军大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穆帝眉清目秀也还算漂亮了。素有龙阳之兴的赵钧不是不喜欢漂亮男人,只是这位口口声声说自己该当奴才的皇上着实让人不寒而栗。
赵大人绝对没有在皇宫里上皇上的兴趣。
这位即位不过半年的皇上,以前没少对将军大人动手动脚,但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
也许是以前一直都没能"得手",所以忍到今天才这么不顾一切。
十六岁的少年天子,最近一连几天都做梦梦到自己在将军大人的黝黑身躯下扭曲着……
朦胧水汽中,那个□的身躯若隐若现,动作分外夸张。
皇上一个饿虎扑食,扑向了将军。
整个身子贴在了将军身上,扭着,粘着。穆帝气喘吁吁地就要撕扯着将军的战袍。只是身形实在单薄,力气实在弱小,撕扯了半天,那件结实的袍子硬是纹丝不动。
赵钧只要一伸手,一用力,就能把粘在自己身上的小鸡仔似的少年捏碎。只是实在无法下手,又怕稍一用力一不小心,捏碎皇上的一两根龙骨,那可就成了无从辩解的天大罪名。
两人就这么僵持在了温泉水池中。
水花四溅。
皇上扭股糖儿似的扭在将军怀里,在那个纹丝不动的身躯里用尽全身力气撕扯着那件结实得该当千刀万剐的战袍,又分明感觉到对方毫无反应……
皇上终于停下了手,嘴一抽搐,嚎啕大哭。
坐倒在池水中,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那架势当真就如孩童在街上眼巴巴看着红得发亮的糖葫芦却吃不到口。
做梦都想着被将军压在身下,都是那件该死的袍子……
一瞬间高高在上的皇上萌生了一种想把做这件袍子的所有匠人统统查出杀光了的冲动。
赵钧则是做梦都不曾想到坐在池水中哭得像个小孩子的皇上脑中竟产生了如此迁怒他人的古怪念头。
这位少年天子,从生下来就被捧着、呵着、护着,从来没有什么想要却要不到的。从妃嫔到大小内侍,哪个不是把被皇上临幸当作莫大殊荣的?除了这位一见面就让人想流口水的大将军。
巨大的铁笼内,禁闭着嚎啕大哭的穆帝和冷汗涔涔的将军。
穆帝并没有如愿以偿,把将军强 暴或者说是被将军强 暴。
穆帝的亲姐姐金宁长公主闻讯赶来,打开机关。赵钧这才得以脱困。
哭到眼泪不流只在那里干嚎的穆帝被内侍们七手八脚裹上龙袍抬着离开了碧清池。
这个仿佛永远也长不大的十六岁少年天子"视姐如母",纵使行事荒唐一意孤行,对年已双十的长公主还是言听计从的。
如果没有金宁公主的多次解围,以穆帝的身份及其"死缠烂打",仪表堂堂的护国大将军是怎么也逃不出穆帝的手掌心。
金宁公主亲自送将军至宫门口。
距宫门口一箭之地,凤銮停下。隔着一道黄金帘,金宁公主叹口气:"皇上总是这么年轻不懂事,你……你别往心里去。"
赵钧微微弯腰:"皇上不过是年轻贪玩,微臣又何曾敢说个不字?"
金宁公主半晌无语。
风吹帘动,月上梢头。
终于,帘内人低声道:"时候不早了,赵大人早日回府休息……"
"微臣这就告退。"
行礼毕,赵钧转身,大踏步走出了宫门。
那顶凤銮仍然一动不动停在当地,直到将军大人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口外。
内侍宫女们屏息凝气。
只有为首的一桃红宫装少女咯一声笑出了声,又赶紧捂紧嘴巴。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分外灵动。
公主殿下倒也没计较这位贴身宫人的失礼之处,只吩咐一声:"摆驾,回宫。"
众内侍抬起凤銮,默不作声返回了宫墙深处。
宫人内侍软软的鞋底踏在青石板上,竟是一丝脚步声都无。
两排宫人挑着精致宫灯在前引路,在清冷月光下,倒更像是一群衣冠华丽的幽灵。
宽大銮轿内,金宁公主孤零零地端坐着,跟往常一样的孤寂。
銮轿侧,公主最贴身的侍女阿桃迈着小碎步默不作声地跟随,内心微微叹气:"这位赵大将军,真的是大衡一等一的大英雄了。公主倘能配此等英雄,何不妙极?可惜了,听说这个将军好生古怪,只爱些美少年。那些主动求亲的名门淑女,竟是一个也瞧不上眼。"
夜风吹过,阿桃微微打个寒战。
帘内公主微微咳嗽声。
自从穆帝登位,金宁长公主垂帘听政,代弟处理政事,劳心劳力,却也操劳得紧了。
默不作声的阿桃脑中又冒出两个念头:
"和皇上同为皇后娘娘所生的公主殿下,为什么不是男儿身?"
"公主自从十六岁来就拒绝了无数次求亲,其中不乏出类拔萃的青年才俊。可惜了,公主殿下却是一个也瞧不上眼。"
宫墙外。
赵钧一出宫门,立刻有几个侍卫跑上来示好。将军大人的坐骑,那匹出了名的"万金难求"的宝马白蹄乌,有如一道黑色闪电般冲了过来。
白蹄乌,全身漆黑皮毛丝缎一般光滑闪亮,无一根杂毛,四蹄却是雪白。由首到尾,长约八尺,神骏异常。
几名侍卫看得半天不眨眼,满脸艳羡之色。一名侍卫脱口夸道:"也只有将军大人这样的人才,才能配得上这样的神马。"
另一名侍卫赶紧横了对方一眼,向将军赔笑道:"这小子不会说话。应该是只有这样的神马,才能配得上将军这样的人才。"
几名侍卫集体轰笑道:"那是那是。将军大人这样的人才,也只有白蹄乌这样的神马才能配得上。"
赵钧翻身上马,于马背上笑骂道:"几个大老爷们说话越来越油嘴滑舌……"
话音刚落,众侍卫伸长脖子一迭声地叫着:"王爷。"
穆帝的胞兄,彦王元湛的车驾转眼至宫门口。
车夫勒马,轿帘打起。其内端坐着彦王,丰神俊朗,比当今的荒唐天子更具有帝王相。
赵钧于马背上抱拳行礼。
彦王笑得很亲善:"听说赵大人又被皇上传进了宫中侍奉。不知赵大人今日的侍奉,可还合皇上的心?"
几名靠前的侍卫脸色全变了。无声无息地退后,躲得远远的。
赵钧打个哈哈:"听说皇上特意赐王爷十名月兹国的俊男美女,又令人专门于王爷行乐时绘了图。不知王爷的行乐图,可还细致有趣?"
彦王脸色微微一变,复又恢复平常。笑道:"小王无能,哪及得上大人被皇上青眼的大福。"
赵钧皮笑肉不笑:"小将无能,哪及得上行乐图所绘的王爷夜御三女两男的龙马精神。"
不待彦王再开口,赵钧一抱拳:"小将这就告辞。"
白蹄乌一声长嘶,闪电般冲出。一人一马,转眼没入夜色苍茫处。
轿帘垂下。彦王不动声色,心中暗道一句:"这个赵钧,就这么沉不住气。倒也有趣。有朝一日,总会让你死在本王的手上。"
第四章 榻上的谋杀
当夜,赵钧召人侍寝没有翻牌,直接点名苏宇。
五天之内全靠华总管强灌肉粥参汤续命的苏宇就这样被半死不活地地抬入将军那间宽大的卧室。
那些仆役们伶俐得紧,惟恐这次新男宠又在榻上不懂事,就用大团的丝帕把个残废美少年的嘴塞得严严实实。
这次的苏宇别说咬舌自尽了,就连咬人都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双腿"残疾",双臂使不上力,口被封。苏宇趴在榻上,真正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将军抬起他的下巴,轻笑道:"姓苏的小杂种,留在世上,被废了武功,还不是等着被人玩……遇到本大人,是你的福气。"
这次的将军,没有心情"调情"。甚至不用药膏润滑,就这么硬梆梆地顶入,和着里面鲜血的温热,肆无忌惮地冲撞着。
偌大的铜床在将军的"威力"下咯吱咯吱直响。
黑白两股之间,鲜血在不断地涌出。
穿刺的、活生生撕裂开的疼痛……
比非人的疼痛更不堪忍受的,是身为男人却被男人强 暴的奇耻大辱。
明晃晃的灯光照映下,一切都是赤 裸裸的、毫无顾忌的……
雪白的墙壁上,交叠着一上一下两个"激烈运动"的人影。
苏宇在将军的压迫下全身痉挛。冷汗全身流淌,一双眼睛由原先的怒火燃烧逐渐转为黯淡无光。
身后,鲜血还在往外涌。
然而,剧痛却似乎在离自己远去。
居然没有就这么死去,全身的感官变得麻木。
木然地承受着,机械地忍受着。
无法开口的苏宇已经不在脑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我要杀了你,我要把你千刀万剐"之类的废话。大脑正在变得空白,仿佛所有的意识在一点一点地抽离体外。
将军仍然在气喘吁吁地"运动"着。
苏宇眼一闭,昏死了过去。
感觉到了异样,将军再用力动作几下。下面那具身体却是没有一点动静。
他终于从鲜血的浸润中抽离了出来。
那个雪白的身体就那么趴在榻上,后身还在汩汩地淌着鲜血。看起来,像极了死尸。
将军暗骂一声晦气,他可不希望自己刚才是在奸尸。
稍一用力,就把那个头朝下趴在榻上的身子翻转过来。
苏宇口中塞满丝绢,脸色发青,双目紧闭,全身雪白耀眼,仰天八叉地躺在将军面前。
那张脸的确生得够标致,只不过一副死人脸的鬼德性,瞧着就来气。
将军一伸手,把丝绢从对方口中取出。那张口仍然张得大大的,就像一条被晒干的死鱼。
刚才取丝绢的一刹那,已经探测到对方鼻下微弱的呼吸。
果然没死。
就算被废去了一身的武功,以他之前练武打下的根基,这身子骨哪有那么容易被人在床上玩死掉?
然而,呼吸真的很微弱,只怕已经是命悬一线。
如果换成别人,最多吩咐一声仆役们把人拉出去完事。
不过,想起了当日飞马奔至宫墙外,看到的那个持剑挺立的浴血少年在落日余晖下的身影……
让马背上的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竟看得有些发呆。
美少年没少见识过,但从未见过如此勾人魂魄的。
一张脸生得比女人还要美,却又是全身浴血,满身的杀气……
尤其是那双原本应该很妩媚的桃花眼,迸射出来的却是杀手的凌厉。
这种强烈的反差,足以让人目眩神迷。
当然,此刻躺在榻上大张着嘴的"死鱼干"与宫墙外令众侍卫丧胆的"冷血杀手"已经是天壤之别。
不过本大人还没把你玩够,就不会让你这么轻易死去。
将军趴在了他的身上,低头吞下了那两片发白的嘴唇。
一股丹田热气从腹腔涌上,涌入对方口中。
一只已经僵硬的手,微微一动。
将军松开了口,昂起上半身,双手在对方胸腔处稍一用力积压。
苏宇张着口,发出荷荷的声响,睁开了眼,却是眼神涣散。
那副样子,看上去简直和白痴没什么区别。
这真的让人看着来气。
将军一怒之下再向前挺入。
苏宇啊一声惨叫,里面的窄小被巨大填充攻击着,旧伤之上又添了新伤。更多的鲜血在向外涌出。
他不知不觉中摆成大字型,在那个黝黑的身体下痛苦地扭曲着、挣扎着。
自从那日在宫门外看到那个夕阳下的身姿,将军就有无数次把这个独一无二的美少年压在身下尽情蹂躏、发泄的冲动。
现在终于可以"实践"了,却又偏偏是这么一个半死不活的鬼德性。
心里没来由的升起一股怒火,动作更加猛烈。尽可能地揉弄着身下雪白的躯体,在那耀眼的雪白上留下了无数道青紫和乌黑,恨不得把对方活生生的揉碎。
惟一不够满意的,是这个"半死不活"没有像其他男宠那样在他身上尽已所能的技术高超、曲意逢迎……
他分明是痛苦的,痛苦到了几近崩溃的地步。
也正是因为这显而易见的痛苦,引发了将军施虐的快感,刺激得将军在他身上施展着更多的疯狂。
苏宇眼神涣散,面无表情地望着眼前的黝黑,耳边是对方的气喘如牛。
他任由对方在自己身上疯狂地动作着,张开了臂,握住了对方的铁臂。忍受着贯穿体内的剧痛,挣扎着半坐而起。
将军动作微微一停。
苏宇双臂从他腋下穿过,抱住了他,把自己的下巴倚在了他的肩窝处,像个女人一样的温柔。
将军心中微微一动。
他一翻身,坐起。附带着怀中人亦紧贴着他的身子,随之坐起。两人紧贴着,坐在了一处。
床榻上,浑身青紫的美少年两腿大张开,坐在将军的大腿根处;紧紧地抱着将军,与他紧贴在一起;如墨的长发披散开来,下巴在对方黝黑的皮肤上微微地蹭着。说不尽的风情与浪荡。
将军试着向上一挺,怀中美少年整个身子向上微微一抬,抬到了半空中。那张极尽妩媚标致的脸面对他,一张口,吹出一口气。
一刹那间,这个"紧"坐在怀中的美少年,看似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妩媚风流,赛过了将军多年来所阅过的一尽男色。
被"抬"到半空中的美少年又轻轻地回落。
将军向上一挺,又抬起,又回落。
抬起,回落;再抬起,再回落……
美少年低下了头,如墨的长发纷散开来,有几根拂过了将军的胸间,拂得将军从里到外一阵发痒。
将军的动作终于轻柔了下来。
他一边在对方体内轻轻地动作着,一边把人搂入怀。轻轻地啃咬着对方的耳垂,在他耳边说:
"美人儿,只要你肯听话,用心侍候,本大人绝不会亏待你的。"
苏宇不作声,抱着他,下巴倚在他的肩上,原本呆滞的眼神中,迸射出骇人的寒光。
将军看不到对方的眼神。他动作轻柔,在那个雪白的皮肤上舔着啃着,细嚼慢咽,尽情享受着怀中的"美食"。
苏宇微微转头,盯着将军脖颈处的大动脉,确认好了位置。
他低下头,在对方肩窝处轻轻啃咬着。
将军仰起头,不禁发出了难抑的激情叫喊。同时动作幅度加大,在其体内胡乱撞击着。
苏宇被撞得上下颠簸,不自禁呻吟了一声。
低低的呻吟声引来的,是将军更加激情的叫喊与动作。
苏宇在他怀中被折腾得死去活来。但他分明感觉得到,对方已经到达快感的巅峰。这个时候,应该是男人最不设防的时候。
苏宇低下头,瞅准大动脉,吸一口气,用力咬下。
很可惜,下巴毕竟在五天前被拧脱了臼,根本使不上足够的力气。
而且即使将军已达快感的巅峰,他的敏锐反应,也非常人所及。
苏宇根本就没咬坏对方的大动脉,只是在对方脖颈处留下了两道不深不浅的牙印。
将军一抽身,再一巴掌,就把这个胆大妄为者扇下了床。
苏宇跪趴在床下,半边脸肿起老高,拼命地咳嗽着,咳出了满嘴的血沫。
他咳着大团大团的血沫抬起头,看到的是结实的黄铜床柱,眼中闪过一丝喜悦,低下头,用尽全身力气撞去。
根本就没有机会触柱。整个身子飞到了半空中,被将军大人拎小鸡似的拎起,又拎回了床上。
赵钧冷笑道:"瞧不出你小子居然如此奸诈。你这么想死,本大人偏不成全你。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苏宇满嘴血沫张嘴就要朝他唾去。被将军眼疾手快,又一巴掌,被扇得险些昏死过去。
趴倒在榻上的苏宇又一次面朝下,被将军压上了身。
接下来,对苏宇来说,是真正的"死去活来"。
这次口中没有塞东西,苏宇惨叫了一个多时辰。
一个多时辰后,气若游丝的苏宇被扔到了地板上。
将军披衣遮住了身体,叫来了下人。指着地上□、满身青紫与鲜血的男宠,下令道:
"请最好的大夫最好的药,一定要把人救过来。"
众家仆面无表情,低头答是。
"还有,必须看好了,绝不能让此人有任何差错。这人要是早死了,我拿你们是问!"
众人脸色一变,看看地上男宠的惨状,有些犹疑。个别大胆的小心询问:"这位苏公子看上去命悬一线,万一……"
将军哼一声:"出现万一,你们几个就都领了军棍自己滚出府!"
几名家仆集体打个寒战,齐齐答是。七手八脚,小心抬着,抬着地上"命悬一线的苏公子",战战兢兢抬出了门,抬到了门外的软轿,惶恐离去。
所有人惶恐中有一个问题却是怎么也想不通:"看样子这位新来的在床上很不会讨好大人,怎么赵大人对这小子的命这么看重?"
谁都没能想到,赵大人内心的想法:
"你居然这么想死在本大人的床上,本大人就偏要你活。而且,还要招你夜夜侍寝。"
赵钧已经打定主意了,等以后有一天把这个形同废人的美少年玩够了、玩腻了,就丢给府外去、街头上。
把姓苏的小杂种丢出去,自有帝都里最肮脏的男人排着队一个接一个上去玩……
居然想在榻上咬死本将军,让他不得好死!
苏汉青一生令人发指的罪行,他的儿子留在世上,终归是得遭受到了报应。
第五章 孔武有力
苏宇发起了高烧,在榻上辗转反侧,满嘴的胡话。
被重金请来的"最好的"名医,看了少年满身的伤痕以及"身后"的惨状,不由得叹气摇头。
这个美少年的境况是如此的凄惨,也许对他来说,无医无药,一两天之内就此结束,才是最好的解脱。
然而府上封送的诊金是如此的丰厚,而且帝都的几乎每一个大夫都挤破了脑袋想要巴结上将军大人。
于是"名医"费尽心思,开出了各种良方。
各种珍贵的、稀奇的、抑或平常的药都被强灌进了病人口中。苏宇昏迷的时候,只能任人摆布;一旦苏醒过来,稍微有点意识,就用尽所有力气挣扎,药汁喷了无数,也不过是换来更大的药碗……
就这样,在挣扎与强制中,苏宇身上的伤,也一天天好了起来。
苏宇下巴脱臼没有完全好,还没有足够的力气咬舌。可那些家丁们还不放心,用各种布团丝绢把病人的口塞得满满的,只在喝粥喝药时取下。病人的双手也被绑在了床头,一天到晚,就这么被迫固定在病床上。
期间将军也曾传唤过一次,家丁们就赶紧禀报名医的嘱托,说病人伤势惨重需要一段时间静养,将军虎威过早行房事只怕于苏公子性命有碍……
好在赵大人的确不想让这个姓苏的早死,也就由得病人静养,一连半个月,都没有再召唤。
这半个月,每一次便溺,对苏宇来说,都是莫大的酷刑。比肉体的疼痛更不堪忍受的,是生前无法想象的屈辱。
一开始挣扎求死,到后来渐渐地"安静"了下来。双手被绑床头,口中塞满布团,病人的眼神逐渐变得呆滞。就这么呆呆的躺在榻上,在药香与便臭中,任由他人忙碌着,仿佛一概无知无觉。形同槁木死灰。
脸色变得灰白,下巴胡子拉渣。原本如墨的长发,半月没洗,油腻腻的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乱糟糟成一团。看上去已经是面目全非。
大人没召唤侍寝,也就没有必要给这个半死不活的男宠收拾颜面。
门窗难得打开一次,屋内臭气熏天。将军似乎已经忘掉了这个"不准死"的男宠,众仆役也就更乐意把病人遗忘在恶臭霉烂的角落。
整整一天过去了,竟没有一个人进屋查看一次。苏宇双手被绑动弹不得,当天的便溺全在床上。没人收拾的病榻上,几乎都要生出蛆来。
第二天中午,华总管一打开门,差点被臭气熏晕了过去。
中午的阳光洒入,昏暗发霉的屋内难得有光线,苏宇不由得紧紧闭上了眼。
华总管捂紧鼻子往里看,看了好一会儿,才确定下来那个病榻上蜷成一团的人形怪物,就是绝色美少年苏宇。
他不由得站在门口呆了好一会儿,醒悟过来,转身叫来了仆役。
总管喝骂声中,仆役们手忙脚乱,为病人擦洗身下秽物。门窗全部打开,又忙碌了好一会儿,才把屋内打扫得干干净净。
还有人拿着脸盆剪刀什么的想帮病人收拾颜面,却被病人杀人似的眼光吓退了回去。
苏宇宁愿要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脏丑模样。
华总管在病榻前来回踱了几步,突然停下来,对着床上没了人样的男宠道出一句:"你能答应我,不去寻死吗?"
苏宇抬起眼皮看他一眼,又闭上了眼,神情冷漠。
华总管哼道:"你给老夫脸色看,对你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苏宇闭着眼睛没动静。
华总管:"你躺在这里不见阳光已久,得出去走走。"
总管一声令下,苏宇被束缚的双手得到了解脱,只是口仍然被封。被家丁们抱上了软轿,抬进了花园里。
午后的花园,艳阳高照,鸟鸣宛转。
软轿被抬到了花圃内,石桌旁。圃内华丽盛开着成百上千株名贵的菊花,五颜六色,在秋风萧瑟中轻轻地摇摆。
仆役们轻轻地放下软轿,在总管的示意下尽皆退散。于是菊花丛中,只剩下总管与男宠两人。
菊花于风中摇曳,五颜六色的花瓣落了一地。满地残菊,又是随风起舞,轻轻地飘落在了苏宇的衣襟上。
四下里人影皆无。
总管抽出了他口中的布团,低下头,对他说:"不想为令尊苏大人报仇了吗?"
苏宇毫无反应,甚至都不看他一眼,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总管当然想不到这世上还有灵魂转换的邪事。对方反应如此冷漠,让他颇有些惊诧,但更多的,还是失望后的冷嘲。
总管冷笑道:"不过一次房事折磨,就让公子性情大变到了如此地步。听说苏家小公子从小就拜西域高人为师,习得一身惊人的武功。两个月前令尊大人被皇上下旨满门抄斩,公子千里迢迢赶至帝都,却是晚来一步,只能在众目睽睽下夺取挂在城门的令尊首级。前后不过两日,就又听说了公子持剑连杀十多名大内高手,意欲冲入宫中弑上。若不是赵大人及时赶到,只怕公子还真的会冲入宫惊扰圣驾。只是一山还比一山高,苏公子一手绝妙的剑术,却也只能做我们赵大人的手下败将。"
苏宇面无表情地听着,那样子看上去就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总管叹口气:"公子如此绝世的身手,连赵大人都捉拿不住,让公子从其手中逃脱。"
"当真奇怪至极,又不知是何等小人阴谋算计,给如此身手的公子钉入了三枚附骨钉。又把废去了一身武功的苏公子扔到了刑部门口。"
苏宇还是面无表情,听着别人的故事。
总管微微弯下腰,突然伸手一拍对方的膝盖骨。
苏宇忍着没有哼出来,痛得冷汗直淌。
总管直起腰来,笑道:"那个神秘人算手下留情,这三枚附骨钉,并没有真正废去公子的武功。"
"只要找到名副其实的神医,不仅公子的三枚附骨钉可取出,还有办法恢复武功。"
苏宇呆滞的眼神中终于闪过一丝光亮,复又黯淡了下去。
被困在这个肮脏的将军府,连逃跑都不可得,又何来恢复武功?
总管没有再说下去,头顶一声啼鸣,一头大雁带着箭伤重重地坠下,落在了苏宇的脚下。
带着金羽的长箭从大雁的脖颈处贯穿而过,一箭致命。那头大雁在苏宇脚下只抽搐了一下,就此气绝。
总管弯下腰,恭恭敬敬地行礼:"小人见过赵大人。"
苏宇背对着将军没有回头。
赵钧挽着弓箭大踏步来到苏宇面前,看清楚模样,不禁失笑道:"好端端一个大美人,怎么变得跟外面的乞丐似的。"
说着伸手抬起对方的下巴。
苏宇把头一偏,摆脱过他的手指触摸,眼神中全是厌恶与憎恨。
赵钧不怒反笑:"你既然这么不识抬举,今晚就由你来侍寝。"
那双充满厌憎的眼睛瞬间转为惊惧。
赵钧仰天大笑,道一声:"看好了,绝不要此人出任何差错。"
身后家仆们轰然答是。
立刻有几人冲上抬起软轿。
苏宇惊惧后是怒极,冲着将军的背影怒喊道:"有种你杀了我!"
将军没有转身,冷冷道出一句:"你再出言不逊,信不信本大人开个口把你扒光衣服扔到街上?到时候,自有数不尽的男人来玩苏汉青的儿子……"
这次不是苏宇惊惧闭嘴。早有伶俐家仆眼疾手快,拿布团塞了"不知死活"的男宠一嘴。
当天晚上废人苏宇就被从头到脚洗了个干干净净,连袍子都没披,直接裹在锦被中被抬着进了将军卧室。
这次将军已经在房内了。裹在锦被中的苏宇躺在榻上,口被封、双手被绑根本动弹不得。闭上眼睛,身上一阵冷又一阵热。
将军看样子一点都不着急,坐在案旁慢慢地翻着兵书。良久,方合上了书来到榻前。
伸手打开锦被,美少年赤 裸的身体一览无余。
苏宇脸色灰白,条件反射似的蜷缩着、双腿夹紧。
"残废"的双腿哪抵得上将军伸手用力?
两条雪白的腿被硬生生掰开,将军一根手指插入里面,翻出里面的粉红。
苏宇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将军笑道:"看来那几个大夫有两下子,这么快就把伤治得像模像样了。"
如果不是真正动弹不得,苏宇真的会不计后果地唾他、咬他。
将军在他面前从外及里、一件又一件,慢慢地脱下了自己的衣服。像是有意展现着自己那发达健美的男性身躯。
说句实话,如果在二十一世纪,以将军的身材,穿个泳裤到沙滩上,绝对够资本令女人们流鼻血,让大多数男人都自惭形秽。
跟将军赵钧相比,有太多的男人都实在不像个"男人"。
全身没有一丝赘肉,排列着大大小小黝黑发亮的肌肉。极具阳刚之气,看上去就孔武有力。
当晚,将军用小半夜的时间让身下的人深切体会到了什么是将军的"孔武有力"。
床榻够结实够宽大,小半夜时间里一直在咯吱咯吱剧烈摇晃。
将军的喘息声中,苏宇和对方深深地"连"在了一起,被折腾得从床头滚到床尾,从床里滚到床外,满床乱滚,几次都差点滚下床。
毫无反抗之力的苏宇就像布偶一般任人摆布,被迫换了五六种姿势……
半夜下来,苏宇身上又多了很多的青与紫。
里面刚刚愈合的伤口又破裂开来,流了很多血。
等将军终于从对方体内抽出身来的时候,嘴着仍然贴着封条的苏宇只能用鼻子艰难呼吸。
本来很少有男宠能在将军榻上过夜。
但在苏宇身上奋战了小半夜的将军意犹未尽,竟没有唤人把男宠抬出去。抱着身下雪白的身躯,紧贴在一处,就这么呼呼睡去。
也许是被折腾得太久,也许是身心疲惫。苏宇被那双铁臂抱在怀中动弹不得,不由得闭上了眼,第一次流下了两行屈辱的眼泪。不知不觉中,昏睡了过去。
清晨,昏睡中的苏宇被惊醒。
早早醒来的将军在他体内塞进一堆冰凉的药膏,然后一翻身,又挺了进去。
看着身下人睁开眼后脸皮紫涨的痛苦模样,将军伸手撕去了他嘴上的封条。
苏宇大张着口,痛苦的尖叫。
尖叫声引发将军在他体内冲撞得更加用力。
苏宇闭上了嘴,把所有的尖叫都压在了喉咙中。
他已经不再想着咬舌自尽结束这非人的痛苦。
他想起了总管说的一句话:"在将军府,死掉一个不受宠的男宠,跟街上死掉一只野狗没什么区别。"
他要活下去,要等待时机。
他睁开眼,冷冷地看着在自己身上"运动"着的"变态畜牲"。
总有一天,我要把你在我身上做下的一切,加倍地返还给你!
第六章 天怨人怒
一直到天光大亮,将军才把身下人放开。
脚步声响,苏宇挣扎着抬起头来,看到的是不知从哪钻出来的几个婢女捧着面巾铜盆洗漱之物,为□的将军从头到脚仔细地擦试着。
苏宇眼神中闪过一丝惊骇,看着面前这些十五六岁的花季少女,面对将军的胴 体,擦试工作一丝不苟,手法熟练之极,丝毫不觉得难为情。尤其是一个模样十分娇俏的红衣小婢,跪在地上,仰起头,面对将军两腿间的那个部位,从里到外,擦试得分外仔细。
赵钧回头,看到苏宇眼中的惊骇,不由得笑道:"令尊苏大人,生前极尽奢糜。据说每晚都有年幼娈童跪在苏大人榻下价值连城的金丝毯上,一跪一宿,等着张口接下苏大人唾出的一口浓痰。比起令尊大人,赵某人已经是够怜香惜玉了。"
苏宇咬紧嘴唇不说话。
赵钧一伸手,捏紧对方的下巴令其不得不抬头面对自己:"你应该知道贵府那些不到十二岁的娈童不小心让令尊的浓痰弄脏了番邦进贡的金丝毯,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苏宇瞪着他,努力闭紧嘴巴。
然而,根本闭不紧的口被对方用力捏开了。
赵钧嘿嘿笑着说:"那些原本是生在好人家的小童,就得被扔给苏府中最卑贱的下人随便玩,甚至是扔给苏府看院的黑狗……"
苏宇挣扎着想摆脱他大手的掌握。
赵钧:"姓苏的所作所为天怨人怒,他儿子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就是报应!"
"杏红,把你手中的绢团塞他口中。"
正跪在将军身下仔细擦试"某个部位"的红衣小婢抬起头来,依言把手中还沾着秽物的绢布强塞进了苏宇口中。
舌尖分明能感受到绢布上男人分泌物的腥咸,苏宇脸色发青,一阵干呕,就要不计后果地把绢布从口中挖出。
赵钧伸手点中了他的穴,令其动弹不得。冷笑道:"本大人的体味,多少人想尝都尝不到。别不识抬举。"
看看对方身后的狼藉血红:"本大人还真舍不得让你早死,先让你去养伤,养得差不多了,再来陪本大人慢慢地玩儿。"
立刻有婢女为将军大人披上衣。房门打开,几名家仆低头进入,向主人行个礼,把口中塞有污秽绢布的苏宇抬下,抬出了门。
梅园,几个下人都很快发现了残疾男宠的变化。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咬紧牙关不肯进食了,不管是粥水还是汤药都是来者不拒。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神情呆滞了,天生妖娆的桃花眼,总是闪过一丝冰冷,简直让人望而生畏。
那么美的脸,偏偏又是那样凌厉的眼神,看得让人迷惑,更让人着迷。几个侍候"苏公子"的仆役私下里都议论过,说这个"苏老狗的狗杂种"的把府中上下男女一律比过,还真是天生的尤物。
尤物趴在床上,任人侍弄着他身后的伤口,一言不发。
一连几天,都没有说一个字。
直到有一天屋内只剩下总管与男宠两人。
苏宇突然开口了:"我的父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华总管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令尊的为人,还用得着问我吗?"
苏宇淡淡来一句:"过去的事情,我全都不记得了。"
华总管盯着他的眼睛,苏宇抬头面对他,眼中丝毫没有作伪。
总管坐在他榻前的竹椅上:"也许你真的失忆了,真也好,假也罢。你既然这么想听,我就慢慢跟你说来。"
"令尊姓苏名汉青,原本是外乡屡试不第的秀才。来京都考取功名几年未果,流落街头摆摊卖字为生,一连几年过得很是潦倒。直到偶遇微服私访的先皇,得先皇青眼,从此平步青云,在朝中权倾一时。"
总管古怪的笑容:"你长得很像你父亲。你父亲当年是公认的朝中第一美男子。"
苏宇咬紧嘴唇没说话,他已经十分明白对方在暗示什么。
"先皇对令尊恩宠有加,苏大人的官职一升再升,最高封到汉阳侯。苏家上上下下,从苏老太爷到苏府的奴才,都得到了先皇不同程度的赏赐。可以说先皇对令尊照顾得无微不至,不仅出入同舆,赏赐珍宝无数,而且过得几年,见令尊未婚无出,特地从宫中精挑细选了一个才貌俱佳的女官赏赐做了苏夫人,就是你的生母。先是有了你的两个姐姐,到第三胎,才诞下了苏小公子,就是苏宇你了。你当然不会记得了,在你满月那天,百官齐往苏府到贺。先皇亲自至贵府,在府内外的山呼万岁中,御口亲开,认了你做义子。当真是皇恩浩荡,恩宠无限,苏氏一族,富贵满天。"
"那个时候,别说苏氏族人,就是苏府的一个三等奴才,出了府走在街头,这帝都的官兵们,还得要畏惧三分。"
"苏家如此富贵,如果苏大人只是老老实实地侍奉先皇,本来也没什么。只是苏大人年纪渐渐地大了,行事越来越古怪。你是苏家的独子,自然是全府上下捧上天的金凤凰,只是在你八岁那年,苏府来了个跛足道士,不知用什么办法,几番话竟说得苏大人亲手把你交给了道士,说是去西域习武。"
"你走了以后,苏大人越来越喜欢十岁左右的男童。不仅冷淡了自己的夫人,就连那些婢女们也全都从身边打发开,全部换成和你年纪相仿的男童。开始还好,对身边的童子们总是疼爱有加,只是到后来,苏大人的脾气开始变得古怪。变着法子折磨那些年幼的孩子,苏大人的卧室,一天到晚,总能听到孩子们的惨叫。"
苏宇脸色有些变了,他当然知道那个苏大人是怎么折磨那些十岁左右的男童的。
"那时候苏府的家仆,凡是生养着清俊小童的,都是举家外逃。但总有几家被发现全家人的尸首在城外被野狗分食。凡是被令尊看中的小童,最终都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到一年,苏府模样略为周正的小童竟至于绝迹。于是苏大人常常出府游玩,发现哪家小童生得好,就令人强抢到府中。纵然那家父母如何跪在府外哀求啼哭,都是置之不理。几年中,苏府外,不知跪毙了多少百姓。有大胆的百姓在府外用最肮脏市井秽语咒骂,结果看到的是他家的孩子被扔出府,被苏府放出的恶犬在孩子父母面前撕咬争食。"
苏宇脸上出现了冷汗,用最肮脏污秽的言语都不足以形容那人的卑劣,这个古怪的世界居然还曾经存活着这样的人渣。可这种人渣偏偏就是他这具身体的父亲。
"然后苏府外接连疯掉几个百姓,再也没有孩子的家人敢到府门口骂半句。渐渐的,一个流言在帝都内外流传着,说苏府圈养的一群恶犬,个个皮毛油滑,犬舍中,遍布鲜血白骨,全是孩子们的残肢血肉。于是帝都中的百姓,凡是生养着儿子相貌出众的,都是举家逃出帝都。苏大人多少也知道事情的轻重,抢小儿也只抢寻常百姓家的,于朝中文武的,倒也不会染指。于是帝都中的一些穷苦百姓,不想迁出去的,存个侥幸之心,就节衣缩食,给自己的孩子置办绫罗绸缎,打扮得尽可能地像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要不就是好好的男孩子,穿女装,涂胭脂,扎辫子,扎耳洞,打扮成女孩子的模样。"
苏宇突然冒出一句:"难道先皇就这么坐视不管吗?"
总管似笑非笑:"你也觉得你的父亲做事太过天怨人怒?"
苏宇默然无语。
总管嘿嘿笑着:"自然有那不懂事的文官为此事弹劾汉阳侯,结果那个文官反而被寻了个莫须有的罪名革去了功名下了狱。先皇对苏侯爷的袒护有目共睹,百官但凡有理智,自然不会对苏大人做任何毫无意义的弹劾。"
"先皇对苏大人有过惟一一次小小的惩罚。那次是苏大人做得忒毒了。抢得的一个孩子,孩子的哥哥是御林军一个小小的军士,习得一身好武艺。是个粗人,听说弟弟被抢入府中,不知轻重,跑到府门口大骂,结果看到了弟弟被恶狗撕咬的惨状。哥哥救弟弟不成,反而被府中如狼似虎的护卫们打得头破血流。等他不顾一切地击退众人击毙恶犬救下自己的弟弟也已经是晚了,只有十一岁的孩子,全身百十个伤口,肠子流了一地,躺在自己哥哥怀中,咽了下最后一口气。"
苏宇听得脸色发白。
"那个小军士身手的确不凡,抱着自己弟弟的尸首,居然逃过了苏府护卫的追杀。然后跑到不知什么地方潜伏了大半年,终于让他等到一个机会。汉阳侯轻装便服,率着为数不多的护卫出城踏雪,被军士咬着一把尖刀冲入人群,刺伤了侯爷的手臂。"
"那个军士想当然是想刺杀汉阳侯,只是寡不敌众,关键时候刀尖偏了,于是侯爷只受了轻伤。"
"既然苏大人只受了轻伤,最多把那人一杀了之,也就罢了。只是苏大人对付人的法子实在有些毒,把那个替弟弟报仇未果的军士活捉了。然后在菜市口搭了座高台,。驱逐着帝都最肮脏龌龊的男人,如赖皮乞丐屠夫之类的,一个接一个地上去把罪人轮暴。军士被挑断了手筋脚筋,又打落了满口牙,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轮暴了三天三夜。到第四天,苏大人吩咐在高台上建起一堆柴禾,令人把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没了人样的军士,挑到柴禾堆上,慢火细烤,活生生的烤死。而令尊就坐在台上,在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卫包围中,细细地品着茶,饶有兴趣地观看。"
苏宇咬紧嘴唇,如果不是在说"他的父亲",他真的要破口大骂了。
"那个军士实在是太惨,激起了民愤。事后,成千上万的百姓出动,聚到宫门外。御林军也有很多人跑去。骂声震天,都是骂汉阳侯的。先皇实在是碍不过百姓激愤,只有亲自出面,把苏大人连降三级,又革去了半年的银米。然而百姓们还是不依不饶,说什么一定要将人碎尸万段、凌迟处死……闹到后来,先皇一怒之下下旨出兵,死了一些人,在宫门口流了不少血,又捉了两三个领头人硬说人家是在谋反,才把群情激愤的百姓镇压了下去。先皇对令尊可真够真心的,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把令尊保下。"
苏宇不作声。
"到后来,先皇去世,当今天子穆帝登基。国丧一过,就有官员上书弹劾汉阳侯,弹劾之人越来越多,积到一定多时,加上为首的又有个彦王。皇上这才下旨把人查办。不等御林军到苏府,苏大人就知自己大限已到,咬破腰带上的鸠毒当场毒发身亡。苏家满门抄斩,财产入国库。侯爷的头也被砍下挂在城门示众。只有苏小公子你,常年在外习武,行踪无人得知,成为苏家惟一一个活得性命的。只是整个帝都谁也没有想到,苏家的公子,居然习得如此一身惊人的武功。不仅冲破层层守卫飞身上城门高楼取父亲首级如入无人之境,还差点冲进宫杀了皇上。又能从赵大人刀下逃走。哪知强中自有强中手,这样的身手,还能被人打入三枚附骨钉废去了武功扔到了刑部。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人,又不知该是何等人物?"
看着总管盯着自己的眼神,苏宇哼一声:"你问我也没用的。过去的事,我都已经全都不记得了。"
总管打个哈哈:"我仅仅是好奇。那个废去你武功的神秘人跟我毫无干系,只是公子你……如果那个神秘人是跟令尊有仇的话,凭他的身手,潜入苏府取令尊首级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怕只怕他只是针对你,跟你有仇怨。你现在成一个废人,又有这么个躲在暗处身手不凡的宿敌,只怕你一生都不得安宁了。"
苏宇:"小人贱命,不劳总管挂怀。"
总管:"在这府中,贵贱之分,还不是看你自己。你要还这么倔脾气,旁人自然管不着。只不过如果有一天你像一条狗一样的死去,那真的很不值。跟着将军,倒不求什么富贵。好歹取得将军信任,再想做什么事情,自然方便得多。"
苏宇低下头不言语。
总管一下子站起,看看窗外刚刚爬上树梢的月亮,道一声:"时候不早了,我不能再呆下去了。你一个人在房中,自己好好思量罢。"
苏宇还是低着头不言语。
总管推门出去了。
夜风卷入,席卷得案上忽明忽暗的一支烛倏地熄灭。
黑暗笼罩。
月光照映在床榻上,苏宇脸色阴沉。
想自己前世又没做什么坏事,何以穿越了落到这步田地,被老天爷这般惩罚。
变成废人沦为将军的男宠不说,居然还要摊上那么个"丧尽天良"的父亲。难怪一睁眼就要面对万千百姓的唾骂……
自己现在的状况,真的是生不如死。
可真要这么死去真的不甘心。
那个变态的畜牲,我不会放过他,总有一天,要让他尝到他该尝的滋味。
然而,自己现在什么都没有。
只有先取得那个畜牲的信任,才有机会……
取得他的信任,就要在床上像个娼 妇一样……
苏宇捏紧拳头,全身的血直往头上涌。
他不能想象自己像个小娼 妇一样躺在男人的胯 下。
现在的形势就是,要么像条狗一样悲惨又无声无息地死去,要么就得"主动"一些,再寻找机会。
苏宇抱紧头,猛力向墙壁撞去。
然而这间小屋,所有的墙壁,所有的桌椅凳角,都被包裹上了厚厚的丝棉。
苏宇用尽所有力气也没有感到丝毫疼痛。他不由得埋首枕席间,发出男人的、低沉的哭泣。
第七章 锦秀出场
赵钧对苏宇的身体有些着迷。他抱着这具雪白的身子,折腾了一个多月。
虽然这个男宠从来不像别人那样费尽心思用尽法子来讨好他,在榻上表现得简直像块木头。偶尔看着他的眼神也是冷冷的。但那样的冰冷的眼神配上那样一张妩媚的脸,强烈的反差,反而勾起了将军征服的欲望。
他越是"冷淡",赵钧趴在他身上就越是"卖力"。玩尽了各种花样,用尽了各种可能的姿势,把他当作布偶一样翻来覆去来回折腾,在他体内深入浅出、横冲直撞。做得他脸色发白,痛得他冷汗直淌。然而任凭赵钧怎么变着法子折磨他,他都一声不吭,嘴唇咬破了血,那副晦气样子,似乎宁愿自己被将军活生生做死掉也不肯开口求饶。
哪怕他能求一句。
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以前的男宠,刚来的时候,有哪个不是在他身下哭泣着、惨叫着,涕泪横流地求饶?直到后来做得多了,不再那么容易受伤流血了,就一个个都变成了技巧娴熟的荡 妇,在他身下像蛇一般主动扭动着身躯,尽己所能的迎合着。
这个苏宇,被做得次数着实不少了。身后那个部位也不那么容易流血了,却在他身下似乎永远都是一块"被做死"都不肯开口的木头。
赵钧简直有些恨他了。恨他在自己身子下的冷淡,恨他的木头德性。
梅园中,苏宇被召唤侍寝的频率比谁都高。
赵钧在他身上花的力气是最多的。
从来没有哪个男宠能坚持这么久而不在他胯 下臣服。
这个被废掉一身武功且变成残疾的苏宇,是唯一的例外。
这根该死的木头!
事实上,只有苏宇知道,这一个多月来,自己身体正在发生着显著的变化。
当对方的巨大一次又一次强行顶入身的时候,自己的身体,也在被悄悄改造着。
一开始被同性侵犯的恶心呕吐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明显的快 感。他渐渐地习惯于对方施加给自己的男性暴力,在床榻咯吱咯吱的巨响中,"前面的部分"膨胀开来,忍不住要喘息甚至呻吟。
很多次了,脸朝下趴在榻上,死死地抓住昂起的身子,拼命地揉搓着,整张脸埋在枕间,一双桃花眼变得迷朦、湿润,几乎就要在对方的暴力中哭泣。拼命地咬住嘴唇,不肯发出一声呻吟,那种像荡 妇一般呻吟。在对方强力的迫使下,弓起身子,脸仍然埋首枕间,却是臀部高高翘起……
赵钧抱着他的两股,跪在床上,把他做得几乎整个身子半空抬起,口中发出野兽般地吼叫。
榻上的赵钧就像一头发狂的野兽,骠悍、原始,浑身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
苏宇在对方兽性般的发泄下,体内情 欲在燃烧,一双眼变得朦胧。却是死死地咬着嘴唇,克制着自己不去发出半点呻吟。
他已经不再一心一意地求死,但仍然不能容忍——自己在同性的侵犯下趴在榻上淫 荡下贱,变成一个在男人胯 下宛转呻吟的荡妇。
很多次了,赵钧把苏宇翻转过来,面朝自己,看着他那紧闭的双唇与眼睛。怒气难抑:"我就不信你真是块木头。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在我身下像个娘们儿一样哭泣,哭着求我玩你!"
苏宇睁开眼睛,眼神冰冷,仿佛在说:"你根本就是在做梦!"
苏宇的眼神很容易挑起将军的战斗欲。那种冰冷的眼神,往往引得将军把这个根本没有反抗力的雪白身子翻来覆去,摆出各种屈辱的姿势,在烛火摇曳中,被迫像个女人一样大张开腿,被他百般玩弄……
而那个苏宇,就紧闭着双眼。偶尔也会睁开,即使是在他面前摆着最屈辱的姿势,也是眼神冷若寒冰,那种眼神,让在他身上大发淫 威的将军都感觉到榻上真正淫 贱的是自己。
当然,苏宇冰冷的眼神在对方报复般的兽性发泄下坚持不了多久。他很快闭上眼,以最大的意志力与体内被激发的□斗争着。双手死死地抓着身下的锦缎,嘴唇咬出了血。避免自己情 欲的真相,暴露在将军面前。
赵钧已经不再召唤别的男宠了,但夜夜侍寝的苏宇,趴在榻上仍然像一块雪白的木头。
京都的第一相公堂子霞飞楼,张灯结彩。
月上栊头,各式马车在灯火通明的楼外停了两大溜。马车上下来的老爷少爷们非富即贵,相互打着揖,脸上堆着笑,脚下却丝毫不肯停留。一边嘴里客气着,一边争先恐后往进挤。惟恐慢一步,被大家挤到后面了,错过了近距离观赏 "风华绝代"的大好时机。
楼中堂倌们跑前跑后拼命地堆着笑,大小相公们自觉靠边站。心知今晚的盛会,这楼里上中下各色人等,也只能给人家做陪衬当看客。
霞飞楼的云老板亲自站在门口迎接客人,打了无数个揖,说了无数句大同小异的恭维话。脸上早就笑成了一朵花儿。心想这自称来自西域的"雏儿"还真是天上掉下来的金凤凰,只一个侧影教人绘了图,流传出去,就轰动了整个帝都。这不,"雏儿"说今天见客,立马就吸引过来全城的权贵。
以"雏儿"的姿容,今晚让各位大人们来个竞价,绝对能卖个好价钱。说不定运气好了,只一晚的梳栊钱,就够得上霞飞楼一年的开支了。
想到此处,云老板更是笑眯眯了眼。突然楼外人声鼎沸,所有人都看着一个方向。云老板更是唬得一个激灵,赶紧跑上前,对着伸足踏在下人背上缓慢下车的彦王又是打揖又是媚笑:
"贵客登门,让小楼蓬蔽生辉。我的王爷,您这样的贵客都能来赏脸,霞飞楼的面子,可是天大了去了。"
彦王微微一笑不作答,一抬头,看见对面旋风般的一骑,低下头,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笑容。
云老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当下张大嘴巴。一迭声地喊着:"赵……赵大人,您……您可真是稀客。"
赵钧骑着他那天下闻名的白蹄乌,黑旋风一般的席卷至门口,翻身下马,随手把手中坐骑缰绳递给胁肩谄笑奔来的云老板,只吩咐一句:"把马给我看好了。"
云老板小心翼翼拉着缰绳,赶紧答是:"赵大人的白蹄乌,可是马中的贵客,小的自当用心侍候。"
亲自牵着马,一路小跑地奔进了马房。
赵钧抱个拳:"王爷别来无恙。"
彦王微微欠身还礼:"将军别来无恙。"
两人转身,却是同时往里进。
走至门口,两人同时停下脚步。
赵钧笑道:"这个新来的孩子,听说是少见的绝色。连王爷都动了雅兴。"
彦王微笑着:"汉阳侯的公子,也是难得一见的绝色了,如今在将军府上,想是侍奉得不够好,才让将军动了如此雅兴来此。"
赵钧:"只是不知今晚,这个新来的孩子,花落谁家?"
彦王打个哈哈:"风尘中人,说到底还不是为了钱字。竞价拍卖,人和玩物说到底不过一个样。除非遇到风尘中的异人,偏偏视金钱如粪土,一心一意跟着看上的人,那就不是一个钱字所能左右得了的。"
赵钧:"王爷请。"
彦王:"将军请。"
两人一边客气地相互谦让,一边率着各自的随从,同时把脚迈入门。
一楼大厅人声嘈杂,满满当当摆了百十套桌椅。围着中心一方高台,台上空无一人。紧挨着高台,左右两边两套紫檀桌椅,分别坐着彦王元湛与将军赵钧。
两位贵客,各有四名粉妆玉琢的小相公斟茶、捶背、捏腿,侍候得无微不至。至于其他大小客人,远远地在后,也只能有霞飞楼数量有限的堂倌相公们跑上跑下的轮番侍候。
几乎所有人都伸长脖子等待着,等待着新人的华丽登场。
当然,将军和彦王身后的大小权贵,心里都清楚今天自己只能轮为看客。朝中文武,文官以彦王为首,武官以将军为首。今晚那位"绝代风华"的初夜权,势必成为两位大人物的一场较量。
人只有一个,可两位大人却是谁也得罪不得。只要新来的孩子跟了其中一位,霞飞楼自然会有说不尽的好处;可要是另一位心眼一小,迁怒他人,这小小的相公堂子,可就是吃不了兜着走。
云老板左思右想,不由得又是欢喜又是担忧,远远地躲在柱子后面,连连叹气。
新人的架子看样子比在座的各位官老爷都大。让大家足足等了一个时辰这才神秘现身。
藕合色的纱衫,又暴露出一大片肩膀,洁白如玉。一张脸又用面纱遮掩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真正是勾魂摄魄,定定地往台下一溜,满座里鸦雀无声。权贵们呆了又呆,都觉得这台上的佳人是在看着自己。
长长的水袖伸展开来,舞姿分外妖娆,比帝都最出名的舞伎,都多了几分妖气。看得人眼花缭乱。
台下众位倒有一多半张大嘴巴,险些连口水都流了出来。
一曲舞毕,新人欠身,左右行礼:
"小人锦秀,见过赵大人,王爷。"
说着,把个勾魂摄魄的眼睛又是左右一瞅。看得将军都不由得呆了一呆,连彦王都禁不住心头一跳。
这个新来的锦秀,姑且不论相貌如何。举手投足之间,说不尽的风情;一双眼睛,更是妖媚无限。
只这一份妖娆魅惑,别说堂子里的相公们了,只怕把帝都内外的上中下女子都一概比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重要男配华丽登场。这个锦秀,可是跟苏宇的关系非比寻常。
第八章 夜访
锦秀在台上站定了,一双勾魂眼又往将军身上一溜。
赵钧坐在那里又呆住了,又见对方眼中笑意荡漾开来。这才回过神来,顿觉自己失态,咳嗽一声,在椅子上坐正了。
旁边彦王斜眼瞧在眼里,脸上不动声色,心想"这赵钧果然是见了个绝色美少年就要乱方寸,看来这个小锦秀,今晚他是要定了。"
端坐在椅子上的赵钧,果然是对着锦秀,咽口唾沫。
霞飞楼的云老板笑得合不拢嘴。两位大人为争锦秀,在台下争相竞价,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梳栊钱"已经由最初的八百两抬到了八千两。
只听得周围看客们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在帝都,八百两纹银已经足够去教坊买个色艺双全的舞伎养在府中了。不过是"头一夜",居然抬到了八千两的天价。从来没有听说过行院或者堂子里的"雏儿"能有这样的身价。这下大家全开了眼了。
八千两的天价是将军喊出来的。彦王终于不再往上抬价,望着台上蒙面纱的人儿微笑道:"这样罢,小王也不跟赵大人硬争了。锦秀,你自己拿主意。喜欢谁,就表个态。如果锦秀能看中赵大人,那是英雄美人,相处益彰;如果锦秀能看中小王,小王愿出一万两,给锦秀置办新装。"
人群嗡嗡声。彦王居然肯出一万两来梳栊一个相公,这消息放出去,绝对能震动整个帝都。
将军与彦王,一个如塞北的苍鹰,一个如江南的白鹤,各具千秋,本来就无法分出高下。真要让人选,可真生选得出?
彦王丰神俊朗,比将军更俊美;
将军英雄豪迈,比彦王更阳刚。
现在就要看锦秀的喜好了。
只见高台上,锦秀抬起眼皮,对着将军,溜了三溜。眼神中,情意无限。
台下人全瞧得一清二楚——锦秀属意谁,已经是再明白不过了。
彦王第一个站起来,附掌大笑:"自古以来美人配英雄。如此美人,也只有赵大人方能配得上。"
赵钧站起回礼。
锦秀站台上盈盈拜倒:"谢王爷成全。"
彦王风度如此。其余看客们也嗡嗡作声,七嘴八舌向赵大人贺喜。
八千两纹银到手,人群后面的云老板,更是比谁都笑得欢。
欢笑下心中难免遗憾:"锦秀这个孩子,偏偏就看中个赵大人。不然的话,跟了王爷,岂不是又能多得两千两银子?"
话也说回来了,哪有这么十全十美的事儿。一夜间赚了八千两,够霞飞楼一整年的开支了。
锦秀的面纱,是跟将军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才摘的。
大红喜庆的卧房内,锦秀面纱下的脸,虽说比苏宇稍有不及,但也是难得一见的好颜色了。那双眼睛,实在勾魂,眼波流转地瞅着将军,瞅得将军某个部位瞬间变硬。
等两人滚上了床榻,将军才知道这具身体比那双眼睛还要勾人魂魄。
身下人似有天生奇趣,一挨上身,那具洁白如玉的身体立刻变得筋骨瘫软,使将军如卧绵上。更兼奇技淫巧,让久经风月场的将军都大开眼界。
几乎整晚,那张宽大结实的床都在咯吱响动,堂堂将军,气喘如牛,恨不得把整个身子都化在了他身上。
一直折腾到天亮,两人才分开。
两人的汗水,都粘在了一处。
被折腾了一夜的锦秀丝毫没有别的男宠的苍白灰败,脸红扑扑泛着飞霞一般的光彩。整个身子蜷在将军怀中,伸舌不住舔弄着黝黑胸前的两粒小突起。
将军不由得捏捏他的脸,轻笑道:"折腾了一宿还不够吗?难道你是吸阳气的男狐仙?专勾男人魂魄的小妖精?"
锦秀抬起头,浅浅笑道:"将军龙马精神,锦秀心悦臣服。"
锦秀说着,整个人往下滑。一边滑一边舔弄着黝黑的肌肤,胸前、腹部、再往下……
像是见了美食,冷不丁地吞下。
将军不由得呻吟一声,喘息道:"你哪里是什么雏儿?你的技巧,比我府中的那些男宠,都要强!"
像是在回应,湿热的舌尖在他的巨大上技巧娴熟地打着圈……
将军不由得发出一阵难抑的激情叫喊,一伸手,抓住了对方的头发……
一夜过后,将军以一大斛无价的明珠从霞飞楼赎得了锦秀。
云老板脸上笑成一朵花儿,率着相公堂倌们,欢送锦秀从良。
一身华丽锦袍的锦秀仍然蒙着面纱,斜斜倚在将军怀中,乘着那匹天下闻名的白蹄乌,风驰电掣一般地离开了烟花巷。
将军几乎夜夜跟锦秀颠鸾倒凤,自然冷淡了其他男宠,包括苏宇。
苏宇应该很欣慰,不至于被男人压在身下翻来覆去……
然而,动弹不得躺在榻上,日日夜夜望着那两扇紧闭的门窗,内心深处竟是时不时闪过一丝落寞。
尤其是想到在将军身下的很多个夜晚……
一想起那具黝黑强壮的身体,竟是禁不住血往身下涌……
他痛恨自己,痛恨自己被同性改造的身体。
无数次,躺在榻上,无法抑制自己不去幻想……以及那越来越强烈的生理反应……苏宇咬紧嘴唇,任由身下变得粘湿……伸手猛抽自己的耳光,破口大骂着自己的下贱!
一连半个多月,将军都只跟锦秀粘在一处。偶尔有不知死活的男宠春心难耐,主动送上门,全被将军踢了出来。
天已入冬,锦秀全身雪白狐裘,双手笼入袖中,似是十分地畏寒。娇宠得就像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被软轿抬着,在偌大的将军府中随意游玩。所到之处,仆役们尽皆敬畏退让。
遇到特别俯首贴耳的谦恭奴才,锦秀总是浅浅地笑着,随手洒下大把的银钱,看下人们哄抢的贪婪样,更是笑得花枝乱颤。
那漫使银钱的作派,哪里像是一个刚从相公堂子里赎出来的男宠,倒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
有将军的恩宠,区区男宠也能成公子。仆役们总是锦公子长锦公子短,见了这个"男狐仙"似的人物,真的比见了府外的贵公子还要谦卑。
锦公子的话,无人敢违逆。
锦公子说是要进梅园游玩,仆役们就赶忙把轿子抬进了梅园;锦公子说把那个什么苏宇给我抬出来,仆役们就一窝峰把那个双腿残疾的不受宠男宠从被褥中卷起,抬下,搁"公子"面前。
锦秀全身裹在厚厚的狐裘里,蜷成一团,双手抱着精致的小手炉,坐在四个健壮仆役抬着的软轿中,高高在上。斜眼瞅着坐在地上衣衫单薄的苏宇,一声轻笑:
"这就是臭名昭著的苏汉青仅存的公子,百闻不如一见。"
苏宇抬头冷冷地看着他,眼中全是鄙夷。
"好好的一个少年剑客,那么脾气高傲的人,被废去了武功,现在只怕连个小猫小狗也打不过。模样倒也很不差了,只是不知,是我美?还是苏公子美?"
苏宇呸了一声,往地上狠狠唾了一口。
仆役们一迭声的斥骂,苏宇哼了一声,低下头,不看任何人一眼。
锦秀摆摆手,众人马上噤声。
这个妖媚如狐仙的男宠浅浅地笑着:"你现在被废去了武功,连我都不如。现在的苏宇,除了侍侯男人,还能靠什么来养活自己?"
锦秀放肆的大笑声中,仆役们纷纷往地上吐口水表示对"只会侍侯男人"的苏宇表示鄙夷。然后争先恐后簇拥着软轿上的"锦公子",浩浩荡荡地出园去了。
剩下地上的苏宇,站都站不起来,坐在锦被上、寒风中,只著单衣,脸色铁青,往地上重重地吐一口痰。
苏宇在地上一坐就是坐了几个时辰,若不是华总管发现,亲自将他抱到屋内。只怕第二天人们看到的是冻毙在自己门口的男宠,一个将军府内不受宠的男宠。
苏宇在榻上又是一躺一天,没有人帮忙,连便溺都成了问题。他呆呆地躺在一个地方,身上已经起了褥疮。突然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和外面任人踢打的野狗,又有什么区别?
他简直都有些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还要活到现在。
生活几乎一成一变,除了发呆就是睡觉。直到那半夜,苏宇突然惊醒,他睁大眼睛,榻前椅子上,分明坐着一个人。
黑暗中一个人形轮廓,看不清面目,一动不动盯着他。
苏宇再支撑着凑近些了,仔细打量着,突然冒出一句:"你是锦秀?"
坐在他面前的锦秀没说话,却是伸手向唇边,示意他噤声。
现在的锦秀完全没有那日的飞扬跋扈,只在黑暗与沉默中盯着他看,似乎看得有些痴迷。
看看那些门窗,仍然关得好好的。真不知他是怎么进来的。
苏宇:"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锦秀又伸指放唇边嘘了一声:"小声点,小心让他们听见。"
"今晚赵钧奉旨出城,我这才偷偷过来瞧你。"
苏宇一言不发,面前坐着这个妖精般的男人,周围一种诡异的气氛。
锦秀身子向前,慢慢跪在他榻下。伸手抱住他的身子,把耳朵贴在了他的胸膛上,仔细听着那心跳的律动,半晌,方叹口气,道:
"师兄,你还跟以前一样,心跳跟以前一样的平稳。"
第九章 鬼影杀手
苏宇不作声。
黑暗中锦秀抱着他,把自己的头在他胸膛上轻轻地蹭着,幽幽道:"师兄,我故意在那些下人面前折辱你,你居然都不肯说出我的身份。你的心,阿秀怎么也读不懂。师兄,你现在是不是恨透了我?"
苏宇还是不作声。
锦秀:"以前你总是骂我淫 荡下贱,我主动来陪你,你却把我狠狠地推开。你居然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我知道你嫌我脏,嫌我玩了太多的男人。可你看人的眼神,真的像是用刀子在剜别人的心。我气不过,恼不过,故意在你饭食里下了药,心甘情愿被你强 暴,为了取悦你,我在你身下扮得比婊 子还淫 贱,可你过后还要用更恶毒的眼神看我,还抓着我的头发拼命地踢打着,就像踢打着一条狗。你还说我脏了你的身子……你说那些话,真不怕伤透了别人的心。"
锦秀伸手,慢慢地摸下,摸到膝盖处,一声轻笑:"你让别人恨透了你,让别人费尽心思把你迷昏,再在你体内钉入三枚附骨钉。师兄,你心高气傲把谁都不放在眼里,我就废去你一身的武功,把你变成任人宰割的羔羊。师兄,我终归是下不了手,下不了手杀你。只有把你扔到刑部,让苏汉青的儿子在百姓的唾骂中悲惨地死去。只是没想到这个赵钧看上了你,把你从皇帝那边讨了来,养在府中做男宠。"
说到这里,锦秀笑了有半柱香的功夫。
好不容易笑完了,这才慢悠悠地说着:"其实留你一条命做人家的男宠可比一刀砍死你有趣得多了。师兄,你总是在骂人家下 贱,结果你看,你沦落至此,当真是脱毛的凤凰不如鸡,岂不是比别人更下 贱?"
锦秀把脸贴在他脖颈处,像个小孩子一样拱着哼着。
苏宇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怒道:"原来一切都是你干的,你给我滚开!"
伸手欲把身上人推开,岂料对方力气异乎寻常的大,根本推之不动。
锦笑浅浅笑着:"师兄你难道忘了?你现在武功尽失,已经成一个废人了,你哪里推得动我?"
一边说着,一边扯对方的衣衫。
苏宇又惊又怒:"你这个变态的贱货,放开我!"
锦秀手稍稍一停,抬头微笑道:"师兄,你为什么又骂我贱货?你现在连我都不如,岂不是比我还下贱?"
嗤啦一声响,半幅衣衫都被扯了下来,露出里面雪白的胸膛。
锦秀两眼放光,在对方胸膛上贪婪地舔着。一边舔,一边口中还呜呜地说着:"师兄,我为了你,把自己卖进堂子里,又把自己卖进将军府中。师兄,我天天侍侯将军,在他身下,比别的男人都要痛快……师兄,如果没有你的话,我还真乐意在将军身下被折腾个十年八年。不过师兄,我既然是为了你进的这将军府,我就是死也要缠上你!"
苏宇挣扎着,锦秀气喘吁吁:"师兄,你现在成废人了,你根本推不开我。"
手忙脚乱,把没有反抗力的苏宇扒得精光,伸手从胸膛摸到腹部,再摸到下面,软软的,居然毫无反应。
锦秀跪在榻下,凑过去,一口吞下。卖力地咂着、舔着……
心底的厌恶却比不上身体的自然反应。或者说,苏宇的抵抗力抵不上锦秀的高超技巧。
苏宇不由得大口地喘息,伸手用力抓住对方的头发,原本是想抓起来,岂料对方舌尖的灵活运作,让苏宇不由得大脑轰一声,瞬间到达快感的巅峰……
原本是向上抓,却改成了向下按。把那个头往死里按,截到了他的喉咙深处……
说到底,男人都是用下 半身思考的动物。
在他口内摆弄了一盏茶的功夫,到最后一泻如注,苏宇这才神智恢复清明,从他口中抽出身来。
锦秀抬起头,嘴角流淌着乳白色的秽液。他伸出舌头,将嘴角的液体悉数舔下。就像舔食着天下最美味的东西。
苏宇躺在榻上哼一声:"你可真是贱到骨头里了。"
锦秀的笑容荡漾开,妖媚之极。
锦秀妖妖地笑道:"过去几年,我一直都想跪在你面前伺侯你,你却死也不肯,还凶巴巴地骂人打人。现在好了,你成废人一个了,再也不能把我推开。我是不是贱到骨头里,你都没办法拒绝我了。"
说着,慢慢地爬起,细细舔食着苏宇身上的肌肤,胯 下、腹部、胸膛,再到脖颈处……
苏宇把脸别一边,拼命地推他。
当然推之不动。
锦秀自己停了下来,于月光中死死盯着对方脸,那张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吃了苍蝇。
终于,妖媚一笑:"师兄,我知道你嫌弃我,嫌弃我刚刚伺侯完你嘴巴不干净。你放心,我今天不会尝你的嘴唇的。"
果然后退,伸手在对方嘴唇上抚过,被躺在床上的人厌恶地躲开来。
锦秀一声轻笑:"师兄你老说你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你根本就是在撒谎。你在我口中,明明舒服极了。更何况你现在的身份……"
他没有再说下去,一转身,鬼魅般向后飘出,至虚掩的窗棂,吱呀一声打开,飞身而出,悄无声息。
这个人外表孱弱,实则功夫着实了得。来去自如,身手当真有如鬼魅。
这个妖精一般的美少年居然和他是师兄弟。
苏宇没顾得上细问他来历。从他的身手来看,如果自己能恢复武功,这个小小的将军府,自然困不住他苏宇。
当然,没有找到法子,光这么想着也是没用的。
锦秀临走前的另一句话仿佛还在耳边——
"你在我口中,明明舒服极了。"
苏宇一动不动地躺着,刚才自己在他口中,的确是得到了情 欲的释放。
是这具身体已经被彻底改造?还是本来就是渴望男人的?
他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现在的苏宇,已经不是二十一世纪那个只会幻想女人身体的血气方刚的壮小伙儿。
现在的苏宇,几乎已经不再想什么女人了。闭上眼,睡梦中,浮现出来的都是男人的身体。
画面中,绝大多数都是赵钧那个黝黑、高大、健壮的男性躯体……
苏宇不由得伸手摸到腹部以下,抚慰着那个发热的部位。
他突然睁开眼,清醒过来,想到了自己刚才又是在干什么!
手上的动作与脑中的画面……
苏宇抬起手,狠狠地甩自己一个大嘴巴。
宽大的榻上,两个身躯剧烈地纠缠着,喘息着、呻吟着……
终于,赵钧放开了身下的身子,喘息着说:"你是不是专门来吸男人阳气的小妖精,天天这么折腾几个时辰,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了。"
锦秀眉眼如丝:"大人受不住,锦秀就能受得住?"
把个身子又贴了上去,四肢在对方黝黑的身子上纠缠着,张口在对方肩窝处啃咬着,伸手抚过了他的头发,脖颈,脖颈下方……
锦秀的手指似有意似无意抚过了一个穴位,他不会弄错,那是人体的死穴,只要一用力……
然而,锦秀的手还是滑了下去,就像不曾经过那个可以决定人生死的小□位。
赵钧仿佛经不住对方的诱惑,再次挺了进去。
锦秀仰起头,发出难抑的激情叫喊。
在对方的"暴力"中,锦秀同样喘息着说出一句:"锦秀愿意天天过这样的日子,天天被大人在身子底下折腾……"
回答他的是体内更猛力的冲撞。
将军气喘如牛,但神智尚有一线清明。一面在对方身子上任意发泄着、一边心中暗道:"不管你到底是什么来历,如此人间尤物,当真世间罕见。"
锦秀不会知道,即使是赵钧在他身上最沉迷的时候,赵钧也注意到了他的手在自己死穴上的短暂停留。
锦秀更不会知道,如果他胆敢有什么轻举妄动,死在榻上的,绝对不是大将军赵钧。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彦王终于沉不住气了,拍案而起。
密室中,锦秀舒舒服服地靠坐在一宽大太师椅上,低着头饶有兴趣地玩着自己的指甲。
彦王一声冷笑:"我早就知道你根本就是个小骚货。被那个黑赵钧折腾得舒服到天上了吧,舍不得杀人了是不是?"
锦秀抬起眼皮,眼波流转:"锦秀的心,王爷还真是比谁都懂。"
彦王登时就大怒,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忍了又忍,好言道:"只要你能完成这个任务,不仅得享那剩下的七万两黄金。而且本王保证为你找到天下最健壮最销魂的男人……"
锦秀轻轻吹口气:"天下还有比赵钧更健壮更销魂的男人吗?"
看着彦王那强忍怒色的脸,锦秀笑道:"锦秀既然已经收了王爷的三万两黄金的定金,怎么说也得做出些事情来对得起这笔钱是不是?"
彦王:"你到底想干什么?"
锦秀:"王爷不就是嫌赵钧在朝中的势力成王爷大计的一大阻碍吗?锦秀是舍不得杀人,可也不想一辈子窝在将军府中做一个男宠。锦秀自有办法让赵钧在朝中没了势力做不成将军。到时候,王爷在朝中少一个眼中钉,而锦秀也能多一天下最健壮最销魂的男人。这样两全其美,岂不妙哉?"
彦王:"你不知道当今圣上是怎么对赵钧的。你想让赵钧在朝中丢官,只怕比在榻上杀了他要难得多。"
锦秀定定地瞅着彦王:"只怕王爷不晓得,来往军情的文书,那些最机密的文书,都在赵钧的卧房里摆着。"
彦王摇头:"赵钧心思慎密,那些文书哪有那么容易做手脚?你可是闻名天下的鬼影杀手,何必舍易取难……"
锦秀打个哈欠:"时候不早了,再不回去,会让我家赵大人等出火来的。"
话音未落,密室的门咯吱一下开启,人影倏地一闪,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闻名天下的鬼影杀手,身手当真形同鬼魅。
鬼影言出必践,他既然收下了部分定金,就一定会帮人办事;既然已经说了要让赵钧丢官,就说什么也要做到……
凭赵钧的身手不凡以及心思慎密,想杀此人当真是难比登天。
重金请出风火堂最出色的杀手,仍然不能解决对方的性命。那么,让赵钧丢掉官职,也许就是最好的结果。
彦王慢慢地坐回。
但愿这个风骚入骨的鬼影杀手能实现他今日的承诺。
第十章 军书风波
赵钧与锦秀夜夜缠绵,也只有白日里上朝及处理公务时,才不在府中。
正主儿不在府中的时候,将军府自然成了男宠锦秀的天下。在府中随意游玩,肆意打骂下人们。好在锦公子向来出手不重,下人们挨了打受了骂也就当挠痒痒似的,一个劲儿的向锦公子赔笑。
锦公子貌似畏寒,但凡到庭外,狐裘、手炉、风帽一个都不能少。说话又是慢声细气,好似未出阁的千金小姐。那模样着实弱不禁风,仿佛伸一根小指头就能将之推倒。在府中仆役感叹锦公子身子娇贵的同时,内心深处没少感慨这等娇贵的身子又怎生吃得消将军大人的夜夜折腾。
偶尔锦公子在户外玩厌了,就回自个儿的小楼休息。锦公子爱清静,全府皆知。所以在锦公子回楼休息的这段时间,没有公子吩咐,任何人不得入楼打扰。偶尔有不识相的奴才胆敢擅自入内寒个嘘问个嗳什么的,莫不是被公子下令拖出去打板子,险些连狗腿都打断了几根。所以很快,大白天里公子回楼休息的这段时间,再没有下人敢擅自踏入楼门半步。
同样下人们不敢擅自踏进半步的,是将军赵钧那宽如大厅的卧房。将军的卧房亦是书房,边防军情兼要紧的文书都在那张极其宽大的花梨木大案上。所以将军大人的卧房,日以继夜,都有府中守卫来往巡逻层层把守。即使是最受宠的男宠,如锦秀,没有将军大人的召唤,亦不得踏入卧房半步。
帝都下起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大雪纷飞,不过几个时辰,将军府内外都被白雪茫茫所覆盖。
要紧的卧房周围,咯吱咯吱踏雪声,一队队的护卫,执刀执戟,铁甲逞亮。须发上皆沾上了白雪,在漫天飞扬的鹅毛大雪中,眯缝着眼,腰板仍然挺得笔直,丝毫不敢懈怠,如往常一样,来回巡逻,谨慎把守。
风声夹着石子的声。众人急回头,只见一团寒风夹杂着几粒碎石子袭向那雨过天晴色的琉璃窗,竟将大半个窗扇击了个粉碎。
两队护卫呆了一呆,这种情况以前还真的从来没有发生过。顾不上细想,立刻有几个人奔去找管事的华总管。剩下的人也没闲着,奔至碎窗前查看一番,没看出什么异样,于是又重新排好队伍,加警巡逻。
巡逻队中总有几个人疑惑了老半天,窗棂被击碎的同时,好像有一团白影于破碎的琉璃窗间晃了一下,不过是一闪即逝。所有看到的人都认为是自己眼花,简直就是大白天撞鬼。那样的速度,别说是人了,就是鸟兽恐怕也很难办得到。
室内,高高的房梁上,如蝙蝠一般紧紧依附着的锦秀,全身裹在名贵雪白狐裘中,就像是一团白雪。分外妖娆的脸上,浅浅一笑。
一直到黄昏,赵钧才回府。
至卧房前,赵钧停下了脚步。不等护卫们上前解释,摆手,示意大家噤声。侧耳细听,似是听到了什么动静。
两队护卫分外伶俐,一看大人的脸色稍稍一变,立刻悄无声息地把卧房团团围住。
赵钧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见一道白光从窗中射出。所有人眼一花,那道白光倒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就在护卫们发愣的当口,赵大人已经几个纵跃,飞身追去。看得后面的护卫们矫舌难下,到今儿才算见识了,大人铁塔一般的高大身躯居然也能施展得开如此绝妙好轻功。
转眼,赵钧的身影已经在众人视线中消失不见。
远远的能瞅见前方模糊一团的白色身影,赵钧很快被远远地落下,越追越是心惊。这般身手,当真如鬼魅一般。
在府中兜了近一个大圈子,前面的白色身影转过一座假山,消失不见。
赵钧在假山背后终于停下脚步,他低下头,看着脚下蹲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大白兔子。
红红的眼睛,雪团儿似的一身白毛,身躯十分的肥大,样子倒也可爱。只是蹲在人脚下,像是失去了逃跑的能力,不停地发抖。
赵钧一脚把兔子踢开,他可不信什么白兔精之类的鬼话。他几乎可以肯定自己追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只是那般轻功,着实让人心惊。
有这样的高手出没府中,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赵钧回去后仔仔细细查看了案椟,和自己离去时一样的杂乱。但要紧的文书仍然是在原来的地方,纹丝不动。
这更让人迷惑,迷惑自己是不是撞了鬼。
确定要送到西域边关的军书已经封了火漆。赵钧不放心,又开启细细查了一遍,确认无误,这才重新封入。
当晚,锦秀放飞了一只雪白的信鸽。信鸽疾如闪电,又是在漫天白雪掩映中,转眼飞出了将军府。
从将军府内飞出的信鸽在百里外又被一只新的同类代替。每隔百里,都有一名风火堂的杀手守侯。同样的信笺,不同的信鸽,一站接一站,就这么以惊人的速度传到了数千里外的西域边关一带。
在将军遇到神秘高人的第二天,机密军书被专人乘快马,以接力棒的形式,经过了一家又一家的驿站,渐渐地赶到了西域。
眼看就要到边关驻扎的大衡军营。气喘吁吁的军士乘着快马,却被数名蒙面人拦劫。那几个蒙面人绝非寻常小贼,个个身手不凡,不出两三个回合就把军士拖下了马,当场手法娴熟地将之扭断脖子,确定没有一滴血染在了对方的戎服上。
死去的军士很快被拖到草丛中。全身衣服扒下来被一个蒙面人当场里里外外都换上。贴身所藏的军书也被搜出,调换了一份外表一模一样的。
扯去了蒙面,看上去就一来自大衡的风尘仆仆的军士。冲同伴们点点头,乘着夺来的快马,奔至了大衡的军营。
军营的段大将看着军书沉默了好一会儿,但军书上的大印明明是赵钧的没错。这个赵大人,这次还真有些奇怪。不过如此决定,也符合他的脾性。
驻守在这边关,自然要听朝中大员的。段大将也没有再沉默太久的时间,吩咐左右将送信的军士带下好好犒赏一番,然后就按照军书上指令的行事了。
大衡的邻邦月兹国,一直以来就在一座城池伊各的问题上和大衡没少起纷争。最近城内两国臣民又因取水的问题误伤人命,惊动了月兹国国王。于是边关的军书一早就飞至了帝都,只待上面来令。
驻守边关的段德接到赵钧千里送来的军书,按令行事,很快派出一支军队前往伊各,驱赶月兹国居民,遍插大衡王旗。仿佛一夜之间撕破了脸皮,对这个争执已久的国土,明摆着强占。
大衡举动如此,月兹国当然也不会客气。很快派来一支军队,在边关和大衡第一次就城池伊各的问题爆发一场不大不小的战役。
送来的军书上言明了,赵钧会及时派来一支援兵。然而,段德率着边关将士浴血奋战已久,都迟迟不见援兵。
不出半月,将士伤亡惨重,段德被俘。就一座城池问题上,大衡主动挑衅,反而落了个惨败。
消息传到帝都,举朝惊动。赵钧的惊诧不减他人。
有月兹国的使者专门送来的赵钧军书,上面的将军大印鲜红如血。一时间铁证如山,这场贸然发起且让大衡损失惨重的战役,理所当然要让下令的护国大将军赵钧承担一切罪责。
赵钧当然会辩解,说这军书根本就是伪造的。
很快又查明了,笔迹、将军印果然是模仿的。只是模仿的技术太过高明,以假乱真。帝都自有高人以精心配制的药水破解真伪,可到了边关荒凉的所在,又如何能辩得出真假?
赵钧在朝中一向心高气傲,没少得罪权贵。虽说贸然挑起一场战役的军书是伪造,但军书明明由将军府发出。护国大将军赵钧,自然有无法推卸的责任。
总算是当今的少年天子与身后垂帘听政的金宁公主力保将军,这才让赵钧免去了下狱的厄运。
虽说不必下天牢,但一番罪责是说什么也免不了。赵钧被革去了半年的银米,官职连降三级。这样的责罚,已经是够轻了。
赵钧没有再多说什么,在满朝文武的默然无语中,摘下了战盔与绶印。
这样的结果,比彦王预期的要差很多。原本想的是至少也要让赵钧从将军变成布衣。
鬼影杀手的信誉果然如传闻一般,毕竟结果没有让彦王满意。锦秀把到手的三万两黄金主动退还一万两。面对彦王几乎番了一番的重金诱惑,锦秀婉言谢绝。看样子竟是跟定了那个姓赵的。
密室里,临别时。彦王叹气道:"小锦秀感情用事,却不晓得赵钧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次他吃了大亏,绝不会善罢甘休。如果你在那府中呆久了,迟早有一天,会惨不堪言……"
锦秀却只是妖妖地笑着:"锦秀的性命如何,不劳王爷挂怀。"
彦王没有再说下去。因为这个名副其实的鬼影杀手,就跟鬼的影子一样,瞬间从他眼前消失。
彦王也还真没有想到,把个妖娆锦秀迷得神魂颠倒的,绝不是赵钧一人。锦秀迟迟不肯离开将军府,是因为他着实记挂着府中的两个男人。
第十一章 被擒
被降职的赵钧一连几天都没有再召人侍寝。这晚,独自在宽大的卧房内踱步。
那封军书本属机密,从内容到待发出的日期都只有他赵钧一人知道。而假的都做得那么"以假乱真",惟一的可能是有第二个人在军书发出之前就看到过这份机密。
这间卧房把守森严,寻常盗贼哪有那么容易进来?
赵钧停下脚步,他想起了那个大雪天的神秘白影。
护国大将军从来不信什么鬼神之类的邪,虽然那个白影真的如鬼神一般。
那样的身法,连他赵钧都远远不如。应该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顶尖高手了。
以赵钧的脾气,这么多年来得罪的人着实不少,但无一例外是朝中大员。他可没有结识并得罪什么江湖人士。他现在懒得去想到底是谁请出这样高手来谋害他。
那样的身法,如果还躲在府中,还想跟他为难。真的让人防不胜防。
比起那些明刀明枪来,躲在暗处的看不见的对手,委实叫人寝食难安。
赵钧伸手在书案上慢慢拂过,扫过一堆兵书,轻轻地拔动着,突然停了下来。从杂乱的兵书堆中,夹缝里,拈起一小簇白毛。
这是上等的狐毛,雪白、柔软,没有一根杂毛。都是从狐狸的腋下抽取,集腋成裘,成最上等的雪白狐裘。整个帝都都没有几件。
将军府上也只有一件,却被赵钧赏给了男宠锦秀。
赵钧慢慢拈玩着那一小簇雪白的狐毛。哼一声,高声道:"来人!"
将军传令,立刻捉拿锦秀。
然而,赶到小楼的护卫却扑了个空。锦秀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向守在楼下的仆役们面对黑着脸的将军,吓得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结结巴巴,倒也说明了,他们几个自从锦公子黄昏入楼休憩就一直守在楼下,根本没有看到锦公子离开。
赵钧哼一声,道:"锦秀,果然是你干的好事。"
两个仆役还想解释"锦公子明明没有下楼……"被伶俐的家丁一巴掌扇翻在了地上。教他们后面的废话再也无法说出口。
赵钧没有传令护卫们把将军府团团包围。如果真的是锦秀,以他的身手,就是调整个军营过来也无法阻挡他离开。
所有的护卫们,只是分成很多队,默不作声,在偌大的将军府中,细细搜寻,搜寻着每一个角落。
当晚,早早入睡的苏宇一睁开眼,就看到锦秀那张妖娆的脸在冲着他笑。锦秀的一双手,正在解开他的腰带,伸入他腹部中,不住地往下游移……
苏宇一把抓住他的手,低声道:"你给我住手。"
锦秀轻笑道:"你我都是这样的年少,我就不信你不想……都忍了几天了,只怕要熬出火来了……"
"手无缚鸡之力"的苏宇根本阻挡不了对方。锦秀的手一直游移到了他最隐秘的部位,打着旋,转着圈,抚摸着,挑逗着……
苏宇咬紧嘴唇,忍着没出声。
锦秀嘻嘻笑着:"师兄,你就这么爱假正经。你看你,下面都发热了,发胀了,硬起来了……师兄,你现在再不出火,你会发狂的。"
苏宇一把抓住他的头发。被死死抓着头发的锦秀脸上现出一丝喜色,喘息着:"师兄,只要你开个口……"
苏宇一咬牙,用尽全力往外一推——
欲望刚刚被点燃的锦秀猝不及防,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苏宇恨恨道:"你给我滚开!"
锦秀当然没有滚开,从地上爬起,浅浅地笑着,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然而,他却是一边浅笑着一边取出怀中的绳索,把床上人的双手绑在了床头,绑得紧紧的。让对方完全丧失了最后一点反抗力,成了任人摆布的人偶。
男人的欲望一旦被点燃,就没那么容易消退。
锦秀在这方面是忍耐的高手,他永远不会饿虎扑食,他要慢条斯理,慢慢享受。
锦秀又从怀中掏出一把纯金打造的小剪子,把床上人仅有的一件衣衫,一片片地剪碎。
苏宇张口骂道:"你这不要脸的贱货,给我滚得远远的。"
锦秀随手拿起榻上几片碎布,把对方嘴巴堵得严严实实。
都是男人,苏宇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被剪去最后一片衣衫的苏宇躺在碎布堆中,全身一览无余。那个部位,明明在发涨……
锦秀眉开眼笑,转眼把自己扒了个精光。跪在榻上,喘息着说:"师兄,你说我贱说得真是对极了。锦秀天生就是贱人的命,天生就是来侍侯男人的。"
苏宇两眼瞪着他。锦秀却是跪趴在榻上,在他身上啃咬着,喘息着:"师兄,我一定会让你爽的,让你爽得一会儿飞到天上……"
在他身上啃咬出无数个牙印,感受着对方全身的战栗,那明显的生理反应……
在床第间,锦秀的确是一等一的调情高手。
确定对方已经是"坚硬如铁"了,锦秀一分腿,跨坐在其身上。
即使没有任何东西润滑,锦秀的身体也完全能够包容对方的"坚硬"。
这个时候,人的行为已经不再受大脑控制。所有的一切,都依照身体的生理反应。
锦秀仰起头,大声呻吟着,上下起伏,偶尔又打个旋……用尽所有技巧,挑逗着对方的情 欲,释放着自己的激情……
苏宇双手被绑,又发不出声音,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强烈反应,以及在同性体内被挤压时那无法抑制的横冲乱撞。
床榻咯吱咯吱直响。
两人的汗水,都流了满席。
锦秀张大口,不顾一切叫喊着:"锦秀情愿就这么死去!"
梅园,一小队护卫默不作声地逼近,相互一点头。为首的从怀中取出烟花,点燃了,令其在夜空中闪耀释放。
花园中,赵钧抬头望见。飞身赶来。
苏宇终于忍不住在对方体内一泄如注了。
锦秀也终于停了下来,慢慢地从对方疲软的身体上抽出。有气无力地趴倒在对方身上。在他耳边轻轻地说:"师兄,这次,你一定爽到天上去了。"
门轰地一声被推开。榻上两人同时回头,率先进入的是将军赵钧,以及他身后刀枪逞亮的护卫。
赵钧一挥手,身后护卫分两拔,一拔站在门口,一拔默不作声跑入,执刀执枪,站在窗棂前,成两道人墙。
封闭的屋内,浓浓的人体味道。或者说充斥着淫糜之气。榻上两个不着寸缕的美少年,贴在了一处。两股间流淌着的浊液……这两个最美的男宠,回头看着自己,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
苏宇双手被绑,口中被堵;锦秀趴在他身上。
也不知两人是在玩床第间的游戏,还是根本就是锦秀在用强?
不过这个问题不是主要的。主要是这个锦秀,不仅在军书中做手脚来谋害他,还在他府中勾搭别的男宠。
赵钧冷笑道:"锦秀,你在我府中还真是无法无天了。"
话音未落,欺身逼近。伸出虎爪向锦秀抓来。
他快锦秀更快,眨眼窜起,从将军身边堪堪的擦过,闪电般向门外飞出。
以他的身法速度,这世间还真怕没什么人能追得上。众人眼一花,就见一团身影已飞至门外。
锦秀冲到了门口,看着外面的满天星辰,吸一口气,向前冲出一大步。
小屋外,迎面张开一张大网,把刚刚冲出门的锦秀网了个结结实实。
这张大网以特殊材料制成,又绞着金丝,当真是刀枪不入。锦秀在里面挣扎得越厉害,柔中带刚的大网就嵌入越深,几乎勒进肉里,勒出了鲜血。锦秀受困网中,眉头紧皱,一声不吭。
赵钧走到他面前,看得发笑:"你的轻功当真卓绝,可又是这般细皮嫩肉。不过是绳子勒得紧一些,就把眉头皱成这个样子。今晚只怕大刑侍候起来,你这个小锦秀的身子骨会吃不消的……"
说到"大刑侍候"的时候,锦秀的脸果然白了一白。他抬起头,瞪了赵钧一眼,复又低下头,一言不发。
将军府地牢中。
用精钢手铐脚铐将其固定住了。沾盐水的皮鞭,烧红的烙铁,再来几根插进指甲间的竹签。
都是些很平常的大刑,没怎么来刁钻的。已经足够让细皮嫩肉的锦秀歇斯底里地惨叫,一连昏过去数次。
然而,即使惨叫得震天响,问他话时,他也是咬紧嘴唇一言不发。
不管锦秀能不能吃痛,鬼影杀手还是把信誉看得比身家性命还重。既然已经收了人家的银钱,就是死也不会把主家的信息透露给敌方。
折腾了一夜。最后一次昏过去的时候,用冷水将其泼醒。赵钧走上前挑起对方的下巴,看着那张惨白惨白的脸,笑道:"看不出我的小锦秀脾气还真硬。痛成这个样子了,还是不肯说一个字。不过也能看得出,你很能经得住折磨。昨晚不过是些小意思,到今天晚上,自然会让你尝点厉害的。到时候,我看你还能不能硬得起来?"
说到最后一句,赵钧口舌有些发干。但他还是忍住了。反手给了锦秀一个耳光,打得对方半边脸高高肿起。转身出去了。
于是地牢中,就只剩下两个满脸横肉的护卫,以及被折磨得没了人样的囚犯。
第十二章 自投罗网
只套着一身粗布囚服的锦秀双臂上举,被精钢手铐禁锢着;勉强着地的双足亦是拖着沉甸甸的脚镣。蓬头垢面,满身污血,站在那里不住地颤抖着。
一名胖大一些的护卫走上前笑道:"兔儿爷,习惯了被男人折腾不习惯被刑具折腾?才一晚上小身子骨吃不消了?要不要大爷亲自来伺候伺侯你?"
说着,伸手拖起对方的下巴,看着对方眼皮抬起,妖妖地冲自己飞了个眼风。大腹便便的护卫登时心花怒放,险些流下口水来:"只要能伺候好你大爷,自有你的好处……"
话音未落,后脑勺就挨了一记。胖护卫一转身,就见他那身材明显瘦许多的同伴横眉怒目:"你活得不耐烦了?赵大人没开口你就想开荤?要知道,这可是赵大人最恩宠的相公。"
胖护卫嘟囔着:"最恩宠的相公不也被扔到这里来折腾了个半死不活?今晚再来点厉害的只怕真的会咽气,到时候死了多可惜?"
还想说什么被他同伴硬拖着到了角落里:"老老实实睡你的,醒来后自有你的好处。"
胖护卫还想说什么,抵不住一宿无眠倦意袭身,打个哈欠,倒在角落稻草堆中,顿时鼾声大作,竟已沉沉睡去。
锦秀抬起头,对着冲自己走来的瘦护卫抛个媚眼,乞求道:"水,给我水……"
瘦护卫顺手拎起地上的脏水桶,冲对方照脸泼过去,泼了对方一脸又一身。
冰凉污浊的脏水流淌中,锦秀激灵灵打个冷战。
瘦护卫张口骂道:"敢勾引你大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不是要水喝吗?大爷赏了你整整一桶的水,自己慢慢舔了喝吧。"
说着转身就走了。边走边说:"他大爷的,敢勾引你大爷。让你活不过今晚……"
嘴里嘟嘟囔囔着,自己也跑到角落草堆里睡去了。合上了眼,偷偷伸手抚慰身下。心想这个不要脸的小相公居然敢用美色勾起他大爷的火,当真不得好死!
谁都以为这个看似娇弱的小相公禁不起大刑的折腾。谁都没想到,这个又骚又贱的小相公居然就是出自风火堂的江湖上响当当的鬼影杀手。
能风火堂最顶尖的杀手,必然经历了地狱般的魔鬼训练。其中一项,就是肉体对疼痛所能达到的最大的忍耐度。
能成为风火堂的顶尖杀手,必要条件之一,就是世间最残酷的刑法也无法让他们屈服,开口出卖主家。
这也是风火堂历代顶尖杀手面对单子可以理直气壮开出天价的一大原因。
被刑具折腾的时候锦秀叫得比谁都惨,脸色看上去又是比谁都白。这不过是故意做出的假相,表面现象,足以实现以假乱真的效果,足以麻痹对方。
那些人果然走掉了。只剩两个草包护卫,居然也跑到角落里去睡得像两头死猪。
锦秀抬起头,云淡风轻地笑着。他内心深处还是暗呼了一声侥幸,那些所谓的大刑不过是伤了他的皮肉,却没有伤了他的筋骨。
一点皮肉之伤,完全不妨碍他顺利逃跑。
锦秀闭上眼睛,凝神静气,调理内息,运用在风火堂练就的一项绝技——缩骨功。
当瘦护卫刚刚进入梦乡与一个大美人云雨,细脖子就被人无声无息地拧断。这个瘦护卫时常念叨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居然被人在睡梦中成全。却是他生前做梦也不曾料想到的。
以缩骨功摆脱了手铐脚镣禁锢的锦秀无声无息来到了胖护卫身侧,听着对方的鼾声如雷,忍不住一笑。伸手捏紧了对方的脖子。
胖护卫流着口水悠悠醒来,迷迷糊糊地说:"睡得好好的你干嘛摸我的脖子……"
瞪大眼睛,看清楚对方的面目,惊道:"你……你……"
没能"你"下去,对方的手收紧了,捏得他白眼直翻气都喘不上来。
锦秀伸指放唇边,嘘一声,悄悄道:"你不出声,我就放开你。否则的话……你信不信我一把捏碎你的喉咙?"
胖护卫翻着白眼拼命地点头。
锦秀慢慢地把手挪开,对方白眼狂翻却又伸出胖手掌拼命地捂着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锦秀满意地笑着,柔声道:"来,起来,跟我一块走。"
胖护卫看一眼草堆中死去的同伴,浑身哆嗦着,被锦秀拉着,走上了石阶,来到了高大铁门前。
锦秀稍稍一推,就已经知道外面是几层铜锁。没有什么宝刀利器,凭他锦秀,真的无法打开这地牢唯一的出口。
锦秀退后两步,一只手扣住胖护卫的脉门,一只手握匕首刀尖抵在了对方的命 根子上,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你仔仔细细地听着,照我说的做。不然的话,我先让你断子绝孙,再来结果你的性命。"
回答他的,是淅淅漓漓的水流声。这个胖护卫竟已经吓得小便失禁。
锦秀皱紧眉头,忍着那股尿骚味,在他耳边细细地说与。
没过一会儿,大铁门咣咣直响。
门外的护卫们拔刀奔上前,就听得里面杀猪一般的叫嚷声:"快,快进来。囚犯居然把自己的小半截舌头都咬了下来。"
众护卫面面相觑。有人说,赶紧去找华总管请大夫。又有人说,光去找大夫只怕来不及,失血过多是会死人的。人要是这么死了,赵大人那边可怎么交待……
众人达成一致,分别取钥匙七手八脚打开五层铜锁。还有人边开锁边笑道:"这个老六,啥时候都是咋咋呼呼的。"
五层铜锁次第打开,大铁门刚刚开启一半。就有人影一闪,疾风扑面。众人眼一花,就见一条人影闪电般掠出,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众护卫张口结舌,大铁门完全开启。不远处,空空当当的手铐脚镣,囚犯已踪影全无。
所有人目光向下,就见面前蹲成一团的老六,捂着档部,欣慰笑道:"还好,还好保住了命 根子。"
等赵钧上朝回来,惊悉此事,登时大怒。那个胆小坏事的老六被一顿板子打出了将军府。其余看管不力的护卫,也遭到了不同程度的责罚。
赵钧没有再迁怒他人,心知这个身手有如鬼魅一般的锦秀这一逃走,再难抓捕。除非他自投罗网。
他应该还是有足够的理由自投罗网。现在要做的,就是看这张罗网织得够不够严密。
一点皮肉伤,不会耽搁很久的。锦秀隐藏城外,休养了半个月,基本痊愈。待一天深夜,无声无息潜入城中,将军府内。
这次没有拖大,一身黑色夜行衣,潜入将军府中,没有惊动任何人。
之前在将军府中四处游玩,早已熟悉了路径。很快到梅园,苏宇小屋外。里面黑灯瞎火,应该如往常一样休息了。
锦秀推开纱窗,翻身入内。就着清冷的月光,看着榻上向里侧躺的一个身影,乌黑的长发拖在了被面上。
锦秀轻唤一声:"师兄。"
对方没有回应。不过师兄一向这样,对自己总是正眼都不会看一眼,更不会轻易搭理。
锦秀没有多想,眨眼至床前,伸手按住了对方肩头,同时心想:"这次说什么也要把师兄带走……"
然而,一种巨大的恐慌,对方的肩头,摸上去硬得像一截木头。
锦秀登时想到已然中计。但已经晚了。震天声响,从天而降的巨大铁笼将其转眼困在其中。与此同时,地板机关亦开启。数十根锋利的长矛自下而上,有两根还穿透了他的脚掌,让无处躲闪的锦秀就这么被生生的钉在了当地。
锦秀忍着没叫,更没有晕过去。他的身体,早已经能够经受得住世间的一切疼痛。
屋内屋外数十个火折亮起,把个小屋内外照得如同白昼。
将军府最出色的护卫涌入屋中,把已成困兽的锦秀团团包围。
又有高手掷出飞刀,竟将固定在当地的锦秀双腕砍下。两只断掌无声无息地落于长矛丛中。
榻上的人影果然是造型逼真的木质人偶,只要一触碰就会启动机关。
已经有护卫飞奔去报告将军。
所有人默不作声,只待大人驾临。
锦秀双手双足流淌而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大片的地面。
赵钧在众人的簇拥中缓步入内。看着锦秀面无表情的脸,不由得笑道:"看不出你还真是个硬骨头,之前居然在地牢中装嫩,哭天喊地的,害得我掉以轻心让你找机会逃脱。我赵钧犯过一次错误就不会犯第二次。这一次,我看你是说什么也逃不掉了。"
锦秀不作声。
赵钧唉一声:"你让我太难放心了。这次我再不会大意,你的手足已废,自有办法慢慢收拾。要是那些大刑还撬不开你的嘴巴的话,就找一些最龌龊的男人,一个接一个过来玩你。要是你嫌男人玩不够的话,就去找一些训练过的恶犬来慢慢地玩……你能受得了疼痛未必受得了人犬折腾。我就不信,这世间真的没有办法让你开口……"
锦秀垂着残缺且流血如注的手臂轻轻地笑着:"大人这么费心,锦秀却要让大人失望了。总有一个办法让锦秀永远也开不了口……"
所有人瞪大眼睛,只见笼中"困兽"嘴角慢慢淌出了黑血。锦秀眼一闭,身子晃一晃,向前倾斜到一个奇怪的角度,垂着断臂,双足被钉入长矛,就此逝去。
赵钧精心设计这个机关就是要防他自绝,要捉活口。谁又想到,没有了手,迈不了步,仍有办法在众目睽睽之下自我了断。
这个锦秀,竟然在口中暗藏毒药!
赵钧怒气难抑,一刹那间竟有下令把眼前的尸体拖出去喂狗的冲动。
当然,他没有这样做。只是下令,去寻一口上好的棺材,把惨死的锦秀好好的安葬在城外。
这个锦秀,不管怎么说,在床第上,是他经历过的最出色的男伴。
而且看似柔弱的皮相下,竟有如此强硬的骨头。
一连半月,赵钧都没有再召人侍寝。这段时间,多少有些怅然若失。
从此世间,只怕再不会有第二个锦秀。
作者有话要说:锦秀死得好惨……
偶不是故意的,自己心里都有点难过。情节发展只能这样……
第十三章 惨死的男宠
当苏宇听闻锦秀的噩耗,半晌无言。
如果锦秀不是为了返回将军府找他,这个妖妖的少年不会惨死。
锦秀惨死的那间小屋,也是苏宇穿越以来住了几个月的地方,被赵钧下令封死门窗,永不得开启。然而,靠近小屋十余步,寒风扑面,仍然能嗅到冷风送来的一点淡淡的血腥气。事隔多日了,人血的腥味仍然不能消失在空气中。
这个赵钧,对付人的手段忒狠了些。
苏宇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被目光敏锐的华总管瞬间捕捉到。
华总管直截了当:"你想不想让赵钧死?"
苏宇看他一眼,不作声。人心是世间最难捉摸的,在没有真正摸清楚对方底细前,他不会轻易表露自己内心的真实情绪。
华总管:"你不肯轻易相信人是对的。只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即使有一天有机会逃出将军府,哪怕逃到天涯海角,赵钧也有办法把你捉回。到时候,势必惨不堪言,会比死去的锦秀还要惨。"
苏宇还是低着头不言语。
华总管:"难道你甘愿在这里做男宠一直做到死?在将军府做男宠,不受宠的话,就跟路边的野草一样微贱;受了宠,府中上下都会对你点头哈腰,但是……"
华总管一声轻笑:"赵钧那样的身子,你能吃得消吗?"
苏宇终于抬起头来:"既然你在这里多年了,应该也算个老忠仆了。怎么会突然想杀自己的主子?杀了他,对你自己的又有什么好处?"
华总管:"我年纪一把了,该有的都有了,能有什么好处能让甘冒如此奇险?身在府中,想杀赵钧,还不是拎着自己的脑袋在阎王殿前徘徊。你虽说年轻,但在府中的寿命不见得能比我长。也许我还能活十年,但是……侍奉赵大人,你有那么好的身子骨侍奉个十年吗?"
苏宇面无表情的:"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尽管讲。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
华总管恨恨道:"两年前我就恨不得跟他同归于尽。我的儿子,我亲生的儿子,被他扔给了那些狗侍卫,折磨了十天,活生生的折磨死!"
我原本是帝都城外一小小县衙内混饭吃的师爷。因办事能力出众被赵钧偶然发现,就向县太爷要了过来,安排在府中做了总管。
说句实话,那个时候,我对赵钧还是感恩戴德的。毕竟在护国大将军手下做事,比在一个小小的且浑浑噩噩的县太爷手下做事,的确是不可同日而语。将军大人一直没有娶妻纳妾,偏好男风,尤其是年仅弱冠的美少年。进府中做男宠,那些个美少年很是吃了些苦头,个别不听话的,做错了事的,那下场可就惨了。那些孩子的确很可怜,但我既然在人家手下做事,吃了这碗饭,也就只做不见。大人寻欢作乐,任大人怎么过分,我们这些手下的人,也只能听大人的。只是看一些孩子被折磨得惨了,我一个总管,也就私下里做点力所能及的。吩咐厨房做几个好菜,或者偷偷塞点伤药什么的。赵钧是个精明人,我的所作所为,他自然知晓。倒也没发话。也就任我暗地里的一点点小小的善行了。
后来,赵大人在街头无意中遇见一个落魄的秀才,就一声令下把少年抢入府。那少年一看就是个书呆子,满口圣人言语,又说什么他是有功名的帝都是有王法的……翻来覆去都是一些酸文人的话,别人听了也只当听笑话。就连我当时听了都发笑……现在回想起来都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大嘴巴。
后来少年又痛哭流涕,说他娘在城外什么什么土地庙中,求我们能有人去给他娘带个口信,让他娘找到他爹来救他……(说到这里,华总管脸色变得灰白。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说下去。)
当时在场的都是将军府的人,自然没有人给他带这个口信。这个少年百般挣扎,最后还是被洗干净了送到了将军卧房中。
等第二天人再抬出来的时候,那个少年一直哭,像个女人一样的哭泣。喉咙哭哑了,等抬回房中还是哭了一夜。后来这个少年跟我说他姓徐,叫徐仕。徐仕苍白瘦弱,面孔又像姑娘一样的清秀。蜷在榻上又像姑娘一样的哭泣着,让人看了不由得不心生怜悯。我很熟练地给他涂上了最好的伤药,又吩咐厨房做了上好的肉粥。他却不肯吃,把粥吐了一地,说什么士可杀不可辱……就跟你一样倔,不过是比你酸腐。刚来将军府的男宠,没少闹绝食。实在是见得多了,我也就一视同仁,强灌了大半碗参汤。
请来的大夫都习惯了男宠们的伤势。徐仕的伤很快被调理好,也就按例送去侍寝。再回来的时候,他不哭不闹,只是苍白着脸,一遍又一遍地说"我要杀了你。"
在府中呆久了,这样的情况我也没少见。也就没怎么当回事,更不会去把这种很多男宠要发的牢骚跑去禀告赵钧。就凭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宠,想杀赵钧,无疑于痴人说梦。
没想到这个徐仕来真的。他虽然是屡试不第的秀才,但又是调理毒药的行家。他渐渐地不再哭闹,开始在将军面前曲意奉迎,渐渐地得到一些其他男宠没有的特许,在花园中随意走动。府中奇花异草甚多,这个徐仕在花草间走动了数日,已经偷偷采集好需要的草药,又费了一个多月,焙干,磨成粉。待某一天侍寝的时候,把药粉暗藏香鼎内。下人们如往常一样的熏香,赵钧如往常一样的行乐。本来那些毒药到一定量时是可以让人必死无疑的,但这个赵钧太过精明,从平常的龙诞香中嗅到了一丝异味,又从徐仕眼神中看到了隐藏的杀机。他掀翻了香鼎,又把徐仕打下床。很快令人检查香料,检查出里面暗藏的可置人死地的毒粉。又从徐仕卧房内搜得少许药粉。已经吸入不少毒气的赵钧至少要休养一个多月才能康复,赵钧悖然大怒,立刻令人把已经关押起来的徐仕扔给了府中上百名护卫。折磨了近十天才死。
说到这里,华总管不哭反笑,只是笑起来像哭:"我这个老糊涂,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他和那个人面目之间的几分肖似。得罪将军被扔给府中护卫折磨至死的也不止他一个。所以当那个惨死的徐仕被拖出去草草掩埋,我都没有再去看一眼。过了两个月,此事再没有被人提起。平常得就像是将军府中死了一只猫或一条狗。
就在我都要快把此事忘记的时候,我在府外街头无意中遇到了她。徐芍药,城外一个老郎中的小女儿。十八年没见,老了很多,我根本都没认出来。是她喊我的名字,把我叫住。
她看上去很穷困,衣衫褴褛。年近四十,人又比实际年龄大许多。头发有些花白,但仔细看,还能五官中看得出昔日少女的姣好。
十八年前她还是个很秀美的姑娘。她爹虽说是那一带出了名的郎中,但因为染上了赌的恶习输光了家当欠下了屁股债。她老爹也实在是昏了头,输红了眼居然要把自己的闺女卖到行院里去换银子。等老鸨来领人的时候,徐家的女孩死活不从。我跟他们家还算是街坊,实在看不过眼,就自己出钱为姑娘买得清白身。
芍药感激涕零,非要来我家做丫环。我一个小小的师爷,哪里要什么丫环?更何况家里的大娘子生性悍妒,怎容得年轻貌美的女子入家门。所以自然没有应允。
也有一些人来向徐家姑娘提亲,芍药一概婉拒。其实她在药材上面的辨识比她爹都强。平日里自己采些草药,也有些病人慕名而来,倒也赚了不少银钱。只是大部分银钱都被她那个嗜赌的老爹拿去赌博。芍药的日子,过得很是凄苦。
我看她着实可怜,就偷偷地送她一些柴米。只是难免被大娘子发现,家中着实吵了几天。芍药把送来的柴米还回来,又被家中大娘子揪着头发好生一顿痛打。等我好不容易拉开了,芍药已经哭成一个泪人。
我当时就想把大娘子休掉,只是确实没有理由。这个大娘子王氏,除了好妒,也实在挑不出别的毛病。我毕竟是在衙门中做事,又因为这些家事没少被人指点。渐渐地,也就把休妻的念头打了下去。
只是这样一来,芍药的名声差不多算毁了。后来没有人再来徐家提亲。而我又毕竟不可能休掉发妻把她娶入门,也只有渐渐地远着她。
后来芍药的爹赌输了喝醉酒不小心掉入臭水沟中淹死。从此芍药,就孤零零一人在世上。
再后来,她栖身的院子被徐家大伯收了回去。年纪轻轻的姑娘,硬是被赶了出来。远处栖身,就只有藏身岩洞中。
第十四章 下毒
我虽然远着她,但听说此事后还是放心不下。偷偷跑去看她,却被她一把抓住……然后,我没能抵抗住怀中温热的身子,就做下了一生都不能原谅自己的错事。
她当时还是个黄花闺女,却被我在潮湿的洞穴中变成了女人。事后我追悔莫及,她却只是安慰我,说她是心甘情愿的。
后来我返回家中,取出积下的一百两纹银,想去送给她。她却消失了。从此再也没有在老家中出现。
后来,我到了将军府中。再后来,我和王氏的儿子得痨病死去,王氏悲痛过度,也跟着逝去。而我年纪也大了,对女人也没了兴趣了。再生个后代对我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也就再没续弦。
十八年后我再见到芍药,她已经老了。她已经不是当初一往情深的姑娘,抓着我,痛哭流涕,求我为她找儿子,找属于我和她的儿子。
我这才知道自己在世间还有一个儿子。真正一个晴天霹雳,但更大的霹雳还在后面。芍药说了儿子的姓名及形貌,我呆了好久都没能说出一个字来。我们的儿子,竟然就是徐仕。那个跟我相处多日最后又死得惨不堪言的少年。
在府中他就说过他的年龄及生辰八字,算日期他的确是我的儿子。他也跟我说过他的娘,但他居然没有说他娘的名讳。他当然不会说,我对他根本就是个陌生人,他又怎么能跟一个陌生人说自己娘亲的名讳?
我把芍药扶起,芍药还跟我说"华老爷,你现在穿得这么光鲜一定是发达了。你一定有能力找回我们的儿子。"
我不顾街上行人侧目,抱着怀中半老的女人,痛哭流涕。
当然,我什么也没说。我不能让芍药知道我们的孩子死得这么惨。我寻了个小小的院落把她安顿好了,又一再保证我能找回我们的儿子。然后我去了乱坟岗,找到埋儿子的地方。拼命地刨,什么也没刨到。乱坟岗上草草掩埋的都是最贫贱的下层人。那里出没着眼睛发红的野狗。吐着舌头瞪着我这个大活人,我挥出砍刀,把那些吃死人的野狗砍得哀叫着逃窜……
从那时我就发誓总有一天要结果赵钧的性命。
芍药在那个院落中,由丫头老婆子服侍着,不愁吃穿。但她已经有些疯疯癫癫,一见了我,就拼命地抓着我的衣衫让我给她找儿子。说我们的儿子总有一天是要考状元的……
我无言以对,只有尽量少去看她甚至不去……
这么多年,我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少年活着进来,死了出去,却是麻木不仁,心变得跟石头一样硬。也许老天爷要惩罚我,让我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是怎么一步步走向地狱……我要知道他是我儿子……我要是早知道一些,我就是拼了老命也要把他救出,哪怕最后死也要死在一块。我知道的太晚了,等我知道了,却连自己儿子的尸首都找不着。
我恨不得把赵钧碎尸万段,可我却找不着机会。这个赵钧,知道这么多年来他得罪的人多了,所以一直严加防范。他本来就身手了得,哪怕是那些武林高手都近不了身。我一个糟老头子,行将就木,凭自己的手想杀赵钧,真的是比登天都难。
好不容易进来个锦秀,没想到那孩子好像有些迷上了赵钧,迟迟不肯下手,结果让自己死得惨不堪言。进将军府当男宠的,又有几个是好下场?不杀掉这个赵钧,永远也别想有活着离开的机会。
苏宇:"老人家说这么半天,说来说去,还是想借我的手杀人。"
华总管:"难道你不想杀掉那个姓赵的吗?"
苏宇:"就算你这么信任我,问题就在于,我凭什么杀赵钧?就凭这双手吗?"(他有气无力地抬起自己的手臂。)
"这双手臂只要下大力气,后背就剧痛,痛得我几乎要晕过去。更何况我的腿……我连站都站不起来。我现在根本就是个废人,只能是别人杀我,我又凭什么去杀别人?"
苏宇脸上现出一丝嘲讽,但更多是苦笑:"华总管,你太高看人了。"
华总管:"你有力气在他身上留下抓痕吗?"
苏宇一呆:"你说什么?"
华总管:"你只要在每次侍寝的时候有力气在他身上留下几道抓痕,你就有机会杀他。"
苏宇脸色苍白:"你当我是女人?"
华总管叹口气:"我知道这话说出来让你觉得很难堪。不过现在真的不是难堪的时候。我已经苦苦思索过成百上千种法子,似乎也只有这一个看起来上不得台面的法子能置赵钧于死地。现在关键就在于,这个姓赵的,在床榻上,到底好不好这一口。"
苏宇已经不再压抑自己的情 欲,那身体的自然反应。被召去侍寝的时候他终于开始大声的呻吟,在那个黝黑健壮的身子下拼命地扭动着自己的身躯,任由情 欲的燃烧让双眼变得潮湿。甚至连意识都飞上了天,模糊不清。
赵钧趴在他身上气喘吁吁,分外惊喜:"美人儿,你终于学会享受了……"
一边说,一边在其体内大力□几下。苏宇大声尖叫,指甲死死地抠入对方宽阔结实的后背上,几乎抠进了血肉,在其背上留下了几道长长的抓痕。
微微的疼痛却让赵钧更加兴奋莫名。一面加大力度,一面气喘吁吁地说着:"对,对,就这样。狠狠抓,用力抓。我的美人儿就像小野猫一样……"
那晚,赵钧亲自拿起枕边的锦帕为同枕的人擦去满脸汗水,看着对方潮湿的双眼,啧啧赞叹:"这双眼睛,真能把人的魂魄勾走。"
苏宇捂住了脸,表面上看是娇羞。实则是羞惭兼愤恨。他堂堂苏宇,生前最优秀的特警,现在却躺在男人的身下,淫 浪放 荡的就像一个□。
这在当初刚刚入府的时候根本就是无法想象的。可现在……他已经遭受了这么多的来自同性侵犯的屈辱,就绝不会再一死了之、善罢甘休。总有一天,他要结果这个赵钧的性命。
华总管终于面露喜色:"这个赵钧,果然好这一口。"
苏宇:"下一步呢?"
华总管抓起他的手,审视着,摇头:"指甲还有些短,还要再养长一些。"
一连半个多月,苏宇每次侍寝的时候都会在对方背上留下几道抓痕,抓得赵钧更加兴奋……
苏宇的指甲,也留长得差不多了。被华总管亲自修剪。
修剪成型。华总管取出一小包药粉,融于一碗清水中。很快消融进去,无色无香。
已经变成毒水的药水,看上去就是普普通通的一碗清水。
华总管:"这个赵钧,颇懂得一些药理。寻常的毒药他可以在第一时间发觉。他对杀机和毒药,有着异乎常人的敏锐。卧房内的香鼎已然撤去,所有饮食都会用银针试毒以及专人品尝后才会给主子。起码从表面上看,已经断绝了几乎所有的下毒途径。即使一些刁钻的奇毒,都近不了他的身。"
"不过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床第间一些刺激性的小动作,都会让他中慢性毒,慢慢地要了他的命。"
苏宇:"为什么不是见血封喉?"
华总管:"所有见血封喉的毒药,再刁钻的,都会被他一眼识破。根本来不及下毒。"
苏宇:"慢性,到底要慢到什么时候?"
华总管:"如果你能得宠多侍寝几次,快则两个月,慢则三个月,总有一天让这个赵钧七窍流血死去。"
苏宇哼一声:"两三个月,只怕到时候我已经没命了。"
华总管:"你放心。就凭你之前练武打下的根基,两三年之内,你都不会有事。"
苏宇一伸手,没有拂向药水,却是拂向了案上的花瓶,将插满白菊的青花瓷打了个粉碎。低着头,道出了:"那我岂不是至少要两三个月在他身子下扮婊 子?"
华总管叹口气:"这也许是惟一的办法。否则的话,两三年内,你不是被他活活折磨死,就是自己受不住自我了断。反正你会死在他前面。"
苏宇半晌没有言语。终于,他还是听从了华总管的建议。
以总管教给的吐纳法,十指插入药水中,将里面的毒性悉数吸收于肉色的指甲盖上。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些毒素在指甲尖上汇成一道白线,最终又消失于无形。
苏宇从碗水中举起双手,十指尖尖,看不出任何异样。就连自己的身体,都感觉不出任何异样。
华总管:"当你轻微地抓伤他的时候,这种毒性会随着破损的表皮慢慢渗入体内。过程极其缓慢,但中毒的人不会有任何察觉。这也许是世间惟一一种可以要赵钧性命的奇毒。"
苏宇没有问他是从哪里找到这样的奇毒的,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毒真的可以结果赵钧的性命。
他甚至没有问,这样的毒停留在自己指间会不会对自己的性命产生威胁。
尽管华总管一再解释这种奇毒只有通过破损的表皮才能让毒素在体内缓慢蔓延;尽管苏宇对这样的解释根本就是半信半疑。但他还是什么也没有追问。在无法结果赵钧性命之前,问什么都是多余。
作者有话要说:如此下毒的方式,够雷吧,想不到吧。
本人当初想了N种下毒的法子,似乎也只有这么一种看上去上不得台面的法子别致一些。
到这章,小受总算有点动作了……
第十五章 衰弱
一晃一个多月过去了。
天已深冬。
霞飞楼灯火通明。最顶层的豪华隔间里,偌大紫檀木桌上,围坐着近十名声名赫赫的官老爷。每人身边都拥着一个粉面朱唇的小相公。为首的那一位,黝黑高大,护国大将军赵钧,身边紧紧环绕着两个粉妆玉琢的美少年。霞飞楼的云老板,亲自为诸位斟酒上菜,跑上跑下地伺候着。
酒席间觥筹交错。已经连饮几大坛状元红的赵钧面不改色,高声谈笑。又是一大碗烈酒入肚,突然,他止住了笑声,低下头,黑黑的脸上泛起了难得的朱红。一张口,一口酒水喷将出来,猛力咳嗽。
众人一吓,全都把着酒杯不作声了。所有人看着将军,眼中全是惊诧。
赵钧的海量是举朝闻名的,号称千杯不醉。饮酒如饮水。往往是全桌人烂醉如泥了,却只有他一人还在那里把酒言笑,举止言谈都是潇洒豪迈之极。
可如今,酒碗在手中不住的颤抖,趴在桌子上,更是咳得惊天动地。就连整张桌子都在将军的余威下颤抖不止,满桌的杯儿盏儿跳将起来叮叮当当乱响,满桌的人更是面面相觑,惊得面无人色。
两名粉妆玉琢的小相公赶紧捶背的捶背,抚胸的抚胸。赵钧双臂一伸,两个孩子登时飞将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墙板上,撞得头破血流。
云老板震惊之下赶紧跑上,忙不迭地赔礼道歉:"两个孩子不懂事,冲撞了将军。该打该打,待我回头把这两个不懂事的贱骨头好生痛打一顿。"
那两个头破血流的相公赶紧跪地爬来,砰砰磕头:"小的不懂事,惹大人生气。该打,该打。"
各举起一双雪白粉嫩的小手,对着自己同样雪白粉嫩的脸上,噼哩啪啦直扇耳光。
赵钧终于停止咳嗽,摆摆手:"罢了。"从怀中掏出两张银票,随手扔到地上,"两个孩子的伤药钱。"
云老板两眼放光,眼瞅着地上躺着的是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合起来就是二百两!他忙不迭地拾起,拉着两个孩子,连连做礼:"赵大人宽宏大量,不计较你们手脚粗重,还不快谢赵大人的恩典!"
两个小相公又是砰砰磕头作响,被云老板拉着,满脸喜色地退下了。
桌子仍然余震未了,一只瓷杯在桌角连转几转,砰一声落地,摔了个粉碎。
一白净面皮的官员立刻笑道:"赵大人虎威,几声咳嗽,都咳得这么惊天动地。待上了战场,不用大人出手,只几声大咳,足以令敌军为之心惊胆战了。"
众官员连忙附合:"将军虎威,果然了得……"
赵钧哼一声,果然吓得众人止了声。
赵钧抚着胸口:"最近身子,颇有些不适。只怕是哪里出了毛病。"
白净面皮的官员又道:"大人龙马精神。听说苏汉青的儿子现在在府中承欢,那位苏公子,端地是生得国色天香。大人迷恋美色,却也要保重自家的身子骨为是。"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发出会心的微笑。当即有人笑道:"赵大人龙马精神,不过是有些小咳嗽。要是我的话,说不定早就一命归西了。那才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满桌人拍掌大笑,皆道:"极是!"
赵钧也撑不住笑骂道:"胡说八道。"
云老板跑上前:"不知我家的锦秀,可还侍侯得得当?"
赵钧面无表情的:"死了,埋了。"
众人失色,尤以云老板脸色最为发白。最先反应过来的也是云老板,赶紧笑道:"可见锦秀那孩子没福。在霞飞楼的时候就看着他的身子骨明显比别人都娇弱,那时候我们就说这孩子怕是活不长。果然,这等没福,红颜薄命啊。"
赵钧不言语。
其他人纷纷说着:"锦秀那孩子一看就是痨病鬼的样,这么早死在将军府中,岂不是给赵大人带来秽气?云老板,你做生意也太不厚道了,这么个痨病鬼都敢高价卖给大人……"
云老板也跟着搭腔:"是我想钱想昏了头,该打该打。"伸手在自己脸上轻轻地打着耳光。
赵钧长身而起:"你们也少胡说八道。锦秀是自己服毒自尽的。"
这一下所有人鸦雀无声。看着虎背熊腰的赵大人就此离去。
此后,关于赵钧的"龙马精神"在帝都权贵中悄悄流传了几个版本。版本不同,却也是大同小异。左右不过说的是将军大人太过"虎威",来自霞飞楼的绝色小相公不堪忍受,服毒自尽……
关于锦秀惨死的真相,赵钧早已喝令府中上下人等噤声。所以府外竟是无人知晓。只是城外一座新坟,修建得分外富丽堂皇。
深夜,赵钧骑马率着几个亲随奔驰在帝都无人的街道上。突然,赵钧勒马停下,身后一众人也跟着停下。
赵钧抬头看着树梢一团黑影,吩咐一声:"豹奴,把我的弓箭取来。"
护卫队队长——一个身形高大有如将军,但脸上尤带稚气的少年军士跑上前,从背上取下大弓及长箭递上。
赵钧挽起大弓,对准那团黑影,却只把弓拉开了一大半。
平常是可以把这个七十余斤的大弓拉满的。
手中的弓怎么也成不了满月状。而弦上长箭对准的目标却扑展开翅膀,咕咕叫着飞上了天。
那只该死的猫头鹰,就此从将军眼皮底下逃离。
长箭终于射出,射了个空,斜斜地下落。
几个亲随低着头,默不作声。
只有豹奴仰头看着将军。
赵钧回头笑道:"你是不是很奇怪我的力气大不如前?"
豹奴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大人神力,这样的弓也只有大人能拉得开。但是,大人不应该只能拉到这种程度。"
赵钧笑道:"你这孩子就是性情憨直,不过你说得很对。我原本是完全可以把这张弓拉成满月状的。"
仰头看着天上的一轮满月,叹道:"我一向以为自己是铁打的身子骨,岂料也有吃不消的一天。"
豹奴一双豹眼亮闪闪:"大人夜夜召人侍寝,那位苏公子又生得太美,美得像男狐狸精。我看他那双狐狸眼睛,就像是整天琢磨着要把大人吃光喝净。"
身后几个亲随忙不迭喝道:"小孩子家什么也不懂,胡说八道,成何体统?"
赵钧摇手:"罢了,豹奴是口没遮拦。"
赵钧面露微笑:"不过这个苏宇,还真像是要迷死人的狐狸精。"
身上的无数道抓痕微微有些发痒。这个苏宇,居然喜欢像个女人一样的抓人;而他赵钧,居然也喜欢这样被抓。那种猫抓一般的抓人挠人,还每次都能让他兴奋莫名……
毫无疑问,这个喜欢抓人的苏宇,成了将军府最受宠的男宠。
赵大人重金请来名医,不光看自己,也看苏宇。诊断的结果不过是两人纵 欲过度,难免身子变得虚空……
这样的话,将军身子骨大不如前,也是理所当然的。赵钧问有什么妙方,名医的说法是最好的妙方是适当的禁 欲,好好养一段日子,二人必能复元。
这种最好的妙方当然不受将军待见,苏宇看样子也不喜欢这个方子。于是名医被打发走,当天二人又是整夜的颠鸾倒凤……
赵钧坚信食补的力量,最好的人参虎鞭什么的都流水价地送入府。做成参汤药粥,被二人共同服下。然后又是没完没了的折腾……
赵钧已经迷上了苏宇的身体。苏宇尽管不愿意承认,但他也改变不了自己自然的生理反应。在同性的暴力侵犯下,他越来越迷恋此道,动作也越来越主动熟练,叫声也越来越肆无忌惮。每次都像经历了一场暴风雨的洗礼,每次都能达到快 感的巅峰,每次都像个女人一样把对方抓得伤痕累累……
赵钧身上的伤痕越多,苏宇就越能感受到对方的气力明显不如前。当然,也越能明显感受到自己身体的不如前……
苏宇现在已经顾不上质问华总管那药性对自己的影响。还有一个多月……他一遍又一遍对自己说着:还有一个多月,就能让赵钧七窍流血死去。
到时候,自然是摆脱,逃离。摆脱这个屈辱的身份,逃离这个鬼地方!
作为最受宠的男宠,苏宇有了比之前的锦秀更大的特权,乘车出府游玩。
在众多护卫的包围保护下,神骏白马拉着华丽的马车载着将军府第一男宠红人奔走在帝都繁华热闹的街道上。坐在车内透过隐隐的纱窗,依稀可见满街的小贩及行人。
帝都繁华举世闻名。高大围墙圈着楼台轩宇、花木繁阴。围墙外热热闹闹的小贩,卖吃的、卖玩的、卖耍的,街上行人,有布衣百姓,也有衣衫光鲜者。华丽马车所到处,尽皆避让,众人眼神中,全是羡妒。更有年少秀美的女子,对着马车纱窗,巧笑倩兮。
突然女子尖叫声,马声嘶鸣。整辆马车,硬生生停了下来。
第十六章 仙境仙人
马车震动,苏宇连晃了几晃才坐稳了。听得外面一迭声的护卫喝骂,道一声"挑帘。"立刻有人把锦帘挑起。苏宇这才看清了,马蹄一侧,坐着一个女子,荆钗布裙,黄黄的头发,零乱不堪。手中挽着一个篮子,篮子里的灶糖,滚了一地。
苏宇问是怎么回事,立刻有人禀报"这个卖灶糖的丑丫头不知死活,冲上前惊了马,惊扰了公子,还差点让自己被马踩死。"
那姑娘抬起头,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面有菜色,黄黄的脸果然很平庸。惟独一双大眼睛,抬起眼皮,倒也清明。
苏宇也没当回事,吩咐一声前行。
锦帘还没挑下,白马就抬蹄,将滚了满地的灶糖踩了个粉碎。
这一下那个卖灶糖的女孩登时嚎啕大哭,竟是不顾死活地扑到马蹄下抢救那些尚且完好的灶糖。几个护卫拉都拉不住,眼睁睁看着这个衣衫褴褛的"丑丫头"被马蹄踩断了手臂,痛得晕了过去。
若不是护卫们眼疾手快把人从马蹄下拉出,这个贫寒人家的女孩儿,就会因为几块灶糖活生生死在了马蹄下。
立刻有人围了上来,马车行走不得。护卫把痛晕过去的女孩丢在了地上,破口大骂。
苏宇连忙喝止,令人把女孩放上马车送去救治。不想护卫们面面相觑,竟没有一个人动手。
一个稳重些的护卫上前禀报:"这是府中的规矩。公子乘坐的马车,不得同时乘坐他人。当然,赵大人除外。"
苏宇一怔,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充其量不过是府中的一个男宠。那个赵钧,对府中的男宠,向来是看管得非常严的。
周围一大圈百姓也有几个精明的看明白过来,远远地打量着马车上长相绝美的少年,指指点点,低声嬉笑着。
那些陌生人的目光,让苏宇芒刺在背。他们明白了他的身份地位。如果不是行动不便,他真的会立刻跳下马车弃车而去。
然而,此时此刻,他甚至连逃离的能力都没有。
苏宇:"马上给我把姑娘送上马车。"
侍卫们抬头,遭遇的是苏公子寒冰般的目光。那样的目光,真的让人不寒而栗。
而对方不过是一个男宠!
不过这个目前最受宠的男宠又得罪不得,得罪了,万一人家哪天在大人身边吹个枕头风,他们这些低三下四混饭吃的护卫们,还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
听从吧,这个将军府不成文的老规矩却又破坏不得,破坏了,多多少少有损赵大人的威严。
护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低下头不作声,屁也不敢放一个。
一时间,男宠和护卫们,竟都僵在了那里。
一白衣公子越众上前,打破了这个僵局。
此公子姿容甚是俊雅飘逸,挥一把折扇,伸手一抄,不嫌肮脏把个衣衫褴褛的贫家姑娘抱入怀中。抬头微笑道:"这位姑娘伤势拖延不得,得赶快救治,小心落下终生残疾。"
护卫们巴不得有人帮他们解围,立刻齐声笑道:"公子一看就是善人,出门见个年轻姑娘顺便伸个援手,他日必然早生贵子。"
善人公子没理会这些粗人不通的言语。抬头看着马车上苏宇的气色,眼神闪了一闪,看似不经意地说了一句:"慢性毒将入肺腑,尔命不久矣。"
几个护卫一呆,齐齐破口大骂:"敢诅咒我家公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
白衣公子微微一笑,横抱着怀中尚自昏迷的姑娘,一转身,就此飘然离去。
苏宇在马车上怔怔地发呆。
几个护卫还在劝说:"那个公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善人,胡说八道,苏公子别放在心上。"
苏宇开口:"跟上他。"
护卫们又是一呆。脑筋转了几转,都在想赵大人是规定了不许公子们与他人同坐车,可又没规定不许府中的公子上街跟踪别的男人。
再说了,府中有好几位公子就是别的公子在街上跟踪跟来的。那位白衣公子长相着实不差,论俊雅飘逸又在府中所有公子之上,堪称又一极品。倘若把这么个极品再弄到府中,他们几个护卫的功劳,可就大了。
大家的脑筋都转得一样的快。这一下把道理想通了,不用苏宇再吩咐,几个护卫忙不迭地挥起了马鞭,策马追去。
白衣公子虽说怀中抱着一个人,但脚不沾地,行走甚是迅疾。后面车轮轱辘,始终和人家差了一大截,竟是怎么也追不上。
任后面的人追得疑神疑鬼,白衣公子却是头都不回,在帝都七转八绕。直至黄昏,终于没入一小巷深处。
小巷入口一株高大银杏树,巷内却甚是狭小。将军府的马车,竟是驶不进去。
苏宇:"不是带着软轿吗?抬我进去。"
护卫们手脚麻利,把马车后面依附着的精巧软轿抬来,小心谨慎地把苏公子安放其上。四人抬着软轿,其余几人前后拥护着,默不作声进入小巷深处。
小巷看似狭小,里面却着实幽深。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头,这才发现一看上去很不起眼的黑铁门。门上两个铁环,朴朴素素,看上去就一寻常人家。
一名护卫上前敲铁环,咣啷直响,里面却毫无动静。还想砸门,被苏宇制止住了。
苏宇:"主人必已知晓我等到来。初次登门,切勿冒犯。只在这里候着就是。"
护卫们即使不情愿,也只能依言候着。毕竟说话的是半个主子,违逆不得。再说了,赵大人在府中掌灯时分才会回去。也就不着急这么一时半会儿。
众护卫包围着,中间四人抬着软轿,轿上高高在上的苏宇。悉数在门外默不作声地等候。
等了好一会儿,才闻得里面隐隐的细乐声。又过了一盏茶的时分,门终于吱呀一声开启。
有几个侍卫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只等门一开就破口大骂。不想等门大开,全都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门内俏生生站着四名花容月貌的丫环,举着四个精致灯笼。衣着四色,一桃红、一湖蓝、一柳绿、一鹅黄,当真如四朵娇娇嫩嫩的鲜花一般,冲着门外人嫣然一笑,道:"诸位大哥久候了。我家主人请苏公子移步入府中一叙。"
护卫们看得半天合不拢嘴巴。还是苏宇来一句:"还有劳四位姑娘带路。"
四名美婢翩翩转身,迈着整齐划一又轻盈如云的步伐,举着灯笼在前引路。后面跟着的是一群魂不守舍的护卫,以及软轿上抬着的默不作声的苏宇。
那个黑铁门着实平凡,不想入内极是轩敞,竟是好大一座花园。园内花木山石,流水淙淙,处处天然不见雕琢的痕迹,布置得极具雅趣。
走过一花廊,又见一碧清的水池,于月光下碧波荡漾。水池中心一座造型极为精巧的花亭,竟是玻璃建造。于碧清的池水中当真如小小的水晶宫一般。
晶莹剔透的玻璃花亭上笑语喧哗。直看得那些个外来的护卫们魂儿都要飞上了天。
如果说先前这四名美婢还只是人间的鲜花,那玻璃花亭上七个大美人就是天上的七仙女了。
七美分着赤橙黄绿青蓝紫的七色薄纱绫罗,云髻高挽,体态曼妙,把个白衣公子簇拥在中间,笑语喧哗,打情骂俏。
忽听得琴声悠扬,叮咚作响,在这仙境一般的所在,当真如仙乐一般。众美立刻噤声。白衣公子拔动案上的古琴,引吭高歌: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悠扬宛转,一曲歌毕,众人屏息凝气,竟是久久无声。
白衣公子长身而起,抱拳鞠躬:"贵客登门,有失迎迓,还望恕罪。"
对方举止谦恭,谈吐不俗。好在苏宇生前从小被长辈逼着背了不少古文,在部队里也是文武双全的佼佼者了。忙在轿上回礼:"小人身有残疾,行动怠慢处,还望恕罪。"
白衣公子放声大笑,身边七美亦是花枝乱颤,笑个不休。
白衣公子笑道:"你也恕罪,我也恕罪,何必如此客套。你我相隔甚远,叙话多有一便。何不移驾至此,把酒言欢。"
说话声中,早有一小小莲舟于花亭下划将过来。舟上划桨的是两白衣童子,生得粉妆玉琢,伶俐可爱。转眼至岸边,蹦跳上来。弯腰道:"苏公子请上船。"
一粗莽护卫还来一句:"船这样小,怎载得动我们这许多人。"
二童子齐齐抬起头来,乌溜溜的眼睛中满是惊诧。惊诧笑道:"我家主人的莲舟,你们这等粗人也配上吗?"
要换作平时,这几个护卫早就勃然大怒,拔刀相向了。可如今面对这两个玉雪可爱的童子,竟是怎么也生不出气来。再望着远远玻璃花亭上一群神仙般的人物,更是大气也不敢出。
如此仙境一般的所在,竟皆自惭形秽,低头不语。像是被主人气势所迫,小心放下了软轿。
两位童子人小,力气却异乎寻常的大。一边一个,抱起轿上的苏宇,平平稳稳地送上了莲舟。
莲舟载着苏宇,转眼至花亭下。
二童子又是一边一个,挽着苏宇的双臂,齐齐喝一声:"起!"
三人竟是平平飞起,跃至花亭中。
白衣公子手握折扇轻轻一挥,二童子同时放手,跃至一旁。一股大力席卷着苏宇,稳稳落在了一铺垫着厚厚锦褥的玻璃椅上。
作者有话要说:白衣公子所唱歌词为陈国民歌《月出》,具体可百度之。
今天为大家奉上一位神仙般的男配,唉……
有点纳闷,怎么感觉看文滴银明显比收藏滴银多。
两眼泪汪汪,泪眼望大家:走过路过的童鞋,看了文,要是觉得还能看得过去的话,顺便给个收藏撒。
第十七章 神医杜若
七美退开三步,几乎靠着花亭栏杆,围成一个圈,屏气凝神,将两人围在其内。
七美环绕,月光如水,花亭似梦,池水清亮。那些个护卫远远的伸长脖子往过瞅,却只能瞅到苏宇的一片衣角。内心着实放心不下,有心喝问此地主人,可如此仙境一般的所在,又是神仙一般的人物,竟是谁也张不开口。只有面面相觑后,屏息静气,真正大气也不敢出。
一阵寒风吹过,于花圃那边竟送来一阵浓冽的酒香。酒香所至,护卫们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竟是醉晕了过去,有好几个闭着眼睛倒在地上还在举拳蹬腿地高叫:"好酒!"
白衣公子面对苏宇,含笑道:"一些粗人,不雅视听。不过是暂时醉晕过去,一会儿就好。"
苏宇默然无语。
众美环绕中,白衣公子缓缓坐回椅内,轻摇折扇,笑道:"当日长风亭一别,以为就此音断。不想苏兄遭奸人陷害,又身陷将军府中。当真令人扼腕叹惜。"
苏宇:"原来你我相识。实不相瞒,在下自法场醒来,已然失忆。法场之前的往事,在苏某脑海中已然是一片空白。若不是兄台指点,在下还以为直至今日才与兄台结缘。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白衣公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很快归复平和:"在下姓杜,单名一个若字。生□美色,半生都在温柔乡中缱蜷。除美色之外,平生又好三件物事——医道、琴乐与剑术。"
说着,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搭在了对方的脉搏上。
苏宇注意到,对方搭在自己脉搏上的冰冷的手指,由一根变成了两根,两根变成了三根。
环绕在周围的七大美妾,则是面面相觑,难掩惊诧之色。
杜若三根手指在对方手腕上搭了良久,脸上惊诧之色比方才更甚。渐渐的,满脸的惊诧被凝重代替,神色越来越凝重。良久,才松开手,将苍白的一只手笼回袖内,长吁了一口气:"奇哉,怪也。"
苏宇不动声色看着他。
杜若神色恢复平常,潇洒地挥着折扇,微笑道:"苏兄之脉甚是奇特,杜某把了良久,越想越是奇怪。"
苏宇:"残废之人,又身中奇毒,自然奇特。"
杜若连连摇头:"非也非也。苏兄的残废不过是暂时;所中之毒,虽说少见些,可对杜某来说,实在也算不得什么真正的奇毒。杜某方才诧异了良久,就在于,就脉象上看,苏兄应该是真正死过一次的人。可如今又是活生生地在这里,当真奇怪之极。难道世间真的有起死回生的怪事?"
苏宇不由得心中一动,自从来了这个奇怪的世间,第一次有人对自己的真实身份产生怀疑。
当下笑道:"杜兄是否听过灵魂转换,穿越时空之说?"
杜若摇着折扇,看了他良久。方笑道:"苏兄所言穿越时空,还真是没有听说过。杜某行医多年,向来不信灵魂附体之说。医人无数,也有几次起死回生。其实不过是看出了其人不过是假死,赶在病人由假死变真死之前及时伸手援救。事实上根本谈不上起死回生。人要是真死了,脉象没有了半点动静,那就是十个杜某都没法把人救活了。"
"怪就怪在苏兄明明真死过一回。难道世上真有灵魂附体?当真奇怪之极。"
"不过从脉象上看,苏兄所言失忆之事,应当属实。"
苏宇:"杜兄当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让苏宇为之自惭形秽。只是不知是何等机缘,令苏某能与杜兄结交?"
杜若低头笑道:"苏兄向来心高气傲,举止言谈都不肯让人。不想遭此大难,竟变得如此谦恭。"
苏宇一怔,遂低头默然无语。
自穿越以来,已经不止一个人说他"心高气傲"了。就是生前,也总有人说他性格太过耿直……如今身为残疾,又变成了将军的男宠,何时变得如此谦卑圆滑?
大难之后,人的锐气总是会削磨很多。苏宇也不例外。
这个杜若绝非等闲之辈,且言语之间,对自己的伤势及所中毒很有些把握。能结交如此朋友,也许可以彻底改变自己的状况……
不过,对方方才语气中颇有几分揶揄之意。须臾间激起了苏宇内心深处的傲气,当下就想站起告辞。不想脚一沾地,牵动膝盖上的伤势,痛得脸都白了。
但苏宇还是忍痛抱拳道:"能与杜兄月夜共叙,实为三生有幸。只是夜已将深,在下不便打扰,就此告辞!"
杜若挥着折扇笑吟吟地不言语。
其时寒风凛冽,杜若衣衫单薄轻摇折扇,却是如沐春风一般。潇洒至极,亦是怪异之极。
苏宇无法站立自行行走,对方又是不言不语。苏宇不由得心头来气,抱拳道:"苏某行动不便,还请烦劳此地主人开个口,好令人将苏某送至对岸。"
杜若笑吟吟道:"方才杜兄所问之事在下未答,那是在下的不是了。杜某在此赔个礼,道个歉,苏兄勿再生气。先喝三碗清茶,再听杜某人细细道来。"
一大红衫子的美人捧上一盖碗,苏宇就盘中喝了,却险些吐将出来。
此茶之苦,竟是从未尝过的。
抬头看着杜若,对方却道:"府上茶甚是粗劣,苏兄看在杜某人的脸面上,切莫嫌弃。"
苏宇只有忍了又忍,强自咽下了。
然后又是一黄衫美人,一翠衫美人,各捧一盖碗奉上。
第二碗茶极涩,第三碗茶极酸。
总算是看在主人家的脸面上,苏宇竟是强忍着,一口没吐,将前后三碗挑战味觉极限的怪茶悉数咽入喉中。
三碗怪茶入腹,腹中登时如刀割一般。苏宇忍着没哼出来,只是脸色越来越白,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问出来。视线越来越模糊,却见对方回头吩咐身后一紫衫美人:"温一壶百花酒过来。"
美人恭敬答是。转身,旋返。一白玉壶温热的美酒摆放在贵客面前。
苏宇终于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那个盛酒的白玉壶仍然在摆放在面前,仍然温热。
从晕去到再醒来,一切仿佛在片刻之间。
杜若以扇指玉壶:"此酒甚是甘冽。苏兄可饮之。"
苏宇果然一饮而尽,果然是味美异常。之前怪茶带来的不适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人为之神清气爽。且四体舒泰,气力也增长了不少。
苏宇打个哈欠,抱拳:"多谢杜兄赐解药。"
杜若摇扇笑道:"哪里哪里,苏兄体内毒素方解了一小半。苏兄所中之毒,要医治并不难。只是很有几分麻烦。只怕苏兄以后还要接近毒物,哪怕现在根治了,亦是无用。不如待杜某回头配几粒药丸,苏兄慢慢吃了,亦可逐步化解。"
苏宇:"杜兄大恩,不知该当如何报答?"
杜若摇头:"哪里哪里,你我当初也算一见如故了。如今苏兄大难,杜某力所能及,焉能不有所作为?"
苏宇:"前尘往事,在下……"
杜若以扇制止其说下去,言道:"苏兄于大内行刺小皇帝不得反而被赵钧所伤。当时苏兄伤重行走艰难,杜某在城外偶遇,施展学得的一点医术,不过是举手之劳。苏兄自称是风火堂的杀手,非要送给杜某一火焰牌。说有血仇要报,不可贪图安逸。又说自己以后只要留得一条性命在,只要火焰牌到,杜某央及之事,纵有万分艰险,亦在所不辞。"
苏宇脸色苍白:"在下境况如此,让杜兄见笑了。"
杜若哈哈大笑:"苏兄言重了。杜某人多年来眷恋温柔之乡,早已远离江湖纷争。仗着一点医术,平生仅有的几个仇家也被在下的病人们杀光了。我不寻人麻烦,别人亦不寻我麻烦。风火堂的杀手闻名天下,杜某也是敬而远之。倘若不是苏兄这般人品,再有一百个火焰牌,也劝不动杜若来治病救人。"
"至于这道火焰牌……"腰间果然有一火焰状的通红令牌若隐若现。
"因为是苏兄亲手赠予,在下只当是离别纪念。日日挂在身上,也还能惦记着苏兄一些。"
不待苏宇回答。杜若话题一转:"时候不早了,苏兄得回府了。不然的话,赵大人就该率人满帝都寻找了。"
两名白衣童子把客人安安稳稳送到对岸。
苏宇端坐在软轿上。只见几名美婢各持玉瓶,将瓶内晶露洒在众护卫脸上。
接连几个喷嚏声,几个醉倒的护卫接连醒来。
醒来之后都是大惊,慌忙爬起。见苏宇好端端坐软轿上,这才松了一大口气。
又有几个喷着酒气疑惑自己怎么会醉倒。美婢们指着花圃笑道:"此花花香浓冽如酒香。几位老爷想是贪恋美酒香气,嗅得多了,难免醉倒。"
护卫们张口结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晃晃脑壳,抬起轿子,也就簇拥着去了。
临别前,苏宇回头。花亭上琴声悠扬,这次杜若没有高歌。乐声古韵,隐隐有"鼓瑟吹笙,迎送嘉宾"之意。
杜若以琴声送客。苏宇在众人的簇拥中,无声离开。
这个世界的苏宇原本应该是一个出类拔萃的杀手,身手必然了得。倘若不是这三枚附骨钉。
这个杜若,应该是数一数二的神医了。倘若他肯出手……
他如果肯的话,方才自然会提及;
既然没有提及,只怕是总有些难以言尽的原因。
不管是什么原因。既然神医没有为他治伤的意思,他苏宇也就不再开口求人。
被人两次施恩又无以为报,又怎么开得了口求第三次?
三枚附骨钉伤及的部位,要取出,必然要伤及筋骨吧。只怕取出来,也还是废人一个。
苏宇不再想下去,闭上了眼,于如水月光下,不由得长叹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为毛评论都不能显示?捶地!
第十八章 赔钱货
又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苏宇乘着马车行驶在街上,透过纱窗望着外面的景物,突然喝令停车。
马车戛然而止。苏宇挑起锦帘,望着远处一人影,开口道:"把那位姑娘带过来。"
护卫一呆,那个黑底红花棉袄的小姑娘又土又脏,相貌也颇有些丑陋。一时间都愣了一会儿,然后才反应过来,对方不就是前日被马车撞倒又断了手臂的卖灶糖女孩吗?
卖灶糖的贫家姑娘黄黄的脸惊得面无人色,被几个护卫硬拉了过来。想跪又跪不下,在车下一跤倒地,蜷缩着,瑟瑟发抖。紧紧抓着手中的竹篮,头低得不能再低,根本不敢抬头看车上美公子一眼。
一看就是贫寒家的女孩儿没见过世面,被华丽气派的车马以及车上的漂亮人物吓呆了。
苏宇和颜悦色:"姑娘怎么称呼?"
地上的姑娘终于抬起头来,眼睛瞪得贼大,像是不明所以。
苏宇只好问:"你叫什么名字?"
这回对方听懂了,小小声回答:"赔钱货。"
苏宇一怔,像是没听明白:"什么?"
姑娘脸涨得通红,终于扯开大嗓门:"赔钱货!俺爹从小就叫俺赔钱货!"
周围哄笑声。已经有不少人渐渐围了上来,加上那些护卫,一时间当真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赔钱货从小就习惯了被人嘲笑,但这次毕竟在这么一位漂亮的公子面前被人嘲笑,当真是羞惭欲死。头几乎埋在了膝间,眼泪都止不住掉了下来。
看出了姑娘家的窘迫。苏宇心下不忍,摆摆手。护卫们首先止住了笑声。还有不少肆无忌惮大笑着的围观百姓在车上美公子冰棱一般的目光下吓了止了声。很快,大声的嘲笑消失得无影无踪。
赔钱货抬起头来,丑丑的脸上满是泪水,咧嘴一笑:"你真是好人。"
苏宇稍稍呆了一下。这姑娘相貌不佳,却笑得很真诚。黄黄的脸颇有些肮脏,却又是一口整齐白亮的牙齿,真诚地笑着,人也似乎一下子漂亮了许多。
苏宇看着她的手臂,紧紧捏着装灶糖的篮子。前几日刚被马蹄踏断甚至踏碎,到今天竟是已经完好。不由得心中暗暗称奇:"你的手臂,是怎么好的?"
赔钱货又是咧嘴一笑:"是那个神仙一般的白衣公子救好的。他好厉害,不光是俺的手臂,连俺爹的咳血都被他几下子就治好。爹咳了几年的血,现在总算是不咳了。那位公子真是个大好人,救了俺和俺爹,不光一文钱都不收,还倒送给俺家好多银子。说有了钱俺家就可以开个铺子做生意了。俺爹还让俺去人家府上做丫头,可俺看了,人家的丫头比俺屋后面的野花都好看。俺就说,俺长这么丑,哪里配得上做人家的丫头。爹就骂俺,还打俺,说俺天生就是个赔钱货。而且俺爹……俺那爹居然把银子都送给了卖汤饼的孙寡妇!"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再也撑不住。赔钱货嚎啕大哭。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这个赔钱货竟是丝毫不懂得这个道理。不仅当街说了出来,还哭得涕泪横流。听得周围人都想笑。但看这姑娘两只手全是冻疮肿得跟红萝卜似的捂着黄黄的脸儿,实在哭得可怜。也就仅有的几个人稍稍笑了几下,然后就都不作声了。
苏宇伸出手,拔下了绾发的碧玉簪子,递过去:"我身无分文,没什么银钱。只有这根簪子大概能换些银子。你莫给你爹,拿去变卖了,自己做个小生意,总还能比现在过得好些。"
赔钱货抬起头来,一边哭一边看着对方如墨的长发披散下来,那张脸更是美得让人不敢正视。
她哭着问出一句:"公子,你叫什么?"
苏宇微笑着:"我叫苏宇,你就叫我苏大哥好了。"
赔钱货止住了哭声,突然低下了头,一张脸却似发烧一般,烧得满脸通红。突然爬起,一把抢过对方手中的簪子,却把半篮的灶糖硬塞对方手中。什么也没说,慌不迭地转身跑走了。
苏宇拎着半篮灶糖,都有些发怔。
护卫们看得发笑:"半篮灶糖换一根玉簪子,那个丑丫头还真会做生意。那根簪子,至少值几十两银子。赔钱货哪里是什么赔钱货,精得跟鬼似的,跑得跟兔子一样快,就怕公子反悔吧。"
苏宇摇头:"这个女孩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她可能是太慌张了。"
转过一处街角。赔钱货贴着墙站着,脸上还在发烧,心砰砰地跳。手里紧紧捏着那根碧绿的玉簪子,心中暗道:"那位公子,长得真好看。比画上的仙人都要好看。这根玉簪子,当然不会去换银子。俺要把它收在贴心处,藏一辈子,一辈子都不会卖掉。"
苏宇随手从篮内取出一块灶糖送口中。护卫们见了都是一惊,忙道:"这种粗人粗食,哪里是苏公子尝的?公子小心粘嘴。"
苏宇微微一笑:"是有些粘牙。不过这姑娘做的糖,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话音未落,只听得清脆响亮的声音:"苏公子"。
苏宇抬头,只见一个白色人影转眼奔至面前,却是那日于杜若府上所见的两个玉雪可爱的白衣童子中的一位。见到自己,都是兴高采烈:"正愁怎么把东西送到将军府上呢,可巧遇到公子。"
几个膀大腰圆的护卫想拦都拦不住。白衣童子就跟泥鳅似的从其腋下钻过,与苏宇近在咫尺,跪在地上,高举一锦匣至头顶:"我家主人亲手配制的补药,还请公子笑讷。"
苏宇忙道:"快快起身,如此大礼,让苏某怎生消受得起?"
童子抬起头:"公子不接礼,清风又怎生能起?"
苏宇只有先接过锦匣。那童子果然蹦跳而起,模样甚是顽皮:"苏公子切莫客气。我们做下人的理当如此。倒是里面的补药日服一粒,对公子有莫大的好处,公子切莫推辞。"
不等苏宇开口,那童子弯腰道:"礼已送到,小的这就告辞。"
言毕,一转身。东一窜,西一跃,转眼于人群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宇打开锦匣,里面满满的近百来个黑色小小药丸。另有一张信笺,上面的字迹甚是俊雅潇洒。上书云:
"苏兄体内异物,非杜某不能取。然奸人狡滑,所下附骨钉之位置涉及经脉。取出不难;假以时日,如常人行走自如亦不难;然,苏兄武功恢复如昔,却是极难。单论苏兄往日身手,原为少年英杰,人中之龙。倘若武功就此被废,岂不令人扼腕叹息?杜某不才,愿另邀一英豪驱除体内异物。以内力深厚之英豪护住苏兄的经脉,再佐以杜某的医术,结果必令人欣喜。然如此内力深厚者,天下不过寥寥。整个帝都,恐只有赵钧一人可担此任。还望苏兄设法周旋……"
苏宇抬起头,默不作声,把信笺合拢,放回匣内。
将军府,掌灯时分,苏宇如往常一般被送至将军大人的卧房内。
赵钧没有一上来就宽袍解带。而是斜倚倚在榻上,把手伸到榻上人衣内,抚摸着对方光滑如丝缎的皮肤,轻轻地笑着:"今天那个杜若又公然送你东西了?"
苏宇靠在枕上闭着眼睛,任由他揉弄自己的胸前,懒懒的:"你知道的倒也挺快。"
赵钧再凑上前,几乎能嗅到他的鼻息:"那个杜若当真有趣,居然会想到请我来为你拔除附骨钉,让你有机会恢复武功。"
苏宇哼一声:"果然什么也瞒不过你。"
赵钧哈哈大笑:"有趣之极,我怎么舍得让你恢复武功呢?"
一只手在他身上不住游走着,口中还说:"你是我尝过的最美味的,我还没尝够……你现在是老虎没了爪牙,大鹰没了翅膀,让人可以随心所欲的摆弄……你说要是老虎安回了爪牙,大鹰再接回了翅膀,让人可怎么看得住?看不住了,跑了,飞了,没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苏宇闭着眼睛,忍受着对方粗糙左大手在自己身上的揉搓,一声不吭。
如果他现在手中有把刀,他会毫不犹豫地刺出,甚至可以不计较后果。可他毕竟没有,所以只有——忍。
暗暗告诫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还有一两个月。
赵钧继续说着:"杜若送你的药丸,我也派人查过了。"
苏宇眼皮微微一动,逃不过对方的虎眼。
赵钧哈哈一笑:"之前我还以为是杀我的毒药,原来只是一些大补之物。果然是神医配的药,不仅大补,还有延年益寿之效。那个杜若,大概是怕你身子太弱侍候不好我,才专门给你配的药丸。"
苏宇面无表情。
赵钧:"你还算听话,那个杜若也还有些分寸。只是前几天你们相会的时候,他连你的手都没碰一下,就给你配下这些药丸。他待你,还真是与众不同。"
"听说这个杜若,医术如神,只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再没有在江湖上露面,消失了几年,不想竟然在帝都隐居。这消息要是传出去,只怕杜若的清静日子,再也没法过不下去了。杜若只怕要搬家,他那个宅第,端的是人间仙境,倒也可惜了。"
"杜若已经几年不曾出手医人,他为你做出的牺牲,可还真不少。"
苏宇终于睁开眼睛,看着他。
赵钧拍拍他的脸:"你放心,神医既然那么喜欢清静,我赵钧就成全他,不把他在帝都的消息放出去。"
苏宇不语。
赵钧:"还好你们两个都守规矩,没有任何过分的举动。否则的话,你和杜若,一个都逃不掉。"
不过赵钧还是有些话没有说出口,毕竟对方是医道如神的杜若。换成别的漂亮男人,不是被赵钧派人暗地里杀却,就是干脆抢回府中做新的男宠。赵钧轻易不会放过看上眼的漂亮男人,更不会放过有可能给他戴绿帽子的漂亮男人。但是,赵钧跟别人一样,保不准自己是否有一天会命在旦夕。杜若是举世公认的第一神医。只要他肯出手相救,总还是能多一条命。
那天,赵钧在床榻上的动作格外粗暴,苏宇在他身上的抓痕也格外深。气喘吁吁的赵钧仍然和往常一样兴奋莫名……
苏宇心下宽慰:看来他只知道自己和杜若的"相会",却不知道谈话的内容。否则的话,以赵钧的脾气秉性,一旦知道自己身上有奇毒,他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一上来就又看到十几条新的野生评,好高兴。
抱拳,做个团团揖,多谢大家捧场了。
第十九章 将军夫人
又过了半个多月,已近除夕。
将军府上中下三等仆役,在华总管的指挥下,忙乱异常。
这天天气晴好,院子里人来人往。赵钧看得有趣,就令人在院当中台阶上铺了层虎皮大褥子,披个大氅坐在上面看着满院人忙乱着取乐。
大人心情好,令人把梅园禁闭数月的男宠们放出来。特许他们在府中自由行走。
当然,最受宠的那位是个例外,行走不得,就令人抬来,把个残疾的男宠放在自己膝上,拥入大氅中,上下摸索口中调笑,全然不顾人来人往地眼杂。当然,满院下人也只能低着头各干各事,没有哪个敢吃了熊心豹子胆,回过头来对着两个不"尊重"的大男人多看几眼。
有那不识相的男宠,趁着这"难得的机会",爬将过来,仰起一张涂脂抹粉的脸,对着大人诉说相思之情。被大人一巴掌拍去险些扇下了满口牙,总算苏宇在怀中替他人求情,这才没有伸足将"小贱货"踢得筋断骨折。那个痛哭流涕的男宠被几个下人拉着,跟丢一团抹布似的丢了出去。
其余十来个男宠见了,吓得把个争宠之心丢到了爪哇国去。一个个畏首畏尾,大气也不敢出,再没人敢不识好歹,上前捋老虎须子。
不一会儿,宫里的太监总管张公公携旨驾临将军府。赵钧这才把怀中男宠放开,焚香接旨。皇上的圣旨,长公主的懿旨,不过是在除夕前,在护国大将军大加赏赐。
皇上公主赏赐的奇珍自然要供在专门的库房。张公公身后一溜小太监托着金盘,被华总管亲自领着,鱼贯入府内深处了。
赵钧对这宫中头号大太监微微弯腰:"张公公别来无恙?"
总管太监张敬连忙还礼:"尚好,尚好。赵大人金安。"
赵钧:"皇上公主赏赐这许多奇珍异宝,赵某人久不经沙场,于国于民无所作为,想来都惭愧得紧。"
张公公打着哈哈:"将军大人过虑了,赵大人英雄盖世,岂是朝中其他文武所能比及的?"
斜眼瞅着虎皮褥上坐着的绝色美少年,赵钧忙解释:"这孩子身有残疾,行动不便,无法给公公请安。还望公公见谅。"
张公公忙道:"不敢,不敢。贵府上的小兄弟,张敬如何敢造次?"
"这位应该是服毒的苏侯爷的公子了,比当年的苏大人还要美上几分。果然是天姿国色,难得,难得。"
苏宇抬头冷冷地看着他。
赵钧收回笑容,脸色变得阴沉。
张公公心里打个突,心知今天说话 "造次"了,赶紧起身道:"时候不早了,张敬还得回宫伺候皇上,这就告辞。"
赵钧大喇喇坐在那里:"自古宦官以伺候皇上为重,恕不远送。"
张公公转身疾走如飞,转眼就走了老远。
赵钧哼一声:"一个阉奴而已,不惦量惦量自己的身份,也敢乱说话。"
张公公一直走到府门外,才擦一把冷汗。
看来赵钧是真的有些迷上苏家的小贱种了,刚才看自己的眼神,还真有些杀气。这个赵钧,如此目中无人,满朝文武都被得罪了一大半。若不是皇上公主"另眼看待",哪容你逍遥到现在?什么护国大将军,如此劣性,总有一天,让你从高处狠狠地摔下来摔个惨不堪言。
赵钧又一次把苏宇报入怀中,在他耳边说:"小宇,心里可还不痛快?"
从几天前开始,赵钧就不再叫他"美人儿"了,改唤"小宇"了。
苏宇在他怀中叹口气:"痛快不痛快又如何?人们即使嘴上不说,心里不也一样想着?"
不由得苦笑:"我现在的身份,还怕别人说吗?"
赵钧一双铁臂把他环紧了:"你不喜欢这个身份,不如我名媒正娶,娶了你作正房夫人,如何?"
苏宇失声笑道:"好端端一个男人,做什么夫人?正房也好,偏房也罢,自古规矩,何曾有什么男人来做人家的夫人?"
赵钧放声大笑:"规矩还不是人定的?以前没有现在有,我赵钧说能,就一定能!"
赵钧还在自我瑕想中:"赶明儿我就娶了你做名正言顺的将军夫人,然后再去皇上那里为你求个诰命,让你当一品诰命夫人……"
苏宇忍不住啐他:"越说越荒唐了,连诰命夫人都出来了……"
话音未落,只听得几名家丁忙不迭地跑上:"刑部侍郎严大人派人送礼……"
赵钧拥着怀中人不放,不由得皱眉头:"今天又不是什么日子,干嘛送礼?"
很快想到了,那是因为皇上公主派人来赏赐,姓严的专好巴结人这一口,听闻还赶紧跟着来。好巴结人的官儿多的是,估计以后还要来一串,然后还有更多的来凑热闹。
赵钧不由得眉头皱了起来,却又不得不赶紧命人准备封赏。
果然,严大人放下了礼又来了王大人,之后是李大人,许大人、朱大人……
就跟滚雪球似的,来的人越来越多。当然,绝大多数都是各府的总管们。总管们领着随从,走马灯似的穿梭不休,各色礼物堆了有大半个院子。
赵钧生性高傲,连朝中大小文武都不放在眼里,更不用说那些个总管们了。根本就懒得起身,抱着怀中美少年不放手,对那些放下礼物上前行礼的总管们,不过是点点头顺便问句你们家大人好……之类的废话。
偶尔有不知天高地厚的总管恭维一句"英雄美人,苏公子好生容颜……"什么的,莫不是被赵大人凌厉的目光吓得踉跄而去。
这会儿又是兵部侍郎孙大人府上的总管上来行礼。赵钧抚摸着怀中男宠,只嗯了一声。
孙府上的总管眉宇间透着精明,看着眼前两个男人自顾自地调情,当下咳嗽了一声。
赵钧终于从苏宇的脖颈间抬起头来,目光冷冷的:"可有他事?"
总管看看身后排着的刘府、钱府、邓府的重要人物,颇有些为难:"孙大人原本今天就有要事相告,还请赵大人移步,借个地儿说话。"
赵钧:"是朝中要事吗?"
孙府总管答"不是"。
赵钧哼一声:"非朝中要事,非军中机密,就在这里说好了。"
孙府总管犹豫了又犹豫,又看出这位赵大人已经明显不耐烦了。再加上这件事情被孙大人一拖再拖,受不了三小姐死活要胁,让自己偏偏在今天来将军府说事。
孙府总管从身后随从所持拖盘中取过一卷轴,徐徐展开,面对将军:"大人请看。"
赵钧和苏宇都看得分明:卷轴上一妙龄女子,云髻高挽、红衫飘飘,相貌极美,持一把长剑,做了个舞剑的姿势,姿态甚是飘逸。
赵钧目光从画卷转到持画人脸上:"什么意思?"
孙府总管陪笑道:"画上人是本府三小姐,正出。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且善女红。不同于寻常的闺房娇柳质,又舞得一手好剑。相貌自不用多说。我家小姐品貌不敢说数一数二,起码也是少见的了。如今年方二八,孙大人思来想去,觉得这三小姐应该还能配得上赵大人。这才让老朽特意到府上提及,不知赵大人可还中意?"
说毕,把手中画卷再往前伸一些。
这孙府三小姐早已是美名远播,提亲的人早两年前就踏破了孙府的门槛。原本不用如此老着脸皮上男方家央求,只是这三小姐性情太烈,自从一次郊外踏青远远地瞅到了赵钧,回去后就害了相思病,竟是非赵钧不嫁。任由父亲把赵钧酷爱男风的劣迹不厌其烦地说明,那个孙小姐却是怎么也听不进去,说什么赵钧是非嫁不可了,又说世间再无第二个如赵钧一般的英伟男子……
兵部侍郎孙大人爱女如命,没了法子,这才请丹青妙手细细绘了女儿舞剑的美图,派人送来,只望赵钧一见画卷就能中意……
毕竟这位孙家三小姐,就单凭相貌,也很难让男人不动心。
赵钧却是对伸到他面前的画卷看着发笑:"你是不是觉得你家小姐美得天上有地上无,举世无双?"
孙府总管陪着笑:"我们三小姐,相貌非陋。赵大人可还瞧得上眼?"
赵钧轻轻抬起了怀中男宠的下巴:"府上三小姐,哪能及得上我家苏宇美?"
孙府总管面无人色,气得说话声音都颤了:"我们三小姐何等金尊玉贵?赵大人你……你……你居然拿府上男宠来折辱我们那金尊玉贵的三小姐?"
赵钧笑着:"你家小姐果然金尊玉贵,赵某人高攀不上。回去跟孙大人说了,赵某人只配和府中养着的男宠厮混,配不上你家的三小姐。"
孙府总管哆哆嗦嗦卷起手中画卷,踉跄着去了。
苏宇回头:"你说话何必如此不留情面,得罪了同僚,只怕以后后患多多。"
赵钧哼一声:"我赵钧这么多年得罪的人多了去了。多一两个,又有什么打紧。那个兵部姓孙的,我以前也不是得罪他过一次两次。只不过这次彻底些,今天他就应该暴跳如雷了。"
苏宇倚在他怀中:"你又何必如此?"
赵钧:"我姓赵的酷爱男风天下皆知。偏有那不识相的把左一个千金右一个小姐送上门来让人挑,想想都烦燥。干脆这次把个把人得罪得彻底些,省得再有那不识相的上门罗嗦。"
苏宇伸手环上了他的脖子,坐在他大腿间,感受到他那明显的身体变化。
两人鼻子相触。赵钧微微地喘气:"你也有变化了。"
苏宇:"怎么办?"
赵钧一下子站起,不顾后面还有排队送礼的总管。抱着苏宇,朝着最近的一幢屋子,大踏步走去。
这一天,两人"激烈交锋"中,苏宇破例没有抓伤赵钧。
当晚,孙府上,孙大人拍着桌子大骂了一夜。孙家三小姐大哭了三次,挽了三次白绫,都被人及时救回。
兵部侍郎孙超怒极,指天大骂:"姓赵的,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为你今天的言行付出代价!"
第二十章 蛇毒
吸毒
两人似乎越来越迷恋对方的身体,赵钧的动作,分明比以往轻柔了许多;苏宇雪白的四肢在对方身体上纠缠着,似乎总也舍不得放手。
两人不仅夜夜在榻上叠股同眠,而且即使白日里,赵钧出行,亦带着苏宇随行。赵钧骑马,苏宇乘车,车上锦帘高卷,二人当街说笑,全然不顾街上行人的古怪目光。
偶尔将军大人兴致来了,不由分说下马钻入车内。车夫护卫们就赶紧放下车帘,策马奔至偏僻荒凉所在。然后整个马车就吱呀吱呀的震天响,连拉车的马儿都跟着嘶嘶乱叫惊个不休。护卫们背对着大车围成一个圈,低着头强自忍笑,时不时还有几个拔出刀剑奔出包围圈驱赶着闯入视线内的任何一个路人。
苏宇表面上承欢,似是十分享受此道。内心深处却骂了自己无数次自甘下贱……
痛骂着自己的同时,也会在对方身上留下一道道深深的抓痕。把脸埋在对方黝黑的皮肤间,任由对方在自己体内的横冲乱撞,咬着嘴唇,一声不哼。
遇到这个时候赵钧总会把他整个人抱起,让他坐在自己的身子上,小声问他是不是被弄痛了……然后一边在小宇耳边低低地说着情话,一边抱着他的腰,轻轻地摇摆着……
每当这个时候,苏宇总是会忍不住发出低低的呻吟,同时抱紧了对方。
这时候的两个人,就像是如胶似漆的情侣,仿佛谁也舍不得放手。
分明感觉到自己几乎要在浓情中融化,苏宇死死地抱着对方,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你现在不过是在做戏,一个不慎,倘若被对方发觉,下场必然极为凄惨。"
念及此处,十指指甲几乎掐到了对方肉里,在对方的背上,身上,留下了无数的抓痕……
好在这种小小的皮肉损伤真的很容易触动对方的兴奋神经,赵钧一边肆无忌惮地大吼着,一边抱紧那具雪白的身体,简直恨不得把对方揉碎在自己身子下……
赵钧到城郊荒野狩猎,都要拉上苏宇的大车同行。
谁都能看得出,赵大人的气力已经明显不如以往。一头被猎犬护卫们驱赶出来的猛虎,被赵钧勉力挽着大弓,连射三箭才刺穿其咽喉。
而以往,赵钧只要一箭,就足以让猛虎翻滚着倒地,再无起身的可能。
所有人都要想:"那个苏宇只怕是狐狸精,赵大人的身子都要被他淘空了……
苏宇却稳稳坐在车内,看着一切,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赵钧每次狩得大型猎物,都要跑来让苏宇帮他擦汗。苏宇没奈何,只有抬起手,以衣袖为大人试去脸上的汗水。这个时候的赵钧总是笑得很满足。
至少在旁人看来,像夫妻一般的亲密。赵钧握着"贤妻"的手,在他耳边低低地说:"这次又有新鲜的虎鞭了,今天晚上,只怕你到天亮前都不能睡了……"
苏宇登时放下了车帘。在旁人看来,这个绝美的男宠在大人面前就像个姑娘似的娇羞。
赵钧哈哈大笑,飞身上马,后面跟着大车,又往荒野深处驶去。
车轱辘响动,谁都没有看到。车下草丛深处,一三角脑袋的响尾蛇顺着车轮爬上车,悄没声息地钻入车帘内。
等响尾蛇被苏宇从车内扔出的时候,所有人都是大惊。
黑黑的蛇身,扁扁的脑袋成诡异的三角型。蛇信子向外吐着,蛇口处尚且滴着几滴血……
赵钧大惊之下第一个动作就是冲去掀开车帘。果见帘内苏宇已然昏迷了过去,一条右腿肿起了一大块,发黑发亮,还往外淌着黑血……
赵钧的贴身护卫豹奴在将军身后看得一惊,开口就道:"得赶紧有人给苏公子吸毒血,否则的话……"
话音未落,只见赵钧已经一把抱起苏宇被毒蛇咬伤的腿,低头就往伤口处吸去。
身后人都看得目瞪口呆,都道:"大人万金之体,怎可亲自……"
没有人再敢多说下去,眼见着赵钧把吸出的毒血,一口一口地吐在地上。
苏宇终于醒来,看着赵钧仍然一口一口地为自己吸着毒血,身后那些护卫们全都默不作声站着看。一刹那间竟有些发呆。呆了一小会儿,才道:"怎么会是你?"
赵钧不答,又吸了有半盏茶的功夫,眼看着里面的血由黑转作红,确认毒素已去了十之八九。这才呸一声,吐掉口中最后一口鲜血。哼道:"我再犹豫犹豫,你这小命也该归西了。"
苏宇还在问:"为什么不让那些护卫们来吸毒?"
赵钧不答,却转身下令:"立刻回府!"
赵钧骑着马,苏宇乘着车,护卫们追随着。一路上没人出声。
所有护卫都在想:这个姓苏的十有八九不是人是妖。不管是什么妖,肯定是专门来迷惑男人的妖!
不然的话,如此一位高高在上的赵钧,怎么肯弯腰为一个男宠吸蛇毒?真是见了鬼了。
其实就连赵钧本人内心深处也有些犯糊涂:他怎么想也没想就弯下腰来替这个姓苏的吸蛇毒?
其实当时他是想了,想了只有一个念头:反正他说什么也不能让苏宇死。
可他为什么又这么在意这个姓苏的性命?
是了,姓苏的长得太美,在床榻上又太销魂。他要是死了,却哪儿找这么美又这么销魂的男宠?
赵钧心下终于释然了,挥起马鞭,当真如旋风一般。抛下不该死的男宠,第一个奔回了将军府。
白马拉着大车,在众护卫的包围中,咯吱咯吱直响。
锦帘严实。车内死里逃生的苏宇,脸色苍白,一言不发。
一连几个晚上,赵钧都没有再碰苏宇,只是令其好好养伤。甚至也不召别的男宠侍寝。特地收拾出一间宽敞的大屋让苏宇静养。也不回自己的屋去睡了,每晚来到苏宇的病榻上,和衣而卧。
也不宽衣解带,就这么搂着身边的美少年,有一搭没一搭说着所见闻的掌故。下人们捧过汤药饭食,赵钧就接过来,亲自喂给身边的男宠。
那些下人们屏气凝神,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可是仍然难掩极度的惊诧。
堂堂的赵大将军,居然跟一个温柔体贴的丈夫一样,对一个区区男宠如此关怀备至。
苏宇被他小心地喂着,颇有些别扭地在他怀中吃着精美的饭食,难免说一句:"你何必亲自动手?由下人们来做就好了……"
这时候赵钧就会把眼一瞪,来一句:"废话少说。"然后就是不由分说,往怀中少年口中塞进一大勺肉羹。
赵钧总是嫌他太瘦,每餐饭都要吩咐厨房做出一大桌子山珍海味。当然吃不了,就拣那些最容易让人长胖的塞给他。苏宇变成了将军怀里的填鸭,什么乱七八糟的营养东西都是死命地往里塞。苏宇被填塞得眉头紧皱,难免要抗议,却被赵钧虎目一瞪,不由得噤了声。赵钧最后总是要摸摸他的肚皮,摸到那雪白的肚皮鼓胀起来,这才满意罢手,停止填鸭行为。
苏宇:"你把我喂胖居心何在?"
赵钧很严肃地:"你太瘦了,晚上抱着你睡骨头硌人,喂胖一些,多点肉,摸上去也舒服些。"
赵钧说这话时那神情实在严肃,让苏宇无言以对。都没法判断他到底是说笑还是来真的。
可梅园中那十来个男宠,苏宇也差不多都见过。个个都是和他身形相仿的瘦弱美少年,可也没有哪个能像他苏宇一样被将军大人特地关照开展如此耗费银两的增肥计划。
苏宇现在的每餐开销已经是将军大人的数倍。
苏宇养伤养了有半个多月,赵钧就在他身边和衣而卧了半个多月。居然一直没有提要求,变成了躺在美少年身边的柳下惠。
这在以前根本是不可想象的。
苏宇其实再清楚不过躺在自己身边的大人的 "烦燥"。那个沉重的身体总是在榻上辗转反侧,但他既不肯离开,也没有什么"动作"……
连续听了几个晚上的"辗转反侧",苏宇不由得叹口气,翻个身,抱紧了他,伸手慢慢地摸向了下方……听着对方难抑的喘息,最后关头……却一把把自己推开。
赵钧喘息着退到床里,说出一句:"你最好离我远点,别惹上我的火。"
苏宇在淡淡的月光中看着他:"何必那样强忍着?"
赵钧声音有些嘶哑:"你现在还没有恢复,还不能……"
说到此处,像是再也忍受不住,从榻上跳下,在床下地板上匆匆打了个地铺,倒头睡下。
苏宇半个身子探出床榻,看着他的背影,叹道:"你何苦如此,何不另召别人侍奉……"
说到最后,声音竟明显有些变了,变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赵钧真要去找别人侍寝,他苏宇又会是什么滋味?会不会也是"痛苦难耐"?
其实两个人共睡一榻,却一连半个多月都没有动作。赵钧 "痛苦难耐",他苏宇又何尝不是?只是没有将军大人那么反应强烈罢了。
面对苏宇的疑问,赵钧只回答了一句:"跟别人在一起,总是没有跟你在一处……踏实。"
苏宇半个身子慢慢缩回了榻上,蜷缩在锦被中,不出声。
地上的赵钧,亦是无言。
那一夜,两个人,再没有开口。
第二十一章 谜团
好不容易等苏宇毒伤痊愈了,两个大男人立刻变成了干柴烈火,彻夜折腾。仿佛要把这半个多月来压抑的欲望在这二三夜中悉数释放。
这一次,又是折腾到了半夜,赵钧才终于抽出身来放开怀中人。苏宇似不经意地问起府上是不是还有过一个叫"徐仕"的男宠。赵钧的脸色微微一变,问一句:"你怎么会知道徐仕这个人?"
苏宇躺在他怀中,埋首他的胸膛中,低低地说着:"苏宇也是偶尔听别人闲谈的时候知道有这么号人物。只是听说有这么个徐仕曾经很得大人的宠,才大胆问一句。"
赵钧抱紧他:"这府中上下都知道我不喜欢听到这个名字,你却偏偏问起。也罢,看在我的小宇吃醋的份上,就跟你说了吧。"
那个徐仕是个屡试不第的酸秀才,在帝都过得很是潦倒,的确是被我看上后抢入府。看在他好歹是个秀才的份儿上,本来我也有意玩几日就放手,给他一笔银两让他自谋出路。不想这个徐秀才跟了我几天后,就主动要求留下来,因为他识文断字,我就依了他的要求,派他去帐房那里跟着华总管学管帐。徐仕很是聪明,在帐房中,很快就学着打得了一手好算盘。
徐仕这人聪明伶俐,又会讨人欢心,一开始又装得很老实。白天老老实实地记帐,晚上就主动把自己洗干净了来侍候人。他在床上真的很会侍候男人,我对他,比起别的男宠,格外宠爱些。那时候徐仕在将军府,差不多也成了半个主子。
徐仕在帐房中一开始很老实,经他的手,帐面上没有出过任何差错,成了华总管的得力助手。
真正后来……后来我想扩建花园,把隔壁一大片民居都买了下来,花了不少钱。又准备花个二三万两银子把将军府重新翻修。银钱上的事,自然交给了华总管和徐仕。
我又嫌银子多了麻烦,就令人换成黄金。好几千两黄金堆满了两个大箱子。那个徐仕,看着瘦弱,居然就凭自己的一已之力搬起了其中一个箱子连夜运出了府,还想着逃跑。当然没跑成,还没出城门就抓了回来。
他平时装那么老实,居然给我来这么一套,我自然不会轻饶了他,命人把他拖下去打了五十大板,人被打了半死,却终究没死。那时候我心情很不好,都不想再看他一眼,令人把他扔到府外。只是没想到后来……
等我上早朝回来,就听说了他被扔出去后,竟被几个醉酒的男人轮 暴。徐仕身子本来就有些娇弱,又是受了伤,没能经受得住,就这么死去……
苏宇埋首在他怀中,一言不发。
赵钧叹口气:"其实我曾经还是蛮喜欢他的,他那么伶俐乖巧,居然都是故意做出来的假相!我又怎么能轻饶得了他?只是没想到,他最后死那么惨。"
苏宇抬起头:"那帮醉酒的男人后来……"
赵钧恨恨道:"都是一帮没少作恶的泼皮无赖,全被充了军,一个都没能活下来。"
说到这里,赵钧低下头:"你最好也不要玩什么花样。否则的话,我绝不会轻饶你。"
苏宇在他怀中笑道:"我苏宇现在成这般境况,又如何能在大人面前玩得了什么花样?"
听上去就像是罗生门。关于那个徐仕,赵钧和华总管讲的两个故事大相径庭的故事,总有一个人在说谎。
如果是华总管在说谎,那他不过是编个故事来骗取自己的信任。
华总管想刺杀将军是毋庸置疑的,但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刺杀将军?意图何在?如果他真的这般狡诈,那就一定另有隐情。天晓得这个华总管还会使用什么样的法子来对付自己。
华总管得逞了,赵钧死了,他苏宇又会落到如何一番危险的境地?
这一切,都不由得让人不防。
某一日,苏宇乘车出游时,特地来到杜若府上。背着护卫们,央着神医为他配一味彻底解毒的解药。杜若笑语盈盈,把了脉,说句"苏兄按时吃药,应该不碍事。"其他的就没有再问,只说,还得等三日,解药自可奉上。
果然,第三日,苏宇乘车在街上遇另一个白衣童子拦截。童子奉上一小小锦盒,只说我家主人一点心意,有大补之功效,苏公子切莫推辞。
苏宇接过锦盒,当着护卫们的面打开,里面是一枚鸽蛋大小的药丸,色泽暗黄,看上去着实不起眼。
苏宇叹道:"杜兄大恩,苏某感激不尽,然恐无以为报,内心深处,委实难安。"
白衣童子弯腰道:"我家主人常说,苏公子风采人品,世所罕见,恨不早早相识。为友人出力,那是理所应当。公子切莫多虑。"
如果是别人家僮仆,苏宇总得封个厚厚的赏银。只是这童子年纪尚幼,玉雪可爱中又另有一种清灵之气。赏银钱惟恐亵渎。也只有看着对方直起腰转身,蹦蹦跳跳地去了。
现在自己的境况,自顾不暇。人家的恩情,也只有来日瞅机会再报了。
杜若又送苏宇药丸的事情当然瞒不过赵钧的耳目。等赵钧召苏宇侍寝之时,那枚药丸,就被府中下人拿去郎中那里偷偷的检查了。杜若当初配制药丸时当然防了这一手,那些个平凡医生哪是神医的对手?检查半天,结果仍然是"大补,延年益寿"之功效。
于是赵钧不再追究。苏宇也佯装不知,把药丸仔细收好。
一山洞内,火把高照。两排蒙面黑衣人靠石壁站着,无人出声,当真是一片死寂。
山洞中央,华总管一动不动站着,就像一座石雕。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一个转角处。
终于,脚步声,一群蒙面黑衣人簇拥着当中一神秘人走出。黑色的大氅与风帽,还有黑色的面巾将神秘人从头到脚捂得严严实实。掩饰了真面目,却掩饰不住那与生俱来的高贵气派。
华总管向前踏出一步,又忍住了,死死盯着高高在上的神秘人,欲言又止。
较高的地势上摆放着一太师椅,神秘人在随从的簇拥下坐了,抬起头,笑道:"华老头,你倒是来得准时。"
华总管声音微微地发颤:"不知我那不争气的儿子现在……"
神秘人一摆手。华总管立刻止了声。轰隆隆一声震天响,从天而降一个大铁笼子重重地落在了华总管面前。
华总管没有倒退,瞪大眼睛,只见铁笼中囚禁着一男子。不过二十五岁左右的年纪,全身缠满了一圈圈的铁链,像个狗一样趴在地上。
华总管向前一步,一把抓住铁笼,颤声道:"我这不争气的儿……吓。"
说着,止不住老泪纵横,当场嚎啕大哭。
叮当铁链声响,笼中男子拖着沉重的铁链慢慢起身,望着笼外老泪纵横的老父亲,鼻子一抽,竟也是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爬将起来,整个身子就要扑上去,却被那短短的铁链缠住了,站都站不直,只能身子佝偻着,双手向前,向前拼命地抓着,却什么都抓不到,只是在那里狂乱地挥舞着。
华总管唯一的儿子华英痛哭流涕,对着笼外的老父亲拼命地喊着"爹!"
华总管整个人贴在铁笼上,一双苍老的手臂拼命地伸向笼内,想要抓住自己儿子的伸出的手,却是怎么也抓不到。
笼内笼外,父子两个,两个人都尽可能地把身子向前倾着,两双手都尽可能地向前挥舞着,却是怎么也碰不到对方。
华英在笼中挥着手边哭边说:"爹,爹,我再也不赌了。我这辈子再也不赌了!爹,你救我啊,你救我出去啊。"
华总管扑在笼上只是哭,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笼内笼外,哭声震天。在场的少数黑衣人都不禁低下头,似是不忍多看。
一声轻笑。气氛顿时变得诡异。
坐在太师椅上的神秘人看着这场父子悲情的演出,不住地发笑,似是觉得有趣至极。
华总管那双苍老的手臂在半空中停滞,慢慢地缩回。双手抓着铁笼,红着一双泪眼望着高高在上的神秘人,半天,方道:"阁下……阁下什么时候能放走我这不争气的儿……"
神秘人摸摸鼻子,终于止住了笑声。咳嗽一声,似是故作严肃。开口道:"赵钧还没死呢,哪能这么容易放人!令郎还得多呆上了段日子。"
华总管把内心极度的愤恨强压了下去,忍气道:"小人已经按阁下的吩咐去做了。现在将军府最得宠的男宠苏宇十指指甲吸收了毒素之后,几乎每晚都会在赵大人身上留下抓痕。没有出任何差错。"
神秘人哼一声:"没有出凭借差错,怎么赵钧现在还是生龙活虎?如果那个姓苏的果真夜夜都能下毒,现在的赵钧,早已卧床不起了。"
华总管:"苏宇的确在赵钧身上下毒是事实。"
神秘人:"问题是这种奇毒,少与多,有着本质的区别。"
华总管低下头,半日,方道:"小人的确是尽了最大的努力。"
神秘人唉一声:"华老头,不是我故意难为你。我也相信你为了你的儿子能尽最大的努力。只是……"
"只是现在的问题恐怕出在了那个苏宇身上。这个姓苏,恐怕是迷上了赵钧,不肯出力办事。赵钧这厮,仗着比别人生得强壮的身胚,倒是迷倒了不少男男女女。事情还真有些难办了。"
华总管抬头望着对方,突然跪倒于地,砰砰磕头:"小人能尽力的都尽到了,小人此生也只有这一个儿子。恳请贵人高抬贵手,放过我们父子。"
神秘人瞅着他,一言不发。
华总管抬起头来:"贵人尽管放心,只要能放过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我们父子立刻离开将军府,远走高飞,从此不再踏足帝都,更不会跟任何人泄露半句。"
神秘人嘿嘿冷笑道:"泄露?泄露什么?你们父子二人什么都不知道又能泄露什么?"
华总管强笑道:"我们父子当然什么都不知道,当然谈不上泄露二字。"
神秘人哼一声:"华老头你也是个精明人,怎么我说过的话转眼就忘。我忘我了跟你说过什么了吗?"
华总管直挺挺地跪着,一言不发。
神秘人身子略略向前倾,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说过,倘若这次赵钧逃得性命,我自然会令人把你的宝贝儿子,慢慢地割上九九八十一刀,还割不死,最后把个只剩一半血肉的活人扔到大锅中,慢慢地熬成一锅肉汤,请君品尝!"
神秘人每说一句,跪在地上的华总管脸上的肌肉就牵动一下。笼中的华英更是吓得瑟瑟发抖,整个身子抱成一团。
好不容易等对方说完了,华总管脸上肌肉不住地痉挛着。
神秘人见状,竟是仰天大笑。
大笑声中,笼中华英半站起,挣得全身的铁链当当乱响。拼命地朝笼外哭喊着:"爹!爹!爹一要救英儿啊。"
华总管肌肉终于停止痉挛,面无表情说出一句:"阁下还有什么吩咐?"
神秘人停止大笑。开口道:"再过几日,城外会有几株绿梅盛开。然后总有一个日子是赵钧单独率随从前去赏梅。然后赵钧会倒在那几株绿梅下没有了反抗力。到时候,华老头,你就亲手把赵钧的脑袋给我砍下,提来见我。然后你们父子就可以远走高飞了。"
华总管机械回答:"小人听从阁下吩咐,适时提赵钧的头来此处。"
神秘人又道:"对了,还有个小小的插曲。在砍下赵钧头颅之前,顺便告诉他,他身上的慢性毒,是他最宠的那个苏宇抓下的!"
华总管仍然回答得很机械:"是。在砍下赵钧头之前,让他知道,是苏宇下的毒。"
半天无语。
华总管:"阁下还有别的吩咐吗?"
神秘人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华老头,听说你是将军府上你们赵大人最信任的。你这样背叛他,你想他会不会难过呢?"
华总管脸上肌肉微微牵动:"犬子在阁下手上,阁下的话,小人不得不听。"
神秘人笑道:"你说话倒也直。不过道理本就如此。"
"你现在就可以走了。令郎在这里好酒好饭招待着不会受委屈的。等事成之后,本……本人言出必践,放你们父子团圆!"
华总管跪下磕了个头:"多谢阁下成全。"
站起来,最后看儿子一眼,转身离去。
背后,笼中的华英还在不住地哭叫:"爹,爹,你千万别丢下我一个人啊。"
哭叫声中。神秘人以手摸鼻子,不禁笑道:"一个是他最信任的心腹,一个是他最宠爱的男宠。两个都在暗地里串通好了下毒来害他,这个赵钧知道了真相,会是怎样一番表情?"
第二十二章 绿梅奇香
绿梅奇香
数日之后,一场大雪,整个帝都银装素裹。
城外一处梅林,很神奇地开了几株绿梅。树身和其他梅树没什么区别,盛开的满树梅花却作碧绿色泽,当真如翠玉一般,十分的诡丽妖娆。且散发的香气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甚是奇特,闻之可令人神清气爽,精神为之一振。
当下这几株绿梅轰动了整个帝都。前来赏梅的官员文士络绎不绝。一时间梅林中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偏偏又不知哪来的几条疯狗,红着眼睛跑入梅林中乱追乱咬,害得达官贵人们哭爹喊娘,被疯狗着实咬伤了不少。那几条疯狗当然很快被打死,被咬伤的一病不起,很是费了不少医药钱。于是一夜之间,梅林中归复沉寂,静悄悄没有半个人影。
当然也不有畏惧疯狗的。只第二天,就有一队车马驶入梅林。赵钧高高骑在马上,带着车上的苏宇以及华总管众随从,浩浩荡荡驶进梅林。
远远的看见那几株盛开的绿梅了。赵钧停下马,众人也跟着停上,赵钧打个手势,立刻有人掀起马车锦帘。
赵钧回头笑道:"小宇你看,果然是绿得如翠玉一般的梅花,当真开得别致。"
苏宇远远地望着,微笑道:"世间多有奇花异草,只是生长隐蔽多不为世人所见。如今城外开着如此奇花,当真罕见。"
赵钧呵呵笑道:"我赵钧于百花中最爱梅花,多年来也见了不少异种,但如此绿梅,却还是平生仅见。若不是昨日人太多,早拉你过来了。好在多出几条野狗,替你我驱赶了那些俗人。难得清静,你我可自在游玩。"
口中说着,轻舒猿臂,将车上苏宇拎起,抱在了马上。
苏宇微微一挣,在那双铁臂中当然挣之不动。只有低了头,不作声了。
赵钧大笑着:"小宇,你我这就前去赏梅。"
双腿用力一夹,马声嘶扬,载着马上两人,风驰电掣一般奔至绿梅树下。
寒风拂过,空气中全是馥郁的奇香。赵钧深深地吸口气,赞道:"好个绿梅,香味果然奇特。"
伸手折下一支绿梅,还想插在怀中人衣襟上,不想身子晃几晃,抱着怀中的苏宇,竟是从马上摔下。
众人惊呼声中,赵钧已经是重重摔在了地上。背部着地,苏宇趴在他身上。
赵钧全身酸软无力,不由得脸色大变。却看怀中苏宇,也是惊得面无人色。
赵钧站立不起,张口就道:"难道花香有毒?"
可这个绿梅香味已被千百人嗅过了,都没事。怎么轮到他赵钧,就像是吸了毒气一般?
只有苏宇心中登时雪亮:赵钧体内的慢性毒积到一定程度,与绿梅香气结合,成剧毒,让赵钧瞬间成了无反抗力的废人。
这一着果然巧妙,真正让人防不胜防。
当然,这只是第一步。
苏宇心思转得快,从怀中取出黄色药丸,就要给将军喂下。
赵钧却是把头一偏,没有碰药丸,眼神中全是警觉。
此时此刻,他赵钧,真的是不能再相信任何人了。
众护卫纷纷抽出兵器奔向大人。
不想积雪飞扬,从雪下隐藏的地道中钻出上百名蒙面黑衣人。个个手持大刀,砍向了将军府的护卫。
这些蒙面黑衣人个个身手不凡,将军府的那些护卫们很快死伤大半。一时间惨叫震天,血流成河。
那边赵钧已经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身上的美少年推开,爬到了一边。暗暗调理内息。
苏宇无法,一伸手,把那枚药丸塞自己口中。
护卫们皆被困住。赵钧身边,就只剩一个残废的男宠。
远远的独自站着华总管,那些从地下冒出来的黑衣人竟是对他视而不见。
一护卫一只手臂被砍断大刀直飞了过来,落在了华总管脚下。那名重伤着的护卫滚在地上还叫嚷着:"总管,快……快去保护赵大人……"
语未毕,一黑衣人手起刀落,将滚在地下叫嚷的护卫砍得身首异处。
华总管弯腰拾起地上沾血的大刀,一步步朝赵钧走来。
赵钧用力一挣,挣扎着坐起,背靠梅树坐着,盯着持刀走来的华总管的眼睛,突然说出一句:"老华,难道是你……"
对方不答,只是攥紧手中刀,一步步向前走着,走至了赵钧面前,终于站定了。
赵钧看着他那躲闪的眼睛,终于确定下来,当即仰天大笑:"没想到我赵钧英雄一世,居然还会被最信任的手下如此算计……"
赵钧往地上呸了一声,恨恨道:"当初如果不是我,你姓华的现在还不定在哪儿埋着呢。我待你着实不薄,你到底为了什么……"
华总管低声说:"当初如果不是赵大人,小人早已被前东家的小少爷卖去做苦力了。自然早早地苦死累死,也不会活到今天……"
赵钧瞪着他,不言语。
华总管长叹一声:"只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性命在他人手中,我老华不得不如此……"
说到这里又顿住了,犹豫了片刻,终于说出了:"还有件事情必须禀告大人。大人如今中毒,固然有此奇梅的因素,但更重要的,是苏宇这个孩子十指尖吸取了毒素,再于每晚侍寝时抓伤大人。慢性毒日积月累,终归是有了这一天……"
苏宇倒在地上一惊,脸色登时变得苍白。他没有做解释,没有替自己申辩,只是咬紧嘴唇,一言不发。
原本,这一天是他所期待的;曾经的苏宇,无数次想像赵钧知道真相的那一天……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有一种报仇后的淋漓痛快。
可是,真的发生了,为什么心底,竟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惊恐?
刺耳的笑声响起,苏宇猛地低下了头。
赵钧笑得很怪异,可能以前他从来没有笑得这般怪异过。
赵钧怪笑着来一句:"原来小苏宇也有份,原来是你们两个串通一气……"
赵钧停止怪笑,以嘲笑的口气说着:"小苏宇,你天天在我身子底下张大腿……却原来是为了等这一天。堂堂一个少年剑侠,故意把自己装扮得比婊 子还要淫 贱,任我玩了有半年,居然是为了……"
赵钧没有再说下去,低下头,终于说出了:"每次我开始愿意疼惜一个人了,却偏偏要被那个人算计!这次居然落得如此下场……小苏宇,你可……你可真会骗人。"
赵钧的声音,分明有了异样。苏宇抬起头,终于打定主意。
无论如何,他不能让赵钧这般容易的、早早死去。
华总管握紧手中刀:"赵大人,你的恩情,我只有来世再报了。"
说着,举起大刀,猛地就向赵钧头顶砍落。
赵钧一伸手,牢牢攥住了对方举刀的右手,一用力,喀嚓一下,竟将之右臂拧断。
华总管摔倒在地。
大刀落地,赵钧一把接住,持刀站立起来。
那边战团,数十名护卫已经是非死即伤,倒了一地。
上百名黑衣人原本要冲上来,看到赵钧持刀挺立的高大身子,面面相觑,竟是谁也不敢过来。
赵钧虎威,天下闻名。那些黑衣人握着手中刀,在赵钧目光逼视下,竟是不由自主退后一大步。
只有地上的苏宇看得出来,赵钧两腿在微微地发颤,他持刀站在那里根本就是在尽全力支撑着。
现在的赵钧,根本就是强弩之末,一推就倒。
断了一只手臂的华总管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踉踉跄跄:"我不能让英儿惨死……"
然而,赶在华总管之前的,是苏宇。
不知哪来一股气力,双腿"残疾"的苏宇竟是神奇地站起,往前一扑,扑在了将军身上,把个"强弩之末"的赵钧重重地扑倒在地。
赵钧现在根本就没有反抗的气力,重重地倒在地上,身上趴着一个苏宇。两人四目相对。
苏宇只说了一句:"相信我。"
然后张开口,重重地吻下。
四周一片死寂,也只持续了刹那间。
转眼,哄笑声大起。众黑衣人看着地上忘情拥吻的两个大男人,放声大笑:"将军府的男宠果然与众不同,临死了,都不忘和自己的主子香一口。"
"哟,那不是苏老狗的小杂种吗?听说苏家人死绝了就剩下这最后一个小杂种,还活在世上丢人现眼。当男人的玩物当得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
肆无忌惮的嘲笑声中,赵钧原本试图推开对方,然而,终究是没有伸出手。他分明感到一枚药丸顺着喉咙滑入了自己的腹中。丹田内立刻暖暖的,全身的气力正在迅速恢复。
苏宇终于松开口,道出了:"但愿这枚药丸能化解大难……"
语音未落,整个身子就被踢开。
华总管垂着断折的手臂,一脚踢开了赵钧身上的男宠。苦笑着:"赵钧,无论如何,我不能再让你活着离开这里了……"
突然,华总管不出声了。因为他的脖子,正在被赵钧伸手牢牢地卡住。
嘲笑声止。
赵钧站在当地,卡着华总管的脖子举到了半空中,看着他那苍老的面容,有心施以重手。然而,看着他那惊恐又不失愧疚的眼神。赵钧举起的拳头慢慢舒开,握紧了他的脖颈,用力一拧——
喀嚓一声,华总管脖子一歪,就此逝去。
赵钧手法奇快,这个勤勤恳恳跟随了自己十年之久的老人家,总还是没来得及感受痛苦之前就已然逝去。
赵钧一松手,尸体滑落在地。
众黑衣人惊得目瞪口呆,面面相觑,还是举起手中刀剑,一窝蜂地冲赵钧杀来。
枣红的袍子在寒风中翩跹,赵钧高大的身躯站在那里威风凛凛。看着来人冲到自己面前,大吼一声,举刀砍杀。
血肉横飞,残肢遍地。不断地有黑衣人死伤在将军刀下,不断地有更多的人冲过来……
本来凭将军的身手,对付这上百名黑衣人根本不在话下。只是毕竟毒性在体内发作,虽说有神医解药,但恢复的时间太短,元气也只恢复了大半。隐身包围群中,渐渐地有些力不从心。
然而,黑衣人也已死伤大半了。
有几个黑衣人见势不妙,竟是抱起地上的苏宇,转身飞奔。
赵钧大惊,就要追去,被数十名黑衣人围着,冲不出。一双眼睛登时变得血红,手中大刀旋风一般,砍得黑衣人惨叫连连。
众人见势不妙,心知今日已然无法取得赵钧的性命。一人打个唿哨,所有人转身就逃。
赵钧眼望着远远的被劫持的苏宇,心知不妙,就想追去。突然眼前一花,身子晃一晃,砰然倒地。
那些已然奔逃开来的黑衣人见状,还想返回。突然林外马蹄声,足有数百骑之多。转眼间,数百名侍卫纵马冲入林中,口中还在高呼:"保护赵大人!"
众黑衣人心知此时返回,必然被对方所擒。只有互相使个眼色,带着劫持的苏宇,转身向城外飞奔而去。
那些黑衣人分明有轻功,骑着马的护卫竟是追不上这帮人。一直追了数里,不见了对方的踪迹,这才悻悻返回。
好在赵大人只是昏迷了过去,又没受什么重伤。护送回去,在皇上公主那里,总还是能交得了差。
第二十三章 变态逼供
苏宇行动不得,被一群蒙面黑衣人劫持着,很快奔出了赵钧的视线。
又至一荒林,林中拴着数十匹马。黑衣人解开马绳,纷纷上马。为首的一个把苏宇横放在马鞍上,扬鞭策马,率着众人,向西北处急急奔去。
半路上遇到一小队官兵,苏宇大声呼救。早有几个黑衣人纵马向官兵们挥刀砍去,没留一个活口。丢下满地的尸首扬长而去。
此后在路上,苏宇再没有出一声。
一气奔出十来里路。至一荒山,小心入内。走了约一里路,转过一座山头,豁然开朗,见一空旷平地。
平地处高高低低建着几座石屋,石屋外蓠芭上挂满了干肉辣椒等物。又有喽罗们持刀持矛的来回巡逻。
数十名黑衣人带着苏宇一出现,立刻有人围了上来,询问情形。为首的那一个长叹一声说兄弟们大半折了。一时间整个寨子捶胸顿足,更有人痛哭失声。
为首的黑衣人喊道:"赵钧那厮甚是奸诈,骗得我们轻了敌又在大意下着了那厮的道,这才损失了这许多兄弟。不过也没空手而回,把那厮最心爱的相公劫了回来。"
苏宇被那人重重摔在了地上。
双腿残疾的美少年在地上爬着,根本就起不了身。
所有人看着地上的爬不起身的美少年,当下有人往前身上唾去:"这不就是苏老狗活在世上丢人现眼的小杂种吗?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天生就是在男人胯 下侍侯的贱命!"
苏宇抬起头瞪视着他,看得那人心底一阵发毛。很快又想到对方不过是一连爬都爬不起来的"兔儿爷",不由得心头来气,伸脚就踢去:"小杂种,还敢瞪你大爷,踢不死你个小杂种!"
这一脚力道着实不小,苏宇的肋骨都险些被踢断了两根,痛得两眼冒金星,却是咬紧嘴唇,一声不吭。
其他人见状,也要伸脚踢去,却被当家的拦住了。
当家的:"这小子长得跟娘们儿似的,只怕跟娘们儿一样的娇弱。要是哪位用点力气把他不小心踢死了可就不大妙了。这小子,咱们还要留着他对付赵钧。再说了,还得等贵人来了才能定夺。"
总算劝得众人止住了往死里踢人。想起了死去的弟兄,内心深处着实不甘心,一群人纷纷张口往苏宇身上唾去。
苏宇被关进了一封闭石屋,头顶上只有一扇小小的铁窗。沉重的石门上面又有沉重的大锁。外面又有专人把守巡逻,看管得极是严密。
夜深处又从门缝里塞进一盘剩汤饭,又都是发了馊的。那样的馊饭只怕狗都不会吃。
屋内散发着霉烂的气味。苏宇躺在角落潮湿的稻草堆中,在黑暗中睁大眼睛。
这里看上去就一土匪窝子。这一山窝的土匪,绝非华总管那样的人能请得动的。
赵钧应该在朝内外树敌不少。只是不知道是哪个大人物费尽这般周折,要置赵钧于死地?
包括那几树绿梅,只怕也是事先准备好的。
想这么多又有什么用?他苏宇现在就是任人宰割,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他们不是说还有什么贵人要来吗?等贵人来了,又该怎么对付他苏宇?
苏宇几乎都不敢想下去,可又不能不想。
他辗转反侧,彻夜无眠。
赵钧昏迷了一夜,终于醒来。
一睁开眼,看到的是金宁公主的泪眼。
金宁公主见他醒来,喜不自胜。刚刚前两步,又站住了,仿佛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和宫廷礼仪,站在那里,既没进也没退,只是佯装镇定地说道:"太医们说明了,赵大人身上尚有残毒,需要好生休养数日。"
赵钧的第一句话却问:"苏宇呢?"
公主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身边张公公就压低了嗓子跟公主说那个苏宇就是已逝苏侯爷的公子,如今在赵大人府上侍奉……
金宁公主立刻明白了过来,脸色微微苍白,但也很快恢复了如常。
此时病榻上的赵大人,毫不掩饰他的焦虑之色。
当然,如果不是这个苏宇,自己不会着了别人的道儿。
可是……他毕竟在关键时刻扑向了自己,给自己喂下了救命的药丸。他跟自己说出那句"相信我",赵钧就真的相信了他。当时那样的形势……倒不是区区一句话,而是他说那句话的时候望着自己的眼神……
赵钧毫不怀疑,他是真的爱着自己。
赵钧半坐而起,面对眼前的公主,却是视而不见。只是怔怔地发呆。
金宁公主轻轻咳了一声,赵钧这才回过神来,望着眼前的人儿,突然问出一句:"对方应该还有活口落在了咱们手中吧?"
公主点头。
赵钧:"审迅出结果了吗?"
公主身后的张公公赶紧回答:"抓了几个人,昨天就下了大牢。可那几个人着实嘴硬,任凭怎么大刑伺候,死活不肯开口供出自家的主子。"
赵钧面无表情地:"只怕是你们的刑罚不够严厉。"
张公公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大牢中狱卒的手段残酷是天下闻名的,眼前赵大人居然嫌他们的刑罚不够严厉!
赵钧向公主赔个罪,说有要事必须去大牢一趟。金宁公主担心他体内的毒素,自然好言相劝,劝他好生静养几日再出门……
然而赵钧打定的主意,就是皇上公主都拿他没办法。
赵钧一面向公主赔罪,一面喝令下人们取来衣履等物,匆忙穿戴好了,再压低嗓门吩咐手下几句。回身向公主行了个大礼,就此离去。
赵钧决定亲自去刑部大狱审问。
赵大人身后在大车上装着三个大铁笼子,每个笼内一条膘肥体壮的大狗。一路上狂吠不止。
护国大将军至刑部,立刻引起了轰动。狱官赶紧派人摆桌摆椅,打扫刑室。
听将军的指令,把那几个死不开口的黑衣人提了出来;看将军脸色,立刻率着手下人掩门出去。于是偌大刑室内,就只剩下赵钧及其亲随,以及那三只满笼子绕走狂吠的恶犬。
赵钧抬起头来,看着当地站着的几个黑衣人,沉重的铁枷脚镣一个都不少。蓬头垢面,体无完肤。
赵钧开口问道:"你们到底把那位年轻公子送哪儿去了?"
囚人们一呆,很快反应过来对方是在问自己的小相公。一身材格外粗壮的大汉当下扯开破锣嗓子大吼道:"你那兔儿爷早拖进山喂老虎了。废话多说,有什么好问,有种把老子杀了!"
赵钧哼一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破锣嗓子又吼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老子叫王十五!"
赵钧阴森森地笑道:"王十五,看来你和你的弟兄们是一样,皮糙肉厚不怕大刑伺候。所以本大人总得想个另类的法子来对付你这样的人。"
"也许只有这个法子能让你在最短的时间内开口说话。"
王十五还在扯着嗓子吼:"凭你什么大刑,老子就跟挠痒痒似的……"
赵钧没理会他,回头低声吩咐了几句。
几个亲随心领神会。很快有一人打开笼子牵出一条恶犬。
恶犬被人用铁链子牵着,血红的狗眼瞪着那几个囚犯,呜呜作响,低声怒吼。
王十五强笑着:"大不了被狗吃了,再过二十年又是一条好汉!"
赵钧:"没那么容易让你死掉。"
又有随从扔给恶犬一大块牛肉,立刻被吃了个风卷残云。
囚犯们看得莫名其妙。赵钧笑道:"那块牛肉上,另外抹了些春药。很快就会发作。"
将军伸出一根手指指向王十五身边一矮小的囚犯。
那个囚犯立刻被取下脚镣,按倒在地上,两腿扯开,扯到不能再扯的地步。上去两名随从各拿长钉铁锤,钉入地上人左右两根胫骨中。
震耳欲聋的惨叫中,亲随们手脚麻利,把对方的裤子扯了个粉碎。任由那人两腿大打开,下 体裸 露着。而那只刚刚吃下春药的恶犬也几乎要发狂。
赵钧面无表情来一句:"放狗!"
牵狗的人一松手,恶犬就向地上的人扑去,扑在了那人身上……
狗爪按在了人肩上,把人的肩膀都抓得血肉模糊,抓出了白森森的骨头……
被狗按在身下发泄的那人从惨叫变做了号哭,发出不似人的声音,破口大骂着:"姓赵的,你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后面的话没能说出来,早被伶俐的随从一铁锤砸碎了满口牙。满口碎牙吞肚,只能呜呜作声。
那边几个囚犯只看着肝胆欲裂,支持不住全倒在了地上。
赵钧斜眼看着身形最为壮健的王十五,冷冷来一句:"只一个人怕是不够我府上的狗享用,下一个看来得换成是你。"
王十五全身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赵钧一打手势:"拖过去!"
上来两个亲随就要过来拖人。王十五拼命挣扎,口中呜呜作响,终于说出了:"我……我……我说,我全说!"
赵钧打个手势。立刻有人把仍在发泄的大狗拉开。被钉在地上的人,眼神焕散,嘻嘻傻笑,已然疯了。
剩下的人虽然没疯,可也几乎被吓疯。
笼中仍有两条恶犬在不住地绕走。
王十五倒在地上,身子仍然在发抖,说话语无伦次。
世上原本很难有什么酷刑能让这个硬汉开口出卖兄弟们。然而,亲眼目睹同伴被狗□的惨状却可以彻底摧毁这个汉子原本钢铁一般的意志。
也许他能忍受千刀万剐的皮肉之痛,但他却不能想象自己被一条狗……
赵钧这个法子实在是够损、够毒、够绝。
事实上,这么绝的毒辣法子不得万不得已,赵钧不会拿出来对付人。
用别的法子也能撬得开对方的口,但那需要时间。
赵钧没有时间去耐心等待。
那伙人不知是什么来头,苏宇被他们掳去,只怕凶多吉少。
赵钧有生以来几乎从未怕过什么,但他现在,内心深处真的有些害怕了。
他怕苏宇落那帮人手上被折腾,折腾出个三长两短来。
他必须不择手段,在最短的时间里从那些人口中问出消息。
果然,从赵钧入大狱,半个时辰内就问出了想知道的一切。
赵钧长身而起,下令:"立刻调集五千人,前往草乌山。围剿山中草寇!"
第二十四章 非人的折磨
近正午时分,石牢门打开,几个喽罗抬了一大桶热水进来。又有人上前,把一宿未眠眼窝深陷的苏宇从草堆上架起。
苏宇脸色微微一变:"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一个喽罗笑道:"把你洗干净了去见人。"
苏宇不由得惊恐:"你们放开我,我不要洗……"
后面的话没能说出来。身上沾了血污的衣衫早被两个人三下五除二,扒了个精光。
几个喽罗不由得都看呆了。呆了有一会儿才开口道:"好标致的皮肉,比娘们儿都白嫩,怪不得能讨那个姓赵的欢心。"
苏宇根本挣扎不得,被那些人强拖着,拖到了热水桶中。
又是洗干净了再去见人,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
苏宇闭上眼睛,任由那些人在自己身上粗暴地搓洗着。
他现在是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只有等见到来人之后,再见机行事。
天晓得又是什么样的人!
洗干净的苏宇被披上了一件蓝色布袍,比不得那些上等的绸缎,倒也洁净。然后双手双脚捆结实了,眼睛上罩了一块黑布。然后被架上了一抬竹轿,四个小喽罗抬着,健步如飞,在山寨中绕了几个圈,来到一隐秘洞穴外。
洞穴外早有劲装大汉等候。两大汉上前,抬起竹轿,小心入洞穴。
苏宇目不视物,但分明听到有水滴缓流之声。又走了半盏茶的功夫,竹轿终于轻轻放在了地上。
然后就有人禀道:"将军府上的苏宇带到。"
一个圆润浑厚的声音嗯了一声。
脚步声响,厚厚的鞋底轻踩在潮湿的地面上,一步步走来。
近在咫尺了。苏宇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衣衫拂过了自己的脸颊。
那人伸出手,挑起苏宇的下巴,啧啧赞叹:"好一张标致的面孔,虽然看不到眼睛,已经能看出是一等一的绝色美人了。怪不得赵钧对你如此宠爱。"
苏宇不作声。
那人不由得笑道:"原来还是个冷美人,不爱搭理人呢。"
身边侍从们忍不住道:"王……公子理他做甚,这种身份的人,小心脏了公子的手。"
那人却摇头笑道:"你们太不懂怜香惜玉了。这般绝色的美人,当真世间罕见,连我看了都心动。更不用说那个赵钧了。"
"华老头早就说了,你夜夜在赵钧身上留下抓痕,都是要命的慢性毒。怎么在关键时刻,非要喂给他解药呢?"
"这真是让人想着来气。你说,你是不是该受点……粗暴的对待呢?"
一面说,一面摩挲着那张绝色的脸,靠近了。
苏宇分明能感受到他那温热的鼻息。
神秘人嘴唇几乎凑到了苏宇的脸上:"你长得这么美,让人几乎都把持不住了。"
神秘人一把把苏宇拎起,贴上身来,让对方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变化。
苏宇张口就向对方唾去,却被对方一偏头,躲开了。
众侍从纷纷怒喝:
"放肆!"
"活得不耐烦了!"
……
神秘人却轻轻笑一声,一挥手,立刻有人弯腰捧过一匣子,然后就和其余随从一道疾速退下。
神秘人从怀中抽出一块汗巾子,把苏宇的嘴捂了个严严实实。
然后用力一推,把人重重推倒在地。伸手撕扯下了苏宇身上唯一的袍子。
苏宇手脚上的绑绳仍在,动弹不得。只觉得对方冰冷的大手在自己身上游移着,啧啧赞叹着。
神秘人喘息着:"这么美的身体……"
伸手滑至对方腹部,再往下……
神秘人的声音:"你被赵钧玩了这么久,这里面的颜色都这么……这么粉红漂亮。小苏宇,你可真是天生的尤物。"
苏宇几欲呕吐,挣扎着,拼命闪躲着。
神秘人轻笑着:"你可真迷人,你这一动把人的火都勾起来了。不过本……本人最爱干净,永远不会尝被别人吃剩下的……"
匣子开启的声音。神秘人笑道:"赵钧那样的身子……你一定喜欢大家伙吧。本……本人这次专门为你带来,让你见识一下比赵钧的还要庞大的……"
苏宇张大口,痛喊声在汗巾子下变得模糊不清。
一个硕大无比的木制物件毫不留情地硬挤进了苏宇的身后。
鲜血很快渗出,染红了地面。
苏宇在地上挣扎着,听得对方的声音:"东西还没动呢,你又何必如此急切?"
说着,按动机关的声音。木制的硕大阳 具开始转动,而且越转越快,越转越快……
大量鲜血迅速从体内渗出在地上流淌……苏宇拼命地扭动身体,在捂严的嘴巴不住地发出惨叫。
神秘人放声大笑。
五千人马把个小小的草乌山包围得跟铁桶似的。
赵钧纵马率先入内。身后一队精兵默不作声跟随。
刹那间无数面军旗飞扬起来,五千军士齐声大吼,当真是震得地动山摇。
草蔻们大惊,奔走相告。立刻有成群的人跑去报告寨首:"赵钧率着一支军队包围了我们的草乌山。"
寨首不禁也是一呆:"不就是一个小小的男宠,那个赵钧犯得上这么大动干戈吗?"
寨中上上下下,包括老弱病残在内,也不过几百人。外面吼声震天,都不知来了几千还是几万人。小小的草乌山,哪里是人家的对手?
当初劫持苏宇不过是想以后要胁赵钧,不想才一日就引来这等祸水!
寨首不禁脸色发白,赶紧令人:"速去禀告贵人,只说有大军在山外包围。"
那人急忙答是,急急向后山奔去。
不想奔至秘洞前,却被洞外贵人侍从拦截。结结巴巴把围剿草乌山之事说了,那些侍从们只有为难,解释说"这个时候要是有人胆敢进去打扰了主人,那绝对是死罪。"
洞内隐隐传来模糊不清的喊叫声。
不用看也能猜得到,里面究竟在发生什么。
小喽罗急得跳脚,那些侍从却根本没有入内禀报的意思。喽罗在洞外来回走着,急成热锅上的蚂蚁。又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看里面还是没有停歇的意思。喽罗一跺脚,转身奔回了寨中。
喽罗一奔回寨中,那里已是遍插军旗。寨子中上上下下所有人,全被五花大绑捆绑着,跪在了地上。
每一间屋子都被军士翻了个底朝天,却根本找不到人。
不断地有人来禀报,赵钧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一声喝令,把个已经上了年纪的寨首吊起,抽出大刀逼问究竟把人藏在了哪里?寨首闭上眼睛不言语。赵钧眼中现出一丝杀气,一挥刀,竟是把寨首的一只脚生生地砍下。
登时血流如注,寨首痛得歇斯底里的惨叫。
赵钧眼睛已经有些发红,狞笑着对全场人说:"你们再这么死撑着不说话,我就把你们的首领,由下及上,一刀刀的剁下,剁成十七八块!"
没人出声,所有人都惊呆了。看着这个一身战袍怒气冲天的大将军,所有人惊得面无人色,一时间,竟是集体默然。
赵钧冷笑道:"看来你们是真的想看一个活人被剁成十七八块的奇景。"
挥起大刀,眼看就要砍向寨首的另一只脚。
"住手!苏宇在后山……"
赵钧回头,飞身向前,一把抓住那个开口的喽罗,几个纵跃,飞身向后山奔去。
军士们回过神来,纷纷向后山追去。
残肢大量往外涌血的寨首也被及时解下,扔给他自己的手下照料。
秘洞内,木制道具的机括终于停止转动,苏宇身子下,大片的鲜血染红了地面。看着对方痛得发白的脸,神秘人蹲下,按动道具上一个小小的机关。于是插在对方体内的硕大道具,登时扩张开来,成一把锐利的剪刀……
苏宇歇斯底里的惨叫,严严实实的汗巾子也没能捂住这等非人的惨叫声。
赵钧拎着喽罗,远远地听到那模糊不清的惨叫声,惊得脸色都有些发白,稍稍呆了一下,又往前急赶。
赵钧枣红的战袍在林间分外抢眼。守在秘洞个的侍从们一眼发现,再也顾不得禁令,转身奔入洞穴中。
神秘人站起,饶有兴趣的看着那插入体内的扩张开来的道具,因非人的疼痛而扭曲痉挛的身体,以及雪白躯体下流淌着的大片血红……
神秘人微微地笑着:"美人儿,你现在像蛇一般的扭曲着身子,真的是风骚极了……"
侍从们竞相奔入。神秘人脸色一变,还没喝斥,就听得手下人气喘吁吁地报告……
知晓了赵钧马上赶到,神秘人看一眼地上生不如死的苏宇,诡异地笑着:"等他来了,亲眼看看自己小宝贝的惨状,一定有趣至极。"
说着,在众侍从的护卫下,钻入洞穴一侧通往山外的秘道,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赵钧赶到,看到的仍然是躺在血泊中痛苦痉挛着的雪白身体。
赵钧弯下腰试着要把他抱起,手一触到雪白的皮肤,对方就是模糊不清的喊叫声。
赵钧轻轻地扯去他嘴上的汗巾子以及眼睛上的黑布,哽咽着:"小宇,是我!"
苏宇瞪着他,却像是在瞪一个陌生人。身子还在痉挛着痉挛着……
赵钧脱下战袍罩在他身上,一把把他抱起,不顾对方歇斯底里的喊叫,尽可能地不去触碰那骇人的伤口。抱着苏宇,施展开轻功,一言不发奔出了洞穴,奔出了草乌山。没有骑颠簸的马匹,尽可能平稳地、抱着怀中的人,奔出了近二十里路,奔回了将军府。
请来太医查看伤势。给仍然惊恐的苏宇服下麻沸散,太医小心翼翼,颇费了一番周折,小心取出了其体内的形状体积皆是极为骇人的道具。看着他身后的惨状,连连摇头,又仔仔细细清理过了,上好了药,包扎妥当。
赵钧第一次低声下气地问着:"这伤口,养一段日子就能好吧。"
太医叹口气:"至少有一个多月都下不了床了。而且,这一个多月,苏公子可就要多受折磨了。"
赵钧:"我天天只喂他细粥参汤,不出恭还不行吗?"
太医抬头看着他,又是长叹一声,低下头不再言语了。
苏宇发起了高烧,昏迷了三天。
第三天,他终于醒来,躺在赵钧怀里。赵钧亲自把着一碗参汤,小心翼翼地喂给他。
苏宇胡子拉渣,形容枯槁:"怎么我居然没死吗?"
赵钧手中的银匙停在了半空中,强自笑道:"你当然不会死。我的小宇,哪有那么容易死掉?"
苏宇梦呓一般地:"这样的日子,不如死了的好。"
赵钧扔下参汤,一脸怒气:"你胡说八道!"
苏宇不言语。
赵钧收回怒气,登时豪气万丈:"你放心。以后只要我赵钧活着一天,再没人能动得了你一根毫毛。"
苏宇还是不言语。眼神空洞,望着前方。
他突然感到身子一紧,那双铁臂把他紧紧抱住了。
赵钧紧紧抱着怀中的人,却不敢动。只怕一动,就会牵动他的伤口。
赵钧把头埋在他肩上,喃喃地说着:"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我赵钧以前从来没有怕过什么,可那个时候,我怕极了,我怕你被他们掳走就这么消失……我怕……我怕我会失去你。"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这么抱着,抱着不肯枪手。惟恐一松手,就会失去。
他以前一直不肯承认,可现在却不得不面对:他居然真的爱上了一个男宠,一个低三下四、且身有残疾的男宠!
苏宇任由那双铁臂抱着,默然无语,眼泪却不知不觉掉了下来,起初只有一滴两滴,后来却越流越多。
他苏宇之前也是轻易不肯哭泣的。此时此刻,却为了一个抱着自己不肯松手的男人哭泣。
他曾经是那么憎恨这个男人,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可如今,尽管他一直不肯承认,却不得不面对:他居然真的爱上了一个男人,一个心高气傲、且一度以那样的方式折辱自己的男人!
赵钧紧紧抱着怀中泪如雨下的人儿,两个人都不作声,仿佛两座永不风化的石雕。仿佛这样,就可以海枯石烂、地久天长。
第二十五章 妙手回春
妙手回春
赵钧把所有的应酬都推了,除了必要的公务以外,几乎所有时间都陪着重伤的苏宇。
将军府上下仆役都惊诧不已——那么为人高傲的将军大人,居然日夜守候在一个男宠身边,就像一个细心的丈夫体贴重病的妻子,亲自喂汤药粥饭,亲自端屎把尿……
这些原本都应该是下人做的,赵钧却不顾他人的目光,坦然应之。苏宇伤口迟迟恢复不了,每一次便溺都痛得几乎要晕过去。看着怀中人冷汗涔涔的惨白的脸,赵钧只有抱紧他,把他抱紧在自己怀中。低着头,用最轻柔上等的细绢沾了清水,小心谨慎地细细擦试着……
然后一边在他耳边低低地说着安抚的话,一边用最轻柔的动作在里面涂上止痛的药膏。
尽管将军府的大厨把粥熬得细的不能再细,尽管赵钧特地搜集来最好的老参熬成汤来代替饭食。但每隔一两天,苏宇却总要在出恭的问题上死去活来一次。
几乎请遍了帝都所有的名医,回答无一例外:伤口恢复需要一段时间静养,大人切勿过急,需知欲速则不达……
然后那些名医就被勃然大怒的将军叫人轰了出去。
苏宇就忍痛强笑道:"你又何必责怪他们?我现在成这个样子,就是神仙来了只怕也奈何不得。"
赵钧哼一声:"那些所谓名医都是混饭吃的俗人。倘若真的有神仙来了,还不是药到病除?"
说到这里却又不说话了,低着头不知想些什么。
然后又突然冒出一句:"你在草乌山真的没看清那厮的模样?"
苏宇闭上眼睛:"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当时我被蒙住了眼睛,什么也看不到,只听到了他说话的声音。"
赵钧:"倘若下次再让你听到他说话,你能听得出来吗?"
苏宇面无表情来一句:"只要他在我面前开口,我绝对能听得出来。"
赵钧恨恨道:"教我知道那人是谁,我要把你现在承受的痛苦,十倍地返还给他!"
一个午后,苏宇正在屋内熟睡,就听得一声轻唤:"苏兄。"
睁开眼,面前人白衣飘飘,手中轻挥一把折扇,正是神医杜若。
苏宇看了他半天方笑道:"多日不见,杜兄还是清健潇洒如昔。"、
杜若叹口气:"多日不见,苏兄又遭大难,可真是憔悴了许多。"
一伸手就要掀起对方的锦被。身后赵钧一把抓住他的手:"你想干什么?"
杜若看着他一双虎爪,笑道:"赵大人,不是你亲自到府上把小民请来,说是为苏兄看伤?既然看伤,当然要先看看伤口之处,才能细细斟酌,如何下药。赵大人你说是不是?"
可赵钧还是抓着他的手不放:"那个部位隐秘,你不是神医吗?杜神医治病,把把脉就可以了,何必非要看那个部位的伤势?"
杜若摇头笑道:"难道赵大人之前请的医生也是把把脉就可以下药吗?所谓神医,不过是旁人给的一个虚名儿。杜若医道略略比同行强些,医不死人而已,哪里敢称神医二字?什么把把脉就能下药……赵大人,您也太高看杜某了。"
赵钧不作声,可也把紧攥着人家的手放开了。
苏宇叹气道:"这位赵大人信不过你我。杜兄,你还是回府陪众美人吧。何必来此?"
杜若收回笑容:"倘若不是苏兄有伤,再有十个护国大将军,也请不动我杜若来将军府上。"
三个人默然无语,两个人在地上站着,一个人在地上躺着。其余几个下人,早看着大人脸色不对,静悄悄地退出去了。
三个人默然无语站了好半天,杜若第一个开口:"不看伤势就能斟酌疗方,杜某人还真没这个能耐。赵大人给句话儿,杜某人究竟是走还是留?"
赵钧低下了头:"赵某生性好妒,适才多有冒犯,还请神医见谅。神医这就请细细查看伤势,再作定夺。"
说着,果然退后两步,坐回太师椅上,闭目不语。
杜若也没客气,哗一下掀开锦被,抱着苏宇轻轻翻了一个身,分开对方双腿,仔细查看了好一阵子。
赵钧坐在一边,虽说闭着眼睛,可耳中听得分明。不由得脸上肌肉牵动,忍了又忍。
之前当然也有些名医轮流查看过,可那都是些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子。何曾像现在这位,年轻俊雅,风流自赏。更何况两人之前还是故交……
实在是看不得苏宇的痛苦,只有去请来了神医。去请的时候就本来也想到了,请医疗伤,自然要查看伤势。可就是自己也没能想到,真的把人请来,眼睁睁瞧着这么位俊雅风流的年轻公子要看苏宇那个地方,赵钧的内心,感觉就跟被嫉妒的青蛇啮咬一般。
以前都是把男宠当活的玩物,偶尔听说有人偷情,不过是勃然大怒,一种威严被触犯了的暴怒,然后就是把人扔给护卫们折腾死了完事。
何曾像现在,赵钧是真的嫉妒了。
好在杜若看得时间并不久,很快查看得差不多了。为对方掩上了锦被,站起,叹一声:"这段日子,想必苏兄吃了不少苦头。"
对方动作还算快,赵钧忍住了当场发作的冲动。一抱拳:"还请神医赐药。"
杜若:"倘若一开始就把杜某人请来看伤,苏兄至少可以少吃一大半的苦头。"
赵钧脸色缓和:"杜神医果然名不虚传。"
杜若站起,摇扇道:"还请耐心等待。今日回陋宅,半日加一夜的时间,不出意外的话,赶在明日正午之前送上配制好的伤药。"
赵钧面露喜色:"小将这就令人备好车马恭送杜神医回府。"
杜若皮笑肉不笑:"小人自有车马,不劳多送。"
冲榻上苏宇一抱拳:"苏兄静养,告辞。"
说着,退后两步,转身出门了。
第二天晌午,杜若果派人送来奇药,药丸与药膏,色泽洁白,异香扑鼻。说道内服外敷,十日之内,定可恢复。
赵钧将信将疑,却也照着做了。
服下药丸,擦上药膏,苏宇沉沉睡去,一睡就是三天三夜。好在杜若于信笺上事先说明了的,赵钧才不至于惶恐。
到第三天,苏宇醒来,说道腹中饥饿,赵钧忙令厨房旋熬了细粥送来,苏宇狼吞虎咽地吃下,跟着吃了药丸,倒头又睡。
于睡眠中排泄,竟似不觉痛苦。也可能药中本来应有麻沸散之类的成分。然后又睡了三天三夜,醒来之后,喝粥、吃药,复又睡去。
再一个三天三夜过去了,杜若亲自来将军府察看,看看伤势,笑称已好了十之八九。
等苏宇再次醒来,杜若却不令他进食。取出银针在几处穴位上扎下。又取出一包药粉,以水化开,令苏宇空腹喝下。然后又急急令人取来便盆。
只听得苏宇腹中一阵乱响,被下人们七手八脚扶坐在便盆上,当场腹泄不止。
不过这次已经不是令人无法忍受的剧痛。苏宇坐在屏风后的便盆上,脸色缓和,长吁了一口气。
隔着一道屏风,杜若笑称:"如何?"
苏宇感激的声音:"几乎感觉不到疼痛。"
杜若:"你刚刚喝下的药水除了疗伤还有止痛的作用。这还有五包药粉,每日取一包以水化开服下,腹泄之后再涂上药膏,如此反复,五日之后,定当痊愈。当然,这五天内,苏兄莫馋嘴,还得以素粥为主。"
最后一句话其实是和赵钧说的。赵钧连连点头:"神医放心,这五日内,绝不会让他沾半点荤腥。"
杜若摇摇扇子:"如此甚好。我这就去也。"
苏宇在屏风后高叫:"杜兄!"
杜若停下外出的脚步:"苏兄可还有什么用得着杜某的吗?"
苏宇半晌无语,最后还是说了句:"杜兄慢走,路上小心。"
杜若也没有多问,向两人抱拳,说一句:"告辞。"
挥着折扇潇洒离去。
赵钧转过屏风,把苏宇从便盆上抱起,亲自用细绢擦试。做得多了,动作已然娴熟。
赵钧:"你有事想求他?"
苏宇:"我一个废人,拿什么报答人家?不提也罢。"
赵钧:"天下第一神医果然名不虚传。他要是肯出手帮你,你总还是能站得起来的。"
苏宇望着他的眼睛:"等我能站起来,再有机会恢复了武功,你不怕我会逃跑?"
赵钧低头不语,把他从屏风后抱出,抱回榻上,抱到自己大腿上坐着,怔怔的发呆。
两人都是默然无语。
呆了有一会儿,赵钧终于抬头说:"我还真怕……真怕你从我身边逃走。"
苏宇哼了一声:"那我现在这个样子岂不是正中你意?一辈子残废,一辈子都只能在你的庇护下生活!"
说到最后一句已然悲愤难耐。
赵钧却一下子抱紧他:"只要有我在,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你会一辈子衣食无忧……"
苏宇呸了一声,用力要把他推开,不想用力过猛,牵动背部的附骨钉,痛得冷汗涔涔,却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赵钧感受到怀中人身子的颤抖,抱紧他,终于,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你放心,以后,你再不会忍受如今日这般痛。"
第二十六章 人言藉藉
赵钧亲自登门拜访,向神医说明了来意。杜若当即点头应允。
又过了十日,苏宇身后的伤势已然痊愈,却仍然一直素食。
一个冰雪消融之日,苏宇被赵钧亲自抱着,抱入一间全新全封闭的浴室。
室内一方汉白玉砌成的水池,热气腾腾、药气扑鼻,满满一池色泽暗绿的药水。
水池不过半人高,其后又有一凹进去的圆坑。
杜若已等候在内,看着一脸惊诧的苏宇,笑道:"苏兄,这次又是赵大人把杜某唤来,说是为你拔除体内的附骨钉。"
苏宇不可置信地,回头问将军:"你真不怕我以后有机会逃跑?"
赵钧在耳边说:"你要是敢逃跑,就是跑到天边,我也会把你追回。到时候,看我怎么狠狠地收拾你!"
说着,把怀中人抱得更紧一些,让他感受自己身下的坚硬如铁。
苏宇低下头,脸色有些苍白,不作声。
卧床养伤快一个月了,两人也禁 欲了差不多一个月。
很多次他都分明感到了赵钧的冲动,当然,每次赵钧都克制了下来。
而且,全府皆知,苏公子卧床这一个月,赵大人没有再召唤任何别的什么人侍寝。
赵钧除去了苏宇全身的衣衫,把他轻轻放在药水池中。只留头颅及赤 裸的肩膀在外。
自己坐在苏宇身后,盘膝坐好,伸出双掌抵住他的肩。
赵钧冲神医一点头,缓缓闭目,暗输内力至苏宇体内。
苏宇似觉有无数条看不见抓不着的暖暖的丝钱顺着赵钧手掌钻入自己体内,连绵不绝,四体舒泰,登时全身由内到外,都是暖洋洋极是舒服。
苏宇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看苏宇的双眼已然合拢。杜若取出银针,扎入苏宇数处大穴中。然后,悄无声息转到赵钧背后,猛地拍出一掌——
水花声响,苏宇大哼一声,三枚乌黑的附骨钉瞬间弹出。
赵钧睁开了眼睛,急把苏宇从药水中抱出。
脊椎以及膝盖三处,碎骨依稀可见,□在外的血肉亦是乌黑色泽。
赵钧在他耳边说:"你忍着点,很快就好。"
杜若:"别担心很快的。"
说着,取出早已准备好的药膏及细针发丝等物,拼接碎骨,巧搭经脉,涂抹药膏,又以人发丝串上细针,十指如飞,飞快地在伤口上缝线。
苏宇果然是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很快,杜若抬起头来,吁出一口气:"我再开个药方,每日一服,再有十日,就可以行动自如了。"
苏宇苍白着脸,软软地倚在将军怀中,笑道:"大恩大德,却不知如何相报。"
赵钧忙道:"听说府上有七大美人,个个堪称绝色。小将改日细细挑选,再找三位绝色女子送到府上,凑成足十,以报神医之恩。"
杜若忙摆手:"罢了罢了,家中有七美,小小一个杜若已然吃不消。再来三个,只怕杜某早早灯尽油枯,转眼就要做阎王殿下的小鬼。"
抬起头,看着苏宇却若有所思:"说句实话,都说杜某有人间的七仙女相伴。可这人间的七仙女,论天姿国色,却没有一个能及得上苏兄的。"
苏宇:"杜兄说笑了。"
赵钧脸色变了一变,强笑道:"神医当然是在说笑。既然神医府上夫人太多,那小将只有择日选一批罕见的珠宝翠饰,送与府上,请神医与众夫人细细挑选。"
杜若却不推辞:"那就多谢了。我那府上几位夫人,别的不爱,就爱些价值连城的珠玉环佩。"
赵钧口中大笑着说"如此甚好。"内心中却着实冷笑:"果然是个贪财的,不要银钱要珠宝,还要借什么夫人之名。都说黄金有价玉无价。哼,这个杜若,好生贪婪。"
不过对方连"价值连城"四个字都说了出来,赵钧这次,可真的要大大破财了。
破财也好,趁早还了这份人情,省得以后这个杜若再找机会和小宇眉来眼去,纠缠个不休。
想到此处,赵钧长出了一口气。笑容满面地令人"好生送神医回府。"
杜若走后,苏宇斜眼看着他,笑问:"为何如此欢喜?"
赵钧抱紧他:"你不知道我这次得为你破费多少银子。至少要一箱价值连城的珠宝,价值连城四个字,只怕我那多年库存的一点好东西都要被搬空了。"
苏宇:"杜兄不是贪财之人,你莫当真。"
赵钧笑道:"他不要银钱却要价值连城的珠宝,你说他是不是比那些贪财的人更贪?"
不等对方答言,赵钧再把他抱紧一些:"这下好了,我为你搬空了我的库房,你欠下了好大一笔债。把你卖了,只怕也抵不上半个箱子。你以后得用你的后半生来偿还我那一箱的价值连城了。"
苏宇笑道:"你可真是胃口大。"
突然不说话了,分明能感受到对方强烈的反应……
赵钧有些喘息,沙哑着嗓子:"我都忍了一个月了,快忍不住了。"
苏宇还是不作声。
赵钧强忍着,摸向他的腹部,再往下……在他耳边说:"你的居然也大起来了……"
一只黝黑的大手从裤腰处硬伸了进去……揉弄着。
苏宇不禁大声地喘息,却咬紧牙关,死命一推——
当然没能推动赵钧,但已经足够让对方知道自己的不愿意。
赵钧的手慢慢地抽出,他分明能感受到对方无法抑制的难耐。
苏宇喘着气说:"苏宇现在的身体无法侍奉大人,还望大人见谅。"
赵钧看着他,冷笑道:"你居然还是不愿意……"
苏宇笑道:"是苏宇没福,府中愿意侍候大人的漂亮男人,多得是。"
赵钧捏住他的下巴:"可本大人就愿意由你来侍候。"
一欺身,把个美少年重重压倒在自己的身下,分开他的两腿,喘息着说:"明明你在我身下那么舒服……难得都是装出来的?你可真会装……你就这么爱骗人……"
用自己的"坚硬"抵着对方的"窄小",即使隔着一层衣服,也抵进去了少许……
苏宇大叫一声,赵钧抬起头,分明看到了对方脸上的痛苦。
那个窄小有少许鲜血渗出。
他终于停止了动作,爬起来,两手撑着,看着身下人。
赵钧的气息喷到了对方脸上,他慢慢地说着:"我当然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玩你……可你明明知道本大人不好受,你都没有任何表示……你还想把本大人推给别人……"
"你居然一点儿都不在意……在你心中,就真的这般不在意?"
最后一句,声音分明有异样。
赵钧看着那张绝美的脸,咽口唾沫,说出一句:"你说得对,外面愿意的漂亮男人,多的是……"
苏宇垂下眼皮,不看他。
赵钧翻身而起,大踏步走出房门。
第二天,一条消息传遍了整个将军府。
一名长相并不出众的十五岁僮仆,居然在将军卧房外扫地的时候被将军大人看上,拖入花丛中玩了几个时辰。
那个僮仆第一次被男人上,居然直着脖子在花丛中从头叫到尾,叫得像个浪荡的女人……
赵钧没有食言,果然搜集了一箱"价值连城"的珠宝送到杜神医宅上。很快神医派童子送来信笺,上云:"诊金已收,众美人甚是欢喜……"
赵钧将信笺丢给苏宇看,苏宇默然无语。
过了十天,苏宇已经能下床慢慢行走了。
又过了几天,行动自如,已与常人无异。
苏宇恢复没几天,就被将军大人连续折腾了几个晚上。
这时候的苏宇,仍然是不懂丝毫武功的常人。
赵钧看样子丝毫没有帮他恢复武功的样子。只说苏宇刚刚恢复不能使力,告诫了下人们——所有的兵刃利器,一律不准苏公子碰。
赵钧解散了府中所有男宠,包括那个只被大人上了一次的僮仆。只与苏宇行卧一处。
于卧房中自不必多言,每每外出游玩,也要带上苏宇,骑着那匹天下闻名的白蹄乌,于帝都内外驰骋。高大黝黑的将军,与绝色柔美的少年,共乘一匹马上,端的是神采飞扬,所到之处,引来无数人仰望呆视。
但是,所到之处,总能感受到别人异样的目光。人群中总会有人指指点点:"看见了没有,那个将军大人怀里长得比娘们都标致的男宠就是苏汉青的儿子。""一报还一报,苏汉青丧尽天良,他儿子就落得这般下场。""你还别说,苏家小杂种当将军大人的男宠当得乐呼着呢?""呸,我要是有这么个儿子,早把他一把捏死了。省得活在世上丢人现眼,丢尽了祖宗的脸面。"……
嗡嗡声,闲话不绝。被赵钧听到了,只要虎目一瞪过去,说话的人立刻吓得噤了声了。偶尔有不知死活地还在那里"胡说八道",莫不是被赵钧挥着马鞭子打得哭爹喊娘满地乱滚。可等赵钧纵马一走远,立刻又是人言藉藉。
苏宇当然不愿和将军出去,但他根本就是身不由已。
这一天,又被将军强扯着,共骑一匹马,到了帝都最气派的酒楼。
护国大将军一驾到,酒楼老板亲自到门口迎接。把将军迎到了最豪华的隔间。
最昂贵的酒席摆上,赵钧拉着苏宇,说这家酒席的熊掌和猩唇当真做得是天下一绝。然后就是大啖珍馐,肆无忌惮地高声谈笑。
隔壁觥筹交错,听得将军的声音都噤了声。很快就有三位紫蟒皂靴的官员鱼贯入内,对着将军连连拱手,陪笑说"今日有幸得遇赵大人,福缘非浅啊。"
赵钧忙站起来还礼,说"钱大人吕大人谢大人,幸会幸会。"
苏宇见势,也跟着站起向各位大人行礼。
为首的钱大人眯眼看着苏宇,笑道:"赵大人艳福不浅,这般绝色的孩子却是从何处寻来?"
赵钧还没答。
后面就谢大人笑道:"钱大人如何眼拙,连苏侯爷的小公子都认不出来了?"
苏宇脸色一变,不作声。
钱大人看清楚了,笑得胡子吹起了老高:"眼拙眼拙,是我眼拙。长相果然酷似当年的苏侯爷,只是这脸长得……啧啧,当真是比苏侯爷年轻时还要标致三分。"
醉酗酗的吕大人把着酒杯对苏宇笑道:"想当年令尊大人脾气甚是骄傲,在先皇驾前侍奉,对我等同僚那是正眼也不看一眼。想不到苏家被满门抄斩了,他姓苏的儿子就要在赵大人府上侍奉。苏汉青在天有知,也当……"
后面的话没说完,被钱大人谢大人拖着醉身子往外走:"吕大人你喝多了,胡说八道些什么!"
醉酒的吕大人还在扯着脖子叫:"他姓苏的这叫恶有恶报!报应在他儿子身上……"
赵钧反手一掌,把吕大人打得一个趄趔,倒在了地上,张口一吐,吐出几枚和着血的牙齿。
所有人都惊呆了。
吕大人像一头肥猪一样爬在地上,满口流血哀号着。
两位大人目瞪口呆:"赵……赵……赵大人,你怎可为区区一个男宠对朝中同僚下如此重手?"
赵钧哼一声还没言语,就见苏宇转身奔出了隔间。
赵钧顾不上再教训那个姓吕的,赶紧跑出去追。
至楼梯间将苏宇追到,拉着不放手,嘴里还说着:"小宇你别在意,跟我回去,看我怎么教训那个姓吕的。"
苏宇用力一甩,却哪能甩得开。抬起头,面无表情,咬牙说出一句:"你放手!"
赵钧遇到对方的目光,竟是心头一震,不自觉地松开了手。
苏宇转身奔下楼梯,奔出了酒楼。
第二十七章 铁面人
作者有话要说:应该是让苏宇想办法逃离将军府,实在是没能想出什么像样的点子,只有先这么将就着。
以后要是能想出点子来再好好改动这前后两章吧。
赵钧站在红漆描金的楼梯上呆了半晌,拔腿向外追去。
至楼门外,苏宇已经是人影皆无。赵钧抓住一个酒楼小伙计就问:"有没有看到小宇?"
小伙计在虎爪下呆头呆脑,目瞪口呆。
赵钧回过神来,就问他:"有没有看到一个穿湖蓝衫子、相貌极美的年轻公子?"
小伙计呆头呆脑反问:"就是面孔白白的,长得跟大姑娘似的?"
赵钧连连点头:"是是是。"
小伙计往前一指:"我看见他坐上一乘四人轿走了,应该是霞飞楼的小相公吧……"
赵钧没听完对方后面的话就牵过白蹄乌,翻身上马,纵马而去。
后面小伙计还在嘟嘟囔囔:"那个小相公我晓得,不就是徐胖子的老相好吗?"
一转身,惊咦了一声。只见一穿湖蓝衫子、相貌极美的年轻公子慢慢地从大红柱子后面走了出来。
小伙计连连惊咦:"面孔白白的,长得跟大姑娘似的……"
苏宇对他视而不见,面无表情地往将军府的相反方向走去。
一直到苏宇消失在人群中,踪影不见的时候。赵钧这才纵马返回,不由分说,举起马鞭把个胡说八道的小伙计抽得满地乱滚,口中还哀嚎不止:"大人,大人,莫再打了。那位面孔白白的、长是跟大姑娘似的公子往那边去了。"一边说,一边还伸手拼命地指着。
赵钧又是狠狠一马鞭,打得他杀猪一般地嚎叫。
白蹄乌喷着响鼻,赵钧在原地转了个圈儿,烦躁不已。
好不容易追到第六乘四人轿,挑起轿帘,却发现里面坐着的穿湖蓝衫子、美得跟姑娘似的年轻公子却不是他的小宇。问清楚对方也是从那个酒楼里出来的,心知自己追错了人。懊恼不已,举起马鞭把个轿子抽得倒在了地上。这才纵马返回,在酒楼门口还是找不到苏宇,一肚子气全发在了那个"谎报军情"的小伙计身上。
抽了几鞭子,看那个小伙计已经是满地乱滚死去活来的鬼德性。赵钧这才停手,当然不会再轻信他的"胡言乱语"了。坐在马上,原地再转一个圈。看不到人,也许他是自己回将军府去了。
赵钧一策马,向将军府奔去。
天色已晚。
苏宇孤独一人在大街上慢慢走着。
苏宇抬起头来,看着刚刚爬上树梢的月亮,突然仰天大笑,越笑越是猖狂,近乎歇斯底里。
过往少数行人尽皆回头诧异。看着这个如癫如狂近乎发疯一般大笑着的年轻公子。指指点点,却不敢靠近。远远地站着打量一番,却见此公子笑声突止,恶狠狠地瞪视着他们。目光当真如冰刀一般,吓得那几个行人集体一哆嗦,赶紧脚步踉跄着走开了。
苏宇低下头,悲从中来,自语道:"你到底算什么?一个被男人养在自家府上的男人。一无所长一事无成,离了他,在这个古怪的古代世界,又能做什么来养活自己?"
适时只是初春,天气尚未转暖。街上已是行人稀少。夜风拂过,冷清清,苏宇站在一棵大树下,突然一拳打过去,重重打在树身上。
拳头登时变得血肉模糊,小片的树皮上,也沾满了鲜血。
苏宇呆呆地看着,突然又是放声大笑。
前世,他还是个特警的时候,一段时期,甚至不戴皮手套来打沙袋。那时候他的十指关节,早已结了一层厚厚的老茧。那样的手打在树身上,绝对不会渗出任何鲜血。
可现在……
这双手,在将军府"养尊处优",已经变得娇嫩如女人一般。
苏宇悲从中来,又一拳打在了树身上。于是皮开肉绽,更多的鲜血涌将出来。他恍若感觉不到疼痛,一拳又一拳,不停地打在树身上,只打得树皮不断地开绽,而自己的双手也跟着变得如开绽的树皮一般。
"苏公子!"
身后一个粗粗的、又分外焦急的声音。
苏宇终于停止摧残树身和自己的双手,转过身来,一个十五六岁其貌不扬的女孩子站自己面前。
那个女孩子穿得甚是臃肿,积满土灰的粗布衣裳上很惹眼地打着几块大红大绿的补丁,看上去实在是不伦不类。
这个贫家女孩挽着一篮子,站在他面前,黄黄的脸上,一双大眼睛分外清明。这也许是她身上惟一一个还算漂亮的地方。
女孩瞪大眼睛,眼中全是惊恐与疑虑,看着他血肉模糊的双手,惊道:"苏公子,你的手怎么成这个样子?"
苏宇认出她来——那个卖灶糖的女孩子。刚想喊名字又顿住了,不管怎么说,叫人家一个女孩子"赔钱货",实在太过奇怪。
苏宇把到口的"赔钱货"咽了回去:"没什么,不过破掉小皮,我的手不碍事的。姑娘,天黑了下来,你一个人在街上不安全。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赔钱货一双大大的眼睛中惊诧之后,竟是涌出了泪水:"苏公子,你真是个大好人。"
苏宇一呆,一时竟是反应不过来。
赔钱货抽泣着:"苏公子,你是好人必有好报。你的手伤成这样还要送我回家。我是赔钱货,哪里敢让苏公子……倘若让爹看到苏公子和赔钱货出现在俺家门口,那俺爹一定会……一定会……"
说到这里竟是泣不成声。
苏宇恍然大悟,心想这姑娘一定家教很严。在古代,年轻男子送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回家,的确是不懂礼数。
苏宇以为人家姑娘要说的是"俺爹一定会打死俺……"
赔钱货呜咽着抬头,说出了:"倘若让爹看到公子和赔钱货出现在俺家门口,那俺爹一定会……一定会向苏公子索要银钱!"
说着,转身就跑,大哭着跑开。
剩下苏宇一个人在原地,愣了好半天。
终于回过神来,不由得摇头叹息,心想这个赔……姑娘,身世当真可怜。
赔钱货大哭的身影已然没入黑暗中,无影无踪。
这世上可怜的人又何其多。
苏宇没再多想,转身走开,慢慢地向前走着。
也不想再回将军府了。自己还年轻,有手有脚,哪怕就是做力气活,总还是能养活得了自己。
先找个地方睡一觉。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他苏宇不靠赵钧,不做什么男宠,总有办法养得活自己。
苏宇却不晓得,在自己身后,那个原本大哭着跑开的女孩子又从黑暗中走出。
赔钱货挽着半篮灶糖,远远地跟在大好人公子身后。
这样一位惊为天人的美公子,多看一眼,心都砰砰跳个没完。
更何况,人又是那么的善良……
赔钱货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跟着人家。
可这两条腿偏偏又不由自主似的,仿佛不听自己的使唤,非要跟上去。
赔钱货一面暗骂自己不要脸,一面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内心深处安慰自己:"人家公子一人,万一遇到什么事了,总得有人帮个忙。"
虽然也实在想不出人家有什么事需要她赔钱货来帮忙的。
赔钱货挽半篮灶糖,就像一头受惊的小动物,躲躲闪闪,离得老远。远远看着公子在黑暗中模糊不清的身影,追踪而去。
此时街上尚有三三两两的行人。
然而,这街上的行人,包括苏宇与赔钱货在内,都没有发现。屋檐上趴着两个戴黑铁面具的黑衣人。眼不眨地盯着苏宇前行的方向,相互一点头,纵身而起,于屋檐上行走如飞,却又不发出任何声响。向苏宇前行的方向飞奔而去。
一辆大黑骡子拉着的大车吱呀吱呀地转过了街角,停在了路口。
苏宇没有注意。慢慢地走着,走到大车附近,又有三五个市民说说笑笑地从他身边路过。苏宇转过大车,步入幽深小巷中。
大车中钻出两个戴面具的黑衣人,悄无声息地没入小巷深处。
苏宇突然停下脚步,于头顶上大鸟一般跃过一黑衣人,脸上的黑铁面具在月光下阴气森森。
苏宇一转身,身后也有一同样装束的黑衣人。
两人同时向自己一抱拳,躬身道:"得罪了。"
苏宇一惊,一眼瞥见脚下一棍木棍,弯腰就要抄起。
然而,他现在毕竟是个不会丝毫武功的普通人,哪里及得上对方的身手。
苏宇刚刚一弯腰,面前黑衣人就出手,闪电般速度将手中一方黑色锦帕捂在了苏宇的口鼻上。
锦帕上分明沾着药水。
苏宇登时被药迷昏了过去。整个身子向下栽倒。
后面那个黑衣人连忙抱住他的身子。
一人把美少年扛在肩上,另一人在身后护着。两人健步如飞,向巷外奔去。
赔钱货至路口大车下,长出一口气。
公子应该进入小巷中了,再追下去,会被发现的。
她挽着篮子躲在车后透过车的缝隙往前看。
她不由得瞪大眼睛——两个黑衣人如幽灵一般地向这边赶来,当前一个幽灵肩上扛着的,湖蓝的衫子,不正是大好人苏公子吗?
只是公子垂着头,双目紧闭,看样子像是昏了过去。
赔钱货惊得面无人色。
却见那两个劫公子的幽灵,向前一窜,窜入大车内。
糟了,他们要劫着公子逃跑!
骡子嘶嘶声,马上就要拉着大车带着公子逃跑了!
赔钱货没再犹豫。她扔下那篮灶糖,一低声,窜入车下。双手把着车椽,整个身子贴在车底,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
好在从小粗活做惯了,双臂甚是有力。紧紧把着车椽,倒也不觉得费力。
赔钱货以前不是胆大妄为的女孩子,但为了"大好人公子",她居然做出了原本根本不敢想象的冒险举动。
劫持公子的是什么人?那帮人到底想要干什么?她一个没凭没靠的贫家女孩,就这么跟过去,天晓得前面还有什么样的危险在等着她……
这些问题,她统统不去想。她只知道,公子在车内。
马鞭破空声,重重的抽在了大黑骡子背上。
骡子一声长嘶,迈动铁蹄,拉着大车,吱呀吱呀行启。
大车很快没入黑暗,只留原地路口,半篮灶糖,无人领取,冷冷清清。
第二十八章 风火堂堂主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也是局部修改,主要是苏宇性格,顺应上一章,尽可能地让他表现得像个做过特警的男人。如果亲们觉得还有什么问题,尽管提出来。谢谢了。
大黑骡子拉着大车,走了好久。出了城,至荒郊,又曲曲折折走了近一个时辰,终于停下。
赔钱货整个身子贴在车子底下,厚厚的积灰落了满身满脸,还钻入了鼻孔中,刺激得鼻孔痒痒的直响打喷嚏。当然不敢发出任何响动,只有在那里强自忍耐,脸憋得通红。喷嚏没能打出,眼泪却哗哗地流了下来。
脚步落地声,赔钱货流着眼泪看着车上下来四只脚,看那距离,一前一后,应该是抬着人事不省的公子。慢慢地远去。
然后,就听得轧轧声,在这寂静的深夜分外刺耳。
轧轧之后,又是什么东西合拢声。
再然后,一切归复沉寂。
想打喷嚏的强烈欲望在不知不觉中消失。赔钱货抹把泪水,正要从车下钻出。突然脚步声,向大车走来。
赔钱货一吓,当时就不敢动了。在大车底下屏住呼吸,沉寂的深夜,就只听到自己心砰砰跳声。
脚步声止,在大车旁,又是四只脚,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那两人。
一个声音响起:"这车停在这里碍手碍脚,兄弟们又多,待会儿出来的话,只怕连站的地方都没了。"
另一个声音:"庆哥所言极是。"
然后车声响动,那头大黑骡子被人牵着,一步步转身,(赔钱货在车下数着)约摸走了五十余步。
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赔钱货在黑暗中瞪大眼睛,车外一双脚就停在自己眼前却没有挪动的意思。
一个声音突然道:"好奇怪,我怎么总觉得这车下有人?"
(赔钱货一惊,险些一个喷嚏打出来。还好及时止住。)
另一个人就道:"庆哥你又疑神疑鬼了,车下那般低,怎么能钻得进去人?"
(赔钱货身形极是单薄瘦小,不过是那些壮汉们的三分之一。)
稍稍停顿,庆哥的声音再次响起:"不查看一下,我终究是放心不下……"
另一个声音:"也罢,查看了,好放心回去。"
庆哥没来得及弯腰查看。一个小小的黑影一闪,从车下钻出,闪电一般地向前疾奔。
清冷的月光下,赔钱货屏气凝神,只见那两只脚微微一动,一个声音:"原来是只大耗子,是我多虑了。"
说着,和他的师兄弟转身离开。
又等了好一会儿,四周风吹草动,没半点人声。
赔钱货终于从车下爬出。
蓬头垢面,满身积灰,坐在车子旁边,打量一下四周,看着前方不过是一座普普通通的泥墙农家院落。除此之外,四周辽阔,野草丛生,一望无际的荒野。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无近邻,这看似普通的农家小院当真奇怪之极。
而那个苏公子,一定被劫持进了这个奇怪的农家院落中。
赔钱货有心凑近查看一番,刚往前迈一步,却不由得浑身哆嗦。蹲在那里,全身打战。
她怕,真是怕极了。
蹲在地上,冷风朔骨。远远望去,四周一片漆黑,就像是吃人的大恶魔,张开大口,要把她吞噬……
再说了,她一个小小的丑丫头,凑过去查看,又能查看什么?被人发现了,她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她孤零零一人,又能有什么法子去救苏公子?
赔钱货抬起头,看着天上稀稀疏疏的星辰,辨清楚方向,突然站起,转身就跑。
深一脚浅一脚,一路上跌了无数个跟头,向着帝都的方向奔跑而去。
赵钧策马回府,问清楚苏宇并未回府,当场惊得面无人色。
苏宇的脾气他是知道些的,他既然没有回府,那他以后也不准备再回将军府中。
赵钧突然很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急着为他拔出三枚附骨钉?
他可以像常人一样的行走,也就意味着他有能力离开自己自谋生路。
赵钧在为他拔除三枚附骨钉后却迟迟不肯帮他恢复武功,就是防着他随时离开自己。
赵钧以为他没有武功,和普通人一样,就仍然在自己的掌握中,仍然无法离开自己。
可他终于还是离开了,毫无防身能力。就这么离开……
苏汉青当年犯下的累累罪行让整个帝都百姓都对他恨之入骨。他们一旦发现他是苏汉青的儿子,这个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美少年,在帝都只怕走不了多远就会横尸街头……而且很有可能会死得很惨。
赵钧越想越是惊恐,立刻下令,下令府中的护卫,下令手下的精兵,立刻全城搜捕,搜捕男宠苏宇。
他不能让自己最心爱的人在那些贱民手中遭到任何伤害。
于是当天夜里,整个帝都百姓都不得安睡。护国大将军为了搜寻自己府上"走失的男宠",惊扰了全城。
天蒙蒙亮时,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出现在城门口。
赔钱货连奔带走几个时辰,好不容易走到帝都,几乎累得倒在地上就此睡去。
然而,她还是咬咬牙,在守兵的喝斥下进了了城门,支撑着奔走而去。
日上三竿,赔钱货走在人群中,见几个盔甲鲜明的军士揪着来往行人问"有没有看到将军府上走失的男宠?"
行人们连惊带怕纷纷摇头。军士一把推开人,还想再抓着人问。就有一毫不起眼的贫家女孩奔过来主动开口"是不是找苏宇苏公子?"
军士们对视一眼赶紧点头。
赔钱货长出一口气:"俺知道苏公子在哪里。"
赵钧骑着白蹄乌,挥起马鞭,抽得一军士满地乱滚,就因为那军士禀报"苏公子尚无消息……"
正心烦意乱之际,远远的几个军士簇拥着一个又脏又丑的贫家女孩奔上前,禀报:"已经有苏公子的下落了。"
赵钧立刻收回抽人的马鞭,穷女孩被推上前,黄黄的脸上又是惊恐又是担心,哆哆嗦嗦地开口,口齿不清、语无伦次,可也基本说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有人认出了她就是苏公子上次救的卖灶糖女孩。赵钧不再怀疑,一弯腰,轻舒猿臂,把地上的瘦小女孩拎起,放在自己身前。率着自己的护卫精兵,纵马向女孩指的方向奔去。
苏宇终于醒来。
睁开眼,人影憧憧,火光忽闪。
终于看清了。
身处一面积颇广的土石洞穴中。脚下是泥土,周围全是石壁。石壁上,数十个火把把内部照得如同白昼。
苏宇低下头,发现自己坐在一个宽大的石椅上,身上没有任何束缚。
石椅摆放在一高高的石台上,突兀而起,周围则是无数个黑衣人环绕站立,总有成百上千吧。每个人脸上戴一个黑铁面具,在火光的照耀下,说不尽的阴森诡异。
苏宇身子微微一动,在椅子上坐直了。
突然齐刷刷声响,成百上千的黑衣人竟是齐齐拜伏在地,集体呼道:"参见右护法!"
苏宇一惊,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得背后一个低沉的声音:"师弟,你醒来了。"
他回过头,只见身后,比自己更高一级的台阶上,一个更为宽大的石椅,斜斜坐着一披黑披风的男子。
男子抬起头,没有戴面具。在火光的照耀下,一张脸却没有半分血色。五官十分的英俊,却是木木的没有一丝表情。
看着苏宇面对自己惊诧的目光。男子微微皱起了眉头,道:"怎么,师弟,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你的师兄,风火堂堂主,宋飞。"
苏宇默不作声。但宋飞分明看到了他脸上的异样。
宋飞木然的脸上终于现出一丝笑意:"师弟,你在责怪我吗?责怪我用这样的法子把你请来?"
苏宇低下头,突然说出一句:"我失忆了,过去的事情,已经忘得干干净净。"
宋飞脸上现出一丝恚怒,却也一闪而逝。也没见他身形如何闪动,竟已是无声无息地飘下台阶,跟幽灵一般飘至苏宇身边。一伸手,冷不丁的扣住了对方的脉门,又是倏地往后飘,飘至了最高台阶的石椅中。
宋飞斜斜坐在石椅上,苏宇在对方的掌握下,不由自主地跪在了他的脚下。
苏宇挣扎着,竟是挣扎不起。他抬起头,瞪向对方,遇到对方冰冷的目光,竟是不由得心里打个战。目光旋地收回,复又向上,看着对方苍白的英俊面孔,没有一丝表情。活像是西方的吸血鬼。
苏宇再一挣扎,还是无法站起。那种感觉,当真如蝼蚁撼大树一般。
宋飞扣住了师弟的脉门,闭上了眼睛,半晌,终于睁开,冷冷道出了:"你没有撒谎,果然失忆了。而且,你连武功都没了。"
"刚才你就像一个没有丝毫武功的常人,在我手中,居然没有半分反抗力。这不是你,苏宇。我的师弟苏宇,心高气傲,争强好胜。就是面对他的师兄,都不肯让半分的。"
苏宇哼一声,怒道:"我现在就是因为失去了武功才被你这般欺压着跪在地上。否则的话,倘若我恢复了武功,焉能容你如此张狂。"
苏飞没言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突然,高高在上的堂主爆发出一阵大笑声。
堂主大笑着说出一句:"好师弟,你果然是我的好师弟。说话脾性就跟以前一样。跟以前一样,一点儿都没变。"
苏宇怒色难掩,张口说出一句:"你以前的师弟已经死了,我不是你的师弟。"
宋飞看着他的眼睛:"不过是在赵钧身子下做了几个月的男宠,就连你这个师兄都不认了吗?"
苏宇脸色苍白,一挥拳,却被对方伸手抓住了自己的拳头。
对方的手,当真如铁箍一般,让自己的拳头停留在半空中,根本动不得丝毫。
宋飞一只手却更用力了些,只听得骨头微微的响声,再一用力,只怕对方的拳头真的会被捏得当场粉碎。
苏宇脸皮紫涨,忍着痛一声不吭。
宋飞哼一声,把手往下按,按得对方拳头慢慢地放下。终于放手,在石椅上用力一按,轧轧声,四周竟隆起四面石墙,瞬间翻转,成一密闭的石室。
封闭在石室内,一颗夜明珠照亮了有限空间。
苏宇站立不起,跪在他脚下,手腕被对方钢铁般的一只手抓得动弹不得。忍着痛,抬头怒道:"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宋飞低下头,看着他的眼睛,脸上却仍然没有一丝表情。
宋飞缓缓道出了:"我要我的师弟苏宇,重新回到我的身边。"
第二十九章 凶残大师兄
苏宇跪在地上,瞪着他,一言不发。
宋飞稍一用力,把个苏宇整个身子提起,提在了宽大的石椅上,与自己并肩而坐。
苏宇挣扎着:"放开我。"
宋飞却把他环得更紧:"你失去了记忆,被那个赵钧折腾了几个月。怎么,现在却不允许自己的师兄靠近吗?"
"以前你有一身的武功,我还真的很难靠近你。现在不同了,你做了别的男人的玩物,就跟个女人一样,没有丝毫反抗力。"
苏宇被对方仍然扣紧脉门,心知无法挣脱。也就不再挣扎,低头不语,暗暗思量着。
这个古代的世界,似乎男风普遍。
他现在被迫坐在自己师兄面前,靠得过近,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这哪里是什么兄弟之情?
对方终于安静了下来。宋飞松开了环在他身上的一条手臂,叹口气:"锦秀那个孩子,居然对你下如此重手。险些折了风火堂的右护法。结果害人终害已,反而赔上了自己一条性命。"
苏宇抬起头看着他。
宋飞伸手抚摸他的脸,却被对方一偏头,躲开了。
宋飞倒也没再进一步的亲昵举动。手停在半空中,又慢慢收回。徐徐道出了:"你是不是责怪我没有早早地去救你?让你受了这许多折磨?"
苏宇还是不说话。
宋飞又是一叹:"你哪里晓得,你闻得令尊噩耗千里赶往帝都,之后的这许多日子,风火堂发生的事情。"
"师父去世了。"
苏宇无动于衷。
宋飞看着他,终于还是低下头:"你失去了记忆,自然谁都不记得了。不记得教你一身武功的师父,更不会记得你这个师兄。"
"我们的师父,是被大师兄害死的。"
你肯定不会记得你还有个大师兄。比我早五年入门,天赋异斌,资质极佳。师父说过很多次,大师兄是百年难见的练武的奇才。
当年师父第一次见到大师兄的时候,大师兄还是个流浪街头的乞儿,因为偷了布庄掌柜家看门的狗煮了吃,被发现后几乎活活打死掉。师父路过,理所当然救人。从棍棒下把人救出,意外发现那个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小乞儿居然骨骼奇佳,天生就是个练武的胚子。
于是师父就带他回了风火堂。很快治好了一身的伤,还收他为大弟子,惹得当时风火堂众兄弟好生羡慕。
大师兄也争气,丝毫没有让师父失望。别人用了五年才能达到的进度,他用了不到一年就达到了。后来亦是进展神速,在师父的悉心教授下,不到三年,就打败众兄弟成了风火堂的头号高手。
包括师父布下的几个任务,大师兄都很漂亮地完成。那时候,所有兄弟们都不怀疑,风火堂的下一代堂主,必然会是大师兄。
那时候大师兄,不光武艺高超,又为人谦恭。在堂中威望甚高。后来很多兄弟都跟我说过,大师兄太会伪装了,几乎骗过了所有人,除了师父。
大师兄外表再装得谦恭,瞒得过旁人,又如何瞒得过师父的眼睛?师父一直隐忍着不说,是因为他自己内心深处其实一直都希望是自己看错了,师父内心深处,真的很不愿意怀疑大师兄的人品。
直到有一天,大师兄外出办事,却迟迟未回。师父居然也是破天荒外出,一连数日,都丝毫没有消息。
后来,师父终于回来了,却是带着伤回来的。当时堂中兄弟们都是极为惊诧,想不出世上还能有什么人能把师父打伤。问及仇家,师父久久无语。最后,还是说出了,是被大师兄打伤的。
当时大家都不敢相信,后来却不由得不相信。师父面容憔悴,绝不仅仅是皮肉伤导致的。当时的师父,内心深处,是伤痛到了极点。
师父一生未婚,亦无出。他老人家把自己惟一的徒弟当作了亲生儿子一样看待,早点看出了这个徒弟人品有问题,却怎么也不肯相信。结果事实摆在他面前,他不得不接受,还被大师兄施诡计打伤。
那次大师兄奉命出去办事,师父已经有些觉察不对。却又没有跟任何人说,独自外出。赶到当初发现大师兄的小镇,果然惊闻一场刚刚发生的血案。
当地的一个布庄掌柜,全家遭灭门血灾。一家男女老少连同仆役共九口,全部惨死在花厅。掌柜惟一的女儿年方十五,没有出现在死尸堆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师父很快根据线索查到了大师兄的所在。原来大师兄隐匿在一偏僻山洞中,正在日以继夜折磨着十五岁小姑娘为乐。
师父看到那个姑娘的时候,掌柜的女儿裙子全被鲜血染红,已经没了人样。躺在冰冷的石地上动都动不了,眼神中一片空洞。当师父伸手碰她的时候,那个只有十五岁的小姑娘,发出了不似人声的歇斯底里的惨叫。
而当时大师兄就懒洋洋地倚在洞口,笑称,这叫恶有恶报。
师父怒不可遏,质问他为何手段如此凶残?大师兄脸色就变了,呸一声,说他们当初是怎么对待他的,他现在要十倍百倍的偿还。
大师兄大概觉得他这么做是理所当然,所以说话的时候也是愤愤不平。说他当年当乞儿的时候,被这个布庄掌柜家的小姐捂着鼻子说又脏又臭,只有十二岁的小姑娘,不光讥笑他,还指挥下人放狗咬他。他当时不会武功,打不过大狗,只有被狗追得满街跑。等他被狗扑倒在地撕咬时,他分明看到,那个一身绫罗绸缎的小丫头,在原地蹦蹦跳跳,拍手大笑。
那时候他就发誓有一天要报仇。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把当初咬他的恶犬偷出来杀掉煮熟,就被那家人发现,指挥所有仆役举着棍棒把他这个只有十四岁的小乞儿打了个半死不活。如果不是师父恰巧路过救人,他真的会因为偷吃了一条狗就被人活活打死掉。
恶人终有恶报。他学成了武功,杀了他们全家。还把当初饥笑他、放狗咬他的小丫头劫了出来,用尽各种非人的手段慢慢地折磨,要让这个小姐脾气的女孩子在他身子下受尽屈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风火堂虽然是杀手组织,但接活的时候,自有历代定下的规矩——良善不杀、妇孺不杀……□他人妻女,更是堂中大忌。
大师兄因为几年前一点小小的仇怨,手段如此凶残,尤其是那样的手段对付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女孩子……不光是坏了规矩,也远远超过了师父的道德底线。师父怒极,拔剑就要清理门户。却被大师兄抢先一步,刺伤了师父的手臂。不过大师兄也真的不是师父的对手,很快负伤逃去。
师父顾不上自己的伤势去查看那个女孩。女孩看到师父手中的剑,竟是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不知哪来一股力气,竟是冷不丁坐起,低头撞在了剑上,就此死去。
那个女孩子真的是太惨了。师父流着眼泪把她埋掉,既为惟一的徒弟悲伤心痛也为那个女孩伤痛。如果他当初没有教大师兄武功,那个小镇不会有灭门的血案,这个女孩也不会死得那么惨……
等师父带伤回到风火堂的时候,就宣布把惟一的徒弟驱逐出门户。甚至还下令全堂兄弟追杀大师兄。
大师兄的武功早已超过了堂中所有弟兄,再加上他隐藏得极好,师父下的追杀令自然看不到半点结果。慢慢的,等差不多一年过去了。堂中上下,已经对此事有所松懈的时候,堂中几个与大师兄有过一些小过节的弟兄,接二连三,遭到了大师兄的毒手。
那时候,所有兄弟震动。回想自己与这个大师兄究竟有没有过什么过节,一时间人人自卫。师父因此事,大受打击,送上的几笔大买卖,全都婉言推辞。
好在大师兄后来再没回风火堂有过什么举动。只是听说,他在千里之外的大衡,成了轰动一时的采花恶盗,专门奸 淫中等人家的年少处子,掳走人家不说,还要杀光女孩的全家。官衙颇派了人手去捉拿,哪里捉拿得到?大师兄犯下的累累罪行,那些官府对他还真是无可奈何。
师父沉不住气,亲自前往千里之外捉拿大师兄清理门户。大师兄也实在伶俐,又躲藏了个无影无踪。师父找不着,又在大衡发现了在茶庄做小伙计的我。
师弟,你应该也不记得你师兄的身世了。我从小父母双亡,被亲戚送到茶庄当小伙计,那时候我只有十二岁,做的都是一些低三下四侍候人的活计。被师父偶然发现,又扮作老乞丐亲自试了,说我是个练武的好苗子,且人品没问题。就把我带到了西域,收了为徒。
大师兄伤透了师父的心。师父本来是不想再收徒的,但他年纪已大,堂中兄弟又没一个如意的。只怕百年后没有合格的人选继承堂主的位子。大师兄作恶多端,在大衡恶名远播。师父更怕老了以后,再没有人能去替他清理门户。到时候,大师兄再回来作恶,风火堂,只怕就此败落。
第三十章 兽爪
我在入门当年就见到大师兄。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是谁,独自一人在林中练武,听得几声冷笑,一个人从天而降,如大鸟一般地落在我面前,看着我不住地冷笑,说一个小小孩童,也能伤我性命?
我不明所以,骂他是个痨病鬼。他当时的样子,手长腿长,又瘦又高,脸皮又黄黄的,看上去就是个痨病鬼的样儿。
他不怒反笑,把我拎起,对我说出一句:"你还太小,我不会取这么个小孩子的命。回去跟师父说,让他好好教三年,三年后,把你教得差不多了,我自会回来取他这个宝贝小徒弟的性命。
我当时人小力微,挣扎不得,刚想朝他吐唾沫,就听得背后有人惊呼:"是大师兄!
我一惊,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大师兄一掌击昏了过去。
等我醒来,发现自己好端端地躺在自己的床上。师父在旁边守着,神色黯然,说在我背后惊呼了一声"大师兄"的那位哥哥,被大师兄击碎了天灵盖,活活打死掉。
我听了半天说不出话来,终于,开口了,说出了那个"痨病鬼"对我说的话。师父听了,面如死灰,突然一把抱住了我。
我当时只有十二岁,三年后也不过十五岁。我的资质本来就不及大师兄,又如何能在三年后练就一身足以打败大师兄的武功?大师兄在暗,我在明,三年之后,又怎么能逃得出他的手掌?
师父抱着我,说他不能再害一条性命……师父还说要把我送走,送得远远的,不再让我做什么徒弟,把我送到一个好人家收养……
我当时在师父怀里奋力一挣,说:"怕什么?等飞儿练好了武功,三年后亲手取下那厮的首级。让师父以后再也不为这个门中败类去难过。"
师父听得老泪横流,直夸我是个好孩子。不让我多想,让我早点睡。却又趁我睡着后把我抱上车,令人驱车远去。师父哪里知道我是在装睡?我在第二天就跑回了风火堂,抱着师父,说师父永远也不能把宋飞赶走,还说三年后宋飞一定会帮师父清理门户……
此后的三年,师父把一身的绝学倾囊以授,我也学得很快,三年后已经是堂中第一高手。大师兄果然出现了,却也只和我打了个平手。他没想到,我资质不如他,却仍然在短短三年内练就了和他一般的身手。
加上师父出手,大师兄被斩断了一条臂膀,束手就擒。
师父没有清理门户,因为只剩一条臂膀的大师兄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苦苦哀求。大师兄毕竟是师父收下的第一个弟子,又是一手带大。师父怎么也下不了手……
大师兄没了一条手臂,自然是身手大不如前。也没那么容易再作恶多端了。师父下不了手杀弟子,就令人把大师兄关进了戒备森严的地牢中。一日三餐,按时送入。
师父不仅仅是不忍心,内心深处,何尝不是期盼着大师兄能够悔改?大师兄被关地牢中一直都很安静,不吵不闹,不言不语,成日里低着个头,看起来就是个悔改的样子。
这一关,就是十年。
在大师兄被关的第二年,师父从大衡抱回了你苏宇。在你刚来的时候,师父就说过,说你资质之佳也是极为罕见的。又说你虽然是候爷公子,富贵无限,但你父亲毕竟身份特殊,日子久了,总有败落的一天。到时候,只怕境况极为凄惨。
你刚来的时候就是个脾气高傲的小小贵公子。但日子久了,似是迷上了武学,每日里缠着师父教你学武,进展颇为神速。到十六七岁的时候,基本上已经跟我不相上下。
又过了三年,师父又从人牙子手中救出了锦秀。若不是师父,锦秀就会被人牙子卖给戏班子或者是相公堂子。师父说锦秀骨骼清奇,是落入泥淖中的美玉。卖去做什么小戏子小相公太过可惜,就带了回来收为徒。锦秀刀法剑术都不如你我,他的天赋在于能极短的时间内练就极佳的轻功,身手当真如鬼魅一般,出道几年就成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鬼影杀手"。
锦秀是个练武的好苗子,但他生性轻佻,只爱男人。又自甘下贱,也许当初没有把他送去做小相公真的是可惜了。
师父一天天老去,就是在一年前把堂主的位置传给了我。
又过了一年,令尊的噩耗传来,你听说了,立刻禀明了师父要起身。师父让你多带几个弟兄去,你说不用,只说人多手杂,只要你一个人即可。苏宇你的身手我的师父都是信得过的,也就没再多说。令人备了快马,让你尽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赶过去。
本来已经说了期限。期限一过,再无消息,自当派人前去接应。我是堂主,要处理堂中大小事务,分不开身。自然是锦秀去。
谁想到锦秀这个孩子,苦恋你不得,竟然施下如此重手……
只是锦秀对你下重手,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你没了消息,派去锦秀,也是没了回音。再派去几个兄弟,统统石沉大海。
后来师父沉不住气了,要亲自前去打探消息。师父年纪已大,我又怎么忍心让师父前去,自然竭力阻拦,说自己去才是正理。师父摇头,说我是堂主,又年轻,怎可以身犯险?
争来争去,我和师父谁都没能去成。恰在这个时候,大师兄越狱。
为了越狱这一天,大师兄居然一声不吭等了十年。
那间小小的地牢,皆是采集西域最坚硬的花岗石加上金刚石建成。没有天下奇绝的宝刀宝剑,是甭想从地牢中挖开一条小缝的。
谁都没想到大师兄这十年,竟利用自己的一只手,硬生生地从地牢里挖出一条地道来。
师父亲自去看了,看到那野兽般的一只手爪留下的痕迹,惊得面无人色,喃喃道:"祸胎祸胎……"
那时候我和师父都明白,这个复出人间的祸胎,只凭残余的一只手爪,身手已远胜十年前。
大师兄这一潜逃,很快,风火堂的兄弟们接二连三的死去。
先是派去打听你和锦秀下落的几个弟兄,全都变成了尸首,被自己的马驮了回来,每个人胸腔都有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心脏已被挖去,胸骨脊椎皆被捏得粉碎。那几个死去的弟兄都是张大口,眼睛瞪得大大的,似是死不瞑目。
师父站在尸首面前,脸色惨白,几乎站立不住。
我当然明白师父的心思,他在内心深处痛悔到了极点。痛悔自己当初没有能忍下心来杀掉徒儿,结果让跟随自己多年的手下死得这么惨。
我一面安抚师父,一面下令堂中上下戒严。然而,几天后,堂中接二连三,又死了差不多十个弟兄,全是堂中的好手,死状和之前那几个一模一样。
风火堂上下一片人心惶惶。然而,没有一个弟兄逃走,他们大多是从小跟随师父长大,这个时候,没有人会想到离开。
那阵子,师父只是白天休息一下,不顾他人劝说,每夜在风火堂内外执剑绕走。大师兄想是也怕了师父,销声匿迹了两个多月,没有丝毫动静。
师父毕竟年纪大了,终于松懈了下来。那一夜,师父没有破例去巡夜,早早地回房休息。
毕竟加紧戒备了两个多月,兄弟们也疲了。也都松懈了下来。除了少数按例守夜,其余的全都早早休息。
然而,到半夜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动起身。我第一个醒来,奔出房,看到屋顶上两个身影打得难解难分。两人都是身形奇快如鬼魅一般,在清冷的月光下,连面目都看不清了。
而且谁都能看得出,这两个人功力在伯仲之间。这个时候若有人冒然加入,功力不到,非死即伤。
突然,两个人倏地分开,面对面站在同一片屋檐上,凝神戒备。
师父花白的胡子被寒风吹得不住地飘拂,苍老的手中执长剑,剑尖上嘀嘀嗒嗒,有鲜血流淌而下。
师父对面,瘦高的身影,身上披着肮脏的兽皮,蓬乱发黄的长发在夜风中狂乱地飞舞着,面目狰狞,看上去就像个野兽。
尤其是他那只唯一的手,在月光下大家都看得分明。手上全是痂,结了厚厚一层,就像硬壳。五指瘦长,微微弯曲,长满长毛,指甲又留得老长,既尖且利,看上去活像是兽爪。
大师兄没有武器,居然就凭那惟一的一只手,在跟师父的长剑对决。
那只手应该已经是刀枪不入,只有手臂上,一道割痕,兀自流着鲜血。
师父看着他的手,终于开口道:"没想到你被囚十年,居然练成了这等奇功。你的天赋异禀,当真世所罕见。唉,可惜。"
大师兄哼了一声:"枉自我称你师父,居然因为那些不相干的外人砍去了我的一条臂膀,还把我独自一人在地下囚禁了十年!我在那个小小的地牢里一呆就是十年,连走动都不能。若不是凭着我的一只手一点一点地挖下地道,若不是凭着这一点希望支撑着,这十年,我早就被你这个糟老头子逼疯了!"
我怒不可遏,当场就骂道:"住口。若不是师父,你哪能活到今天?居然辱骂师父,当真禽兽不如……"
大师兄仰天大笑:"你说的没错。这十年来,我的确是过着禽兽不如的生活。我好端端一个人就像野兽一般被囚禁在地上。这笔帐,我就是来向你们讨还的。"
话音未落,他以闪电般的速度纵身而下,一只手当真有如最凶猛的兽爪一般向我抓来。
说实话,大师兄真的是练武的奇材。他的身法速度有如鬼魅一般,和专长轻功的锦秀不相上下。
他如鬼魅一般地转眼飘至我身边,我呆了一下,竟是来不及躲避。眼看着他如兽爪一般的手就要朝我的脖子抓来。
他快师父更快。师父比他还先一步来到我面前,举剑格挡,护在我身前。哪晓得他的爪子忽然偏了一个方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插入了师父的胸腔。
我当时大惊,拔剑向他刺去。他一只手插入师父的胸腔,手臂一用力,竟拿师父当挡箭牌,我刺出的长剑险些刺在师父身上。
我在最后关头硬生生地把剑锋转开,用力过猛,自己险些摔倒。我踉跄着站直了身子,却看到那个禽兽一只手爪深入师父的胸腔,脸色却变得惨白。
他的那只手,在师父的体内,竟是拔不出来!
师父仍然直直地站着,看着他,苍老的脸上现出一丝凄苦的笑意:"你这个孩子,非得让师父搭上性命,你才能明白……"
师父没有再说下去,右手握着秋泓剑,根本就没有松手。一抬臂,准确无误地刺入对方的心脏。
两个人同时倒地,同时气绝。
在场的兄弟们齐刷刷跌倒在地,哭声震天。
师父和他收的第一个弟子,武功已在伯仲间,两个人都很难杀死对方。大师兄算准了师父的性子,知道师父护徒,见他来刺杀我,必然不会袖手旁观;而师父也看准了大师兄的为人,知道他会有如此一招,仍然不顾性命赶至,拼着受这一爪,竟是要与之同归于尽。
师父当时集聚内力让他的手爪困在了自己的胸腔血肉中……
当我终于把那只野兽一般的手爪拔出来的时候,那只手上面,全是碎骨与血肉。
我宋飞从未掉过一滴眼泪,那次,是我惟一的一次哭泣。抱着师父的遗体,哭得像一个孩子……
后来,把师父的遗体安葬,再把那个畜牲的尸骨扔在山涧中。再整理堂中事物,把风火堂的弟兄好好清理一番,发现堂中好手,竟已经折去十之八九。
几乎在同时,派出去的人带回了消息,说我的两个师弟,一个报父仇不得,反而遭人暗算,钉入三枚附骨钉后成为护国大将军的男宠;另一个,则是下落不明。
好不容易等锦秀有了消息,他又说接下一个大买卖要在帝都耽搁一段日子,又说这个大买卖是要取赵钧的性命……
我当时以为锦秀这孩子接下这买卖其实是为了救人,也就积极配合,答应了他的一切要求。谁曾想……
锦秀又折了,听说还是死得很惨。很快又查明了,你身上的三枚附骨钉居然是锦秀下的!
唉,说来也是冤孽。锦秀这孩子对你的感情,全堂上下有谁不知?只当这孩子本来就爱漂亮男人,爱上他的师兄也只是年少不懂事。他这单相思应该是暂时的,过两年就好。只是我们都没想到,锦秀一直得不到你的心,居然下如此狠手……
第三十一章 受伤的赵钧
在赔钱货的指引下,赵钧率着上千精兵奔至城外十里处的荒僻农家小院。
有两个把守的人远远地看见人马奔来,立刻启动机关奔入地下禀报。赵钧晚来了一步,院中不过一畦菜田,数间茅屋,空旷寂然,了无人声。
立刻喝令手下搜寻。众兵上前,极短时间内几乎把所有茅屋都拆散了,连个鬼影子都发现。
赵钧高高在马上,低头问怀中女孩"究竟还看到了、听到了什么?"
赔钱货结结巴巴说"听到了轧轧声,那声音就像是以前看到的有钱人家办丧事把个好大好贵重的棺材盖打开来……好奇怪的……"
赵钧翻身下马,走到一口井面前,伸手握住桔槔一端,竟是转之不动。
以赵钧的臂力,竟然转不动一看似平常的桔槔?!
赵钧立刻弄明白这里就是机关。低头思索了一小会儿,抬起头,喝令手下去取炸药。
苏宇被迫在他怀中,突然冒出一句:"你到底想怎么样?"
宋飞一怔,反应过来,不由得笑道:"你以为我和锦秀一样?"
苏宇冷笑道:"就算是师兄弟,也没必要坐在一处如此亲密吧。"
宋飞奇道:"难道你喜欢一直跪在你师兄脚下?"
"当初你刚来风火堂,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就常常抱你在膝头,跟你说着各种奇奇怪怪的掌故。后来你慢慢地大了,却仍然喜欢粘着你这个师兄,常常主动跟我挤一张椅子……你都不记得了,你都成一大小伙子了,还是喜欢跑来跟我挤一张椅子坐,锦秀那孩子,每每看到如此场景,脸都气红了。"
"锦秀就爱吃你我两个人的醋,他一看到你和我在一起,准保脸色会变。不过你放心好了,你我只是师兄弟,绝对没有其他纠葛……"
苏宇皮笑肉不笑:"与师兄挤坐在一处,在下局促不安。我还是坐地上好了。"
宋飞低下头,凝视着他的眼睛。良久,方叹道:"就算你失去了记忆,就没有一点故旧之情吗?刚才说了半天,我们的师父都去世了,你却像是在听一个陌生人的故事……"
苏宇低下头,不言语。
什么"穿越时空"的解释,对方如何能够明白?也只能用"失忆"来搪塞。
看着对方低头不语,宋飞叹道:"师弟,刚才说了半天,难道你就不晓得现在风火堂成了如何一番光景?堂中好手基本上都折在大师兄手上。锦秀惨死帝都,现在就只剩下你和我师兄弟两个,风火堂的恢复与发展需要你我二人共同支撑起来……"
苏宇抬头:"难道你忘了,你现在这个师弟没有一点武功,比不上任何一个堂中的兄弟。又如何能与你共同支撑偌大一个风火堂……"
宋飞摇头:"你只是失忆后又被钉入三枚附骨钉,暂时性失去武功。如今附骨钉已取出,骨骼经脉一无受损,和往常无异。恢复武功,只是个时间的问题。"
"凭你的资质,有你师兄在,不出一个月,保证你能恢复到以前的身手。"
苏宇盯着他。
宋飞笑道:"怎么,你信不过你这个师兄吗?"
苏宇还是不言语。
宋飞:"风火堂本来地处西域。我现在把几乎所有兄弟带过来,是因为有一番大举动要做。我需要有帮手,一个月的时间,足够让你成为我的得力助手。师弟,你现在没了武功,在不在风火堂还不是任人宰割?你还年少,以后的时间还长,没有过得硬的真本领,如何在世间立足?"
说到这里,宋飞突然顿住了,放下苏宇在地上,启动机关,石屋解体,轧轧退开。
宋飞斜倚座上,苏宇立于地。手下奔来禀报:"赵钧率领大批人马赶至。"
宋飞眉一扬,哼道:"让他慢慢地找去。找不着自然滚蛋;找着了地方也不怕他赵钧。"
说着,还没坐稳,头顶剧烈震动声,土石毕毕剥剥地往下落。
宋飞眉宇间现出煞气,转头看苏宇,道一声:"这个赵钧还真把你看得重,居然用大批的炸药来炸机关。"
"既然来了,少不得斗个你死我活。"
长身而起,正待下令"与赵钧决一死战。"被苏宇阻止了。
苏宇:"他是来找我的,自然由我出去与他对话。"
宋飞拉住师弟:"难不成你真要回到他身边当什么男宠?"
苏宇没有回头:"我自己的路由我自己走,不连累旁人,亦不劳师兄多言。"
"且慢。"宋飞一把拉住他,从自己怀中摸出一把匕首,挂在他腰间,"这把刀本来就是你的,随身携带。赵钧要是敢动粗,你只管拔刀挥去就是。"
苏宇:"我只是跟赵钧去谈话,又不是去打架的。"伸手想取下匕首,被对方阻止了。
宋飞抓住他的手:"这把匕首是你从小带到大的,你最好不要轻易摘去。"
苏宇看着师兄,终于还是把手放了下来。
赔钱货蹲在地上,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吓得不住地发抖。
第一批炸药已炸完。护卫长豹奴奔上:"大人要不要再炸第二轮?"
赵钧还没答言,那畦菜田突然"自动"开启。苏宇踏着石阶,一步步走上。
赵钧一挥手,所有人退后。
赔钱货转过身来,怯怯地叫一声"苏公子"却不敢不前。
赵钧大踏步走上前,一把抱住苏宇,从头摸到脚,哈哈大笑:"我的小宇一根头发都没少,害我担心了老半天。"
"没事就好,我也不追究是谁干的好事了。走,跟我回府。"
抱着怀中美少年就要上马。苏宇拼命挣扎着:"放开我!"
赵钧一呆,不放手,开口问道:"怎么,你不想跟我回家吗?"
苏宇还在挣扎着:"放开我。我不想跟你回去。"
赵钧怔住了,怔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把怀中不住挣扎的美少年轻轻地放下。
赵钧盯着苏宇的眼睛:"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宇没开口,赵钧背后有人回答:"他当然不想跟你回去做什么男宠。"
赵钧回头,一个面目颇为英俊的二十五岁左右的年轻男子身披黑色大氅,缓步走出地穴。
赵钧看看他再看看一言不发的苏宇,开口道:"他是谁?"
苏宇抬头:"他是我师兄,来接我回去。"
赵钧瞪着他:"你不要跟我回家吗?"
苏宇:"跟你回去我算什么?算你的男宠,充其量不过是你府上最受宠的男宠而已。"
宋飞冷冷地道:"我的师弟本来可以做名震天下的少侠,后身遭不幸,居然沦落为你府上的男宠。这等奇耻大辱,你当他还想继续忍受下去吗?"
赵钧怒道:"你给我闭嘴!"
话音刚落,赵钧不由得退后几大步,对方悄无声息地逼近,举起长剑刺向他的面门,逼得他不住地往后退。
对方不过是攻了他个猝不及防。等赵钧退后三步了,大刀也抽出,泰山压顶一般地攻向对方。
大刀对长剑,两人竟打了个平手。
又是刀剑相交,二人同时往后退开一大步。
宋飞恨恨道:"我的师弟本来也是这般身手,却身遭不幸做了你的男宠。你这个只好男色的畜牲,难道还想让我师弟再回你府上过那种屈辱的日子吗?"
赵钧呸一声:"你是什么东西,也敢骂我?他是我最心爱的,当然不是那些男宠所能比得了的。"
宋飞登时大怒,举剑就要刺去,被苏宇拦在中间。
苏宇站在两人中间,对师兄说:"师兄,容我和赵大人私下里说几句话。"
宋飞收回剑:"也罢,想说什么尽管说清楚。他姓赵的想使强也不怕,有你师兄在,师弟你不会再回到过去的那种日子。"
苏宇和赵钧走得远远的,至一棵大槐树下,远离众人。两人席地而坐,面对面。
赵钧先开口:"你真的很在意别人说你男宠吗?如果你在意,这个不是问题。我赵钧从来不把那些世俗礼法放在心上,回去了我立刻拣个好日子,明媒正娶,娶了你做正房夫人……"
苏宇失声笑道:"这不成了天大的笑话了?我苏宇堂堂男儿,又不是什么女人,做什么夫人?"
赵钧:"什么名分,本来就是笑话。跟我回去了,你我都开心。谁敢闲言碎语,我赵钧绝饶不了他。"
苏宇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我苏宇堂堂男儿,为什么要跟你回去?"
赵钧看着他,愣了一下,方答道:"我可以保护你,有我在,没人能欺负得了你。"
苏宇放声大笑,似是听到了天下最可笑的话语。
赵钧张开口,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能说出来。
大笑声中,赵钧低头无语。
苏宇终于停止大笑,脸色转而悲愤:"你当我是什么?女人?还是宠物?我苏宇大好男儿,有手有脚,用得着你来保护?"
赵钧强笑道:"难道你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你怎么会不愿意……"
苏宇悲愤道:"我怎么会愿意?你忘了当初你是怎么对我的?你把我当做你身子下的奴隶,我几乎被折磨得死去!算我苏宇命大,没有被你折磨死掉,现在好端端在站在这里……"
赵钧仍然不死心,做着努力:"过去的事情是我的不是,跟我回去,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
赵钧一把抓住苏宇的手臂,被苏宇一把甩开。
苏宇不怒反笑:"我现在找到了我的师兄,我会跟着我的师兄恢复武功。等我恢复了武功,自然会回来找你……"
苏宇蹲下,对着他一字一句地说:"等我恢复以前的身手,总有一天,我不会放过你。"
赵钧站起,低头看着眼前比自己矮半头的美少年,说出一句:"的确是我对不起你,你现在就可以报复我,想怎么报复我都成……只是不要杀我,我要留着我这条性命……再把你抢回去……"
苏宇抬头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竟是不由得同时心头一痛。
苏宇转头离开,说出一句:"你走吧,等我恢复了武功,我总会有一天去找你……报复你……"
然而,他刚刚迈动脚步。
赵钧在身后一把抓住他,把他抓得紧紧的。硬是扯进了自己怀中。
在对方怀中,苏宇根本挣扎不开。只觉得那双铁臂当真如钢铁一般,把自己牢牢禁锢在怀中。
对方的双手,抓紧自己的肩膀,几乎要把自己的骨头抓断。
苏宇一声不吭,在他怀中咬嘴唇。
赵钧紧紧抱着怀中美少年,在他耳边咬牙切齿地说着:"你离不开我的,你离不开我的,我不会让你离开我。你休想离开我到别的男人那里,我要把你带回去,带回去关起来,把你关起来再不会有第二个人能碰得到你……再没有其他什么人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苏宇咬紧牙关试图挣扎开,却哪里挣得开?只觉得对方已经是如癫如狂。
那边宋飞已然看到变故,一挥手,立刻从秘道中钻出数百名弟兄。个个拿刀拿剑,只待堂主一声令下,就要砍来。
护卫队队长豹奴一声喝令,近千名铁骑纷纷下马挽弓,箭上星星点点,分明是硫磺。
豹奴退开几大步,后面弓箭手亦退开几大步。
豹奴高声道:"对面的兄弟们,你们脚下埋着火药。倘若大家轻举妄动,这箭射过来,伤不着人,却会点燃这许多的火药。到时候,只怕对面的好汉没什么人能逃得性命。"
两只队伍相隔甚远,风火堂弟兄们低头看脚下,果然有引线从土下星星点点钻出来。
有几个风火堂直汉子就嚷道:"怕什么,大不了跟他们拼了。"
宋飞摇摇头,示意大家噤声,吩咐一声:"收兵刃。"
风火堂弟兄纵然不情愿,堂主令下,也只能把兵刃收起。
豹奴弯腰行礼:"多谢堂主。"
一挥手,身后弓箭手亦把带磷火的长箭收起。
这下大家全收起了兵刃,然而,却依然是虎视眈眈,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宋飞木然的脸上仍然没有一丝表情,心中却打定主意:"当然不能为了师弟一人让全堂的弟兄牺牲。但倘若赵钧那厮敢用强,想要把我师弟强行带走。我宋飞,绝不会让他得逞。"
赵钧抱着怀中男子,恨不得把他揉碎,揉碎在自己怀中。
那双铁臂,分外用力。苏宇全身骨头咯咯直响,几乎就要被他勒断几根。
苏宇忍着痛,说"你放开我。"
赵钧却抱得更紧了些,一遍又一遍地说:"你别想从我身边逃开。我要把你带回去,带回去,把你关起来,让你永远也逃不掉……"
说着,一把把美少年抱起,大踏步地向自己的士兵走去。
赵钧仍然在重复着:"把你带回去,关起来,永远也逃不掉……"
虽然他现在已经是有些如癫如狂了,但是……
这次真的被强行带回将军府,极有可能真的像赵钧说的那样,把自己关起来,一辈子关起来,暗无天日。
绝对不能就这么回去……
苏宇身上一阵冷一阵热,被那双铁臂环着,整个人几乎要被勒得昏死过去。一只手突然能动了,在两人的身体与身体间胡乱地抓着,竟一把抓住了那柄腰间的匕首。
苏宇紧紧抓着匕首,似乎想也没想,顺势向前……
赵钧的铁臂终于松开了,怀中的美少年踉跄站在地上。
赵钧向后退开几步,低头看着自己肚子上插着的那把匕首。匕首直没入柄,在血肉中闪着寒光,鲜血不断地往外流淌着,流了满地。
赵钧抬起头来,看前眼前满脸惊骇的人,笑道:"你居然想杀了我?"
苏宇惊得目瞪口呆,向前两步,又停住了,站在那里,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两边人全都惊呆了。
宋飞飞身而来,一把把自己的师弟扯过。扛在肩头。苏宇失魂落魄,也不知反抗,任由他扛着,一声儿不出。
宋飞扛着师弟回到兄弟们面前,大家心领神会,一转身——
上千名精兵全部弯弓搭箭,对准众人脚下。
豹奴悲愤道:"我们大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这些人,统统都得死,一个也别想逃!"
赵钧仍然站在当地,脚下大片土地被鲜血染红。
赔钱货吓得大哭了起来,边哭边跑上前,看着赵钧身上的伤口以及鲜血,边哭边说:"你……你怎么流这么多血?你……你会不会死?"
赵钧任鲜血流淌,屹立不倒,吁口气,仍然笑道:"他在我府中受了许多折磨,如今给我一刀,也是应该的。大家退散,让他们走吧。"
豹奴第一次反抗将军大人:"放他们走,也太便宜他们了。"
赵钧虎目一瞪:"你居然敢违抗我的命令?"
受那么重的伤,仍然是将军虎威。豹奴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退开几步,一挥手。
在场精兵集体退开一大步,放下弓箭。
一时间,所有人默不作声。只有赔钱货的嚎啕大哭声。
宋飞扛着师弟向赵钧一抱拳:"多谢大人成全。"
就要带师弟及手下这许多弟兄离开。
苏宇终于清醒过来,在他肩上挣扎着:"你放开我!"
宋飞伸手点了他的昏睡穴。没有丝毫武功的师弟,果然在自己肩上昏睡了过去。
风火堂堂主率着手下所有的弟兄以及一个师弟,在众官兵的怒目而视中,向外飞奔而去。
赔钱货大哭着说:"你……你不能让苏公子就这样离开啊。"
赵钧登时大怒,大怒道:"你给我闭嘴。"
赔钱货吓得止了声,连嚎啕都瞬间没了。
倒不是被赵钧一声喝令吓得不敢作声。
而是赵钧在骂完她之后,居然眼一闭,铁塔似的身子向后重重倒下。
将军这一倒,似乎整个地面都微微颤了一颤。
与他近在咫尺的赔钱货跟着一跤倒地,然后痛哭流涕。
豹奴大惊失色,脸色登时变得惨白,惨白着脸飞奔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卷就此结束。
从今天开始,只能一天一更了,真不好意思。
其实染轩当初也没想到会坚持双更到现在。也是没想到发文半个月,有这么多野生评。积分一直在上涨,能顺利爬上新晋榜,(现在离分频月榜也越来越近)真的谢谢大家了。
也想继续坚持双更,只是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存稿用得差不多了,第二卷的大纲仍然在不断地修改中。
到了第二卷,苏宇恢复了武功,天地也更广阔了,不再局限于一个将军府,甚至不再局限于帝都。
现在回头看,这两个男主,人物塑造上真的有很大的问题。叹气中……好好写吧,希望在第二卷中,可以改变大家对这两男主的印象。
当然,文中还有什么问题,大家尽管提出来。希望染轩能在亲们的批评建议中及时改正……
第三十二章 眼儿媚
沉重的铁门轰然打开,铁链叮当作响。
一个颇为宽敞的铁笼内,或坐或卧着七八个被铁链束缚的年轻女子,身着异族服饰,个个高鼻深目,容貌颇为艳丽。
长两缕鼠须胡的老板驼着背,眯缝着小眼,对两位贵客道:"这几个女子,能歌善舞,个个都是上等货色,二位公子可还瞧得上眼?"
众女子见有人来,皆抬起头来,挺胸扭腰,极尽撩媚之姿。
当前一人开口:"师弟,你觉得呢?"
身后美少年答:"俗脂庸粉,当不起大任。"
二人即为宋飞与苏宇,眼前这些价值千金的月兹国女奴,颇有些让人失望。
宋飞哼一声:"老板说了半天绝色,原来就是这等货色。"
老板嘻嘻笑道:"价值千金,自然是千金的货色。倘若价值万金,那自然又是绝色之中的绝色。"
宋飞盯着老板:"那价值万金,又在何处?"
老板哈着腰:"价值万金,自然是另有居处。"
层层铁门打开,通向一封闭密室。
密室中锦缎铺陈,耀眼生花,颇为精致。密室中央一方矮矮的卧榻上,横卧着一位绝代佳人。同样是高鼻深目,比起那些铁笼中的众佳丽来说,当真是明月对烛光。一张美艳绝伦的脸,难描难画。尤其是那双眼睛,碧沉沉,欲眠还休,勾人魂魄。丰胸纤腰,体态极尽曼妙。在纱罗的包裹下随意地躺在卧榻上,自有一种慵懒的风姿。
这样一位美人,不用做任何撩人的姿势。只那样随意地躺着,已经是动人心魄。
老板低低地笑着:"二位客官可还满意?"
宋飞点头:"果然是真正的绝色。师弟你看如何?"
苏宇:"此女只要一露面,足可以在帝都造成轰动。这位姑娘,叫什么名字?"
榻上美人睁开眼,望着苏宇,一双碧沉沉的大眼睛,闪过一丝光辉。
老板赶紧答道:"起了个大衡的名字,就叫眼儿媚。"
宋飞一呆,当场大笑道:"眼儿媚?这名字起得好,只这双眼睛,不知会勾走多少男人的魂魄。"
苏宇亦低头笑道:"眼儿媚,当真人如其名。"
苏宇没有抬头,却分明感受到美人的目光,热辣辣的,无所顾忌地凝视着自己。
这世上原本是难得有什么男人能抵抗得住如此勾魂摄魄的碧绿大眼睛,但苏宇是个例外。他现在的身体,已经无法对任何一个女人产生兴趣……
当然,这个却不是那位卧榻上的人间尤物所能知道的。
在眼儿媚看来,她还从来没有见识过——男人居然也可以生得这般美……
宋飞:"价值万金?"
老板赶紧道:"这般绝代佳人,当然少不了这个数。"
宋飞点头:"一万两黄金,即刻差人送到。"
老板心知对方说到做到,喜得搓手:"那眼儿媚姑娘什么时候送到府上?"
宋飞:"明日送来黄金,明日即来领人。"
老板喜孜孜,赶紧吩咐:"眼儿媚,还不快过来拜见你的新主人?"
榻上的尤物却只稍稍支起身子,用极甜极媚的声音答道:"眼儿媚的主人,只能有一个。"
老板还没发作,宋飞就笑道:"如此一位佳人,自然有她自己的主张。切莫难为佳人。"
眼儿媚不由得低头笑道:"多谢贵人。"
说着,从榻上爬下,蛇一般的蜿蜒爬来,极尽媚态。束缚手足的长长的银链叮当作响。爬到苏宇脚下,低头亲吻着他的脚面,抬起头,一双倾城倾国的脸仰望着对方,笑起来更是媚态横生:"从今以后,眼儿媚是主人的女奴,自当听从主人的一切吩咐。"
苏宇一呆,还没说什么。那边宋飞就大笑道:"自古美人爱少年。师弟,你长了一张比女人还美的脸,难怪如此一位绝色美人都会心甘情愿当你的女奴。"
苏宇赶紧弯腰把地上女子扶起:"快快请起。什么主人女奴,以后再也休提。"
眼儿媚眼中碧波流转:"主人的话,眼儿媚不敢不听。但眼儿媚认定了惟一的主人,就一生也不会改变。"
两个月后,帝都正是莺飞草长的季节。
在帝都客居的月兹国人,多于明月楼相聚。
明月楼是整个帝都数一数二的歌舞场所。其内美人如云,歌舞伎倌,尽皆一流。番邦佳丽,自有大衡本土美人所不及的异域特色。
所以明月楼接待的客人,除了在帝都的月兹国国人,还有就是大衡王朝的权贵名流。虽然此处花费不菲,但既然番邦佳丽如云,那些来此涉奇猎艳的大衡权贵们,也就顾不上吝惜那些许金银了。
明月楼里,月兹的佳丽们已经是看花了人眼。不想这一日突然来了位新人,往堂上一站,已经是有如明月的光辉照亮了整个大堂。再启动歌喉展开舞衣,当真是歌裂金石舞欺天魔。在场的看官们尽皆鸦雀无声,如痴如醉。
于是一夜之间,明月楼新来的歌舞伎眼儿媚,轰动了整个帝都。
到第二天,明月楼座无虚席。老少权贵们争相开出天价为眼儿媚缠头,不想美人歌毕舞毕,却是一个也瞧不上眼。翩然转过了屏风,只留满地的嗟呀。
如此绝代佳人,自然是视金银如粪土。权贵们唉声叹气,讪讪地收回金银。都在想如此美人,却不知何等样人,能得美人青目。
然而,众权贵心犹不死,期盼足够的"金山银山"能打动美人的芳心。缠头之费所抬价越来越高,美人却无动于衷。美人之名愈传愈盛,不出三日,整个帝都,街头巷尾,都在谈论明月楼新来的尤物眼儿媚。
第三日,明月楼来了位真正的大贵客。是先皇的叔父,也是当今圣上的叔公。年愈七十的老亲王元珉。
已然行动不便的老亲王前呼后拥,气派非凡,被众随从小心翼翼地抬上了楼,惊动了整个明月楼。
这位老亲王生性好色,天下皆知。不过那也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如今年事已高,最后一房姬妾也是在八年前纳的。毕竟身体的原因,老亲王已经久不近女色。又有几个人能料想得到,一个轰动了整个帝都的月兹国歌舞伎,居然把久不近女色的老亲王吸引进了明月楼。
明月楼老板忙不迭上前,率着众堂倌亲自为老亲王安排好最好的位置。其他客人也都自觉地纷纷退让。加上王府家奴的驱赶,于是年老体衰的王府周围,空出好几张桌椅。都是离高台最近的位置。
离高台远一些的位置,很快挤满了形形色色的权贵。在朝中固为权贵,可在当今圣上的叔公面前,"权贵"们也只有敬而远之的份儿。
老亲王动动没牙的嘴,亲随忙凑上,仔细聆听着那含糊不清的老人家话语。也是多年伺候惯了,当即心领神会,频频点头,立刻把明月楼老板叫来,低声吩咐几句。
楼老板对着老王爷一个劲儿地鞠躬:"小的这就到后面,请眼儿媚姑娘快快换装,快快上台。王爷切莫心急。"
说到最后一句,被王爷的亲随们拿眼一瞪。楼老板唬了一大跳,一个劲儿地赔笑,忙忙地跑后台去了。
老王爷终于满意地哼一声。老眼昏花,坐宽大舒适的太师椅上打起了盹儿。
适时天气已暖,可王爷身边成群的亲随还是忙着取出貂皮、手炉、香炉,专用的瓷器、茶叶。为昏昏欲睡的老王爷围上貂皮、塞上手炉,再泡好异香扑鼻的贡品茶,熏上顶顶上等的龙涎香。以便老人家在等人家姑娘出来的空当儿睡个短短的安稳觉。
甚至台上的香花也被王爷亲随们搬空了,周围没人坐的桌椅也都被清理一边,以防有不识相的上前碍事。惊扰了王爷,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无声无息地处理好一切,众亲随屏声凝气,随手侍立一边。
美人尚未出场,整个大厅,鸦雀无声。
微微的鼾声起,老王爷垂着头发花白的脑袋,竟已是睡了过去。
突然,战靴声响,所有人回头,只见门口一名月兹国武士,满头黑发结成无数个小辫,一般月白色的劲装,腰间配着一把银白皮鞘的弯月刀。身形并不怎么高大,但站在那里,自有一种清冷的气势,有如天上的银月。
这个体形俊俏的月兹国武士,一张脸却被一银白的面具遮了个严严实实。
满厅的人呆了一下,很快三三两两的低声言语:
"那应该是传说中的月兹国银月武士。"
"听说银月武士极少离开自己的国土,怎么会出现在帝都?"
"自古英雄爱美人,说不定人家是听闻了眼儿媚的美名,这才千里迢迢赶至帝都。"
"对了,据说月兹国的姑娘们最爱的就是她们的银月武士。这回眼儿媚会不会破例……"
"哼,小小武士,哪有什么银钱,怎么供得起这样的大美人?风月场所出来的姑娘们,我就不信会愿意跟没钱的穷小子。"
……
人声嘈杂,满厅人议论的,不过是些类似的言语。
第三十三章 银月武士
月兹国的银月武士天下闻名。都是王室精挑细选出来的骨骼清健的男童,从小严格训练,练就一身惊人的武艺,以保卫月兹国王室的安全。
月兹国多俊男美女,选出来的骨骼清健的男童,多面目俊秀。长大后保卫王室,不光身手不凡,更多为翩翩美少年。历代银月武士,颇出过一些出类拔萃者,身手相貌堪称一流。又是日夜在王室身边,日子久了,难免引起王室尚未出嫁的公主郡主倾慕相思……王室中险些闹出几次主仆间的风流韵事。于是后来就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所有的银月武士,十五岁以后,必须戴上银制的面具。
饶是这样,银月武士美名远播。即使戴上面具看不到真面目,却也引起整个月兹国少女明里暗里的倾慕。每逢节日,王室出巡,银月武士保卫在周遭。两边夹道欢呼的多为月兹国十几岁尚未出嫁的少女,边欢呼边流泪,将手中精心制成了织品糖饼等物拼命地往心仪的少年武士身上砸……
银月武士毕竟是王室护卫。月兹国的王室多年来从未涉足大衡,所以大衡这边听闻已久,却也从未见过真人。
如今一名身形俊俏的银月武士首次在大衡亮相,居然就是出现在明月楼,众权贵眼前。
战靴声响,银月武士不顾所有人目光,一步步走到台前。
王爷还在昏睡,王府亲随们全站了起来,手中握紧了刀柄,怒目而视。
然而这名武士脚步丝毫没有迟缓,眼看着就要走到王爷身边。
这下顾不上惊扰了王爷美梦,一片大刀出鞘声,王府护卫们无法以眼神驱走来人,只有抽出大刀,刀刃对准对方。
然而——
只见银光闪烁,真如闪电一般。谁都没看清楚那把银色弯月刀是怎么出鞘的,少年武士一挥臂,就像是在半空中划起了一道银色的闪电。
当啷啷声响,大刀落地声响成一片。
近二十名身手不凡的护卫,居然就这样抵不过对方的一击,手中刀纷纷落地。
众人脸色一变。只见银月武士站在大片空地上,手中弯月刀飞掷而出,一把檀木椅果然被带得飞回。
武士一伸脚,抵住飞过来的椅子。再一伸手,握紧了弯月刀。稳稳地坐在椅子上,以手抱刀,意甚暇。
王爷打个哈欠,终于醒来。
不是因为周围护卫们的狼狈相。而是乐声响起,着异族华服的眼儿媚终于华丽亮相高台。
那些王府护卫们个个脸皮紫涨,可又没有一个人敢走到武士面前兴师问罪。只有紫涨着脸皮拣起地上大刀,默不作声环绕在王爷身遭。
好在王爷老眼昏花,根本没注意到身后还多出个戴诡异面具的少年武士。只是抬头呆呆地看着台上倾国倾城的美人。不知不觉中,口水沿着嘴角蜿蜒而下,滴答在了地板上。
谁都没看到——台下武士冲台上使个眼色。
绝代佳人仿佛得到一个指令,立刻展开歌喉,舞动裙裳,跳起了热情似火的本国舞。
大衡王朝的本国舞伎多为舞姿轻柔曼妙,眼儿媚之前的表演也是舒缓保守许多。何曾像现在,大红的纱衣遮掩不住曼妙的身躯,在疯狂的律动下恰似一团在高台上熊熊燃烧的烈焰。
直看得台下众权贵瞠目结舌,直觉得自己的小心肝也跟着美人的舞姿一般如烈焰在燃烧……
老王爷更是看得张大嘴巴,口水流了老长。身边亲随忙不迭地取出锦帕帮老人家擦试,擦了一串又流一串……
台上那团撩人身心的火焰终于停了下来。美人冲台下盈盈拜倒,复又站起。在台上俏生生地站着,眼波流转,媚态无限。
本来一曲舞毕,按规矩该开始竞相出价。以往这个时候,早就是人声嘈杂,竞相抬价。然而,此时此刻,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开口,所有的眼睛都望着离高台最近的老王爷。
凭老人家的身份,今晚台下自然是他一个人唱独角戏。在场那么多大大小小的权贵,还真没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跟当今圣上的叔公抢美人。
老王爷颤巍巍地举起一只手,立刻有一亲随唱和道:
"明珠一斛,白璧一双。珊瑚树三尺有余,翡翠像四尊见方。另加黄金五千两,以做眼儿媚姑娘的赎身之资。"
亲随每念出一件宝物,台下就一声惊呼。等全部唱和完了,众人仍然是惊呼连连。然后就看到王爷的亲随抬过一方长案,将随身携来的四个嵌金镶玉的箱子抬了过来。然后就是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斛明珠,一双白璧,三尺有余的红彤彤珊瑚树,四尊见方的碧绿翡翠像,流水价般的置于案上。
最后是那五千两黄金,在案上堆成一座小小的金山,在珠光宝气下泛着金灿灿的光辉。把那些见多识广的权贵们眼睛都照花了。
不是没见过为得美人出大手笔的,但在座的还实在是没见过肯出如此大手笔的。
那案上的明珠白璧以及珊瑚树翡翠像本来就是无价的宝物,再加上有价的黄金五千两。只怕把整个明月楼卖了也不值这个数。
台上的尤物固然是倾国倾城。但王爷如此不惜珍宝金钱,却也让台下一众权贵大开眼界,惊叹不已。
原本大家潜意识里都觉得这么位绝代佳人去配那样一个"糟老头子",委实是委屈了佳人。可如今,看看案上陈列开来的宝物,很多人竟生起这样的念头:
"这个眼儿媚好福气,能遇到这样的阔绰主儿。"
风月场所出来的女子,凭你才如何高,貌如何绝。遇到的主顾,肯出黄金万两赎身的,已经是阔绰得不得了的主儿,足以在第二天轰动整个帝都。
如今案上的宝物,只怕已远不止黄金万两这个数儿。
等到明天天亮,这个眼儿媚,绝对会成为帝都的头号大名人。
明月楼的老板已经是心中狂喜,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好不容易能动弹了,远远的,一路踉跄着奔来,边跑边呼喊:
"我的姑奶奶,站在那里愣什么,还不快上前拜见你的新主人?"
然而,台上佳人却低着头,一声儿也不言语。
老王爷哼哼唧唧,又竖起一根指头。亲随会意,上前两步,对台上的美人点头哈腰:"外面的马车已经准备好,还请姑娘速速换好衣服,随王爷回府。"
眼儿媚终于抬起头来,碧绿的大眼睛里竟闪着泪花,对着台下年轻的武士伸出一双手,呼喊道:"蒙尔措,你就这样忍心抛弃我吗?"
银月武士终于抬起头来,声音明显带月兹国口音:"这满案的珠宝,意味着进王府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当真愿意抛弃眼前的富贵跟我这个一无所有的武士从此餐风宿露,浪迹天涯吗?"
碧绿的大眼睛里饱含着泪水,泫极欲涕:"纵有十倍的荣华富贵,也比不上一颗爱人的真心。更何况,他——"
眼儿媚以手指老王爷,悲怆高声道:"他——一个行将就木的老朽身,如何比得上蒙尔措年轻的身体,强健的体魄!"
除了台上台下一对俊男美女,以及那位行将就木的老朽身,在场所有人竟是目瞪口呆,惊得面无人色。
很快王府护卫们反应过来,当下怒不可遏,纷纷拔出刀,喝道:"当真活得不耐烦了,敢在王爷驾前撒野。"
这些护卫当然没忘所有兄弟们加在一块都只是面前银月武士的手下败将。可这小子居然如此明目张胆地跟王爷抢女人,那大伙儿手中的刀,是非得砍过去不可。
护卫们还没来得及持刀砍人,就听得后面的慌乱呼喊:"王爷,王爷,您挺着点儿,千万别晕过去啊。"
那位行将就木的老朽身,竟是要被生生得气晕过去。
老王爷坐在那里,气得浑身发抖,一手指美人,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护卫们还没决定好到底是砍人还是回头关心王爷,就见那位银月武士闪身上台,一把抱住美人,以古怪的唱腔念道:"你既然舍得下如此荣华富贵,我又如何能抗拒得了你的容颜?我蒙尔措宁愿抛弃王驾前武士的身份,与你从此浪迹天涯,双宿双飞。"
眼儿媚望着眼前银白的面具,眼泪扑扑地往下落:"天下所有的宝物统统加在一块,也比不上蒙尔措一颗爱我的真心……"
"王爷……"
王府亲随护卫们集体大喊。只见众人围绕着的老王爷,白眼一翻,竟是就此气绝。
台上一对青年男女齐齐回头看着这边,一脸的诧异。
美人低声地:"怎么办?"
武士嘴唇凑到对方耳边,声音小到几乎没有,小到只有美人一人听到:"以防万一,还得补上一刀。"
眼儿媚立刻抓着武士的衣襟呼喊道:"不,我不能跟你这样走。王爷的势力遍布天下,岂容你我二人逃生?"
武士望着她的眼睛:"你放心,为了你,我甘冒世间奇险……"
话音未落,倏地飞出,同时拔出腰间的弯月刀,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刀挥出,准确无误地砍下了王爷的头颅。
那些王府护卫们还没回过神来,那个年轻的武士已经是闪电一般退回了高台,一把抱起台上的美人,流星疾月般奔出了明月楼。
王府护卫们终于回过神来,纷纷拔刀悲愤叫嚷:"快,快,快抓凶犯。切莫让凶犯逃脱。抓住他,千刀万剐!"
待众护卫一脸悲愤地奔出明月楼时,惟见明月当空,满地清辉。凶犯携美人,已然逃得无影无踪。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部分天雷,大家有没有被雷焦掉?
反正偶已经把偶自己雷得半焦了,边码边笑。那部分天雷,就当是舞台剧的夸张表现形式好了。
唉,叹气。
好不容易上了分频月榜,从昨晚呆到今下午,又被别人挤下去了。
现在不得不改成一日一更,发现昨天更的那章评论明显减少。
有点子郁闷,只是现在一日两更真的是暂时没法实现了。
还是我这第二卷的新的开始明显不如前面?
得,还是好好码文去吧,尽量写好了……
对了,前面那章也许应该交待一下。
从第二卷一开始,已经距赵钧被刺伤有一段时间了,至少也有个把月吧,这段时期内,苏宇已经在师兄的教导下恢复了武功。至于这一个月是怎么恢复武功的,写出来也只能是些流水帐,于情节发展的推动没有任何意义,会很无聊的,于是就一字未写。
不过一字未交待,那就是偶的不是了。
第二卷一开始就是购买女奴,出来一个新的女配。和上一章没有任何衔接,也许有点突兀了。挠头。
下一章恢复武功的苏宇该和死不了的赵钧见面了……
第三十四章 "报复"
明月楼数里外,眼儿媚被武士抱在怀中,突然一伸手,取下了对方的银白面具,露出苏宇那张绝美的面孔。
苏宇眉头一皱:"我这张脸一看就不是月兹国人。被人发现了,只怕不大好。"
眼儿媚眼波流转,却不为他戴回面具,只是盯着他的脸,媚媚一笑:"主人可满意眼儿媚在台上的表演?"
苏宇不禁笑道:"你应该去二十一世纪当演员,以你的外形资质,去当演员一定能成大明星的。"
眼儿媚一脸的迷惑:"演员?二十一世纪?明星?那是什么?"
苏宇自觉失言,摇头道:"没什么,我随口乱说的。"
苏宇施展轻功,脚下丝毫不停。心知离风火堂所在地还有好大一段路要走,这里虽然是深夜,但街上却仍然有些许行人。
这个时候,容不得出任何纰漏。
苏宇在一屋顶上站定了,对怀中美人说:"眼儿媚,把面具还我。"
眼儿媚却嘟起了丰满的红唇。不情不愿地把面具给主人戴上,嘴里还说着:"主人的吩咐,眼儿媚不敢不听。可眼儿媚还想多看主人一会儿。"
苏宇戴上面具,面对她眼中全是笑意:"等回去了,就把这面具扔一边,让眼儿媚看个够。"
眼儿媚欢喜雀跃:"多谢主人恩赐。"
苏宇抱起美人继续施展轻功向城外奔去。内心深处却不由得叹口气:
这个有着倾国倾城貌的月兹国少女,外表妖媚,内心却是天真烂漫有如孩童一般……
卖身女奴,也把自己摆在了女奴的位置。惟主人命是听,除此之外,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问……
反正她的使命也尽到了。回去后跟师兄商量一下,还她自由身吧。
不过眼儿媚望着自己的眼神……
苏宇不是傻子,当然心知肚明。
只是这个绝色的女奴一直也不晓得,自己倾慕的美少年却是无法对女人产生兴趣。
苏宇突然想到赵钧,心竟不由自主似的、痛一下。
自从那日失手误伤赵钧,就再也没有见个面。
伤的不是要害,更何况以赵钧的体魄,哪有那么容易有个"三长两短"。
可是……之后一个月封闭式魔鬼训练,恢复原先的武功,却怎么也不能把心思集中。宋飞看出了他的心思,就特地派人去帝都打派,很快有弟兄回报,说赵钧的伤惊动了朝中上下,皇上公主特地派了最好的御医,半个多月下来,已然无碍。
回来的弟兄信誓旦旦,说那个大将军已经好了十之八九。
苏宇只淡淡地来一句:"我们仍然在帝都外,却过得颇为清静。倒也没什么人来打扰。"
他的话中含意别人焉能听不出。宋飞就说出了"赵钧回去之后,一直没说是怎么受的伤。金宁公主本来要严查,却被赵钧竭力阻拦。严查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苏宇听后默然无语。
那一天,他曾经跟赵钧说过,等他恢复了武功,他一定会去找他,他不会放过他,他要报复……
然而,武功真的恢复了,身手已然惊人。苏宇却仍然没有机会回帝都找赵钧"算帐"。
一直到神秘人到访,他作为右护法,却始终没有机会见到这位来历不明的贵客。一切机密事务,自有师兄亲自处理……
直到接到好大一个任务。报酬惊人,师兄说了,事成之后,足够风火堂五年的开支。
……
苏宇突然停一下脚步,望着一个地方。
美人顺着他的眼神望去,只见那个方向,好大一处府第。其内草木葱茏,又有亭台楼阁掩映其中。望之甚是峥嵘轩峻。
不知不觉中,苏宇来到了护国大将军府附近。
眼儿媚自然不知那是何等府第,仰头望着,只见面具上惟一可以看到的眼睛,似悲似喜。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如果他还活着,他现在应该是在安睡……
他会不会召人侍寝?和别的男宠,在那张宽大的榻上……
苏宇猛地吸一口冷气。一想到此处,全身的血直往身子下涌……
怀中紧抱的美人突然满脸通红,她分明感受到了主人身体的反应。
然而,两人紧贴在一处站在屋顶。本来就是荒僻的所在,又是夜深人静,周围静悄悄没有半个人影。
眼儿媚虽是人间难见的尤物,但一直是处子之身。此时在心仪的人怀中,感受着对方明显的身体反应,不由得□上身,低下头,埋在主人怀中,满脸发烧。
然而,她怎么也没能想到——主人抱着她,心中却在想着一个男人。
苏宇突然抬起手,给自己狠狠的一耳光。
眼儿媚抬起头,惊诧莫名。
苏宇不由得在心中大骂着自己的淫 贱。忍了又忍,把这股莫名而来的欲火强自忍了下去。
好不容易按捺住了欲火,然而……
赵钧受了那么重的伤,现在,会不会真的恢复了?
苏宇又是反手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眼儿媚急道:"主人……"
然而,她的主人却是低着头呆呆的,不知在想着什么。
他当初是怎么对你的?你居然还担心他的伤势?这种人,死了不更好?
然而……
所谓赵钧伤势早已恢复,不过是听师兄一人之言。天晓得师兄会不会骗他?
自从那日离别后,苏宇就再也没进过城,一直到今天。
直到今天来帝都办这件大事。他甚至都来不及打听一下……
万一师兄在骗他,万一……万一赵钧早已伤重而亡……
苏宇在夜风中哆嗦了一下。
他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怕……怕赵钧死去。
是了,赵钧要是死了,他还怎么去报复他?
想到此处,苏宇终于打定主意。他要潜入将军府中,亲眼看赵钧究竟是死是活。
将军府的路径他已经很熟悉。以他的轻功,他很快就可以到达赵钧的卧房中。去……去亲眼看一看。
后面那个屋檐角落,足可以藏下一个人……
苏宇把怀中美人推到那个角落,不顾对方满脸通红,神情紧张地对她说:"你在这里等我,千万不要动,不要出去,别出声……"
眼儿媚一怔,脸不再发烧,抬头望着他,一脸的惊诧。
苏宇最后说出一句:"我很快就回来……"
话音未落,转身就走。
夜空下划过一道耀眼的银光,如流星疾月般,赶向将军府深处。
养了一个多月的伤,才渐渐好转。自身体好转后,赵钧也没有召人侍寝,夜夜空床独眠。
他又是个欲望强烈的男人,却宁可自己用手解决也不去找别的男宠。
这一夜,孤枕独眠,他像往常一样很晚才入睡。至半夜,突然睁开眼睛,床头分明站着一个全身白衣又戴着银白面具的男子。
面具后面的眼睛,望着他,熠熠生辉。
赵钧没有喊护卫更没有出手,支撑着半坐起,望着那双熟悉的眼睛,失声道:"小宇,是你?"
苏宇沙哑着嗓子:"你居然还没死!"
一语未毕,整个人向前一扑,被赵钧紧紧抱在怀中。
赵钧抱紧他,惊喜地:"小宇,是你,真的是你。"
苏宇用力一挣,竟然挣开。
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
赵钧双臂悬在半空中,神情异样,半日,方说出一句:"我忘了,我忘了你现在应该已经恢复武功了。"
苏宇站在他面前,冷笑一声:"我当然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任人摆布的男宠了。你再不能像以前那样使强……"
赵钧没有说话,却是呼吸急促。他猛地站起,喘息着说出一句:"自从你走后,我再也没有找别的男人……"
赵钧向前迈出一大步,苏宇却向后退一大步,避开了他的怀抱。
苏宇悲愤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当作你身下泄欲的工具?"
赵钧站在当地,强笑道:"你骗不了我的,我能让你快乐……"
苏宇身形一晃,却转到他身后,贴上了身。
赵钧没有动,背后的少年贴在自己身后,少年的坚硬,抵上了自己的身子……
苏宇怪异的笑声:"如果你想让我快乐,就让我在上面……"
赵钧一言不发。
苏宇大笑道:"赵大人当然只喜欢别人在下面。你没经历过,怎么知道在下面的滋味……那种被活生生撕裂般的痛?"
苏宇说到最后一句,已然是悲愤难当。接下来却没有任何动作,甚至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跃出了窗外。
赵钧回头,只看到跃出窗外的一个白色身影。他没有犹豫,追出。
追出了将军府,赵钧突然在一处屋顶上停下,他分明看到,苏宇从屋顶角落里扶起一名少女。
那少女着月兹国舞服,容颜绝色,称得上是倾国倾城。
苏宇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就像是捧着珍宝,惟恐将珍宝摔碎。
赵钧失声道:"她是谁?"
那少女忽闪着一双碧绿的大眼睛,看着将军,满是好奇。
苏宇一只手臂轻轻搂住了少女的纤腰:"她现在是我的女奴,以后会是我的妻子。"
苏宇这句话是脱口而出,像是没有经过什么考虑。
他抬头看着赵钧,看着那张黝黑的、男人味十足的脸,竟是无法置信地看着自己。渐渐的,脸上的表情起了变化,竟然变得——惊恐。
苏宇搂着少女的手臂微微颤了一下,在对方惊恐的眼神中,竟然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复又抬起头,眼不眨地看着对方。
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良久,赵钧方笑道:"你主动跑到我的房里,是想跟我说,你爱上一个女人了,你要娶妻了?"
"这……这难道就是你的报复……"
苏宇笑道:"我要真的想报复,绝对不会这般简单……"
他没有再说下去,对方突然仰天大笑。
赵钧大笑着对那名倾国倾城的异族少女说:"你的夫君,曾经给我做了几个月的男宠。就刚才……哼,他居然跑到我房里,贴在我背后,说他想在上面……"
赵钧笑着说:"你这个未来的夫君,居然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想来上一个男人。如果不是我拒绝了他,他现在正快活着呢……"
眼儿媚瞪大眼睛看着苏宇,眼中除了苦痛就是难以置信,伸手抓着主人的手臂,却是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怪不得主人买下她却一直没有碰过她,这让容貌倾城的眼儿媚自尊心多多少少受到了伤害。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料想得到,主人居然是喜欢男人的。
而且是喜欢比自己强壮的男人!
眼儿媚身子开始发抖。
苏宇一把抱住了身边的少女,在她耳边柔声道:"你别害怕,有我在,他不会伤害你!"
赵钧当然没有伤害苏宇怀中的女人,他怎么可能伤害一个不会武功的少女?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苏宇对怀中的绝色美人是那般的温柔体贴……赵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苏宇回头,死死盯着赵钧,道出一句:"现在不是时候。但是……赵大人,总有一天,你逃不掉的。总有一天,我要把你在我身上做下的一切,悉数返还给你!"
言毕,抱着怀中少女,飞身离开。
第三十五章 一个舞伎引发的血海
作者有话要说:让苏宇西行的目的改为"报复对方"。 变故
老王爷遇刺的当天晚上,就震动了整个帝都。
王爷的世子元炜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封锁了全城,开始全城大搜捕。
虽然城门口比往常多了十倍的守兵,但这样的防守如何能阻止苏宇?苏宇抱着怀中女奴,恰如一道闪电般冲出城门。城门上下的守兵们,也不过是呆头呆脑地面面相觑,还以为眼前一闪而过的白影是自己看花了眼。
抓不住正主儿,在帝都客居的月兹国青年倒是抓了上百名。
不光如此,当夜元炜就派兵包围了明月楼,一一核实身份,凡是大衡子民的,一律放行。至于月兹国国人,哪怕你钱财再多,也跟那些卖笑卖身的舞伎歌伎一样,统统抓住,圈起。至天亮之后,元炜向皇上讨得指令,那抓到的老少贵贱月兹国子民,悉数扔进大牢。
世子元炜生性脾气暴燥,做事更是以手段毒辣闻名。当日父王在世还有人看管,如今老王爷一死。这元炜愈是率性而为,把那些抓进大牢的月兹国人,管你在自己的国家是什么身份,无一例外施以酷刑,逼问刺客下落。
大牢里的月兹国人,多是些娇贵身子,哪里经得住这样的酷刑?熬不住了就乱招一气,不知连累了多少无辜。
抓进大牢的人越来越多,大牢内屈死的冤魂也与日俱增。可真正的刺客看样子根本不见踪影。
元炜暴戾成性,开始嫌那些刑罚不够残酷,干脆下令重金悬赏,以求能人提供新奇的法子来让那些不肯开口的异族贱民能把真正的凶犯招供出来。
世子的悬赏令一贴出,满朝文武都摇头,开始纷纷上书。
毕竟两国相安已有数十载,世子如此作为,难免引起两国战乱……
少年天子根本就是个不管事的,面对龙案上的奏折哈欠如天。
垂帘听政的金宁公主只翻了几份奏折就面色凝重,以皇上的名义召来世子。
世子向来对这个言谈举止往往出人意表的小皇帝打心眼里鄙视,但对巾帼不让须眉的金宁公主还是畏惧三分的。一听就知道是公主在召唤,立刻赶了过来。
金宁公主语气轻柔,句句晓以大义。世子垂着头听着,一言不发。
公主的话,他无法违逆。但父王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月兹国武士刺杀,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必须要血债血偿。
世子的心思,公主焉能不知?单纯地说理自然无法改变他"血债血偿"的心思。更何况,世子手中掌握着一支重兵,大权在握的金宁公主向来对这位年近半百的堂叔客客气气的。
最后还是公主提出一个中肯的建议,派使者前往月兹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讲清。向月兹国索要那名叫"蒙尔措"的银月武士,然后看月兹国国王怎么表态。
如果对方的表态不能让大衡满意的话,出兵在所难免。
金宁公主分析得头头是道,又句句在理。世子元炜根本就没法提出反对意见,当下只有点头应允。
送月兹国国王亲览的信件,文采过人的金宁公主亲自起书,字斟句酌,确认无误了,从皇上那里讨来了御玺盖上。特派一稳重的使臣乘千里马速速赶往月兹国。
于是这样一来,那些被关押大牢中的月兹国人总算免去了皮肉之苦,暂时安稳了下来。
但是……
据说那位月兹国国王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儿。元炜在王府中日日擦试着兵刃,只待对方的答复,只要稍稍让人不满意,他绝对会抓住理由使出铁血手腕,先杀了那帮大牢中的贱民,再率铁骑横扫月兹。
一时间,从表面上看,大衡帝都风平浪静。
然而,稍稍敏锐的人都能嗅得出,如此风平浪静下面,又隐藏怎样一番腥风血雨。这样的腥风血雨,一触即发。
派去月兹国的使臣还没消息,帝都就又发生了两件轰动全朝的大事。
其一,元炜在府上安睡之时,突遇刺杀。
刺杀者银月武士的装扮,但身形分明比明月楼的那位要瘦高一些。而且这第二位戴面具的银月武士的身手太也了得,入王府如入无人之境,取世子项上首级居然也没怎么费力。反正等王府家仆发现以后,世子已身首异处倒在血泊中。王府内外数百名护卫,居然都只看到一道银光从天空那边掠去。所有人手持兵刃只能眼睁睁看着,任这位刺客从大家眼皮底下溜走竟是无人能够追赶。
其二,几乎就在同时,大牢中的月兹贱民被人救出,却又死伤多半。
关押月兹贱民的大牢神秘失火,那些狱卒又是集体食物中毒。然后混乱中, 一批蒙面黑衣人闯着大牢,操着明显的月兹国口音打开牢房救出了本国难民。
一夜间,那边王府在叫嚷着捉拿刺客;这边大牢又乱哄哄地说走脱了犯人。
一时间全城乱成一锅粥,抓不到身手不凡的刺客索性一窝峰来抓犯人。犯人们又是些老弱妇幼,青壮年还不到三分之一,又是手无寸铁,哪里是这些带刀军兵们的对手。那些操月兹国口音的黑衣人开始还替犯人们抵挡了一阵,后来四面八方赶来的军兵们越来越多,蒙面黑衣人见势不好,知道抵抗不住,一窝峰逃之夭夭。丢下满地身着囚服瑟瑟发抖的"贱民"。
无数个火把,无数擦得逞亮的刀枪与盔甲。囚犯们惊恐之下四散奔逃,于混乱中相互踩踏以及与兵爷们相抗的过程中,一柱香的功夫竟是死伤过半。
直到赵钧率人赶到,这才把混乱场面控制住。把现场没死的囚犯们统统戴上镣铐,另囚他处。
不要说王府刺客了,就连那批蒙面黑衣人一个也没能抓到。
基本上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极有可能是有人假冒月兹国人来制造事端。但是,毕竟已经有相当一批月兹国子民惨死帝都,而且,大衡这边也确实没能查出真相。或者说,没能及时查出。
消息传到月兹国,那位派出的稳重使臣再也没能回自己的家乡。被暴怒的月兹国国王施以车裂之刑。不光如此,月兹国国王亲口下令,派人马血洗隶属大衡王朝的边境小城三座。
至于驻扎边境的大衡军兵,面对数倍于自己的异族人马,毫无悬念地惨败,死伤大半。
如此一来,两国之间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死了一个元炜。大衡这边理所当然地,派出护国大将军赵钧统领大军,千里远征。
皇上公主,率着彦王及文武百官,以隆重的形势送将军出城。
城外,十万大军齐齐整整地列在那里,一言不发。
将军战盔铠甲,形貌极是英武。喝下了公主与皇上亲自递来的两杯水酒,当众宣誓,必然凯旋而归。
两盏金杯玉杯带着将军喝剩下的残酒回到了公主与皇上手中。一声炮响,十万大军齐声大吼,跟着纵马转身的将军,纷纷上马,追随而去。
一时间只闻铁骑隆隆,十万军马,扬起的尘土足以遮天蔽日。
遮日蔽日的尘土后,看不到赵钧身影的少年天子突然嚎啕大哭,任谁也劝说不住。
至于金宁公主,则是低着头一言不发。一直隐忍着,没有掉下一滴眼泪。
风火堂,苏宇收拾好行囊。然而,他根本来不及出发,就被师兄阻拦。
宋飞:"师弟,你究竟想干什么?"
苏宇:"我在风火堂的任务已经完成。现在就是要混入大军中,让那个赵钧,永远也没法回帝都。"
宋飞惊怒道:"师弟,你疯了!赵钧是什么样的人物,你混入十万大军中,不被他发现还好。一旦被他发现了,他怎么可能放得过你?到时候……你落入他手中,还不是和以前一样?"
苏宇看着师兄,笑着说出一句:"师兄,你太小看人了。"
"他当初那般对我,我绝不会轻易放过他。此次前去,倘若他战胜,我会让他无法活着回来;倘若战败,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我要让他永远也无法回帝都!"
宋飞看着他,半晌,方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一样地不知天高地厚。"
苏宇:"师兄最好不要阻拦。"
宋飞叹口气:"从小你的脾气就是这样,打定的主意,没人能阻拦得了。也罢,我不拦你了。"
"只是有一件。你一直央求我还眼儿媚自由身,我已经选了几个身手好一些的弟兄好护送人家姑娘回自己的家乡。明天就要动身,眼儿媚的心思也用不着我来多说。送不送她这最后一程,你自己看着办。"
苏宇低下头,不言语。
宋飞:"十万大军,自然行动快不了。就是晚一两天,凭你的身手,也能轻易追得上。"
"更何况,你又不是不晓得,最近几日,眼儿媚天天以泪洗面。"
第三十六章 背后捅刀
时节已近初夏。
十里长亭,荒芜古道,碧草连天。
一名车夫,两个随从,都是风火堂身手不凡的弟兄所扮。
黑马拉着大车,吱吱呀呀。苏宇骑着一匹马,缓缓而行,紧随车辆。
夕阳西下,长亭外,一人一骑终于停了下来。苏宇飞身下马。
马车亦停止前行。
隔着一道轿帘,苏宇道:"我也只能送到此处。你放心,虽说路途遥远,但有这三位弟兄在,总还是能把你平安送到贵国。"
轿帘突然掀起,眼儿媚面纱长拂及地,一双碧沉沉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苏宇一怔,和她面对面站着,竟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低头看着脚下的野草,终于说出一句:"不是我不想亲自送你,只是有些要紧的事务实在不容我分 身……"
眼儿媚冷不丁扑在了他的怀里,把脸埋在他怀中,嚎啕大哭,双臂紧紧地抱着他,抱着紧紧的,似乎死也不肯松手。
三个风火堂的弟兄对视几眼,尽皆摇头叹息,一言不发走开来,走得远远的。只留这对俊男美女在车畔。
这一哭,就是哭了好久。
好不容易等怀中女子哭声小一些了,抱着自己的手臂也松了些了。苏宇轻轻地挣开,从怀中掏出一块青帕替她擦去满脸的泪水,柔声道:"你都快十八岁了,怎么哭起来还像个孩子?凭你的人品相貌,何愁找不到比我好十倍的如意郎君?"
眼儿媚的面纱被风吹落,仰起那张倾城倾国的脸面对他,眼中仍然饱含着泪水,终于问出一句:"主人有没有吻过姑娘?"
苏宇一呆,很老实很机械很木然地回答:"没有。"
眼儿媚踮起脚尖,突然吻上了对方的嘴唇。
落日的余晖给两人周身镀上了一层金红色的光泽,两个人都是那么的美,在落日下轻轻地吻着,美得如梦如幻。
那三个风火堂弟兄回头看着,竟全都看得呆了。站在那里屏息凝气,只看得目眩神迷。
这么美的吻,世间恐怕再无第二对了吧。
眼儿媚闭上了眼睛,苏宇却一直睁着眼睛。眼睛中全是惊骇,然而,却根本不敢动一下。
她终于轻轻地后退,结束了这梦幻一般的吻,睁开了眼睛,对苏宇说出一句离别时最后的话:"眼儿媚要让主人永远记得,主人吻过的第一个姑娘!"
说毕,她转身上了车,垂下了车帘,再也没有看苏宇一眼。
三个风火堂弟兄走上,小心翼翼请示:"是要赶车往西边走,还是把车赶回去。"
苏宇叹口气:"送她回自己的家乡。"
三人面面相觑,集体问出一句:"你确定?!"
车吱呀吱呀地前行,前往西边的方向。
苏宇挽着缰绳,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终于,翻身上马,调头而去。
这么美的姑娘,这样的深情,世间又有几个男人能抵抗得了?
只是……现在的苏宇,竟然已经是无法再爱上任何一个女人。
苏宇策马回到风火堂所在地,只见隐秘地穴门口,停着两辆大车。乘着夜色笼罩,一队弟兄正吃力又默然地从车上搬下一个个沉重的铁皮箱。
苏宇没有多问,不该问的时候一句也不会多口。只是把马绳交给一名赶上来的小兄弟。缓步进入地穴。
一进去就有人禀报:"堂主在密室中与贵人交谈……"
苏宇点点头,示意他不必再多说。那人立刻止了声。
以前师兄这样约见贵人也不是第一次了。那位贵人来的时候苏宇也不是没有见过,每次都是看到一个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神秘人。
风帽、大氅、黑布蒙面,根本看不到本来面目。且又不出一声,连声音都听不到。
多年的规矩,风火堂的弟兄们已经习惯了克制对主家信息的好奇心。这位神秘人看样子不希望有更多的人知道他的本来面目,风火堂上下自然遵从人家的意愿。没有人会主动打听对方的来历。
当然,苏宇也不例外。
师兄既然没有主动告之,他就不会主动问及。
宋飞每次约见对方都在那个密室内,苏宇很自觉地回避。
不知不觉中,跟着充当临时搬运工的弟兄们走到了另一间密室。
那不过是间堆放财物的地方。现场也的确应该有个人来监督。右护法驾到,几名守卫的自觉退让。
苏宇背着手,看着那一个又一个的铁皮箱沉重着地,心知里面必然是黄金。应该就是那五十万两黄金了。
光看那箱子的重量与数量,就知道这五十万两黄金是如何一大笔可观的数目。
苏宇负手站在门外,怔怔地发呆。
风火堂因为内变,已经大半年没有银钱入帐。几乎已经到了维持不下去的地步,在这个时候,突然接到一笔高达五十万两黄金的大买卖。
堂中好手已经被大师兄杀了十之八九,现在就剩下宋飞和苏宇两个人苦苦支撑着。培养新人,至少需要五年的时光。师兄说了,这一大笔钱足够风火堂维持五年以上。
苏宇在风火堂呆了三个多月,堂中上下都把他当作自家兄弟一般。让他想起了二十一世纪的军营中、部队里,那些战友们。在风火堂的日子,是他穿越以来过得最舒心的……
所以苏宇在勤练武功的时候,就发誓要为风火堂尽力。
元炜是朝中仅次于赵钧的第二大帅才,只是脾性比赵钧更暴戾。杀了他的父王,他岂肯善罢甘休。若两国因此开战,这个元炜,说什么也要要了封印去统领大军千里扫荡……
高价赎买绝色女奴,以"美人计"诱得那个好色成性的老王爷出府至明月楼,再由恢复了武功的苏宇假扮月兹国武士与台上美人一唱一和,勾起老王爷的醋意,再乘机杀死对方……
一切都要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看上去就是一场为夺美人而引发的血案。
只是……
死者身份非比寻常,后果当然不堪设想。这却不是苏宇所要关心的。他当时关心的,只是风火堂的未来,这上上下下数百名弟兄的生存……
再然后,宋飞会亲自去刺杀元炜,结果就是赵钧成为率军千里远征的唯一人选。
据说这都是那位贵人的授意。如果那位贵人真的是赵钧的死对头的话,那么,赵钧此去前行,他必不肯善罢甘休,自然还有后招。
率军远征本来就是凶险难测,这一明一暗,赵钧的境况当真是危险至极。
也许根本用不着自己亲自出手……
脚步声响,他猛一转身,只见师兄陪着那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贵人,缓步前来。
苏宇躬身行礼。那位贵人竟是一言不发,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师兄只有拍拍他的肩膀,小心说一句:"你切莫在意……"亦从他身边走过。
苏宇当然不会因为贵客一点小小的无礼而在意。他转过身,侍立在门口。
有客人在场,堂主没有叫他进去,他自然不会轻易迈动脚步。
铮铮声响,十口铁皮箱子都打了开来。
刹那间金光四射。五十万两黄金,都作元宝样,码得整整齐齐,堆满了十口大箱子。
贵人的声音终于响起:"堂主尽请过目,五十万两黄金,尽在于此。"
声音甚是圆润浑厚。
苏宇本来是面朝外站着,里面的人一开口,他猛一转身,死死盯着那个陌生的背影。
贵人伸出一只手在黄金上抚过:"堂主最好现在就亲自点清……"
背后风声异常,贵人猛一侧身,堪堪地避过带寒气的剑尖。
铮然大响,两柄长剑于半空中交接在了一处。
宋飞惊怒道:"师弟,你疯了吗?你居然想杀我们的主家,你知道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苏宇咬紧牙关:"我当然知道我在干什么?我几乎死在他的手下……我要杀了他!"
他的声音……他只要开口,苏宇就绝对不会认错——他就是那个在匪寨石洞内以令人发指的手段折磨自己的那个人!
那时候的苏宇,险些被他折磨得发了疯!
苏宇没能看到他的面目。但他的声音……他的声音,苏宇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终于出现在自己面前了,然而……
宋飞以自己的身体挡在贵人面前,沉声道:"我不知道以前究竟发生过什么,但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在风火堂伤害我们贵客!"
苏宇死死盯着师兄身后的那个人,问出一句:"他到底是谁?"
宋飞:"这个机密现在只能有堂主一人知道。"
苏宇:"只要让我知道他的身份,我今天就放过他。保证不在风火堂动他一根手指头。"
宋飞的回答只有两个字:"不行!"
苏宇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宋飞的回答又多了两个字:"绝对不行!"
苏宇一咬牙:"师兄如此坚决,休怪我无情!"
宋飞:"只要有我在,你就休想动得了贵客……"
贵人终于开口了,当下笑道:"小苏宇,凭你也能动得了本王?"
说着,贵人竟是悄无声息地欺近身,伸手在半空中交接的两柄剑身上弹了两弹。
嗡嗡声响,剑身颤动,两人竟是同时不由得往后退。
倒不是贵人真的有多么的神功盖世。而是这对师兄弟在激愤对峙中实在是猝不及防,着了对方的道儿。
苏宇踉跄后退了三大步,看似慌张,实则心下清明——故意以慌乱的步伐来示弱。
那神秘人果然着了道,再次欺近,亮出一枚削铁如泥的匕首,满心以为可以在当场让把对方刺个重伤……
没曾想——苏宇猛一抬头,眼神分外凌厉。
贵人一怔,苏宇剑尖直指向面门。
这下变故只是须臾间,那边宋飞根本来不及上前阻止……
剑光如电,贵人的风帽、蒙巾、大氅悉数在凌厉的剑气下片片粉碎。
碎片落了满地,与碎片同时落地的,还有几根如墨的发丝。除此之外,一无损伤。
站在当地的贵人,失去了掩盖真面目的伪装,玉带王袍,丰神俊朗,自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
苏宇在将军府呆了多日,已经能从服饰辨别权贵们的级别。而且当今天子唯一的胞兄的名头,也着实听闻了不少。虽然一直没见过,但久闻其人其名……
苏宇脱口而出:"你就是彦王?"
彦王笑道:"没想到你这个小苏宇居然这般狡诈……"
彦王没有说下去,苏宇就是故意引他轻敌才让他着了对方的道儿。
想到此处心中大怒,脸上却丝毫不见异样,仍然笑得很和善:"怎么样,比起赵钧,本王赐予的玩具,更能让你痛快吧。"
苏宇握着剑的手微微地发颤。若不是在风火堂,若不是此人是风火堂的"贵客",他苏宇真的会不顾一切地举剑相向,与之拼个你死我活。
不,他得忍。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怨,害了整个风火堂!
他现在只要知道对方是谁,总有一天……他不会放过他的!
面对对方的言语挑衅,想起了那次的非人折磨,他几乎忍到要发狂。
宋飞看出了师弟的异样,真的怕这个少年沉不住气做出什么不计后果的事。他上前几步,劈手从师弟手中夺过剑。回头对贵客道:"我这个年轻的师弟不懂礼数,王爷切莫计较。还请移驾,入别室一叙。"
彦王微微地笑着:"天色已晚,我也该回府了。就不多叨扰了。"
说着,缓步向外走去。经过苏宇身边,在他耳边说出一句:"小苏宇,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那次……你在我面前拼命地扭动身躯,真的风骚极了……"
苏宇身子一颤,向前扑倒。
彦王在说话的空当,乘着他手中没了兵刃,居然冷不丁把匕首插入他的后背!
宋飞大惊,赶紧抱住向前扑倒的师弟,死死瞪着高贵俊雅的彦王,怒道:"你……你居然在背后下手……"
彦王的笑容分外高贵:"五十万两黄金绝没有差错,堂主收好。令师弟的伤不会碍性命的,另有丰厚赔礼择日奉上。在下这就告辞。"
彦王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带着几个随从,扬长而去。
宋飞抱着重伤的师弟,瞪着他远去的背影,悲愤难当。
不是宋飞吝惜那身后的黄金。只是彦王毕竟是风火堂的主家,风火堂数百年的老规矩,绝不允许主家在堂中出什么差错。
那柄匕首故意插偏了。彦王说得没错,苏宇的伤,碍不着性命。
不是彦王不想取苏宇的性命,而是毕竟身在风火堂,真要刺死了人,他彦王只怕很难脱身。
这个苏宇居然敢当面无礼触犯他堂堂彦王,总得给这个小苏宇一点教训!
苏宇倒在师兄怀里,根本起不了身,后襟被大片的鲜血染红。他只有紧紧抓着师兄,声音很微弱:"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
苏宇很快昏迷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原先那章没意思,全删。把后面这章往前挪。
第三十七章 烧粮
作者有话要说:就苏宇的情绪变化重新梳理一遍。
宋飞急令手下快马奔至帝都,"请"来帝都最好的名医。
被"请"来的名医脖子上架着两把刀子,哆哆嗦嗦,看着苏宇的伤势一会儿说"肯定能治好",一会儿又说"伤重只怕无望"……
听得宋飞怒气难抑,险些对名医挥出铁掌。
宋飞克制住了自己杀人的冲动,名医却克制不住四肢的哆嗦。哆哆嗦嗦地想要拔刀,手一碰过去,苏宇痛得从昏迷中醒来。
刀没拔出来,鲜血却流得更多。名医一吓,一跤倒地,半天爬不起身来。
苏宇睁开眼睛,忍着痛看到了地上哆嗦成一团的白胡子老头,心知对方是请来的医生,这样子只怕不剂事。只有张开口,唤来了师兄,在凑过来的师兄耳边断断续续地说出了帝都内杜若府上的位置。
宋飞听了后甚是惊骇,神医杜若的大名着实如雷贯耳,不曾想此人居然在帝都隐居。
这次没有令人,宋飞亲自骑快马奔至帝都,亲自去请神医杜若。
只要杜若肯出手,师弟的伤,自然无碍。
一听说是苏宇重伤,杜若一请就到。身边跟着两白衣小童抱着伤药,奔了过来。低头查看了苏宇的伤势,终于松口气:"还好,位置偏了,不碍事的。"
屏退了一干人等。宋飞有心帮忙,但有两个伶俐异常的童子在,手脚灵活地为主人充当下手。宋飞竟是根本插不进手去,只有袖手站后面,眼睁睁地看着。
灌下了麻沸散,拔出了刀,杜若亲自处理好伤口。回头对堂主笑道:"伤药留于此,再留下这清风明月两个孩子在此照看,不出半个月,苏兄定可恢复如常。"
宋飞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半天,方道出一句:"神医妙手回春,风火堂上下感激不尽。"
杜若:"现在只要有清风明月照看,堂主尽管放心。在下告辞。"
宋飞慌忙拱手,刚想开口,却被杜若阻住了话头。
杜若何等聪明,当即看出他的心思。大笑道:"堂主切莫多礼,我和苏兄实乃故交。故人有难,在下凭所学一点医术出手相救原本理所当然。堂主切莫谈诊金二字。"
半晌,宋飞方道:"师弟能结交如此友人,那真是他难得的福气。"
杜若摇头笑道:"宋堂主太也过客气。"
临别时回头不忘跟两童子说一句:"小心照顾好苏兄,倘若出任何差错,再也休回来见我。"
两童子齐齐跪倒于地:"主人尽管放心回府,我们兄弟二人自当尽心竭力。"
杜若:"那我就放心了。"
回头对宋飞抱拳道:"在下这就告辞,不劳堂主远送。"
就此挥扇离去,身形潇洒至极。
门外几个风火堂弟兄看着神医远去的背景,尽皆叹道:"好一个神仙一般的俊雅人物。"
彦王果然派手下送来一千两黄金,说是给苏公子的伤药钱。全被宋飞连人带金子扔了出去。那些王府亲随一边拾滚了满地的黄金一边说"江湖莽夫果然不识好歹",结果被风火堂的弟兄们举着大刀瞪眼一追,全都紧揣着黄金连滚带爬地逃远了。好在后来再没有上门罗唣。
杜若果然是医术如神,再加上两位童子的精心服侍,不出半月,苏宇果然恢复如常。
两位童子见病人伤势已然痊愈,双双告辞。宋飞有心送五千两黄金让童子带回。清风明月双双把手乱摇,尽皆笑道:"我家主人吩咐了,绝不准我们二人从贵堂索取一文钱。否则的话,可是要打板子的。"
宋飞叹口气:"杜公子这等大恩,却让风火堂上下如何相报?"
清风明月尽皆笑道:"苏公子被我家主人引为至交好友,又何谈什么报恩之类的话。堂主切莫生分了。我家主人还说了,以后苏公子只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要说一声即可。"
苏宇坐在床榻上笑道:"劳烦两位小哥回去跟你家主人说一声,苏宇改日定当登门拜访。"
清风明月笑道:"苏公子肯登门,我家主人必然欢喜。"
说毕,又跪在地上向堂主及苏宇磕了个头。被二人慌忙拉起。
清风明月也没有再多客套,各背上一个药箱,蹦蹦跳跳地离去了。
数日后,苏宇出现在杜若府上。
两人在水上花亭中,举酒望明月,同时长叹了一声。
二人四目相对,尽皆大笑。
苏宇:"不知杜兄因何长叹?"
杜若笑道:"苏兄如此问我,我却不能问苏兄同样的问题。苏兄的心思,杜某人还能略猜得一二。"
苏宇把玩着酒杯:"果真?"
杜若举着酒杯似乎不经意间指向了西面:"现在赵钧的大军,应该走了有一半的路程了。苏兄倘若有匹好马,总归还是能来得及追上。"
苏宇放下酒杯:"原本应该在半个月前就混入军营中一番作为,不想出了意外,耽搁到现在。却哪里还能追得上?"
杜若看着他:"杜某人恰有一匹千里马,是难得的脚力。苏兄倘若不嫌弃,可纵马西行,定能在半道上追上大军。"
苏宇:"杜兄待我如此,却让苏宇以何相报?"
杜若摇着折扇:"你我二人,又何谈相报二字?只是有一席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苏宇笑道:"你我二人,又有何事不可言?"
杜若:"那为兄就直说了。"
"苏兄这般人才,何愁没有良配?男子也好,女子也罢,只要相互爱慕,心意相通,那就是难得的。赵钧的心思,杜某人还是能猜得到一二。无论他是否真心,这般男子,脾气太过高傲,锋芒毕露,又在朝中做事,一生之中,不定有多少惊涛骇浪。苏兄倘若最终一心一意跟了赵将军,旁人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这一生,还不定有多少艰难险阻。"
苏宇捏紧酒杯:"杜兄误会了。想赵钧那厮当初那般待我……我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此去西行,自然是要报仇雪恨!"
杜若摇着折扇看着他不言语。
苏宇:"难道杜兄不相信兄弟的话?赵钧是我的仇人,我又怎么可能会真的爱上他?"
杜若叹口气,望着明月,说出一句:"怕只怕情根深种,那是无论如何也斩不断的。"
苏宇笑道:"杜兄当真多虑了。"
杜若亦笑道:"但愿是为兄的多虑。"
一收折扇:"也罢,既然苏兄弟这般心急着……报仇雪恨,明日就可将为兄那匹千里马牵了去。倘若的为兄的那匹白马都追不上大军,只怕世间再无第二匹马可以追得上。至于今晚……"
"且千杯共盏,大醉方休。"
杜府上美酒甘冽异常。杜若把酒言欢,高声谈笑,说了许多江湖上奇奇怪怪的掌故,却丝毫不提"赵钧"二字。
两人都喝了许多酒,喝得烂醉如泥。双双倒在了案下。
第二日,苏宇醒来,饮下了清风送上的醒酒汤,登时神清气爽。所有醉酒后的烦恶尽皆一扫而光。
苏宇被童子引到杜若卧房外,只见纱窗半开半掩,其内宛转叮咚,琴声铮铮,窗外枝桠上停满了各色鸟雀,对着碧纱窗,啾啾鸟鸣,似与琴声相应和。
苏宇抱拳:"杜兄,兄弟是来告辞的。"
琴声一缓,杜若的声音:"此去西行,路途艰险,苏兄要小心了。"
"西行的座骑已在府门外,苏兄一看即知。"
苏宇望着紧闭的门,叹道:"临别前,竟不能见面吗?"
杜若:"苏兄弟要千里远行,为兄竟是不忍出来相见。"
琴声悠扬中,苏宇只有道一句:"杜兄保重,兄弟这就告辞了。"
至府门外,果见一白马拴于树下。
此马全身雪白无一根杂毛,双眼做琥珀色,当真漂亮至极,神骏至极。
清风:"此乃雪花骢。"
苏宇不禁脱口赞道:"好马!"
明月又将肩上的沉重行囊挂于马鞍上,道:"这囊内有数百枚金叶子及一些散碎银两,足够公子路上花用。还有些换洗的衣物和我家主人亲自配制的丸药。这些丸药都用纸笺包好了书写明了功效用法。另外还有一司南,上面指针指向南方,可为公子在路上指方向。我家主人又说了,前往西行路途艰险,公子一定要小心行事。"
苏宇:"杜兄如此细致周到,却让我苏宇如何相报?"
二童子没有回答,府内却传来铮铮琴声。
琴声悠扬。苏宇虽然不懂音律,可也听出了里面的伤感离别之意。
终于,琴声止。
清风明月齐齐道:"还请苏公子上马。"
苏宇翻身上马,向围墙内抱拳,高声道:"杜兄,兄弟这就前去。待归来之日,必然再登门拜访。"
墙内铮铮两声,以做答言。
在马声嘶鸣中,苏宇扬起马鞭,纵马离去。
苏宇先是纵马至风火堂,想跟师兄道别,却没见到人。问及"师兄现在身在何处",回答全是"有事外出",颇有些含糊不清。堂中兄弟们面对自己,言谈举止间颇有些遮遮掩掩。
而且,这堂中分明少了许多弟兄。
苏宇没再多问,只笑着来一句:"又不知道众兄弟要做何等大买卖,却独独瞒我一人。"
没有人说话。
苏宇哼一声,纵马而出。
虽说没有人肯告诉自己真相,但这堂中突然少了这许多弟兄,这上百人的行踪,凭苏宇的观察力,还是很容易查到的。
心中突然甚感不安。
没有再浪费时间猜想下去,顺着众兄弟留下的蛛丝马迹,向西行去。
此马果然奔如闪电。不消几个时辰,已在帝都百里外。
天已黑,大片荒野,远远的,就见到冲天的火光。
苏宇一策鞭,不禁纵马奔去。
只见数百辆大车都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中兵刃交接声响成一片,近百名身手不凡的黑衣人在和近千名官兵打在一处。
苏宇一眼就能认得出,那上百名黑衣人,正是风火堂的兄弟。
而那已然起火的数百辆大车,装着的正是西征军的粮草。
十万大军的粮草,委实是一个惊人的数目。赵钧离帝都时随军携带的,也是大衡仓促间置办的,只怕未必能撑到大军走到两国边境那一天。金宁公主特地调集朝中一批臣子,前往各地征粮,总算在两日前征集到了足够的数目。专门派了一支精兵,护送这大批的粮草,往西前行。
这支精兵已走了有一日,早已远离帝都。
不想天黑之时,还没走到驿站,就被这些身手不凡的黑衣人拦截,纵火。
苏宇飞身下马,冲上去,长剑挥出,转眼刺伤十多个官兵,救下被围困中的三五个兄弟。
那些兄弟们见到自己都欣喜,张口欲呼,又忍住了。
苏宇知道这个时候当然不能暴露身份,就问一声:"师兄在哪里?"
那几个弟兄还没回答,就听得一声忽哨声。
原本不落下风的风火堂弟兄转身就跑。被官兵们追杀,自有一个身形瘦长的蒙面男子挥着大刀,一刀砍下,所中官兵非死即伤。
此男子气势极为凌厉,众官兵在其凌厉气势下竟像见了魔鬼一般不由得往后退。那人护着弟兄们,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徒留数百辆大车陷入一片骇人的火海中。
这次任务完成得不错,十万大军的粮草,估计要被烧个精光。
宋飞不由得现出一丝笑意:"这次,又可得十万两黄金。"
"师兄。"
宋飞猛转身,只见师弟紧紧跟在自己身边。
此地已远离那片火海。
宋飞停下脚步,一惊。看着自己的师弟,神情有些尴尬,终于强笑道: "师弟,你怎么也过来了。"
苏宇笑着说:"这等大事,独独瞒我一个人。"
宋飞:"师弟伤刚刚养好,不宜操劳。不过是烧几辆粮车而已,有你师兄和这些弟兄就已经足够了。"
其余弟兄也都停下脚步,看着这边,却没有人做声。
苏宇脸上笑着:"师兄如此行为,想必风火堂的大贵客又给了你好大一笔钱。五十万两黄金还嫌不够,没想到师兄如此见钱眼开……"
宋飞一巴掌扇过去,苏宇根本来不及躲闪,被扇得头都偏到了一边去。
宋飞当下怒极,怒道:"我是堂主,我的所作所为还不是为了风火堂,为了堂中上上下下数百名弟兄?你居然说你师兄见钱眼开?你把你师兄看做什么了?告诉你,之前的五十万两,现在的十万两,没有一两是我宋飞的,全部都是风火堂所有弟兄的!"
苏宇抬起头来,眼不眨地看着他,那脸上的红掌印分外醒目。
宋飞看着他的脸,突然不作声了。低下了头,低声道:"我知道你恨那位贵人,所以我没有告诉你……但你要知道,风火堂要支撑下去不容易,你要体谅你师兄……"
苏宇不作声,转身上马。
宋飞一把扯住马辔头。
宋飞:"你还是要千里迢迢赶过去?"
苏宇只说一句:"不赶过去,只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报仇了……"
宋飞:"怕只怕你见了那个赵钧,终究会身不由已……更何况,支撑这偌大一个风火堂,你师兄一个人是不够的。"
苏宇抬起头:"六十万两黄金,尽可以培养出不弱于苏宇的新人。"
宋飞:"你还在生师兄的气,恨师兄让你不能杀了彦王还着了他的道……"
苏宇冷冷道出一句:"我现在杀不了他,以后总还是有机会的。那个彦王,我绝不会放过他!"
不等师兄答言。苏宇一挥马鞭,雪花骢转眼奔出老远,速度之快,当真世间罕见。
雪花骢驮着背上新主人,急急向西奔去,很快奔出了宋飞的视线。
第三十八章 被困沙漠
赵钧率着的大军,已然到达西域地带。
此时大衡已是初夏,天气颇暖。而西域气候却极是诡异,时而寒冷如冬,时而炎热如夏。让这十万来自四季分明的大衡的军兵极为不适,于是军中不断的有人病倒。
光是冷热难耐也就罢了。随军押运的粮草,越来越少。后续的粮草运送,却迟迟未到。这样下去,十万大军,总有"坐山吃空"的一天。
赵钧一面下严令禁止把粮草的真实情况公布于众,一面急令心腹返东催促。心想着"运送粮草这等大事一定不会是出了什么差错。"只有沉下气来,继续前行。
随军携带的粮草,根本撑不到到达月兹国的那一天。
途经一处村落,人不多,也有一百来口。赵钧一声令下,抢光了村子里的粮食肉干等食物。军中严令,不得伤及村人性命,且送了不少银两。只是这个近乎原始的村落,哪里识得银钱为何物?满村男女老少尽皆嚎啕大哭,集体咒骂这浩浩荡荡的大军尽是地下钻出来的魔鬼……
毕竟是自己动手抢了人家的东西,赵钧只有一笑了之,留下了银钱,又从抢得的食物中留下一小部分,继续西行。
满村人眼睁睁地看着,破口大骂着这不计其数的"魔鬼……",却是谁也不敢追过去动手。毕竟十万铁骑,光那气势也够惊人的。
这个叫栗古村的小村落中颇有几十条身强力壮的青年,面对这十万铁骑,当真是无可奈何。
之后几天,男人们尽可能把大部分食物都让给了女人孩子和老人,但赵钧额外留下的一小部分食物也吃得差不多了。
村中的青壮年很多都是优秀的猎户,但此时偏偏不是狩猎季节。打得的一些野兔野鼠什么的也根本不够全村人塞牙缝的。方圆百十里,再无人烟。也只有向东百里外沙漠深处的一方绿洲,另有一处小小的部落。
几十个同村青年商量好了,拿好了手中的武器,齐往沙漠深处行去。
决定好了向部落借粮,明知是件极难之事,也不得不前往为之。这村中老老少少那么多张嘴等着,总不能让全村人饿死。
也是这些村民来得巧。恰巧在前一日,沙漠深处的那小片绿洲,部落里的青壮年集体外出狩猎。于是几十名身强力壮的外来者手持武器赶到,遇到的,只是老弱病残,还有就是部落里那年近七十的老酋长。
自老酋长以下,这些老弱病残,当然无法抵挡这几十个男人的强抢。部落里储存的粮食几乎被一抢而空。
面对这些来自外面的强盗,老酋长怒极,挥着一把猎枪刺向了为首的年轻人。也是为首的那个图果根本没把这个年纪一把的老头放在眼里,面对刺来的猎枪不闪不避,只是轻描淡写地伸手挡了一下。他哪里料想得到,这个老酋长当年是部落里最优秀的猎手,如今年纪虽然大了,仍然老当益壮,这一下轻敌,伸出的手险些被猎枪刺透。
还好图果见势不妙躲闪得够快,饶是这样,右手仍然被刺得血肉模糊。
图果本来就是村子里面脾气最暴燥的小伙子,这下吃了亏,一恼怒,放下肩上粮食抽出腰刀就向老人砍去。
老酋长本来年纪就大了,刚才那一枪着实使出了全力,站在原地,已然是强弩之末。图果这一刀砍过来,正中其胸膛,竟是在所有人眼前把部落老酋长砍成重伤,命悬一线。
图果这一下误伤人命,心知闯了大祸。和同伴们对视一眼,全都慌了神,背上粮食转身就跑。
酋长的孙女玛塔,年仅十六岁,目睹了这一切,竟是顾不得查看爷爷的伤势,从屋中取出哥哥那把从大衡那边换来的钢刀,不顾一切地追去。
却说从栗古村到月兹国,最近一条道上,横着好大一片沙漠。一眼望不到边,外人擅入,基本上没有能活着走出沙漠的。好在大衡王朝之前已经摸清楚路线。知道除了这大片连当地人都不会轻易涉足的沙漠,还另外有条曲折道路绕过如此"死亡地带"。
军中自有能人带路,带着十万大军,避过这条最捷径的死亡路,七绕八绕,穿过了一片人迹罕至的峡谷,再翻过几座山头,眼前的路这才顺畅开来。
却说大军穿越峡谷时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十万铁骑,颇有番动静,震动了整个峡谷。唯一的入口处,一座山头,竟然出现了滑坡。
这一下子,把那只容一两个人进入的入口堵得死死的。整个峡谷,就此封闭。
不过这个问题对于统领十万大军的赵钧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问题。赵钧一点儿都不怀疑自己终究会凯旋而归。到时候,率十万大军凯旋,只要有足够的炸药,很容易把死路变成活路。
至于后面押送的粮草车行,同样也不是问题。就像前面说了,解决这么条死路,只需要足够的炸药。
苏宇骑着雪花骢,奔行了数日,终于来到了西域一带。
十万大军,所到之处,声势甚为浩大。顺着这支军队留下的痕迹,也很容易跟着来,不至于迷失方向。
然而,意外发生了。
那场滑坡事件,把千里迢迢好不容易赶至的苏宇隔绝在外。
被堵死的入口,成一极陡极峭的高高的山坡,皆为碎石浮土。
苏宇仰望这道新添的高坡,一度想弃马翻越而过。试过之后才知道,凭自己的轻功,踩着这些虚土,竟然无法跃至最高点。
无奈何,只有重新骑上马,掉头离去。
早在路上苏宇就打听明白了最近的路就是穿过那片大沙漠。
一望无际的沙漠,此时此刻却成了通往月兹国唯一的道路。
眼前如此大片的沙漠……着实让人望而生畏。
月兹国就在沙漠的正西方。
而且行囊中有心细如发的杜若特意准备的司南(也就是二十一世纪指南针的前身。)一路上磁针指着南方从来没有出任何差错。
当然,手头有指南针并不是横穿沙漠的保证。
但苏宇绝不会轻易放弃。
他没有再犹豫,纵马驶入沙漠。
偌大的沙漠,烈日当空,黄沙偶尔缓慢的流动,除此外死气沉沉。几乎看不到任何生灵的存在。只是偶尔,可见累累的白骨。越往深处走,白骨越多。除了马驼之类的大型牲口,就是散落各处的人骨。盛水的皮囊仍然在白骨堆中,只是早已经干瘪得没有了一点水分。
显而易见,这些都是困死沙漠中的旅客。
甚至行囊中那个司南,在深入沙漠后,指针也开始乱摆。完全失去了功效。
苏宇突然极为后悔,他居然只在马背上驼了两大皮囊的水!胯 下雪花骢不再奔驰,摇头晃脑喷着响鼻,张大口,似向主人诉说着难耐的干渴。
苏宇不得不下马,从马背上取下一只皮囊,自己小心地喝了几口,又把皮囊送到马嘴边。雪花骢嗅到了水的气息,极是兴奋,向前一冲,用力过猛,苏宇又着实猝不及防,手中的皮囊竟然瞬间打翻,里面满满的清水流出,迅速渗入黄沙中。
人和马都呆住了。
苏宇回过神来不禁大骂自己的笨拙,空有一身武功,居然在如此境况下被马碰翻了宝贵的清水。
雪花骢极通人性,知道自己犯了大错,把马头低得低低的,就像是低头认罪,根本不敢抬起头来看主人一眼。
苏宇恨恨地在马脸上打了一巴掌,也不上马了。牵起缰绳,继续前行。
说是前行,哪里有什么方向,在偌大的沙漠中走来走去,只怕是越走越深。眼中看到的,除了沙子还是沙子。
如此走了三天,纵然万般小心克制,仅存的那一皮囊清水也只剩下一点残余了。
这点残余,也只够一人一马再喝一次吧。
人和马都忍了一日,却还是迷失方向。终于,到第四天,无法再忍下去,苏宇取下皮囊,自己喝了一口,剩下的一口,给爱马小心灌下。
雪花骢咽下了这唯一的一口水,伸着舌头还在囊口处不住地舔着。苏宇取过皮囊,见里面还有一滴水,仰起脖子,把这一滴水也吞咽了下去。
这一下,真的是滴水全无了。
苏宇生前是特警,虽然也有过寻找水源的特殊训练,但那是在丛林中。
到了茫茫沙漠,特警也好,普通人也罢,在失去了最后一口水,能不能找到水源,说到底,还是凭运气。
滴水全无的皮囊还是挂在马背上。苏宇翻身上马,拍拍马头,开口道:"都说寻找水源上动物比人更灵敏。雪花骢啊雪花骢,但愿你有足够的灵性,能让你和你的主人摆脱大难。"
雪花骢似是听懂了主人的言语,没有像往常一样嘶鸣。驮着主人,小跑着向前奔去。
又在沙漠中奔了两日。
滴水未沾,马蹄不住地打颤。苏宇也早已下马,和爱马一同行走。
天上的烈日,炙热的空气,几乎要把人身上的最后一点水分蒸发掉。苏宇在烈日下低着头,挽着马绳,艰难行走。
一望无际地茫茫沙漠,似乎就只有一人一马两个生灵。
夜幕降临,天气骤冷。雪花骢突然倒地,苏宇跟着踉跄倒下。
苏宇抬起头,看着黑沉沉的夜色,舔舔干裂的嘴唇,挣着站起,拉住缰绳,用力往上拉。
雪花骢张开了口,终于也吃力地跟着站起。
一人一马相对站着。苏宇抚着马头,看着马的眼睛,就像是看着人的眼睛。开口,仿佛回到了部队中,仿佛是面对战友。
苏宇嘶哑着嗓子吼道:"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雪花骢倒退两步,把马脸别一边去,似是惶恐不敢面对主人。
苏宇咬牙切齿:"是个男人就给我往前走!我就不信咱们两个大男人会被这小小的沙子要了性命!"
马身子哆嗦了一下,不知哪来的力气,急急向前迈动脚步。
后面苏宇立刻追上。
苏宇牵着马。一人一马,就像是苍白的幽灵,在夜色笼罩的茫茫沙漠中,踟躅前行。
第三十九章 原始部落
月夜,广袤无垠的茫茫沙漠中孤独地行走着一人一马。突然,马一踉跄,跪倒在地。苏宇挽着缰绳,也被扯得摔倒,滚在了沙子中。
两天两夜没有沾一滴水,人和马都有些支持不住了。
更重要的是眼前的沙漠是如此的广阔、一望无际。天晓得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头,天晓得……还要走多久,才能找到救命的水?
苏宇下意识地舔舔干裂的嘴唇,仍然干裂。口内连唾液都没了。
没有了水,但是……
身边还有一匹活生生的马,只要割开它的喉咙,可以涌出大量的马血……
这个道理苏宇当然一直都明白。只是……
毕竟千里迢迢纵马至此,人和马都有了感情。让他牺牲自己的爱马来救命,怎么也下不了手。
苏宇望着雪花骢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伸出的手,又缩回。
雪花骢极其聪明,看着主人的神情,已然意识到了他内心一闪而逝的企图。向后退几步,歪着头看着主人,眼睛中全是警觉。
苏宇摇摇头,也不拉马缰绳了。从沙子中艰难爬起,踉踉跄跄向前走去。
雪花骢在后面跟着,却又不敢跟得太近。人和马,一前一后,始终有那么一段距离。
又走了有两个时辰吧,仍然看不到水的痕迹。除了黄沙还是黄沙,没有任何植物,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苏宇仿佛行走在云端里,脚步虚浮,终于,一个踉跄,重重倒下。
一直远远跟在后面的雪花骢终于奔了过来,跪下,马头顶着主人,似要帮他站起。
苏宇睁开眼,感受到白马温热的鼻息,看着它那琥珀色的眼睛。微微一笑,小声说一句:"你自己逃命去吧。"
也不知道白马听懂了没有,只是拱得比刚才更急了。
苏宇明白了它的意思,艰难笑道:"你能驮得动我吗?"
那双琥珀色的大眼睛看着他,把它整个身子往上拱着,似是回答。
苏宇叹口气,终于抓住了缰绳,一翻身,滚到了马鞍上。
雪花骢艰难站起,驮着主人,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鞍上的苏宇眼一合,昏迷了过去。
一直到天亮。驮着主人艰难行走在沙漠中的雪花骢终于停下了脚步,它扬起头,巨大的鼻翼用力扇着,似是在空气中嗅着什么。
不知哪来一股力气,雪花骢奔跑了起来。起先是小步奔跑,然后是快步……驮着主人,用尽所有力气,向前奔驰着。
沙漠中心那片唯一的绿洲,刚刚经历了粮食被抢。外出狩猎的小伙子们仍然未归。重伤的老酋长已经被抬到茅屋内,被部落中最受敬仰的巫医施展全力救治着。
全族人都聚集在茅屋外,焦急地等待着……
马蹄声,惊动了整个部落。
一匹漂亮至极的白马驮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白衣少年,奔到了绿洲中那处唯一的泉水处。
雪花骢前蹄一软,跪倒在泉水旁。同时鞍上的主人也滚了下来,险些滚到了泉水中。
汩汩水声,雪花骢几乎把整个马头都伸进了泉水里,大口大口地喝着。
躺在碧绿青草中的苏宇似是感觉到了环境的异样,睁开眼,一眼就看到了身边清亮的泉水。身子一倾,半个身子都没入泉水中,和自己的爱马一样拼命地喝着。
茅屋门口聚集的老少全都回头看着这个难得一见的外来者。终于,开始有人迈动脚步。
三三两两的过去,渐渐的,近乎一多半人都围拢了上来。
似乎全身的毛孔都张开来,尽情吸收着水分。
直到腹中已经被清水灌满,满得不能再满。苏宇终于抬起头来,长出了一口气。
以前从来没有体会到,清水的滋味,是这般的甘甜。
雪花骢也终于从泉水中抬起头来,抖抖鬃毛,水珠四溅。溅了主人满身满脸。
苏宇不由得大笑,伸手挽住马辔头,抚摸着马头,大笑着道出一句:"总算是天无绝人之路……"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了。回头,只见身后高高低低站了几十个人,多为妇幼老人,男子多是裆部以一布条遮羞,女子则是以树叶制成的草裙遮着□、胸部遮掩的也是草叶编织。至于小孩子,几乎全是光着身子。且个个皮肤黝黑,看上去就像是原始的野人。
这些野人身后,还三三两两的,散布着白羊,在草地上抬起头来,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苏宇一时间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非洲的哪个原始村落。
很快看清楚了,眼前这些人皮肤黝黑,和非洲黑人还是有明显区别的。五官体型还是明显的黄种人的特征。
这几十个原始野人全部张大嘴巴,瞪着眼睛看眼前"服饰古怪"的美少年。
这个部落,与世隔绝。至少有一百多年没有过大衡王朝的"文明人"来过了。
闯入的这一人一马,是如此的漂亮。部落人看得分外稀奇。一些小孩子按捺不住好奇,伸手摸那雪白的马毛。更有胆大一些的,干脆把个黑呼呼的小手伸向了少年的白色茧袍。于是好好的袍子上面,多了一些乌七八糟的黑手印。
苏宇稍一打量周围,就知道自己是闯入了一片与世隔绝的原始村落,眼前这些"黑人"正是这片绿洲的主人。所以此时被一帮小孩子乱摸,摸脏了袍子,他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反而绽开一个友好式的笑脸。
苏宇这一笑不得了,眼前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登时心领神会。一时间无论男女老少,全都把黑黑的脏手伸了过来。苏宇身上的白袍子被几十双手撕来扯去,眼看着就要被扯碎。
苏宇一怔,立刻明白过来刚才自己那么一笑,人家还以为是鼓励大家上前来摸……
其实摸摸也不打紧,只是被这么一群原始人的黑手撕扯着……
苏宇不禁头皮发麻,刚一伸手就垂下,只怕动起手来一不小心伤了此地居民……
苏宇有如此顾虑雪花骢可没此顾虑,眼见着主人如此被围攻,登时长声嘶鸣,抬起前蹄,往过一冲……
歇斯底里的惊叫声,众部落人四散奔逃。边跑还边喊,乃至于哭叫……
苏宇大惊之下急拉爱马。但还是有一十岁左右的男童小腿被踩断,倒在地上只是嚎啕。
被踩断的一小截腿骨鲜血都冒将出来。
整个部落都沸腾。
一些老弱病残,全都从屋中拿出长矛,哇哇怪叫着冲向苏宇。
苏宇本想蹲下来仔细查看孩子的伤势,被数十名野蛮人凶神恶煞地持武器攻来,当下好不焦躁。也不敢用剑,赤手空拳,把冲过来的部落人纷纷打倒在地。
那些部落人怎么也没想到,这么个身形并不怎么高大的少年手一抬,脚一踢,就把人踢打得飞出去。偏偏又落在地上毫发无伤。
真是见了鬼了。
部落人你突然停止向前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发一声喊,全都逃进了自家屋内。
一时间,草地上,就只剩下一人一马,还有一受伤的小孩。
苏宇当然想不到自己是被这些部落人当做了"外来的魔鬼"。他看着大家钻进屋内掩门掩窗,着实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赶紧蹲下,跪在了男童身边,仔细查看伤势。
看完之后舒一口气,只不过是骨头错位,很容易拼接好。再加上杜若送的那些伤药,这样的伤势,几天就能好。
苏宇运用前世部队里学来的接骨术,不顾那男孩大喊大叫,很快把骨头接好。再出马鞍锦袋出取出杜若亲手配制的伤药,小心撒下,扯下自己袍子的下摆一大块,包扎妥当。
那个小男孩停止大叫,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充满着好奇。
终于,小男孩停止大叫。蹦跳而起,金鸡独立式,以尚好的一条腿单腿蹦跳,向着最大的茅屋蹦跳而去,边蹦还边大喊大叫。很快就蹦达进了屋子里面去了。
这一下外面,就只剩下一人一马。
苏宇看着那个最大的茅屋,门窗紧闭。低下头,怔怔地发呆。
看来水的问题可以解决了。只是这个沙漠太也大,自己就是带上一车的清水,也未必能走得出沙漠。
此处居民既然是本地人,如果他们肯做向导的话,在最短的时期内走出沙漠,应该不成问题。
只是……一不小心伤了人,只怕已经很难取得这里人的好感。
苏宇不由得眉头紧皱。
突然门开声。
苏宇抬头,只见那个最大的茅屋,门子一下子打开。门口站着那个受伤的男孩,仍然是金鸡独立式,站在那里却甚是稳当。男孩身边,还站着一瘦小干瘪的老太婆,头发花白,几片破布勉强遮掩着身体,望着自己,一双老眼,却炯炯有神。
苏宇从地上站起,弯腰行礼。刚想开口。只见那个老太婆,大声唱念着不知什么,转个圈,摆手扭腰,类似于某种古怪又原始的舞蹈姿势。
苏宇看得着实有点目瞪口呆。其实这个老太婆,与其说她是在舞蹈,更不如说她是在抽风。
手动脚动全身都动,连那个头发花白的头颅都跟个拨浪鼓似的摇来晃去。
苏宇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这位老人家以自己闻所未闻的古怪形式,边唱念边抽风,向着自己一步步移动而来。
听到老太婆的唱念声,大小茅屋门窗一律开启,那些躲起来的老弱病残纷纷探出头来,看着眼前景象,面面相觑,发一声喊,竟然全都跑了出来。
于是全族部落手拉手,把个抽风中的老太以及外来的一人一马围在中间,边唱边跳,脸上也不知是哭还是笑,个个抛若疯癫。
就连那个刚刚受了伤的小男孩,也是一只脚着地,欢快蹦跳而来……
第四十章 战马的哀嘶
河流蜿蜒,岸边,皆为结着白霜的冻土,一座又一座的营帐绵延开来,首尾竟达数里之遥。
营帐边,无数的将士身着沉重铠甲,倚在自己的爱马身侧,抱着兵器,在那里小憩。
炊烟起,无数个临时搭起的灶火,无数个大锅,煮得汩汩作声。
终于,坐在地上的将士们起了身,拿出各自的碗,在灶火旁排起了无数个长队。
热气腾腾中,一勺又一勺的粥被舀进了将士们双手捧着的碗中。说是粥,其实不过是一大碗清水中飘浮着数得过来的几粒米,少数幸运的,会得一两片难得的野菜叶。
没有像往常一样狼吞虎咽。将士们捧着手中的"粥",脸上的神情,全都变了。
咣啷一声,一五大三粗的小兵把手中的碗狠狠摔在地上,当即大怒道:"老子又不是鸟,这几粒米就是喂一只臭鸟也喂不饱!"
灶边的将官还没喝骂,咣咣声响不绝于耳,一个又一个的大碗被摔在了地上。一个又一个的将士纷纷破口大骂。
大骂的人太多了,口音又是南腔北调。当兵的大多数不识字,这一下开骂,当真是什么脏话都骂出来了。
实时当官的还有喝令几句,只是开骂的人太多了。当兵的声音完全掩盖了当官的声音。大小将官也渐渐地闭了嘴,毕竟连饿几天,今天又是这般清汤寡水的几粒米,早就已经饿得饥火难耐,别说手下这些兵了,自己又何尝不想开骂?
骂声越来越大,饿了多日,军中积怨已久,积到今日,终于爆发。
十万大军群情激愤,全军开骂。越骂却越是饥火上升,终于有人道:"到底是要去月兹国打仗还是要干脆活活饿死在他乡。我们找赵大帅去,向大帅讨个说法!"
话虽如此,真要去向大帅讨说法,竟还是让十万将士稍稍畏缩。毕竟赵大帅的威严……岂可轻易触犯?
但还是推出几个为首的,商量好了,向大帅营帐进发。
却说将士们略一骚动,立刻有人飞奔去报告大帅。
赵钧只是一点头,说一声"晓得了",喝退了左右,只留下亲信豹奴一人。
赵钧:"派去打探消息的,还没音讯?"
豹奴低头:"启禀大帅,尚无回音。"
赵钧站起,眉头紧皱:"后面十万大军的粮草押送,这等大事,按道理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
豹奴低头无语。
赵钧:"居然到现在都没到……只怕等不得了。"
"这十万军心,总得想办法安抚。"
赵钧来回踱了几步,开口吩咐:"传仓官郑仁。"
负责粮草的仓官郑仁,闻得大帅召唤,急忙赶到。
偌大营帐内,竟只有赵钧与其亲信豹奴两人。
郑仁单腿跪地行礼:"下官郑仁,参见大帅。"
赵钧一言不发,亦不令他起身。
郑仁抬头:"不知大帅召唤属下,有何吩咐?"
赵钧:"今天的粮草,是经你的手发下去的?"
郑仁一惊,赶紧道:"实在是军中粮草只剩下……"
抬头遇到大帅的目光,不由得身子一发抖,磕头道:"是属下无能!"
赵钧:"你盗窃军粮,将折粮所得钱入私囊,导致如今军心不稳,该当何罪。"
郑仁猛地抬头,面对将军,脸色煞白:"求将军饶属下一命。盗窃军粮入私囊,这等大罪,下官就是有一万个头也不敢犯啊。"
赵钧终于从铺着虎皮的宽大座椅上起身,走到他面前,开口道:"这等大罪,原也只要你一个头即可。"
郑仁登时明白了一切,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叫一声"大帅",却没能再说下去。
大帅明白着是要借他的头来平息军怒。
大帅有此意图,他小小的一个仓官,又能奈何?
赵钧叹道:"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你放心,你死后,你的父母妻儿,待本大帅回帝都,自然会好生照看。"
郑仁重重地磕下头:"多谢大帅恩典。"
待推举出来的几个将官至大帅营帐前,恰逢掌管粮草的仓官郑仁被大帅贴身护卫豹奴推出营帐。
郑仁脸色惨白,倒在地上,一言不发。
豹奴高声道:"仓官郑仁,私自盗窃军粮,中饱私囊。大帅下令,按军法,取其首级!"
言毕,手起刀落,砍下了罪人的首级。
郑仁的首级被高高挂在了高竿上。其"盗窃军粮"的罪行,也传遍了全军。
大帅给了这么个说法,众怒也暂时平息了下来。
然而,军中粮草,已然告罄。
这个消息,也根本瞒不住了。
没有了粮食,这十万大军,迟早要生变。
饥饿的肚皮是等不了多久的,军中一生变,后果不堪设想。
营帐内,赵钧突然道:"郑仁是不是只有一个儿子?"
豹奴:"回禀大帅,郑家唯一的公子名玉和,是个极不成器的,只爱嫖赌。"
赵钧:"成不成器,回去后打听清楚。能学好最好,不能学好了,也要保证郑仁唯一的儿子此生衣食无忧。"
豹奴:"大帅考虑周到,郑仁地下有知,也当感激涕零。"
赵钧哼一声:"哪里有这许多感激。人生在世,又何必强求他人感激?"
豹奴低头不言语。
赵钧:"这个用《三国演义》里学来的法子,平息军中众怒,也不过是暂时。说到底,还是得想办法找到东西来填饱十万大军的肚子。"
"粮没了,草也没了。那数千匹战马,吃不到草,不也跟着自己的主人一样在挨饿?"
豹奴:"大帅放心,肯定轮不上白蹄乌来挨饿。"
赵钧哼一声,豹奴不言语了。
赵钧似在自语:"到如此地步,也许只有这一个法子了。"
此处本来就是野草稀少,后续粮草赶不过来,数千匹战马跟着主人一样饿了多日,不住地哀嘶。
仓官郑仁的头颅仍然挂在高竿顶上,双目紧闭,满是血污。
即使能平息众怒,也是暂时。
解决不了十万大军的果腹问题,又如何能让军心稳定,向前进发?
众将士饥肠辘辘,只是有气无力地坐在那里,似乎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渐渐地,有人开始唱起了家乡的歌谣,唱的人越来越多,或低吟,或高唱。似是在饥饿中感觉到了前途未卜、生死难测,歌声中却颇多凄凉悲怆之意。一时间,整个大营哀声四起。
赵钧在帐内听到了外面的歌声,站起,走到帐外。适时夜幕已临,星星点点的火把,无数个战士的面目隐于黑暗,歌声中,无限凄凉。
赵钧负手而立,于夜色凄凉中,终于发号下令:"杀战马,以充军粮!"
大帅号令传出,歌声终于停止。所有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些战士,大多爱马如命,纵然饥肠辘辘,也决计不肯杀掉自己的爱马来充饥。
已经有不少大帅的亲随去拉战马,却被马的主人拼死拦住。
一时间马嘶人吼,乱成一团。
赵钧做个手势,身边豹奴一声大吼:"众将听令!"
刹那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望着统帅。
赵钧铠甲铮铮,抬步走上高台,望着眼前黑压压无数的将士,高声道:"你们在故乡,都是有自己的父母妻儿的,你们的父母妻儿,都在日思夜想,盼着你们好端端地回故乡。"
"当然,大衡的将士们,没有人会愿意做被乡亲们唾弃的逃兵。十万的热血男儿,千里迢迢赶至,自然是要打一个漂漂亮亮的大胜仗!自然要风风光光的回故乡!"
"杀马以充粮,赵钧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没有人会愿意千里迢迢赶至就饿着肚子去打仗,更没有人愿意在上战场之前就饿死在他乡!"
"我赵钧戎马一生,自然知道战马对将士们的意义。自然知道这些跟随将士们多时的马匹,是众将士们的心头肉。"
"知道大家都下不了手杀掉自己的爱马,但总有一个人为率先。我赵钧身为统帅,自当要做个表率。"
说到这里,停顿一下。终于,开口了:"豹奴,把白蹄乌牵来。"
豹奴叫一声"大帅。"却没能说下去。
白蹄乌是何等战马,岂是那些寻常马匹所能比拟的?
但在大军面前,统帅岂可食言?
豹奴没有多言,不多时把那匹天下闻名的白蹄乌牵来。
十万将士屏气凝神,全都眼不眨地看着那匹神骏非凡的白蹄乌,以及马的主人赵大帅。
白蹄乌首尾八尺有余,全身皮毛如黑缎一般,四蹄却作雪白,素有"马中神龙"之称,甚至被称为"天下第一宝马"。
平常战士们见到这匹"宝马",也只有私下里艳羡的份儿。可如今……
这样的真正千金难得的马儿,竟然真的要被杀了煮入锅中?
所有人,一时间,大气也不敢出。
纵然暴殄天物,亦是形势所逼,无可奈何。
白蹄乌见到主人,一双金黄色的双眸闪闪发亮,眨眼冲到主人面前,挨挨擦擦,甚是亲热。
赵钧伸手抚摸立起的马鬃,从马首一直抚到马背……突然一用力,死死地揪住……
白蹄乌吃痛,一声哀嘶,望着主人,眼中却全是迷惑。
很多人都能看到,大帅脸上的异样。
然而,统帅的异样神色也是一闪而逝,很快恢复了威严。
赵钧一闭眼,手起刀落——
将军的刀法是如此的奇快,白蹄乌甚至没有来得及哀嘶一声,就身首异处。
黑色马头瞬间滚落在地,马颈处,鲜血喷了主人一身。
一身腥膻马血,赵钧沉声下令:"杀百匹战马,以充军粮。"
这一下果真没有人开口了。立刻有差不多一百匹战马被拉出,纷纷丧生于大刀下。
一时间马声哀嘶不绝于耳,在这苍茫的夜色中,听着分外的凄惨。
马的主人耳中所听、眼中所见,受不了这份凄惨,忍不住痛哭失声。
渐渐的,哭的人越来越多。
死了不过一百匹战马,哭的将士却有成百上千。
哭声中,赵钧满身鲜血,望着台下痛哭的将士们,突然举起大刀,高声道:"好男儿应以保家卫国为已任,为国哭,为君哭,为父母妻儿哭,岂可为区区马匹哭泣!"
哭声渐止。
赵钧面对无数部下,道:"吃饱了,有了力气,自可打一个漂漂亮亮的大胜仗。待凯旋之日,自有数不尽的良马供我堂堂大衡男儿驰骋。也不仅仅是这些区区马匹。待凯旋之日,在场每一个男儿,归得故土,都是可以光宗耀祖的英雄!"
众将士一言不发。
赵钧一声高喝:"有没有光宗耀祖的决心?"
回答他的,是十万大军的齐声大吼:"有!"
这一声"有!"当真是吼声震天。
赵钧放下大刀,传令下去:"埋锅,造饭!"
无数个火堆重新燃起,刚刚死去的战马,尚自带着温热,就被切割成一块块,连毛带血,扔到滚开的锅中。
不多时节,熟肉的香味和生血的腥味交织在一处,弥漫开来,弥漫在整个营地的上空。
豹奴端着一大碗熟透了的马肉入大帅账营,却见大帅坐在虎皮椅上,望着手中那根用了多年的马鞭,怔怔地发呆。
大帅似乎从来没有这种发呆的时候。豹奴叹口气,不敢多言。只是把那碗马肉轻轻放在大帅面前,小声道:"大帅,用餐了。"
赵钧终于把视线从马鞭移到了那碗马肉上,面无表情来一句:"这碗里……是白蹄乌?"
豹奴赶紧答道:"当然不是了,是别的战马……"
他没有再说下去,却见大帅手臂一动,猛地一挥马鞭——
咣啷巨响,整张大案,竟然被鞭子劈作了两半。
那碗热气腾腾的马肉,亦是随之滚落地上,散了一地。
作者有话要说:注:
却说曹兵十七万,日费粮食浩大,诸郡又荒旱,接济不及。操催军速战,李丰等闭门不出。操军相拒月余,粮食将尽,致书于孙策,借得粮米十万斛,不敷支散。管粮官任峻部下仓官王垕人禀操曰:"兵多粮少,当如之何?"操曰:"可将小解散之,权且救一时之急。"垕曰:"兵士倘怨,如何?"操曰:"吾自有策。"垕依命,以小斛分散。操暗使人各寨探听,无不嗟怨,皆言丞相欺众。操乃密召王垕入曰:"吾欲问汝借一物,以压众心,汝必勿吝。"垕曰:"丞相欲用何物?"操曰:"欲借汝头以示众耳。"垕大惊曰:"某实无罪!"操曰:"吾亦知汝无罪,但不杀汝,军必变矣。汝死后,汝妻子吾自养之,汝勿虑也。"垕再欲言时,操早呼刀斧手推出门外,一刀斩讫,悬头高竿,出榜晓示曰:"王垕故行小斛,盗窃官粮,谨按军法。"于是众怨始解。
---第十七回 袁公路大起七军 曹孟德会合三将
斩杀郑仁,正是套用了三国演义的这个情节。
平常最不感兴趣的就是军事军旅之类的,这章总是感觉写不出那种味道来。本来想把赵钧的"大将风范"好好塑造一下,好像也没能出效果……
自我感觉这章有些"仓促"。
流着汗爬走。
第四十一章 可爱老酋长
作者有话要说:从这章到,主要是小受沙漠的故事。好像有点长了,有点无聊了。
大家要是看到后面觉得没意思,就只管跳过去。
,小攻率饿肚子的大军又出来了……
于是转眼间,一人一马周围,且跳且唱着满部落的老弱病残。
这看上去既滑稽又诡异。
苏宇按紧腰间剑柄,以防对方随时来个"出其不意"……
"出其不意"的事情没有发生,众人突然安静了下来,自动分开一条道。然后那个一身破布的老太婆神情庄严(也不再抽风了),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一步步走到苏宇面前,突然两手抱头,弯下腰——这个原始的敬礼,当真古怪之极。
苏宇不由得退后两步,又赶紧向前迈进一大步。身后那个看不出年龄的妇人,胸 部着实丰满!
然而,所有人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个尴尬的小插曲。
老太婆直起腰,大声说出不知什么,于是欢呼声大起。所有人都在冲着苏宇欢呼。
老太婆向前两步,一把拉起美少年的手。苏宇随手从马鞍上扯下那个行囊,倒也没反抗,乖乖地跟她走着,走进了那幢最大的茅屋。
这些人看上去不像是有恶意。再说了,苏宇现是"艺高人胆大",仗着一身惊人的武艺,还真不怕他们使诈。
更何况,想要安全走出一片沙漠,非要当地人帮忙不可。
门很小,苏宇弯腰进入。屋内很宽敞,当中燃着一堆篝火,毕毕剥剥地响着。火上架着一个陈旧的陶锅,咕咕嘟嘟不知煮着什么东西。气味极是古怪。
苏宇忍受着那种极其古怪的难闻气味,被老太婆拉着,走到屋内最深处,破破烂烂的羊皮堆上,躺着一个昏睡中的老人。
老人是仰天躺着的。就着火光清晰可见,老人胸膛上一条长长的刀伤触目惊心。此地居民似乎没有包扎的概念,只是在伤口上洒了许许多多的草木灰,厚厚的,倒也阻住了鲜血往外流。
那个被马踩断腿的男孩一只腿着地,一蹦一跳地过来。
老太婆终于放开了美少年的手,双手抱头,弯下腰,仿佛是最高的敬礼。
男孩蹦到苏宇面前,指指自己包扎好的伤腿,再指指老人胸前的伤口,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说什么。
苏宇登时明白过来,看看老人的气色,说一声:"你放心,我定会把人救过来。"
也不知道对方听懂了没有。老太婆双手从头顶处放下,面对苏宇一步步往后退。
那个男孩亦是金鸡独立式,向后直蹦。
两人退到篝火边,站定了,满怀希望地看着苏宇。
还好杜若大概想到了此去艰险,所以精心配制的伤药准备得格外多。
苏宇按照纸团上书写的说明,小心操作。
上好了伤药,又扯下锦袍上一大块,把伤口包扎严实了。
地上躺着的老人终于睁开眼,看着眼前陌生的少年,张开口,突然说声:"谢谢。"
苏宇一呆:"你会说汉话?"
老人咳一声:"年轻的时候在你们大衡呆过几年,趁老了没忘,还能说几句。"
苏宇欣喜:"总算找到翻译了。"
老人一怔:"翻译?此为何物?"
苏宇没必要跟他解释这个,随意性地问了一句:"这地方只有老伯一个人会说汉话吗?"
老酋长唉一声:"还有我那孙子孙女,说得很是流利。只是孙子带着全村的男人出去打猎去了,孙女刚刚跟着砍伤她爷爷的那个壮小伙子跑了。"
苏宇看着他不言语。
老酋长立马明白过来是人家误会了,赶紧解释:"不是,不是她跟着人家跑了,是她拿着刀去追着人家砍去了。我孙女玛塔生下来就是个好女人,怎么会跟着小伙子跑掉?你别胡思乱想。"
苏宇心思转得极快:"你孙女一个人去追杀一个砍伤你的小伙子?"
老酋长摇头:"唉,所以事情有点糟了。那小伙子很是年轻强壮……"
苏宇以为他要说一个女孩是打不过一个小伙子的……
老酋长又大声咳嗽一番,道出一句:"那小伙子年轻强壮,还有几十个他们村子里的年轻人帮她。这下我孙女追过去,恐怕要吃亏了。"
苏宇惊骇了:"你是说你孙女只有一个人拿把刀去追,而对方却有几十个人,还个个是年轻力壮的男子?"
老酋长眉头皱起:"所以说我有点担心女孩会吃亏,不过她应该不会吃大亏就是了。"
苏宇不可思议地:"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吃大亏?"
老酋长咳一声:"她生下来巫师就给她算过命了,说她这辈子会逢凶化吉,注定不会吃什么大亏。"
苏宇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羊皮堆上一本正经的老人。
老人似是怕他不信,以手指着蹲在角落里一身破布的老太:"她是我们这里最有名望的巫师,她在十六年前亲自帮我家玛塔算了命,说玛塔注定一生逢凶化吉,一生不会吃大亏。"
"最有名望的巫师"鼓着腮帮子蹲在那里就跟一男女不分的大蛤蟆似的,似乎晓得在说她,冲苏宇很严肃地一点头。
苏宇目光回转,继续不可思议地看着羊皮堆上的老人。
老人一声大咳,说出一句:"再说了,有你去救她,自然不用我担心。"
苏宇反问一句:"你怎么知道我会去救她?"
轮到老人来反问苏宇:"你为什么不去救她?"
……
老酋长指着他腰中的剑:"你不是大衡的剑侠吗?"
苏宇不回答。
老酋长:"我年轻的时候去过大衡,见过你们这些年轻剑侠,很喜欢路见不平、拔剑相助,尤其喜欢帮人家年轻姑娘。难道不是吗?"
苏宇还是不回答。
老酋长大咳道:"我上一次去大衡应该是五十一年前的事情,那次我见到一个长得比花儿还好看的一身素白年轻小寡妇被几十个拿刀子的大汉围着,我想出手救她,结果被一个拿剑的年轻漂亮男人抢先了。结果那个小寡妇成了那个年轻剑侠的小女人了……唉遗憾了一辈子啊。"
苏宇继续保持沉默。
老酋长看着面前年轻漂亮男人:"难道你不觉得遗憾吗?"
对方没言语。
老酋长:"我孙女长得比我还黑。虽然没那个一身白的小寡妇长得那么像朵花儿,但她毕竟是这里最漂亮的姑娘,就跟一小野猫似的招人疼。你现在不去救她,万一她被别的什么漂亮男人抢了去当老婆,你会遗憾一辈子的,就跟我一样。"
苏宇不可思议地看着老人,那满脸的皱纹以及像木炭一般的粗糙黑皮肤……
刚才老人家说"我孙女长得比我还黑……"神情中颇有些沾沾自喜,十足夸耀。
也许这里的审美观本来就是以黑为美的吧。
果然听老人道:"奇怪了,那小寡妇长得那么白,比白羊儿还要白,居然也那么好看,好看得让我哈萨遗憾了一辈子。当真奇怪……"
看看面前漂亮男人,又嘟囔着:"虽然你也跟白羊儿一样的白,不过你放心,你长得还不难看。等你救了她,她不会嫌弃你这么白的。有我哈萨在,保证她乖乖地嫁了你做老婆。"
苏宇忍无可忍,站起:"适才多有打搅,望老人家指点明路,能派个人送在下走出沙漠。"
老人仰着看着他不言语。
苏宇:"在下有要事去月兹国,望老人家能帮此忙。"
老酋长疑惑地望着他:"你还没救我孙女呢。"
苏宇:"在下不才,恐难当此大任。"
老酋长无法置信地:"你不想救了我孙女后娶她当老婆了?"
苏宇脸色严峻:"在下不才,万万配不上这位姑娘。"
老酋长:"你不要这么自卑……"
苏宇:"在下的的确确从未产生地娶令孙女的想法。"
老酋长指着他的鼻子:"你根本就是胡说八道。我孙女玛塔是这里最漂亮的姑娘,天下怎么会有男人不想娶她当老婆?"
苏宇哑口无言,半日,方强笑道:"老人家的孙女果真是天下无双,在下万万配不上。这就告辞!"
转身就走,背后一声吼:"你给我站住!"
苏宇果然站住,道一声:"老人家还有什么吩咐?"
老酋长叹道:"我都说过我不会嫌弃你白得跟羊儿一样,你还是这样自卑。你既然自卑到如此地步,我也无法。也罢,你既然这样自卑,我也只能让你遗憾一辈子了。等你救了我孙女以后,我孙女另外找如意郎君,就不屈尊跟你这个白得跟白羊儿一样的男人了。"
苏宇不由得冷笑:"却不知老人家因何缘故认为在下一定会去救人?"
老酋长慢悠悠的:"没有我们这里的人来做向导,你是没法走出沙漠的。如果你不救人,结果只有两种,要么终生在这里定居,娶个比我孙女丑十倍的姑娘当老婆;要么就是自己走出去,活活渴死在沙漠中。"
这两个结果听上去委实让人不寒而栗。
第一个结果当然是不可能,但第二个结果却是极有可能。
好在这个老人家言谈其实颇为有趣,也犯不着跟他较真。
苏宇慢慢地转身,道出一句:"你孙女现在在何处?"
老人家兴高采烈一拍手:"这句话你应该在我一睁眼就说,何必口是心非等到现在?你放心好了,等你救了她,只要有我在,她不会嫌弃你这么白的。"
第四十二章 凶悍黑美人
老酋长特地唤来一个七八岁的小童,和苏宇共骑一匹马去找那个拎刀追杀众少年的玛塔小姑娘。
说是去救人,那个小小男童大概第一次骑马,小小黑身子极不安分,扭来扭去,在苏宇怀中蹭了人家一身的泥巴。这倒也罢了,最糟糕的是这小童不知生下来到底有没有洗过澡,身上的黑与其说是皮肤的颜色倒不如说是厚厚泥垢的颜色,全身上下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馊臭味,熏得苏宇在他身后只能屏住呼吸。
好在这雪花骢食过水草后精神甚是旺健,奔驰如闪电一般,没过多久,就奔到了地方。
天已黑,仍然在沙漠中。远远地就看到成群的人在那边站着,围成一个圈,也不知围的里面是什么,只听得哇哇怪叫声。
这个怪叫声分明是女孩子的声音,听上去倒像是发情的小母兽在那里嘶吼。
苏宇想起了老酋长当时逼自己娶她孙女当老婆的言语,不禁头皮发麻。翻身下马,拍拍马头,雪花骢极是聪明,明白主人的意思,驮着身上的脏孩子,转身奔驰离去。
对方人多,也不过一些野蛮人而已,不会是自己的对手。只是那个孩子,跟了过去,难免出事。
苏宇几个纵跃,飞身赶到。无声无息地落在了众人背后。
那几十个年轻人不过是身上有几块兽皮遮羞,围在一块,聚精会神不知看着什么,竟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苏宇在他们身后。
好在人群围得不是那么严密。苏宇透过缝隙看过了,一个女孩子的背影,果然全身的皮肤黝黑都赛过了赵钧,但皮肤光滑细腻颇为洁净,在月光下闪着健康的光泽,简直如深棕色的丝缎一般,上围下围各有两块白色羊皮遮羞,越发显得黑白分明。满头黑发用彩绳扎成无数个小辫,身材极好,玲珑健美,看那背影,居然让人联想到了好莱坞黑人影后哈莉贝瑞。
苏宇看得颇有些诧异——虽然还看不到面目,但就背影来说,已经是个十足十的黑美人了。
突然一个高大健硕的背影转了过来,(总算没有挡住苏宇的视线。)黑美人跟着哇哇大叫一声,手中举着一把大刀一转身,一张脸在月光下清清楚楚。
五官颇为俊俏,一双宝光璀璨的大眼睛在淡淡的月光下闪闪发亮。黑黑的脸蛋,白白的牙齿,呲牙咧嘴,银牙紧咬,表情特为凶野,当真如小野猫一般,还是那个最美的一只。
苏宇很是有些意外,心想原来老人家也不是一味的自恋吹嘘。
那些年轻人默不作声包围的,正是玛塔与刺伤她爷爷的十九岁图果。
只有十六岁的玛塔举着一把大刀,气喘吁吁,一路追至此地。那些健步如飞的年轻人们终于停下了脚步,看着这个满身大汗又神情凶悍的黑美人,尽皆大笑。
玛塔一手举着大刀一手指着人家鼻子硬要高大健壮的小伙子图果出来跟她决战。图果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两头的小女孩只是发笑,不仅不肯出来应战反而劝她最好是回家找妈妈。
玛塔怒不可遏,大刀砍至,险些砍伤了大笑不已的图果。
所有人这才收回了笑容,看不出这个模样俊俏的娇小少女居然"有几下子"。图果扔下了肩上的粮食,抽出腰刀,颇有些不情愿地和这个小姑娘战斗。玛塔的身手比大家想象的"还要有几下子"。于是笑声渐渐止,大家自动围成一个圈,凝神观战。
这两个村落,自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倘若有人挑战,应战的自当是一对一。若是身手不及对方,或伤或死,那是他本事不济,不如别人。事后也许可以有失败的那一方亲友再去为他报仇。但在当时,绝不允许有任何"以众欺寡"的不公平事件发生。
几个来回,图果收起了轻敌之心,凝神应战。
在他对面,只有十六岁的少女玛塔,久战不下,气得哇哇大叫。
苏宇在外围只看了几个来回,就不由得连连摇头:"这个黑皮肤的美少女,一把大刀使得行云流水,应该被高手指点过。至于她对面那个壮小伙子,使刀毫无章法,只知道乱砍。他也是凭一身的蛮力,这才支撑到现在。不过成为女孩子的手下败将,也只是个时间的问题。"
这么一个健壮的小伙子,真要在自己的朋友面前被一个女孩子打败,只怕从此颜面尽失,不用说做人了,连活下去的勇气也没有。
从他的表情中已经能看得出……
苏宇心生恻隐之心。都是男人,他很能体会到那个男孩子的心情。如果是他在自己亲友面前被一个比自己矮两头的女孩子打败,估计他苏宇当场就要一头撞死掉。
那个少年身子稍稍一踉跄。
苏宇不再犹豫,飞身入内,挥剑挑出,小伙子大刀脱手而飞,向前扑倒。苏宇以闪电般速度伸腿横扫而出,那少年果然扑倒在地。
这几下子兔起鹘落,在场所有人没看清,都以为是少年被这个外来的年轻男子打倒的。
而且这个外来的年轻人着实身手不凡,看得大家目瞪口呆。
其实是苏宇一眼发现他就要倒在姑娘脚下,飞身而入,装作救女孩,几个漂亮的动作,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他跌倒在自己面前。
玛塔刚要怒骂,苏宇转过头,她不禁看得呆了。
天下竟有如此绝美的男人!
玛塔呆呆地看着苏宇,还没发话,就见苏宇一伸手握紧她手腕,迫得她手一松,手中刀落在了对方手中。苏宇握紧大刀一把背负起女孩,飞身而起,跃出众人包围,远远奔去。
这下变故发生的太过疾速,等大家都反应过来转身时,只见那个似乎来自大衡的勇士抱着女孩跃上一匹白马,驰骋而去,向着绿洲的方向。
图果从地上费力爬起,问一声:"恩人呢?"
所有人一呆,面面相觑。
雪花骢背上驮三人亦是奔行如闪电一般。
马背颠簸中,玛塔叽哩哇啦说了一长串。苏宇在她身后说出一句:"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玛塔转过头,瞪着他:"我忘了,你应该来自大衡。怪不得比白羊儿都白,长得还跟姑娘似的,一点儿都不像个男人。"
苏宇哼一声,没跟她一般见识。只说一声:"你爷爷让我来救你。"
玛塔怒道:"我还用得着你来救?我本来已经快把那个砍伤爷爷的臭男人打倒了,偏你过来坏事。你为什么要帮他?难道你是他们村子里请来的?"
苏宇:"你爷爷伤不碍事,养一段日子就好。又没出人命,何苦将对方赶尽杀绝。你真要让人家一个堂堂男儿倒在你的脚下,人家以后还怎么在自己的村子里做人。"
玛塔怒不可遏:"他砍伤了我爷爷,我就是要打败他,让他以后没法见人。让他们整个村子知道,我们部落没那么好欺负!"
玛塔在美少年怀中捏紧拳头,咬牙切齿道:"居然敢抢我们的粮食还砍伤了我爷爷,那帮臭男人,统统该死!"
苏宇一勒马,停了下来。
小男孩蹦跳下马,看着两人瞪大眼睛不言语。
玛塔回头:"你想干什么?"
说这话时,一点都没有姑娘家的紧张与疑虑,却是凶巴巴的。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敢有什么举动,本姑娘挥大刀砍死你!"
苏宇看着她不禁笑道:"你到底是不是女孩子?"
玛塔不作声,只是看着他。
苏宇边笑边摇头:"女孩子应该温柔些,哪有你这么凶神恶煞?比男人还凶,小心以后找不到婆家……"
话音未落,苏宇登时闭嘴了,脸色变得煞白。
玛塔一把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 部,用力,按进去了,瞪眼道:"你说我是不是女孩子?不是女孩子哪有这么大这么柔软……"
苏宇滚鞍下马,向后退了一大步又一大步
玛塔坐在马上得意洋洋:"怎么样?没话说了吧?我生下来就是女孩子,现在还是。你以为我是男扮女装啊,怎么可能!"
"得了,我可不怀疑你是男孩子。女孩子哪有你这么又平平的……靠在上面一点儿都不柔软!"
苏宇脸色白了又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玛塔放声大笑,直笑得露出满嘴雪白的牙齿和粉红色的牙肉!
玛塔肆无忌惮地大笑着说出一句:"你这马儿好漂亮,我要了。骑回家去,就不还你了!"
一伸手,从地上拎起地上的小男孩,一挥马鞭,扬长而去。
直到对方的身形已然从自己眼前消失,苏宇仍然站在原地,尚没从惊骇中恢复过来。
这般"肆无忌惮"的女孩子,凶悍赛过野猫,当真是让人开了眼界。
苏宇虽然对女人已然不感兴趣,但被人家姑娘抓着手硬按进那个丰满的胸部,当真是冷汗都淌了出来了。
前世的苏宇还没有真正碰过女孩子,这辈子也只有这么一次。
偏偏这个女孩子给人的感觉是如此的"率真",完全谈不上"风骚浪 荡"几个字。
苏宇当然不会产生邪念,顶多擦把冷汗。
好在已经知道绿洲的方向,纵然没了马,用不了多久也能走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玛塔够BH的吧,其实是个相当纯真的深色皮肤美少女。
(真的很欣赏黑人影后哈莉贝瑞那种深色皮肤的美,美得无与伦比。)
后半截部分有点雷人……
但愿大家看得开心。
第四十三章 盖同一条毯子
盖同一条毯子
苏宇走了几乎一夜,终于在天亮时赶到了绿洲。见到的居然是一片欢乐祥和的景象。
女人们在自家茅屋前收拾着一只只野物,拔毛剥皮,清理得分外仔细。小孩子们光着身子满地乱跑,大笑大叫。地上点起了一堆堆的篝火,烧得正旺。
欢声笑语,一群女人围在一块不知在看着什么,嘻嘻哈哈,很是热闹。突然大家一下子站起身来,一声惊呼,啧啧赞叹。只见当中站着的,正是黑美人玛塔,满手鲜血,举着一张宽大的新鲜刚剥下来的熊皮,得意洋洋。
玛塔脚下,血肉模糊的,正是一只体积极为庞大的剥了皮的熊!看上去就是一座血淋淋的肉山。
玛塔把熊皮一扔,在那座血肉模糊的小山边甩胳膊踢腿,跳起了本族的舞蹈。周围妇女们亦是疯狂地扭动全身,一边舞动着一边还大声的歌唱。
苏宇视线从歌舞着的人群中转移开来,扫视一番,终于找到了雪花骢。
那白马儿正在泉水边喝水吃草,仿佛根本感觉不到主人的到来,把个马屁股对着人家。
苏宇很有点纳闷,突然觉得自己根本就是一个没得主人允许贸然闯入的外来者。
他的出现,就像微风拂过洞庭湖,平静得不起一点儿波澜。
见不到男人,只有女人和孩子。孩子们在嬉戏,女人们要么低头做手中的活计,要么在熊山边唱歌跳舞,根本没人抬起头来看他一眼。
当然也有例外。歌舞了有一阵子了,玛塔终于注意到了苏宇。边唱边跳,一步步扭动到他面前。
全身扭动歌舞着来到苏宇面前的玛塔伸出一双染满鲜血的手一把抓在对方的衣衫,在那白色的茧袍上印下两个甚是骇人的血手印。
玛塔抓着他,突然放声大笑。直笑得露出满口雪白的牙齿和粉红色的牙肉!
这姑娘长得够美,只是笑得如此"肆无忌惮",面对她那一览无余的森森白牙,苏宇一时间只觉得毛骨悚然。
好在玛塔大笑得时间不算太长,终于停歇了下来。沾满鲜血的手抓着苏宇,边扭边唱。以歌唱的方式说出了:
"来自远方的少年你莫走,
盛大的宴会等你开,
等你开——"
身后那些年轻女人们纷纷从肉山上割下一块块新鲜的熊肉,抹上盐巴再架在篝火上,然后就是扭动着身躯来到苏宇周围,边唱边跳。
烤肉滋滋作响,油脂滴嗒入火中,脂香四溢。
香气逐渐弥漫在空气中。
玛塔松开手,一边在苏宇面前旋舞着一边歌唱道:
"美丽的人儿,
美丽的心,
天上的白云随风过,
白云一般的人儿入我心。"
伴舞的女人们齐声大笑,突然停止唱歌,手拉手把个俊男美女围在中心。
苏宇站在原地表情古怪,转身就要走,却被黑美人一把拉住且舞且唱:
"白云一般的少年你莫走,
天上的神灵赐你来。
酋长性命你相救,
部落自当奉贵客。"
玛塔终于停止歌舞,面对苏宇嫣然一笑。
玛塔:"漂亮的少侠,你叫什么名字?"
苏宇呆了一下,实在是有些不习惯她现在如此阳光灿烂的微笑。现在在他面前微笑的玛塔,露出的牙齿还不足八颗。
苏宇稍稍呆了一下,还是老实回答:"我叫苏宇。"
玛塔噢一声,倒也没有再追下去。拉起他的手,(完全不顾自己手上还有尚自温热的新
This entry was posted on 2009/10/30 at 下午9:38:00. You can follow any responses to this entry through the RSS 2.0. You can leave a respon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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