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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另、8月中旬開始包包的工作會比較忙,所以一切更新暫緩,希望各位親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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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世心语》作者:水勿 (3/4)

,无言的听彭越继续说道:"而我也打算前往会稽城。我要让你知道,他能拥有的一切我彭越一样可以拥有,甚至会比他更强更大!"彭越手指拂去李渝肩胛湿漉漉的头发,柔声道:"因为你在我身边,你会不断激励我的意志……你可知道?我在战场上就从没害怕过,全都是因为你。"
  李渝闭上漆黑的双眸,喘气继续保持沉默。
  彭越狠狠勾起李渝的下颚,强迫他睁开眼睛。彭越注视那双清黑冰冷的眸子,他自己眼里的温柔也迅速淡去,他俯身吻住李渝的双唇,冷冷道:"我们之间的纠缠牵绊,看来只能是一种比爱更强烈的恨维系着。"
  随后,李渝被用力推倒在软塌上,呆滞的看见彭越披上衣衫快步离开竹阁。
  耳边的脚步声减行渐远,李渝伸手合住胸口,嘴里自言自语,低声道:"比爱更强烈的恨所纠缠住……"他的心口有一种紧揪发痛的感觉。
  下人很快提来一桶清水,服侍着李渝清洗完毕后,又从屋外端来早已冷却的汤药。
  李渝换上一件嫩绿色的衣衫,湿漉漉的头发随意散落肩至腰部。他斜躺在矮榻边,端起面前的汤药一饮而尽。他曾经最厌恶中药的味道,但如今却只能依靠这漆黑的汤药来抑制身体的情欲……空气中甜腻的香味逐渐变淡,漆黑的双眸回复昔日的冷静理智。
  "砰砰!"竹阁的木门再次被敲响。
  李渝右手支着下颚,平静道:"何事?"
  屋外的下人轻轻道:"是苏兰姑娘在外面等候韩公子。"
  李渝剑眉轻皱,心道:苏兰此刻前来,肯定是通过彭越的同意才对。他真的是开始化爱为恨,要自己在苏兰面前当面出丑是不是?李渝垂下眼捷,吩咐道:"让她进来。你们都给我退下去。"
  "是,韩公子。"门被轻轻推开了,花容月貌的苏兰从外面漫步走来。
  苏兰走进这间萦绕这甜腻香气的房间,停顿片刻,她四处打量一番才走到灯火明亮的榻边。她看见眼里人的肩胛至脸颊都添上淡淡的薄红,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魅力,那种几乎天然的美色,似是魔一般让看的人无法移开眼睛。
  如果垂闭的眼捷下是那双妖艳的紫眸……苏兰忽然被自己唐突的想法所怔住,身体秘处隐隐感到空虚难耐。
  李渝睁开眼睛,漆黑的眸子流露出清冷淡然。他放下手里的药碗,微笑道:"苏兰,这么晚前来看望我,有何事?"
  苏兰暗吸一口气,恍然发现这甜腻的味道竟能引诱人的情欲。她古怪的看了一眼李渝,坐在李渝对面,浅笑道:"我见你突然离开酒席,心里不安特来探望。"
  李渝上扬唇角,淡然道:"我只是身体偶然不适,没什么大碍。"
  苏兰回首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屋内,而后凑身靠近李渝,低语道:"我知道你现在的处境,我在风月场所经历数载……你绝对瞒不过我。"
  李渝双眉微蹙,侧过头去,暗示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但苏兰心系李渝的安危,继续低声道:"是不是彭越给你下药控制了你?是不是?"
  李渝的双眸闪过一道冷峻的光芒,他摇头淡淡道:"既然你猜到,具体的细节请不要多问。"
  虽然早已猜测事态,但残酷的事实真的挑明还是让苏兰内心生生作痛。她不能让心爱的人被困守在这里,处境还是如此的卑劣!苏兰低头沉思片刻,坚定道:"韩信,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漆黑的眼眸写满了忧郁,李渝就用这双眸子,直直的注视这苏兰,苦涩道:"你不要再枉费心机。我的身体似乎……"他闭上眼睛,瞬间又猛的睁开,痛苦道:"我的身体已经离不开他,仿佛就是认定主人一般。"
  苏兰大赫,呆在那里一时忘记说话。
  李渝勾起嘴唇,目光温柔澄明,轻轻道:"我已经沉沦欲海,无力也无法挣脱抽身。"
  苏兰痛楚的皱起眉头,一字一顿道:"我曾经遇见过你这样的情况。但欲望和感情是不同的……有人因爱生欲,有人因欲生爱,但你只要无爱定能摆脱情欲……除非,此刻的你不能自控的由欲生出感情……"
  "不可能!"李渝失声反驳道。他站起身,缓缓走到细格窗边,走得很慢很慢。他沉思一会,随后注视天边的银月,淡淡道:"苏兰,你真的愿意帮我?"
  苏兰立刻站起身,坚定道:"当然!"
  李渝无可闻及的轻轻一叹,心道:自己竟然要连累苏兰,这么一位纤弱女子才能摆脱困境吗?他转过头,温柔的说道:"苏兰,你若愿意请代我前往番邑,寻找叫做双喜的人。他应该在英布手下谋职,请他来会稽城见我。"
  苏兰眸子转了转,细问道:"那位唤作双喜的人是否可靠?会不会?"
  李渝安慰道:"他是我的患难兄弟,你去寻他,他定会想办法救我。"
  苏兰点头,再次追问道:"为何去会稽城?莫非彭越会带你前去?"
  历史在自己故意改变后又再一次回归原点,他,韩信也应该会前去会稽城才对。李渝点头,认真道:"不错,也许不久后我就会随彭越前去会稽城。你从昌邑远去番邑,路途遥远一定要多加小心。"
  苏兰含笑道:"你放心,只要是你的事情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帮你。"
  李渝对上那道执着的目光,心情有些波动。他不能娶苏兰,将来不知如何才能偿还这份情谊……如果自己未能遇见彭越,不曾爱过项羽,他此刻的生活应该是平静幸福才对。即使明白自己是韩信,那也是旁观冷静的态度。为何,为何自己会深深爱上项羽,如今又……李渝皱起眉头,长叹一声,说道:"苏兰,你对我的恩情不知如何报答。"
  苏兰眼眶隐隐有泪光闪动,轻轻道:"不必报答。只是我自己心甘情愿,毫不后悔而已。"
  "你……"
  苏兰轻抿嘴唇,释然一笑,说道:"你告诉我详细的情况,我寻找时机立刻离开昌邑城。"
  李渝无言的笑了笑。在寂静的屋内,两人仔细商讨一番,苏兰才转身离开竹舍。而李渝当夜却彻夜未眠,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苏兰和彭越交织的话语。
  "我们之间的纠缠牵绊,看来只能是一种比爱更强烈的恨维系着。"
  "但欲望和感情是不同的……有人因爱生欲,有人因欲生爱,但你只要无爱定能摆脱情欲……除非,此刻的你不能自控的由欲生出感情……"

  第81章 混沌

  话说秦王过世胡亥继位,而酝酿积压近十年的民怨因陈胜吴广起义为导火线,迅速燃烧爆发起来,烧遍秦国各个角落。北方有彭越占领沿海城池,不听从官府命令;南方有项梁以'楚虽三户,秦亡必楚。'的口号召集群雄,割据一方。同时各路英杰也怀有不同的目的纷纷响应追随,颇有名气的算是'斩白蛇起义'的丰邑刘邦,以及占地为匪的番邑英布。天下局势转眼间动荡不安,咸阳城内的百姓更因前不久连续'腰斩'事件人心惶惶。
  玄色的秦宫深处绽放着殷红妖艳的蔷薇花,花海随风涌动,最里面遮掩住一扇紧闭的黑色铜门,依稀有轻轻的脚步声从里面传出。
  漆黑,冰冷的大殿内光线昏暗,透出一股阴森恐怖的气息。在雕刻有繁杂暗纹的细格窗下,摆放着一具具下半身赤裸的男尸。每一个尸躯都非常结实俊美,腰部被横刀斩断处光滑平整。尸体全部排列有序的躺在冰冷刺骨的巨石冰块上,周身用水银封存覆盖,散发出阴冷的银色光芒。
  赵高和李斯均身着黑色官服,紧绷着脸跟随在一个年轻男子身后。那人一袭玄色衣衫,衣角边绣着殷红的暗纹,在他的长袖上描着一条五爪的金龙。
  赵高纵然胆大心狠,但面对眼前的一具具半身男尸,他也不自觉的伸手擦拭去额头的冷汗,轻轻道:"陛下,这是下面人最后筛选出的身躯。您看是否有满意的否?"
  胡亥停住脚步,循声目光轻扫左右,顿时身体一颤,他怔在那里没有回答。
  赵高弯腰,小声追问道:"陛下若不满意,小的派人继续……"他虽然竭力挤出笑容,但声音明显颤抖僵硬。
  胡亥脸色泛白,皱眉说道:"不必在惊扰百姓。赵高,这里具体的事情由你负责。"
  "是。任何知情半分的人全都已经消失无影,陛下尽可安心。"
  胡亥沉重的点点头,别过脸去注视昏暗的窗外。
  赵高眸子一转,走上一步,犹豫道:"公子扶苏已经按照陛下旨意处死,蒙恬将军因悲愤陛下的……"
  胡亥冷冷道:"说。"
  "蒙恬将军刎剑自杀。"
  胡亥闭上眼睛,轻轻道:"知道了。"
  赵高暗自看了一眼面露痛苦的胡亥,低声劝导:"陛下可否赐恩……免去皇子,公主的罪……"
  胡亥回首,目光很是纷乱复杂。他背过身快步走到偏僻的角落,仿佛想要逃避面前那一具具不可忽视的半身男尸。
  赵高继续低语道:"陛下……"
  胡亥右手一拂,打断赵高的话语,冷冷道:"全部处死,一个不得留下……只要是和我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全部处死……"
  赵高失声道:"赵美人她可是怀有陛下的骨血!陛下可不能……"
  胡亥艰难道:"处死。"
  "陛下!"沉默不语的李斯终于抬眸进言道:"请陛下三思!陛下无后,后嗣重大!"
  胡亥没有理会两人的劝告,反而是再次环视面前数具水银封存的半身男尸。他神情逐渐变得颠狂,忽然重重后退一步,挑眉大笑道:"李丞相这话明显是口是心非……你其实是最想让他们死,是或不是!?"
  李斯吓得背脊渗出冷汗,连忙跪倒在地,颤抖道:"臣绝不是这个意思,臣不敢!"
  赵高也紧跟着跪倒在地。
  胡亥一边失态的轻笑,一边向后步步倒退,手指着跪在跟前的两人,厉声道:"你们都想我死!是或不是!?"
  李斯匍匐在地,不断磕头哀叹。
  赵高抬头注视自己从小带大的公子,悲哀道:"陛下不要过于悲伤,一切都会好起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李斯苦劝道:"陛下,如今乱民涌起……我们此时最需要做的事情是任命武将派遣军队,镇压揭竿而起的乱民贼子。"
  胡亥摆手,仰天长笑。他紧盯住脚边的两人,苦涩道:"你们想要大秦国灭亡,为什么不敢说出口!?"
  "陛下!"两人连忙匍匐在地,不断磕头哀声道:"小的,决不敢有这样的念头。"
  "臣,万万不敢啊!"
  胡亥停了笑,从怀里掏出两颗红色的药丸,平静道:"你们既然忠于大秦国,那就当着我的面吃下去。"
  "陛……陛下……"两人身体剧颤,脸色大变。
  胡亥微微弯腰,柔声道:"这不是毒药……只不过,有些秘密你们必须跟随秦国一起埋葬。"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而后轻轻一叹,伸手要去接过那枚红色药丸,却又被胡亥用力推倒在旁。
  胡亥注视神情不解的两人,唇边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他平静的说道:"朕现在还有用你们的地方。朕要秦国灭亡,所以我必须亲手将自己所有的亲人全部处死。"他静静的注视着两人,冷静理智,口中吐出的字句却是骇人听闻。他继续平静的说道:"罪孽。我是罪,是妖孽……大秦国更是罪孽!它不能再存在于世上,绝对不能!"
  "陛下!"赵高伸手用力拉住胡亥的衣摆,悲泣道:"那只是猜测……陛下一定要三思而行,陛下并不是……"
  "赵高!"胡亥狠狠推开赵高,痛苦道:"我已经思考良久……你待我如父,深知我本性不坏。如今我篡位,弑兄,杀尽兄妹……所做的一切定会被世人唾骂但我也必须去做,也决不后悔。秦国是罪,我更是孽,只可惜我没有勇气果断自己……我真的很懦弱……"而后它深深呼吸,恢复平静的语气,吩咐道:"流民反叛这是天意……一切尽随天意,让他们去吧。"
  "陛下!"
  赵高抬首还欲说话,却看见胡亥已经推开铜门拂袖走了出去。
  阴森的屋内回荡这苦涩的声音,道的是:"让流民这把火燃烧起来,彻底烧毁秦国……最好片瓦不留……"
  两人僵跪在地板良久良久,两个身影颓然悲哀。
  阴风掠过,赵高浑身打了一个寒战。他拉回心神,侧身注视头发花白的李斯,轻声而又坚定的说道:"陛下是我亲手带大,我早已将他视为亲子……如今他现在这个模样谁也不能埋怨,要怨只能怨天,恨天……"
  李斯倾身跌坐在冰冷的地板,摇头道:"我耗尽毕生的心血助秦王一统天下……"说到这里,他的身体在阴风中战栗,叹息声继续响起:"我决不能让秦国毁灭在自己手里,只要有希望……我决不能让一生心血付之东流!"
  赵高回首远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眼里掠过一丝畏惧。他一字一顿,颤声道:"如果……如果陛下说的都是真的,李丞相会如何抉择?"
  李斯摆手,轻笑道:"若是真的……那你我坚持的才是真正的错,陛下坚持的才是真正的对。而我李斯做完最后一件事情……就会追随他而去。"李斯冷静的眼眸里第一次流溢出异样的黯然。
  赵高的眼里也随之染满复杂的情愫,他轻叹一声,释然笑道:"你为他真可谓一生不悔。"
  李斯侧身眺望屋外殷红的蔷薇花,目光悠远迷茫。他慢慢勾起唇角,浅笑道:"不悔,不悔……"
  赵高顺从李斯的目光也陷入昔日的回忆里。他凝视一枝恣意绽放的蔷薇花,轻轻道:"你可记得年少时,你我初次在秦宫相遇的那一幕?"
  李斯含笑,悠悠道:"我怎会忘记……那时他的眼睛是清泉般纯净,宛如春日的一抹阳光。也许命运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改变……"
  赵高感叹道:"昔日少年英气都在岁月里磨去,曾经的雄心壮志慢慢实现。可是……"他顿了顿,眉头紧锁的哀声道:"一切都是命……从那面玄镜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在也不是人力可以逆转。"
  李斯唇边笑意淡去,锐利的眼眸里透出深深的苦楚。他拉回心神,不断摇头道:"即使如此,我也不悔,不悔……这一切不是他的本意,我知道,我知道的……"
  赵高慢慢站起身,随后搀扶住李斯的胳膊,平静道:"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亲手解决陛下的痛苦。"
  李斯黯然叹息,拍拍赵高的肩膀,沉稳道:"现在只是猜测,你我两人一定要撑住大秦国……如果,万一真是那样……"
  赵高接过话语,沉重道:"就让我们陪大秦国一起灭亡吧……人生古来稀,你我也活得够本了……"
  李斯颔首,而后再次看了一眼身后的具具男尸,轻轻道:"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来负责吧。"
  赵高点头,同意道:"也好……是应该由你处理才是……"
  "走吧……"
  相伴数十年的两人缓缓走出阴冷的大殿,消失在殷红的花海深处。

  第82章 混沌

  至从那晚酒宴一别,苏兰虽时常想去探望李渝,但都因下人的各种借口搪塞过去。她身边的侍女也形影不离的伺候在旁,表面看是恭谨顺从其实是监视苏兰的棋子。苏兰对于彭越在酒宴时的殷勤相邀与现在的婉转阻难的差异中隐隐嗅出一丝不安,情况的微妙更加坚定了她尽快离开昌邑的决心。然而她再次拜见彭越还是依靠张离的帮忙,时间也悄然过去一月有余。
  这日天空苍蓝无云,树枝的蝉鸣声不绝于耳,吵得令人格外心烦浮躁。
  苏兰换上一件淡蓝色的衣裙,柳眉淡扫。她对照铜镜左右细细打量,察觉没有丝毫的纰漏,方走下客栈来到张离面前。
  张离远远就看见苏兰浅笑晏晏的下楼,及地蓝裙无尽拂摆。他注视那张明眸皓齿的玉颜,唇边不觉泛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苏兰站在张离几步外浅浅作揖,微笑道:"张大哥,真是又麻烦了你一次。"
  张离的目光在黛眉凤眼间停留片刻,他温柔的笑道:"无妨,苏姑娘的事情在下一定会尽力相助。不知苏姑娘此番前去见我大哥,又有何事?"
  苏兰步履轻盈的朝昌邑官府前行,轻轻道:"自己在昌邑打扰多时,也该是回淮阴的时候。"
  张离放慢脚步,神色似是紧张的追问道:"莫非苏姑娘在此处过得不开心?"
  苏兰摇头,解释道:"不,彭越将军对在下关照细致,我过得很舒适。只是家有老父健在,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她其实早年父母双亡才会沦落风月卖唱,刚才对张离说的不过是一个借口。她曾想暗自离去,却被侍女监视甚紧没有一点机会。如今她只有直接遇见彭越将话说在众人面前,想必自己有理他也不能不放行。
  苏兰眸子一转,细问道:"彭越将军现在可是与大家商议要事?"
  张离低头前行,没有注意苏兰的提问。
  苏兰走进一步,轻轻唤道:"张大哥?"
  张离猛的抬头,咧嘴笑道:"刚才自己一时失神……不知苏姑娘所问何事?"
  苏兰重复道:"彭越将军现在可是与大家商议要事?"
  张离笑道:"苏姑娘不需担忧过多,你前往的时辰正是大伙休息的时候。"
  苏兰道:"到时是否也会有外人在场?"
  张离心粗,不解道:"按常理大家应该不会离开。苏姑娘前些日子专门嘱咐过我,你请相信我便是。"
  苏兰心系李渝的安危,没有察觉出身边人眼里闪过的光芒。她点点头,谢道:"苏兰谢过张大哥。"
  张离连忙扶起苏兰,鼻间淡淡的胭脂味让他不觉深吸一口气,心神荡漾。
  苏兰低头,悄然抽回被握住的胳膊,轻轻道:"时辰不早,我们还是赶快进去吧。"
  张离这时才发现他们不知不觉已经来到昌邑官府门口。他摸了摸头,笑道:"苏姑娘请跟我来。"
  苏兰抬首,含笑的跟随张离走进大门内。
  两人绕过屏风,直径前行,很快就来到大厅跟前。旁边有侍女端着茶水从门外走进。
  张离停住脚步,回头对苏兰轻轻道:"苏姑娘,你在这里等候片刻。我先去跟大哥说一声。"
  苏兰浅笑道:"麻烦张大哥。"
  等张离走上石阶进入屋内,苏兰才忍不住深深呼吸,内心忽然坎坷不安。她隐隐感觉彭越知道自己的计划,但她又回忆不起那一次见面有过任何的差错……莫非只是她太过敏感?
  在她不断盘算对策之际,张离很快从里面走出。他来到苏兰跟前,说道:"苏姑娘,请随我进来。"
  苏兰敏锐的捕捉到张离眼里转瞬即逝的忧郁,她手指微缩,问道:"张大哥方才可还顺利。"
  张离灿烂的笑道:"顺利。他是我大哥,我拜托的事情他能不答应吗?"
  苏兰藏住内心的疑惑,默默的跟在后面走进大厅。
  彭越端坐于大厅正前方。他看见苏兰浅笑盈盈的走了进来,立刻热情的说道:"苏兰,快来这边坐。"
  "谢,彭将军。"
  苏兰在彭越的示意下来到右前方的矮榻边。她先跟身边各位大人行礼后,才拂裙坐下。
  彭越分开双腿,微微倾身,关心道:"我最近事务繁忙才疏忽了你,不知你特意前来所谓何事?"
  苏兰直起身,柔声道:"在下小住昌邑多日,看见义兄在此一切安康,我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是应该回淮阴的时候了。"
  彭越急忙挽留道:"你义兄最近身体不适才与你很少见面,苏兰切莫挂于心上。你若此时离去,韩信肯定会牵挂想念义妹。"
  他若真心想念我,倒也……苏兰垂下眼捷,敛去忽然升起的情愫。而后她抬眸微笑道:"多谢彭将军一番美意。不过苏兰家中有老父健在,我远离淮阴甚久……他此时肯定特别担心苏兰。"
  苏兰言辞恳切,举止楚楚可怜,当场就有人点头表示同意。
  彭越环视四周,眸子转了又转,最后爽快一笑,说道:"也罢。苏兰一片孝心我怎能从中阻难?不过你义兄既然在昌邑城,我愿意派人送你回淮阴……顺路接你老父来昌邑城,三人团聚共享天伦之乐如何?"
  苏兰大惊,她还未来得及说话反驳但听见张离插话道:"大哥!我愿意陪苏兰姑娘一同前去。"
  彭越依旧唇边含笑,右手不觉支着下颚一时没有表示同意或不同意。
  苏兰轻咬下唇,唇齿的疼痛平复内心的不安。她神情平静的浅笑道:"家父久居淮阴,早已习惯江南的生活……怕是不能适应北方的水土,辜负了彭将军的一片好意。"
  张离开口正欲继续往下说,却被彭越左手一挥给止住。
  彭越见在座众人都面露同意的神色,他不好再多做坚持,笑道:"也好。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便送你足够的银两让你老父能在江南安享晚年。"
  苏兰暗松一口气,站起身作揖道:"多谢彭越将军。各位大人都有要事商议,苏兰不敢再做耽搁……可否先行告退?"
  彭越点头算是应答。
  张离忍不住冲动道:"苏兰姑娘,我送你!"
  彭越立刻唤住他,用命令的口吻说道:"张离你暂时等一等,我还有军务要与你商议。"
  "在下告辞。"苏兰暗自看了一眼目光炙热的张离,心中立刻明白几分。她微微弯腰行礼后,转身快步离去。她在痴恋别人的同时,竟然不知有人也暗恋着自己……这样的泥潭还是能避则避,尽快离开才是最佳选择。
  彭越不理会瞪眼注视自己的张离,他在处理完剩下的军事后才领着张离来到后面的偏屋内。
  张离一走进屋内,顿时怒道:"大哥!你明明知道我对苏兰的一片心意,你为何要拦住我!?"
  彭越伸手重重拍在张离的肩膀,沉声道:"大哥是为你好……你深陷情网但看不出苏兰对你心中无爱,你不要在继续深陷进去……"
  张离狠狠推开彭越的手,抬起下颚大声道:"我知道她心里有别人,可我不在乎!我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感动她!"
  彭越再次伸手抓住张离的双肩,语重心长道:"我是为你好,你知不知道!?"
  张离直视彭越,一字一句道:"大哥你为何自己沉陷情网不能自拔,反而要插手管起我的事情!"
  彭越挑眉,怔道:"你!"
  张离毫不畏惧道:"你和韩信的事情我早就知道!这种违背伦常的事情你都能做得出来,凭什么干涉我和苏兰的事情!"
  内心最深处的伤口被无情的撕开,身心的剧痛令彭越用尽全身离去将张离狠狠打倒在地,发泄般伸手扣住张离的脖子,冷冷道:"就是因为我有前车之鉴,我有切肤之痛,我才不能让自己最好的兄弟走上相同的道路!"
  被掐住的脖子仿佛即将捏碎,张离挣扎的想要扳开那只大手,艰难道:"大哥,你……你……"
  彭越继续加大力气,自言自语道:"由爱生恨,爱恨交织的痛苦你能不能承受……你为何依旧痴痴不悔……"
  张离见彭越眼神茫然,他趁此机会猛的踢开眼前人,喘气道:"大哥,你疯了是不是?"
  肋骨的剧痛唤回彭越的理智,他退后一步,抱歉道:"我方才根本不想伤害你,只是……只是……"
  张离拍拍衣衫爬起身来,满不在乎道:"我知道!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怒火中烧,难以自控。"
  彭越皱眉,避而不谈道:"你就听大哥这一次好不好?不要在继续执着坚持。"
  张离恍然看见彭越眼中闪烁的深深无力,他心里从来是顶天立地的大哥此刻竟然会黯然失措。他失声劝道:"大哥劝我不要执着下去,你何不也劝自己不要继续下去?"
  彭越长叹一声,苦涩道:"来不及了……太晚了……"
  张离焦虑道:"你们继续纠缠下去只会两败俱伤,你永远也得不到他的!他是男人啊!大哥!"
  彭越断然道:"你所说的一切我早已知道,你不必多言。"
  张离继续道:"韩信他是男人,他是有尊严的男人!你这样做只会让他恨你,大哥!"
  彭越转过身去,平静道:"他只有恨才会记住我,而我……也不禁开始恨他……"
  张离神情大变,他难以理解深爱韩信的大哥怎么会突然恨起韩信!?爱一个人不是应该温柔吗?为何大哥会说恨字!?
  彭越轻拍张离的肩膀,轻轻道:"大哥言尽于此,你一定要再三考虑才是。"
  张离呆住无言,他看见彭越掀开竹帘走了出去。
  沉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第83章 混沌

  彭越离开偏屋时已经是将暮未暮的天色。他穿过一片熟悉的竹林,走进了一扇半掩的朱红铜门。此时竹阁内的蔷薇花开始残败凋零,水榭庭院中此刻充满的是花朵盛开的夹竹桃。暮色中,眩目的红白两色冲散去逐渐压抑的晦暗。
  身后走来一名手持托盘的侍女,盘中放有一个青色的药碗。她看见彭越站立前方,急忙跪地低头,轻轻道:"婢女见过将军。"
  彭越回首,注视盘中那碗漆黑的汤药片刻。他右手轻抬,说道:"你站起来说话。"
  "是。"婢女缓缓站起身。
  彭越问道:"这药似乎不该是这个时辰送来才对?"
  侍女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将军记得不错。不过韩公子最近执意吩咐我们多煎药几次,我们不得不……"
  彭越打断话语,不悦道:"你们为何不向我禀报?"
  侍女身子轻颤,害怕道:"是……是韩公子不让我们说出去……"
  彭越凌厉的黑眸稍微缓和,他端过盘中的药碗,吩咐道:"以后有任何情况都要立刻告诉我,你可要记住。"
  侍女点头道:"是。婢女紧记将军的吩咐。"
  鼻间萦绕着刺鼻的中药味,彭越细问道:"现在你们一天增加几次送药的次数?"
  侍女谨慎道:"一天大约三次。"
  彭越立时皱起眉头,心道:他的病似乎更严重了,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错?可自己心生恨意但也不能放手,恨他……似乎更恨自己……
  静思一会,彭越让侍女退下去请大夫前来,自己则手执药碗走向夹竹桃深处。
  不知何时,周围的夹竹桃花从红白相间变成了火红。花瓣随风飘散,眼前浮现了一片绯红的落花。
  转瞬间,彭越感觉似乎迷失了自我。他望着妖艳绽放的夹竹桃花,四处弥漫着夹竹桃的香味,只是一点也不浓郁,反而是很柔和的感觉。宛如无形网将人全身笼罩,最毒却也最柔,无路可逃。
  这时,花海深处传来一声树枝折断的声音。彭越循音从那个方向迈开脚步。
  "重言。"
  看见一袭水白衣衫的人站立花下,彭越不觉在几步之外停下脚步。
  此时的李渝身着绸缎面料的长衫,白皙的脸庞在暮色中焕发处珍珠般的光泽。醇黑的眸子在殷红中却是一片清冷优雅,散发着拒绝旁人靠近的气息。然而也正是这种冷漠充满了俘获人心的妖艳魅力。
  李渝早知是彭越前来。他依旧专注于手里折断的夹竹桃,根本没有抬眸看一眼彭越。他的内心充满恨意,同时,仿佛夹竹桃般混杂着纠缠不去的畏惧……那是肉体开启的某种感觉,让他战栗的想要逃离。
  彭越习惯眼前人的冷淡沉默。他伸手递去汤药,温柔道:"趁汤药还温热,赶快喝了吧。"
  李渝顺从的接过药碗,手指悄然的未曾碰触到那双伸来的手。他垂下头,闭眼慢慢喝下刺鼻的中药。
  彭越不期然看见李渝低头的同时一头柔柔亮亮的黑发,如绸缎一般的长发柔顺的散落在他的肩胛,腰部,漾出柔美的光泽。他似乎越来越美,是一种已超越男女界限,最为极臻的美。
  彭越掬起一缕乌黑的丝发,放至鼻间闻了闻,说道:"真香,甜得让人发腻的香味。"
  李渝保持平静的态度答道:"这味道你已经闻了近半年。"冷静的眸子中闪烁出难以掩饰的不悦。
  彭越上扬唇角,倾身逼近李渝。两人身高相差几公分,加上体格上的差异,更显露出彭越的压迫感。
  若是从前,李渝肯定不屑于任何人的威逼。但此时的他早已不是过去,体内暂时压抑的情欲随时都会爆发,他将所有的内力都用于克制日益强烈的欲望上。
  扑面而来的阳刚之气促使李渝下意识的想逃离。然而他右脚还未迈开,整个人就被压在几棵紧贴生长的夹竹桃边。
  彭越瞅了一眼跌落脚边的药碗,露出危险的笑容,顺势将手撑在李渝头顶的两棵夹竹桃上。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汤药都泼洒在地上。"
  耳边徐徐暖风让李渝不自觉的抖了一下肩膀。他睁大眸子,毫不退却的冷冷道:"你放开我。"
  下身被一双灵活的手指爱抚着,多情而又折磨的揉捏令李渝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紧绷起来,他微微扭动身体抵抗着慢慢复苏的欲火。
  彭越非常满意李渝难耐的表情。他忽然停下手,抚摸那绯红发热的脸颊,柔声道:"苏兰如你所愿离开昌邑。"
  李渝心口紧绷,顿时担心起苏兰的安危。彭越在他面前会失去理智,用常人难以预料的方式去解决事情……不知苏兰现在是否安全?自己是不是会害了她?
  彭越勾起李渝的下颚,令他不得不仰起头,四目相对。
  彭越微笑道:"苏兰是你的义妹那也是我的义妹,我不会伤害她丝毫。"
  李渝依然心里疑惑,张嘴想要追问,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指压在唇边。彭越加重力道,封住李渝的话,继续微笑道:"苏兰想去会稽叫他来是不是?"
  李渝轻轻的调整呼吸,克制住刚刚涌起的情欲,动也不动的注视着彭越。
  手指在微热的下唇来回摩挲,彭越降低声音,轻轻道:"我明日就带你去会稽城,让你在那里遇见梦魂牵绕的他……你心情应该很激动,是不是?"
  李渝听见'会稽'二字,静如死潭的心海瞬间泛起波澜,漆黑的眼眸闪烁着某种特别的光芒。
  彭越冷冰冰的,一双苍鹰般的眼睛紧盯住眼里人,更似要射穿李渝的内心。他猛的抓起李渝手臂用力拉进怀里,趁势搂住李渝的腰,另一只手则托起李渝的下颚。
  李渝双眉微皱,神情再也不是方才那么淡定自若。他挣扎的想要后退,彭越立刻凑上自己的双唇紧紧封住,贪婪的吸吮缠绞。
  强行从双唇中突破的舌头有种炙人的灼热感。这让李渝感到有些眩晕,他的身体习惯的贴住温暖的胸膛,双手本能的勾住彭越的颈子。
  两人相互拥抱的舌与舌交缠,用力吸吮。彭越左手在李渝身体敏感的部位不断挑逗,嘴唇更是深深热吻,像是要把印在李渝灵魂的那个影子全部抹拭掉一般。
  李渝的身体开始发热,那股热能在不经意的彼此摩擦过程中越燃越烈,恣意肆虐的烧尽身体每一个细胞,让他烦躁的扭动身躯。
  彭越似乎也察觉出李渝身体的变化。他冷冷一笑,松开了李渝的身子,狠狠托起李渝的下颚,讥讽道:"他若看见现在的你,不知会如何作想?"
  原本水漾漾的紫眸瞬间空洞,紧接着徐徐转变闪烁着痛楚的黑眸。李渝乏力的向后一退,绯红的脸颊透出一种异样的苍白。
  楚平早已忘记昔日的一切,此刻他应该是拥抱虞姬在怀……而自己,自己的肉体彻底沉沦欲海,不能自控的迷恋上内心憎恨的人……李渝裂痕累累的心恍然剧痛,似乎有一块殷红的血肉开始松动。
  彭越再次单手环住李渝的颈子,俯身吻住李渝的双唇。对方的空腔内还残余着自己的味道。彭越温柔的轻舔微微颤抖的舌头,从舌尖到舌根,最后热烈的吸吮起来。
  李渝内心竭力反抗,但身体却仿佛认主般再次炙热燃烧。胸膛急促的起伏,紫罗兰的眼眸闪动晶莹的光泽。
  彭越将手探进了李渝的下身衣内。李渝的身体瞬间紧绷了。然而,在仿佛软蛇般的缠绕下,李渝体内的力量逐渐消散,他瘫软在彭越怀里,通明般白皙的肌肤染上了酒红。
  "你的身体很喜欢这样。"彭越残酷道。
  李渝的嘴唇微微发抖,在手指碰触身体的每一瞬间,他都会难过而又恼恨的扭动身体。
  彭越轻捏手指间的粘湿,他左手微微用力拉住李渝的长发,逼迫那双美丽的紫眸注视自己。他微笑道:"他看见现在的你,肯定会情难自控。"
  李渝混沌的意志立时唤回一丝清醒,他闭上眼睫,轻轻道:"我想留在昌邑城。"他此刻又有何面目面对楚平!?
  折磨恼人的手指忽然缩了回去,身体的欲火让李渝忍不住低吟了一声。
  彭越轻轻一笑,低头替李渝系上衣带,温柔道:"会稽城将汇聚天下豪杰,我彭越识字不多怎能缺少你在身边?"
  李渝的手指突然感到剧痛,他低头看见彭越正捏住自己那枚戒指。他立刻拼命的要抽回手,却怎么也挣脱不了那双紧握的手。
  彭越凝神注视那枚羊脂白玉片刻,随后轻轻松开手,抬起头轻笑道:"我彭越会如你所愿,带你去会稽城见他。"
  李渝护住戒指,还想辩驳。却被外面稀落的脚步声打断。
  侍女在外面轻轻道:"将军,大夫已经在大厅等候。"
  彭越回答道:"明白。你先好生伺候大夫。"
  "是。"侍女应声回答,转身离去。
  彭越再次托起李渝的下颚,注视那双清冷的黑眸,温柔道:"走吧,让大夫替你再看一看。"

  第84章 混沌

  李渝扭头躲开彭越的右手,随后他折下一枝夹竹桃将柔亮的长发简单挽住,细长的眉下是一双清黑的眸子,宁静而优雅。
  彭越注视暮色中的白衣,散发出的清冷根本无跟不久前的妖艳联系起来。然而这两种相互对峙的美却在他的身上完美融合,似是殷红的夹竹桃花妖艳但蕴含毒素,让人欲罢不能。
  李渝抬眸,淡淡道:"大夫在何处?"他还不能认命,不允许自己被眼前这个人击倒,彻底崩溃。他不断提醒自己只要无爱定能摆脱欲海,他需要药物帮助自己,支撑那脆弱的意志。
  彭越唇角上扬,似笑非笑道:"我看见你这清冷而高贵的模样,真无法相信那个陶醉欢爱的人会是你。"
  "你已经开始恨我了。"
  李渝那平静超然的美丽容颜没有丝毫的波动。讥讽和羞辱都无法打破他的冷静理智,唯有在屈服于肉体快感的时候,他才会陷入混乱。
  彭越依旧笑意浓浓,柔声道:"你也恨我,是或不是?"
  温柔的声音却像是利箭射进李渝的心口,他垂下眼捷从彭越身边擦身而过。
  彭越顺势拉住李渝的左手,缓缓道:"你可曾记得我说过的话?"
  握住的手指微微颤抖,彭越浅笑道:"我曾说过你将因恨记住我一辈子……而我将因爱生恨,至死缠住你一辈子。"
  李渝用力抽回左手,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那张英俊的脸庞。他看见彭越凑近身,贴在自己耳边低语道:"你恨我,还恨之入骨。"
  李渝眼眸里射出精光,冷冷道:"你已经失去理智,彭越。"
  彭越伸手挑出挂于李渝胸前的因缘扣,朱红的颜色倒映在彭越的眼瞳里。他轻轻抚摸因缘扣,笑道:"我信天命,而你要逆天……苍天的恩赐果然是祸福相伴,不尽随人愿。"
  李渝保持平静的态度说道:"你若喜欢这东西就收回去。大夫等候已久,请你松开手。"
  彭越轻轻一笑,小心的将因缘扣放回李渝的衣衫内。而后他紧抓住李渝的手,拉住他朝灯火通明的竹阁走去。
  莫非他羞辱自己不够,还要当着外人的面宣告自己只是一个被禁锢的男宠!?李渝内心顿时涌起强烈的自尊,他愤怒道:"你放开我!"
  彭越惊讶于他强烈的反抗,几乎要挣脱自己的右手。他忽然双手搂抱起李渝,挑衅的勾起唇角继续前行。
  "你!"
  腰部的敏感处被力道适中的一掐,李渝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迅速咽了回去。
  "你若再动,我就继续。"彭越讥讽道。
  李渝身体顿时僵硬,清黑的眼眸深处浮现无言的悲哀。他原本只是体验简单的测试,却因自己付出真实的感情不能再笑看红尘,游戏人间。他此时不过是一只被折去双翼的苍鹰,渴望自由但被情欲的牢笼困住。
  彭越横抱着李渝来到大门外,才松开双臂让李渝重新回到地面。他挥手散去门旁的两名侍女,推开半掩的大门直径走了进去。
  李渝虽然心里羞恼,但求医治病的念头支撑他紧随其后,掀起衣摆走进屋内。
  头发花白的大夫看见两人一前一后从屋外走了进来,他连忙放下手里的茶杯,起身弯腰行礼道:"彭将军。"
  彭越和这位大夫关系不错,他示意大夫坐回榻边,热情道:"有劳张先生特意跑一趟,麻烦你再替重言仔细诊治。"
  张大夫颔首,谦虚道:"老夫一定尽力而行。"
  "重言,你来这里坐。让张先生好生替你看一看。"
  李渝点头来到张大夫对面坐下。而彭越则唤来侍女吩咐等会的晚膳。
  李渝在榻边坐稳,他抬眸看了一眼面前的张大夫,清黑的眼眸里迅速滑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厌恶。他心思比彭越细密,更关键的是他自己流连风月场所多年,看尽各种隐讳暧昧的目光。而此时眼前的这位老大夫,至从遇见自己第一面,他就察觉出那苍老的眼里隐藏着淫秽的目光。若不是他急于求医治病,而这张大夫的药方恰恰能减缓压制自己的情欲,否则他定饶不了这个年老色性的大夫。
  而张大夫不经意扫了一眼对面那张红颜如玉的容颜,沉寂已久的欲望忽然有破土而出的趋势。他急忙闭眼,深深呼吸,内心苦闷道:自己平生洁身自好,却不料遇见这一个身患奇症的男子。那双紫眸似乎有一种魔性,让他无法忘记,竟然……
  "哎……"张大夫烦恼的摇头,轻叹道。
  彭越听见大夫的叹息声,立刻转过身来,神情紧张的问道:"张先生……重言他……"他的心被紧紧揪住,难以控制的生生作痛。
  张大夫是因为自己而心声感慨。他见彭越误会,连忙松开李渝的手,站起身轻轻道:"将军不必担忧,韩公子的病情虽有所加重但还可以控制。"
  彭越立时送了口气,说道:"麻烦张先生写下药方。无论何等药材你尽管写就是。"
  张大夫眸子一转,微笑道:"有劳将军挪步,我在里屋将方子写给你。"
  李渝心系自己的病情,想要站起身却被张大夫制止住。
  "韩公子身体不适还是在此静候,老夫很快就会写完药方。"
  彭越附和道:"婢女已经端来晚膳,你自己先吃不用等我。"
  李渝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只能郁闷的坐回矮榻。
  清淡可口的菜肴一盘又一盘盛上来,发出温温的热气。
  桌面的竹筷未曾移动,李渝支着胳膊,目光停留在远处的屏风处。
  方才张大夫的目光闪烁不定,肯定有事情隐瞒自己……现在又婉转的拒绝他进入里屋,是不是自己的情欲已经严重到难以控制的地步?李渝的脸色逐渐泛白,手指间握住细细的冷汗。他不敢往下面细想,如果真的发展到那一步……他是不是将永远被囚禁在这个囚笼里?
  呼吸开始急促,他强迫自己不停寻找希望来点亮即将晦暗的世界。
  他是韩信,是帮助刘邦打下大汉江山的功臣,历史不会让自己断送在这一点……绝对不会……李渝手指紧扣住桌边,他居然用最不愿意面对的事实来鼓励自己,增加自己的信心。
  "多谢张先生。"
  "将军可听明白老夫的嘱咐?"
  "在下心里清楚。"
  听见两人简单的回话,李渝稳了稳心神,站起身走过去,问道:"张先生方子已经写下?"
  彭越递过手里的竹卷,笑道:"我也不认识几个字,你自己拿去看吧。"
  李渝接过竹卷,全部的心思都专注于药方上,丝毫没有在意两人的离别。
  手中的方子加重了药量,同时增添几种凉性的几味药材,似乎没有什么奇特之处。李渝不解的坐回榻边,怔怔的注视墨字竹卷,眉宇不觉轻皱。自己的歧黄之术不算精通,但依稀可以看出这药方对病情似乎没有显著的效果才对……莫非,真的如自己所料那般?他深深呼吸,闭眼平息心里的波动。
  彭越不知何时来到李渝身边,一边抚摸他肩膀的长发,一边柔声道:"张先生说你的病情并不严重,不要太过担心。"
  李渝斜视彭越一眼,沉默没有回答。他觉得彭越是一个拥有复杂性格的人——他昔日对自己的温柔体贴在彼此的对峙下逐渐褪去,更多的时候是故意挑逗讥讽自己,让自己不自觉的去恨他……彭越此时的温柔让李渝反而心生不安,坚定自己的猜测。
  彭越霸道的拿过李渝手里的竹卷,笑道:"你今天早点休息,明天我就要带你远去会稽。"
  李渝眼露纷乱,平静道:"我不想去会稽城。"
  彭越托起李渝的下颚,手里的力道显示出他的不容拒绝。
  "你必须去,明天一早出发。"
  下颚的剧痛让李渝轻轻皱起眉头,眼里尽是一片冰冷。
  彭越俯身温柔一吻白皙的额头,轻轻道:"今天你自己睡,我还有事情处理。"
  李渝眸子一转,心道:他近半年来每夜都与自己纠缠在榻间,今天居然会破例离去,不知有何等要事?
  彭越不理会李渝的沉默不语,独自站起身吩咐伺候在旁的侍女,而后走进漆黑的夜色里。
  当晚,李渝辗转反侧,彻夜未眠。他回忆起年少时自己与楚平在会稽书院的一幕幕,似水般缓缓流逝……昔日两人的相互斗嘴如今想起也很是甜蜜,他情愿用现实的光阴换回这里的那漫长更是短暂的三年书院时光。
  不知道楚平此时在做什么,是否如自己一般远望天边的银月。李渝斜靠在细格窗边,银色的月华倾洒在他全身,流溢出淡淡的忧郁。他渴望遇见楚平,但又不愿意楚平看见现在的自己……这个被折去翅膀的自己。

  第85章 混沌

  次日清晨,天边泛起白露,窗外的树梢涂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铜镜中一只修长的手正轻轻的、慢慢的抚摸着白皙的脸庞。一头乌发流泉似的散了开来,映着雪白柔润的肌肤,染黑了细长清亮的双眸。
  李渝怔怔注视着镜中的容颜,忽然觉得熟悉而又陌生……他从前虽然长得秀气但决不是现在的阴柔,那是一股骨子里散发出的旖旎。容貌似乎伴随着肉体的沉沦在悄然改变,变得趋于自然,最为极臻的美。
  怎么会这样……李渝细眉微蹙,双眼流露出忧郁的神情。
  身旁的侍女走上跟前,轻轻道:"韩公子,将军吩咐今天要长途奔波,请你尽快更衣前往府邸外。"
  李渝心道:彭越昨夜离去至今未曾见过一面,这样的情况太过反常……不知道他在忙碌于何事?
  李渝点头,说道:"我知道,你将药给我端来。"
  侍女依然站立原地,问道:"韩公子今天准备穿什么衣衫?婢女好前去准备。"
  李渝随口道:"灰色的衣衫。"话音还未落地,他心里立刻苦涩起来。灰色是楚平最爱的颜色,不知不觉中他也爱上了这个颜色。
  "是,公子。"
  侍女答应后很快从衣箱取出绸缎面料的灰色衣衫,递到李渝面前。
  李渝注视灰衫片刻,无声的笑了笑。他现在肌肤敏感不能受刺激,丝绸的面料似乎是自己唯一的选择。他拿过衣衫披上身,低头系紧灰色衣带,随后对镜仔细打量。他不能在彭越面前流露出分毫脆弱,被他抓住自己的弱点。
  "公子,汤药来了。"充满刺鼻中药味的药碗端到桌面。
  李渝将药碗端至嘴边却没有喝下。他闻出这副药剂和以前的有所不同,隐隐有一丝腥味。
  李渝问道:"这汤药可是你亲自煎熬?"
  侍女说道:"是婢女亲手煎的,是不是今天药比较苦涩?"
  李渝平静道:"跟以前的有些不同。"
  侍女解释道:"昨晚张大夫新写的方子增加了几味药材。公子请趁汤药温热赶紧喝下,将军还在府邸外等候您。"
  侍女的语气不卑不亢,对李渝的疑问简单解释后反而有几分威逼的意思让他尽快前往。
  李渝轻挑剑眉,冷冷看着跪在地上的侍女。直到侍女因膝盖的疼痛微微颤抖身子,他才右手一拂,冷冷道:"你站起来吧。"我虽身困牢笼,但还轮不到你来威胁自己。
  侍女明白方才是李渝故意给自己的下马威,她缓缓站起身谨慎道:"谢谢公子。"
  李渝放下手里空空的药碗,沉默的看了看脸色苍白的侍女,而后掀起衣摆,淡然离去。
  他来到府邸门前时,正看见面容疲倦的张离从身边走过。李渝平时与张离关系还算不错,这次苏兰小住昌邑期间更是多亏张离的细心照顾,他不由对张离新增几分好感。
  李渝唤住擦肩而过的张离,轻轻道:"张离兄。"
  张离回首,见是甚少露面的李渝不觉有些诧异。他内心忽然想起昨天大哥偶然吐露的心事,知道李渝近半年被大哥囚禁,丧失男人的尊严……他同情李渝的遭遇,也可怜大哥的情路无望,由爱生恨究竟会是怎样力量?
  张离收拾心情,微笑道:"重言兄,别来无恙。"
  李渝笑道:"在下见张离兄面露憔悴,可是近日身体欠佳?"
  张离摇头,大笑道:"没有,没有!多谢重言兄牵挂,我只是连夜准备马匹没有休息好而已。"
  李渝循音想前方远望,看见宽阔的官道上有十多匹骏马,马蹄踏过青石地板发出清脆的响声。
  李渝的脸色顿时忽暗忽明,眼眸深藏泛起浅浅的畏惧。他若骑马前去会稽城,身体和马匹的不断摩擦,且不是会激发起自己的情欲!?怕是喝再多的汤药也无济于事。
  张离见李渝忽然沉默不语,不解道:"韩公子?"
  李渝上扬唇角,藏而不露道:"没事……方才看见眼前这数匹骏马,不觉担忧起苏兰此时可否平安?我若早知彭越要去会稽城,就不会让她昨天独自一人远去淮阴。"
  张离立刻惆怅道:"大哥若早一点告诉我,或是不拦住我!我定不会让她离开!"
  张离的失态令李渝心生好奇,他忍不住细问道:"张离兄似乎很关心在下的义妹。"
  张离摸了摸头,尴尬道:"还好,还好……只是昨天相差两个时辰的功夫,苏兰姑娘就已经不辞而别,让我感到有些遗憾。"
  李渝眸子一转,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从身后传来。他连忙转过身去,提防的注视着漫步走来的彭越。
  彭越今天身着黑色衣衫,黑色的发带将长发简洁利落的束起,垂在前额的头发在他的脸上拉出一道阴影,却丝毫不损他英俊阳刚的容貌。细看之下,他有一种说不出的狂野气息,却又不失豪迈的气势。
  彭越走进李渝身边,紧贴在他的肩膀,笑道:"张离,你准备的马匹可备齐?"
  张离看了一眼相依而立的两人,回答道:"大哥,马匹全部到齐。我们是否需要再增添护送的队伍前行?"
  彭越摆手,说道:"不必。这次项梁是邀请天下豪杰汇聚会稽城,他是一方霸主不会做出有损联盟和气的举动。如果我们率兵前往,反而会惊动官府打草惊蛇。"
  张离佩服道:"还是大哥看得远!大哥,我特意挑选的马匹你看满意否?重言兄也可试一试!"
  目光徐徐掠过身长蹄大,嘶鸣嘹亮的马匹,彭越轻轻一笑,说道:"不错。不过你为何没有准备一驾马车?"
  张离侧头看见身材修长的李渝,疑惑道:"我们此番路途遥远,大家策马前行是最节省时间。莫非重言兄不会骑马?"
  李渝目光闪烁,内心的自尊,肉体的情欲,让他脸色泛白一时不知如何抉择。
  彭越右手落在李渝的肩膀,手指勾缠住一缕青丝,笑道:"你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肯定不会骑马。还是让张离特地给你准备一驾马车为妥。"
  彭越的语气甚是挑衅,简直在告诉张离,他看待李渝不过是一个柔弱女子。
  李渝心知彭越是故意刺激自己,故意羞辱自己,但倔强的性格,强烈的自尊让他不甘示弱道:"不必,我会骑马。"
  彭越微微用力拉住手里的青丝,轻轻道:"路途遥远,你可要想清楚。"
  李渝深深呼吸,平静道:"完全没有问题。"他抬眸,看见彭越的脸色有些发白,漆黑的眸子闪烁着光芒。
  彭越眼里的笑意逐渐冷却,他忽然松开手,快步走到左前方忙碌的人群处,大声道:"阿鱼你过来!"
  人群中走出一个红衣少女,她的手中捧着一个皮囊水壶。
  阿鱼走上跟前,轻轻道:"将军,韩公子今天的汤药都已经装在皮囊里。"
  彭越拿起皮囊掂了掂重量,吩咐道:"你在多准备些药材,以备不时之需。"
  阿鱼犹豫道:"将军,这些汤药足够了……"
  彭越沉声道:"我知道轻重缓急,你去准备吧。"
  阿鱼暗自看了一眼远处的灰衣,弯腰回礼转身离去。
  彭越手执皮囊回到李渝跟前,张离不知何时已经离去。他微笑道:"这是你今天的汤药……如果撑不住就告诉我……"
  李渝拿过皮囊,抬起下颚,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彭越。
  彭越轻勾他的下颚,笑道:"我倒要看你能撑到何时?"
  李渝立刻扳过脸去,他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只留下自己独留原地。
  清凉的细风吹动头发,李渝缓缓来到一匹黑马跟前。他伸手抚摸结实的马背,聆听起伏的嘶鸣声,心绪不自觉的飘向遥远的过去。他曾经也是如此站立在马边,和楚平驯服野性的骏马。那时两人的意气风发,策马奔驰是如此的清晰,如此的遥远……让他内心生生作痛,悲叹苍天弄人。人依旧,可一人尽忘前尘,一人沉沦欲海……莫非这是阅世盘要托兰人,要自己经历的一切?
  "韩公子,请上马!"
  李渝闭眼叹息一声,他不知道此番前去会稽会在怎样的情况面对楚平,不知道彭越心里又盘算的是什么……他内心既是渴望,但隐隐畏惧。
  也罢,也罢……先顺从历史当作韩信,尽快挣脱欲海方是上策。李渝睁开眼眸,右手撑住马背,借力跨上黑马。
  "重言兄骑术不错"远处的张离大声笑道。
  李渝颔首答谢。
  黑马因被人骑上不由来回走动,下身轻轻的摩擦挑起体内抑制的情欲。李渝的呼吸逐渐急促,白皙的脸颊浮现薄薄的绯红。他连忙深深呼吸,竭力平息情欲。
  彭越牵马走到李渝身边,挑眉笑道:"重言,咱们走吧。"
  李渝勾起唇角,漆黑的眼眸里一片冷清。
  "走!"
  彭越大喝一声挥鞭策马奔跑前去,众人附和大笑紧跟其后。
  李渝眉头轻皱,咬牙也双脚用力一夹马肚。黑马嘶鸣一声,马蹄顿时扬起滚滚灰尘。

  第86章 混沌

  彭越一行顺商道南下,过济北郡、九江郡,抵达会稽城时已经历时十天有余。期间他们因数人骑马赶路,为躲避官府的盘查均是绕城而行,夜宿偏僻客栈,来到会稽城下正是卯时。紧闭的古城门缓缓开启,商旅农民争相出入城门。
  李渝骑马缓缓跟随在众人的后面,此时他修长的身躯僵直坐于马背,黛青的眉下是一双沉静似水的眸子,只是一直紧握缰绳的双手出卖了他刻意伪装的平静。这是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此刻指甲陷入手心内,印出四个殷红的指痕。
  彭越从前方骑马回头走来。他走到李渝身边牵住缰绳,注视着脸颊染上薄红的李渝,微笑道:"重言,这会稽城也算是南方大城,和北方的历城相比谁更让你喜欢?"
  李渝依旧骑马慢慢前行,只是背部不自然的向前微倾,陷入手心的指甲不浅反深,像是在忍受着什么。灰色的衣衫与马背紧贴处早已粘湿,那股热能在马背不断的摩擦过程中越燃越烈,他不得不耗尽全部的精力去应付那一刻不停的欲望冲击。
  彭越一眼便看穿李渝假装的外表。他趋马靠近,伸手随意碰触了一下微微颤抖的肩膀,指尖果然传来一股热流。
  李渝立刻肩膀一抖,听见彭越伏在自己耳际,低语道:"我还真小看了你,居然能撑这么久。"
  浓浓的阳刚之气从耳边扩散开来,脸颊的薄红逐渐变成绯红,李渝双脚将马肚夹住,紧得不能在紧,引起黑马的一阵骚动。
  "唔。"
  短促低声的呻吟飘入彭越耳力,他大笑一声,伸手替李渝牵住缰绳,稳住黑马,乐道:"你这模样被他看见,你说会有什么反应?"
  李渝回头看了一眼彭越。他的目光很漠然,也很冷峻,虽然很快被浅浅的紫罗兰色冲散。
  彭越对这股目光无动于衷,他松开李渝的缰绳,说道:"我们很快就要进入会稽城,很快就会遇见你朝思梦想的那个人。"他看见浅浅的紫罗兰色瞬间褪去,醇黑的眸子里泛起了一点点波澜,如同一缕清风自双瞳间掠过。
  彭越不觉捏紧了自己的缰绳,唇边的笑意依旧浓浓。他回头注视已经缓缓开启的古城门,城内似乎有一队人马从里面走出。
  不知何时,远方传来悠悠的钟鸣声,浑厚,悠远……
  李渝循音望去,他不由痛楚的勾起唇,眼角弯成了一朵有些忧郁的微笑。多年未曾听过的书院钟鸣声再次在他耳边回荡,他仿佛又回到那一个平静而又承载太多思念的少年时光。也是在这里,他情不自禁的投入自己的感情,不能自控的一步又一步陷入红尘,深陷其中浑然不觉。等他察觉时,已经是生生被钉死在红尘浮世里,但也不怨不悔。
  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在巨野泽偶然相遇一夜的自己……李渝垂下眼捷,掩去眼里的波动。
  古城门终于完全打开,城内率先走出一队训练有素的士兵,散开人群分别站立于左右两侧。
  紧接着,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士兵大声喊道:"今天项大人有贵客来访,有劳各位乡亲多多包涵,请从右边空余的小道依次进城。"
  守候已久的商旅农民虽心里略有不满,但相比秦朝管辖的城池又好上许多。毕竟官府的人还特意相告也预留通道,若是在其它地方肯定会等候所谓的贵客进城,他们才能进入。于是商旅农民顺从旨意纷纷走到右侧,排队依次进城。
  显然,专门空出的宽阔道路是为迎接彭越等人准备。
  张离趋马来到彭越身边,轻轻道:"大哥,想必是项梁派人前来迎接咱们。我们是否应该下马以示有礼?"
  彭越正欲点头同意,却看见城内走出一队人马,策马走在最前面的那人身着一袭灰衣,眉目飞扬,轮廓深邃,重瞳的眸子里尽是沉稳锐利。
  彭越举起马鞭,冷冷道:"大家站在这里不许向前,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下马。除了韩信,你们全部都给我退到身后,排列整齐把我彭越军的气势拿出来!"
  "是!"众人立刻大声答应道。
  李渝强作镇定的盯住那张梦魂牵绕的容颜,他的手不自觉的颤抖,呼吸逐渐急促。
  彭越见李渝专注的神情,心里顿时涌起一股妒嫉。他猛的紧紧抓住李渝的右手,浅笑道:"没想到迎接我们的会是他,你此刻是不是很兴奋?你的身体都开始发抖了……"
  手腕的力道似要将自己捏碎,剧痛让李渝不得不抽回心神,转过头来。他抬眸,用冰冷的眼神回应彭越波动的目光。
  李渝第一次开口,说道:"两军相遇,请不要失去自己的礼节,让他人笑话。"
  彭越依旧紧抓住李渝的手,将他的右手举在自己胸前。任李渝如何用力也不能挣脱。
  李渝立时挑眉,怒道:"楚军马上要走来,你莫非要我们颜面尽失?"
  李渝的训斥唤醒彭越的理智,他狠狠的看了一眼李渝,用力松开紧握的手,一字一句道:"你别以为有他在,你就可以离开我。"随后他上扬唇角,面露微笑的回过头去。
  在彭越回头的瞬间,李渝看见他的脸颊有些苍白,失去了昔日的光彩。
  话说楚平从叔父处得知今天自己迎接的贵客竟是割据北方的彭越,他不由回想起半年前自己在昌邑城与彭越的赌约。彭越已经在半年时间内揭杆起义,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领北方三座有力城池,割据一方。如今看来,自己倒也小瞧了这粗汉彭越。不知他又想要从自己身边索取何人?
  楚平双腿轻拍马背,从城内缓缓走出。他由彭越不禁想起那个只有三面之缘的书生,韩信。那书生长相清秀也不算特别,在巨野泽的那一晚相处中他对自己似乎是冷冷冰冰,即使到了后面他态度略有缓和,但也不是特别热情……为何会给自己留下深刻的印象?那张眉清目秀的容颜为何会时常浮现在自己眼前?
  也不知他现在身在何处?那次前去拜访见他从彭越住所走出,不知这次是否会一起前来?楚平闭眼,轻轻叹息一声。
  身边相伴而行的虞姬见楚平剑眉微蹙,似是被忧郁锁住。她微微倾身,低声道:"夫君为何事烦恼?"温柔的声音似暖暖春风吹动满池春水。
  楚平拉回心神,柔声道:"无事,只是偶然思及数月未见的一位友人。"
  虞姬体贴道:"夫君现在迎接彭越将军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切莫分心。"
  楚平笑道:"多亏虞儿提点。方才我还不愿意你陪我前往,如今看来真是自己的不该。"
  虞姬抿嘴道:"虞儿刚刚任性,夫君没有怪罪我已是怜惜。"
  楚平注视那双顾盼流情的美眸,宠溺道:"虞儿若是喜欢,只要不是关系重大的要事夫君一定答应于你。"
  虞姬手指前方,轻轻道:"夫君,彭将军已经在前方等候。我们赶快过去吧。"
  "嗯。"
  楚平剑眉飞扬,伸手挥动马鞭朝前方走去。
  楚平策马走到彭越的几步之外,他忽然看见方才正思及的那一个书生。他居然和自己身着一样颜色的灰色衣衫,骑马站立与彭越的身边。那人乌黑的头发用青玉簪子简单挽住,映衬出白皙光滑的肌肤,犹如骨里发出光泽的珍珠。
  自己怎会用赞美女子的言词来形容眼前的人……楚平忍不住再次看了一眼李渝,发现黛青的眉下,有一双温柔而寂寞的眸子正注视着自己。他不由一怔,愣愣的回视过去。
  四目遥遥相望,看似有情却是不识。
  而彭越则细细打量着楚平身边的素衣女子,他原以为李渝沉沦情欲时的美貌已经是人间极致。然而当他第一眼看见虞姬时,就立刻发现自己彻底的错了……如果李渝是盛夏里招蜂引蝶的美艳名花,虞姬则是一夜即逝的昙花,然而短暂的光热足以灼伤任何的双眼。
  彭越勾起唇角,眼里闪烁着某种光芒。他绝不会因虞姬的美貌而动心,不过她的出现却大大增加了他的信心。
  虞姬向两人浅浅一笑,就是这么样轻抿淡唇,已是令天下的男人都为之窒息,身后众人的眼里瞬间染满爱慕。
  虞姬回礼后,对发怔的楚平柔声道:"夫君。"
  李渝恍然听见'夫君'二字,立时有种身体被撕裂成两半的错觉,他似是能听见自己血液急速下降的声音。手,脚刺骨冰冷,僵硬得无法动弹。他看见楚平回头对虞姬温柔的笑,重瞳的眼眸里尽是宠溺。
  他还是敌不过历史,赢不了宿命里的虞姬,是不是……李渝眼眶酸涩,他用尽全身力气握住缰绳,竭力保持自己的冷静理智。他不过是忘尽昔日的一切,我不能怨他,我也早已无路可退……李渝深深呼吸,心里不断对自己解释道。
  楚平似乎感觉到停留在自己脸上的目光,他回首,看见那一双清黑的眸子泛起浅浅的涟漪,那比流水还温柔,比烟花还寂寞的眼神让他的心生生痛楚起来。
  自己怎么会这样……似乎在这书生面前总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绪……楚平皱眉,暗思道。

  第87章 混沌

  两人相互对视,相识中带着几分冷淡。
  这一切尽落彭越眼底,他从楚平的目光中读出他对李渝情淡若水,万般柔情全部倾心于身边的这位绝色女子。彭越挑眉细看,不由勾起一抹自信。他此番带李渝前来似乎作出一个平生最明智的决定。这名唤作虞儿的女子,她的美貌远远在于李渝之上,甚至是拥有紫眸的李渝也要稍逊她一筹……难怪项羽会对李渝无动于衷,所谓的痴恋怕是李渝的一厢情愿而已。
  彭越经过这么一思索,心情大乐。他手持马鞭,双拳相握,首先开口道:"项羽兄,别来无恙。"
  楚平目光微顿,停留片刻方从李渝的脸上移开。他稳了稳心神,也双拳相握,有礼道:"半年一别,彭越兄越发精神了。"
  两人身躯直挺,唇边含笑,不过任何人在旁都能感受到那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如果说楚平散发的是霸气,那么彭越流露出的豪气不差分毫,处于相互对峙的情形。
  楚平心道的是:自己在昌邑城那一次赌约已经略处下风,此番再见彭越决不能输于他。他虽于彭越只有仅仅的一面之缘,但不知为何,他心里隐隐觉得彭越将会是自己今后的一个重大威胁。
  也许是彭越身上的气势,也许是他半年内迅速崛起的速度……自己不得不谨慎防备于他。楚平暗自看了一眼对方,残留的余光落在旁边那张白皙清秀的脸庞,他看见那一个书生依旧怔怔注视着自己,清黑的眼眸里闪动着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虞姬见楚平忽然怔住不言。而彭越只是面露微笑,丝毫没有下马的意思……分明是有意让楚军先行下马,有礼于他。她顺从楚平的目光向前方望去,第一次注意到那个红颜如玉的书生,正与自己的夫君沉默相望。
  这个人好生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虞姬明眸一转,细细打量李渝一番,她才拉住楚平的衣袖,柔声道:"夫君,我们该下马才是。"
  楚平拉回心神,心中暗奇道:自己今天究竟是怎么了?为何会因这个书生多次失神……莫非真是自己前世亏欠他不成?他忍不住回看了李渝一眼,那波动的目光再次搅乱他的心绪,迫使他连忙扭过头去,不敢再看那书生一眼。
  虞姬秀眉微蹙,重复道:"夫君?"
  楚平向虞姬投去温柔一笑,而后转身对彭越爽朗笑道:"彭越兄请下马,漫步江南古城肯定别有一番情趣。"紧接着,楚平率先单手撑住马背跳了下来。
  彭越满意的点点头,举起马鞭,说道:"大家下马。"
  李渝骑于马背,他的目光停留在楚平身上,未曾挪移分毫。他看见楚平从马背稳稳落地,那身姿依旧如昔日般矫健。阳光照耀在那张英俊的脸庞,夺目得让他眼眶隐隐酸涩。
  楚平走到虞姬身边,伸右手,温柔道:"虞儿,把手给夫君。"
  虞姬羞涩的点点头,伸出白皙的纤手,递了过去。
  这一幕完完全全落入李渝的心里,他看见楚平宠溺的搂抱住虞姬,小心的将她从马上抱下。两人的青丝在风中纠结缠绕,似是一丝丝细而柔的情丝紧紧缠住李渝的心脏,疼痛得难以呼吸。
  楚平将虞姬搂入怀里,稳稳落地。随后他抬起头,看见只有一人骑于马上,就是那一个唤作韩信的书生。依照现在的情况,他应该因那书生的无礼而心生不悦才对,为何他此时没有丝毫的不满?只是很平静的对视着他。
  彭越抬头看了看神情专注的李渝,不由快步走到黑马边。他伸手拉住缰绳,引起黑马一阵骚动。
  马背的颠簸重新刺激着早已肿胀不堪的分身。李渝肩膀一抖,乏力的垂下头,清黑的眼眸里漾起浅浅的紫罗兰色。
  彭越伸手搂住李渝的腰,腰部的刺激让李渝暗自挣扎,他用不可闻及的声音对彭越斥喝道:"你放开我!"
  彭越依旧没有缩回双手,反而环搂住李渝的腰,用力将他抱下了马背。他将李渝抱下马的姿势是横抱,顺势在空中一转,引起李渝浑身的僵硬。
  李渝悲哀的闭上眼睛,唇边勾起一抹苦涩。彭越这一个举动其实是间接的告诉在场所有的人,他对自己的所有权……他,韩信现在只是彭越的傀儡而已。
  彭越轻轻放下李渝,两人肩膀相依,关系的亲密任谁都可以窥见一二。彭越飞扬剑眉,笑道:"韩信身体不适,大家切莫见怪。"
  在场众人附和的点点头,但是不断射来的疑惑目光,烧得李渝脸颊发热。他背对着楚平,不敢转身注视他……他此刻不知道如何收拾心情,重新绽放出虚假的笑容。
  "夫君!?"
  虞姬的纤腰被楚平的右手搂住,腰部忽然袭来的痛楚,让她忍不住低吟出声。她疑惑的抬眸一看,那双重瞳的眼眸中闪烁着凌厉的光芒,冷静中蕴藏着一触即发的危险。
  似乎没有什么理由,楚平在看见那个书生被彭越凌空抱起那一瞬间,心中一股无名怒火就直往上冲。他看见那双清黑的眼眸里流露出无言的悲哀,更是不能自控的握起拳头,有种想要冲上去的冲动。
  虞姬轻轻握住楚平的胳膊,手中的微微颤抖让她再次秀眉微蹙,低声唤道:"夫君,你这是怎么了?"
  声音轻轻柔柔,似湖面掠过的暖风,抚平楚平心头燃烧的怒火。
  重瞳的眼眸逐渐清澈,楚平愕然的盯住那抹背对自己的灰衣,大惊道:自己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似乎是本能的想要将那个书生从彭越身边拉走,想要……楚平猛的退后一步,眼里尽是难以置信。他竟然想要将那书生拉入自己的怀里!自己怎能有这样卑劣的想法!?且不说自己身边已经有虞姬相伴,但凭他是一个男人就已经有为伦常礼教,世俗不容!
  楚平连忙挥散去脑海中可怕的念头,他用力闭上眼睛,随后睁开眼眸,重瞳内恢复昔日的沉稳冷静。他回头对虞姬温柔一笑,伸手搂住她的腰,将柔软的身子紧紧贴在自己怀里。他试图依靠虞姬的气息去稳住自己的心神。
  虞姬顺从的倾倒在楚平怀里,淡淡的目光静静停落在远处的两人身上。
  彭越冷笑的对视着楚平射来的目光,那带刺的眼神……直面这样的眼神,他的心里不由升起一阵痛快。他伸手将李渝转过身来,态度温柔而又霸道。
  李渝低头深吸一口气,敛去所有的情愫。他平静的抬起头,唇边含笑淡若春风。
  彭越暗自拉住李渝的衣袖,逼迫他跟随自己一同走到楚平面前,方悄然松开手。
  彭越笑道:"项羽兄,敢问这位是……"
  楚平的目光一直紧盯住李渝,从他被彭越轻碰转过身,到此刻他的衣袖被彭越暗底拉扯……全部都尽落重瞳眼眸。这不经意的一举一动无不是在向外人述说他们两人关系非比寻常,楚平不觉又回想起那一次李渝从彭越家走出的情景,那时他似乎青丝披肩没有梳理,莫非……脑海里火光一闪,楚平似乎连周身的毛孔都缩紧了,心脏猛然被揪住般作痛。
  难道他和彭越是……不,这怎么可能,龙阳之癖世俗难容!楚平立刻否定自己的猜测。或许是他自己本能的不愿意承认眼前的一切,他不由自主的再次燃起怒火。
  李渝注视着那张梦魂牵绕的容颜,恍然察觉出那双沉稳的眼眸里隐隐泛起波动。他心头轻颤,暗喜道:莫非他还记得自己不成?是不是方才的一幕唤回昔日的零星回忆?
  彭越见楚平睁眼怒瞪自己,他勾起嘴唇,重复道:"项羽兄,可否将身边这位美貌女子介绍给大家认识?"
  楚平松开虞姬的腰,说道:"这位是在下的夫人,虞姬。"平静的声音隐隐透出一丝怒火,连楚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彭越弯腰,对虞姬有礼道:"在下彭越,见过项夫人。"
  虞姬浅浅作揖,正欲回答,却被楚平的话语打断,怔在一旁。
  楚平脱口道:"她是在下的妾侍,彭越兄不必行此大礼。"
  此言一出,虞姬脸色瞬间苍白,而李渝则是眼里闪出明亮的光芒。
  李渝内心一阵狂喜,心道:他一定还隐隐记得自己,残留有他们昔日的影子……否则以虞姬的美貌,楚平又怎会委屈她收为妾侍!?他心情轻快,也有几分心思打量起眼前的虞姬。他以前曾于虞姬有过一面之缘,只因当时心情悲痛没有认真看过虞姬。如今一看,他发现虞姬长得确实很美……也许只有阅世的容貌可以与她相提并论。
  思及阅世,李渝不自觉的又看了一眼沉鱼落雁的虞姬。阅世是托兰人所创造,应该是拥有人类所有美丽元素的综合体。而虞姬居然可以和他相比,倒也真可谓是命运的鬼斧神工,孕育出这样的绝色女子。

  第88章 混沌

  四人之间的空气瞬间凝滞,混杂着不同的念头。
  楚平的话语还未消散,他本人就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脱口而出话意味着什么。自己怎么会说出伤害虞儿的话……他与虞姬相识在数年前,那时他刚刚失忆是心情最沮丧、最艰难的时刻,正是虞姬的温柔体贴陪伴他度过最黑暗的日子,从昔日的迷茫中重新走了出来。他发现虞姬不仅容貌倾国而内心也是非常的善良,自己也慢慢宠溺怜爱与她。
  楚平叹息一声,回头温柔的握住虞姬的手,用怜惜懊悔的目光表露自己的歉意。他当初迎娶虞姬时按理应该是尊位正室,可他内心的最深处,他自己都无法触摸的地方却若有若无的抵触着叔父的安排。结果他选择本能的意识坚持纳虞姬为妾室,那样的决定引来叔父和范先生的强烈不满,而他自己都觉得隐隐有些荒唐……可他当年做的荒唐事还少吗?仅仅是电光火石一闪的念头,自己就坚持字'羽',要别人从此以后唤作自己为'项羽'。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别人称呼自己是'项羽'时,他的心情就莫名的愉快,似乎在为再也寻不到,触摸不到的昔日……也许是遵守昔日的一个诺言而高兴吧。
  楚平伸手抚摸虞姬白皙的脸庞,轻轻道:"虞儿,刚才是为夫一时口误,你切莫放在心上。"
  也罢,都已经过去多年……叔父和范先生不久前旧事重提扶虞姬为正室的事情也该决定了。自己既然已经从茫然的过去走出,何必还要继续伤害身边的人?正好趁这次各路英杰汇聚会稽城,正式替虞姬办一个隆重的仪式才对。
  虞姬羞涩的垂下眼捷,苍白的脸颊晕出绯红,美得不可方物。她握住楚平的手,低语道:"夫君,这里有外人在场。"
  楚平轻轻一笑,说道:"无妨。"
  他转过头去,赫然看见那个书生的眼里黯然无光,宛如一潭死水。他的心脏不由被外力紧抓,痛楚的皱起眉头。自己为何会因这个书生而心痛,无法保持往常的沉稳冷静?楚平通过自己几次失态,终于发现他无法面对那人的目光,淡淡的哀怨似是无形的线牵引着他的喜怒哀乐。
  楚平别过头去,不愿意,也不敢再看一眼那书生。他怕自己再次失态,再次不自觉的怒火中烧,烧尽自己的冷静理智。
  彭越看了看楚平右手间的那一枚羊脂白玉,唇边的笑意逐渐不再那么自然。他伸手握住李渝的右手,毫无顾忌的将那枚羊脂白玉握入手心里。
  李渝顿时脸色大变,回眸暗瞪彭越,但看见那有些苍白的脸上散发出强烈的占有欲。他不觉微微别过脸去,他的尊严在今天的这一幕被击碎,不知今后外人会如何谈论自己。
  彭越牵过李渝,笑道:"这一位是韩信,在下的谋士。"
  虞姬看了一眼神情复杂的李渝,微笑道:"在下虞姬,见过彭将军,韩公子。"
  彭越咧嘴笑道:"夫人长得真是倾国倾城,项兄好福气!"
  李渝收拾心绪,回过头重新绽放出笑容,有礼道:"在下韩信,见过项夫人,项将军。"
  他抬眸,看见楚平正注视着自己,重瞳的眼眸里尽是沉稳冷静,再也找不出一丝波动。他暗叹道:不愧是楚平,他的气量才华早在多年前自己就已经发现,他绝不是史料记载中的项羽,那一个狂暴浮躁、气量狭窄的西楚霸王。史料记载的内容和历史上真实的项羽是有很大差距,或许是后来汉朝为了美化刘邦而抹上了不真实的一笔。
  李渝内心虽然生生作痛,但他的脑海却格外清晰。他知道楚平是失忆而忘记昔日的一切,现在他的所作都在情理之中,自己没什么好埋怨,也不应该悲哀……李渝对上那双一片冷清的重瞳眼眸,心道:楚平虽然也性情倨傲,但多年不见越发沉着冷静,颇有将来的霸气。也不知自己……他忽然思及自己是韩信,逼迫项羽乌江自刎的韩信,逐渐平静的心海立时又波涛汹涌,清黑的眼眸染上一层苦涩。
  眼前的格局竟是如此微妙,韩信和彭越,虞姬和项羽,就是这样的组合在多年后双方进行最后一博,至死方休。李渝暗自握紧拳头,悲哀道:他依旧被卷入漩涡里,他来到会稽城,是不是自己不久将归入项梁帐下……他曾经想要尝试悄然改变一点历史轨迹,他并不想彻底改变历史,也不能彻底改变历史。若历史巨变,或许遥远的未来也没有李渝本人,他的身体不复存在,这里的韩信也许会是另外一个陌生灵魂。他只是想偷天换日,让楚平可以金蝉脱壳的活下去……然而,苍天似乎并不怜惜自己,阅世盘似乎重重的惩罚了自己……
  不过他并不后悔,就像是扑火的飞蛾,明知会粉身碎骨也毫不畏惧的扑上去。或许是多年前的那一夜,在丰益城与楚平对峙纠缠的那一刻就已经断绝了自己的后路。李渝慢慢的勾起唇角,勾出一抹清浅的笑。他恍然想起当年自己沉沦时说过的一句话——明明知道这是无尽的漩涡,即使会伤痕累累,自己也贪婪的,痴迷的彻底沉醉进去,或许这便是世人所说的痴,这便是魔的味道。这句话依然道尽他现在的心声,他如今依旧不悔,但决不甘心命运的摆布。如果真有天意,那他坚信天意外面一定还有未知的力量操纵着命运。
  楚平淡淡的看了一眼唇边含笑的李渝,目光停落在两人暗底牵住的双手上。内心刻意保持的冷静被再次复苏的无名怒火融化着……他烦躁的牵过虞姬的手,笑道:"两位来得正巧,数日后我将扶虞儿为正室,到时会举办盛大的宴会你们可都得参加。"
  "夫君!?"虞姬诧异的抬起头,温柔的声音中流露出甜蜜喜悦。
  楚平怜爱的握住虞姬的肩膀,借由她的气息稳定自己的心绪。
  彭越冷冷一笑,他虽然高兴楚平述说的事情,但他从楚平宠逆的语气中捕捉到一丝挑衅。那是只有彼此敌对的两人,才能察觉的情绪。
  彭越回头看见李渝的双眉微蹙,神情却是淡定自若。他意外的挑起剑眉,握住戒指的右手不觉用力,笑道:"那我和韩信先恭喜项兄,真是可喜可贺!"
  李渝强挤出笑容,附和道:"在下恭喜项将军。"
  楚平似是躲避那道淡淡而又忧郁的目光,他立刻侧过身,手指前方,笑道:"彭越兄,在下陪你一同进城,顺路看一看江南古城的特色如何?"
  彭越紧紧握住李渝的手,微笑道:"甚好!一切听从项羽兄安排。"
  楚平残余的目光不禁又一次落在两人的手上,李渝顿时感到火辣炙热,本能的用力挣脱却反而被彭越更加用力的握住,力道重得仿佛要捏碎骨头。
  楚平握住虞姬的手,笑道:"彭越兄,请!"
  彭越跟随在楚平身后,笑道:"有劳项羽兄带路!"
  李渝因彭越一直握住自己的右手,不得不陪伴在他的左边。
  在楚平和虞姬离他们有几步之远时,李渝忍不住低声怒道:"彭越,你给我松手!莫非你要我颜面尽失,被会稽城内的百姓耻笑不成!?"
  彭越本意是不愿意让楚平看见李渝右手的戒指,他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是嫉妒,他本能的感觉那枚戒指会是自己的威胁。他早已想毁去那枚可恶的戒指,但李渝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拒绝让他每次都最后打消了念头,居然保留至今。
  彭越这次没有再做坚持,他配合的松开手,语气强硬的说道:"我不准你离开我半步。"
  李渝迅速抽回右手,神情淡然的注视前方,根本不回视彭越一眼。
  对于李渝冷漠的反应彭越毫不介意,他正准备回头继续先行,却忽然微微一愣。他第一次看见那双清黑的眼眸里失去色彩,是一种很沉闷很空洞的黑色,宛如万物都无法生长存活。
  彭越心里猛然一痛,莫名的剧痛。
  李渝察觉出彭越落在身后,他回首问道:"为何止步不走?"
  内心瞬间的松动在看见那一张红颜如玉的脸庞立时停止,彭越挥散去难以置信的念头,重新咧嘴笑道:"我刚刚一时出神。"
  李渝立刻明白彭越话语的轻挑含义,他冷冷看了一眼彭越,转身独自前行。
  彭越眸子一转,快步追随上来。
  此时,走在前方的项羽也停顿脚步,回身解释道:"我们走近这扇古城门,就进入会稽城繁华的长街。"
  李渝微笑的点点头,漫步走进来离别多年的会稽城。
  会稽城依旧繁华热闹,只是这片刻的繁华宛若相隔几世,怕是用自己一生来交换也再也难寻……李渝环视四周熟悉而又陌生的楼阁,心里感慨万千。忽然一块漆黑的牌匾跃入他的眼帘,上面刻有三个朱红的大字:飘香馆。
  李渝不由停止脚步,怔怔的向里面望去。他回忆起楚平当年为自己风雨无阻买松子鱼的一幕……淡色的下唇印出浅浅的齿痕。
  说也巧,飘香馆内走出一个身着锦缎的中年男子,他看见楚平等人立刻走上前来,微笑道:"项将军。"
  楚平点头算是回答。
  那人的目光在众人面前一扫,最后停留在李渝脸上。他双手一拍,惊喜道:"唐公子多年未见,可记得在下否?"
  PS.历史资料记载是彭越和韩信挥军上下,南北夹击项羽,逼迫他困于垓下,乌江自刎。

  第89章 混沌

  伴随着那一位中年男子的话语,身边几人立刻循音望向李渝,目光均是疑惑和好奇。
  清黑的双眸瞬间掺杂复杂纷乱,李渝内心挣扎矛盾,不知应该如何回答那人的话语。他一眼便认出来人是飘香院的掌柜,昔日他和楚平时常去这里饮酒吃菜,日子一久这位王掌柜也就注意认识他们两人。
  当初王掌柜会在数百名客人中注意到自己,正是因为自己每次飘香院必点松子鱼这道菜,而楚平每日也会从这里给自己带松子鱼回会稽书院……思绪飘进昔日的点点滴滴,李渝的心有些恍惚,也有些苦涩。如今看是自己和楚平相认的最好时机,然而自己此刻沉沦欲海,肉体不能自控的迷恋着彭越……失去记忆的楚平如果知道这一切他会如何看待自己?世俗不能容忍的感情,楚平是否会理解,是否会相信自己……毕竟他的身边还有范增和项梁在,这两人的影响力是自己难以预测估计。
  心随念动,李渝不自觉的偷看了一眼几步外的楚平,淡淡的目光顺势掠过那张闭月羞花的容颜。他的牙齿立时用力咬住下唇,竭力抚平涌起的一股痛楚。他怎么能忘记虞姬,这个倾国倾城的女子……楚平方才还当众人的面宣布要扶她做正室,由此可见两人的感情一定深厚亲密。他现在承认是唐羽,他可以撼动虞姬在楚平心里的地位吗?会不会反而招来厌恶?
  彭越见李渝站立原地,缄默不语。他回头仔细打量眼前这中年男子一番,发现那人面露微笑,神情十分的殷热。他心生疑惑,皱起眉头,问道:"谁是唐公子?"
  王掌柜暗惊,敏锐的察觉出情况并非自己预料那么简单。当初获知会稽城的项羽将军正是当年的那名书生楚平时,他就有心想要去攀附相认,然而项羽的失忆重重破灭了他发财当官的美梦。刚刚他走出飘香院抬头一看,立刻认出那个昔日相伴项羽左右的好友,书生唐羽。他原本沉寂的希望又立刻复苏燃烧,若是能和这位唐公子相认,项羽将军还会亏待自己不成?于是他快步走上前,热情的向那唐公子问候,可未曾料到的是这位唐公子一言不发,只是静静注视着自己。
  王掌柜心道:此时情况颇为微妙,自己必须小心谨慎……切莫因一时的贪念惹来无妄之灾。他目光闪烁,慢慢吞吞道:"在下见这位灰衣公子颇为眼熟……以为是昔日的一位故人,不过……"
  楚平目光紧扣住王掌柜,他虽对这人没有多少好感,但通过他曾经特意讨好自己的举动分析,这个王掌柜应该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不应该会做出唐突的事情。
  楚平走上一步,缓缓道:"王掌柜,这一位是韩公子,唤作韩信。你以前的那一位故人是否真是韩公子?"
  王掌柜被两人无形的气势怔住,他伸手擦拭额头的冷汗,弯腰道:"在下多年未见那一位故人,也许一时眼花认错了……不过这位韩公子长得还真像……"他依然不死心,他看得很清楚眼前的这位韩信就是从前的唐羽,虽然容貌变得妖娆但模子还是一摸一样。
  李渝掩去所有的情愫,终于开口回答:"在下韩信,不是你口中的那一位故人。这位先生怕是认错了人。"他现在还需谨慎,宿命的'虞姬'绝不是自己想象中那么轻易抹去才对。
  王掌柜听李渝当面拒绝相认,语气坚定沉稳。他愣愣抬起头,眼里尽是疑惑不解。
  楚平心有困惑,但现在还不是仔细追问的时候。他眸子一转,微笑道:"王掌柜看来是真认错了人。在下曾经和韩公子在巨野泽偶遇过一次,当时他也自称是'韩信'。"
  疑云更浓,王掌柜心道:这项羽失忆不记得唐羽倒也说得过去,但唐羽自己居然不愿意承认那里面肯定内有玄机……自己还是千万别不经意卷进漩涡才好。他连忙挤出笑容,点头道:"多谢项将军提点。在下眼花认错了人,还望韩公子见谅。"
  李渝浅笑道:"王掌柜不必介意,这也是难免会发生的事情。"
  而彭越则快步走到李渝左手边,将李渝和楚平两人生生隔开。他似乎不愿意多做逗留,笑道:"项羽兄,会稽城的江南风光的确很美。不过我们沿途赶路都有些疲乏,想暂时休息片刻。"
  楚平勾起唇角,回笑道:"是在下的有欠考虑,请随我来。我们早已为彭将军准备有最好的房间。"
  彭越抬起下颚,笑道:"有劳项羽兄带路。"
  楚平浅浅一笑,转身握住虞姬的手迈步而去。他因彭越的阻挡看不见那个书生的容颜,内心竟隐隐有些失落……
  虞姬感觉被握的手紧捏作痛,抬眸柔声道:"夫君?"
  楚平稳了稳心神,轻轻道:"无事。"
  虞姬垂下眼捷,顺从的跟随楚平的步伐。
  李渝和彭越跟随其后,两人依肩前行。
  路边的榕树叶沙沙作响,树叶的阴影倒映在彭越英俊的脸庞,漆黑的眸子流露出一抹阴沉。
  一行人在官兵的护送下翻过一座石拱桥,再沿宽阔的管道走上了一炷香的功夫,便来到会稽官府门口。
  楚平在门旁的石狮前停止脚步,回身笑道:"彭越兄,此番会稽城英杰聚会来人甚多。若居住与客栈内难免会招待不周,叔父想请各位朋友暂住会稽官府如何?里面专门重新整修过,非常舒适惬意。"
  彭越点头,笑道:"楚军能准备如此好的地方招待咱们,在下怎能拒绝这番美意?"
  楚平上扬唇角算是答谢。他唤来一名青衣下人,嘱咐道:"你去叫来几名婢女,带这些贵客前去休息。"
  随后楚平侧过身腾出一条空路,微笑道:"彭越兄,我亲自陪你去天禄阁。"
  彭越眸子转了转,答谢道:"在下不敢有劳项羽兄亲自领路,我看还是请婢女带路便可。"
  虞姬听彭越话语婉转但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气势。甚少多言的她轻启朱唇,轻轻道:"夫君,我们依从彭越将军的意思吧。只要彭越将军在会稽城过得舒心,叔父交托你的事情也算圆满完成。"
  楚平低头恍然对上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明眸中似是有水波流过,缓缓平复内心的莫名烦躁。他温柔的托起虞姬的左手,拉着她来到彭越和李渝面前,微笑道:"也好。在下也正有其它琐事需要处理,就先不打扰彭越兄。"
  彭越悄然向右侧走了一步,将李渝挡在自己身后。他笑道:"多谢项羽兄。"
  楚平看了看唇边含笑的李渝,有礼道:"韩公子,后会有期。"
  虞姬浅浅作揖道:"虞姬随夫先行,两位公子请好生休息。"
  李渝颔首,轻轻道:"项公子,项夫人慢走。"
  楚平握住虞姬的手从李渝身边擦肩而过。在两人发丝相触的瞬间,楚平忽然微微停顿,随后闭眼漫步离开。他在那一刹那,看见那双清黑的眸子宁静而又略带忧伤,淡淡的目光似乎追随着自己,揪痛了他的心扉。
  自己为何会这样……他一定要弄明白自己是否曾经和那个书生相识过?否则他的心绪为何会因那若有若无的忧郁而起伏?楚平暗自转身,深深看了一眼远处那抹清秀的灰衣。
  虞姬抬头看了看眼露波动的楚平,她若有所悟的回眸淡淡一视,而后依旧平静温柔的陪伴楚平慢慢前行。
  大门内很快走出几位姿色姣好的婢女,她们在那名青衣的带领下来到彭越面前。全部都低着头,保持着恭谨顺从的模样。
  青衣走上前,谦卑道:"彭将军,这几名婢女会带领各位大人去相应的阁楼休息。"
  彭越点头表示满意。
  青衣继续说道:"彭将军请跟在下走,在下亲自送您去天禄阁。"
  李渝见彭越毫不避讳的伸过手来要拉住自己。他立刻悄然一躲,冷冷道:"我跟你走便是。"他不得不跟随彭越进去,从进入会稽城以来他都没有时间饮下抑制情欲的汤药。伴随楚平的远去,他紧绷的神经立时松弛下来,还未来得及细细品尝酸甜苦涩,体内炙热的能源却又再次复苏。
  白皙的脸颊慢慢浮现出薄红,这细致的变化尽落彭越眼里。
  彭越剑眉飞扬,命令道:"你请带路。我和韩信跟随其后。"
  青衣不解道:"这位大人的住所在下依旧安排妥当,彭将军不必……"
  彭越右手一挥,打断道:"你不必多言,带路便是。"
  青衣震慑于彭越的气势,连连低语道:"是,是。两位大人这边请。"
  李渝深深呼吸,掀起衣摆,平静的走进大门内。
  他看出彭越此时心情不悦,定是因为自己与楚平在巨野泽相遇一事未曾告诉他,而心生怒火。内衣不断摩擦着下身,李渝不自觉的放缓脚步,唇角勾起一丝苦涩。不知等会彭越又会如何折磨自己?他不知何时才能摆脱欲海,挣扎逃离那快乐更是痛苦的感官世界。

  第90章 混沌

  李渝依肩走在彭越的左侧,跟随那名青衣下人沿青色石墙直径向前走。他穿过一片幽静的绿林,眼睛随即被前方一池莲花吸引住。冉冉的浮花破水而出,碧叶白莲,水色莲香缭绕生起。
  脚步不自觉的放缓,清黑的眼眸里闪烁着光芒。
  彭越也注意到李渝沉醉在眼前的美景中。他停止脚步,唤住领路的下人,说道:"江南风光果然秀美,敢问我们现在何处?"
  下人回过身,弯腰道:"这里是莲花池,是府邸内最美的一处景色。"
  彭越颔首,他看见李渝静静站立身边,白皙的脸庞泛着清辉,唇际轻轻的,细细的勾起,不易察觉。
  彭越顺从目光眺望满池白莲,缓缓道:"很美……我还是第一次看见……"
  李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的眼角淡出光华,轻轻道:"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他注视这一池白莲,不经意间思及现在的自己。他虽然是沉沦欲海,但他的心依然清澄,只愿自己能如眼前的这池白莲一般不染淤泥,最终会破水而出摆脱束缚。
  彭越听不懂李渝嘴里喃喃自语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他敏锐的察觉出那双沉寂的黑眸流溢出清澈的光亮。他几乎可以读出,那张红颜如玉的容颜下,长久以来被封印压抑的自信已经逐渐释放出来。他恍然感觉,那个自认掌握手中的心里人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莫非是刚才项羽的出现重新唤醒他的希望?还是自己未发现项羽和他有过眼波暗流?
  彭越不觉又回忆起自己数月前从月老庙赶回时,李渝衣衫凌乱,赤脚从屋外怔怔回来的那一幕。他那天根本是一夜未回,又曾经在昌邑和项羽在巨野泽见过面……莫非!?积蓄已久的无名怒火猛的直往上冲,他慢慢将目光从灰衣抽回,对下人问道:"我居住的阁楼是否就在不远处?"
  下人见彭越迟迟不理会自己,如今话语又透出一股冰冷,他连忙谨慎道:"彭将军的天禄阁就坐落于莲花池畔,不远,不远。"
  彭越点头,吩咐道:"既然如此,你就先且回去。我打算先游赏莲花池一会,自己会寻过去。"
  下人犹豫道:"这……"
  彭越转过身,不容疑问的沉声道:"你退下去,不必多言。"
  下人抬首,看见彭越的脸色阴沉,他立刻乖巧的答应道:"是。大人沿莲花池而行便可达天禄阁。"
  彭越缄默的右手一挥,示意明白。
  下人弯腰转身,快步走进远处幽静的绿林。
  脚步声减行渐远,宁静的莲花池畔倒映出两抹长长的身影。
  在下人离去之时,李渝已从眼前的水色莲香拉回心神。耳边'沙沙'的柳叶声轻轻作响,他垂下眼捷,面容恬静淡然,然而微微急促的呼吸出卖了内心的不安。
  彭越走近李渝身边伸出左手,示意要他举手握住自己。
  李渝别过脸去,冷淡的回应彭越的无礼要求。他心道:这里是会稽官府,彭越应该不会在外面做出不雅的举动。毕竟如果被外人看见,他彭越将军的颜面何存?
  瞬间,彭越霸道的抱住那散发甜腻香味的身体,手指熟练的解开腰间的衣带。原本合拢的衣衫也掀开一角,从灰色的锦缎间,可以窥见撩人情欲的冰肌玉骨。
  李渝全身僵硬,连连后退到莲花池边的一棵绿柳下,慌乱道:"这里是在会稽官府!"
  "会稽又如何!?"
  彭越带着挣扎,反抗的李渝倾身压倒在草丛中。他迫不及待的抚摸灰衣下的肿胀,唇边勾起一抹危险的笑意。
  身体早已苏醒的情欲在手指的挑逗下迅速烧遍全身,灵活的手指在李渝扭动的腰际蠢动着。酥麻搔痒的感觉刺激得李渝汗毛直竖,他紧张的抓住手边的柳树干,强作镇定道:"这里是在莲花池,会有外人前来。"
  清黑的眼眸染出浅浅的紫罗兰色,淡定自若的脸庞浮现慌张不安。彭越很满意眼前人的反应,这样的神情是如此熟悉,熟悉的安抚他隐隐不安的内心。
  手指压住李渝的下唇,彭越低笑道:"这样不好。"
  李渝睁大眸子,还未反应过来所谓何意,他就被一双有力的手环抱住,被迫站立起来。紧接着,柳枝一阵摇摆,他被紧紧依靠在柳树上。
  "你的身体很喜欢这样。"
  彭越趴在李渝的肩胛出细细的轻吻。敏感的肌肤很快产生酥麻般的快感,一波又一波冲击着李渝。
  李渝闭眼,颤声道:"别说了。"
  "我不是早说过吗?不要,拒绝……只会让我更加兴奋。"
  彭越狠狠托起洁白的下颚,用力咬住印出淡淡齿痕的下唇。果然,紧闭的双唇微微开启,他剑眉一挑,趁机潜入那甜腻的嘴唇。
  熟悉的舌头在李渝口腔中肆意吸允,舌就像下身不曾停止的手指般灵活恼人……身体迅速滚烫,炙热的能源闪过一道电流,让李渝腰际一阵松软。
  "光是这点吻你就把持不住了?你真是越来越放荡了……"
  彭越注视那双水漾漾的浅色紫眸,故意贴在李渝耳边湿热的低语道。言词的羞辱,阳刚的气息,两者混乱的交织令李渝微微发抖。
  李渝再也没有力气站立,身体依靠柳树往下缩。彭越紧紧逼近,用膝盖撑起险些跌落的身体。
  "唔……"
  坚硬摩擦刺激着灰衣下的炙热,李渝口中发出不成声的呻吟。
  "舒服吧?"
  彭越的眸子细细弯起,原本若即若离的手指忽然重重而有技巧的碰触李渝的分身。
  浅色的紫眸瞬间漾出妖艳的紫罗兰。李渝倒吸了一口气。
  "你想要我吗?"
  玉簪不知何时掉落地面,一头乌黑青丝散落肩头。头发被微微用力的往下拉,李渝被迫仰起下颚,紫眸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他最后的一丝理智快要被熟悉的快感冲散,从脚趾到耳际都呼唤着情欲的洗礼。
  "唔……别……"
  手指穿进松开的下衣,开始上下玩弄粘湿的分身。李渝忍不住剧烈的颤抖,用湿润,魔似的声音低吟起来。
  "今天你很压抑,是不是因为有他在?"
  手指沾染上粘湿,加速的捏揉宛如蛇似的,带点微妙触感的冰冷物体缠绕住战栗的分身,冰热的融合提高了李渝的射精感。
  "你好像忍不住了?"
  '流泪'的出口被指尖轻轻抵住。李渝难受的左右摇头,断断续续否定道。
  "不……别在这里……"
  "好硬……不过用手指抚摸一下,它就颤抖不止。你确定要回天禄阁?"
  李渝的身体开始细微的痉挛。他明白彭越在故意惩罚自己,除了肉体,连精神也不放过。
  "啊!"忽然,一声尖叫划破宁静的莲花池。两具滚烫的身体紧紧贴靠在一起,连下面也亲密的结合在一起。
  后庭的疼痛很快褪去,李渝的身体内传来一阵颤栗般的快感。那是种比手淫还要强烈的感觉,就好像电流一样袭遍他全身。
  彭越一前一后慢慢抽动,勾起李渝的下颚,冷冷道:"他看见现在的你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妖艳的紫眸流溢出苦楚。李渝湿润的柔唇微张,伴随身体的起伏发出细碎的呻吟声。
  "你不敢回答?不过没关系,他身边已经有一个绝色女子……"彭越轻轻握住李渝的分身。仅是轻轻碰触,前端便剧烈颤动,分泌出黏质液体。他继续残酷道:"她比现在的你还美……你的眼睛真的很美,很勾魂……"
  李渝挣扎在一波又一波的快感里,他听不懂彭越说的眼睛是什么意思……只是本能的配合彭越的抽动,主动伸手勾住对方的颈子,头微微向下仰,秀发在空中有规律的摆动。
  两人依靠在柳树下,空气种交织着浓艳的喘息声。
  "啊……啊……"
  紧咬的下唇溢出艳丽的抽泣声。紧贴在柳树上的背脊渗出细热的汗水,李渝秀眉微蹙,美丽的紫眸染满情欲的绯红。前后同时受到刺激,他已经分不清究竟哪里比较舒服。心神和肉体变得一片昏沉,完全沉溺在快感的欲海里。
  彭越继续手边的爱抚,另一边则缓慢改变腰部的抽动节奏。他强抑制住体内的迸发,想要彻底征服眼前人,竭力挥散去心里莫名的阴影。
  "别……呜……"
  体内的敏感点突然被不断来回摩擦,重重的力度,不断的战栗让李渝立刻抽搐起来,分身急于释放却被折磨的手指缠绕住。他本能的伸手想要扶起下面的束缚,却因身体的扭动两人更加亲密的结合起来。
  "呜呜!"
  李渝再也忍受不住。在摩擦插入的极度快感而又痛苦中,为了逃避而妖媚的扭动腰部,在挣脱坚挺的空虚中,为了能沉溺更久一点又主动倾身主动追上去。
  柳树在不断的冲撞下,柳叶纷纷扬扬飘落,染上一层朦胧的嫩绿色。
  "该死……"
  彭越的指戏忽然变慢,不过却没有因此停止。他搂住李渝的头,停止的炙热依旧本能的不断颤抖着,惹得他连忙调整急促的呼吸。
  微闭的眼捷缓缓睁开,妖艳的紫眸透出烦躁和不满。李渝本能的扭动腰部,想要体内的炙热重新抽动起来。
  彭越随即紧紧搂住李渝不能动弹,揉捏的手指也缩了回来,将湿答答的粘液擦拭在绯红的肩胛处。
  "啊!"被束缚的分身终于得到解放,李渝正欲尖叫却被一只黏湿的手指封闭淡唇,抽搐的身体软倒在彭越的怀里。
  彭越搂抱颤栗片刻的身体,伏在李渝耳边,冷冷道:"你别动,有人正从前方走来。"
  微弱的理智从欲海里逐渐浮现,一双雾气氤氲的紫色美眸,倒映出一个修长的青影。
  洁白圣洁的莲花池畔,水色莲香缭绕甜腻的香味。
  柳树下依靠站立两人,不远处缓缓走来一位温文尔雅的青衣男子,年纪大约三十五岁左右。

  第91章 混沌

  话说至从刘邦'斩白蛇起义'后,他在沛县迅速召集不少年轻壮丁形成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而和刘邦相识数十年的同乡好友、萧何,他则四处游走各地寻访可以辅佐刘邦的将才。因此这次会稽城英杰聚会,他比留守沛县的刘邦先到一步,暂时居住于会稽官府内的漓风阁。
  漓风阁和天禄阁均坐落于莲花池畔,两楼阁遥遥相望,中间相隔的是一潭水色莲香的白莲。
  萧何今天依旧如往常一般走出漓风阁,漫步于莲花池畔思索近日的琐事。当他走进一片幽静的绿林时,隐隐闻到空气中缭绕着淡淡的甜香。这是何处飘来的香味……似乎不太是白莲的花香……他不自觉的停下脚步,凝神搜索起甜香的源头。这股甜香很浅淡,很缥缈……却仿佛有种魔力直入人的心扉,让人情不自禁的心生好奇,想要去寻找。
  脚步踩着翠绿的树叶驱步向前,行至树林边缘,视线立刻停留在远处一棵暖风吹动的柳树下。树下相依站立两人,由于距离甚远他分不清是男是女,只是被眼前的一幕吸引——碧水、莲花、绿柳、甜香、青丝……构成一幅暖意绵绵的唯美画卷。
  空气中的甜香越来越浓,似是从那两人站立的方向飘来……萧何沉思片刻,而后掀起衣摆慢慢向前走去。
  虽然分身获得解放但体内的炙热依然滞留不动,细微的抽动都会引起内壁的收缩吸允,本能的催促情欲的爱抚。李渝双手无力的勾住彭越的颈子,整个人倾身瘫软在对方的怀里。他透过凌乱的青丝,依稀看见有一抹青影从前方缓缓走来。
  美丽的紫眸瞬间浮现片刻的清醒。李渝压低声音,颤声道:"你放开我!"
  彭越皱起眉头,搂住腰部向右转身,这短暂的挪移立刻引起怀里人细微的抽搐。耳边响起极为压抑的抽泣,然而尾音却是拖得长长得,染满慵懒销魂得滋味,令人魂之为荡的呻吟。
  "别……求你别动……"
  曾经冰冷淡漠的人,现在却为了追求肉体的欢愉,不自觉的扭动身体索求着对方。
  彭越深深呼吸,抬头看了一眼即将走来的那人,讥讽道:"你叫我别动,可是你的身体却做出相反的举动。"
  "……!!"
  身体被猛的向后方转动,体内的炙热顿时用力旋转,重重摩擦着四周的内壁。李渝不禁尖叫,却被一双手捂住双唇生生徘徊在咽喉处,唯有洁白如玉的下颚向后高仰,紫眸闪烁出妖艳的深紫色。
  冰冷的手指用力一点湿热的双唇。彭越紧紧搂住软弱无力的身躯,沉声道: "不想让人看见现在的你,就别出声……"
  呜咽的尾音微弱的消逝,李渝本能的贴靠在厚实的肩膀,连脚趾都酥麻无力,沉浸在令人眩晕的快感余韵中。
  萧何走近莲花池边,沉稳的眼里掠过一丝愕然。他看见柳树下站立的是两名男子,左侧的那人身着黑色衣衫,黑色的发带将长发简洁利落的束起,垂落的几缕青丝在他的脸上拉出一道阴影,却丝毫不损他英俊阳刚的容貌。细看之下,他剑眉谢飞,鼻梁直挺,脸上轮廓棱角分明,有一种说不出的狂野气息,却又不失豪迈的气势。
  而右侧的灰衣男子依身形可以推测出是一名书生。他似乎身体抱恙,倾身贴倒在对方的胸膛,肩膀微微颤抖着。也不能怪萧何会认为李渝身体不适,任何人在大众广庭之下也不会联想起交合之事。更何况眼前两人的身体被一棵柳树遮挡住,而又是在礼教严谨的秦末汉初。
  萧何以为灰衣那人身体不适,好心想要继续向前帮忙,却被一个冰冷的声音唤住。
  "这位兄台请留步。"
  萧何一怔,停止脚步,循音望去。他看见那位黑衣男子正双手环搂住右侧的灰衣男子,回头平静的注视着自己。
  萧何面露微笑,有礼道:"在下萧何,打扰两位。"
  轻闭的眸子立时睁开,漾出雾气氤氲的紫罗兰色。
  萧何!?李渝浑身一颤,惊讶的看向眼前的青衣。他因情欲的干扰不能专注打量来人,只觉得那人长相白净,气质温文尔雅,年纪大约三十五岁的模样。
  历史记载关于韩信的事迹,曾用一句简洁的话道破他的一生:'生死一知己,存亡两妇人。'李渝万万没料到自己会在如此不堪的情况下遇见萧何,这个也许会牵连纠扯自己走完一生的人。他如今在淮阴并没有遇见怜而饭之的漂母,而是碰见善解人意的苏兰……不知真实的历史会如何演绎萧何和韩信的关系,是否依旧会如历史记载那般进行?
  可自己知道将来的一切,又怎可能会视他为知己?毕竟'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这句话清晰的提醒着自己。李渝抬眸,静静的注视着几步之外的青衣萧何。
  彭越察觉怀里人瞬间的颤抖,他双臂的用力逐渐温柔,温暖的气息徐徐吹拂在薄红的耳际。
  彭越勾起唇角,微笑道:"在下彭越,有幸见过萧兄。"
  可惜萧何根本没有听见彭越的回复,他此时的身心全部被那双妖艳的紫眸吸引住。他从未见过有人拥有过这样的紫眸,水漾漾的紫罗兰色散发出一种魅力,转变成令人心醉的媚然,让看的人无法移开眼睛。视线缓缓从紫眸转移到薄红的脸颊,白皙的肩胛,柔美的曲线……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全身飘散着一种似是刚结束欢爱的慵懒陶醉,处处都是叫人心痒难耐的美艳。
  彭越见萧何伫立原地,缄默不语,目光流连在自己的怀里人。他立刻看破萧何眼里深藏的欲望,他当然明白紫眸对人的影响力,那是致命的诱惑。
  彭越伸手轻轻扳过李渝的下颚,让他面朝莲花池,背对着青衣萧何。他硬声重复道:"萧何兄?"
  萧何将视线追随着那双美丽的紫眸,就在与之四目即将交会的一瞬间,那人把视线避开扭过头去。他的内心恍然升起一股深深的失落,那是不属于男人该有的美色,是近乎魔性的美。
  萧何稳了稳心神,沉稳的眼眸浮现一抹惊诧。他虽然夫人不在身边相伴,但偶尔也会去风月之地满足男人的需要。但此刻,他的下身居然在不经意见变硬,冲动的欲望在体内挣脱想要逃脱束缚。他连忙深深呼吸,退后一步,回笑道:"在下能拜会割据北方的彭将军实乃幸会。"
  萧何的一举一动尽落彭越眼里,他心知萧何是因为升起欲望而失态后退。但他现在无暇抽神应付萧何,下身紧密的交合处正缓慢蠕动,一波又一波微妙的快感令他的呼吸逐渐急促。
  彭越抑制住身体的烦躁,神情平静的回答道:"在下也有幸遇见萧兄,可惜今天我还有要事急于处理,还望见谅。"
  萧何是何等聪明的人,他立刻听出彭越急于要求自己离开的意思。但他的脚步却难以挪动,目光依然死死盯住背对自己的那抹灰衣。
  萧何眸子一转,最终问道:"敢问这位兄台可是身体不适?"
  体内的炙热猛的一挺,李渝倒吸一口气,紧张的抓住彭越的胳膊,抓的手指都泛白了。
  彭越笑道:"他方才身体抱恙,我正欲送他回去。"
  萧何好意道:"可否需要在下的帮忙?"
  彭越剑眉飞扬,轻摇头道:"多谢萧兄美意,我一人就以足够。"
  萧何对上射来的视线,目光洞悉仿佛能看穿自己的内心。他脸颊微微发热,心道:自己年过中旬,怎会依然像是少年小伙子般萌发情欲……真是失态,失态……想到这,他顺着彭越的话语,含笑道:"也好。等会还有人来漓风阁拜访在下,在下也先行一步。"
  李渝听萧何要离开,紧绷的身体不觉一松,体内微微的颤抖引起彼此蠢动、摩擦,产生强烈淫靡的刺激感。同时,紫眸漾出妖艳的深紫色,不断叫嚣的欲望开始破网而出,吞噬他微弱的理智。
  彭越原本冰冷的表情瞬间有些波动,他利用柳树的遮掩用左手悄然捂住李渝的湿唇,右手紧紧的搂住扭动的腰部不让其动弹。
  彭越用送客的眼光注视萧何,冷冷道:"下次再会。"
  萧何颔首,深深看了一眼背对自己的灰衣,方转身快步离去。
  彭越等萧何逐渐走远,只能看见一抹模糊的青影时,他才狠狠将李渝推倒在柳树上,讥讽道:"片刻的功夫你都忍受不住……你比风月场所的人还要淫乱……"
  "啊……唔……"
  洁白的下颚被痛楚的托起,体内被一次比一次强烈的刺透。这些全都化为欢愉,李渝媚惑的扭动着身体,情欲让感觉失控,他被堕落入无尽的欲海中。
  静止的柳枝再一次剧烈摆动,发出连续不断的'沙沙'声,染上一层嫩绿的颜色。
  "呜!"
  脚踝不自觉的勾住粗糙的树干,扭动身体甩乱了一头乌黑柔亮的秀发。李渝的双唇被冰冷的手指封闭,他呜咽的浑身抽搐,在强烈的顶峰那一刹那浑身无力的跌落在彭越怀里。
  "我爱你,重言。"
  意识模糊的李渝依稀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他的手指穿过彭越的衣衫似乎摸到一处不平的地方,不过他很快因高潮后的困乏昏睡了过去。
  彭越小心的搂抱住李渝,低头吻了吻柔亮、甜腻的乌发。阳光下那张英俊的脸庞有些苍白,散发出甚少显露的温柔。

  第92章 混沌

  池水送来徐徐暖风,莲叶漾起翠色,甜腻的香味在白莲散发的清香中慢慢淡去。
  彭越伸手抚摸怀里人的脸庞,黛色的眉、挺直的鼻、柔软的唇……指尖传来的暖意让他温柔的眸子增添几分怜爱。
  他似乎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他绽放出笑容……即使是现在这般毫无戒备的模样也只有在他睡梦时才能看见……彭越右手托住李渝的肩,左手搂住腰部,稳稳的将怀里人搂抱站立起来。他再次低头注视着那平静超然的美丽容颜,眼前不觉浮现出那双失去色彩的黑眸,是一种很沉闷很空洞的黑色,宛如万物都无法生长存活。他的心猛然一痛,怔在莲花池畔任由清风拂面,衣袖飞舞。
  理智逐渐从睡意中苏醒,迷迷糊糊的李渝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温暖包围,长久处于压抑状态的神经暂时松弛下来。他轻轻吸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一双温柔而痴恋的眸子正愣愣的注视着自己。目光依旧是熟悉的固执坚定。
  李渝不自觉的微微挪移身体。随即,那双爱慕的眸子一时间变得炙热,而后瞬间苦涩,最后眼前染上一层复杂的情愫。那种感觉他也曾体会过……触摸对方肌肤的手指轻颤,他保持着仰视的姿势对视着彭越。
  两人之间,确实存在过心灵彼此松动的一瞬间……
  "快到天禄阁了。"
  沉浸在思绪中的李渝,突然被彭越的声音拉回到现实。
  "天禄阁!?"
  这时李渝才愕然发现自己像是女子般被横抱在彭越怀里。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恼怒,他挣扎的推开搂抱的双臂,怒道:"你放开我!"
  彭越勾起一抹习惯的笑容,冷笑道:"我已经抱着你一路走来,你又何必在乎最后的几步路?"
  莲花池畔坐落一座精致的阁楼,白莲环绕绽放,就在两人的不远处。
  李渝怒瞪了一眼含笑之人,继续竭力反抗。最后彭越竟然顺从的将他放落地面,这一点令李渝好生好奇,心道:他从来都是一个固执的人,根本不会听从我的意思。这次怎么会突然改变……莫非是因为我们现在身处会稽城,只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他不好太过放肆?
  彭越拉住李渝的手,问道:"我已经将你放下,你还在想什么?"
  李渝抬眸看了看眼前人,发现那张英俊的脸庞似乎有些苍白,气色不佳的模样。不过他并没有继续往深处想,很快就因彭越的无礼而打断思绪。他立刻回忆起方才彭越在莲花池边强迫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行苟且之事,现在又伸手握住自己……
  李渝用力抽回右手,别过头去,冷淡道:"请注意礼节。"
  彭越无声的笑了笑,霸道的再次拉住李渝的手,迈步朝天禄阁走去。
  两人行至天禄阁,彭越方松开握住的手。他毫不在乎旁边射来的冰冷目光,挥手唤来守候门口的侍女,说道:"天禄阁有几名婢女伺候?"
  左侧管事的侍女弯腰,轻轻道:"回大人,我和楠儿两人负责天禄阁的饮食起居。"
  彭越道:"你如何称呼?"
  侍女道:"大人唤婢女做姗儿便是。"
  彭越点头,吩咐道:"姗儿,你们两人先且退下。每天卯时、午时、酉时、子时,派一人前来就是。"
  姗儿不解道:"大人不需要婢女带路进去否?"
  彭越回答道:"不必。现在离酉时应该还有段时间,你们先退下吧。"
  姗儿浅浅作揖,低语道:"是。"而后她唤过右侧的楠儿,两人打开天禄阁大门,漫步离去。
  等侍女消失在视线中,彭越再次抓住李渝的手,拽着他快步走进天禄阁。
  穿过气派的大厅,走上旋转的楼梯,推开轻闭的紫檀木门,便来到一间豪华的卧室里。
  挂有白莲画卷的房间一角,摆放着一张雕刻有莲花图案的软塌,榻边垂落白色的纱帐。软塌对面,是一个精致的梳妆台,放有银质梳子等用品。房间内的一切都缭绕着淡淡的莲香。
  "你坐这里。"
  "我不想呆在这里。"
  "不想也必须坐在这里。"
  彭越逼迫李渝坐在软塌上,接着他围绕榻边来回走动,轻叹道:"不愧是会稽官府,屋内布置比昌邑的好上许多。"
  李渝心生不悦,冷漠的没有回应。他心里想的是:现在他们来到会稽城,依照历史而言,现在最大的势力不应该是项梁,而应该是齐魏王,韩王等人才对。也不知道范增是否在乡下寻到楚王……思及楚王,他不由秀眉微蹙,双眼流露忧郁的神色。项梁后来是因楚王而死,也不知现实会如何发展?楚平面对叔父的突然亡故,心情不知是怎样的沮丧失落?
  彭越来到李渝身边,从腰间掏出一个小葫芦递过去,轻轻道:"这是最后一副汤药,你先把它喝下。等会我吩咐下人拿方子去买药材。"
  李渝接过葫芦,一边喝汤药一边暗思道:这药方明明没有多大的改变,却真的暂时缓和住越来越强烈的情欲……难道是真的有用,还是另有玄机?他闻了闻刺鼻的中药味,里面果然隐隐有一丝腥味。
  李渝内心轻颤,似是想起什么,他抬手向彭越的胸口摸去。彭越立刻握住伸来的手,轻笑道:"药效没用?你这么快就又想我的爱抚了?"
  白皙的脸颊迅速染上薄红,李渝甩开彭越,冷冷道:"我想问你最近是不是身体不适?你的脸色似乎有些苍白。"
  彭越顺势坐到李渝身边,搂住他的腰,柔声道:"原来你也有关心我的时候。"
  对上那双闪烁光芒的黑眸,李渝扭过头去,站起身冷淡道:"我看你中气十足完全不是有病的模样。是我自己眼花了……"
  彭越眸子一转,眼里流露出难以察觉的失落。他站起身走到门口,停步说道:"你先休息,我吩咐下人买药去。"
  李渝点头算是应答。
  在紫檀木门重新合上后,他才重新睡躺在软塌间。连日的奔波劳累,身体心灵的压抑让他很累,很累……李渝很快便昏昏沉沉进入梦境里。
  话说另一边,虞姬陪伴楚平从会稽官府走出。两人一路缄默无语,虞姬只是温柔的挽住楚平的胳膊,不愿意打扰沉思中的夫君。
  河边送来徐徐的清风,吹动彼此的青丝,缠绕飞舞。
  沿河岸走上一炷香的功夫,楚平便在一座挂有'楚府'牌匾的府邸停了下来。只见楚府四周绿树环抱,外面的门院也建得简单别致,门口停有一辆马车。
  虞姬随楚平走上石阶,柔声道:"夫君,叔父在会稽城买的府邸很我们栎阳城的府邸很相似。全都是一片清幽宁静。"
  楚平心知虞姬是在间接的诉说他们昔日的感情,他和虞姬从相知到相怜的时光全都是在栎阳城度过。他回应的抚摸掌心里的纤手,怜爱道:"为夫也很怀恋那一段无忧无虑的美好时光。只是现在时局变幻莫测,我们不得不步步为营才是……也真是难为你随我四处奔波。"
  虞姬走进楚府,微笑道:"虞儿能在夫君身边不离左右已经是天大的福份,只要夫君心系复楚大业,莫要因琐事分心便好。"
  楚平微微一怔,他当然明白虞姬所指何意。看来自己的失态竟然是如此明显,连虞儿都略有察觉……注视眼前这个善解人意的绝色女子,楚平因自己对那个灰衣书生恍然升起的情愫而内疚,即使是短暂的一瞬间,但也心生疑惑。
  自己怎会每每在那个书生面前心绪波动?难道自己曾经确实认识过那人?楚平温柔的抚摸虞姬的头发,定下注意道:自己一定要弄明白才行。方才那个王掌柜分明话里有话,只不过碍于人多没敢将话说明白。等自己处理完相关事宜,近日邀请他来府上好生相问。
  这时,从右边的扇形拱门处走来老管家张掌柜。他来到虞姬跟前,恭谨道:"夫人,范老先生有请您过去。"
  楚平细问道:"张管家,范先生请虞儿前去有何事?可否唤过我?"
  张管家回答道:"范先生只请夫人一人前往。似乎是为扶夫人为正室准备的礼仪事情而商量。"
  楚平点头,说道:"知道了。"
  虞姬颔首,而后抬眸对楚平浅浅一笑,轻轻道:"夫君,我先跟随张管家过去。等会便回雨轩阁找你。"
  楚平宠逆道:"天色不早,为夫也不去韩王那边。"
  虞姬浅浅作揖,低语道:"虞儿去去就来。"
  楚平注视虞姬走进扇形拱门消失在视线后,他才轻轻一叹,转身朝雨轩阁而去。
  走进雨轩阁,庭院内绽放着大片大片的虞美人,花丛深处现出一角挂着铜铃的飞檐,微风吹动,发出清脆的声。
  楚平推开房门,走进雅致宁静的卧室内。他从木架处拿出一壶酒,依靠在左侧的细格窗边,幽幽凝视天边的云卷云舒。他今日偶遇那个书生,心情似乎很凌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重瞳的眼眸逐渐染上一层如烟往事,纷乱的思绪不由飘向虚无的世界。

  第93章 混沌

  窗外,妖艳殷红的虞美人正随风涌动,卷起一波又一波的花浪。
  窗边,楚平仰头后倾,整个身体借力斜靠在细格窗畔。手中的酒壶逐渐变轻,鼻间缭绕着醉人的酒气。
  他恍然思及起自己在昌邑城偶然遇见那个书生的第一面。当时那人迎着银色的月光摇摇晃晃走来,媚然的眼里尽是醉意。如今细细回想,他总觉得那人黯然诉说的话语似乎并不是醉话……他在伸手勾住自己颈子那一刹那,清黑的眼眸里好像隐隐有过波动,仿佛是思考挣扎后的决然……
  楚平闭上眼睛,眉目间染上淡淡的疑惑。他其实早已注意到这一点,只是当时突如其来的吻吓住了自己。理智和冷静清晰的告诉自己这是世俗不容的行为,不应该放在心里,不应该去回忆……然而他的本能却深深记住了那个瞬间,数月的时光未曾磨灭淡化,甚至他还能感觉到那个书生散发的忧伤和惆怅。
  '我一直都在等你,你可曾知道?'
  苦涩和喜悦交织的低语忽然在心海响起,心口猛然生生作痛,像是被手紧紧捏住一般。楚平暗吸一口气,缓缓睁开眸子,重瞳的眼眸立时闪烁光芒。他看见窗外殷红的花海里,似乎站立着一抹清秀的身影,正怔怔的注视着左前方。
  这人会是谁?为什么自己感觉很心酸,有种落泪的冲动……楚平直起身子,凝神望去——那人用一根古朴的青结挽住了柔亮长发,墨黑的眸子慵懒抬起,似笑非笑的望向自己。他的面容很模糊,只看见青丝下有一抹红痕殷红似血,在细风中若隐若现。
  手里的酒壶跌落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楚平感觉眼眶酸涩难耐,一种从未用过的感觉冉冉升起。他想要唤出声来,却在下一刻愕然发现面前依旧是红艳的虞美人,那抹人影消散得无影无踪。
  "夫君?"
  就在此时,身后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似是暖暖春风吹动一池春水。
  楚平循音回首,看见一袭雪白衣裙的虞姬从门外走了进来。她那长长的青丝,绢一般随意倾泻下来,垂落在颊上。撩乱飞扬的青丝下,是一双清雅的眸子,是极温柔,极淡雅的清黑色,很亮,很柔,似水柔情。
  目光淡淡一扫,虞姬走近细格窗畔,伸手扶起跌倒的花盆。她轻轻道:"夫君在想何事?"
  楚平拉回心神,微动胳膊想要搂住虞姬的肩膀却又停顿下来。他的心里徘徊着那抹清秀的身影,挥之不去。
  楚平微笑道:"无事。只是闲来发呆而已。"
  虞姬主动双手搂抱住楚平的腰,胳膊柔软而温柔。她仰起下颚,媚然道:"夫君骗虞儿……若无心事,为何会拔去虞儿栽种的虞美人?"
  楚平对上那双秋水沉沉的美眸,心里浮现出道不尽的怜惜。那抹清秀的身影仿佛也在虞姬媚然的浅笑中悄然淡去,无痕……
  楚平回应的搂住虞姬的纤腰,柔软的身体倾倒在他怀里,散发出淡淡的幽香。他伸手抚摸柔滑的乌发,宠逆道:"是为夫不好,明天我亲手替你种上一盆新的虞美人。"
  虞姬'噗哧'一笑,轻轻推开楚平的肩膀,温柔道:"夫君已经在楚府栽满了虞美人,虞儿又怎么会为眼前这一枝凋残的花而埋怨夫君?"
  楚平摸了摸白皙光滑的脸庞,拉住虞姬的手走到梳妆台边,低语道:"范先生唤你去有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虞姬顺从楚平的力道端坐在梳妆台前,她注视铜镜里的两人,轻轻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范先生只是问虞儿喜欢哪种款式的衣裳,首饰之类的话题。"
  楚平替虞姬取下珠钗,细问道:"没有其他事情?"这样零碎的琐事应该由张管家负责,范先生不会为这样的小事唤虞儿前去才对。
  虞姬垂下眼捷,羞涩道:"范先生还问夫君准备何时扶虞儿为正室。"
  楚平停下手里的动作,沉思片刻,回答道:"等天下英杰汇聚,为夫便替你举办仪式好不好?"
  虞姬伸手拿起梳妆台上的银梳子,慢慢梳理一头乌黑丝发。她微微颔首算是答应。
  楚平浅浅一笑,拿过银梳子问道:"范先生对我们今天迎接彭越一行人可有看法?"
  虞姬媚然道:"虞儿看范先生的神色似乎很满意,他老人家并没有跟虞儿多谈这方面的事情……"感觉到发间的梳子微顿,虞姬补充道:"范先生让虞儿告诉夫君明天去看望他老人家。"
  "为夫明白。"
  楚平简单的替虞姬梳顺长长的青丝,因手腕微微的用力令虞姬痛楚的秀眉微蹙。
  虞姬缓缓站起身,悄然躲开梳发的双手。她对照铜镜卸去容颜上的暖粉、胭脂……娇声道:"夫君又弄疼虞儿了。"
  铜镜中的女子青丝披肩,美眸微嗔,神态异样的妖冶。如果说面对外人的虞姬是不沾红尘的白莲,那么独处楚平的虞姬则是妖艳绽放的昙花,炙热的光芒足以灼伤任何人的眼睛。
  楚平的心神瞬间被眼前的倾国女子所捕获。他情不自禁的从身后搂抱住虞姬,双唇在清香的耳际丝发间轻吻。
  虞姬感觉温暖的手触摸到自己腰带,她立时羞涩道:"夫君……"
  "你今天好美。"
  楚平温柔的将虞姬转过身拥抱住,腰带已被解开,长长的拖到了地面。
  白皙的脸颊晕出绯红,虞姬看了一眼窗外,轻轻道:"时辰还早。"
  "那你就在这里陪我好了。"楚平简练的回答了这一个微妙的问题。
  雪白的衣衫伴随指尖慢慢滑落,光滑细腻的肌肤映入重瞳的眼眸。身体内顿时涌起一股炙热,楚平的声音不自觉的染满情欲。他抚摸冰冷柔滑的肌肤,低语道:"虞儿的肌肤真可谓是古书记载的冰肌玉骨。"
  虞姬低头脱下贴身衣衫,轻轻道:"夫君干么不拉上竹帘?"
  "我这就去。"
  楚平拉下细格窗畔的竹帘,再次回来时,虞姬柔美的身躯上裹有一件白色的内衣,乌黑的头发垂落腰际。从竹帘的空隙那儿照进了一抹轻柔的阳光,屋里温暖暧昧。
  楚平看得入了神,快步走近虞姬,弯腰搂抱住她朝软榻走去。
  "别,似乎竹帘还没拉好呢。"虞姬微微反抗道。
  楚平也不理会,把虞姬放到在了榻上。
  虞姬虽然顾虑窗外的阳光,一旦被搂抱着躺到了榻上时,她也就顺从的勾住楚平的颈子。
  楚平注视身下那双媚然妖治的美眸,体内的欲火迅速烧遍紧紧拥抱的两人。胸贴着胸,腰挨着腰,四肢相互纠缠着……楚平渐渐感觉到了虞姬肉体的温暖,与此同时,萦绕在脑中的复国、亲仇、那抹清秀的身影,都消逝得无影无踪。
  雪白的肢体柔软的、巧妙的缠绕住俊美的身躯,宛如灵活轻柔的蛇般缠住跌入欲海的楚平。
  楚平一点点溶化于、陶醉于虞姬的温柔之中,他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正被无边无际的空间慢慢吸进去了。无尽的欢愉让他恍然在堕落,虽然内心深处隐隐有些不安,但却依然迷恋那堕落的感觉,全身心的沉醉于这舒适之中。
  "危险……"
  这个词在楚平脑海里一闪而过,他迅速被汹涌的快感淹没,极速坠落了下去。
  "不行了……"抽泣的娇吟轻轻道。
  楚平听了不由自主的放缓了动作,悄悄窥视虞姬的表情。
  洁白的下颚向后倾仰,虞姬紧皱着秀眉,淡唇微微颤抖,像是在哭泣。她正临近快乐的巅峰,她的心灵和肉体已经挣脱了一切束缚,一步步沉入了愉悦之中。
  "好可怕……"紧缠的四肢开始细微的痉挛。
  楚平继续时缓时急的抽动,伸手爱抚渗出细汗的美眸。她似是因情欲的吞噬,黑亮的眼眸也染出绯红的颜色。
  楚平轻声道:"别怕……你怕什么……"
  耳边暖暖的气息令虞姬浑身猛的一抖,长长的乌发散乱摇摆,她没有应声回答。只是弓起身体不断索取。
  楚平立时深吸一口气,动作也不再沉着冷静。他相识虞姬的这两年,她从最初身体的羞涩到现在的彻底解放,追求本能的愉悦,似乎都是他一手培育的果实。可他自己好像在性爱的方面越来越不如她,床第的她宛若一朵美艳的夹竹桃花。
  虞姬忽然睁开美眸,柔软的肢体迸发出惊讶的力量。她扣住楚平的颈子,顺势翻身将楚平压在身下。纤手抵住结实的胸膛,屋内交织着浓艳的喘息声。
  虞姬摇摆秀发,喃喃道:"你快点……快点……"
  楚平附和的搂住虞姬的腰,加快抽动的速度,英俊的脸庞流露出一丝苦笑。他心道:虞姬看似恬静温柔,但在床第之间却欲望强烈,犹如擅长性爱美艳蛇。
  果然,虞姬并不满足于楚平的配合。她突然伸手掐住楚平的脖子,媚然而又不满的呻吟道:"你怎么还是不行……"
  楚平被虞姬突然的举动心里大惊,虽然柔软的双手没有用力,但人本能的安危感让他凝视打量眼前的虞姬。他看见虞姬醉人的魅笑,脸庞,肩胛……都因情欲晕出绯红,连秋水沉沉的眸子也浮现薄红,全身都散发出情欲的味道。

  第94章 混沌

  虞姬头发散乱,一次又一次从顶峰跌落到谷底,又从谷底上升到顶峰,但她无论如何摇动腰部却迟迟达不到巅峰。体内无法发泄的快感让她烦躁的断断续续娇吟,最终掐住楚平脖子的双手逐渐用力起来。
  呼吸立时困难,楚平抓住白皙的手腕,喘息道:"虞儿,你干什么?"
  虞姬停止动作,忽然闪了一下睁开的媚眸,流溢出沉沦的愉悦。她轻颤道:"你……你别动……"
  楚平微微一愣,颈子再次被更加用力的掐住,呼吸越发急促。他用力的想要挣开束缚,却愕然发现那双柔软的手宛如蛇一般紧紧缠住脖子不松分毫。
  楚平心口紧绷,大声道:"你在做什么!?"
  虞姬秀眉微蹙,自言自语道:"就这样……我又有了那种感觉……"
  楚平这时才发现自己被掐住脖子的同时,分身也异常的坚挺,正被湿热的内壁不断吸允收缩。他身体的感觉似乎也随之攀上更高的顶峰,让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虞姬垂下头,用情欲的眸子盯住重瞳的眼眸,白皙的双手依旧紧紧掐住印出红痕的脖子。她媚笑道:"夫君,我喜欢这种感觉……你喜欢吗?"
  一种甚至可以去死的那样强烈的快感刺激着全身的细胞,理智被情欲彻底摧毁,残留的只有烦躁和隐隐的恐惧。
  楚平松开双手,任由虞姬掐住自己的脖子。他本能的断然答道:"我也喜欢。"
  "唔……唔……"
  洁白完美的肩胛向后弯曲,虞姬哭泣的开始摇摆腰部,手腕的力度逐渐变轻。
  楚平正欲深吸一口气,但随即又被那双柔软的手紧紧掐住,他不由诧异的瞪向身上人。
  虞姬解释道:"手一松,那感觉就没有了。"
  楚平皱眉道:"虞儿,你别再闹了。"
  虞姬忽然凝神注视那张因呼吸困难而变得有些涨红的脸,怔怔道:"夫君永远不要离开虞儿,永远也不要……"
  楚平看了看因情欲而神智不清的虞姬,温柔道:"为夫不会离开你。"
  虞姬侧头,轻轻道:"虞儿也永远不会离开夫君,只有夫君才真正怜惜虞儿,才配得上虞儿。"
  楚平艰难的深吸一口气,低语道:"我们彼此永不分离……你松开手……"
  虞姬依旧掐住楚平脖子,媚然道:"我喜欢这样,又死不了。"
  楚平宠溺道:"虞儿,你别闹了……"
  虞姬不依不饶道:"让虞儿掐一掐好吗?那种感觉我好久没有感觉过……"她见楚平眼露松动,更加撒娇道:"虞儿不会伤害夫君,我们至死都会在一起。"
  快感的持续不退让楚平逐渐难受,他沉思片刻答应了虞姬的要求。如果他不答应,不知虞姬会何时才会满足。
  楚平不可闻及的叹息一声,轻轻道:"那就掐我的脖子。"
  美眸瞬间闪烁光亮。虞姬反问道:"让我掐吗?"
  楚平道:"让你掐。"
  虞姬爽快的点着头,手逐渐用力起来,腰部开始用力摇动。
  两人重新沉醉在快感中起伏,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沸腾……坠入了放浪形骸的,欢悦无比的欲海里。
  "呜!"
  楚平忽然抓住脖子间的手腕,他有种濒临死亡的幻觉,是一种痛苦更快乐的感官刺激从肉体里浮现出来。
  掐住的手突然用力,虞姬抽泣道:"我恨你……恨你……"
  楚平因无法呼吸,难受的用力想要扳开似乎要人性命的双手。
  虞姬似乎跌入淫靡的情欲里,她混乱的问道:"你爱不爱我……告诉我你爱我……"
  楚平用尽全身力气,终于挣开束缚的手。他喘了一口气,还未来得及回答,便被包裹坚挺的内壁涌出的一股热流引起剧烈刺激,两人一起攀上巅峰。
  虞姬浑身虚脱般倾倒在厚实的胸膛,感受着对方的余韵。不久,仿佛从虚无飘然而归似的,她喃喃道:"夫君,你爱不爱我?"
  楚平好容易才拉回心神。他一边揉脖子,一边轻轻咳嗽。他没想到虞姬会来真格的,被她掐住喉咙时,他真切品味到了那种不安里的甘美诱惑。他并不埋怨虞姬刚刚的失态,她在性爱中总不能自控,身体追寻欲海的举止他早已习以为常。
  楚平没有注意到虞姬的低语,而是反问道:"虞儿,你方才莫非真想掐死我不成?"
  清黑的美眸逐渐褪去情欲,浮现出昔日的温柔羞涩。
  虞姬蜷起双脚,偎依在楚平怀里,轻轻道:"虞儿不是故意的,只是……身体似乎不能自控……"
  楚平把脸贴到虞姬的耳畔,亲吻着她绯红的脸颊,安抚道:"为夫不怪你。只不过不可以再有下一次。"
  虞姬垂下眼睫,柔声道:"虞儿听夫君的话……如要要死,虞儿也会陪夫君一起前去……"
  手指封住淡唇,楚平假装微愠道:"不许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为夫搂你休息,切莫胡思乱想。"
  虞姬睁开眸子,轻轻道:"夫君,你爱不爱虞儿?"
  楚平温柔的抚摸乌黑的头发,宠逆道:"为夫喜欢虞儿,睡吧。"
  "嗯。"
  虞姬翻过身面向楚平的胸膛,闭上眼睛沉沉而眠。
  楚平搂抱住柔软的身体,亲吻这她那美丽的前额,渐渐睡意袭来,闭上了眼睛。
  黄昏里,楚平做了一个梦。
  他卧躺在软榻上,看不清面前站立的是什么人,只看见一袭白影映入眼帘,一双雪白的手掐住自己的脖子,缓慢而用力的掐着……呼吸越来越困难,仿佛要窒息而死去。他赶紧伸手弄开那双手,但在触碰脖子瞬间却发现空无一物,颈子内侧的肌肤一片冰冷。
  楚平猛的从梦里惊醒,立时直起身坐立起来。他不自觉的摸了摸脖子,低头看见虞姬正安样的沉睡着。
  怎么会做这个梦?楚平忽然害怕起来,扭头再次一看,虞姬的面容温柔宁静。他浅浅一叹,心道:也许是之前被吓住,自己才会做这么古怪的梦。
  晃眼的阳光透过竹帘射了进来,照亮了地面和软塌。
  虞姬慵懒的睁开眸子,看见半掩的细格窗外夕阳西下,天空被染得一片通红,正一点点暗淡下去。
  "夫君,醒一醒。"
  半寐的楚平应声支着胳膊,缓缓坐起身来。他其实在做了那一个古怪的梦后就未曾入睡,只是闭目休息而已。
  虞姬趴在榻边拾起地上散落的内衣,随后挑出白色的内衣轻轻披在楚平的肩上。她轻轻道:"夫君也穿上衣衫,虞儿唤下人准备热水清洗。"
  楚平拉住即将离开的手,温柔道:"虞儿,你陪为夫坐一坐。我还有事情要问你。"
  虞姬低头温顺的坐回软塌,一边整理衣裙,一边轻轻道:"夫君有何事要问虞儿?"
  楚平看了看眼前这个温柔恬静的虞姬,不由乐得勾起唇角。想必外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妖艳媚惑的字眼联想到这个清秀脱俗的绝色女子。若不是他亲身经历床第之欢,真不敢相信方才沉醉呻吟的人儿会是她。
  楚平伸手抚摸柔亮的长发,宠逆道:"虞儿,你可记得你我初次相遇的地方?"
  虞姬抬眸,浅笑道:"当然。三年前我由范先生领进楚府,我们在栎阳相识。"
  楚平感叹道:"多亏有虞儿在我才能从过去的迷茫走出来。"他托起白皙的纤手,柔声道:"虞儿早年双亲双亡,为夫一定会好生待你。"
  虞姬惆怅道:"虞儿有夫君照顾,想必父母泉下有知也能安心。"
  楚平眸子一转,问道:"虞儿的双亲不知葬在何处?为夫居然未曾询问真是不该。"
  虞姬垂下眼捷,忧伤道:"双亲葬于涂山脚下……虞儿早年曾居住在涂山。"
  楚平笑道:"真巧!恒楚和于英似乎也曾经在涂山呆过,你们也算半个同乡。"
  虞姬浅浅一笑,说道:"夫君想问虞儿的不是这件事情吧?"
  楚平柔声道:"虞儿果然善解人意。为夫是想问你,虞儿可记得有过唤作'唐羽'的这一个男子?"
  虞姬秀眉微蹙,缓缓道:"虞儿在数年前似乎听过这个名字……"
  楚平不觉心口紧绷,莫名的紧张起来。他握住虞姬的手,看见虞姬对自己温柔的笑道:"虞儿想起来了……记得是一个下午,我和夫君从外面漫步回来趁遇见过唤作'唐羽'的男子。不过时隔多年,虞儿不太记得那人的相貌。"
  "是吗?"楚平惆怅道。
  虞姬含笑的站起身,伺候楚平穿上衣衫,温和道:"夫君切莫多想,虞儿走去唤下人端来热水清洗。"
  楚平点头,注视虞姬穿上衣裙缓缓走出屋外。
  等脚步声减行渐远,他才回头远望窗外殷红的虞美人,眼前不觉浮现那抹清秀的身影。那人会是谁?楚平心道:看来他还是要抽空请王掌柜近日前来一趟才行,否则自己肯定心神不宁,就如刚刚休息时也若有所思一般。

  第95章 混沌

  夕阳隐没于地平线之下,残留的余晖由火红逐渐变成了紫色,紧接着昏暗笼罩了四周,夜色慢慢来临。
  手捧托盘的姗儿长裙拂地,不紧不慢的跟随在一袭黑衣的身后。她注视那抹挺拔的身姿,暗思道:这番前来会稽城的英杰竟然有这样的人物,容貌英俊不比项将军差上分毫,也不知彭将军的武艺如何?走过一片幽静的绿林,她不觉又思及之前陪伴彭将军身边的那一名书生。那人的气质似乎清冷而又妖娆,如此矛盾的词语自己居然会觉得非常恰当……姗儿放缓脚步,疑惑道:那不是男子应该拥有的美,它早已超越男女界限,是极臻的美。虽比项夫人稍稍差上几分,但足以令任何女子嫉妒,包括我自己。
  两人行至天禄阁外,一弯银月正从莲花池边缓缓升起,倾斜出银色的光芒。
  彭越停下脚步,回头对步履缓慢的姗儿催促道:"姗儿,你把汤药给拿来我。"
  "是。"姗儿连忙拉回心绪,快步走到彭越跟前。她微微屈膝,托起药盘轻轻道:"彭将军,您以后不必去寻姗儿。姗儿知道煎药的过程会按时将汤药送来天禄阁。"
  彭越端过药碗,微笑道:"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你不用多言,只需做自己本分的事情便可。"
  姗儿恭谨道:"是,彭将军。"
  彭越推开紧闭的镂空阁门,吩咐道:"天色不早,你退下去吧。"
  姗儿依旧低头站立原地。她双手竖握住托盘,轻轻道:"方才项将军派人传话过来,请彭将军明天前去一聚。"
  手中的汤药波动涟漪。彭越细问道:"来人可有具体说过什么?"
  姗儿道:"没和婢女多言一句,只是说有要事商议。"
  "嗯。"彭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继续道:"天禄阁可有外人进入过?"
  姗儿道:"没有。楠儿听从彭将军吩咐一直在外守候,期间没有一个人来访。"
  彭越笑道:"我明白了。你退下吧。"
  "是。"姗儿颔首,转身走进青色小路深处。
  彭越静站一会,直至银色的月华在水面拉出一道长长的阴影,他方掀起衣摆,迈步走进了天禄阁。
  天禄阁内一片漆黑,湿漉的空气中缭绕着淡淡的莲香。
  彭越走进屋内,从依稀可辨的桌上点燃一盏昏黄的烛火。而后,他手执烛盏快步走上旋转的楼梯。
  "咚咚。"
  听着自己清晰的脚步声,彭越的心里隐隐感到不安。他已经离开天禄阁近五个时辰,为何屋内看不见一点烛火?难道他依然还在睡觉?可自己离开时,明明发现他精神还算不错,不像是太过疲倦的模样,莫非……他离开了这里不成!?
  想到这,彭越立刻慌乱起来。这里不是昌邑城,不在自己的控制之下,如果他真有心离开自己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自己太习惯他陪伴身边,甚至认为他逐渐变得顺从,会永远认命的继续下去。
  彭越在右手碰触紫檀木门瞬间,全身的力道忽然消退。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出那双失去色彩的黑眸,散发出沉闷的气息。他微微一愣,随后轻摇头,再次用力将卧室的房门打开。
  透过昏黄的烛火,白色纱帐下睡趟着一个人。他将被单全身包裹,似乎低语着什么。
  彭越不由轻松一口气,高高悬起的心脏落回原地。
  伫立四个角落的烛盏被依次点亮,明亮的光线驱散掉压抑的黑暗。
  彭越来到软塌边坐下,这时他才发现李渝正微微颤抖,痛苦的低喃着。
  "冷……好冷……"
  彭越连忙把李渝抱进怀里,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不解道:额头一点也不发热,为何他会难受的喊冷?
  李渝依偎在彭越怀里,无意识的双手环抱自己的身子,再次唤道:"冷……"
  彭越内心顿感不安。他原本就担心李渝体内难以治愈的顽疾,此时他不断的说'冷',会不会是病情恶化导致?他正欲将李渝重新放回软榻,自己起身前去请来大夫,却被一手冰冷的手抱住。
  李渝闭着眼睛,断断续续道:"楚平……"
  单单听见'楚平'二字,彭越的身体便僵直住,无法克制的嫉妒燃烧起来。他报复的紧紧搂住怀里人,俯身贪婪的吻着那双柔软的唇。
  恍然,彭越停止住舌尖的吸允,疑惑的抬眸注视这张红颜如玉的脸庞。他听见李渝又唤出另外一个名字,连续低语了好几次,道的是:'阅世'。
  阅世……阅世是谁?是地名还是人名?彭越不觉沉思道。
  天空被夜色笼罩,唯有一弯残月低挂。
  手指向掌心紧紧蜷缩,李渝驱步向前方缓慢行走。冷风不断吹动灰色的衣衫,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着。他强作镇定的注视四周随风涌动的花瓣,殷红似血的九天梦不知生长于何处,一波又一波向自己翻滚而来。
  一枝恣意绽放的九天梦掠过肩胛处,轻柔的触感让他害怕的往后退缩。那冰冷的花瓣宛如蛇尾扫过自己的肩胛……李渝畏惧的停止脚步,他明白自己陷入虚幻的梦境,如此真实的感觉就仿佛回到阅世盘的虚拟空间般。四周的阴冷迫使他双手环抱肩膀,内心深处隐隐升起一丝不安。这种玄冰的感觉他曾经经历过,跟过去那几个可怕古怪的梦魇一摸一样。脑海不由浮现出那轮血红的月亮,那种深入骨髓的冰冷恐惧感慢慢从体内复苏。
  李渝矛盾片刻,终于抬眸向天边远眺。月光清冷透彻,银色的残月稍微安抚畏惧的心。还好,眼前的月亮不再是圆月,应该也不会出现那轮毛骨悚然的红月,那颗赤红的眼珠。鼻间袭来一股浓郁的花香,牵动纷乱的心绪。他微微一愣,暗思道:这味道好香,醉人心魄。不过……鼻尖微动,清黑的眼眸闪烁深深的不安。他仔细一嗅,闻出香气中隐藏着淡淡的腥味。
  本能让李渝再次警惕的打量四周。漆黑的苍穹低挂一轮银色的弯月,由远及近绽放着妖娆美艳的九天梦。黑色、银色、红色,构成眼前一幅美丽的画卷。很美,很妖艳,美得产生出一种莫名的危险。
  潺潺水声逐渐越来越响,冰凉的湿冷从脚下蔓延开来。李渝慌乱的后退几步,愕然发现自己的膝盖已经被清水覆盖,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他掀起衣摆想要往前方跑,却被眼前的一幕怔住不能动弹。一条白色的蛇尾从九天梦里缓慢出现,竟然有人腰那么粗!发出清晰的'沙沙'声。
  理智被眼前的一切吓住,李渝呆滞的注视那条越来越近的蛇尾,手脚一片冰冷。人在最恐惧时或许不是逃跑,而是头脑空白的不知所措。
  蛇尾迅速缠绕住李渝的脚踝延伸至腰部。强大的前拉力逼迫身体猛的向前倾倒,整个人重重的被摔倒在冰冷的水里。
  身体的剧痛唤醒理智,李渝挣扎的从水里寻找平衡。他用手撑住地面,抬首仰望时,纷杂的眼眸染满难以自信的光芒——殷红似血的花海里浮现一个人影,因为背对月光他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乌黑柔亮的头发随风飞舞,完美的身躯下是一条银白的蛇尾,那个人首蛇身的'人'正站立在自己的不远处。
  李渝恐惧的跌坐回水里,肩膀剧烈的颤抖起来。他被无形的压迫力镇压住,四肢被束缚的无法挪动分毫。人类竟是如此的渺小……渺小……在极度混乱中,他的脑海里恍然浮现出这一句话。
  那人掠过殷红的花海,举止非常优美的缓慢而来。
  而李渝本能的感觉自己的生命处于危险的境地。他虽然不断告诉自己这只是在梦境里,但另外一个清晰的声音在告诉自己:'危险……'
  "楚平……"李渝不自觉的低语道。他依稀能从这名字里寻找到镇定和力量。
  白色的蛇尾越来越近,就在李渝即将看清那人的面容时,四周的九天梦忽然波涛汹涌起来,殷红的花瓣遮掩住那抹白影。无数的花瓣扑面袭来,他忍不住闭上眼睛。
  浓郁的花香逐渐淡去,空气中浮动暖意的浅香。
  李渝疑惑的再次睁开眸子,愕然发现那一个'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唯有殷红似血得九天梦静静绽放。
  "为何会这样?"心里茫然的自语道。
  眼前忽然浮现一抹温暖的白光,挥散去缠绕四周的阴冷。
  "阅世!"
  李渝抬首,看见轻柔淡雅的阅世正对自己浅浅的微笑。
  阅世伸手缓缓扶起李渝,轻轻道:"你要小心。"
  李渝不解,追问道:"阅世……你……"
  轻托的手悄然抽回,阅世仪容端庄的消失在殷红的花海里。九天梦依旧恣意的绽放,漾出暖暖的春意,安抚慌乱的心神。
  李渝急忙张开嘴,想要高声唤住阅世。双手向前一抓,他恍然从梦境里惊醒过来。
  静寂的雨轩阁,一个挺拔的身影忽然从榻间坐立起来。
  随后旁边睡趟之人也缓慢坐起。虞姬温柔的搂抱住沉闷的楚平,轻轻道:"夫君,你怎么了?"
  楚平轻轻皱起眉头,低语道:"没事。刚刚做了一个梦而已。"
  虞姬道:"噩梦吗?"
  楚平回首,抚摸虞姬的背脊,柔声道:"都过去了,睡吧。"
  "嗯。"
  两人重新睡躺回软榻。
  楚平侧身面向细格窗畔,他注视银色的月亮,重瞳的眼眸掠过淡淡的疑惑。他方才似乎冥冥中感觉有人在呼唤自己,某种难以诉说的感觉联系着那人。

  第96章 混沌

  怀里的人忽然挣扎起来,彭越连忙小心的搂抱住颤抖的肩膀,温柔唤道:"重言,重言……"
  冰凉的手指被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一股安心的力量流遍全身的血液。
  彭越察觉紧闭的眼捷开始微微颤抖,他伸手抚去凌乱的青丝,继续问道:"重言,你感觉怎么样?"
  清黑的眸子终于睁开,掺杂着浅浅的触动。
  李渝仰视眼里那张焦虑的脸庞,手指不觉轻轻回应的握住伸来的手。他从方才恐惧阴冷的梦境里苏醒过来,恍然有种重生的感觉。此刻关怀的目光,厚实的胸膛都令他的内心感到莫名的松动。
  彭越见李渝静静注视着自己,眼眸里流露出久远得似曾淡忘的柔和。他微微一愣,低语道:"你是否还是难受?我去给你请大夫来。"
  手依旧彼此轻握住。李渝的唇边勾起一抹自己也未曾意识到的浅笑。他轻轻道:"我只是做了一个噩梦,你不用太过担心。"
  "我还是去请来大夫看一看,否则难以安心。"
  彭越弯腰将李渝放回软榻,坚持的站起身来。
  李渝一把拉住彭越的右手,脱口道:"你别走。"梦里的阴冷,人首蛇身的影子依然萦绕在心海,他本能的害怕起漆黑的夜色。
  彭越回首,对上那双温柔的眸子,他心头不由轻颤,暗思道:自己多久没有再看见这样温柔宁静的神情,没有隐藏的警惕防备。
  彭越顺从右手的力量坐回榻边,微笑道:"我先不走,你别害怕。"
  李渝终于注意到自己的失常,他迅速松开抓住的手,随即别过头去。自己不是早已恨他,恨他将自己困陷入这样难堪的境地,恨之入骨……为何,自己恍然会有种莫名的触动?
  彭越依然面带笑容,只是眼角的笑意有些黯然。他替李渝盖上被单,柔声道:"我陪在你身边,你好生休息。一切都有我在,别怕……"
  李渝翻过身,冷淡道:"我不怕,谁害怕黑了?"
  彭越乐道:"那好,我这就去请大夫替你看一看。"
  平置榻边的手指微微颤动,最终又静止不动。李渝垂下眼捷,避开温柔的目光,平静道:"我说了只是一个噩梦,没有什么关系……你别再夜深出去找大夫……"
  轻轻的声音透出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彭越飞扬剑眉,心情甚好的点头,笑道:"也罢,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不去便是。"
  李渝轻闭眼睛,简单道:"我困了。"
  彭越微笑道:"你睡吧,我守着你。"
  眸子微启,映出一张略有苍白的英俊脸庞。李渝扯了扯下唇,似乎有话却又没有发出声音。他翻过身背对着彭越,淡然道:"随便你。"
  屋内立时静寂无声,烛火明明灭灭的照亮着漆黑的角落。软榻上侧身静躺着一人,榻边斜靠守候着一人,彼此的心里思索着不同的烦恼。
  李渝睁开眸子,注视天边的明月,脑海不由浮现方才那一个古怪的梦。那个人首蛇身的'人'会是谁?他会不会和自己曾经那几个梦魇有过联系?为何阅世最后会忽然出现,是否是阅世挥散去那抹白影?阅世最后告诉自己:'你要小心。'又预示着何意?
  这是否真是一个梦魇?但却又是如此的真实……仿佛回到第一次进入阅世盘的瞬间……李渝皱起眉头,看见银色的月亮逐渐被浮云遮掩,他不觉暗思道:不知楚平是否此刻也和自己一样,静静看着天边的银月?
  浮云中的银月再次浮现,重瞳的眼眸依然凝视细格窗外的月亮。
  虞姬察觉身边的夫君依旧未睡。她起身趴在楚平肩头,温柔道:"夫君,现在已经是深夜,早点睡吧。明天你还要会见彭将军和萧先生呢。"
  楚平伸手摸了摸冰冷光滑的手,轻轻道:"虞儿先睡吧。夫君心里明白轻重缓和。"
  虞姬看了看月光下那张英俊的脸庞,犹豫片刻,方重新躺回软榻。她环搂住楚平的腰,轻轻闭上了美眸。
  楚平依然注视天边的银月,心道:"此时夜深人静,不知何人跟自己一样在静看深夜的月亮?"
  天地间,一轮白日冉冉升起,驱散掉黑夜的冰冷寂静。
  而李渝经过那一个古怪的梦魇,紧绷的神经终于不知在何时松弛下来,神智处于假寐的阶段。
  窗外的阳光透过竹帘洒落榻边一地,屋内染上了一层暖暖的甜香。体内暂时压抑的情欲再次复苏,酥麻炙热的刺激让李渝烦躁的翻过身来,左手不经意碰触到一头柔软的青丝。他微微一怔,凝神看见彭越正趴在榻边彻夜未眠。黑醇的眸子瞬间波动,紧接着在下一刻又静如止水。
  感觉到头部的碰触,彭越立刻轻轻摇头,而后抬首看向身边人。他伸手摸了摸发热的肌肤,心里立时明白几分。
  彭越轻轻道:"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汤药。"
  李渝撑住榻边坐起身来,斜靠在冰冷的墙壁,试图以此缓和体内的炙热。
  彭越很快便从房间的一角走了回来,手里端着一碗汤药。他坐回榻边递过汤药,轻轻道:"这是昨晚的汤药已经冷却,你先凑合喝下吧。"
  李渝接过药碗暗自看了一眼神情温柔的彭越,心道:今天很奇怪,彭越难得对自己如此温柔,说话也是轻言细语。
  彭越细问道:"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去请大夫来看一看?"
  李渝低语道:"不必。我已经没事了。"听见自己柔和的语调,手中的汤药立时泛起涟漪。他低下头缄默的喝药,平静的面容下却是一颗波澜的心。自己的语气居然不是冷漠,太奇怪了……似乎从昨夜某一刻起,他们两人的态度发生难以察觉的转变。
  李渝喝完汤药将空碗递回去,然后微微侧身背对彭越,继续保持沉默。他不想让彭越察觉这细致的变化,即使是微乎其微的改变也不能被发现。
  彭越见眼前人依旧是冷冷冰冰的模样。他轻轻叹息一声,站起身说道:"我今早有要事处理。你先呆在天禄阁不要到处走动。"
  李渝简洁道:"知道了。"
  彭越转身走到梳妆台前。他一边对照铜镜整理衣衫,一边继续吩咐道:"若是闲闷可以看一看阁外的白莲,你不是很喜欢莲花吗?"
  李渝暗自看了一眼铜镜里那张英俊的脸庞,阳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他内心微颤,含糊道:"嗯。"语气依旧平静。
  彭越系上黑色腰带,再次仔细打量一番,他才满意的朝屋外走去。今天他要遇见的是项羽,绝不能在任何细节上出现差池。
  彭越在扣上房门的那一刻,探身说道:"天禄阁外有人守候,我会早点回来陪你。"
  李渝知道自己被间接的软禁,心头涌起一股怒火,他硬声道:"我知道。"
  紫檀木门轻轻被扣上,楼梯间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这时李渝才翻身坐起来,衣袖凌空一拂将榻边的药碗打翻在地,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彭越从天禄阁走出时镂空阁门外已经守候两人。
  两人见眼前黑衣闪过,连忙微微屈膝,齐声道:"彭将军。"
  彭越颔首,微笑道:"你们都直起身吧。"
  姗儿走近一步,浅浅作揖道:"等会姗儿将带领大人前往前厅议事。天禄阁的一切由楠儿负责。"
  彭越侧头对楠儿嘱咐道:"你守候在天禄阁外,切莫让外人擅自进入。"
  楠儿恭谨道:"楠儿明白。"
  彭越满意的点点头,继续道:"你要紧记我的吩咐。"
  楠儿道:"楠儿记住了。"
  姗儿见彭越吩咐完相关事宜,她才缓缓道:"请大人随姗儿来。"
  彭越跟随姗儿穿过一片幽静的绿林,走到对面的莲花池畔时,碰巧再次遇见昨日偶遇的那一个中年男子,萧何。此时,他身着青色的衣衫,白净的脸庞流露出温文尔雅的气质。他虽看去已经年过三十,但依旧有一种吸引人的魅力。
  萧何也是由一名婢女带路,不紧不慢跟随其后。
  彭越快步走上前去,有礼道:"萧何兄。"他心知昨日情况太过特殊,自己对萧何的态度有些无礼甚是不该。更何况萧何能来这会稽城,肯定有过人之处不可小视。
  萧何循音停下脚步。他一眼便认出昨日在柳树下的那名男子,彭越。目光四处打量,未看见另外一抹身影,沉稳的眼眸深处掠过淡淡的失落。
  萧何弯腰,回礼道:"彭越兄,你我真是有缘。"
  彭越笑道:"不知萧何兄前往何处?"
  萧何道:"在下应项羽将军的邀请,正准备前去拜访。"
  彭越眸子一转,咧嘴笑道:"在下也是应项羽将军的邀请要去前厅议事。你我既然偶遇,一同前往如何?"
  萧何微笑道:"如此甚好。在下仰慕彭越兄久已。"
  彭越谦虚道:"在下不过是一名莽夫,哪能比势力最强的韩王,魏王?"
  萧何道:"如今乱世,正是彭越兄显露伸手的最好机会。"而后他微微侧身,右手向前一指,笑道:"彭越兄,请。"
  彭越还礼道:"请。"
  两人于是依肩相伴,谈笑的朝西南方向的前厅走去。

  第97章 混沌

  两名侍女低头转过一扇圆形的拱门,走进了一条平坦的青色石板路。路边长有枝繁叶茂的槐树林,绿叶遮掩晃眼的阳光投下一片阴凉。
  彭越随手摘下一片槐树叶放至鼻间,目光则悄然停留在左侧的青衣上。萧何衣衫颜色素净但质地却是锦缎,简洁中透出一丝难以忽略的儒雅之气。白净的脸庞有一双沉稳的眸子,眸里平静祥和却让人无法进步一看透。
  萧何仿佛察觉到淡淡的目光,他回首微笑道:"会稽城英杰聚会还有数天时间才会开始,彭越兄为何会提前?莫非有故友在此?"
  彭越爽朗道:"在下是为一个约定特意前来。萧何兄似乎比在下更早一步到达。"
  萧何看出彭越不愿意细说他具体的原因,不经意的将话题转向了自己。他含笑道:"在下前些日子偶遇一位故人,唤作张良。我与他在会稽城停留多日,等他离开时正巧听闻将举办英杰聚会,我便小住下来。"
  张良在博浪沙刺杀秦王的事情早已在民间广为流传,彭越对他的行为甚是佩服。如今听见萧何提及张良,他顿时心生好奇,追问道:"张良!?莫非是在博浪沙的壮士姬良?"
  萧何听见'壮士'二字,唇边的笑意更浓了。他点头笑道:"正是此人。"
  彭越敬佩道:"若是有缘,请萧何兄代之引见。在下十分钦佩张良的英雄行径。"
  萧何抬起下颚,笑道:"彭越兄肯定有机会。过几日,我家主公、刘邦将从沛县来到会稽城,想必张良也会一同前往。"
  彭越闻及眸子一转,心道:刘邦不过是一个弱小的势力,所占城池甚至比不过自己。张良如果投奔于他,且不是太过可惜?他不露心思,真诚的恭喜道:"你家主公获得张良真是可喜可贺。"
  萧何摆手,回答道:"非也。张良是韩国的贵族,当然是韩王的谋士。我家主公哪里敢收留于他?"
  彭越听闻张良是韩王幕僚内心依然隐隐失落。他有称霸北方的野心,但缺乏有能力的各种人才,若想要稳久的割据一方,必须不断寻访收揽人才。他虽然不识几个大字,但过去与李渝最初相处的数月里,李渝每晚都会给他讲解一篇兵法,倒也颇有几分心得。
  回忆起昔日平静祥和的捕鱼时光,再思及现在两人的冷漠淡然,彭越的眼里不由流露黯然。他心绪纷杂矛盾,一时沉默不语。
  萧何看了一眼沉思的彭越,他在石阶前停止脚步,轻轻道:"彭越兄,请注意脚下。"
  彭越拉回心神,咧嘴笑道:"多谢萧何兄提醒。"
  前方的两名侍女转回身来。右侧的姗儿浅浅作揖道:"两位大人里面请,项将军很快就会前来。"
  彭越颔首,而后对萧何浅浅一笑。两人默契的掀起衣摆,迈步走近了大厅。
  大厅内布置得高雅优美,窗边碧绿的竹帘高高卷起让明亮的阳光倾洒满屋。窗下摆放着几组方机矮榻,桌上搁置有青铜香炉,散发出淡淡的檀香。
  守候镂空阁门旁的侍女见彭越两人漫步走来,她连忙快步迎上去,浅笑道:"两位大人请随玉儿来这边。"而后她又转身对身边的姗儿两人轻轻道:"你们先且退下,在外面等候。"
  "是。"姗儿应答后接着对彭越浅浅作揖道:"彭将军,姗儿将在外面守候,不会离开。"
  彭越颔首以示明白。他双手拂背跟随侍女的带领来到左前方的矮榻坐下。萧何则紧挨着他,坐于下手的矮榻前。
  很快,伺候在旁的侍女端来碧茶。
  而正前方的屏风内响起稀落的脚步声,一袭灰衣的楚平从侧门缓缓走来。
  见请来的两人已经稳坐矮榻,楚平急忙走上前来。弯腰有礼道:"有劳彭越兄,萧先生特意前来,在下感激不尽。"
  彭越站起身,回礼道:"项羽兄昨日特意出城迎接彭越,在下还未专程谢过呢。"
  萧何也站起身,含笑道:"萧何能有幸会见项将军,实乃在下的福气。"
  楚平伸出双手向下轻拍,微笑道:"两位请坐,请品一品新到的碧茶。"
  彭越和萧何浅浅一笑,顺从的重新坐回矮榻。楚平走到正前方的矮榻前,撩开衣摆坐下。
  彭越端起茶杯,慢慢的品着杯中的碧茶。他本是一个粗汉,根本就不懂茶叶的好坏。他现在假装品茶,不过是借此机会仔细打量端坐前方的楚平。楚平神情沉稳,唇角微勾,但飞扬的剑眉间萦绕着淡淡的阴影。彭越心道:项羽似乎被某事烦恼,神态明显不是昨日那么潇洒。
  楚平喝了一口碧茶,开口问道:"不知这碧茶是否何两位的口味?"
  萧何放下茶杯,微笑道:"味道很清新。敢问项将军邀请我等前来所谓何事?"
  心中的疑惑被萧何一语道破,唇边的茶杯停止不动。彭越凝神向前方望去。
  右手轻摇手里的茶杯。楚平浅笑道:"此番会稽城英杰聚会,虽说是由我叔父项梁倡议而起但却不敢居功。我们楚军目前更是以魏王,韩王马首是瞻。"
  萧何听见'目前'二字时,眸子不觉一转。他微微起身,微笑道:"现在最关键的是推翻暴秦,我家主公定会听从这次会议的决定。"
  彭越早已将楚平摆放在今生对头的位置,内心不自觉的偏向萧何。他放下茶杯,附和道:"我军也会听从将来会议的决定。"
  楚平左手支着下颚,身体微微左倾,姿势颇为轻松愉悦。他随意说道:"当年魏国和韩国是在楚国的庇护下才能逃脱王族被灭的厄运。而秦国驱兵犯江南时正是楚国抵抗在最前面,才让两国委曲求全最后臣服秦国,残存至今。"
  萧何回首淡淡看了一眼彭越,唇边勾起一抹微妙的浅笑。
  彭越剑眉轻皱,心道:项羽这番谈话确实是世人皆知的事实。但楚国早已灭亡,他重提此事又有何寓意?方才萧何对自己若有似无的笑意更能隐隐猜测里面定有玄机。他随即舒展眉头,对萧何回应的轻勾嘴角,沉默不语。
  而后,彭越向项羽投去一个同意的眼神,内心定下主意道:李渝曾经告诉自己以不变应万变,此时自己不明情况还是先看萧何会如何应对,项羽究竟想要述说何事?
  楚平见两人保持缄默,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他的笑容依旧自然,似乎早已预料一般。
  楚平感叹道:"真可谓没有楚国,哪能有韩王和魏王的今天……"
  萧何直起身,颔首道:"项将军所言甚是……楚王对韩王和魏王有恩想必世人皆知,谁也无法否定磨灭这一点……"
  彭越紧随其后,答应道:"在下学识不多,但项羽兄所言之事在下也有所耳闻。"
  右手轻摇的茶杯缓慢放下桌面,放出清晰的碰触声。楚平眯起眼睛,笑道:"若楚王健在肯定会有更强的号召力,能够聚集更多的疾苦百姓纷纷推翻暴秦。"
  萧何内心轻颤,心道:项羽看似随意却不断提及楚王一事,难道他想凭借楚国贵族的身份和魏王、韩王抗衡?但没有韩王血缘关系的项军是没有足够的影响力,他们现在不过是空挂有楚军的名头而已。况且魏王和韩王拥有的城池兵力远远强于其它各个势力,绝不是随便一个人可以插上一脚。项羽现在忽然说出这么一番言论,隐隐透出对魏王和韩王的不服,也不知背后有什么强有力的支持着楚军?
  萧何不露声色的微笑道:"那是当然……如今项羽兄率领的江东子弟兵是楚国的后裔,也算是楚王的一支亲兵前来……"
  "不敢当,不敢当……"楚平摆手站起身来。他缓缓走到端坐两人的跟前,敛去唇边的笑意,认真道:"如果楚王的嫡系王子健在,不知两位会如何看待当今的形势?"
  萧何连忙站起身,说道:"如果楚王的嫡系王子真的健在,我家主公定会听从民意唯楚王为首。"他虽然回答迅速但内心早已深思熟虑过。且不说楚王的嫡系王子是否真的健在,但此刻项羽忽然把话题说破,亲口告诉自己这个密事就已经毫无选择。自己的主公刘邦势力远逊于楚军,拥有的绝不是同一档次的兵力。更何况项羽将这样关键的秘密告诉自己,就是有意拉拢抬举刘邦……若不暂时符合答应,那么项羽肯定不会让自己走出这个大门,断绝自己悄然汇报给魏王和韩王的机会。
  彭越敏锐的察觉到项羽瞬间散发的霸气。他立刻全身暗自警惕防备,说道:"我彭越军也会顺从民意唯楚王为首。"他微笑的看了一眼也面带笑容的楚平,心道:楚王一脉早已被秦王灭其九族,难道项羽会凭空找出一个王子不成?
  楚平抬起下颚,欣喜道:"我项羽和两位英雄所见略同,楚军定会以楚王马首是瞻。更可喜的是,我叔父项梁近日在南淮浦找到了楚王的嫡孙,马上就将他会迎回会稽城,且不是一件喜事?"
  萧何拱手,喜悦道:"这真可谓可喜可贺之事。"沉稳的眼眸里终于泛出波动。看来会稽城的局势越发微妙,楚军若迎回的真是楚王嫡孙,那么韩王和魏王因昔日恩情不得不屈居其下……项梁更可以以立其为楚国的国君使众人信服,老百姓会说项将军并不是为了自己实在是为了楚国而为六国报仇。如此天下人心归顺,楚军又立时并列于韩王、魏王同列,真可谓一箭双雕的妙招。

  第98章 混沌

  彭越内心'扑通'一沉,暗思道:项梁居然在南淮浦找到了楚王的嫡孙不知是真是假?世人皆说秦王当年因'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传言而屠杀灭绝楚王的后代,甚至连相隔数代的远亲也不曾放过。此时项羽口口声声说他们找到楚王的嫡孙让人不能不心生怀疑……莫非楚军寻找来的是一个假冒王子!?他故作随意的看了一眼身旁的萧何,见萧何神态真诚喜悦,但那双沉稳的眸子里平静祥和逐渐褪去,闪烁出波动的光芒。
  彭越勾起唇角,爽朗笑道:"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楚王依旧有后,且不是正应中多年前流传的那一句话:'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你们楚军找来的人若真是楚王嫡孙倒也作罢,若是假装的冒牌货……我彭越绝不会屈居你项羽之下,更会抓住这个机会联合众人彻底打压楚军。到时看项羽你又会如何自处?唇边的浅笑透出一丝危险。
  楚平剑眉轻扬,伸出双手用力一拍,微笑道:"我等能迎回楚王嫡孙实乃天意,百姓定会为之欢呼鼓舞。天意难为,你我应该顺从民意,辅佐拥护楚国王孙才对。"
  屏风外立刻环佩叮当,手持托盘的侍女、玉儿从远处缓缓走来,盘中放有酒壶酒杯。
  玉儿行至楚平跟前微微屈膝,垂下头,双手高举起托盘。
  楚平执起酒壶将三个空杯斟满酒,而后拿起一个酒杯对两人热情道:"来,两位请陪在下共饮一杯。"
  彭越颔首,率先从盘中拿过一杯酒。他与项羽在昌邑城时曾经有过交往,知道项羽心胸宽广不是一个阴险的小人。就算两人彼此有过旧怨但有外人萧何在旁,他倒也不怕项羽会暗中下毒,暗算自己。
  楚平对彭越回应的浅浅一笑,接着目光停落在青衣萧何身上。见萧何若有所思的微顿片刻,方伸手拿过最后一杯酒。重瞳的眼眸掠过一丝清亮,楚平心道:萧何果然是深思沉稳之人,难怪刘邦会深信于他。据说只要是萧何提出的建议,刘邦都会完全接纳,不曾犹豫怀疑过……如今只要笼络住萧何,那么刘邦以后定会站立在楚军一边,增强自己和韩王、魏王抗衡的力量。
  感觉到始终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楚平再次回首对彭越点点头,思道:若不是现在局势微妙,楚军急于寻求其它较大势力的联合,他怎么也不会主动请来割据北方的彭越。
  三人手执酒杯,相互微笑颔首。
  楚平热情道:"请。"他仰首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余光依旧悄然打量着那张丝毫不逊于自己的英俊脸庞,心中继续想道:自己与彭越在昌邑城虽说相遇不悦,但还不至于牵涉到根本利益。为何自己内心会情不自禁的敌对与他,将他放置在警惕防备的地位?
  彭越不甘示弱的将酒杯向外倾倒,显露出杯中已无一滴酒水。
  萧何伸手擦拭唇边残留的酒水,含笑道:"两位将军好酒量,在下自愧不如也。"
  彭越笑道:"萧大人酒量也不错,能够一口喝下这烈酒让彭越另眼相看。"
  萧何轻轻摆手,谦虚道:"今天在下有幸得知楚王的嫡孙尚在,又怎能不一杯饮尽以示贺喜?"
  空杯重新放回托盘。楚平左手轻拂,玉儿浅浅作揖转身快步离去。
  楚平回到正前方的方机矮榻,笑道:"两位请坐。"
  萧何和彭越同时默契的对视一眼,直身回坐矮榻。
  楚平掀起衣摆,侧身坐在矮榻,热情道:"今晚楚府会举办夜宴,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能邀请在座两位?"
  萧何眸子一转,暗道:项羽果然是步步紧逼,巧妙的要将自己拉入楚军联盟。他们现在谈论之事还可以设计瞒过韩王、魏王,竭力保持刘邦处于中立的最佳境地。但如果今晚参加楚府的夜宴,情况将会截然不同……即使自己想脱离浑浊的泥潭,他人也会谣传萧何和项羽相交甚密,从而可以猜测刘邦是支持楚军的一股势力。若楚王的嫡孙接回会稽城,那么几日后前来的刘邦将陷入韩、魏、楚的内争中,并且不能自控的站立在楚军一方和另外两个势力交恶。
  萧何抬眸看了看前方英姿飒爽的身影,内心又转念思道:韩王性格懦弱举棋不定,不是可以成大事的君主。而魏王虽然精通兵法,然性格狡猾善于落井下石,不是可以同舟共济的人。反观楚军,且不说项梁亲兵爱民,单凭现在项羽表现的谋略已经甚于韩王、魏王。而项羽当年力举千斤铜鼎可见他武艺必然不凡,如此能文能武的少年将才倒也是自己主公联盟的不错选择。
  萧何沉思片刻,微笑道:"在下能受项将军邀请,哪有退却之理?"他再三思考,决定暂且答应楚平的任何建议。毕竟他首先要离开这个大厅方能而后谋划,晚上的夜宴究竟去或不去……回去细细思索再做定夺。
  彭越对楚平嘴角始终勾起的笑意隐隐感到不安,他感觉自己一步一步走进无形的网里,看不见摸不到。他见萧何答应楚平的建议,心道:萧何是有学识的文人,见识必定远甚于自己。自己附和他的言辞,肯定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彭越握手,笑道:"在下受项夫人的迎接还未答谢,今晚定会去专程谢过。"
  楚平听闻彭越提及昨日出门迎接之事,眼前不觉浮现出那个牵动心绪的书生韩信。他忽然很想再会见一面那个书生,心情竟然是如此的期盼。
  楚平暗自深深呼吸,平息波动起伏的心海。他假装随意的说道:"说到此处,在下倒是想起韩信,彭越兄手下的一名书生。自己曾经和他有过数面之缘,今晚筵席有劳彭越兄也请上他前来……自己想和他闲聊叙旧几句。"
  彭越脸色立时泛白,唇边的笑意逐渐僵硬。项羽突然提及韩信意欲何为?莫非他想重拾昔日情愫不成?彭越怔住原地,一时没有言语回答。
  重瞳的眼眸微微向内收敛,目光静静的打量着左侧不语之人。
  萧何暗底伸手轻拉黑色的衣诀,举止细微得难以察觉。
  彭越迅速敛去情愫,咧嘴笑道:"韩信定会陪同在下前往筵席。"就算项羽再次遇见韩信又能怎样?昔日昌邑城的赌约他早已将韩信输给自己……何况项羽已经拥有倾国倾城的虞姬,他昨日对韩信的神情也是不冷不热……我不信项羽会在天下英雄面前有失信用,撕毁昌邑城的约定?
  就算他要撕毁约定,我彭越也绝不会放手……漆黑的眸子冷冷一转,彭越含笑道:"听闻项羽兄近日将举行仪式扶项夫人为正室,到时可一定要邀请在下。"
  项羽朝镂空阁门旁站立的玉儿淡淡一视,而后回首笑道:"也许就在这月中旬举办。到时就算两位有事不能前来,在下也会派人硬抬着你们来喝这杯喜酒。"
  萧何笑道:"在下先且恭喜项将军,到时定会备上一份厚礼。"
  项羽一边答谢,一边站起身走到两人面前,微笑道:"最可喜的是我们寻找到楚王嫡孙,楚国复国有望。"
  彭越跟随萧何站起身,两人回笑道:"喜上加喜,我等是沾项将军的福气。"
  项羽谦虚道:"哪敢,哪敢……既然今晚筵席之事就这么定下,那在下也不能在耽误两位其它的要事。我送两位一程。"
  萧何弯腰,婉转拒绝道:"想必项将军事务缠身,我和彭越将军两人自己回去便可。"
  项羽坚持道:"这怎么行……若不是有琐事急于处理,在下定会多留两位饮酒畅谈,不醉不休。"
  彭越对面前两人的虚伪矫情感到难耐,他开口笑道:"也罢。反正晚上筵席还有的是机会,我们到时不醉不归就是。"
  项羽笑道:"彭越兄说得极是。请随我来……"话语还未落音,项羽就侧身让出空道,态度坚决的要送两人一程。
  萧何颔首答谢,内心却暗自感觉不简单。究竟为何,他也一时想不明白。
  彭越客气道:"项羽兄,请。"
  "请。"
  三人彼此再次对视一笑,各怀心事的走出了大厅。
  彭越迈步走过门槛,回首正欲跟身边的萧何说话,却看见那双沉稳的眸子泛起波动,自己的右臂被一只手用力的搂住。
  项羽热情的拍拍彭越的肩膀,抱歉道:"真是不巧,韩王有事忽然前来……在下晚上在筵席陪酒道歉,望彭越兄、萧何兄见谅。"
  萧何注视缓慢走来的韩王,再看了看举止亲密的项羽,心里暗叹道:好个项羽,他是算好时辰故意让韩王看见眼前的这一幕……如今韩王亲眼所见自己与楚军来往密切,真是断绝了刘邦可以旁观选择的余地,他们被暗算紧紧跟楚军绑在一起了。
  萧何又看了看身姿挺拔的两人,转念思道:也罢。刘邦目前势力弱小,项羽刻意笼络自己倒也是一个图谋发展的机会。楚军士兵训练有素,项羽范增更不是等闲之辈,确实是值得联盟的最佳选择。若将来楚军领导群雄,那么自己的主公肯定会获得不小的利益。残余的目光停落在彭越脸庞,唇边泛起一抹微妙的笑意。割据北方的彭越对自己颇有好感,似乎是可以进一步交往的友人。

  第099章 拨云

  本卷概述:烟云暗涌—痴
  身体向左微侧,悄然避开肩膀的那只手。彭越双手合抱回笑道:"是我们打扰耽误项羽兄处理重要事务,项羽兄不必客气。"
  两人之间立刻相隔几步距离,产生出一种客气生疏的感觉。
  楚平微微一愣,挑眉笑道:"彭越兄客气了……"他再次伸手拍了拍彭越的肩膀,无视手指间微微僵硬的触觉。
  自己果然和彭越命格不合……他明显抵触自己有意的拉拢,而自己也不自觉的隔阂提防于他……难以察觉的阴影从重瞳的眼眸迅速掠过,楚平依旧面带微笑的对两人浅浅颔首,随后轻拂衣摆走下台阶去迎接韩王。
  萧何回首对彭越轻轻道:"彭越兄,前方走来的就是实力雄厚的韩王。"
  彭越顺着萧何的视线向前方望去,看见一个身材微胖,头发花白的男子从槐树下缓慢走来。那人锦缎华服,神情亲善,正向自己这边凝神打量。
  萧何继续道:"彭越兄,请随我来。"
  彭越点头,紧随萧何走下石阶。他还未曾拜会过韩王,现在偶然遇见当然需要前去相识。不过让他心生好奇的是韩王究竟为人如何?能够拥有像是张良这样的人才,想必有过人的一面。
  楚平快步来到韩王面前,弯腰道:"有劳韩王亲自前往一趟。"
  韩王摸了摸稀少的胡须,眸子始终盯住漫步走来的两人。他微笑道:"老夫似乎早来一步,打扰项公子招待的客人。"
  楚平向前方伸出右手,有礼道:"韩王来得正是时候。范老先生早已在墨阁等候您老人家。"
  韩王停了抚摸胡须的动作,笑道:"项公子果然交友甚广,前方走来的两位客人里就有一位少年公子老夫未曾见过……可否介绍老夫认识一番?"
  楚平热情道:"韩王有意相识在下的朋友,实乃增添项羽的光彩。"
  此时彭越和萧何已经依肩相伴来到韩王面前。
  彭越听见项羽方才一袭话,唇角不觉暗自扯了扯,内心不断冷笑道:他终于明白萧何唇边那一抹微妙的笑意,究竟意味着什么……项羽刻意拉拢自己,是否是搬起石头砸他的脚?他难道看不出自己对他难以掩饰的敌意?
  楚平手指身边两人,介绍道:"韩王,这位是萧何,萧先生。旁边那一位是割据北方的彭越将军。"
  萧何拱手,恭谨道:"萧何有幸见过韩王。"
  彭越一边暗自打量韩王,一边恭谨道:"彭越见过韩王。"韩王眉亲目善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人。但身处于局势动荡的乱世,这样的老人似乎更适合于退居幕后而不是沾染刀血……不过人不可貌相,谁又能看透这张慈爱的面容下藏有什么样的心思……
  韩王双手轻抬,和蔼道:"两位不必过于客气,萧先生老夫曾经有幸见过几次。这位彭越将军长得真是英姿飒爽,和项将军是一样的英气。"
  彭越笑道:"彭越谢过韩王抬举,在下怎能和项将军相提并论?想当年项将军力举千斤铜鼎的气势,在下就自愧不如。"
  楚平闻及此,飞扬的剑眉不由暗锁,重瞳的眼眸浮现浅浅的纷杂。他记不起自己昔日过去的一切,包括这个流传皆知的举鼎故事。他曾经细问过叔父以及相关联的他人,大家虽然毫不隐讳的告诉自己,所说的内容都完全一致。但他总能从恒楚和于英眼中看出某种躲闪的光芒,似乎隐瞒着某些事情。
  楚平掩去内心涌起的情愫,微笑道:"彭越兄能够在半年内迅速崛起,稳稳占据三座城池且是常人所能办到?彭越兄过谦了……"
  韩王眸子一转,说道:"两位将军皆是少年英雄……若是有机会两人相互比试一番,肯定彼此获益菲浅……"
  彭越早已不满项羽,有心想要与他比上一比。但他更是将来称霸北方的梁王,深知如何审时度势。此刻萧何若有似无的碰触他的肩膀,彭越立时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平静道:"韩王抬举,彭越实不敢当。"
  楚平不觉特意看了一眼彭越,略微显出淡淡的诧异。
  自己似乎小看了这渔夫出身的彭越,他虽然言语不多但没有流露丝毫的纰漏。楚平浅笑道:"韩王,范老先生正在等待您老人家,您看……"
  韩王微微一顿,轻拍额头朗声笑道:"老夫怎么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随后他对萧何两人热情道:"两位有空可以前来老夫这里坐坐,老夫平时甚是寂寞无聊呐。"
  萧何道:"在下有空定去拜访韩王。"
  彭越道:"彭越过几日定会去亲自拜会韩王。"
  韩王满意点头道:"好,好……"
  项羽对萧何两人轻轻道:"在下陪同韩王前去墨阁,不能亲自送两位一程,还望见谅。"
  萧何道:"无妨,多谢项将军的好茶。"
  项羽抬起下颚,笑道:"今晚的筵席两位可一定要前来。"
  萧何对韩王扫来的目光淡淡一笑,回答道:"在下一定会前来,想必彭将军也不会缺席。"既然他被迫站立在楚军一方,那么再拉上彭越的势力就更有把握。
  彭越心中虽然不快,但依旧笑道:"在下肯定会准时赴会。"
  项羽正欲转身离去,脑海却再次浮现那张红颜如玉的脸庞。他停止脚步,转身对彭越认真道:"麻烦彭越兄请韩信前来,在下有话想要告诉与他。"他的语气轻柔但透出一股坚定,难以拒绝。
  彭越不由硬声道:"在下明白,不用项将军多次提醒。"
  项羽诧异于彭越态度的转变。他静静打量片刻,方拂袖带领韩王往前方而去。
  彭越注视那抹减行渐远的灰衣,忽然大声道:"项羽兄,你可曾记得你我在昌邑城的赌约?"
  项羽停顿脚步,转身笑道:"在下当然记得。我项羽一言九鼎,绝不失言。"
  彭越勾起唇角,笑道:"如此甚好。彭越晚上再会项羽兄。"
  项羽回笑道:"在下定会准备美酒好肉招待彭越兄。"
  彭越颔首,注视项羽陪伴韩王走上石阶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萧何静站一旁,将眼前的一举一动尽收眼里。等项羽转过楼阁,他方轻声唤道:"彭越兄?"
  彭越敛回心神,笑道:"你我顺路相伴回去如何?"
  萧何点头以示同意。
  久守候在远处的两名侍女已经走来,带领两人朝左边的绿林小道回去。
  两人重新走在平坦的青色石板路间,圆形的拱门在枝繁叶茂的槐树林中若隐若现。
  萧何随意道:"彭越兄似乎和项将军曾经相识?"
  彭越因萧何多次暗中相助而心生好感,况且他也想将昌邑城的赌约宣扬出去让众人皆知,以此好束缚阻挡项羽不得不遵守诺言。
  彭越爽朗道:"在下确实和项羽有一面之缘,还赌下一个约定。"
  萧何听出彭越话中有话,不由回忆起方才两人前来时彭越也说过他是为一个约定特意前来。莫非就是这一个赌约!?
  萧何好奇道:"不知是约定何事?可否告知在下?"
  彭越放慢脚步,认真道:"在下半年前曾经相识项羽,两人约定我彭越若能在半年之内占据城池,割据北方……那么我可以从项羽身边索取任何一个人……"
  萧何惊讶道:"项羽怎肯舍去范增,他绝不会答应这个赌约。"
  彭越道:"我要的是从这半年内归附项羽身边的人……而我彭越若是赌输将臣服与他,他又怎么会不同意?"
  萧何停止脚步,敬佩道:"彭越兄竟然去赌未知的人,这等豪气实在是令萧何佩服。"
  彭越谦虚道:"只是自己一时冲动而作出的赌注,我乃粗人不比萧何兄见识深远。"
  萧何笑道:"刚刚彭越兄大声重提赌约,莫非已经有中意之人想要索来?"
  彭越笑而不答,只是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小路向右拐,满池白莲映入眼帘,空气中散发出淡淡的莲香。
  萧何看见眼前这水色莲香的美景,不自觉的思及昨日柳树下那一幅暖意绵绵的唯美画卷,回忆起那双妖艳的紫眸……至今那水漾漾的紫罗兰色依然散发出心醉的媚,让内心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
  萧何垂下眼捷,竭力挥散去脑海里心痒难耐的美艳。冷静片刻,他抬眸手指白莲,微笑道:"彭越兄可喜欢莲花?"
  彭越由白莲想起李渝昨日心醉莲花池畔的那一幕,他幽幽道:"很美……很美……"
  萧何假装随意道:"不知昨日那一位公子是否见过大夫?身体安康否?"
  池水送来徐徐暖风,吹动鬓发的青丝。彭越暗自看了一眼萧何,心道:韩信今晚将要随自己赴会筵席,到时萧何肯定会看见他。自己有意和萧何靠近,不必拐弯抹角隐瞒与他。
  彭越微笑道:"有劳萧何兄牵挂,韩信的身体已经痊愈,今晚他也会前去楚府赴宴。"
  沉稳的眸子深处瞬间染上一层喜悦。若是在彭越回答之前萧何对是否赴宴还有考虑,那么现在他已经彻底决定要前去楚府。他目前还不能理清自己莫名的心绪,但理智却本能的想要再见一见那个拥有美丽紫眸的书生。
  萧何不露情绪的含笑道:"原来在下偶遇的那一位公子就是韩信,真是幸会。"
  彭越深知紫眸的致命魅力。他看了看淡定自若的萧何,笑道:"在下还有要事需要处理,不能陪萧何兄在此赏花……必须先行一步,见谅。"
  萧何眸子一转,有礼道:"在下不打扰彭越兄,就先且在此别过。"
  彭越弯腰行礼,随后在姗儿的带领下朝一片幽静的绿林走去。他在背对萧何的那一刻,唇边的笑意逐渐褪去,心道:似乎自己也不能不提防萧何……他可是看见过紫眸的人……
  萧何目送黑衣走进茂密的绿林中,他依旧停住莲花池畔凝视水中波动的倒影良久……而后右手边的一枝绿柳被生生折断,发出'咯吱'的声音。

  第100章 拨云

  楚平陪伴韩王走上石阶,沿青石板路右拐,两人很快便走进一片清幽宁静的竹林内。竹叶在清风的吹动下发出'沙沙'声,空气中流动着一股清新的味道。
  韩王脚步微顿,抬首注视郁郁葱葱的绿竹,感叹道:"小路迂回暗转,眼前就立刻别有一番景色。"
  楚平和韩王相识多时,早知这位老人喜欢吟诗作赋,击筑弹琴。此时见他忽然停下脚步,楚平心道:这韩王不会是触景生情,想要作赋赞竹了吧?自己虽熟读经书,但真要随兴作诗还真是为难。飞扬的剑眉不由微微皱起。
  韩王手指面前的绿竹,微笑道:"项公子是否喜欢这挺拔翠绿的碧竹?"
  楚平道:"绿竹四季常青,确实是有它独特吸引人的一面。"
  韩王道:"老夫前来会稽城已经有一段时间,不知附近何处的绿竹长势最好,最翠绿清幽?"
  楚平抬眸远望碧绿的竹林,心道:韩王忽然提及绿竹不知有何意图?他因早年跪地哭泣,哀求秦军赦免才得以苟活至今的行径被世人所轻蔑,视为胆小懦弱。但他能够在韩王的位置稳坐这么多年,绝不是一个孱弱无能的人可以办到。再说昔日六个大国皆尽数被秦国所灭,而韩国虽国力弱小却能够维持到今日,也不能不说是某种意义上的真正胜利者。
  楚平笑道:"韩王好雅兴,可惜在下不清楚会稽城内何处是赏竹的最佳地方。不过范先生跟韩王一样都爱竹赏竹,尤其喜欢湘妃竹。等一会我们遇见范先生,他肯定能够回答韩王的问题。"
  "嗯……湘妃竹……"韩王抚摸稀少的胡须,漫步走到竹林深处。他随手摘下一片竹叶,仔细看了看,缓缓道:"老夫由湘妃竹想起会稽书院,这里的绿竹没有书院里的长得好啊……"
  楚平勾起唇角,回答道:"会稽书院坐落于东南方向的山谷里,那里山清水秀自然是更适合碧竹的生长。"
  韩王将竹叶放至鼻间,说道:"听过这一袭话,老夫可以肯定项公子曾经也去过会稽书院吧?"
  楚平微微一愣,他的心里恍然升起一种惘然的感觉,浅淡得转瞬即逝。他停顿片刻,含笑道:"在下虽然小住会稽城已经数月有余,但因琐事缠身且书院没有太多的交往,自己还未有时间去过会稽书院。"
  手指轻轻一弹,竹叶随风飘落。韩王惋惜道:"可惜,可惜……项公子有机会定要抽空去一次会稽书院,那里的风光很秀美,想必能勾起你昔日的少年回忆……"
  凌空想要抓住那片竹叶的手僵在半空,掌心里的竹叶因力道断成几瓣。楚平闻及'少年回忆',心海立时泛起一圈圈涟漪,重瞳的眼眸染上遥远的迷茫。
  曾经困守自己的空白记忆再次复苏,不过现在绝不是流露情绪波动的时候。楚平伸手拂去额头的丝发,以此掩住眼眸里的波动。他微笑道:"听韩王这么一说倒真是勾起在下的兴致。近日若有时间,我定要亲自前去一次才行。"
  韩王颔首,笑道:"这时应该的……会稽书院的萧先生与你家范先生本是旧识,项公子理应去拜会才对。"
  楚平内心轻颤,暗思道:萧先生会是何人?为何自己未曾听范先生和叔父提及过?韩王看是随口一说,但他前面绕这么大一个弯不过是想要告诉自己此人,而且是还颇为重要的人。
  楚平顺话问道:"在下未曾有幸拜会过萧先生,不知他和范先生曾经相识,想必也是一位学识渊博的老人。"
  韩王回首注视楚平,笑道:"项公子不认识萧先生?这可真是老夫没有预料的事情……想当年范先生和这位萧先生是相交知己,关系非常亲密。"
  疑云立时增添几分。楚平心道:若韩王所言不虚,那么里面肯定内有隐情。也许是范先生私人的事情不愿意谈及,自己还是切莫多心才好。
  韩王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楚平,唇边勾起浅浅的笑意。他继续说道:"项公子早年为躲避秦军搜捕,是否曾经隐姓改名为'楚平'?"
  重瞳的眼眸顿时射出光亮,楚平怔怔道:"在下没有唤作'楚平'这样的化名,敢问韩王为何会忽然提及这个名字?"他的记忆里确实寻找不到关许'楚平'这个两个字的任何痕迹。但他忽然思及自己在巨野泽时偶遇那个书生韩信的最初一幕。当时他怔怔的注视自己,目光由炙热瞬间转变为痛楚;他不时将自己误认错人,那个唤作'楚平'的人;他甚至在梦里也不断呼唤低语这个名字……
  想到这,楚平的心里纠结起一种复杂的感情,隐隐作痛而又灼烧嫉妒。他不由微微低下头,剑眉难受的轻轻皱起。
  韩王浅浅一笑,目光紧扣住眼前人,轻轻道:"看来是老夫眼拙,猜错了……猜错了……"话语故意拉出一个长长尾音,透出无尽的寓意。
  楚平暗自扯了扯下唇,最终抬眸细问道:"请问韩王说的'猜错了'是指什么……"他知道韩王现在是故意引诱自己继续追问深究,但内心萦绕的疑云迫使他不自觉的继续细问下去。
  韩王抬起下颚,笑道:"项公子的字迹刚劲有力,给老夫的影响是非常深刻……我曾经在会稽书院见过一方字迹和项公子的很相似,款下落名的人叫做楚平。"
  楚平眸子一转,微笑道:"字迹相似的人很多,也许是韩王眼花看错了。"
  韩王点头,笑道:"也许吧……人老了这眼力就不行了……"
  楚平轻摆衣袖,有礼道:"韩王,我们在此耽搁多时。在下带领您前去墨阁如何?范先生等会多时了。"
  韩王道:"人老就喜欢唠叨竟然忘了正事!有劳项公子提醒,请……"
  "请……"楚平微微弯腰,转身朝前方竹林深处走去。
  韩王注视身旁那张年轻的脸庞,重瞳的眼眸里掩不住波动纷杂。他那薄唇不觉上扬,勾起一抹高深的笑意。
  青石板路弯曲延伸,行至道路尽头是一座精致的阁楼。黄梨木的长廊一角有名黄衣女子正斜靠在木柱旁,手执一卷竹卷半掩住容颜,温暖的暮风吹乱了她乌黑的头发。似乎是察觉到远处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她抬眸循音望去,醇黑的眸子不仅明亮,还透出聪慧伶俐。
  随后她放下竹卷站起身来,长裙拂地的缓慢走下石阶来到楚平面前。
  楚平停下脚步,温柔道:"近日天气多变,嫣儿可要注意身体。"
  张嫣抿嘴笑道:"多谢项大哥牵挂,嫣儿自个能好生照顾自己。"
  张嫣也许并不能算是完美无瑕的女子,但谁也不能否认她是个美人。她的脸色苍白,身子单薄,可是她的风韵,她的气质却是无可比拟的,散发出智慧的美丽。无论在任何情况下,她都能使人感觉到她那独特的魅力,无论谁只要瞧过她一眼,就会牢牢记住这个美丽的女子。
  楚平关心道:"你身子单薄,虞儿方才还惦记着你呢。"
  张嫣眸子一转,说道:"嫣儿喜欢清净,习惯陪伴在范先生身边。"
  楚平侧身介绍道:"嫣儿快来见过韩王。"
  张嫣向走近身边的韩王浅浅一笑,轻轻道:"嫣儿见过韩王。"
  韩王双手搀扶起她,慈爱道:"嫣儿多日不见,更显才女气质。"
  张嫣不卑不亢道:"多谢韩王抬爱。范先生正在墨阁内等候,两位请随嫣儿来。"
  张嫣推开半掩的镂空阁门,带领两人走进墨阁。她绕过玉石屏风,轻轻道:"范先生,韩王已经前来。"
  头发几乎雪白的范增转过身来,他脸色红润,身体依旧健朗。
  范增快步走到韩王面前,有礼道:"有劳韩王亲自前来,在下先行谢过。"
  韩王笑道:"在下近日闲来无事正欲来寻范先生聊天下棋,今天派下人前来正是合我心意。"
  范增回笑道:"如此正好。在下也有事情想向韩王请教。"
  韩王微微颔首,在侍女的伺候下来到左前方的尊位坐下。
  范增则站立原地,对楚平嘱咐道:"羽儿,老夫与韩王谈论完要事将会离开会稽城,去跟你叔父相聚迎接楚王嫡孙。城内剩下的事务就全全由你处理。"
  楚平认真道:"范先生尽可放心,羽儿知道如何处理各种琐事。若是遇到重要的事情会等叔父回来商议,然后再做定夺。"
  范增拉过张嫣,说道:"嫣儿虽是女子但才智过人,羽儿若有难以抉择之事可以找她商量。"
  张嫣谦辞道:"项大哥英名神武,再说还有温柔聪慧的虞姬嫂子从旁提点,又有什么事情能难倒他们这对夫妻?"
  楚平无声的笑了笑,眼眸里尽是无奈和宠逆。
  范增笑道:"若真是有羽儿难以决断的事情,嫣儿你肯定逃脱不了……"
  张嫣眸子清亮,抿嘴算是答应。
  楚平踌躇片刻,思索是否要开口细问心里的疑云。但见韩王坐于远处悠然看向自己,原本升到咽喉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
  楚平弯腰道:"若是无事,羽儿带嫣儿先且退下。"
  范增点头,再次对张嫣嘱咐道:"这两天墨阁甚是冷清,嫣儿去雨轩阁那边陪伴虞姬如何?"
  张嫣浅浅作揖,顺从道:"也好,嫣儿也好几日未曾见过虞姬嫂子了。"
  范增挥手,笑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
  张嫣提起长裙率先走出墨阁,楚平紧随其后。

  第101章 拨云

  两人走下石阶,张嫣姗姗来到方才依坐的长廊下,弯腰拾起竹卷正欲再次坐下。
  楚平伸手夺下她手中的竹卷,笑道:"嫣儿若是不愿意去雨轩阁,你就别委屈自己不去便是。我会替你隐瞒,不告诉范先生。"他深知张嫣看似恬静柔弱,但却是个睿智果断的女子。也许是她饱读诗经再加上从小随范先生四处游历,她的才华见识不输与任何男子。这次范先生吩咐她定要前去雨轩阁陪伴虞姬,也不知道她内心是否愿意乐意?
  张嫣明白楚平对自己疼爱怜惜就宛如他的亲妹妹一般,决不让自己受半点委屈。她目光澄净的说道:"谁说嫣儿不去?我还有事情想要请教虞姬嫂子呢。"
  楚平嘴唇微微上翘,说道:"随你的意思,去与不去都由你自己决定。今天晚上会有宴会,你若愿意可以陪伴虞儿前往。"
  张嫣拿回自己的竹卷,眨了眨眼睛,问道:"不会是范先生又跟你提起那事情了吧?"
  楚平乐道:"当然不是。不过我倒好奇谁有福气捕获嫣儿的芳心?"
  张嫣羞涩道:"反正嫣儿不会像项大哥般听从他人的安排……"
  楚平婉转道:"我和虞儿虽是叔父安排相识,但却也过得相敬如宾。再说婚配一事皆由长辈决定,从古至今向来如此,嫣儿你又何必……"
  张嫣秀眉微蹙,柔声打断道:"项大哥不必多言,嫣儿心里清楚明白。"
  楚平无奈道:"也罢,可嫣儿是不能永远陪伴在范先生身边。"
  张嫣连忙找话题转移道:"项大哥,我去雨轩阁这两日是否可以让姗儿来陪我?嫣儿挺喜欢这名侍女。"
  楚平犹豫道:"姗儿现在正伺候负责天禄阁,我看是否……"
  张嫣善解人意道:"若是这样那便不必。项大哥不要太过劳累,有些琐事放于下人去做就是。"
  楚平微微一愣,笑道:"我怎么没有察觉到?"
  张嫣微笑道:"嫣儿只是随口一说,项大哥不要放在心上。"
  楚平道:"我正欲回雨轩阁,嫣儿随我顺路前去如何?"
  张嫣点头,轻轻道:"麻烦项大哥相送。"
  楚平温柔一笑,陪伴张嫣漫步朝竹林走去。
  话说彭越与萧何在莲花池畔分别后,他便低着头,沉默不语的跟随姗儿走在返回天禄阁的路途中。他内心不断浮现出楚平主动邀请李渝参加宴会的那一幕,那双重瞳的眼眸虽然沉稳冷静,但他却敏锐的捕捉到那若有似无的情愫波动,浅淡得也许只有彼此敌对的人才能发现。
  彭越压抑彷徨不安的心情,抬眸望向前方依水而建的天禄阁。明亮的阳光晃得他心生烦躁。
  彭越皱眉沉声道:"楠儿,我离开以后天禄阁可有外人前来?"
  楠儿被严厉的语气怔住,她规矩的屈膝弯腰,谨慎道:"回大人,只有韩王派下人前来邀请大人有空前去韩府相聚。"
  彭越道:"还有其它事情否?"
  楠儿道:"期间韩公子从天禄阁走出,吩咐婢女送去过汤药一次。"
  彭越抬首看了看高高悬挂的太阳,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楠儿道:"已经过了午时。"
  彭越停顿片刻,问道:"那药方你可没有记错?"
  楠儿恭谨道:"楠儿负责煎药久已断不会有误,请大人放心。"
  淡色的唇边浅浅上扬,彭越摆手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去吧。今日酉时不必再来,子时前来就是。"
  彭越忽然的态度生硬令姗儿忍不住抬眸偷看了一眼,发现他面沉似水,目光闪烁不定。凌厉的目光立刻扫过自己,她连忙低下头,带领楠儿齐声道:"是,大人。"
  彭越拂袖,推开阁门扬长而去。
  典雅别致的天禄阁内缭绕淡淡的甜香,是从水榭台处飘散而来。
  彭越闻着这股熟悉的香味,放轻脚步绕过紫木屏风,掀起垂落地面的绸缎,眼眸中立时浮现一个柔美的身影。
  李渝正闭眼静躺在水榭台边,白皙的双脚放进冰冷清澈的水中,四周随风舞动着洁白的纱帐。他看似正宁静的睡眠,但沉重的呼吸声却出卖了假装的一切。乌黑的发沾染水气,湿漉漉地贴在修长地颈子上;灰衣外的肌肤,似雪般的白皙里隐含着浅浅的粉色,散发出剔透艳丽的光泽。
  彭越弯腰拾起翻倒地面的药碗,顺势坐在假寐之人的身边。他伸手脱下靴子,也将脚放进冰凉的池水里。
  水质清澈见底,并不是很深大约刚刚能达到人的腰部。
  似乎察觉到身边的动触,半闭的紫眸慵懒抬起,秋波潋滟,妖娆至极。
  李渝微微扭动腰肢,压抑住口中难耐的呻吟,艰难道:"那药不对……"是的,今天楠儿送来的汤药味道依旧老样,但没有那一丝淡淡的腥味。当时他就立刻预感不安,果然长期有效的汤药这次完全失效,蓄积已久的情欲炙热燃烧,滚烫的身体逐渐吞噬残存的理智。彭越迟迟不回,迫使他不得不斜躺在水榭台边,依靠冰冷的池水暂缓体内不断翻滚的欲海,而四周飞舞的纱帐可以遮掩住他的尴尬模样。
  "都是一样的药方又有何不对?"
  扑面而来的阳刚气息让薄红的脸颊晕出一层醉人的殷红,浅浅的紫眸里浮现出棱角分明的脸庞。
  彭越静坐在发热的身体边,无声的笑了。唇角的笑意勾出危险的气息。
  李渝深陷无尽的欲海久已,此刻彭越终于出现在眼前,紧绷的神经不由松弛。难以描述的麻痒在下身复苏,秘处仿佛有几千只、几万只的虫子在蠢动爬行。他烦躁的挪移身体,让冰冷的池水淹没下肢。
  腰部忽然被一双有力的手搂住,阻止住下滑的动作。
  彭越笑道:"现在只是晚春,水还很凉小心风寒。"
  仅仅肌肤细微的碰触,那双美丽的紫眸随即被狂澜般涌上的快感浪涛冲击得失去瞳孔的焦点。双手本能的勾住对方的颈子,滚烫的身躯也紧紧贴靠过去。
  彭越伸手勾起白皙的下颚,手臂向前用力保持两人一定的距离。
  彭越轻轻道:"重言,你的身体是如此迷恋我……那你的心爱不爱我……"
  被情欲淹没得几欲透不过气来的李渝,拚命的摇着头,想要抵抗那种感觉。他不想回答彼此早已心知肚明的问题,只求尽快烧尽体内的欲火。
  彭越搂住发热的身躯停顿一会,随后他忽然松开双手,将李渝猛的丢进清澈的莲花池里。他自己紧接着也跳了下去。
  周身冰冷的池水暂时唤回李渝的理智,他的黑眸倏的睁大,映出彭越的脸庞。他今天是怎么了?为何没有直接索要自己,反而作出如此古怪的举动……可惜李渝还未来得及多想,身体就被熟悉的手牢牢环抱住,水里两个炙热的坚挺细细摩擦着,空气中的香气越来越甜腻。
  从墨阁走出的两人此时正漫步在水色莲香的莲花池畔。远处忽然响起轻轻的'扑通'声,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
  张嫣抬眸向前远望,因为碧叶白莲绽放满池,遮掩住不少可见的视线。她依稀看见有两个身影落入水里,彼此纠缠搂抱住。
  张嫣眸子一转,轻轻道:"项大哥,姗儿伺候负责的可是天禄阁。"
  楚平停止脚步,目光死死盯住白莲轻摆的远处。他平静道:"不错。此时天禄阁居住的是彭越将军。"
  张嫣轻笑道:"原来是半年内迅速割据北方的彭越,彭将军。他这番行径倒也符合北方人的豪气。"
  重瞳的眼眸微微内敛,楚平道:"嫣儿何以断定那两人中有一人必是彭越?"
  张嫣道:"项大哥心里不也和嫣儿想的一样,何必明知故问呢?"
  楚平冷笑道:"我虽看不清远处那两人的模样……但若真是彭越,那么他的举止也太过粗俗不堪。"
  张嫣微笑道:"大丈夫不拘小节,嫣儿倒不觉得有何不妥。彭越在自己的天禄阁里,他有权做他想做的任何事情。"
  楚平拉回目光,对张嫣无奈的笑道:"我可真看不懂嫣儿内心想的是什么……"
  张嫣手指轻点左边,低语道:"看来被吸引住的不止你我两人,还另有他人……"
  与天禄阁遥遥相望,中间绽放有满池白莲的是漓风阁。此时漓风阁的一扇窗户半掩,隐隐浮现一抹修长的身影。
  楚平顺着手势回首一看,笑道:"漓风阁居住的是萧何,萧先生。今天早晨我还特意请彭越和萧何前来议事呢。"
  张嫣道:"听闻萧何是位温文尔雅的文人,为人和善容易亲近。"
  楚平点头道:"嫣儿不必拐弯抹角的说话,你我又不是外人。"
  张嫣抿嘴笑道:"项大哥,咱们走吧。偷窥可不是君子所为。"
  楚平浅浅一笑,转身朝右前方的小道走去。在他转身的瞬间,重瞳的眼眸掠过纷杂的情愫,他忽然回想起那个红颜如玉的书生。在昨日城门迎接时,那人和彭越的关系明显非比寻常,莫非此时……
  不,这怎么可能……楚平用力摇摇头,挥散去郁闷的情愫,陪伴张嫣漫步离去。他在即将离开莲花池畔时,再次不自觉的回眸一望,暗思道:自己为何会不时想起那双寂寞忧郁的眸子,那道令自己隐隐痛楚的目光?

  第102章 拨云

  水色莲香深处,一波又一波池水向外涟漪,倒影出两个相互纠缠的身影。
  池水的冰冷很快被体内蔓延升温的欲火覆盖,清黑的眸子逐渐染上水漾漾的紫罗兰色。理智似流水般流逝消散。
  李渝紧咬下唇,全身滚烫的贴倒在坚实的胸膛,一头蓬松的秀发凌乱的散在肩胛,更增添几分妖娆。他紧紧勾住熟悉的颈子,在不紧不慢的穿刺下,神智逐渐陷入恍惚。
  也许是汤药的失效,也许是冰冷的池水更加刺激着感官的细胞……高热肆虐身体,一波波涌上的麻痒酥疼密集得令人窒息,仿佛腐蚀花朵一样的扩大开来。甚至侵入后庭的最深处。
  汩汩……薄红的肌肤在碧叶白莲间若隐若现,李渝的耳边仿佛听见清水的流动声,脑海里浮现浪花重重拍打礁石的拍击声。
  "呜……呜……"
  后面缓慢而又微妙的刺激,迫使肿胀不堪的分身颤抖不已。在坚挺即将攀上巅峰时,妖艳的紫眸忽然睁开,身体难耐的扭动着,泛起一波波新的涟漪。
  李渝愕然发现自己的四肢主动缠绕住那阳刚俊美的身躯,不过他很快被不断扩展泛开的疼痛勾回心神,难受的伸出右手向水下探去。
  他在意乱情迷时,分身被柔软坚韧的水草缠住,束缚住黏湿的出口。
  "啊!"
  一只有力的手迅速制止住他的意图。腰部被炙热重重挺入,颤栗的快感迫使无力的李渝紧紧搂住对方的肩膀,手指用力得泛白。
  彭越低语道:"这是我好不容易才完成得杰作,你怎么能轻易拿掉。"
  "唔……别、不要……"
  灵活的手爱抚着疼痛而又快感的分身。这种冰与火的煎熬让李渝发出似哀泣又似娇喘的声音。
  彭越伸手扣住颤抖的双肩,将无力反抗的李渝缓慢转过身去,白皙细腻的身体被紧紧压倒在水榭台边。
  体内360度的旋转,缓慢的摩擦都催化着情欲的花朵妖异绽放,异样的快感集中在李渝体内的一点,激进淫靡的触感让他脑中变得一片空白。嘴角无法自制的呻吟起来,难受的挣扎扭动腰部。
  彭越俯身贴住发热的耳际,轻轻道:"你爱不爱我,重言。"
  "我、恨、你。"
  虽然全身上下无一不敏感的迎合炙热的抽动,右脚踝不自觉的勾住后面的小腿,但李渝还是断然的拒绝道。
  "这就没办法了,我会等到你愿意亲口告诉我为止。"
  彭越咧开大嘴邪气的笑着。
  伴随激烈波动的水面,不远处的白莲也轻轻摇摆,散发出甜腻的香气。
  双手用力抓住淡青色的石壁,满头乌黑的秀发散落在湿漉漉的水榭台,裸露的上半身几乎瘫软在地面。青石板依旧冰冷,可惜李渝浑然不觉。激烈的、官能的绝顶,如狂涛怒浪的席卷着他,翻滚挑弄着他。
  "呜呜。"
  分身疼痛得秀眉紧皱,后面却充斥着淫靡、黏湿的水声。
  彭越将手伸往水下,手指抚触着已经充血的坚挺。
  "啊……"
  无力的身体再次挣扎扭动,激烈的回应着烦躁的折磨。
  彭越握住颤抖的炙热,指尖灵活的挑拨水草间的松结,瞬间的松弛而又长久的束缚。
  "卑鄙……"
  李渝颤声道。但一阵痉挛窜过全身,让他不得不咬紧牙根呻吟,脚尖不自觉的轻轻垫起。
  彭越一边开始时快时慢的抽动,一边伏在李渝的耳边呵着气,轻言细语道:"我只想听你说那一句话,你何必苦苦折磨自己?"
  人有时就是痴迷的动物,越是获而不得的东西,就越是想要彻底的征服占有。在情感方面,彭越反应得更加激烈,极端……他明明知道即使此刻逼迫李渝说出那句话,那也仅仅是虚无和恨意,但他依然执着的想要得到。或许是方才项羽的言辞激起他内心最深的畏惧,不安的想要被欺骗也无所谓。
  李渝瘫软的趴倒在水台地面,两人结合的部位像火一样炙热,难以忍受的快感让他手指伸抓石板,划出一道道深深的痕迹。他可以承认自己沉沦欲海无法自拔,但绝不允许自己亲口说出那句话……那是维持他意志的最后支撑点,绝不能崩溃倒塌。
  彭越伸手扳过背对自己的脸,他喜欢那双因自己的爱抚而变得妖媚至极的紫眸。
  彭越道:"你全身都在感觉渴望着我,我会让你的肉体只留恋记住我一个人。"
  洁白的下颚向后仰起,已经无力动弹的李渝,只能张口喘息,自唇间溢出痛苦更是魔似的呻吟。
  唇边的笑意依旧浓浓。彭越抱住颤栗的腰开始冲刺。
  "唔……啊啊……"
  李渝狂乱的摇摆秀发,下身急速的收缩,仿佛点燃了一把火般,潮热淫靡的感觉窒息全身。
  肉体深处的雄火依旧毫不怜惜的突进摩擦,在敏感的地方来的重重摩擦。这一切迫使李渝挺仰着被束缚的上半身不停的啜泣着,好几次哀求对方等一等,但彭越还是毫不留情的继续挺进。
  "重言,你既然恨我,那么肯定也有爱……即使微弱得你自己都没有发现……"
  可惜李渝并没有听见彭越发自内心的话语。他已经被欲火淹没,不断自唇中流泻出愉悦的娇喘。白皙的身体因为燥热而染上一层妖艳的绯红,他的心智逐渐迷失纷乱,肉体追逐痛苦而又快乐的情欲。
  彭越见身下人微闭着眼睛,紧咬下唇不肯回答。他惩罚的抽身退去,炙热抵在开合的菊花心处。
  "不……"
  内壁立刻紧紧收缩不想放开,下肢用力紧缠但仍是被退了出来。彭越勾起唇角,他像在玩游戏般进入李渝体内,又随即甩开。
  "唔唔……"
  如此不断的动作,从山顶瞬间跌落的失落感让李渝几乎是要崩溃发狂,他开始抽咽哭泣起来。被情欲的支配下,他放荡的扭动腰肢,勾住对方的肩膀主动抽动。但这样做仍没有让自己得到解放。
  气质清冷高雅的容颜在情欲之火的淬炼下,转变成妖艳媚然,宛如欲罢不能的罂粟花恣意绽放。湿润的淡唇微启,由洁白的皓齿间流溢出情欲的声音。
  "快……快点……"
  彭越这次没有在故意抽离身,而是捏拿恰当的抽动起来。让李渝即获得淫靡的快感又无法攀上最高的巅峰。
  沉浮在情欲之海中苦苦挣扎,李渝在几乎完全失去自我的状态下,混乱的抽泣道。
  "……我什么都、听你的……求你快……快点……"
  彭越温柔的封住湿润的唇,柔声道:"你爱不爱我,重言?"
  水漾漾的美丽紫眸,空洞的映出彭越的身影,然后慢慢的闭上眸子,掩盖住一切。
  "我爱你。"
  情欲的声音隐藏着苦涩,音调轻柔得不可闻及。不过贴在脸颊的彭越,却听得格外清晰。
  作为褒奖,几乎比死亡更激烈的快感迅速袭来,瞬间夺走了李渝的意识。湿唇发出放荡的呻吟,四肢本能的缠紧住俊美的身体,伴随对方彻底沉沦下去。
  漓风阁处半掩的窗户轻轻扣上,屋外隐隐飘来浅淡的甜香。
  宁静的大厅内响起环佩叮当,素衣侍女低头从远处姗姗走来。她来到点有檀香的铜炉前,微微屈膝行礼,轻轻道:"大人,外面有一位唤作曹参的大人想要拜访您。"
  目光从碧叶白莲间缓慢移开。萧何转过身来,微笑道:"他怎么这么快就来到会稽城?快请他进来。"
  侍女恭谨道:"是,大人。婢女这就前去请曹大人进来。"
  萧何挥手唤住侍女,说道:"我随你一同前往。"
  侍女抬眸看了一眼唇边含笑的萧何,回答道:"是,大人。"
  萧何快步走出漓风阁,远远便看见一身商人打扮的男子站立在门外,头发似乎因为长途奔波而有些凌乱。
  那人还未等萧何停下脚步,他便迎上去搂住萧何的肩膀,笑道:"萧何,多日不见你依然是这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萧何没有推开肩膀上的手,而是伸手向前一拂,热情道:"你一路辛苦快请到里面坐。"紧接着,他对侍女吩咐道:"去给曹大人端最好的碧茶来。"
  曹参笑道:"你我两人何必如此客气。我只能在此停留片刻,还有其它要事急于在下处理。"
  萧何问道:"主公让你收购的粮草莫非出现问题?"
  曹参道:"不是这个事情。近日主公偶遇一位美貌女子甚为喜爱,甚至执意将其纳为妾室令吕夫人大为不满。"
  萧何停了笑,垂下眼捷,缓缓道:"主公前些日子才纳有戚夫人……"
  曹参附和道:"可不是!?以前他可不是这个模样!"
  萧何连忙阻止道:"尊卑有序,从你我决定跟随主公那一刻起,我们就得尊其为主公。"
  曹参满不在乎的笑道:"也罢,也罢。我这次提前到来是特意给三位夫人准备住所,若是安排不好到时你我都不好过……"
  萧何苦笑道:"吕夫人为人大度,不会长久生主公的气。"
  曹参道:"但愿如此。我还听从主公吩咐给你带来一样东西。"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根桐木制作的笛子递到萧何手里。
  萧何双手接过桐木笛,微微一愣,若有所思的没有回答。
  曹参眸子一转,轻笑道:"主公已经占有城池,获得不少金银珠宝。大家都知道你闲来无事喜欢吹笛,他也不送你根玉笛,反而叫我给你带来桐木制作的笛子。"
  萧何微笑道:"我吹习惯了桐木笛,也很喜欢那种清脆的声音。"
  曹参笑道:"你喜欢就好,我倒认为是主公太过小气。萧何兄,我还有事先行一步,隔日再来拜访。"
  萧何知道曹参急于处理要事,也不再多做挽留。他颔首陪送曹参走了数米之外,两人方再次告别,彼此转身离去。

  第103章 拨云

  素衣侍女静静守候在漓风阁外,良久,她方抬眸向前方望去,看见几枝嫩绿垂落下来,在青石地面留下一点悠晃得浮影。萧何正站立柳树下,面对碧叶白莲,双手握着一支棕红色的笛子。
  侍女伸手拂去耳际的丝发,简单的整理打扮一番,她才姗姗走到萧何身边,柔声道:"大人。"
  修长的手指缓慢轻抚冰冷的梧桐木笛。萧何优雅的转过身,微笑道:"思彤,你看这满池春水,水色莲香,处处无一不透出春的暖意。"
  思彤注视脚步的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莲,轻轻道:"却也勾起人们不少昔日的回忆。"
  沉稳的眼眸里倒映出洁白如玉的莲花,桐木的笛子依旧静静停落在双手中。萧何悠然道:"思彤,你是否从小生长与此?才会孕育出你这样出水芙蓉的女子?"
  清澈的水面浮现出娇媚的容颜,细长的眸子含带羞涩。思彤轻轻道:"婢女从小长于会稽城的官府内,过去是王夫人的贴身侍女。"
  萧何走近一步,两人依肩而立,他微笑道:"你服侍我多日……我若带你离开会稽城,你可愿意长伴于我?"
  思彤浅浅作揖,柔顺道:"思彤早已是大人的人,自然是愿意永远侍奉大人,侍奉夫人。"
  脚边的白莲被轻轻折断。萧何弯腰搀扶起思彤,将手里的莲花递到她面前,温柔道:"思彤,思彤,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
  思彤双手接过莲花,低头羞涩道:"这个名字是婢女卖身入府时赐予的。"
  萧何拉过思彤的手,漫步朝漓风阁走去。他唇角含笑,重复道:"是一个好听的名字,以后你跟随我也还是叫这个名字。"
  思彤悄然抽回手,婉转道:"大人,思彤现在依旧是婢女的身份……"
  萧何安抚道:"今晚我会去楚府赴宴,倒时我会亲自跟项将军提及你的事情。"
  思彤抬眸答谢道:"谢谢大人垂怜。"温柔的目光中流露出喜悦。
  萧何微微颔首,目光却停留在随风摆动的莲叶间,沉稳的眼眸隐隐有些波动。
  思彤对萧何双手执握笛子的姿势颇为好奇,是一副很小心翼翼的模样。她推开镂空阁门,忍不住问道:"大人手里的笛子为何不是常见的碧绿色?"
  眼里瞬间掠过一抹光亮,而后黑色的眼捷缓慢闭上,掩去彩色的世界。
  萧何沉默片刻,方回首微笑道:"这是桐木制作的笛子,因此外表是棕红色。"
  思彤看了看那枝制作精致的桐木笛,心道:大人虽待我不是格外宠逆,但以前只要我提过的东西他都会亲手递给我观看,甚至会赠送于我。但今天这枝桐木笛却没有丝毫给我亲手触摸的意思。
  思彤眸子一转,对已经端坐在矮榻上的萧何,轻轻道:"大人请稍后,婢女前去给您端来碧茶。"
  萧何点燃凝神的檀香,吩咐道:"端茶的事情让他人去做便是,你帮我把木架上最高处的木盒拿过来。"
  思彤简洁答应后转身来到右边的木架旁,她轻轻垫脚伸手取下一个手掌般大小的木盒,上面铺满浅浅的灰尘。她擦拭去尘埃,发现手中的木盒雕刻得很粗糙,木质也是下等的乔木。
  萧何起身主动拿过木盒,对思彤说道:"你随我到楼上来。"
  思彤内心轻颤,心道:上面是大人休息的卧房,莫非大人要再次宠幸于我?她思及昨日的床第之事,脸颊不觉染上薄红,唇边勾起浅淡的笑意。她很幸运,在这个男子是天女子是奴的年代,她亲眼见过不少姐妹被人玩弄最后又遭抛弃,甚至沦落风尘。而眼前的萧大人温文尔雅,他方才对自己的一袭谈话就是在告诉她,他会对她负责,带她脱离低下的身份……单凭这一点,她就很感激这位大人,至少避免重复姐妹门的遭遇。
  思彤跟随萧何走上旋转的楼梯,进入清幽别致的卧室内。屋内一尘不染,萦绕着淡淡的莲香。
  萧何来到铜镜前坐下,将手里的桐木笛搁置在梳妆台前,随意道:"你若愿意,晚些时候可以将你的衣物拿到这个房间来。"
  思彤一怔,她听出萧何是要自己长期陪侍,薄红的脸颊顿时变得滚烫。
  萧何取下发髻间的白玉簪子,满头乌黑的秀发垂落至腰部。他温柔道:"你不必害怕,我明天就会给你名份,绝不会亏待思彤。"
  思彤拉回心神,羞涩道:"婢女谢过大人。"
  萧何道:"从此刻起你自称思彤便是,不要再降低身份唤作婢女。你将是我萧何的第二位夫人。"
  "谢大人。"思彤轻吸一口气,平复下突如其来的喜悦。等再次抬起头时,她发现萧何已经重新梳上一个简洁的发髻,是用一根桐木制的簪子牢牢固定住。
  心神莫名一动,思彤淡淡一扫梳妆台,果然看见那个雕功粗糙的木盒依旧打开,里面空无一物。
  萧何回过身,微笑道:"思彤在看什么?"
  思彤柔声道:"思彤在看大人手边的桐木笛……思彤从未听过桐木笛吹奏的声音……"
  萧何笑道:"你若喜欢,我给你吹奏一曲就是。"
  思彤恭谨道:"多谢大人抬爱。"
  萧何浅浅一笑,右手拿起桐木笛漫步走到细格窗畔。他斜靠在窗格,双目眺望远处碧叶白莲,手指轻点吹奏起来。
  思彤看见他神情疏淡,唇际浮起淡然的笑,似无奈,似惆怅。
  沉浸在天旋地转的欢愉,登上激情高峰的李渝难以抑制的咬住对方的肩膀,彭越只是温柔的抚摸着他的秀发,任他娇喘啃咬。
  怀里人激烈的痉挛逐渐减弱,身躯软软的瘫倒在厚实的胸膛。彭越双手搂抱起无力的李渝,跳上水榭台,温柔道:"重言,你可听见美妙的笛声?"
  妖艳的紫罗兰色徐徐褪去,清黑的眸子透出沉沉的死气。
  远处妙曼的笛声很细,很柔,仿佛暖风掠过枝头,花瓣飘落水面瞬间泛起的细细、碎碎的涟漪,触碰心弦的最深处。然而在李渝听见的却是哀怨伤感,像一根细细的线将心脏掉了起来,痛楚的想要落泪。
  李渝闭上眼睛,微微背对着彭越没有回答。他从欲海里抽回神智时立刻回想起自己主动哀求,脱口而出的话语。那三个字宛如厉刺般扎入心头,慢慢松动他最后的支撑点。
  似是感触到怀里人内心的纷乱挣扎,彭越回应的抚摸那如珍珠般光滑细腻的脸庞,温柔的横抱住他迈步朝卧房里走去。
  轻快的脚步声响过旋转的楼梯,昭示着主人愉快的心情。
  他终于从他的口中听见梦寐以求的话语,不管是否真心都足以安抚内心不安的情愫。彭越将李渝小心的放在软榻上,褪去湿漉漉的灰衣,随后用单布遮掩住白皙的肌肤。
  在整个脱衣,取下发簪的过程中,李渝都顺从的任由对方摆布,似是丧失意识的傀儡,没有丝毫挣扎反抗的意思。
  彭越被李渝出奇意外的柔顺愣住,他静坐在榻边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若是以前,他即使对自己不言不语,但眉目间也会流露出淡漠的神情,绝不是眼前这副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的模样。彭越内心不由慌乱,他轻松的扳过背对自己的脸,轻轻道:"重言……"
  李渝依然闭上眼睛,他恍然感觉自己好累,好累……曾经执着追寻的一切似乎都被自己,被上苍一点点捏碎抹去。他连自己最后的一份坚持都没有守护住,难道这就是昔日阅世对自己述说的'罚',惩罚自己妄想逆天,付出的代价是肉体沉沦欲海,精神被欲望慢慢吞噬?
  他恍然又思及那双重瞳的眼眸,此时的项羽和虞姬应该是情比金坚,最后演绎后世传颂的千古绝恋。而他,李渝,获得的是后世习惯称项籍为项羽,这简单而又沉重的羽字。内心一阵酸痛苦涩,久闭的眸子终于缓慢睁开,茫然的注视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
  彭越见李渝回应自己,紧绷的心口立时松弛,他微笑道:"你方才是不是累坏了?要不要再休息一会?"
  李渝看见跟前人很遥远,很陌生……他颔首,平静道:"还好。"
  彭越原以为李渝会对自己很冷漠,但看见他主动开口回答,语气甚是平静,他的心里涌起喜悦,心道:自己也许终于打动重言,他开始慢慢的接受自己……也许他说的那句话不是完全的虚假……
  彭越柔声道:"你先休息一会,晚点我们要去赴宴。"
  李渝简单'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他真的好累,好累,只求静静的休息沉睡。
  彭越替李渝盖好被单,唇边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他似乎不在畏惧项羽,重言不仅肉体上痴迷着自己,此刻他的内心也开始松动,慢慢接纳自己。
  李渝在昏昏沉沉的梦境里,梦见他又一次来到一片殷红似血的九天梦里,前面有一条熟悉的小路蜿蜒延伸,直至不见。他还记得这条由九天梦的花瓣铺满的小路,应该是通向那一个神秘的庙宇。
  他驱步沿小路而行,赤脚踩着殷红的花瓣但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是脚下不断渗出殷红的鲜血。
  小路的尽头依旧是七尊人首蛇身的石像,七种不同的表情隐含着后来佛家所言的浮世七种情:喜、怒、哀、乐、爱、恶、欲。
  李渝注视着前方那扇敞开的石门,本能的直径朝前方走去。这次他没有停顿脚步,没有细看左边那一个个空心圆环,那圆环中倒映出他今生的七种感情经历。
  走上石阶,踏进敞开得石门,
密室布置得和记忆里的一摸一样。四周挂满长长的字卷,上面撰写着他根本无法读懂的字符。屋内光线昏暗,隐约有昏黄的灯火闪烁。不同的是,此刻轻柔淡雅的阅世正站立在不远处,平静的注视着到来之人。
  李渝走近,微笑道:"阅世。"
  阅世浅淡的微笑,伸手碰触到李渝的肩膀。顿时,异常平静祥和的感觉袭遍全身。
  李渝正沉浸在舒适中,忽然耳边听见一个清晰的声音,道的是:'项羽'。声音虽然遥远但却深深的烙印灵魂,酸涩痛楚的感觉随之席卷而来。
  梦境逐渐模糊扭曲,在苏醒的最后刹那,他依稀听见阅世轻柔的说道:"你还没有准备好。"
  李渝深深吸一口气,猛的坐起身来。他听见彭越在自己身边说道:"重言,我们立刻要去楚府赴宴,你会遇见项羽。"
  PS.59章—鲤鱼20岁的梦

  第104章 拨云

  彭越见李渝猛然从软榻直身坐起,低垂的容颜不再是面无表情,清黑的眸子闪烁着波动的光芒。他连忙坐回榻边,轻抚背脊间柔亮的乌发,轻轻道:"重言,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永远在梦境里不要醒来,永远沉浸在阅世的温暖祥和中那会有多好……李渝用轻微颤抖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握紧了身边的布单。体内心血纵横般的难过,缓慢而又清晰的流遍四肢,全身……
  手指由肩胛抚摸至腰部,眼前人依旧沉默不语,只是黛青色的细眉微微蹙起。
  彭越停顿动作,心道:"昨夜他的忽然发冷畏寒已经令自己担心不已,特意守候在榻边整整一夜。现在见李渝再次从梦魇里惊醒,彭越开始犹豫是否要前去楚府赴宴。毕竟他跟不在乎与楚军关系交恶,他早已将项羽视为宿命的生死对头。
  彭越用轻柔询问的口气,说道:"你若不舒服,我们今晚便不去楚府如何?"
  李渝应声回过头来,他用平静的目光注视着对方,不再掺杂冷漠。
  李渝缓缓道:"若无本质的厉害关系,你答应过别人的事情就要言而有信,这是做大事者应有的基本品格。"
  彭越飞扬剑眉,唇边浮现难以掩饰的喜悦。他因李渝不再是冰冷淡然的态度而欣喜万分,更因李渝第一次的点拨而激动不已。这些细致忽然的转变让他难以置信,不自觉的暗暗掐了下胳膊,肉体的疼痛告诉他确定眼前的一切不是梦幻,他开始相信自己真的逐渐打动痴恋已久的人。
  彭越点头,温柔道:"你身体不适,我看还是自己一个人前往楚府。"
  李渝掀开布单,轻轻推开搀扶的手,站起身说道:"我只是因为被你不断索取而身体疲倦,方才休息片刻已经有了精神。"
  李渝走到对面的梳妆台前坐下,拿起银梳子细细梳理着凌乱的头发。他平静道:"彭越,你帮我把水白色的衣衫拿来。"轻轻的声音中透出一股婉转命令的口吻。
  彭越微微一愣,显然察觉到眼前人气质的无形转变。他似乎又看见了自己首次遇见的那个气质冷清的书生,温柔的气息中散发出淡淡的凌厉,让人不敢轻易亵渎靠近。
  银梳子放在梳妆台前发出清脆的碰触声,也拉回彭越游离的神智。他看见那抹清秀的身影转过身来,红颜如玉的脸庞流露宁静祥和。
  李渝重复道:"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帮我去把衣衫拿来。"
  彭越呆笑道:"好,好!我立刻给你去拿。"迈开的脚步都有些飘然,他恍然回到曾经那个平静幸福的捕鱼时光。
  李渝见彭越回身朝远处走去,他方再次转回身对视铜镜里那双故作平静的眸子,手中的玉簪子深深陷入掌心,渗出殷红的痕迹。
  他唯一的坚持已经粉碎磨灭,最后的支撑点也摇摇欲坠。人在最终崩溃的前,展现的竟然是从未有过的坚强镇定……李渝熟练的给自己梳上一个非常简洁但又透出韵味的发髻,他注视铜镜中妖娆的容颜,心道:即使他心知肚明这虚假的面具,只需轻轻一碰就会烟消云散,但他依然想要去再见楚平一次……或许下次再遇,楚平就是项羽,而他再也不是曾经的那个唐羽。
  彭越很快捧来水白色的衣衫,他放轻脚步来到李渝背后,小心翼翼的问道:"我帮你穿衣如何?"他懊恼自己面对那双温柔的眸子时,自己却慌乱无措……他立时没有昔日的霸道气势,反而以期盼的心情等待心里人的随意回答。
  李渝颔首,答应道:"当然可以。"
  李渝优雅的站起身来,彭越仔细温柔的替他穿上衣衫,系上衣带,眉宇间尽是幸福喜悦。
  彭越抬起头,出神的注视那双清黑柔和的眸子,怔怔道:"让我抱一下,行吗?"
  他居然会用恳请的语气?彭越完全截然不同的反应让李渝眸子一转,他顺从道:"随你的意。"
  彭越轻轻道:"我不是强迫你。"
  李渝道:"我知道。"他不想对彭越作出任何反抗,即将崩溃的意识再也受不住任何情欲的刺激。
  "真抱了?"
  "随便。"
  彭越闭眼紧紧拥抱住柔软的身体,分外用力,认真。这是与以往的迥然不同的拥抱,是他第一次接受自己的拥抱!温暖,醉人。彭越双手环抱住腰部,手臂越来越用力,令李渝忍不住皱起眉头。
  李渝忍住隐隐痛楚,问道:"你这么用力做什么?"
  彭越松开手,甜蜜道:"我想永远都停留在这一刻,永远都不放手。"
  李渝一怔,垂下眼睫,说道:"走吧,时辰已经不早。"
  彭越看了一眼缓慢升起的明月,柔声道:"夜深风寒,我给你拿外套。"
  李渝道:"不必。我没那么柔弱。"
  彭越不做坚持,他宠溺的拉住白皙的手朝走向天禄阁外。而李渝也没有挣扎反抗,他暗自深深呼吸,目光深邃的注视天边的明月,陪伴离去。
  两人离开天禄阁时,月下圣洁的白莲浮动水面,似是一尘不染的美人睡卧在碧波之上。远处若隐若现的漓风阁依然烛光闪烁,依稀还有人停留未走。
  彭越始终握住李渝的手,直至走近官府大门附近也没有松开的意思。他手指门外守候的两辆马车,微笑道:"重言,项羽已经派人来接待我们。"
  彼此相握的手立刻颤抖一下,被握住的手本能的往后缩,握住的手则微微用力不让其逃脱。仅仅是一瞬间的挣脱,在下一刻随即恢复平静顺从。
  李渝注视唇角上扬的彭越,说道:"如果楚府离这里不远,我想欣赏会稽城的夜色沿途步行过去。"
  彭越只求心里人开心,他毫不犹豫的答应道:"你我两人很久没有如此闲庭漫步,我也正有此意……"他拉住李渝正欲向前走,却猛的感到手心一滑,李渝用力挣脱了自己的束缚。
  李渝轻轻道:"我们依肩相伴而行就是,我不想被太多人看见。"
  语气不再是昔日的冷淡,而是难以拒绝的轻柔。
  彭越靠近一步,温柔道:"是我鲁莽,以后我不会在那样对你。"
  李渝颔首,身心早已被熟悉得陌生的街头夜景所吸引。
  会稽城的夜晚依然人潮涌动,热闹繁华。河边青楼红阁正是云鬓媚影,笙歌漫漫。阁楼里灯火辉煌,倒映到水面更显得光怪陆离。
  李渝秀眉微蹙,目光悠远的静静打量着身边的一切。他沉默寡言,只是专注于眼前浮过的每一幕,每一个人,每一个角落。
  彭越则剑眉飞扬的走在左边,目不转睛的盯住心里人,看见他衣衫雪白,一尘不染,在银色的月光下蕴漾着诗意的高洁。醇黑的眸子照映不出一点光亮,优雅而沉静。
  彭越不由屏住了呼吸,唇边轻勾,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沿河岸走上一炷香的功夫,在前方下人的带领下很快便看见一座灯火通明的府邸。府外绿树环抱,宽阔的道路中停有数匹马车,不断有人来来往往。
  下人停止脚步,转身恭谨道:"小的先去通禀一声,两位大人请慢步。"
  彭越抬手示意同意,下人随即快步朝石狮小跑过去。
  彭越随意道:"我们很快就要进入楚府。"
  李渝平静道:"我知道。"
  彭越暗自盯住李渝,继续道:"今晚的宴会是由项羽举办。"
  似是察觉淡淡的目光,李渝回首,第一次微笑道:"你已经告诉过我。"
  醇黑的眸子沉静的宛若一潭死水,深邃难以琢磨。
  彭越微微停顿,正欲咧嘴笑道,却感觉前方迎面飞来一片黄色的物体。他本能的随手一抓,等张开掌心时才发现飞来的是一条小黄布,上面用写有一行墨字。
  彭越本识字不多,此时光线昏暗他更没心思仔细分辨。
  黄布条递到李渝面前,彭越好奇道:"重言,你帮我看看这上面写有什么?"
  李渝目光轻扫,便听见不远处环配叮当,有女子姗姗走来。
  姗儿跟随在黄衣女子身边,从朦胧的夜色中向远处站立的两人走近时,她顿时睁大眸子,立刻快步走过去浅浅作揖道:"姗儿在此见过彭将军,韩公子。"
  彭越见走来之人居然是姗儿,心里不由产生几分疑惑。姗儿应该是随时伺候自己的贴身侍女,为何她会忽然出现在楚府外?
  彭越皱眉,沉声道:"姗儿,你不好生在天禄阁伺候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姗儿微微屈膝,轻轻道:"婢女以为深夜子时大人才会吩咐自己,就陪伴张姑娘前来……"
  "是张嫣特意让姗儿来陪伴自己,多有不当之处请彭将军海涵。"一个轻柔恬静的声音从夜色里轻轻响起。
  彭越循音望去,发现来人是一位容貌甚美的女子。她身着素净的淡黄色长裙,衣裙、发髻间居然没有普通女子喜爱的任何饰物,却让人难以忘怀。她的脸色苍白,身子单薄,并不能算是完美无瑕的女子,但谁也不能忽视她的风韵,她的气质却是无可比拟的,散发出智慧的美丽。
  静站一旁的李渝也不由多次打量眼前这名女子,清黑的眼眸里浮现出一抹欣赏。
  张嫣弯腰扶起姗儿,随后浅浅作揖道:"在下张嫣,见过两位公子。"

  第105章 拨云

  目光缓缓将眼前这名黄衣女子扫过,彭越的唇边勾起浅淡的笑意。这名黄衣女子的衣裙间不仅无任何饰物点缀,甚至乌黑柔亮的头发也是相互缠绕盘系,没有用发丝或是发簪固定。而且她衣质丝绸,举止娴静优雅,可以判断出是一位颇有家世的美貌女子。不过仅凭这些是不足以吸引彭越的目光,能勾起他的兴致的是:这位女子对他的态度。她看似浅浅作揖,但根本不畏惧彭越的气势。她未曾询问姗儿的原由便自做主张的将其搀扶起,此时那双聪慧的眸子正淡定自若的打量着自己。
  彭越心头一乐,暗思道:自己方才对姗儿的语气即使是张离他们也要胆怯三分,没料到这名女子居然丝毫不畏惧自己,甚至还微微上扬起下颚……
  彭越毫不示弱的抬起下颚,微笑道:"在下彭越,有幸见过张姑娘。"
  李渝敛去唇边的笑意,弯腰有礼道:"在下韩信,见过张姑娘。"
  张嫣眸子一转,浅笑道:"原来是割据北方的彭越将军,嫣儿多次听闻他人提及将军的豪气。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彭越谦辞道:"不敢当。莫非张姑娘也是前来楚府赴宴?"
  张嫣目光暗扫依肩而靠的两人,答应道:"嫣儿正是应项将军邀请前来赴宴。"
  彭越听闻她也是宴会被邀请之人,奇道:即使是私人宴会,女子也很少能有机会抛头露面。如今项羽举办的宴会明显邀请来不少人士,这位身体单薄的女子竟然也在邀请的行列真是有些奇怪。
  而内心沉似死水的李渝也仔细打量着这位美丽女子。他从这位唤作张嫣的女子身上看见一种很久未见的神韵,那是发自内心的自信和独立,只有生活过现代社会的人才能读懂的气质。在男尊女卑的秦末汉初,即使是自己的妻子都可以让朋友分享交换的时代,居然会养育出这样与众不同的女子,倒也真有几分离奇。
  目光由洁白的脸庞向下挪移,最后停留在淡黄色裙摆边的暗纹上。醇黑的眸子瞬间掠过光亮,那若隐若现的暗绣花纹似乎在哪里见过……李渝凝神注视片刻,惊讶道:那难以察觉的花纹图案竟然是《太清经》上面的字符,就是明远专注书写的古老文字,而现代科研考古学者未能破解的神秘符号。
  李渝忍不住再次抬眸细看,发现她素颜素衣,书香卷气中隐隐流露出一股淡泊的韵味。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清黑的眼眸浮现一层淡淡的烟雾朦胧。
  张嫣拉过紧张守候在旁的姗儿,解释道:"嫣儿昔日习惯于姗儿伺候陪伴。今日未能通禀彭将军就擅自拉她出来陪伴自己,考虑不当之处还望彭将军见谅,切莫责怪于姗儿。"
  彭越轻摆右手,咧嘴笑道:"这事情也不能怪罪于姗儿,我本吩咐她子时前来伺候,空闲的时间理应由她自己安排。方才在下语气颇重,姗儿可不要见怀呀。"
  姗儿连忙微微屈膝,乖巧道:"姗儿不敢,谢谢两位大人。"
  张嫣扶起姗儿,微笑道:"嫣儿在此打扰两位公子,若无其它事情嫣儿就先行一步。"
  彭越颔首,正欲目送这位黄衣女子姗姗离开,却看见姗儿忽然拉住淡黄色的衣袖,止住张嫣的脚步。
  姗儿悄然贴近张嫣耳畔,用仅能两人听见的声音,说道:"小姐,彭将军手里还拿有那块黄布条呢。"
  张嫣回眸一视,果然看见彭越的右手握着一块黄色的布条。她抿嘴笑道:"那又如何?"
  姗儿依旧拽住衣袖,轻轻道:"小姐,你声音小一点……"
  张嫣见姗儿脸颊薄红,神情紧张,她噗哧一笑,手指轻点姗儿的额头,说道:"我就暂且听你一次便是。"
  姗儿暗吐一口气,松开手指,低语道:"我也是为小姐好。"
  张嫣侧过身对视面带笑容的彭越,柔声道:"彭将军右手里的黄色布条是否可以让嫣儿看一看?这黄布条好像是嫣儿方才碰巧遗失的那一块。"
  彭越微微一愣,笑道:"这黄布条也是彭越刚刚在风中抓住的。"他伸出右手将黄布条递过去,眸子却紧扣住目光闪烁的姗儿脸上。姗儿似乎一直在偷偷打量自己,微微上翘的唇角,仿佛……心随意动,彭越不自觉的看了一眼身边人,发现李渝的唇边也泛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张嫣接过黄布条,迎着昏暗的光线简单一看,随后她从容的谢道:"真的是我的东西,嫣儿再次谢过彭将军。"
  彭越飞扬剑眉,心道:这张嫣没有像寻常女子般作揖答谢,甚至可以感觉她很不喜欢弯腰屈膝,倒是一个特别的女子。宛如一枝不会因风的吹动而弯下腰枝的梅花。
  彭越笑道:"既然是张姑娘的东西自然应该归还。"
  张嫣回笑道:"多谢两位公子,嫣儿先行一步。"言毕,她拉住姗儿的手,转身姗姗走进朦胧的夜色里。
  两人走远数步,橘黄的烛光照映得那张略显苍白的脸颊染上暖意。
  张嫣上扬淡唇,伸手将黄布条硬塞进姗儿手心里。而后,她右手撩开飞扬的青丝,微笑道:"姗儿,你要的东西我可帮你拿回来了,下次可别再被夏风吹跑拉。"
  姗儿快步跟进,想要重新将黄布条塞回张嫣的手里,却被白皙的手指轻轻推阻住。姗儿脸颊绯红,轻轻道:"小姐,这黄符可是姗儿从庙宇特意替你求回来的,并可不是求给我自己的。"
  聪慧的眸子闪烁光亮,张嫣若有所思的低语道:"那两位公子倒是一表人才。"
  姗儿抿嘴乐道:"小姐对这两位公子印象似乎都很不错,也不枉我走数里路去庙宇求符,莫非这就是……"话语只说了一半,但后面羞涩的语气任谁也能隐隐猜测出是什么。
  张嫣回眸,清脆的反笑道:"莫非这就是姻缘?不过那两人相貌长得甚是俊美。彭越将军阳刚英气,韩信公子温文尔雅……似乎还有点妖娆的美……"
  姗儿睁大眸子,愕然道:"小姐,您怎么能随便说出口?"她与张嫣相处时间不短,深知张嫣凡事只求随心,性情皆随自然。但此时张嫣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男人的容貌,甚至毫不顾忌的提及自己的姻缘,这样的举止还是令姗儿瞠目结舌。
  唇边笑容微顿,张嫣嗔笑道:"难道我在姗儿面前还要戴上面纱不成?"
  姗儿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小姐,您小声点……也不知今后谁能有这勇气敢娶你……"
  张嫣伸手拿过姗儿手里的符布,凝神看了又看,轻轻道:"姗儿,你说我和彭越将军会不会有一段姻缘?"
  姗儿看不懂张嫣唇边那永远不褪的笑意,怔怔道:"虽说是彭越将军亲手抓住了这符布,但是……"
  张嫣察觉姗儿的犹豫,细问道:"你方才不是挺欣赏彭越将军,为何现在又吞吞吐吐起来?"
  姗儿环视四周一番,小心道:"姗儿负责伺候天禄阁,有些隐晦的事情姗儿隐隐能看得出。"
  张嫣挑眉示意她继续往下说,姗儿断断续续道:"彭越将军似乎……似乎和韩公子关系非同寻常……有些暧昧……"
  张嫣对待姗儿情同姐妹,两人丝毫没有尊卑之分,否则姗儿是绝不敢把深藏心里的疑惑吐露出来。她说完这番话,深深呼吸,而后抬首看见张嫣笑得仿若花开,漆黑的眸子里清澈得没有任何阴影。
  姗儿不解道:"小姐,你为何依然含笑,没有一丝的惊讶或是轻蔑?"
  手指轻点姗儿的额头,张嫣微笑道:"我时常跟你说什么来着?"
  姗儿思索道:"小姐常说一切皆随心,只求问心无愧。"
  张嫣道:"天地万物浑然一体,没有可不可然之别,一切顺其自然……两人只要真情所至,一切顺其自然,这又有什么错?"
  姗儿听见这一番惊世骇俗的言论,惊呆得张开嘴,怔怔道:"可,可他们是男人。"
  张嫣淡然道:"男女阴阳不过是繁衍传承的方式……万物的存在本是就已经是至理……"
  手腕被伸来的手紧紧握住,传递着姗儿无法理解的心声。
  张嫣停了笑,轻轻一叹,温柔道:"姗儿,你刚刚所说的一切只是猜测。我见彭越将军英姿飒爽,定不是你推测的那样人。"
  姗儿根本就不愿意相信自己猜测的端倪,见张嫣这么一说内心的疑惑立刻竭力挥散去。她点头笑道:"肯定是姗儿多心了……不过话说过来,彭越将军长得可真是英俊,不比咱们的项将军差上几分。"
  张嫣附和道:"确实长得很是英俊呢。"
  姗儿逗笑道:"这段姻缘可是上天恩赐,小姐怕是挡也挡不住。"
  张嫣眸子一转,认真道:"我还真有些动心呢……不过那一位韩公子似乎更能勾起我的兴趣……"
  姗儿羞涩道:"小姐你也不害臊,居然两位公子都喜欢。"
  张嫣勾起淡唇,乐道:"真笨,我逗你玩的呢!"说完,手指向前伸开,指间的黄布条立刻随风飘走。
  姗儿连忙踮脚抓住黄布条,喘气道:"小姐,你怎么说扔就扔?"
  张嫣头也不回的姗姗走向楚府,她浅笑道:"你若喜欢这符布,就当做是替你自己求的好了。"
  姗儿不满的嘟嘟嘴,快步向黄衣女子追去。
  PS.58章—《太清经》字符

  第106章 拨云

  话说彭越目送那名黄衣女子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中之后,他侧过身正巧看见李渝的唇边的那一抹笑意依然未褪,似玩味,似狡黠。
  彭越剑眉上扬,故意伸手握住水白衣袖下的手腕。果然,手指刚碰触到细腻的肌肤,水白衣袖立时漾起波动,可惜正欲逃避的手腕被一只温暖的手抓住,力气甚是霸道。
  李渝向后退了一步,抬眸轻轻道:"若是被外人看见你我拉拉扯扯,不知道会传出何种的流言。"被握住的手腕暗自用力反抗挣脱。
  彭越顺力微微倾身,右手依旧牢牢不放。他满不在乎的说道:"我彭越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只要自己无愧于心尽管让外人说去便是。"
  李渝微愠道:"可我介意别人的目光,你难道就不能从我的角度替我想一想吗?"
  那痛楚的眼神,似银针般深深扎进粗旷的心坎。紧握的手瞬间一松,彭越慌乱道:"是我有欠考虑,是我没有意识到你的处境……"他很害怕眼前人重新退回到从前的模样,用冷漠淡然回应自己的任何举动,无论是温柔痴情还是故意折磨,那人都无动于衷。他才看见那久远得似乎从未拥有过的温柔,那人柔和的眸子,轻柔的声音都令他沉醉痴迷。
  李渝抽回左手,对于彭越的不断歉意没有任何言词举动的回应。他的心很累,已经没有气力去想办法回应身边人,唯一残留的信念也只能仅仅维持他再遇见楚平一次。或许当下一波情欲重新复苏时,他会屈服于欲望,永远留守在彭越身边。
  彭越看见李渝忽然看了一眼自己,唇际边浮现出心酸的苦涩。他以为李渝是因为自己的粗心大意,未曾体谅过他的境地而心生难过。彭越连忙低语道:"你若不喜欢,以后……以后我让你在上面,我在下面就是。"
  李渝没想过彭越竟然会脱口说出这种话,愕然道:"你……"
  彭越咧嘴一笑,掩饰去自己的尴尬。他笑道:"只要你永远这样对我,我即使在下面也没有关系。"他摸了摸头,补充道:"你在乎别人的目光可我不在乎,所以以后我们换一换便是。"
  李渝突然感到胸口一阵冲击,他微微别过脸去深深呼吸,沉默不语。
  彭越解释道:"我刚刚只是跟你开一个玩笑,你一个男子汉可不要那么小气。"
  感情有时真的很微妙……李渝缓慢转过身,对视那道炙热的目光,心道:自己只是悄然的转变就已经让彭越惊喜不已,他此刻不再是那一个霸劲豪气的将军,而是彻底折服在感情脚下的普通男子,一个慌乱失措的痴情男子。
  彭越被李渝平静的眼神注视得有些心虚,他再次紧紧抓住水白衣袖,皱眉道:"谁叫你方才笑得那么玩味,姗儿又不断暗自打量我。"
  李渝拉回心神,轻轻道:"你把手松开。"
  彭越微微一愣,最终还是顺从的松开手。他忽然感觉眼前人离自己随近若咫尺,但彼此的距离却仿佛隔有千山万水。他能触摸到温暖的身体,但看不懂眼里的波动。
  李渝微笑道:"彭越,你不是很信天信命吗?你之前随手抓住的黄布条,应该就是南方庙宇求来的姻缘符。"
  彭越又是一怔,内心隐隐猜到李渝想要说什么。他顿时打断道:"我只相信自己亲手求来的因缘扣。"
  李渝抬起下颚,悠然自言自道:"昔日行船遇顺风,山高水深任遨游,异日升腾风云会,喜合文王见太公。"
  彭越不解,问道:"重言,你在说什么?"
  李渝眸子一转,答应道:"我在念黄布条上面写有的诗句,这可是一个天赐良缘的上签。"
  胳膊猛的被扣住,佩戴在胸前的因缘扣被用力挑出,昏暗的光亮照出淡淡的红色。
  手指摩挲木质的因缘扣,彭越坚定道:"我的命里面只有你,将来也只能有你一个。"
  李渝忍住颈子内侧的痛楚,平静的拿回因缘扣将其放入衣衫内,说道:"你无意间抓住了张姑娘的姻缘符,我只是说出一个事实而已。"
  彭越道:"那是她的事情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唇边不由勾起一丝冷笑,李渝心道:你抓住别人的姻缘符就是断然否决,而我无意间拾起你的因缘扣就是命中注定?真是可笑,你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李渝见彭越神情激动,英俊的脸庞似乎又燃烧起强烈的征服欲。他连忙调整语气,温柔的说道:"你不要胡思乱想,彭越。"
  彭越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追问般的说道:"你不会离开我……不会……"他抬眸,看见李渝唇边含笑风轻云淡,目光很是柔和。
  紧绷的心立时落下,彭越掀起衣摆,笑道:"重言,时辰已经不早,是时候进入楚府赴宴了。"
  清黑的眸子深处漾起波动,李渝颔首,简单道:"走吧。"或许过了今晚,真会如彭越所说,自己将不会离开他。
橘红的灯笼悬挂在牌匾两侧,照映得'楚府'二字格外殷红。朱红的铜门向外完全敞开,不时有侍女引领着客人缓缓朝灯火通明的府邸深处走去。
  水白的衣衫在拂过青色石阶的那一瞬间,李渝不自觉的仰首望向头顶的牌匾,身心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一幕。会稽城的楚府建造得梦境里的楚府几乎是一模一样,四周依旧是绿树环抱,楼阁屋檐依然简单别致,但细细欣赏却能体会出一种清幽宁静的味道。
  清黑的眸子因烛光的沾染,浮现浅浅的朦胧水气,目光悠远的凝视着眼前的一切。
  彭越正在吩咐前来迎接的侍女,忽然察觉身边无人,他立刻回身四处搜索,看见李渝怔怔的站立在石阶间,醇黑的眼眸里融了一层遥远的情感,浅淡的不真切,稍纵即逝。
  彭越不由捏紧手指,长期萦绕心里的不安再次复苏。他大声唤道:"重言,你呆站在那里做什么!?"
  李渝循音回首,抿唇笑了笑,回答道:"没什么,只是殷红的'楚府'二字晃得眼睛有些刺痛。"
  面对那张微笑的容颜,彭越心里涌起的闷气硬是憋了回去,他温柔而又霸道的说道:"你等会一直陪伴在我身边,不许离开我半步。"
  李渝点点头,长眉微蹙,墨色的眸中掠过一丝彷徨。他曾经也听见有一人如此吩咐自己,态度霸道固执,其实内心却是满怀温柔痴恋。
  守候在旁的侍女浅浅作揖道:"彭将军,韩公子请跟随婢女前往宴会,项将军已经在里面等候两位大人。"
  彭越沉声道:"麻烦姑娘带路。"他每每听见有关项羽的任何事情,早已扎在心头的刺就隐隐作痛,嫉妒更是难以抑制的冉冉升起。他又看了一眼垂下眼捷的李渝,心道:自己迟早会拔掉这根刺,会彻底抹去那人的全部痕迹。
  李渝收拾了心情,掀起衣摆陪伴彭越走进了楚府。

  府内的格局依旧和过去的构造一模一样,左侧的长廊蜿蜒向前直至扇形的拱门,穿过拱门便是一片清幽碧绿的湘妃竹。脚步伴随着耳边'沙沙'的竹叶声缓慢前行,夜色忽然格外的寂静,几乎可以听见心脏急促的跳跃声。
  银色的月华倾洒在远处一间精致的阁楼上,遥遥望去,是梦里的似曾相识,一片烟雾朦胧。
  李渝忽然放缓脚步,在走进楚府后第一次开口问道:"请问前方的那座阁楼唤作什么?修建得倒是别有一番风韵。"
  侍女停下脚步,恭谨道:"前方的阁楼唤作剑阁,不过已经空置很长一段时间了。"
  右手不觉捂住胸口,李渝追问道:"为何会没有人居住在此?"他随即察觉到彭越探究的目光,明白自己的神情有些激动,但他又如何不能紧张?这栋阁楼在栎阳城唤作剑阁,而在会稽城内也称作剑阁。剑阁,剑阁……曾经陪伴自己度过最美好甜蜜的时光,没想到它如今也闲置荒废,是否间接预示着自己的感情归宿?
  李渝苦涩的勾起一丝自讽,听侍女解释道:"昔日建造楚府时就是依照旧宅构造,不过府邸建造完毕后这座阁楼未曾有人使用,婢女也不知道为什么。"
  彭越暗自握住微微颤抖的手指,柔声道:"重言,你若是喜欢这种样式的阁楼,等我们会昌邑城时,我给你建座风格相似,更大更豪华的阁楼。"
  李渝不自觉的拍了下握住自己的手,不哀伤反而嗔笑道:"你俗不俗?只知道更大更豪华,一点品味也没有。"
  彭越见李渝重新绽放笑容,他开心道:"我本是一个捕鱼的粗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反正只要你喜欢我就喜欢。"
  李渝勾勾嘴唇,轻轻道:"走吧,我们可别是最后到达的人。"
  彭越笑道:"就算是那又如何!?"他直起胸膛,继续跟随侍女朝水榭楼台的地方走去,全然没有察觉到身边人瞬间褪去的笑意。

  穿过一片殷红似血、妖艳绽放的虞美人,两人很快便来到水榭楼台前。前方盏满通明的灯火,左右两边的矮榻已经坐有不少的客人。他们彼此两两三三围成一团,谈笑喝酒甚是热闹。
  李渝抬眸四处张望,跳动不停的心脏在一抹修长的身影前瞬间凝结住。他看见楚平依然身着熟悉的灰色衣衫,背对着自己正和不远处的客人攀谈。李渝再次感到痛楚,自己有多么的渴望他——光是听见他温和的音,全身就麻痹了似的,胸口一阵悸动。
  此刻,胳膊忽然被撞击一下,一个粗旷的声音唤回李渝酸楚的心,道的是:"刚刚不小心撞着公子你了,对不起啊。"
  李渝正欲拉回视线,却愕然看见楚平转过身来,重瞳的眼眸瞬间闪烁出某种光亮。
  然而那个粗旷的声音再次响起,微微颤抖道:"怎么会是你……重言……"
  李渝不得不将目光从灰衣上挪移开,这才发现眼前站立的男子竟然是多年未见的于英。

听见有人直接唤自己称作重言,迷茫追随灰衣的心立刻紧绷,李渝紧张的抬起头打量撞了自己的来人。原来是昔日在涂山相识的好友,于英。
  灯火的光怪陆离照映得那张肤色微黑的脸忽暗忽明,于英睁大眼睛直直的盯住李渝,张开的嘴唇微微抽动,似乎激动的想要诉说什么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李渝抑制住内心的莫名紧张,唇边的笑容逐渐僵硬,衣袖里的手指也轻轻蜷缩。他没有预料到会在筵席间遇见昔日认识的人,也许于英会直接叫出自己从前的旧名,唐羽。到时他该如何面对楚平?心随念动,目光淡淡暗扫不远处的灰衣,清黑的眸子瞬间掠过失落。他看见那抹灰衣再次背对自己,优雅的站立在原地继续和别人攀谈。李渝不由细眉微蹙,黑色的眼捷向下颤抖,而后缓缓抬起。
  他和于英彼此对视,目光均是闪烁游离,话至唇边却不知从何说起。
  彭越左右打量身边两人的神色,立时明白这位唤作于英的壮士应该是李渝的旧识。不过他完全不担心这位男子会对自己有任何威胁,因为于英的长相太过粗鲁,根本无法和自己相提并论。
  彭越心头一宽,热情道:"在下彭越,敢问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于英再次看了一眼沉默无语的李渝,眼眸里浮现一丝诧异,随后他眸子暗转,悄然看了看身后的众人。
  这瞬间的细节被李渝敏锐的捕获,他顺从于英的目光望去,恍然感觉于英偷视的目标竟然是灰衣楚平。而楚平似乎冥冥中有所感应,他居然再次转过身来,目光很是柔和,也很冷静,只有当他将目光落在李渝的脸庞时,似乎才起了一点点波澜,如同一股电流自重瞳间通过。

  手腕一抖,杯中的酒倾洒在黑红相间的矮木桌上。
  殷通漫不经心似的朝水榭楼台的入口看了看,微笑道:"项将军,小心手中的酒杯。"
  楚平回首,那双重瞳的眼眸中带了几分笑意。他将手里的空杯递向在旁伺候的侍女,微笑道:"在下与殷通兄喝过数杯,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殷通双手举起酒杯,笑道:"项将军可是世人皆知的好酒量,这区区几杯酒又怎会难道项将军?在下再敬项将军一杯。"
  酒杯再次被斟满。楚平也双手举起酒杯,笑道:"请。"
  "请。"殷通眸子一转,含笑的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楚平仰首喝酒,在衣袖拂过脸颊的瞬间,重瞳的眼眸浮现出浅浅的忍隐和难耐,稍纵即逝。
  酒杯向外倾倒,显露出杯中已无一滴酒水。
  楚平道:"殷通兄,方才你我谈及的粮草一事,你意如何?"
  殷通原本是会稽城的郡守,至从被楚军攻陷会稽城后他便对项梁等人心怀怨恨,而范增也隐隐有杀他的念头。但因殷通世代居住会稽城,和当地的豪门世家关系甚密,楚军此时又急于寻求各大富商豪门的财力支持,所以他才能保命至今甚至还成为楚平的宴会嘉宾。
  殷通内心根本不愿意帮楚平号召富商豪门出资支持楚军,他今晚被迫邀请参加宴会时就打算想办法拖延推迟这桩事情。刚刚楚平步步紧逼几乎要让他不得不答应帮助楚军支助粮草,但没想到在最后关键时刻楚平居然心有旁骛,目光时不时的游离暗扫远处,而事情也出现转机。
  殷通眯起眼睛,不紧不慢的答道:"此事牵涉当地的富商豪门,对于在下也是很难办到……"洞悉,冷峻的目光停落在殷通的脸上,他顿时感觉背脊发寒,连忙婉转道:"在下肯定会尽心竭力完成项将军的吩咐。不过……"
  酒杯搁置在托盘,发出格外清脆的碰触声。
  楚平勾起唇角,缓缓道:"不过什么?"平静的声音隐藏着淡淡的难耐。
  殷通恭谨道:"粮草是重要的大事,在下想请项将军再次细细吩咐一次,以为自己以后出现遗漏。"
  楚平回头看了一眼那抹水白的身影,剑眉不觉轻皱。他沉思片刻,微笑道:"宴会马上就要开始,粮草的事情我以后会再来请教殷通兄。"
  殷通暗吐一口气,心道:自己果然猜测没错,项羽此时急于想要脱身,而自己拖延时间就逼迫他放过自己。不过究竟是什么人让他会破例放弃即将到手的结果……殷通也暗自看了一眼远处,只看见那里已经站有三人,此刻后面正有一名蓝衣男子跟随侍女也走了进来。
  "殷通兄。"的
  一个冷冷的声音唤回殷通的心神,他抬眸看见楚平正对自己温和的微笑,柔和的目光却宛如利箭般穿透心脏,将自己看得一清二楚。
  殷通紧张道:"项将军。"
  楚平微笑道:"殷通兄请尽情享受今晚的宴会,在下有事先行一步。"
  殷通弯腰有礼道:"项将军慢走。"
  目光缓缓扫过行礼之人,楚平剑眉轻挑,转身朝水榭楼台的入口走去。

  于英移动视线停止在那张剑眉谢飞,鼻梁直挺,棱角分明的脸庞,心道:好一个割据北方的彭越,不仅容貌英俊阳刚而且还以闪电之势迅速占领三座城池,难怪项将军会对他另眼相看。不过为何多年未见的唐公子会出现在彭越身边?他凝神打量,发现眼前两人依肩而站关系很是亲密,眼瞳不由向内微微缩敛。
  于英笑道:"在下于英,见过彭越将军。"
  彭越微微抬起下颚,非常自然的拉过李渝的衣袖,笑道:"方才见于英兄的神色,莫非阁下与韩公子相识?"
  于英微微一愣,似是自言自语的低声道:"韩公子?"
  李渝心绪纷乱,他明白今晚也许是自己和楚平相认的最后机会。如果错过宴会,他也许会折服于肉体的欲望长伴彭越身边,但现在忽然要承认自己就是唐羽,他的心顿时慌乱不安,一时乱了方寸不知如何回答。他内心纠结的静站原地,没有开口回答是与否。
  彭越反问道:"难道不是韩公子?"
  于英本能道:"当然不……"他才说三个字,肩膀就被一只手狠狠拍住,话语也随之打断。
  "于英,你还是比我先到一步!"
  彭越循音望去,看见后面走来的是一位蓝衣男子,眉目英气中掺杂着一丝儒雅的气息。那人走上前来,主动行礼道:"在下楚恒,是于英的结拜兄弟。"
  彭越笑道:"原来是楚恒兄。在下彭越,旁边这一位是我的好友,韩信公子。"
  楚恒抬眸看见李渝正对自己微笑,他也浅浅一笑,有礼道:"在下楚恒,见过韩公子。"
  眉宇间萦绕难以察觉的疑惑,李渝凝神看了又看眼前两人,微笑道:"在下韩信,见过两位兄台。"平静的语气中隐藏苦涩的无奈。果然范增是不愿意楚平知道有自己这个人,甚至应该还警告过身边知情的人不许提及。否则昔日的好友为何会相见不相认,于英性格直爽才会言词疏忽,而楚恒向来小心谨慎断不会让于英违背范增的忌讳。
  自己坚持执着的东西果然是这个时代难以容忍,无法接受的感情……也不怪范增会作出这样的决定,若换作他人也许举动会更加无情彻底才对。李渝胸口一阵冲击,难受的微微低下了头。
  于英见李渝脸色泛白,顿时想要开口说话却再次被楚恒的冰冷目光咽了回去。
  李渝收拾完心情,只感觉视线被黑色衣衫挡住,耳边响起梦魂牵绕的声音。心口又是一紧,身体微微有些僵住。

  楚平踏着落花漫步来到于英身后,微笑道:"我在此等候久已,终于盼来了彭越兄。"
  彭越侧身悄然挡住水白衣衫,以一种占有的姿态客气道:"有劳项羽兄久候,在下实不敢当。"
  楚平抿唇笑了笑,问道:"后面这位可是韩信,韩公子?"
  李渝缓缓抬起眸,看见银色的月光映在楚平的脸上,照出了俊美出尘的容颜,飞扬的剑眉下是一双重瞳的眼眸,冷静且温柔。他和彭越相依而立,但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彭越有一种说不出的狂野气息,却又不失豪迈的气势。楚平有的则是一种冷清而高贵的气息,但隐隐间散发出难以掩饰的霸气。
  目光追随灰衣,李渝向旁边走了一步,微笑道:"韩信见过项将军。"
  李渝这细微的举动尽落重瞳的眼眸。楚平勾起唇角,温和道:"你我两人也算相识,韩公子不必如此客气。过会在筵席上我还想和你好生聊一聊。"
  温柔的笑颜让眼眶酸涩,李渝恍然感觉自己回到了昔日的少年时光。那时的他永远都是用这样的眼神注视着自己,温柔的目光中道不尽彼此的爱恋。
  彭越的表情早已不再自然,他未等李渝开口回答,自己便接过话语说道:"在下也有事情想要在宴会上跟项羽兄商议,现在是否可以有劳项羽兄带领我和韩信进去?"
  楚平微笑道:"当然,麻烦两位请随我来。"而后他对守候在旁的于英,楚恒说道:"你们一路辛苦,事情安排得如何?"
  楚恒道:"项将军请放心,二公子正在回来的路上。"
  楚平颔首表示满意。他侧身对彭越笑道:"请随我来。"视线掠过黑衣停落在那张红颜如玉的容颜,两人的目光相接,又瞬间移去。
  彭越回笑道:"有劳项羽兄。"
  李渝跟随彭越缓缓走进宴会,他的心中却是想着方才那一瞬间眼神的交集。他能察觉出那深藏的炙热,看出重瞳眼眸里隐隐的波动。
  他那眼神代表着什么?自己不敢想,又不得不去期盼。李渝细眉微蹙,踩过满地落花行至宴会中央,暗思道。


 于英目送三人逐渐远去,他方挑眉对楚恒微愠道:"你刚刚为何阻止我出口!?所谓的韩信明明就是我们曾经的好兄弟,唐羽公子!"
  楚恒用力拽于英来到偏僻地方,压低声音严肃道:"你莫非忘记了范老先生对我们的再三嘱咐?在项羽将军面前是绝不能提及'重言'二字!"
  于英争辩道:"昔日唐羽公子和项羽将军形影不离,更是你我在涂山相识的旧友恩人。再说项羽将军虽然失去记忆,但他竭力想要找回过去的一切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今晚恰逢偶遇唐羽公子,我不认为自己方才的举动有什么错!"
  楚恒遥望远处彼此靠近的两抹灰白身影,轻叹道:"从中的原由谁又能真的弄明白……我们只需安守本分,完成范老先生、项羽将军交付的事情便是……"
  于英不满道:"楚恒,你现在似乎只听范老先生的吩咐根本忘记谁才是我们昔日要追随之人。"
  楚恒提高声音,坚定道:"我当然记得很清楚,但项梁将军也不时暗示我们不要提及唐羽公子的事情,所以我才会保守秘密至今。"
  于英睁目道:"项、项梁将军……"
  楚恒婉转道:"你平时粗心大意没有察觉,但为兄我是看得非常明白,项梁将军和范老先生的意思完全相同,否则整整三年全府邸没有一个人敢提其此事,连萧老先生都再没有见过面。"
  于英喃喃道:"怎么会这样……唐羽公子为人很是不错……"
  楚恒拍拍于英的肩膀,轻轻道:"有些事情是不方面让我们外人知晓。等候我们进入宴会后,你切莫再谈起唐羽公子的任何事情。"
  于英点头,怔怔道:"你放心,我知道分寸。"
  两人回头,默契的望向酒宴中央站立的三人,目光中掺杂着不同的心情。

  话说李渝登上大理石阶,行至酒宴中央时已经有两名侍女恭候迎接上来。左右两侧喝酒谈笑的客人也不时侧身向这边打量,李渝则回应的微微颔首。
  侍女屈膝举起托盘,盘中空无一物。
  彭越不解,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含笑的楚平。未等楚平开口解释,倒是旁边缓缓走来一人,手执酒杯,满脸笑容。的
  殷通见项羽竟然亲自前去迎接客人,内心不由产生几分好奇。项羽生性有些倨傲,若非韩王、魏王这样有势力的人物,他是绝不会屈尊前去接待。此刻漫步走来的两人面孔陌生,年纪也很是年轻,更加增添了殷通想要去相交结识的兴趣。毕竟在这个宴会里不是每一个都真心臣服于楚军,而那位黑衣的公子眉目间隐隐透出不满的情绪。
  狡诈多变的殷通似乎隐隐嗅觉到什么。他来到跟前先对楚平恭谨的弯腰行礼,随后热情道:"在下殷通,见过项将军。"
  殷通!?李渝内心轻颤,不觉思及多年未见的钟离昧。他昔日与自己分别时曾经说过,他投身于殷通手下谋事,居住在会稽城内。现在会稽城被楚军占领,殷通也只是一个被监视的闲人,不知此时钟离昧身在何处,境况如何?
  李渝环视四周,未能发现疑似钟离昧的任何身影,细眉随之微蹙。他还谨记少年时自己对明远的誓言,即使明远早已淡泊红尘但他依然要遵守,算是间接回报明远的恩情。
  李渝主动微笑道:"在下韩信,曾经听闻过殷通兄的名讳。"两道交错的目光淡淡扫来,扰得心海泛起一圈圈涟漪。因为他知道楚平和彭越都在静静的注视自己。
  殷通没料到其中一人居然认识自己,态度还挺彬彬有礼。他喜悦道:"原来是韩公子,幸会幸会。"
  李渝笑道:"我也是从一位好友,钟离昧的口中知道殷通兄。不知你们现在可好?"
  楚平唇角上扬,温和的说道:"钟离昧有事外出,目前不在会稽城内。"
  殷通虽恼楚平忽然打断自己,但依旧笑意不减的附和道:"项将军说的是,钟离兄已经归属于楚军,不过我们还是经常往来。"
  水白衣袖下的手指向内蜷起。他没考虑到历史的细节总会有微妙的不同,殷通未死而钟离昧就已经投靠楚军,这一点又与自己知道的不同。李渝微笑的回应四人的客气交谈,内心暗思道:但让他心慌意乱的是楚平插进的话语,言词简单似乎另藏涵义。
  李渝暗自回过头欲看看楚平现在的表情,才转过头却刚好撞上了他看向自己的眼睛,那双重瞳的眼眸带了几分笑意。
  彭越咳嗽一声,侧身挡住李渝的视线,微笑道:"殷通兄,以后若有机会请来天禄阁和我一聚。"
  殷通高兴道:"多谢彭越将军的抬爱,在下近日定会前来拜访。"
  楚平左手拂袖,浅笑道:"殷通兄你先且退下吧,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殷通畏惧楚平的气势,不甘道:"是,项将军。"
  彭越看了看殷通微眯的眸子,笑道:"殷通兄,你可知道婢女举起的托盘有何用?"
  殷通被彭越唤住,心里暗喜道:这位彭将军看是和项羽表面亲密,其实暗地不合。他刚那一声唤住自己分明就是针对项羽而来,隐隐不给项羽的颜面。
  殷通抬眸看见楚平正对自己微笑,那温和的目光却令背脊生出寒意,唇边的笑意逐渐僵硬。他谨慎回答道:"楚府举办宴会均不允许有人佩剑进入,这是盛放刀剑的托盘。"
  彭越咧嘴笑道:"项羽兄,在下习惯剑不离身,是否可以破例一次?"
  剑眉细微的上扬,重瞳的眼眸掠过洞悉的光亮。楚平没有多做坚持,微笑道:"彭越兄远来是客,既然你意如此那我也不扫了大家的雅兴。"言语在'意'字上分外清晰的微顿,而后他拂了拂左手,屈膝举盘的侍女立刻起身退下。
  楚平回首,看了一眼殷通。殷通聪明道:"那边还有好友唤我,在下先走一步。"
  彭越道:"殷通兄慢走。"目光却停留在楚平的笑颜间。

  楚平淡然一笑,带领两人来到左前方的矮榻前,说道:"彭越兄请坐这里。麻烦韩公子坐后面。"
  彭越的位置是左边第一排的首位,紧紧贴靠在正前方的尊位旁,而李渝则被安排在第二排的彭越背后,可见楚平对两人的重视程度。水榭楼台是圆弧行结构,因此第二排的李渝更明显靠近与尊位,也不知是否是有意安排。
  彭越当然不会让李渝离开自己半步,他自然的拉住水白衣袖,断然道:"多谢项羽兄的美意。不过我想与韩信同席而坐。"
  沉稳的眼眸瞬间浮现波动,楚平脱口道:"彭越兄何必如此?"他方才早已心知彭越处处和自己暗地针锋相对,不过这些举动都不足以引起他情绪的起伏。然而当彭越明目张胆的再次在自己面前牵住那人的手时,一股熟悉的怒火再次不能控制的燃烧起来。他还不清楚究竟是为什么,不过他知道自己很在乎这个书生,不愿意那人在外人面前丢失颜面。因此彭越的举止是他难以容忍的。
  出乎彭越预料的是,李渝这次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反抗,居然挣脱掉自己的束缚。
  彭越盯住李渝,愕然道:"你……"
  李渝抬眸瞪住诧异的脸庞,清黑的眸子浮现出冷清而理智的光芒。
  李渝道:"请注意礼数。"人在崩溃的边缘会变得格外理智也格外疯狂。他获知钟离昧投靠楚平时就开始思索如何告诉楚平昔日的往事。在多次对上那道温柔的目光后,他本能的感觉楚平对自己似乎有些特别,而他再也没有时间仔细盘算……阅世的惩罚逼迫他站立在彻底沉沦的边缘……
  李渝深深看了一眼英俊的楚平,而后目光又移至坐于尊位右侧,那里端坐着那个倾国倾城的女子虞姬。虞姬火红的衣裙灼烧着痛楚的心,蓄意多年的酸涩,悲哀,嫉妒,怨恨……忽然一瞬间彻底释放,纠结的徘徊在窒息的胸口。他过完这个宴会也许会永远失去楚平,身不由己的沉沦欲海如何不痛,不伤?目光停落彭越的脸庞,唇边勾起幽怨的笑意,李渝心道:既然如此,那为何自己不亲手在楚平的心头狠狠划上一道印记,就如彭越在自己心里深深抹上的痕迹般,永远记住彼此……就算自己输给上天,也要让项羽记住曾经有过一个人,一个深爱过他的人,唤作唐羽。
  李渝抿唇笑了笑,右手的撩开耳际飞扬的青丝,在夜色中闪烁莹白色的光亮。
  重瞳的眼眸顿时内敛,目光紧紧追随白光未曾挪移半步。
  "你!"彭越大怒,失态的拽住李渝的手腕狠狠拉下,力道大得几乎是要捏碎骨头。
  另一只手也瞬间反扣住彭越的手腕,楚平沉声道:"彭越,你休要在此处无礼。"
  三人彼此的纠缠立时吸引众人的目光,连正和张嫣闲聊的虞姬也回过头来。她缓缓从尊位站起,优雅的快步来到楚平身边,温柔道:"夫君,萧何大人来了呢。"

第109章 拨云

  手腕忽然被扣住,一股难以挣脱的力道令彭越不由怒视剑眉微蹙的楚平,他心里更是一阵暗惊:他没料到项羽的武力会如此高深,单凭瞬间扣住自己的手腕且部位恰到好处使人动弹不得,他就不得不重新评估这个宿命的对头。
  看来项羽举鼎,少年英雄的传言果然不虚。彭越心头一沉,但右手依旧紧紧握住李渝不放,他是绝不能忍受自己在项羽面前主动退步。
  楚平知道彭越出身低微举止粗鲁,却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的蛮横,现在众人的目光都投向这里他又怎会察觉不到。他是情愿丢尽颜面也要跟自己针锋相对,步步不让。手里的力道减轻几分,楚平犹豫道:若是平常,自己决不屑于和这样粗俗的渔夫并肩而站,更何谈用手紧扣住他?现在自己情不自禁的卷入纠纷里太过失态,也应该……心随念动,楚平正欲松开手,却恍然看见那张红颜如玉的容颜,清黑的眸子正温柔的注视着自己。
  松开的手再次瞬间紧扣,楚平用力道明显的告诉彭越自己强硬的态度。他无法忽视冷漠那人温柔的目光,而且方才那枚羊脂白玉的戒指似乎和自己佩戴的样式一模一样。说不定他和自己的过去有关系,也许还会有更深的牵绊……想到这里,唇边不自觉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连自己本人都未曾察觉。
  感觉到彼此丝毫不肯退让的气势,两人均微微仰起下颚,用带刺的眼神盯住对方。冰冷的目光在相互碰触的刹那,迸发出敌对的火花。
  彭越后悔今晚带李渝前来赴会,他看出李渝在遇见项羽后所发生的一系列的转变,那清黑的眸子因项羽变得炙热,那柔顺的身体也因项羽变得反抗,甚至要挣脱自己的控制。他恍然有一种被欺骗的痛楚,感觉李渝忽然的温柔其实是想要利用自己再遇项羽,他从来都没有对自己改变过,他对自己也许未曾有过一丝的爱意,有的只是恨意,也只能是恨才对。有些苍白的脸庞似乎有些扭曲,唇角的笑意都难以继续维持住。
  而楚平心道的是:自己和这彭越想必是前世的冤家,今生的对头。自己听从范老先生的意思降低身份有意交善与他,而他却处处针对自己,甚至还故意让自己难堪。目光不自觉的再次停落在红颜如玉的脸庞,重瞳的眼眸浮现波动,楚平忽然意识到自己对彭越的敌意似乎更掺杂有这个书生的因素,自己仿佛隐隐有些妒嫉……思及此,楚平连忙拉回视线,心绪纷乱的无法面对那个特别的人。他还不太明白究竟是为何,但这个唤作韩信的书生确实在自己内心深处有过印记,否则冷静理智的自己绝不会屡次失态。
  两人的对峙尽落清黑的眼眸,李渝破例不顾体内压制的情欲,运气用力将两人推开。也许是两人都心有所思,被猛然袭来的力道逼迫的松开手,双方均向后退了一步。
  李渝深深呼吸,垂下眼睫没有说话。体内的情欲果然开始蠢蠢欲动,白皙的脸颊染上淡淡的薄红。不过他并不后悔方才的举动,他看出楚平对自己是有感情,否则不会在众人玩味的目光下依旧坚持不肯松手。他深知楚平生性倨傲,有失身份的事情是断然不会去做。但刚刚他却时刻维护自己,这些都足够让李渝心生期盼。
  短暂的争执后,静守在旁的虞姬对彭越,李渝浅浅作揖行礼。她方缓缓来到楚平身边,轻轻道:"夫君,这里的事情交付虞儿处理好吗?萧何大人正要过来了。"
  楚平回眸看了看温柔含笑的虞姬,思索片刻,说道:"虞儿,你让侍女迎萧何前来便是,不必我亲自相迎。"
  虞姬秀眉微蹙,婉转道:"夫君刚刚亲自接待过彭越将军,此时却不迎接萧何大人怕是不妥?"
  目光暗扫旁边两人,楚平道:"为夫明白轻重缓急,虞儿不用多言。"
  虞姬顺从道:"是,夫君。"而后她再次对两人温柔笑了笑,转身姗姗远去。
  楚平回身对四周的客人淡淡一笑,挥手道:"大家请尽兴,婢女给大人们斟酒。"
  伺候在旁的侍女们纷纷屈膝,齐声道:"是,项将军。"
  原本哑然中断的谈笑声再次响起,水榭台的远处也奏起美妙的音乐。
  楚平走到矮榻边,用坚决的语气说道:"彭越兄,请坐。"
  彭越挑眉还欲坚持,却看见李渝的脸颊晕出薄红。他眸子一转,微笑道:"也罢,方才失礼之处还望项羽兄见谅。"
  楚平微顿,诧异彭越忽然的态度转变。他不露痕迹的笑道:"在下也有失态的地方,彼此彼此。"随后他对李渝柔声道:"韩公子,麻烦你坐在彭越兄的后方。"
  李渝抿唇笑了笑,抬眸暗自看了一眼已经坐在矮榻的彭越,心里莫名的有些难受。他看见彭越的脸色泛白,那双张扬的黑眸此时昏暗无光,用一种受伤的眼神静静注视着自己。李渝本能的垂下眼睫,避开那道追随不离的目光快步来到后面坐下。
  楚平满意的勾起唇角,颔首转身朝尊位走去,手指不觉抚摸佩戴的羊脂白玉,上面刻有'重言'二字。

  李渝直身端坐矮榻,伺候在旁的侍女就已经斟满一杯冷酒。前面则传来酒杯碰击桌面的清脆声,宣泄着前方黑衣彭越的惆怅愤闷。右边几尺之外便是尊位,灰衣楚平正手执酒杯,站起身来,微笑道:"萧何兄,请来左边坐下。"
  楚平没有离开尊位,只是衣袖向左边一拂,指向紧贴彭越下手的空位。
  萧何微笑道:"多谢项将军。"
  水杯放至唇边不动,李渝目光紧扣住萧何不曾移开。'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这句简洁的话道破出韩信一生至关重要的人。李渝第一次因情欲的干扰没有仔细打量这个也许会关系自己一生的人,如今凝神细看,发现萧何温文尔雅,确实如有几分历史记载的神韵。
  萧何身着青色的绸缎衣衫,乌黑的头发用一根梧桐木质的发簪系上,白净的脸庞有一双温和沉稳的黑眸。李渝喝了一口清水,目光移至萧何身后的一位美貌女子,那女子容貌娇美,衣质丝绸可以看出不是寻常的侍女。不过她微微低头,神色似乎有些紧张。
  萧何随意的环视四周,目光似是在水白衣衫间略有停顿。两人目光相接,又瞬间移去。
  萧何拉过思彤的手,对楚平有礼道:"项将军,今晚在下前来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成全。"
  楚平早已注意到跟随其后的美貌女子,更认出是会稽官府的侍女思彤。他眸子一转,洞悉的笑道:"快请坐,我正欲将这位思彤姑娘赠送于萧何兄,你意如何?"
  萧何弯腰答谢道:"多谢项将军美意,我意欲将思彤纳为在下的夫人。"
  伺候在旁的诸多侍女立刻流露出羡慕嫉妒的神色,思彤羞涩的浅浅作揖道:"思彤谢大人垂怜。"
  虞姬柔声道:"思彤真是好福气,今晚我等将尊你为萧夫人了。"
  思彤乖巧道:"谢谢项夫人抬爱,思彤……"
  萧何善意的接过话语,温和道:"你以后就是我萧何的夫人,陪我在矮榻坐下吧。"
  萧何这句话无异于向在座各位宣明思彤的身份,她不再是卑微的侍女,而是颇有地位的萧夫人。
  思彤羞涩的点点头,等萧何端坐矮榻后,她方顺从的服侍坐于旁边。
  萧何举杯对楚平敬上一杯酒,楚平含笑回敬一杯。
  此时左右两侧的矮榻均已作满客人,楚平双手一拍,伴随着清脆的拍击上宴会立时乐声漫漫,侍女们纷纷呈上今夜的主菜。

  品过几口美味的菜肴,萧何举杯对右侧独自饮酒的彭越笑道:"彭越兄,你我喝上一杯酒如何?"
  彭越伸手夺过侍女手里的酒壶,空空的酒杯迅速被斟满,桌面还流淌出不少多余的酒水。
  彭越举杯,笑道:"萧何兄,请。"
  萧何仰首饮尽一杯酒,而后目光停落红颜如玉的脸庞。他手指彭越身后,微笑道:"彭越兄,想必这一位公子便是彭越兄提及过的韩信,韩公子吧?"
  李渝直起身,微微犹豫举起酒杯。他方才擅自运气已经加速情欲复苏,若在多喝几杯酒也许情况会更糟糕。但面对萧何,自己是怎么也不能博他的颜面。
  李渝内心暗叹,举杯有礼道:"在下韩信,字……"
  "萧何兄,这位就是你昨日柳树下遇见的那位书生,韩信公子。"彭越爽朗的笑声打断李渝即将脱口而出的话,也扰乱原本纷杂的心绪。
  昨日柳树下的苟且之事被萧何亲眼目睹,任李渝如何淡定自若内心也羞恼不安。他明白彭越是故意打断话语,故意用自己最难以启齿的事情封堵自己说出'重言'二字。他也许看见楚平手指间的戒指,明白其中的深沉涵义……不过彭越这句话还真有几分效果,李渝微微愣住,一时尴尬的没有多言。
  似乎是听见彭越爽朗的笑声,坐于尊位的楚平也侧过身来,微笑道:"彭越兄,萧何兄,你们在所谈何事?竟然笑声不断,在下可否有幸分享?"


第110章 拨云

  清澈沉稳的声音一瞬间拨动李渝的心弦,他回过头来,纷乱的心海立时平静无痕。那双重瞳的眼眸清澈如水,微笑宁静而温柔。
  目光在相互对望的两张容颜间徘徊,彭越唇边挤出的笑意也逐渐僵硬。他仰头饮尽一杯酒,而后将酒杯重重放在桌面,发出刺耳的抨击声。
  彭越笑道:"今晚筵席的菜肴甚是美味可口,是不是萧何兄?"
  萧何颔首,微笑道:"多谢项将军赐宴,有几道菜我还叫不出名字呢。"
  楚平微笑道:"两位兄台若是喜欢请尽情享用。不知这些菜是否合韩公子的口味?"目光最后依然停落在水白衣衫间,楚平放下酒杯,手指轻抚戒指,凝神细看这个唤作韩信的公子。
  他的相貌还是记忆里的模样,但气质似乎不觉有些变化。巨野泽相遇时,他虽长得眉清目秀却也并不太吸引人的眼球;此时再次相遇,他却有一种让人难以移开视线的妖娆,不是女子的阴柔而是趋于中性的美丽。楚平不自觉的回眸看了一眼身旁和张嫣谈笑的虞姬,心道:若非有虞儿相伴,自己说不定还真会被这个书生的容貌惊艳不已。
  李渝看见彭越正紧盯住自己,眼眸虽然锐利却掩不去受伤的眼神。他迅速扭头躲开,不愿意面对那道会使内心莫名松动的目光。他今晚是一定要楚平记住自己,记住昔日的唐羽……李渝轻轻呼吸,微笑道:"这些菜肴是江南的特色菜,昔日我也曾经品尝过很是喜欢。"
  楚平笑道:"也是,也是。韩公子昔日曾经在会稽城小住过一段时间,我是否没有记错?"
  听见楚平居然还记得自己半年前偶尔说过的一句话,李渝内心喜悦,柔声道:"项将军记性不错,你我在巨野泽那晚我曾经提及过。"
  彭越的脸色早已忽明忽暗,他不仅知道李渝欺骗自己说他从未去过会稽城,更可气的是此时李渝明显有无视自己要点破身份的意图。彭越今早前去大厅时就从姗儿的口中打听到项羽似乎隐隐曾经失忆过,也就有可能忘却李渝这么一个特殊的人物。他原本还不太确定,但现在见李渝要故意挑破话题,他就越发肯定项羽失忆的事实,也激起内心被欺骗的痛楚。
  彭越打断话语,笑道:"如此美味可口的菜肴,想必是项夫人亲自安排的吧?"
  因彭越再次打断自己的谈话,楚平不觉剑眉微蹙,微笑道:"彭越兄好眼力,这筵席的确是虞儿精心安排。"
  萧何恭维道:"项将军好福气,项夫人不仅国色天香还冰雪聪明。"
  彭越看了一眼缄默不语的李渝,笑道:"我们还等着喝项羽兄的喜酒,不知项羽兄何时准备扶项夫人为正室?"
  "砰。"酒杯重重放在桌面,酒水散落四处。
  李渝抬眸,微笑道:"在下不会喝酒,还望项将军,萧何兄见谅。"
  楚平投以理解的一笑,内心却泛起波澜。他清楚的看见李渝右手的戒指,样式和自己完全相同,更震惊的是那上面还刻有一个'羽'字。他失去记忆忘尽昔日一切,但冥冥中总感觉重言和羽这两个词意义非凡,所以他才会至今佩戴白玉戒指,还坚持称自己字'羽',唤作项羽。此时看见这个牵动自己心绪的书生居然也拥有相似的戒指,不,应该说是不对才是……想到这,重瞳的眼眸掠过精光,楚平更是对李渝另眼相看,将他重新放在更重要的地位。
  楚平盘思轻重缓急,下定注意:现在还是宴会途中,等散席后自己定要留下这位书生仔细询问才是。他温柔道:"韩公子不会喝酒,就请随意便是。"
  彭越勾起唇角,追问道:"莫非项羽兄羞涩,不肯回答在下方才的问题。"
  楚平暗觉彭越难缠,回笑道:"具体时间未定,还需我的叔父回来才能定下时间。不过也应该就是最近几日。"
  萧何举杯,笑道:"那我和彭越兄就静等项将军的喜酒,恭喜项将军。"
  楚平也回应的举杯饮尽一杯酒,谦辞道:"话说萧何兄的夫人也是闭月羞花,在下也恭喜萧何兄。"
  彭越笑道:"萧夫人唤作思彤,真是很美的名字。"
  静守在旁的思彤微微起身,羞涩道:"多谢几位大人美誉。"
  彭越摆手,对举筷吃菜的李渝说道:"韩信,你说这位萧夫人是否是人们常说的'人如其名'四个字?"
  萧何知道彭越识字不多,生性粗旷也含笑点头,没有不悦的神色。
  李渝停下竹筷,看了看这位容貌娇美的女子,微笑道:"思彤,也可以解释为思恋梧桐。梧桐在古人的诗句中多为寓意忠贞的爱情。有道是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就是以梧桐比作痴恋的感情。萧夫人真是好名字。"
  楚平剑眉飞扬,喜道:"我也熟读经书,也未曾想到这一层涵义。韩公子好学问。"
  萧何举杯浅品了一口冷酒,含笑的点头没有说话。沉稳的眸子浮现浅浅的波动。
  李渝抿唇笑道:"在下曾经在会稽书院读书,敢问项将军师从何处?"
  楚平内心轻颤,他不由思及韩王拐弯抹角告诉自己的事情,会稽书院有位唤作萧老先生的夫子和范先生旧识,而且有位楚平的人和自己墨迹极为相似。注视眼前这位红颜如玉的书生,他曾经多次唤自己'楚平',巨野泽,戒指,会稽城……一切零碎的事物瞬间联系起来,楚平恍然隐隐感觉到什么,他不自觉的盯住李渝不放。
  彭越睁大眸子已是气愤不已。他刚想要再次找话题打断李渝的话语,却没料到上天再次光顾他彭越,筵席间有人站起身来,高声呼唤发呆的楚平。

  一位华服男子从右前方站起身来,弯腰有礼道:"项将军。"
  他的声音格外清晰响亮,令楚平也不得不拉回心神,回身对那人笑道:"赵兄有事尽可坐下来说,何必屈尊起身呢?"楚平言语温和,神情也甚为有礼。
  赵王歇犹豫片刻,抬首笑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想请项将军成全。"
  楚平站起身,微笑道:"赵兄请说,你乃我们楚军的贵客,不必多礼。"
  赵王歇看了一眼身旁的张嫣,轻轻道:"在下轻薄,是否能有幸知道这位黄衣姑娘的名字。"
  楚平眸子一转,心道:这赵王歇好生大胆,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提及嫣儿,且不是间接表示他对嫣儿有意?"
  原来在楚平他们三人闲聊时,宴会里不少青年男子的心神都被端坐于右边首位的张嫣所吸引。虽然张嫣的相貌与虞姬相比,好是凡间的雪山白莲比仙界的绛珠仙草,完全不可以同言而喻。但虞姬早已是项羽的夫人,旁人不敢有偷窥之心。而张嫣的容颜确实甚美,更神秘的是她位于右边首位,身份高贵自然不必多言。
  位于张嫣下位的赵王歇,原本是赵国王室,是这次宴会邀请而来的重要客人。他仰慕张嫣的美貌,更好奇张嫣的身份,便频频将目光投向上方。若是平常女子定会因男子的打量而脸红羞涩,不敢抬眸相望。偏偏张嫣生性自然,她察觉到暗自打量的目光后,自己一边陪伴虞姬聊天,一边微笑的对视赵王歇,眼眸清澈无痕,却激发起赵王歇的爱慕之心。如此一来二往,有道是楚王有意襄女无情,赵王歇居然按耐不住想要恳求楚平将此女恩赐与他。
  目光移至那张素颜,淡色的唇角依旧含笑,楚平看不懂张嫣的内心所想。他微顿片刻,微笑道:"这一位张嫣姑娘是太清门下的弟子,目前暂居我们楚府内。"
  众人听闻'太清'二字均流露出仰慕的神情,连来自现代的李渝也微微怔住,重新打量对面这位聪慧的女子。相传老子写下影响甚远的《道德经》后便云游升仙,但留下一个神秘的门派,唤作太清。这段猜测也是从后来的思想大家,庄子笔下隐隐透露,言词隐晦令后世的人们只当是一个虚无的传说。此时听闻这位张嫣姑娘竟然师出太清,给李渝内心的震撼犹如巨石投湖,掀起阵阵浪花。他感觉历史长河的背后有太多神秘的因素,也许遥远的传说并非如曾经想的那样可笑,或许确实真的存在过……
  赵王歇没想过自己爱慕的女子身份如此特别,他急忙谨慎的弯腰道:"在下冒失,请张姑娘见谅。"
  张嫣浅浅一笑,温柔道:"赵公子请坐,嫣儿正欲请教公子事情呢。"
  赵王歇讨好道:"我们赵国虽然不比昔日,但也有不少闲闻趣事,颇有几分意思。"
  张嫣轻抿嘴唇,目光注视远远走来的四人,笑而不言。

  此时,水榭楼台处快步走来一位英俊稚气的少年。他行至宴会中央,挺胸大声道:"大哥,项庄带领几位客人前来赴宴,你看是谁?"
  李渝循音向后方望去,清黑的眼眸瞬间泛起波动。他看见后面首先走来的是一位身着藏蓝色的中年男子,微眯的眸子带着一抹流氓痞子特有的笑意。他正右手扶起一只白皙秀美的手,而依肩而站的竟然是多日未见的苏兰。
  紧随其后,一袭雪白的衣衫在眼前拂过,一双绝色的眼眸赫然映入眼里。墨黑,清亮,一瓣桃花从眼前掠过,惊起一泓秋水,迷醉人心。那人身着一件很白很白,初雪一般的单衣,从宴会中间缓缓走来。青丝在灯火下流淌着水泻似的光泽,柔柔亮亮。
  他居然直接对李渝浅浅作揖,微笑道:"重言兄,多年不见可记得在下否?"细长的眉弯成一朵小小的花,散发着魅惑的清香。


一百一十一 拨云

似乎连周身的毛孔都缩紧,地上连掉根针都能听得很清楚。重言,重言……楚平拼命的控制住自己就要出口的话,只是目不转睛的盯住那双的清黑眸子。他似乎感觉出波动的双眸里深含着无数的东西,紧抿的唇边萦绕似曾相识的气息。
  手指不自觉的轻抚冰凉的戒指,唇边依然是浅淡有礼的微笑,然而楚平的心海却浮现出那人的颦笑,言行,举动,昔日的微致细节都彻底清晰复苏,都深深的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原来自己未曾忽略过个书生,忘不他醉眼亲吻的愕然,忘不他假愠微斥的神情,忘不他的切……自己才会每每在他面前惘然若失,心绪纷乱——重言,难以忘记的名字。
  同时,黑色衣袖拂过伺候在旁的侍面前,侍手中的酒壶因为突然袭来的强大外力滑落在地,冷酒泼洒在黑色的衣诀。
  伴随清脆的酒壶落地声,素衣侍也'噗通'声跪倒在地,慌乱道:"婢大意请彭将军责罚。"
  彭越看眼正望向自己的李渝,看见那双清黑的眸子先是暗淡瞬间又掠过坚定的光亮,在下刻眼里人再次别过头去,缓缓站起身来。
  剑眉不由暗皱,彭越伸手抬起侍的胳膊,微笑道:"无妨,下次多加注意就是。"
  侍忍住被搀扶手臂传来的阵阵剧痛,脸色泛白的恭谨道:"多谢大人。"
  彭越头背过身去,手指微微颤抖的紧握住桌面的酒杯,指间关节紧绷发白。张扬的黑眸用种警告的眼神紧紧盯住李渝,嘴唇抽动几下却没有发出声音。在个看重身份礼教的年代,他之前和项羽的争执已经在众人面前失态。今后还想谋求长远发展,结交朋友与楚军抗衡,此时他不得不多做忍耐。
  身旁的萧何不知何时也站起身来,神态恭谨的对那位藏蓝衣衫的中年子弯腰行礼。彭越看看那个中年子,又回头看看已经直身站起的李渝,唇边不由勾起抹淡若无痕的冷笑。他仰头饮尽冷酒,居然平静的转回身去,而后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来。
  李渝万万没料到直径走来的居然是多年未见的张良。他依然青丝如云,容颜如雪,唇边浮起抹笑意,像有花细细的开,勾人心魄。而他方才直呼自己重言,更是让李渝久久憋在心里的惆怅减轻几分。
  李渝故作随意的看眼尊位处的灰衣,碰巧撞见那双重瞳的眼眸中也露出些许的炙热。他瞬间感到自己的心似乎和楚平再次拴在起,也许是自欺欺人,但他也怔怔的呆住片刻。
  目光从白皙的颈子内侧移开,绝色的眼眸映出圈光亮。张良彬彬有礼的重复道:"重言兄?"
  肩膀微颤,李渝拉回心神微笑道:"多年不见,姬良兄越发才气昂然。"
  轻抚的手指循音停顿。楚平在心中默念着重言个名字,遍又遍。他注视着那抹水白的身影,目光温柔而坚定,心道:他应该就是自己执着追寻的人,是和自己相知相识的好友才对,否则自己怎会对他有种难以言的亲密感,甚至还不止与此……重瞳的眼眸立时内敛,楚平察觉胸口涌起的情愫,愕然诧异的迅速垂下眼捷。他再次看见那人,不,应该是重言手里的戒指。那枚戒指和自己佩戴的根本就是模样,是不可分割的对戒指才是。难道……鼻间似乎闻到月下那缕醉人的酒气,他痛楚而又痴恋的搂住自己,道的是:'直都在等,可曾知道?'
  他直在等自己,在等楚平个人啊,即使在梦里也不曾停止过吧?楚平内心恍然酸涩不已,他朦胧的看见那人在勾唇微笑,淡淡的微笑依稀很落寞,很勉强。
  张良微笑道:"重言兄以后唤做张良便是,几年也变不少呢。"
  张良的眼神很温柔,但李渝却隐隐有种被洞悉看懂的感觉。李渝不露声色的回笑道:"少年相识,多年再遇肯定彼此略有变化。"
  张良若有所思的微笑道:"是呢……时光流转,世事变幻,谁也看不懂,谁也猜不到。"他对李渝微微弯腰,而后转身对尊位的楚平有礼道:"在下张良,刚刚偶遇旧友才略有失态,还望项将军海涵。"他唇边含笑,举止间流露出股洒脱的气息,不似萧何般温文尔雅,讲究礼数。
  听见有人唤自己是项将军,楚平的内心顿时涌起难以平息的复杂情愫。他方才情不自禁的迷失自,误将自己比作楚平,当作他口中的那个人。可自己是项羽,更是个人……楚平迅速别过脸去,心道:自己怎会有种世俗难容的感情?但自己为何内心纠结着失落和嫉妒,挥之不去?他暗自深深呼吸,不断提醒自己此时的宴会才是最关键的事情,切的切,等宴会完毕再留下个唤作重言的书生。

  楚平从尊位优雅的走下来,仔细打量眼前位容貌甚美的白衣书生,眼里的笑意不由带上几分诧异。他早闻张良暗杀秦王的英雄事迹,但没曾想过居然是样位身子纤弱,貌似子的人亲手策划进行。目光再次暗扫站立外侧的书生韩信,他发现今晚筵席邀请来的两位书生都有倾国倾城的容颜,张良是阴柔的美,但举止间散发潇洒之气,断不会将其误认为是子;而韩信是趋于中性的美,细看五官只算眉清目秀,但神情间流露出自然的妖娆,让人难以忘怀。
  楚平弯腰有礼道:"原来是世人皆知的张良,阁下在博浪沙暗刺秦王的事迹项羽甚为佩服。"
  绝色的眼眸顾盼流转又生几丝妩媚。张良微笑道:"在下最终未能成功刺杀秦王,民间流传的美誉实不敢当。"的
  楚平笑道:"非也。张良兄虽刺杀未果但定是震慑住秦王令他寝食难安,否则秦王又怎会在暗杀两月后忽然发病死于沙丘?"
  李渝内心轻颤,抬眸注视着张良,脑海里浮现出年前自己初到历城时的那张通缉张良的画像。画中的张良神情平静,但唇角微微上扬,双眸似乎隐隐藏着淡淡的喜悦,样的神态出现在暗杀失败的人脸上是绝不自然,甚至有些古怪。
  果然,那双绝色的眸子瞬间泛起浅浅的涟漪,紧接着又立时恢复平静,静水无痕。
  张良微笑道:"此乃意,也许是上惩罚秦王的暴政,夺去他的性命。"
  楚平颔首示意同意,而后他对张良再次回礼后方趋步来到那位藏蓝衣衫的中年子身边。
  萧何方才已经对那人恭谨行礼,如今见楚平亲自走下尊位,他连忙介绍道:"项将军,位就是在下的主公,刘邦大人。"
  刘邦松开苏兰的手,满脸笑容的热情道:"在下能拜会项羽将军,真是今生修来的福分。"
  项羽看看刘邦身文雅的打扮,唇角忍不住向上微翘。刘邦虽然竭力装作是个品质清高的文人,但骨子里散发的痞子气却不是简单的衣衫可以遮掩。且不论他微眯的眸子带着抹流氓痞子特有的笑意,单他藏蓝色的衣衫绣满黄色的花纹,衣带是黄色,连簪子也是黄金打造……都是那种没有品味的金黄色,无不他出身贫寒却又极力想要掩饰去自身的背景。
  楚平谦辞道:"刘邦兄美誉,今晚相遇是有缘,何谈修来的福分?"
  刘邦谄笑道:"项将军力举千斤铜鼎的神勇让世人赞叹,刘邦更是仰慕敬佩,每每谈及此事都惊叹不已。"
  楚军已经回忆不起自己举鼎的事情,也非常不愿意有人纠缠个令自己彷徨的话题。他不自觉的看眼正和张良攀谈的李渝,而后手指静候在旁的紫衣子,转移话题道:"刘邦兄严重,敢问位可是阁下的夫人?"
  刘邦温柔的托起秀美的手,似乎没有察觉出手指细致的颤抖。他柔声道:"位是在下的爱妾,唤作薄姬。薄儿,快前来见过项将军。"
  明晃的灯火照映得那张娇媚的容颜忽明忽暗。苏兰垂下眼捷,浅浅作揖道:"薄姬拜见项将军。"
  楚平笑道:"刘夫人快请起。夫人长得闭月羞花,刘邦兄好福气。"
  刘邦深深看眼位于尊位,手撑额头的虞姬,道:"项将军的夫人才是真正的绝色美。"
  楚平也顺势回看眼虞姬,发现似乎秀眉微蹙,身体有些不适的斜靠在桌边和张嫣话。飞扬的剑眉不觉轻皱,楚平发觉自己的内心乱如缠麻,忽然出现的那人已经不自不觉中搅乱切,包括自己对虞姬的感情,仿佛也在的动摇流逝。
  楚平敛去纷杂的情愫,微笑道:"让婢为刘邦兄增添席位,麻烦稍等片刻。"
  偶尔和萧何闲谈的彭越此时突然走上前来,笑道:"项羽兄何必如此麻烦?将自己的位置让与刘邦兄坐便是。"的
  唇边的笑意顿时消退,楚平当然明白彭越意欲何为,他婉转道:"彭越兄是客,怎能随意更换座位……"
  彭越打断道:"现在宴会歌声漫漫,再唤婢搬来矮榻木桌太过打扰。看还是请刘邦兄坐的位置,且和韩信坐于块就好。"他没有理会楚平锐利的目光,热情的拉着刘邦来到自己桌前,补充道:"刘邦兄可否愿意赏个面子。"
  刘邦笑道:"彭越兄美意,在下且有不收之理。看就不必麻烦项将军在增添席位。"
  楚平抑制住内心的怒火,冷冷盯住面带微笑的彭越,笑道:"也罢,既然彭越兄主动相让也没有坚持的道理。"
  彭越用挑衅的眼神回视楚平,笑道:"多谢项羽兄,今晚的菜肴味道可是非常美味。"随后他抬起下颚,缓缓来到李渝身边,柔声道:"觉得菜肴味道如何?"
  李渝没料到宴会的格局会忽然转变,彭越再次回到自己的身边。他能感觉出彭越散发的怒气,压抑的气息笼罩全身。
  李渝微微别过脸去,轻轻道:"味道很不错,是江南特有的味道。"
  彭越低语道:"似乎更喜欢江南的米饭而不喜北方的面食。"
  李渝对即将离开的张良微笑颔首,没有回答彭越的问题。

一百一十二 拨云


楚平掀起衣摆,重新回到尊位。他开口道:"彭越兄喜欢北方的面食,吩咐下人前去特意为做份如何?"语调平缓,不怒而威。
  彭越直起背脊站立在李渝的左手边,故意遮挡住楚平视线的角度。他用张扬的眼神逼视着楚平,毫不示弱道:"那就有劳项羽兄费心。请问贵府可有厨子会做北方的名菜口福鱼,韩信他特别喜欢吃道菜。"
  楚平询问般看眼伺候在旁的侍。
  侍屈膝轻轻道:"是北方的名菜,府内的张师父会烧道菜。"
  楚平头,吩咐道:"亲自下去转告张师父。"
  李渝忽然抬头,微笑的唤住侍,道:"且慢。项将军,其实在下最喜欢吃的是江南菜肴,松子鱼。"
  剑眉飞扬,楚平抿唇笑道:"将口福鱼改作松子鱼盛放上来。"
  侍浅浅作揖恭谨的应答,随后从偏僻的小路悄然离去。
  楚平的心情既是高兴又彷徨。他喜的是那人居然爱吃松子鱼,冥冥中似乎上将昔日散落的重要记忆都串联起来,紧紧围绕着个唤作重言的书生。而他彷徨的是自己很在意他,似乎重言个人在过去的记忆里远远超出自己预料的分量,有种超越虞姬的无形感觉。他当然明白意味着什么,也不禁挣扎在伦理道德的边缘。从未有过的复杂情感纠结在没有过去的思绪里。他不得不考虑虞姬,考虑叔父,还有个隐隐躲避自己的重言。
  彭越随意向水白衣衫走近步,目桌边两人依肩而立,微微飞舞的青丝彼此碰触纠缠。他回眸看眼注视边的楚平,唇角回应的微微勾起。
  似乎没有什么理由,楚平又次被带刺的举动所激怒。重瞳的眼眸闪着凌厉的光芒,微笑中蕴藏有难以掩饰的对峙。
  同时,熟悉的鼻息在脸颊暖暖吹过,雪白的肌肤下再次浮现淡淡的薄红。李渝立刻微微偏头,像是要逃避那若即若离的酥痒。
  细致的举动尽落眼里,楚平眸子转转,右手指李渝的方向,缓缓道:"张良兄既然与韩信相识,在下安排侍增添席位在里可否满意?"
  他无法忍受彭越对李渝的无礼,偏偏他又要顾及宴会大局不能直接给以凌厉的颜色。因此楚平思索片刻,采取折中的手段让张良陪伴李渝身边。方面他们两位是昔日故友,彼此可以闲谈旧情;另方面可以让彭越有所顾忌,防止他再次作出失态的事情。
  彭越停笑,满含敌意的目光冷冷盯住尊位之人。他预感今晚的宴会将是自己是否紧紧抓住心里人的关键。越来越顺从的李渝竟然会欺骗自己,难道仅仅只是想要遇见项羽面?他现在所言所行都彻底的偏向项羽,自己能做的唯有彻底粉碎他的希望。彭越深深看向那张薄红的容颜,张扬的黑眸浮现愤怒和痛楚,还有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哀伤。他从逼迫他的那夜起,从出那句爱恨纠结的话语后,他就再也没有退路。
  他将因爱生恨,至死缠住他辈子,也至死缠住自己辈子……彭越猛的拿起酒杯,口饮尽。
  视线缓缓从李渝的脸庞移至重瞳的眼眸。张良微顿,浅笑道:"在下听从项将军的安排。"
  楚平满意的头,正欲吩咐身边的侍却被个清脆悦耳的声音打断。

  张嫣不知何时姗姗来到虞姬身边。抬眸柔声唤道:"项大哥。"
  楚平用锐利的眼神看眼彭越,而后转过身回答道:"嫣儿前来有何事?"平静的声音里流露出丝不悦。
  张嫣微笑道:"嫂子方才身体不适,嫣儿想破例陪伴在嫂子身边……在宴会里,和嫂子也能彼此话语。"昔日不少宴会张嫣时常陪伴虞姬身边,因此所提要求也不过分。
  楚平时才注意到虞姬的神情有些疲倦,娇美的身躯依桌斜靠着,手臂托住白皙的下颚处,乌黑的头发流淌在红火的衣裙间。
  楚平关心道:"虞儿,若身体难受吩咐侍送回去。"
  虞姬轻摇头,温柔道:"夫君不必担忧,只是刚刚人好生闲闷有些倦意。让嫣儿陪伴与好不好?"
  楚平深知虞姬素来不过问任何事务,在宴会里也只是端坐在旁,很少会开口话。若是平时他定会口答应虞姬的要求,但今晚他却犹豫的想要婉转回绝。因为张嫣陪伴虞姬身边,那么多出来的空位就是张良的席位。如此来,自己的折中办法算是落空,而让那彭越称心如意。
  张嫣见楚平皱眉没有回答,伸手轻轻推推虞姬的胳膊,又回眸看眼紧盯自己不放的项庄。
  虞姬立时明白张嫣的眼神,原来项庄爱慕张嫣的美貌才华,很久以前就私下表露过自己的心意。可惜张嫣对项庄只有兄妹之情,没有丝毫的之意。偏偏项庄生性固执,看准的事情坚持不放,他对张嫣的爱慕已经是楚平等人皆知的事情。今晚他从外地赶回,在筵席遇见张嫣自然是喜出望外,想要与好生攀谈闲聊。虞姬知道张嫣生性喜欢宁静,不习惯过于热闹的场面,而项庄又是个话语甚多的少年,两人的性格根本是南辕北辙,也难怪张嫣会暗地躲避项庄。
  右手轻拍张嫣的手背,虞姬对张嫣投去理解和温柔的笑意。而后缓缓站起身,柔声道:"夫君,就让嫣儿陪伴在虞儿身边吧?再位张良公子正可以端坐嫣儿的位置不是?"
  楚平挑眉,低声微斥道:"平日甚少言语,今晚怎么突然转变性子。"
  肩膀轻颤,虞姬怔怔道:"夫君,……"
  美丽的眸子流露无言的伤痛,楚平恍然醒悟自己刚刚语气甚重,几乎是本能的呵斥虞姬。他急忙软下语气,轻轻道:"只是时心乱,虞儿切莫挂在心里。"
  虞姬颔首,温柔道:"夫君,二弟他路奔波劳累,也别让他呆在宴会中间才是。"
  楚平瞬间明白张嫣坚持要陪伴虞姬的原由。他又看看站立近处的张良,心道:自己方才和虞姬的谈话,张良肯定听得清清楚楚。自己若还是坚持让他坐于韩信身边,定会让他感到难堪……项庄小子也真契而不舍,般固执的脾性不知是从谁?
  楚平左思右想,权衡轻重,最终还是勉强的对虞姬头。
  虞姬柔顺的笑笑,拉住张嫣的手坐在尊位右侧。
  张嫣眸子转,轻轻道:"嫂子,可从未见过项大哥般对,他究竟是怎么?"
  美丽的眸子褪去光泽,虞姬垂下眼睫,低语道:"大哥心情不好,不要随便多言。"
  张嫣伸手抚摸肩胛处的的秀发,目光悠然望向左侧的楚平。聪慧的眸子逐渐清晰透彻,唇边泛起抹浅淡的笑意。
  楚平则转过身面对张良,微笑道:"让张良兄久候,请多见谅。"
  张良笑道:"项将军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不必如此客气。"
  楚平道:"右侧第个席位请张良兄就坐,边请……"
  张良有礼道:"多谢项将军。"而后他顺从楚平的手势,漫步来到之前张嫣端坐的席位坐下。

  话李渝边,刘邦端坐于左侧个席位后,他伸手拉住苏兰的手,宠溺道:"来,薄儿坐身边。"
  苏兰身子微颤,回眸望着,近在咫尺地望着,那张容颜上是熟悉的微笑,双清黑的眼眸宛若当初邂逅般直直凝视着,温柔宁静,而又淡淡的苦涩。恍然间,仿佛又回到淮阴小河边,白衣的青年坐于石边执杆钓鱼,闲谈野趣。
  刘邦抬头注视紧抿下唇的苏兰,温柔道:"薄儿?"
  苏兰急忙敛回心神,优雅的屈膝坐在刘邦身边,轻轻道:"薄姬给夫君斟酒。"道熟悉的目光随即从后面射来,苏兰忍不住回眸偷窥,看见李渝目光闪烁的注视自己,眼神很是怜惜。
  手不自觉的颤抖,酒壶的冷酒也溅出来。
  刘邦接过酒壶,微笑道:"夫君自己来就是。"
  苏兰不得不抽回视线,低头坐在矮榻的小小角落。修长的手指隐藏在衣袖内紧紧揪住衣裙不放。
  刘邦举起酒杯,转过身对彭越热情道:"彭将军,韩公子。"
  李渝淡定自若的举杯回笑道:"刘大人,请。"他是第二次遇见刘邦,第次是少年时的会稽书院——那时秦王巡游会稽城,刘邦在楚平身后感叹道:'大丈夫应当如此。'如今他果然正慢慢朝自己当年过的那句话前进。他的脸颊不再是暗黄消瘦,蓬松凌乱的黑发也梳理得规矩平整,不过那抹流氓痞子特有的笑意却没有随时间的流逝而改变。
  若是其他人肯定瞧不起个衣着打扮宛如暴发户的刘邦,那张恭维谄媚的笑颜将黑眸深处的野心隐藏的太好,太妙……无怪乎历史记载的项羽屡屡对刘邦手下留情,最终被围困垓下乌江自刎、李渝浅浅品冷酒,暗思道:自己不能改变历史的重大事件,莫非自己注定会投身于他帐下?心甘情愿为他打下大汉江山,束手就擒的等待他将自己杀死?
  手腕轻摇,杯中的酒水倒映出双坚定的黑眸。他绝不心甘情愿被刘邦暗杀,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人需要自己,他还想和他退隐红尘,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
  依次和两人有礼后,刘邦方重新注意萧何,眸子细眯道:"位娇美的子好生眼生呢。"
  萧何慢慢放下竹筷,抬眸微笑道:"位是在下的夫人。"


一百一十三 拨云

思彤顿时感到不冷不热的目光正慢慢打量着自己,连忙微微转过身,面前随之递来只空空的酒杯。抬眸悄然看,萧何正温柔的对自己微笑。
  酒杯放至唇边未曾喝下口,刘邦曲起右腿,左手支撑住矮榻,等待思彤替萧何斟满酒,他才慵懒的道:"也不怕张姬生气?从沛县离开时,还特意前来拜访过吕雉,想必很是牵挂于呐。"
  萧何举起酒杯,恭谨道:"主公不必担忧属下的家事,人三妻四妾本是很正常的事情,张姬也没有反驳的理由。"
  酒杯两两相碰,刘邦伸手托起苏兰的秀手,微笑道:"倒也是,已经有三位夫人更没有理由干预的生活。位新夫人唤作薄姬,是离开沛县时偶遇的佳人。"
  萧何看看花容月貌的苏兰,慢慢放下酒杯准备直身再次行礼。
  刘邦拂手,阻止道:"何必如此见外?来,薄儿前来见过萧大人。"
  苏兰微微愣,心道:自己虽然只是刘邦的三夫人,但身份总还是高于下属的萧何。此刻夫君吩咐行礼,且不是故意降低自己的地位?莫非自己的心有旁骛被夫君看破不成?
  "薄姬见过萧何,萧大人。"
  苏兰直起身子,浅浅作个揖,而后回首媚然的对刘邦微笑。
  刘邦伸手轻抚苏兰的秀发,宠溺道:"薄儿,替为夫斟酒。"
  "是。"苏兰端起酒壶,恍然看见身后的彭越正对自己微笑。轻抿嘴唇算是回应,在转过头来的瞬间,醇黑的眸子浮现道幽怨,稍纵即逝。
  刘邦手摇酒杯,悠然道:"萧何,新纳的夫人还迟迟未介绍给,很是疼爱呢。"
  萧何拉过思彤的手,微笑道:"主公,位是在下新纳的夫人,思彤。"
  被握的手背微微有些发疼。思彤疑惑的看眼微笑的萧何,有礼道:"在下思彤,见过主公。"
  "思彤?"刘邦大笑,笑逐颜开道:"人美名字也很美。"
  思彤谢道:"谢谢主公美誉。"
  刘邦从腰间掏出枚白玉佩递到过去,微笑道:"很喜欢的名字,是赏给的东西。"
  "谢谢主公恩赏。"思彤双手接过白玉佩,发现玉佩中间雕刻有句诗,道的是: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两人再次相碰酒杯,刘邦笑道:"之前让曹参转送于的梧桐笛可曾拿到?"
  萧何抬眸,微笑道:"已经拿到,多谢主公还能挂念等小事。"
  刘邦伸手摸摸发髻间黄金打造的簪子,笑道:"们少年相识,彼此的喜好脾性谁不知道?"
  似乎黄金的簪子有些晃眼,萧何垂下眼捷,喝口酒,微笑道:"可惜岁月流逝,很多东西都已经悄然改变。"的
  刘邦拍拍萧何的肩膀,笑道:"在变,们之间的情谊也不会动摇。"
  萧何弯腰恭谨道:"在下定会对主公忠心不二。"
  微眯的眸子恍然褪去几分痞子般的笑意。刘邦抽回右手,微笑道:"也有很多事情要依靠的扶持,心里应该明白。"
  萧何道:"在下明白。"
  刘邦颔首,端起早已斟满的酒杯转身对身后两人笑笑。
  李渝见彭越注视苏兰正欲开口话,他连忙暗地拉住彭越的衣诀,表面依然微笑的有礼道:"刘大人,请。"
  彭越眸子转,不露声色道:"刘大人,请。"
  等刘邦再次转过身去,彭越方勾起抹危险的笑意,靠近李渝低声道:"刘邦的新夫人居然是们的义妹,苏兰。"
  李渝不清楚为何苏兰会忽然嫁于刘邦,更惊讶于是历史上的薄姬。历史记载,薄姬是汉高祖刘邦的嫔妃,汉文帝刘恒的亲生母亲,更是赫赫有名的薄太后。而且薄太后在世时,权势远远超越后来的媳妇,窦皇后族。他知道薄姬前半辈子历经坎坷,后来才享尽荣华富贵,因此现在未明原由前,李渝是绝不会让粗鲁的彭越破苏兰真实的名字,以防刘邦心生疑惑。
  李渝认真道:"知道心有怒火,但不要牵连到无辜的外人。"
  彭越微怒道:"当彭越是什么样的人!?是,苏兰是苏兰,断不会做出落井下石的事情。"他重重放下酒杯,低声而又尖锐的道:"苏兰是彭越的义妹,自当力保。而,居然敢欺骗……张扬的黑眸立时冰冷的盯住李渝,尽是怒火和危险。
  李渝微微别过脸去,轻轻道:"们身边来人,请注意形象。"
  原来楚平始终介意彭越坐在李渝身边,就宛若个厉刺插在心口疼痛难忍。所以他权衡再三,吩咐侍在自己和彭越身边增添席位,让项庄坐于此。因为项庄是自己的弟弟,依身份不能屈尊坐于李渝的下手,所以他让项庄紧贴彭越而坐,也能间接起到监视提醒的作用。
  项庄年少稚嫩,未能读懂大哥的眼神。他和彭越拱手有礼后,便将全部的心神都投向尊位右侧那位黄衣子的身上。

  楚平起身举起酒杯,四处微笑环视,原本打断的宴会再次恢复,美妙的乐声漫漫响起。
  张良回应楚平,端起酒杯向尊位淡然笑。残余的目光恍然停落在淡黄色的衣裙间,绝色的眸子瞬间明亮,姣好的薄唇微微上翘。
  张良双手举杯,对唇边含笑的张嫣有礼道:"在下张良,请问姑娘是……"
  张嫣依坐在虞姬身边,离张良的距离甚近。听见有人呼唤自己,缓缓回过头来,柔声道:"在下张嫣,见过张公子。"
  张良笑道:"姑娘素衣素颜,颇有几分淡泊缥缈的韵味,让在下眼前亮。"
  听张良直接出心中的感受,清澈的目光不带丝毫亵渎。张嫣不由仔细看看眼前位美貌的公子,颇有兴致的回答:"公子的相貌也让嫣儿眼前亮呢。"
  两人默契的执起酒杯,美丽的眸子里均掠过丝笑意。
  而静坐张良下侧的赵王歇自然是目睹眼前的切。他气愤忽然出现的位白衣子,长得生相却偏偏博得张嫣的欣赏,两人更是惬意的攀谈起来。
  赵王歇隐忍会,最终忍不住再次站起身,对张嫣呼唤道:"张姑娘。"
  张嫣轻轻别过脸,微笑道:"赵公子有何事?"
  赵王歇不知道张嫣喜欢何事,但又不愿意看见张良和张嫣继续愉快的聊。他微顿片刻,笑道:"在下也对张良兄和张姑娘的谈话甚感兴趣,可否有幸聆听分享?"
  张嫣抿唇笑道:"当然可以,不过和张公子谈论的是百家思想,很是枯燥呢……赵公子喜欢吗?"
  赵王歇顿感脑子发麻,他自认学识不少,但对玄学的百家思想没有过多的研究。对于务求事迹的他而言,似乎兵法诗词来得更加实际些。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硬着头皮,微笑道:"在下很喜欢,也正想请教张良兄。"
  张良回首,浅浅笑,有礼道:"在下不敢当。"
  而坐于对面的项庄早就按耐不住,他见先有张良,后又有赵王歇纠缠张嫣,立时心里憋火,站起身大声道:"张良兄,赵公子,见们聊得很是开心,可否能告诉众位?"
  "项庄!"楚平重重放下竹筷,回头低声训斥道:"样的举止成何体统?"
  项庄毫不畏惧的直视楚平,皱眉没有回答。他明白大哥是故意要将自己和张嫣分开,气愤大哥根本就不理解自己对张嫣的爱慕心情。
  看眼垂下眼捷的张嫣,张良掀起衣摆,缓缓站起身来。他对远处紧绷着脸的项庄有礼道:"其实方才们正在谈论百家思想,不知项庄兄可有兴趣?"
  虞姬见宴会气氛忽然凝重,勾起唇角,微笑道:"虞儿只知道有老子,庄子两位有名的人物,至于详尽内容却获知甚少……夫君,们请几位大人各抒己见如何?"
  宴会众人此刻都将目光投向尊位,楚平环视四周,心道:次宴会请来的大部分都是武将,真有学问的文人仅有几个而已。简单讨论应该不会耽误多少时间,也不会打扰大家的雅兴。
  楚平轻抚戒指,微笑道:"既然如此,有劳张良兄替们在座的各位朋友简单明番,想必大家也和样被勾起几分好奇。"
  众人头纷纷附和道。他们是否对谈论感兴趣不得而知,但绝对是威慑于楚平昔日的气势,不敢反驳多言。
  彭越此刻居然没有站出故意针锋相对,令李渝好生奇怪,不自觉的看眼身边的黑衣。
  彭越立刻察觉的别过头,道:"学识不多,能听闻大家讨论自然是好事。"
  李渝微微愣,心道:彭越在对待自己的事情上会每每乱方寸,但处理其它事务知道轻重缓急,抓住重,也不奇怪他能在半年内迅速崛起。
  楚平用凌厉的目光看眼项庄,逼迫项庄坐回矮榻后,他方双手向外拂,宴会的乐声立刻哑然中止。


一百一十四 拨云


宴会内忽然安静无息,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那抹淡定自若的雪白衣衫间。
  张良先对楚平微微行礼,而后面向众人淡笑道:"在下和张嫣姑娘不过是在谈论《老子》中的心得,并非有独特的见解新意。而且在座各位大人比张良看得更透彻,更明白老子的学。"
  下面众人立时左盼右顾,窃窃私语。
  刘邦倾身靠近萧何,低声道:"位张良让人始终看不透……他方才大家都明白老子学,可根本就不知道有个人,更何谈看得透彻?"
  萧何微笑道:"张良兄的才华远在萧何之上,主公与他相处多日莫非不知?萧何也时琢磨不透。"
  刘邦看眼萧何,喝酒笑道:"与他各有各的长处,心里明白着呢。"
  萧何浅浅笑,接过刘邦递来的酒杯没有再言句话。
  而身后依肩而坐的两人又是另外番情景。项庄因为心系张嫣,将全部的心神都投注到远处的淡黄衣裙上,根本没有察觉身边黑衣彭越的细致动作。
  彭越右手执起酒杯,黑眸平静的注视着远处的张良,神情甚是专注。但隐藏桌下的左手却已经悄然探进水白的衣衫间,唯有微微上扬的唇角透出征服的危险。
  酒杯打翻,冷酒散满桌。
  重瞳的眸子随即向边随意看眼,李渝抿唇笑笑,在那双眼眸离开视线时,笑容瞬间僵在脸上,白皙的肌肤逐渐晕出薄红。
  左手关节撑住桌面,身躯微微向前倾斜,右手用力抓住不安分的手指,仿佛使出全身的气力。
  李渝低语,颤声道:"彭越!"
  停顿的手指再次灵活抚摸起发热的下身,微微颤抖的身体根本没有力量去抵抗住那股报复性的蛮横力量。李渝方才枉用内力已经有情欲复苏的趋势,现在他是因彭越熟练微妙的指法而抽去全身的力气,压抑的欲望慢慢挑拨燃烧起来。
  剑眉飞扬,彭越循音回眸,冷冷道:"是欺骗的结果,别以为有项羽在就不能拿怎么样。"
  李渝望向心无旁骛的项庄,刚想开口话却被体内猛然掠过的战栗所封住口。他愤怒的盯住那张有些苍白的英俊脸庞,回应他的是同样愤怒的目光。

  话赵王歇对张良早已心有成见,刚刚见他言词明显浮夸,他便首先开口暗讽道:"张良兄所言差矣。虽少年熟读诗经,但书有千卷每人擅长的均有不同,单在下对《老子》就只知二,更何况是在座的某些将士呢?"
  下面立刻有人尴尬咳嗽,虽然赵王歇言词有理,但谁又愿意被当面揭短,当下心里暗暗不悦。
  张良微笑道:"老子学最核心的是顺应道,赵兄是否同意?"
  赵王歇道:"老子曰:'有物混成,先地生。'自然是正理,也是世人皆知的道理。"
  张良勾起唇角,缓缓道:"在座各位大人均顺应意,揭杆起义势要推翻暴秦,难道不是顺应道?张良仅仅是言词谈论道,而大人们却是用行动力证顺应道四个字,自若是比在下看得更透彻也。"
  赵王歇立时被得哑口无言,唯有睁大眸子不甘的盯住张良。刘邦则微微颔首,眸子再次眯起来。
  "张公子的话得很是巧妙呢……"柔美的声音轻轻响起,勾引住宴会里所有人的心魂。
  火红的衣裙倾泻地,虞姬以其优美的姿势,意态慵闲地的挨靠在中间长榻的高垫处,那种半坐半躺的娇姿风情,已是动人之极。
  虞姬含笑环视过众人,黑白分明而又带着朦朦胧胧的眸子神光到处,连神情淡定的张良都微微怔住。
  虞姬娇媚笑道:"些所谓的老子,墨家,法家的学均是两三百年才兴起的吧?"
  楚平回眸看见虞姬此刻忽然娇媚动人,全无方才的倦意,内心不由疑云浮现。不过他很快感觉额头隐隐有种不出的不适,当下皱眉沉默不语。
  张良停顿片刻,方抬眸恭谨道:"项夫人所言甚是,在周朝以前均是以神法治国。"
  虞姬柔声道:"夏周商三朝历时千年,却直沿用神法,奉信神明是不是也有可取之处呢?"
  张良微笑道:"在下不知如何回答夫人,因为张良不相信地间会有神仙妖孽。"
  虞姬微愕然,抿唇浅笑道:"虞姬只是个妇道人家,才会相信神明自然是不比张公子。"
  张良谦辞道:"在下才疏学浅,里还有位高才想必他能告诉项夫人新鲜有趣的事情。"
  虞姬好奇道:"不知是哪位公子深藏不露呢?"
  张良转过身面向脸颊薄红的李渝,含笑道:"重言兄,昔日在固陵城秉烛夜谈,现在何必沉默寡言?"
  折磨肉体的手指随即停止,李渝强作冷漠的看眼不露声色的彭越。而后他优雅的站起身,抑制情欲,有礼道:"张良兄抬爱,在下的学识实不敢当。"
  张良微笑道:"重言兄过谦,至从离开固陵书院黄老先生还时常谈论起呢。"
  虞姬见李渝还欲谦辞,柔声打断道:"韩公子不必拘谨,只要随意上便可。"
  额头的不适似乎逐渐褪去,楚平也直起身子,温柔的注视着李渝,目光里尽是期待。
  李渝心知张良是故意将烫手的山芋抛给自己,现在他是骑虎难下非得什么才行。若大谈数千年后的现代理论不仅不知道古人能否接受,单是阅世盘定不会饶过自己。他沉思片刻,决定谈谈目前还受墨、法、道等派排斥的儒家学。毕竟儒家在后世统治数千年,也是现代人最熟悉的派学。
  李渝微笑道:"在下近日对孔子的儒家学颇有心得,想来以后会有悠远的影响。"
  "孔子?"虞姬不觉反问句,回眸看看张嫣,张嫣也是疑惑的摇摇头表示不知。
  张良眸子转,细问道:"重言兄果然出言必有新意,敢问所的孔子是哪里人士?"
  李渝大惊,他愕然回忆发现,自己熟读的诗书里几乎没有提及过孔子个人,而且个时代也不遵从儒家的礼数……妻从夫,母从子,所有的伦理都和汉朝完全不同。以前他只当做是百家争鸣,思想众多没有留意。现在环视四周,他察觉出大家仿佛都不知道有孔子个人,陌生得竟然比不过墨家的学。怎么会样……儒家虽然在秦末不受重视,但也应该占有重要位置才对?
  细眉微蹙,李渝假装镇定道:"孔子名丘,字仲尼,乃鲁国人士。张良兄没有听过?"
  张良轻摇头,微笑道:"在下才学果然不及重言兄,也许在书卷里见过,但自己没有注意过此人,也未能留下任何印象。"他微顿片刻,继续道:"很好奇如此个名不经传的人物,他又有怎样的独到讲解吸引住重言兄的注意。"
  内心的波涛更加翻滚。李渝知道张良阅览经书远远超过自己,连他都未曾注意过孔子个人物,那么后面流传千年的历史究竟是怎么回事?汉代会发生怎么样的密事,将汉朝的立国根基道家学彻底废除,而重新推崇起现在名不见经传的儒家学?
  李渝简洁道:"在下欣赏的孔子推崇的仁爱,若君主能提倡施行仁政,以德治国,体恤民生,想必百姓子民都会安居乐业,不是现在酷刑下的悲惨遭遇。"他没有详尽的讲述儒家的学,方面是自己在此研究不多,另方面是繁杂的概论只会让外人毫不兴趣,因此他选择现在秦国实施酷刑厉法后,百姓哀怨不绝,疆土烽火四起的严峻现实起。
  楚平深深看着他,露出思索的表情。
  张嫣则俏目亮起来,重新仔细打量李渝,咀嚼他的话意。
  张良思索片刻,微笑道:"想法虽好,却有和墨家'兼爱'的观念有几分相似。"
  李渝眸子转,心道:在过数十年,儒学将彻底统治整个中华大地。现在自己具体解释下后人的观念,应该也没有多大的关系。
  李渝道:"儒学信奉的是'礼治'。只有贵贱、尊卑、长幼、亲疏各有其礼,到时大家自然会遵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礼数,国家也不会因内在不安的因素而动荡。与墨家的博爱略有不同。"
  张良沉吟不语,似乎想着些什么问题。
  张嫣则抿唇笑道:"多谢韩公子番颇有新意的话语,不过'礼治'将会束缚人性的自由,嫣儿难以同意。"
  李渝浅浅笑,谦虚道:"在下也只是最近才阅览过方面的书籍,具体内容并未仔细研究。"
  虞姬见楚平露出深思的神色,不自觉的着头。也开口道:"韩公子所言很是让人向往,只可惜是个乱世,只有用严厉的手腕才能在个时代立足生存。"
  李渝有礼道:"项夫人所甚是。"其实儒学最核心的是中庸之道,中庸不是无所作为,而是如何找到个合理,达到以虚控实的目的。仁义礼只是安人法,将心比心平衡的方法。唯有经权之道才是历代皇帝本质推崇的原由。不过些是不能随便谈及,也不适合在个宴会提及,因此李渝选择保持沉默。
  重瞳的眼眸逐渐明亮,楚平若有所悟的头笑道:"韩公子番话语让感受颇多,晚些时候定要留下好生请教。"
  李渝温柔的笑道:"在下也有事情正要请教项将军。"
  楚平高兴道:"甚好。此时正在宴会,晚些时辰再议如何?"
  李渝道:"听从项将军安排。"
  张良在走回自己席位前,唤住李渝微笑道:"重言,明日来寻,可千万不要推辞。"
  李渝看眼脸色阴沉的彭越,而后对张良有礼道:"在下等会张良兄的拜访。"
  绝色的眸子细细弯弯,张良含笑转身回到自己的席位端坐。
  而李渝则重新坐回矮榻,右手立刻被彭越用力抓住,挣脱不得。
  彭越低声,冷笑道:"番话得很好,很好,项羽还要向请教……不过倒喜欢张良的番话,顺应道,彭越信命听命。的言论反而虚伪不实……"


一百一十五 拨云


李渝握着酒杯,呼吸悄然急促。彭越的手再次伸进桌子底下,在李渝的裤子上摸索着。仅仅是握住不动,李渝的下身转眼间便难以控制的鼓胀起来。
  波动的黑眸暗自怒瞪彭,右手慌乱的想要拉开折磨人的手,却引起身体进步的燃烧。李渝手足无措,脸颊的薄红迅速变深,逐渐转变成晕红。
  李渝压低声音,冷淡道:"样只会增加的恨意,羞辱的尊严。"
  彭越以不带半情欲的冰冷表情,道:"曾真心温柔退让的待,结果换来的只有欺骗,背叛……"
  堕落欲望的肉体在熟悉的爱抚下开始激烈的回应。潮湿的衣裤紧贴在炙热间,李渝的下半身变得仿佛不是自己的,感到阵又阵强烈的颤栗快感。
  眉间扭曲。身体不自觉的斜靠在木桌上,连脚踝都想内弯曲。
  宴会伴随着楚平的举杯,美妙乐声再次漫漫响起。在杯觥交错,欢声笑语中,唯有李渝人苦苦抵抗着身体的欲望。他望向右侧的项庄,失落的是项庄专注于远处的黄衣子,根本没有回头看过眼彭越。而楚平则举杯应酬着客人们的笑颜恭维。
  肌肤薄红的李渝转动湿润的淡紫色眸子,怨恨的瞪过来。偶尔掠过的妖艳紫色,是他难以维系理智的证据。
  彭越倾身靠近李渝,微笑道:"现在随出去,还是要继续呆在里?"话语在'呆'字上故意停顿,腹部源源不断的快感同时爆发的涌全上来。
  李渝竭力挣扎道:"里是宴会……呜……"
  彭越见李渝死死捏住酒杯,泛白的手指昭告着肉体的难耐,紧咬的下唇咽下即将脱口的呻吟。
  彭越挑眉道:"能让徘徊在最难以忍受的边缘,信不信?"
  那双愤怒受伤的黑眸清晰的告诉李渝,他现在的无力和悲哀。失去理智的彭越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彭越不在乎礼数,可他却在意别人的目光……他是无法忍受赤裸裸的呻吟,告诉众人自己不过是个放荡,追求情欲的禁脔。
  李渝靠在桌边,无力的摇头。分身的刺激立刻激烈起来,李渝近乎反射性的缩起身体。
  彭越抬起手,温柔的抚摸下李渝的背脊,轻轻道:"能出儒学番言论,肯定是很注重颜面的人。随离开宴会,便不会丢的颜面。"
  "……"
  李渝沉默不语,他没有精力去理会彭越,他感觉自己就快坚持不住。处于崩溃边缘的他,被情欲席卷后会如何?他不敢想,也没有时间去想。
  彭越注视那双美丽的紫眸,冷笑道:"若不愿意,就般对峙下去好。觉得撑得多久?"
  因为李渝他们坐在左侧第二排的首位,席位非常隐蔽不容易吸引旁人的视线,只有身边的侍隐隐察觉到什么,却因身份和羞涩别过脸去不敢多言。

  彭越若无其事的举起酒杯,喝口冷酒。江南的竹叶青带有几分苦涩的味道。
  "韩公子。"
  楚平举杯,微笑呼唤已经连拿起酒杯的力气都没有的李渝。他因为项庄的阻隔,视角的关系,看不清具体的状况,只看见李渝因饮酒脸色晕出绯红。
  楚平端坐尊位,优雅的举杯微笑道:"共饮杯酒如何?"
  李渝艰难的举起酒杯,强笑道:"……谢,谢项将军。"
  目光冷冷扫神情自然的彭越,楚平剑眉微蹙,柔声道:"韩公子,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另只手非常自然的扶住李渝,彭越打断道:"项羽兄,韩信他不能饮酒。方才他多喝些身体不适,正打算提前送他回去。"
  楚平仅仅是看见彭越触碰到李渝,胸口仿佛被烈火烧灼般,让他不悦到极。他准备站起身来,却忽然看见那双似乎因灯火照耀染出紫色的眸子,妖艳的紫色很美,但令楚平的太阳穴隐隐有些难受。
  楚平不自觉的右手撑住头,皱眉时没有话。
  虞姬温柔的拉住灰色的衣袖,轻轻道:"夫君,墨大人在唤呢。"
  楚平对站立远处的子微微颔首,而后转身再次道:"韩公子,既然身体不适,何不就在们楚府内休息?立刻派侍送过去。"
  他本能的反感彭越陪伴李渝,若不是宴会应酬频繁,他定会亲自送李渝回去。思及里,重瞳的眼眸迅速内缩,楚平愕然明白自己对个书生的感情,比起身边的虞姬好像有过之而不及。
  手里的酒杯重重放在桌面,楚平陷入沉思矛盾中。
  "……"
  准备开口的李渝,表情突然难过的扭曲。他往前瘫倒在桌面,酒杯打翻,冷酒溅倒在水白的衣衫上。唇边溢出模糊的呻吟声,腰部忍不住细致的挪动。
  彭越敏捷的起身,扶住李渝。伺候在旁的侍连忙退后几步,羞涩的目光中流露出洞悉的轻蔑。
  "韩公子!"的
  楚平紧张的站起身,快步走向左侧却被虞姬轻轻拉住衣摆。
  虞姬婉转而坚定的道:"夫君,墨大人可是范老先生特别关照的人物,切莫因小失大,坏叔父的计划。"见楚平微顿,随即继续轻轻道:"韩公子本是彭将军的人,夫君若不放心让侍相随便是。"
  听见'韩公子本是彭将军的人'句话,楚平深刻的感觉胸口抽痛,难受的狠狠甩开虞姬的手。

  趁楚平转身和虞姬争辩之时,彭越伸手搂住李渝的腰,扶住他的身体。
  仿佛刚洗完完澡般的滚烫身体。只是被轻轻触摸侧腹部,李渝便难受的屏住呼吸。
  彭越冷冷看眼修长的灰衣,而后回头用洞悉的目光注视侍。他的身手何等厉害,自然知道侍细节举动背后的心思。
  侍垂下眼捷,屈膝道:"婢明白。"
  彭越冷笑的握住李渝敏感的部位,用快感封住幽怨的紫眸。他拦住李渝的腰快步朝水榭楼台走去。

  雪白的手被猛的股力量痛楚,美丽的眸子瞬间浮现层烟水朦胧。虞姬用忍隐和洞悉的眼神抬眸望向楚平,微动的淡唇没有发出声音。
  楚楚可怜的目光令纠结的心更加憋闷难受,楚平硬声道:"夫人不要过多干预正事。"
  虞姬受伤的别过脸去,轻轻道:"虞儿明白。"
  静坐在旁的张嫣,惊讶的眸子转,心道:项大哥从未用如此严厉的语气训斥过嫂子,更第次称其为夫人。
  宴会后面响起稀落的脚步声,张嫣循音望去,看见黑衣彭越不知何时搀扶韩信朝出口离去。聪慧的眸子掠过光亮,张嫣注视那抹水白的衣衫不觉思索其方才李渝的儒学言论,不过很快便再次被身边的争吵声打断。
  原来等楚平缓过心神准备吩咐侍时,愕然发现彭越竟然背着自己偷偷离去。他顿时勃然大怒,对侍严厉道:"彭将军不辞而别,为何不通禀于?"
  侍惊恐的跪在地面,颤声道:"婢恳求大人饶恕。方才婢看见大人和夫人有事情商议,而彭将军急于离开就犹豫耽误……还望大人开恩。"
  楚平懊恼于项庄痴迷张嫣,不理会身边的任何举动。他让侍原地静跪,对项庄沉声道:"二弟,也要长达成人是该独当面的时候。有事情要先且离开,后面的宴会就由来主持。"
  项庄年纪不过十六,稚气的他面对宴会的各种客人心生畏惧。他犹豫道:"大哥,……"
  楚平不愿意多做解释,他凌厉的吩咐道:"事情就么决定,不懂的事情拖延到以后再议便是。"
  虞姬见楚平竟然要忽然离开宴会,不顾之前的微斥,缓缓站起身阻止道:"夫君,从未有过中途离开宴会的情况。今晚破例,会让客人心有所想的……"
  心里不断浮现徘徊的是那双温柔而落寞的眸子,那张熟悉而又不曾相识的容颜。纠结,矛盾,嫉妒,痛楚……全都纠缠在整个心海,脑海里,无法在理智的思考别的事情。楚平伸手拍项庄的肩膀,随后疾步走进阴暗的小路,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项庄半才反应过来,怔怔道:"大哥从未失态过,他刚刚简直是失去冷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什么……"
  虞姬秀美微蹙,双眼流露出明显的忧伤。轻咬下唇,缓缓道:"大哥今身体不适,才会失去昔日的冷静沉稳。项庄,后面的宴会就拜托给。"
  项庄头道:"大嫂放心,项庄会尽力而为。"
  虞姬提起裙摆,柔声道:"去寻大哥,也先且离开宴会。"
  张嫣忽然走过来,扶住虞姬的胳膊,低语道:"嫣儿陪伴嫂子起,好不好?"
  项庄急忙道:"嫂子找大哥是经地义,嫣儿就别去凑热闹。"
  张嫣轻轻拉住火红的衣袖。虞姬眸子转,温柔道:"嫣儿喜欢宁静,项庄又不是不知道……嫣儿随起前去也好……"
  项庄不甘的让开道路,目送红黄两抹美丽的身影也消失在夜色里。

  刘邦品上口冷酒,微笑道:"今晚的宴会真是很热闹。"
  萧何接过酒杯,回头深深看眼远去的人影,沉稳的眼眸不觉浮现波动。
  刘邦眯起眼睛,向后看看,笑道:"边的月亮很圆很亮呐,就和过去的模样。"
  萧何垂下眼捷,顺从道:"是很圆,很亮……"
  刘邦托起秀美的手,温柔道:"薄儿,给为夫斟酒。"他抬头正巧看见对面微笑的张良,两人彼此有礼的头笑笑。
  苏兰低头端起酒壶,美丽的眸子里浮现丝难以抹去的幽怨。

一百一十六

光是忍住声音和行走就已经精疲力竭,陷入情欲泥潭的李渝,神智恍惚的被彭越搂拦住走出灯火通明的宴会,走进蜿蜒的青石小路。
  等人影远远消失在身后,彭越调整姿势,他右手探进李渝的衣服内,移至腰部,指尖轻抚着细腻的臀部,左手则继续微妙的折磨着分身,登上顶峰又迅速跌落谷底。
  直到快感密集而迅猛的袭来,李渝才赫然回神似的挣扎起来,但只手指探进湿滑的后庭,在敏感处重重击时,李渝终于无法忍耐的发出呻吟,额头贴上彭越的胸膛。
  彭越俯身将李渝放倒在冰冷的地面,衣衫下的分身已经完全坚硬,渗出的体液沾湿布料。
  彭越在李渝耳边低语道:"很难受吧?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敏感,是因为遇见他吗?"
  衣带被熟练的解开,李渝愤恨的以指甲抓住彭越的双臂,力图阻止他继续侵犯自己。他知道自己枉用内力结果将蓄积久远的欲望都催醒过来,他也许在下刻就会本能的追求情欲但他依然竭力挣扎,不是反抗彭越,而是反抗自己不断叫嚣的欲望。
  唇边勾起危险的笑容,彭越从脚下摘下根坚韧的草扣住若隐若现的坚硬分身上。只要它紧紧箍在上面,就无法射精,也无法平息欲望。他之前就是用个方法逼迫身下人出那三个字。
  "…………恨……"
  肉体追随快感上下起伏着,妖艳的紫眸瞬间大睁,李渝瞪住彭越。
  空虚的后庭随之被炙热填满,愉悦的传来颤栗的酥麻。
  "…………,杀……"
  湿润的嘴唇,淫靡而妖娆的容颜美艳媚然。彭越的下腹部顿感膨胀不少,他开始时而缓慢轻柔,时而急促有力的抽动,手指似蛇灵活的爱抚着流出粘液的前端。
  彭越笑道:"……好啊,等着那!"
  高热肆虐身体,波波涌上的折磨理智的快感密集得令人窒息,仿佛腐蚀花朵样的扩大开来,侵入灵魂深处。李渝很快便不能言语,洁白的下颚扭向左侧,只是不断的喘息抽泣,发出放荡更是魔似的呻吟。
  秀发飘落水面,在荷花池畔漾出圈圈涟漪。可惜李渝现在神智恍惚,否则他定能看出里是昔日楚平练武,自己静坐在旁观看的长廊角。
  嫩绿的柳枝拂过滚热的身体,痛苦的仰起下颚的李渝发现什么似的,忽然睁大眸子凝神片刻,然后突然紧紧闭上眼皮,微微的痉挛起来。
  彭越异样的顺从目光望去,立刻解原因。是水面,清澈的水面倒映出清晰的影子,宛若镜子般。
  彭越扳过美丽的下颚,迫使李渝睁开眼睛注视水中淫乱的自己,以及那双妖艳的紫眸。他忽然回忆起个遥远的传,造物的娲有双美丽的紫眸,妖艳而高贵。共工,伏羲都为之赞美不已。还是少年时,萧老先生在谈及玄镜时和黄老先生偶然提及。当时他根本没有留意,没想到此时恍然思及。
  彭越微微用力拉住凌乱的秀发,温柔道:"睁开眼睛,好好看看现在的……双美丽的紫眸颠倒众生,可知道……"
  "不要……!"
  彭越动,李渝立刻浑身颤栗,无法忍受的低泣,秀发浸入水里。
  彭越双手撩起他湿漉漉的黑发,贴在粉红的肌肤间,为延长快感,停止腰部的律动。
  水面波又波向外涟漪,在碧绿摇摆的荷叶下,倒映出袭修长的灰衣。
  李渝顿时感到快感激烈的陡然上升,前面的粘液都源源不觉的渗透出来。他无法忍耐的用力摇头,颤抖的手抓住冰冷的泥土。眼睛也渗出泪来。
  肉体很快就沉迷于淫糜的愉悦中,妖艳的紫眸转变成深紫色,空洞茫然。
  体内释放的炙热令意识陷入恍惚之中,李渝只感到还未满足的身体很快便空虚,痛苦而快乐的炙热悄然远离自己。他无力的瘫软在地面,溢出不满的娇吟。耳边似乎响起争斗的声音,身体随之被只温暖的手搂住,鼻尖袭来陌生而又熟悉的气息。

  身体很快被依靠在棵柳树下,疲倦的李渝不得不睁开眼睛,美丽的紫眸立时浮现抹修长的灰衣。楚平正背对着自己,以保护的姿态对指着满脸怒火的彭越。
  彭越和楚平早已处在剑拔弩张的对峙情况下,彼此以敌对的神相互瞪视。看到两人的同时,李渝也发现缓缓走来的虞姬和张嫣两人。
  彭越惊讶于楚平的突然出现,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事实表明方才的简单交手,楚平从自己身边夺回李渝,武力确实高过自己筹。但心中的熊熊怒火给他力量,他略有苍白的脸上,闪烁怒火的黑眸依旧锐利张扬。
  余光掠过站立身后的两抹美丽的身影,彭越强自抑制胸口内部翻涌的感情。他沉声道:"把韩信交给,项羽。如此们两军的友情还可以继续维持下去。"
  重瞳的眼眸浮现坚定。楚平看着眼前的人,冷冷道:"如此羞辱重言,绝不会让他重新回到的身边。"
  彭越唇角上扬,笑道:"重言是彭越的人,又是他什么人?"
  楚平微愕然,他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方才走近荷花长廊时就亲眼目睹他衣衫凌乱的瘫倒在湖边,薄红的肌肤,浓浓的精液味道,无不再刺眼的告诉自己他被身边个粗夫,彭越侵犯。当下,所有的理智犹豫都被愤怒烧得灰飞烟灭,他深知接下来的举动会导致两军关系的破裂,但他还是断然的将恍惚的书生抢回来。
  李渝没想到自己会以苟合的情景被楚平撞见,他不知道将以什么样的面目去面对张痴恋的容颜。在痛苦悲哀即将撕裂身体,彻底粉碎残余的信念时,他看见楚平回眸深深望向自己,目光温柔而怜惜,似乎还有几分询问,却没有丝轻蔑和阴影。
  那双妖艳的紫眸幽幽注视着自己,楚平再次感觉额头隐隐难受,但心情却是莫名的高兴。他读懂那双紫眸的含意,似乎还寻出自己期待依旧的情愫。
  楚平向李渝慢慢伸出右手,唇边勾起温柔的笑容。
  李渝抬起水漾漾的紫眸,伸手回应过去,却被个无情的声音惊醒。
  彭越大声道:"真是碰巧,项夫人也来到荷花水池边。"
  虞姬脸色泛白,别过头背对李渝没有话。急促的呼声在夜色清晰响起。
  张嫣扶住微微颤抖的虞姬,转头望向月下的柳树,立刻被双妖艳的紫眸所吸引住,目不转睛。
  楚平见伸来的手忽然停顿半空,内心涌起深深的失落。惆怅宛若洪水席卷掉所有的思绪。他怒视着彭越,彭越挑衅的回瞪,两人之间的气氛越趋险恶,终至膨胀扩大到无法挽回。
  楚平道:"要选择谁由重言自己决定,都没有理由干预。"若不是考虑到李渝的尊严,李渝的自选择,他刚刚早就冲动的握住那双白皙的手。
  彭越冷笑道:"有约在先,他若选择,那彭越将再次把他要回来。"
  李渝颤声道:"什么约定!?"
  彭越用更加挑衅的语气,回答道:"半年前在昌邑城,和项羽定下誓言,若能半年内迅速崛起割据北方,那么要项羽身边的任何个人!"
  楚平从容道:"约定是谁主动归附于的人,而项羽主动抢的人不在承诺里。"
  "!"剑眉上扬,彭越快速的拿出腰间的佩剑,怒道:"没想到项羽也会不守誓言,强词夺理!小心打雷劈!"
  静站旁边的虞姬终于回过头来,失声道:"夫君!"
  月下的虞姬宛若不似凡尘的仙子,倾国的容颜流露出令每个人心动的神情。
  楚平被虞姬的楚楚可怜恍然微愣,而后阵熟悉的不适从额头袭来。他皱起眉头,不解道:至从看见是妖艳的紫眸,自己似乎都有些难受……不过紫眸确实很美,美得不是人间的应该拥有……
  心随念动,楚平再次回眸注视李渝,温柔道:"重言,可有决定?"
  听闻'重言'二字,对上那双温柔的重瞳眼眸,李渝酸涩的缓缓伸出手去,他又有什么可以犹豫的呢?
  楚平认真道:"项羽出手要的人,永远都不能离开,背叛。可要想清楚,重言。"
  李渝抿唇笑笑,认真道:"重言认定的事情,永远都未曾改变动摇过。"
  剑眉飞扬,楚平用力握住李渝的手,李渝也紧紧的抓住楚平的手。浅紫色的眸子漾出明亮的黑色。
  在两人握住手的同时,彭越快速的拔出长剑,月光冰冷的洒落在剑刃上,冰冷愤怒。
  彭越怒道:"再次,韩信是彭越的人。否则,不惜见血也要把他抢回来。"他英俊的脸庞格外苍白,愤怒痛苦的扭曲。
  楚平立刻拉李渝藏至身后,挺拔的身体瞬间散发出逼人的霸气。他拔出佩在腰间的长剑,倨傲道:"彭将军,的武力很强但比起在下还略逊筹。"
  张嫣见两人拔剑相对,有股至死方休的气势,急忙轻拉火红的衣袖,担忧道:"嫂子……"话语只吐出两字,便松开手,怔怔的望向虞姬。虞姬抬眸注视着灰衣楚平,绝色的容颜浮现出不出的韵味,高贵,优雅,忧伤……微妙的融合在起,自然完美。


一百一十七


两人同时拔出长剑,尖锐敌对,仅仅是因为个人而散发出骇然的气势。
  样的情景,李渝曾经在现代的电视、小上见过无数次,每每看及此处时他都会忍不住讥讽嘲笑。然而,当他亲身处于对峙的局面时,内心涌起的是混乱复杂。他皱眉注视着对面那张英俊霸道的脸庞,眼眸依旧张扬,只是脸色在月下显得很苍白。
  手不自觉的抓住灰色的衣袖。李渝快步从楚平背后走上前来,阻止道:"楚平,别为伤人。彭越,也是……"
  对想要介入两人之间的李渝,彭越长剑向上轻挑,大声呵斥道:"闭嘴,韩信!该担心的是等会会如何惩罚。居然敢欺骗,甚至背叛……"剑刃似乎因主人的愤怒而微微颤抖,低鸣出熊熊燃烧的怒火。的
  李渝走上步,缓缓道:"彭越,不是项羽的对手……"
  彭越怒道:"闭嘴!"
  李渝平静道:"其实心里早已明白注定的事实,何必还要执迷不悟。"
  张扬的黑眸首次流露无言的伤痛,在赴宴前刚刚拥有的希望和甜蜜被心里人无情的彻底碾碎。彭越勾起唇角,怔怔笑道:"重言,刚才不是想要杀吗?现在怎么反而劝阻起?莫非的身体早已离不开?"
  脸色瞬间泛白,内心深处的伤口被彭越无情的当众揭开。他当然恨彭越,那种恨意可以激起人的杀意,可是……李渝还未来得及继续思考,便被温暖的胳膊护卫住,挺拔的灰衣再次站立在面前。
  楚平在听见彭越粗俗卑鄙的言词后,重瞳的眼眸射出抹杀意。他沉着的护住李渝,执剑的两人同时凝神,屏住呼吸。
  紧张的空气,弥漫的杀意,瞬间充满个银色的月夜。
  两人彼此敌对,时间仿佛冻结般。但瞬间响起'当'的声,两人的剑已经互相交锋碰击,迸出淡黄色的火花。
  彭越运气将长剑往前刺去,在空中忽然转变方向劈向左手却被楚平及时挥剑挡住,并顺势带动身形将对方逼退。
  紧接着,楚平轻轻推开李渝,霸气的连连进攻,凌厉的剑气将彭越逼得步步后退。
  彭越立刻感觉情势不妙,挥剑从横里硬里挡住剑锋。
  楚平冷冷笑,右臂向前猛的推动,霸道的力量,迫使彭越的虎口痛楚发麻。霎那间,楚平举剑就要自彭越的肩胛处劈去,毫不留情。
  "楚平!"
  李渝本能的大喊道。
  剑锋犹豫的顿下,彭越趁隙向后飞身退开。
  楚平倨傲道:"彭越,现在放弃还来得及。"
  彭越就像受伤的猛兽般两眼怒视楚平,全身燃烧的熊熊烈火并没有减退他丝毫的斗志。
  彭越断然道:"项羽,不遵守誓言,苍定会站在彭越边!"声音不再是先且的张狂,他也感受到无形的霸气。
  楚平优雅的抚摸剑刃,不紧不慢道:"的武力在个乱世也世间少有,只可惜今遇见的是,项羽。"
  虞姬忽然开口道:"夫君,切莫伤两军的和气。"低低的声音柔美而忧伤,轻得宛若春风吹动水面的细纹。
  楚平分神望,幽幽对上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黛青的细眉忧伤的微蹙。他的心里立时浮现淡淡的情愫,他现在般举动肯定伤甚深……
  李渝也劝阻道:"楚平,别为伤人。彭越,也给住手。"
  楚平回眸,愕然道:"重言,……"
  虞姬循音望去,白皙的脸庞浮现薄红,连忙别过头脸不再回视。
  聪慧的眸子映出双高贵的紫眸,紫罗兰色中融合有明亮的光泽。张嫣怔怔看向李渝,心里响起的只有个声音:是什么样的双紫眸?
  李渝不解道:"怎么……"他还未完话语,就看见楚平忽然皱起眉头,难受的微微垂下长剑。
  彭越环视众人,冷笑道:"举起的长剑,否则别怪暗地伤人!"
  楚平忍住额头的不适,冷冷的再次举起长剑。只是最初的酸胀加剧成现在的痛楚,仿佛神经纠缠在起般。
  打算迅速做个结的彭越,发出低沉的怒吼,突然飞身跃起,举起剑对楚平狠狠刺去。次他如垂死挣扎的猛兽,用尽爆发力拼命搏。
  因为痛楚不适的楚平,由于对方来势过猛,他举剑挡住杀意的剑锋,但身体失去平衡,脚打个踉跄。
  虞姬失声道:"夫君!"
  不放过难得的破绽,彭越立刻闪电般的劈过来。
  楚平身体的不适更加明显,他随迅速避开追击,但剑眉紧皱的瞬间被彭越的脚踢中,立刻跪落地面。
  在还来不及站起时,彭越已先步挥剑砍下,凌厉无情。
  瞬间,剑锋前闪过个人影,突刺的长剑愕然停顿半空,剑刃流淌出殷红的鲜血。
  剑气划下缕乌黑的秀发,白皙的手抓住剑锋,仿佛不知痛楚般紧紧的,死死的握住。
  "砰!"清脆的声音在凝滞的夜色里响起,粉红的因缘扣跌落在地,朱红的绳索散落四处。
  "噢!"
  发出像野兽般低吼的人,却是彭越。
  李渝为保护楚平,再次运用托兰的力量瞬间牢牢抓住剑锋。
  楚平迅速站起身,在下刻居然挥剑斩断彭越的长剑,鲜血染红重瞳的眼眸,闪烁出浓浓的杀意。
  彭越注视那双美丽的紫眸,此刻它不再是妖艳而是给人种高贵的气息。他忿然将手中的剑丢向地板,受伤的悲喊道:"傻瓜!"
  灰衣在下风中飞舞,李渝冷静的唤住楚平,道:"楚平,不要动。"
  楚平微微愣,他没有反应过来李渝此刻唤的人名是'楚平',他只是很自然,本能的明白他在呼唤自己。
  李渝松开手中残留的剑锋,对彭越幽幽道:"彭越,对只有恨意,在无其他……"
  目光从水白色的衣衫移至地面殷红的鲜血,最后停滞在泥土间的因缘扣上。彭越突然抬起头,低哑的大声吼道:"太愚蠢!项羽他已经有夫人,还是比美上数倍的虞姬!"
  黑色的眼捷微微颤抖,李渝缓缓道:"知道,那又如何?"平静的声音中没有丝波动。
  彭越受伤道:"居然不要,选择个人!"
  李渝抬脚踩下地面那枚淡红的因缘扣,冷淡道:"恨,彭越。"
  彭越立时狂怒的狠狠跺脚,想要冲过来却恍然看见那双受伤流血不止的手,白皙肌肤上的伤口露出道深深泛起皮肉的剑痕,令人心痛如绞。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让李渝的身体受伤。
  楚平逐渐适应身体的不适,霸气重新从身体散发出来。
  彭越微顿片刻,怒道:"今就先放过,项羽!因为伤重言,才会暂且推让的,但是,彭越绝不放弃!"
  黑衣猛的转过身,快步朝长廊远处走去,带起股似是受伤野兽似的狂吼。
  "重言,记住!彭越永远都不会娶任何个人,全都是因为!"

  视线里的黑衣逐渐消失,美丽的紫眸浮现浅淡的波动,难以察觉。
  李渝垂下眼捷,停顿站立片刻。而后他很慢,很慢的弯下腰,伸手拾起地面那枚淡红色的因缘扣。
  耳边忽然响起个激烈而痛楚的声音,道的是:"或许在强迫的那刻起,就会永远恨,不过不后悔,爱使人幸福却不能永久,而恨则不同。如果心中有恨,那将纠缠生世,要因为恨,记住辈子……而将因爱生恨,至死缠住辈子。"
  楚平扶起李渝,温柔道:"重言,没事吧?"
  也许真的做到,虽恨,但也永远记住……无论是秦末汉初,还是遥远的现代……李渝平息心里的心绪,微笑道:"没事。"
  不远处的两位美貌子不知何时远去,只留下四目相对的两人。
  白皙的脸颊晕出绯红,紫眸的明亮光泽迅速褪去。李渝忍不住倾倒在楚平的胸膛,肩膀微微颤抖。
  楚平环抱住李渝,发觉他的身体滚烫发热,呼吸也逐渐急促起来。
  楚平伸手摸摸李渝的额头,柔声道:"重言,怎么?"
  紫眸轻抬,水漾漾的紫罗兰中涌起难以压制的情欲。李渝紧咬下唇,不知道如何回答。
  楚平再次看见那双美丽的紫眸,熟悉的不适又次复苏。他微微皱起眉头,搂拦住李渝的腰部,温柔道:"送去房间,给请大夫来。"

  话张嫣搀扶住摇摇欲坠的虞姬,缓缓走在殷红的虞美人间。
  绝色的容颜忽明忽暗,身体也微微有些发热。
  张嫣知道虞姬此刻肯定内心痛苦不堪,直保持沉默,没有过句话。
  "紫眸……"
  张嫣轻轻道:"嫂子,在什么?"
  虞姬闭上美目,轻轻道:"那人居然有双紫眸……"
  张嫣眸子转,柔声道:"那双眸子很是奇怪,嫣儿也是第次遇见。"
  虞姬停下脚步,字句道:"那是妖孽,只有妖孽才会拥有那种颜色。"
  张嫣微微愣,还未来得及多其它话,便被虞姬拉扯着朝雨轩阁走去。


一百一十八

两人从僻静的长廊行至片殷红似血的虞美人前,远处的水榭楼台依旧灯火通明,而怀里人的身体越来越热,刻意低下的头却逃不过那道敏锐而温柔的目光。
  紧咬的下唇微微发白,似乎在竭力抵抗不断颤抖的肩膀。水白色的衣衫因为方才激烈的情事而凌乱不堪,衣带也不知道遗失在何处。湿漉漉的秀发贴在薄红的肌肤间,伴随着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
  楚平带着断肠的心情,将视线从滚烫晕红的脸颊移开。他不出话,胸口像被绳索紧紧扭曲似的疼痛。他停下脚步,脱下外貌的灰色衣衫而后将其轻轻披在李渝的身上。
  李渝伸手抓住灰色的衣领口,抬眸温柔的笑笑。美丽的紫眸逐渐变深,妖艳媚然。
  扭曲的疼痛再次袭来。楚平忍住不适,搂住步履缓慢的李渝,轻轻道:"好像受些伤寒,吩咐下人给去请大夫。"
  没有情欲的触碰也激起体内熟悉,更是难以忍受的空虚烦躁。李渝摇头,艰难道:"不必……现在只想好生休息……"
  手指温柔的握住刻有'羽'字的白玉戒指,楚平的心头涌起暖暖的甜蜜,宛若春风吹动满树绯红的桃花。重瞳的眼眸似乎也染上几分淡红。
  楚平温柔道:"带去个地方。"
  好的。呼之欲出的回答,却在身体被凌空横抱起的瞬间,在喉咙间咽下。
  李渝微愠道:"把放下,让外人看见成何体统?"双手却相反的勾住楚平的颈子。
  楚平笑道:"又不是第次抱,难道忘记?"
  李渝微微愣,轻抿嘴唇没有回答。他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灼灼燃烧的情欲让他寸步难行,真不知道能否撑到最后刻。
  洁白的额头悄然靠在厚实的肩膀,暖暖的呼吸吹拂在咫尺的耳畔,姣好的唇边勾起抹难以察觉的笑意。

  竹叶在寂静的夜风里'沙沙'作响,扇镂空的阁门被轻轻推开。
  发热的身子不自觉的向前微微倾斜,美丽的紫眸瞬间泛起波动,流露出惊喜和柔情。他万万没有料到,楚平会带自己来到里,个尘封多年的剑阁,个承载着自己所有少年甜蜜的阁楼。
  怀里人细致的感受滴的渗入楚平的全身。楚平终于明白,自己尘封剑阁等待的人就是他,个唤作重言的书生。他过去每每独自来到此处时,灵魂深处总有股惘然若失的惆怅,即使有虞姬陪伴也无法消散。种挥之不去的失落让他痛苦茫然甚久,最终命令下人封锁剑阁,而他则决定不再沉迷于空白的往事。但他依然无法尽忘此处,偶尔会无法抑制的来此独站会,即使是深深的惘然若失却也心甘情愿。的
  此时,他不再被失落和惆怅而纠缠,拥抱住怀里的人,剑眉飞扬,唇边含笑。
  鼻尖微动,楚平微笑道:"好香啊……"
  李渝拉回心神,隐忍情欲,艰难道:"是很香……虞美人正恣意绽放……"
  楚平搂抱李渝走进房间,将他温柔的放在软榻上。他逐渐适应那双妖艳的紫眸带来的不适,迅速被眼前的幕所吸引住。
  身体内的每个细胞早已在渴望淫靡的快感,但李渝不愿意在楚平面前显露自己最悲哀的面。他被燥热折磨得斜靠在软榻间,松开紧咬的下唇,缓缓吐气,徒劳的竭力抵抗着。他几乎全身乏力滚烫,乌黑的秀发凌乱的散在脸庞,增添几分妖娆。露在衣衫外的肌肤,似雪般的白皙里隐含着微微的粉红,剔透的光泽散发出股艳丽的光辉。
  身体犹如被施咒般无法动弹。楚平怔怔道:"是甜腻的味道……"
  李渝伸手褪下灰色的衣衫,沉默的整理衣衫。他不知道如何解释股甜腻的香气,告诉楚平自己有放荡淫乱的身体……样的话语是生性清高的李渝怎么也无法断然出口。
  在不知何时燃的烛火下,水白的衣领处显露柔美的肩胛,纤细的颈子以优美的线条滑向咽喉、靠近锁骨的附近有被吸吮过的吻痕。
  淡红的吻痕立刻刺痛楚平的身心。他的眼睛,他的身体,直到每条血管都因那灼烧的红痕而愤怒。他忽然弯腰勾起美丽的下颚,掠夺着被彭越碰触过的嘴唇,纠缠着发热的舌头,像是要把印在个唇上的那个粗夫的记忆全部抹去般,用力的吸吮。
  李渝最初愣住,瞬间用双手唤住楚平的背后,微微起身的回应起来。美丽的紫眸浮现深深的紫色。
  激烈,略带粗鲁的吻吸后,楚平微顿片刻,温柔的凝视着眼前染满柔情爱恋的人。随后他缓缓坐下,如魔法般醉人的低语从耳际溶蚀着滚烫的身躯。修长的手轻抚过绯红的脸颊,楚平的唇再次落下蜻蜓水般的吻。
  "重言……"
  "楚平……"李渝用湿润,美丽的声音轻轻道。
  楚平有种想要剥去那碍眼的水白衣衫,想要触碰发热粉红的肌肤,单单是望去身体的无法控制的炙热燃烧起来。他没有碰过人,本能的欲望,残留的伦理让他有些略有迟疑。
  紫眸媚然的细细弯弯,李渝伸手探进楚平敞开的衣襟,开始缓缓的抚摸。他无法忍受情欲,那么就自己主动得到等待多年的人。
  滚烫的手指仿佛在安抚楚平心头的淡淡不安,但每处抚摸过的地方却然烧起燥热的欲望。重瞳的眼眸逐渐散去冷静。
  两人的衣衫尽数褪去,只有单薄的内衣彼此紧紧贴靠着,传递着滚烫的体温。
  李渝合上紫眸,缓缓道:"已经三年……有些事情必须要告诉……"
  情欲中的楚平沙哑道:"无论是什么都不在乎。"他揭开李渝的单薄内衣,倾身挑逗起来。
  秀眉难受的微蹙,李渝直起身体,下肢向两边伸展开,缓缓的抵上楚平的欲望顶。
  坚挺的顶端无法忍耐的颤抖起来。楚平搂住李渝的腰部,下肢用力准备进入,却被李渝制止。
  李渝颤声道:"别动。"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会淫乱到如何程度,他想要自己能够控制住体内脱缰的野马,至少要努力尝试才行。
  当意识到李渝是打算自己将他的坚挺接纳入身体时,楚平顿时膨胀到极。
  湿润紧缩的内壁迅速包裹住楚平的欲望,火热而刺激,耳边立刻响起艳丽的呻吟。
  "不……不要动……楚平!"
  将楚平的炙热全部包围住后,李渝颤抖的喘息着。下个瞬间,体内的坚挺微妙的抽动起来,失控的快感让李渝失声道:"求,不要动!……啊!唔!!"
  然而那恼人的东西却更加用力的摩擦着内壁每寸地方,眩目的快感迫使李渝的反应异常尖锐。身体向后弓起,紧紧咬住的嘴唇间,发出啜泣般的声音。
  楚平连忙搂住后倒的腰部,坚挺也停止片刻的抽动。
  李渝边难耐的抽泣着,边开始尝试着自己摇动身体。但每每顶上顶峰时都有种莫名的空虚,即使因剧烈的痉挛而停下来,叫嚣的欲望依然没有减轻。
  楚平双手拥抱住怀里人,将他拉向自己的同时,分身向上用力顶起。
  "啊啊!"
  意外的颤栗让李渝瘫软在楚平怀里,唇间流泻出尖声的呻吟。
  两人彼此拥抱坐在软榻交合着,波又波灭顶的快感在即将到来时又立刻消散,不断折磨着李渝的神经。他松开只撑住榻边的手,本能的爱抚起自己分身,想要追求到空洞茫然的感觉。
  重瞳的眼眸瞬间内缩,股受伤的自尊感涌起心头。楚平推开李渝的手,他霸道的挑逗起李渝黏湿却无法释放的分身。
  李渝很快便屈从于前后两方同时施加的快乐,双手抱住发汗的身体任由楚平支配。
  "啊!"
  喘息声愈加凌乱,渐渐的,转变成淫靡艳丽的呻吟。长长的余音拖出不断的索求。
  李渝边摇动腰肢,边哭泣着呼喊楚平的名字。下肢滚烫湿热的融合在起,深深的,激烈的结合抽动着。
  怀里人的气息越来越混乱,楚平的体内被奔涌而上的战栗翻弄着。他拼命忍住射精的欲望,却怎么也无法李渝攀上最高的顶峰。
  深紫的眸子忽然睁开,李渝用混乱而又艳丽的声音哭泣道:"为什么会样……"烦躁难受的身子扭动着,紧扭的眉头仿佛要失声痛哭。他的身体真如彭越的那样,痴恋着彭越的肉体,任自己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解脱。那种不断起伏在极端快乐又瞬间跌入痛苦的刺激感,让他快要疯狂崩溃。
  楚平抬眸对上那双紫得浮现黑色的眸子,不知是方才的话语还是紫眸的作用,他的额头忽然剧烈疼痛起来。
  要扭断神经般的痛楚让楚平皱起眉头,他还未来得及避开紫眸,道温暖的白光从上空笼罩下来。

  于此同时,在地球的星空上方有艘圆盘形的飞船静静停止在漆黑的外太空里。
  飞船内,缕清香萦绕在空气中。tyr放下手里的mosy,回身道:"thor,身为AsgArD人真替遗憾。居然无法解决个人类的情欲。"


一百一十九


纤细的右手轻轻按下银色光键,飞船中央的银灰色地面瞬间闪过道温暖的白光,紧接着出现个全身赤裸的人体,眉目飞扬,轮廓深邃的面庞有双重瞳的眼眸。
  那人静站片刻,方抬眸环视个银色的四周。目光犀利冷静。
  扁扁的小屁股依靠在仪器边,大大的眼珠子转又转,tyr首先开口道:"头脑结构不够精密,神经发育也不完善,身体四肢太过发达,不是进化彻底的智能生物……真是个难看的种族,比起其它很多种族相差甚远……"
  那人拉回视线,异常熟悉的走向弧形走廊,再几步后又停止脚步。他用命令的口吻吩咐道:"tyr,把反质子的保护措施消除掉。"
  tyr不满道:"thor,永远都改变不命令的语气,也不知道是谁将从测试中恢复记忆……"他边服从的在光屏击选项,边继续道:"别以为是银河系的首席官就可以指使,是属于科学院的科学家,大家都处得服从元老院的讨论旨意。"
  空旷的走廊立刻闪现道道淡蓝色的光墙,伴随着tyr的话语逐渐消失散去。
  thor来到tyr身边,依旧用命令的语气道:"tyr,帮击观测程序。"
  纤细的手指微顿,随后在立体旋转的光屏中击绿色光亮,瞬间浮现出另个新建的虚拟屏幕,上面写有几行古怪的字符。
  tyr小声嘀咕,正欲击选定的字符却被阻止住。
  thor道:"选择重言。"
  tyr立刻看眼thor,小小的嘴唇又是悄悄的抽动。他选择另外个字符击,屏幕立时出现几道显目的指标图案,均用纯白的颜色。
  thor凝神看片刻,重瞳的眼眸逐渐染上柔和的光芒。
  tyr依次指纯白色的图案,道:"他身体完全正常,选择的是最安全模式。"
  thor再次细细审查数据番,然后才发现身边的mosy。 修长的手指碰触身边的茶杯,食指宛若透明般直接从茶杯穿过去。
  剑眉微蹙,thor不悦道:"mosy对们的机体有不良影响,元老院建议们尽少饮用。"
  tyr端起mosy在thor面前晃,道:"只是很细微的影响,在方面是专家。"他重新击方才被阻止的字母,屏幕转变出新的几道指标图案,只有个图案是红色标识,其它全部为纯白的颜色。
  tyr继续道:"应该关心自己的测试身体才对。"
  thor似乎完全不惊讶于tyr手指的红色图案,他沉稳的道:"是意料中的事情,否则怎么会半途恢复的记忆。"
  屏幕再次变化,出现的是两组左右对比的图案,分别由几条波动的曲线构成,数目相同颜色各异。
  tyr道:"还是第次看见皱起眉头,当然没有记忆的项籍不在考虑的范畴里,同时现在的模拟身躯真的很难看,让都没有兴趣保留的皱眉画面。"
  thor忍受着tyr的喋喋不休,他低头恍然发现自己全身赤裸,本能道:"让光脑给模拟件人类的衣衫。"
  mosy立刻停止小小嘴唇边,tyr诧异道:"们AsgArD族人从来都是全身赤裸,虽然现在的模样很丑陋但可以勉强忍受。"
  thor微愕然,皱眉道:"还是想要件衣服。"
  tyr不满的下光屏,而thor也是郁闷不已。若是过去,他早已将唠叨不休的tyr丢在身后。但他现在是虚拟的投影思维,所有的操作都必须由tyr协助完成。所以thor必须耐住性子继续忍受神经质的tyr。
  tyr注视眼前身着灰衣的thor,道:"thor,番测试好像悄然有些转变。"
  thor沉思片刻,客观分析道:"楚平的所有情感早已融合进的数千年记忆里,他是的部分……也不出有什么具体变化,但微妙的感觉可以感觉到。"
  tyr道:"当然有变化,而且是很大的变化。"
  唇角上扬,thor讥笑道:"又不是,莫非还能精神感悟不成?"
  tyr道:"可以精神感悟的是tolln人,只能运用数据进行分析而已。"
  笑意瞬间停止,英俊的脸庞浮现出淡淡的忧郁。
  tyr重新注视光屏,自言自语道:"讨厌和tolln人打交道,他们的理念是无法接受和理解。"
  thor忽然想起什么,严肃道:"tyr,向不喜欢元老会的束缚。次恢复的记忆是不算没有预先征求元老院的意见。"
  tyr嘀咕道:"怎么老喜欢打断的话语?确实没有知会过元老院。"
  thor理智道:"违犯规定,元老院肯定会惩罚于。"
  原来,AsgArD人可以精神即意识的克隆复制,从而存活数千年。他们在对前曲线文明的星球均采取不干预态度,会以最大的限度维持个宇宙间缄默的基本规则。他们不知道个规则从何起源,只是数万年坚定的遵守着。因此thor的次测试是担有很大风险性,如果遇见危险,元老会很可能会选择克隆意识而放弃地球上的测试体,来避免记忆恢复导致的不经意干预。tyr的鲁莽举动肯定会遭受到严厉惩罚。
  tyr神秘道:"也许还会有更惊讶的东西让看见。"
  纤细的手指击光屏,新建的虚拟屏幕里显示出个昏睡的人类,上面身着短衣短裤,佩戴着副金色的眼镜。
  thor微微愣,疑惑的皱起眉头。眼前数据储存的画面和他知道的人类服饰有很大区别,thor体验的个时代讲究非礼勿视,均穿着保守,而画面中的人却露出手脚部位的肌肤,非常暴露。
  种难以置信的念头在脑海浮现,thor怔怔道:"tyr…………"
  tyr无辜道:"也是为才开启超时间程序,顺便研究下人类的各种身体部位。"
  重瞳的眼眸瞬间内缩,thor怒道:"果然是科学疯子,就不怕带来难以预料的后果?"
  tyr眸子转,科学的道:"种理论广泛存在,但目前们或是其它已知的种族有具体的事实表明,穿越时间还没有带来过严重后果。其实……冥冥中还有意,切都在动荡中稳稳朝既定的方向前行……"
  thor擅长的是军事,对于tyr长篇大论的科学理论甚感乏味。他严肃道:"tyr,现在做的事情即使是也保不住。"
  tyr胸有成竹道:"不怕元老会,因为是为AsgArD族的长远发展作出的牺牲。"他看眼询问的thor,继续道:"擅自恢复的记忆当然是有足够的理由才会么做。"
  光屏转换出道繁杂的纹路图,每个都闪烁着不同颜色光芒。
  tyr手指略有暗淡出的角落,问道:"thor,也看见不是吗?"
  暗淡的角落有个白色的亮格外醒目,赫然的倒映在重瞳眼眸里。thor惊讶道:"是们AsgArD的精神波数据,怎么会样……"
  tyr悠远道:"是测试后新增的亮,数千年沉寂的部位似乎重新复苏过来。"
  thor沉默不语,心海泛起圈圈涟漪。那是他的精神波,在AsgArD进化数万年后逐渐衰退遗弃的部位里,竟然因为他的次体验重新出现亮,复苏……他思及此处,恍然想起那个令自己产生微妙变化的人类,重言,想起他和自己在交合时的不满哭泣,股受伤难堪的情愫顿时泉水般涌出。
  tyr没有在意thor的变化的脸色,他继续道:"单凭突破,元老会肯定会原谅唤醒记忆的举动。"
  thor还无法适应忽然的情绪波动,他闭上眼睛静静站立,听见tyr依旧唠叨道:"也是为,前往千年后的地球去查询相关的人类历史。不知道,千年后的人类虽然文明有所发展但依然停留在前曲线文明,太令人遗憾……看着那些笨拙的钛金卫星,连连长叹好几声呢……"
  thor终于睁开眼睛,用闭嘴的目光警告着不停抽动嘴角的tyr。
  大大的眸子掠过丝得意,tyr最后道:"顺便请几名人类来飞船作客,研究下人类的各个身体部位以及反应。"
  thor洞悉的道:"以在i星球的敬业态度,请来的人类不止几名吧?"
  tyr咳嗽声,转移话题道:"也没有几个,是为,为AsgArD的颜面才牺牲高尚的品行。"
  thor进步细问道:"怎么跟他们解释飞船的切?"
  tyr尴尬道:"个……催眠他们后才请来的,他们事后只会感觉是场梦……"
  thor走上步,怒道:"果然做和i星球样的事情。"
  tyr争辩道:"是为科学,也暗底从梦境告诉些人类超前的文明。当然,是为的尊严着想,居然连个人类的情欲都不能解决。"
  尴尬受伤的事情被tyr尖锐的撕开,thor再次想起方才自己不能满足李渝的情欲,英俊的脸庞忽明忽暗。
  tyr遗憾道:"为测试体验安全顺利,给挑选的人是最完美的身体,无论是力量,思维,还是人类书上记载的性欲,都是最好的……而,不但无法满足性人类也无法满足性人类……"
  大大的脑袋下支撑的是细细的颈子,在thor的眼前来回摇摆,晃得他有冲上去掐住tyr的冲动。
  tyr摇晃脑袋,继续道:"和重言在起时,时常被他压在下面;和虞姬在起时,时常被骑在下面……虽然无法理解究竟意味着什么,但从人类的书籍中学习到,种姿态对们AsgArD是种遗憾,或许可以是羞辱。"
  thor站立原地,直直的注视着tyr,重瞳的眼眸迅速浮现出各种痕迹,他还未能适应的情愫不能抑制的迸发起来。

一百二十

灰色的衣袖在空中闪电般掠过,修长有力的手指硬生生从tyr的颈子间穿过。
  似乎感觉到无形的恼羞,tyr快速向后退步,纤细的身体支撑着大大的脑袋摇摇晃晃。AsgArD人堪称敏捷的跳跃动作,此时在thor的眼里只有笨拙二字可以形容。他愕然发现,自己的种族虽然在科技文明方面高度先进于人类,但在身体协调方面简直是地之别。莫非就是自己无法满足重言的原因?
  thor忍不住抽下嘴唇,他担当银河系的首席官数千年,向来是以淡定自若著称,从无经历过败绩。但在重言的面前却屡屡丢尽颜面,让自信倨傲的thor难以接受。
  tyr边小心翼翼的摸着细细的颈子,边用研究的目光打量thor,他忿忿道:"thor,以前可不会做出样没有理智的举动,是在谋杀同类……"
  thor不紧不慢道:"现在是虚拟模式,根本伤不半根汗毛。"
  tyr晃晃脑袋,在确定安然无恙后道:"首先,们是没有体毛。其次,已经不能控制人类激烈波动的感情元素,它们在腐蚀的理智,的性情。"
  thor环视银色的四周,幽幽道:"能感觉到……不过没有后悔次测试体验,它展现给全新的世界……"的
  tyr凝神注视人类躯体的thor,而后转身击光屏。纤细的手指忙碌在光屏间。
  thor心系李渝,细问道:"选择虚拟模式时,重言现在是不是被催眠?"
  tyr背对thor,回答道:"们两人的身体都倒在软榻间睡梦中,当然姿势还是保持着最后的状态。"
  thor微顿,掩去尴尬重复道:"保持最后的姿势?"
  tyr理所当然道:"当然是最后的姿势,就是人类交合的姿势。"
  thor预感不妙,硬声道:"看见全部过程?"
  tyr埋头手里的按键,屏幕出现数张人类做爱的画面。有熟悉的毛片视频,有淫乱的现代照片……其中最显眼的中间是thor和李渝方才最后霎那的镜头。
  tyr没有察觉身后人的羞恼,喋喋不休道:"已经收集来不少数据,都是千年后发展的最佳技巧,以后会好好指……千万别在被任何人类压在下面,实在是太伤们AsgArD的颜面。而且,对专门请来的人类朋友做性方面的专门测试,敏感部位都已经用数据分析解读出来。"
  而thor则想到自己的每个举动都被tyr监视,甚至眼前浮现自己做爱时,也许有双眼睛正目不转睛的发出精光,小小的嘴角抽动嘀咕着什么……他终于阴沉下脸,严厉道:"tyr,以后不准偷窥的任何举动。"
  tyr被意外呵斥声怔呆片刻,他不解道:"是在做科学分析,也是为的测试顺利进行。"
  对上那双清澈无辜的大眼睛,心里涌起的恼羞也不由减少几分。thor知道没有经过的tyr是不会明白自己此刻的心情,他只是缺乏人类丰富的感情元素,而自己也依然感觉到感情元素的丰富和激烈。新的世界令thor心生好奇而且不悔,但对深晦的负面感情隐隐有些困惑,畏惧。
  thor软下语气,命令道:"以后不许偷窥的测试举动,只看数据波就已经足够。"
  tyr立刻不满道:"不叫偷窥,是亲眼观察,是科学。"
  thor压住怒火,强忍道:"以银河系的首席官命令。"
  tyr嘀咕道:"谁原意看那副丑陋的躯体,还当做宝贝般藏着。"
  屏幕里那双妖艳的紫眸赫然映入重瞳的眼眸,thor皱起剑眉,沉声道:"没想到重言会有紫眸……"
  tyr击光屏,自言自语道:"那是tolln人的东西,他应该是通过那个变态的阅世盘……tolln人和们AsgArD是根本无法沟通的种族……"
  thor沉思道:"们只是和他们对万物看法的观念不同,也不必每次提及tolln人都反复唠叨埋怨。"
  tyr抽动小嘴,道:"倒也宽容大度,次楚平的记忆被压制封存,怀疑就和tolln人有关系。若不是复苏数千年的记忆,强大的精神波冲破印记,现在还记不起昔日和个重言的滴滴呢。"
  重瞳的眼眸瞬间泛起波动,昔日李渝的每言行似水般在浩瀚的记忆里清晰浮现,幕又幕令thor感觉到陌生却有熟悉的痛楚。他沉浸在疏生的种种感情,闭口没有回答tyr的唠叨。
  tyr自然的继续道:"不过仔细分析过,强行封存记忆的精神波和们数据里记载的,tolln人的精神波有些不太样。对类推崇精神进化的种族真是没有共同语言。"
  thor打断道:"彼此只要遵循宇宙的最基本法则,不干预地球文明的发展,们AsgArD人无权干涉tolln人的事情。"
  纤细的双手互相环抱,tyr道:"里毕竟不是们的母星系,也罢,也罢……"他话锋转,问道:"thor,从次测试回来不断提及重言,怎么不见谈及虞姬?"
  thor微微顿,反问道:"觉得应该和在起吗?"
  tyr沉默片刻,回答道:"看看帮分析的爱情数据。"
  屏幕里的两组左右对比的图案迅速变大,颜色各异的波动曲线清晰的出现在两人面前。
  tyr手指光屏分析道:"最强烈的感情元素是爱情元素。左边是对重言的爱情,右边是对虞姬的爱情。"
  面对光屏繁杂的数据曲线,thor很难将自己经历的感情和眼前冰冷的数据曲线划上等号。
  tyr解释道:"根据数据分析,对虞姬的感情属于人类书上记载的甜蜜,基本没有其它元素的掺杂趋于平和。而对重言的感情很复杂,花很久的时间才分析整理出来。"
  thor注视左侧每组数据,却没有怎么细看右边的数据组。"
  tyr古怪的看眼thor,道:"对重言的感情曲线远远高于虞姬,也许就是千年后人类的禁忌爱情,产生的刺激感情。但掺杂有很多晦暗的成分,痛楚,嫉妒,失落等等。"
  thor思索着慢慢道:"知道怎么对待虞姬……"
  tyr疑惑道:"认为爱情是不分种族的吗?thor?"
  thor微笑道:"至少是么认为。"
  tyr冷静分析道:"如果样,只想告诉,和虞姬虽然感情温和但依然达到人类定义爱情的指标。而且,个身处的时代是秦末汉初,世人反对同性恋情。"
  thor笑道:"但心里想的是重言,个人类。"
  tyr耸肩,若有所思道:"果然耽美小上写的是正理,禁忌的爱情令人向往……"
  似乎不愿意继续在虞姬的问题上纠缠,thor略有迟疑的道:"tyr,把刚刚从千年前获取的资料给看看。"他对自己不能满足李渝的情欲,不能征服对方的身体难以咽下憋屈。
  tyr好像看懂thor的心思,他边返回之前淫乱的画面,边安慰道:"不能满足重言,也有不能全怪。重言的感官是由阅世盘暗中操作,单凭紫眸就可以粗步判断。"
  thor暗自吐口气,道:"们的仪器应该比tolln人略有先进才对。"
  tyr用暗讽的语气道:"tolln人很久没有研究科学方面的东西,他们专注于精神方面的修炼……对他们所的学简直无法苟同,纯粹虚构……"
  thor轻轻道:"现在能隐隐感觉tolln人在追求什么……"不理会tyr副钻研好奇的神奇,他出内心担忧的事情,道:"确定重言是人类?"
  tyr坚定道:"百分百的人类,不过是通过阅世盘穿越来的人类。"
  thor喃喃道:"是吗?有没有办法将阅世盘的作用消退掉……"
  tyr迅速选择几项数据分析,解释道:"他的精神波是透过阅世盘进入个时代,没有办法消除掉。不过可以干扰精神波……"
  见喋喋不休的tyr忽然停止言语,thor的心不觉提起嗓子眼,他追问道:"莫非有困难?"
  tyr道:"可以用的精神波帮他抵抗住阅世盘的作用,不过是间接干预行为。"
  thor神情凝重的考虑片刻,认真道:"那也必须么做……"
  tyr摇头道:"样的风险可不能承担。"
  thor认真道:"以首席执行官的身份命令,就没有任何责任。"
  大大的眸子转转,tyr道:"可要想清楚thor。"
  thor轻轻道:"想得很清楚,他不能在样继续被阅世盘操控……"
  tyr补充道:"样的精神波会分散,应该明白现在身处的情况。"
  thor倨傲道:"当然明白,tyr。"
  屏幕此刻忽然出现个醒目的闪烁光芒,tyr无奈道:"thor,们以后思维波联系,时间到……"
  thor看眼闪烁的光芒,头道:"果然是最安全的模式,不过还是对重言少用为好,tyr。"
  tyr道:"讨厌人命令……"话语未完,白光闪过thor消失在飞船里。而细细的颈子开始摇晃,tyr自言自道:"笨蛋thor,主动违反规则还是以前的银河首席执行官吗?不过,也正想要间接干预,倒给提供不少科学研究资料。"


一百二十一

衣衫凌乱的散落在软榻边的烛台角,通红的蜡烛燃烧至底部,照映出两个拥抱的身影,明明灭灭。赤裸的胳膊向内弯曲,将怀里人温柔的怀抱在胸膛。重瞳的眼眸缓缓睁开,视线停落在绯红妖娆的脸庞,久久不曾离去。
  空气中甜腻的香气持久不散,白里透粉的肌肤滚烫发热,即使是睡梦中人依然发出急促的呼吸声。楚平弓起右脚,抽离开两人交合的部位。立时,怀里人不自觉的细致抽搐,秀眉难受的微蹙起来。
  "呜……"
  湿润的唇颤出艳丽的余音。楚平则被瞬间袭来的战栗给怔住,坚挺脱离温热的包围时,那种熟悉而又陌生的快感让恢复意识的他愕然睁大眸子,记忆的感觉和真实的碰触总会给人意想不到的差距。
  tyr唠叨的声音在楚平的脑海里响起,道:'是人类所的欲望,是种冲动,没有理智的元素。'
  坐立的身躯微微僵直,在下刻,楚平迅速从身边拿回锦缎质地的被单,将睡梦的人遮掩得密不透风。而后他随手遮住自己赤裸的身体,怒道:'tyr,命令过不许窥视。'
  tyr解释道:'光屏出现情绪的波动,通过数据分析显示是欲望。对于刚刚苏醒的是个全新的世界,才会好心好意告诉理论基础。'
  楚平伸手将滚烫的身躯搂在怀里,威胁道:'若回去发现有任何偷窥的痕迹,那么将是违背首席执行官的命令。'
  微顿片刻,tyr嘀咕道:'知道飞船有备份数据,只有才有权查阅……'
  手指温柔的抚摸微蹙的秀眉,颤抖的眼捷……滚烫的体温清晰的告诉楚平,怀里人忍隐的燥热难受。
  楚平皱起眉头,道:'tyr,不是有办法干扰阅世盘的操控吗?'
  tyr道:'们必须遵守不干涉原则,即使破例恢复的意识,也必须遵守执行……'
  楚平打断道:'当然知道后果。'
  tyr道:'不能告诉重言们的存在,人类目前还没有……'
  楚平挑眉道:'tyr,命令立刻执行。'
  沉默会,tyr道:'最后要提醒句:通过数据分析,身处的年代有史前文明的痕迹,而且们还没有能力分辨出具体的tolln人,那种技术理论和们掌握的完全不样。'
  楚平冷静道:'不用再次提醒,心里很清楚,tyr。'
  再次沉默片刻,道温暖的白光笼罩软榻,稍纵即逝。相扣的手指间,羊脂白玉的两枚戒指不见踪影。
  tyr道:'到时的精神波会有所减弱,thor……'
  楚平忍受不tyr的唠叨,沉声道:'等会关闭对话系统。'
  tyr嘀咕道:'重要的事情还未完……'
  'tyr!'
  tyr继续道:'的精神波不知何故有些异常,似乎数据趋向越来越复杂化。'
  搂抱的手不觉微微用力,楚平冷静道:'是不是由以前的那次失忆引起?'
  tyr道:'目前数据无法显示出和谁有关系。也许是tolln人,也许是新复苏的部位也不定。'
  伴随两人的对话,温暖的白光重新笼罩软榻,转瞬即逝。
  楚平抚摸李渝指间的戒指,淡淡的倦意爬上眉梢。他低头亲吻下美丽白皙的额头,随后拥抱住怀里人睡倒在软榻间。
  楚平道:'tyr,有些困乏……把对话系统关闭掉……'
  tyr道:'数据显示精神波减弱,疲倦就是症状之。'
  楚平闭上眼睛,轻轻道:'人类到个时候都要睡觉,有时理论和现实有很大区别,tyr。'
  纤细的手指按下银灰色按键,大大的眸子注视光屏交错复杂的曲线图,tyr自言自语道:'理论?实际?是否还需要亲自实践?'
  通红的蜡烛终于燃烧殆尽,漆黑的屋内响起平缓的呼吸声,甜腻的香气被夏风吹散淡去。
  楚平拥抱着温暖的身躯,唇边微微的上扬。
  可能是感觉到楚平的体温而觉得安心,睡梦的李渝舒服的叹口气,像抱住枕头似的,翻个身,手脚缠上楚平的身体。他挪动着头部,终于找到个好位置后,彷佛放下心来,又开始发出平缓的呼吸声。
  头发和呼吸让人麻痒,扰乱楚平的睡意。他出手去抱过李渝的肩膀,指间的戒指发出格外耀眼的亮光。

  李渝做个梦。
  在花海涌动的九梦下,他看见楚平站立在自己身边,低头微笑的杀洗手里的鲫鱼。他梦到类似于昔日的少年时光,他和楚平在桃树下杀鱼谈笑的那幕。酸甜可口的松子鱼,母亲慈爱的笑容,温柔的重瞳眼眸都令他恍然隔世,怔怔的伸手触摸梦里的灰衣。
  梦里的楚平还是和记忆里样,不语的握住他的双手,十指紧紧的扣着。他用温柔的目光盯着他,细亮的青丝倾落下来,刹那间错落在起,温柔似水的眸子把李渝拽入温暖的回忆。
  李渝死死握住梦里的手,眼眶酸涩却没有眨过下眼捷。他看见他依旧眉目飞扬,轮廓深邃。重瞳的眸子里尽是片温柔。
  '以后都有在。'
  个轻柔的声音在耳际畔响起,李渝怔怔的站在那里,见之深情,浮华的心情在瞬间沉静下来。而四周忽然花枝摇摆,殷红似血的九梦被风吹得飘零模糊,逐渐清晰的是幅春意绵绵的画卷。暖风吹动树梢,桃花在枝头恣意舞动,瓣又瓣的花瓣飘落树下两人的身上,头上……漾出淡淡的粉色。
  李渝因内心涌起的温暖,不自觉的抿唇笑,松弛的神经次才察觉到右手的疼痛。

  黑黑的眼捷轻轻颤抖,右手缠绕的白布愈发温柔小心。清黑的眸子缓缓睁开,映出张神情紧张的英俊脸庞。
  右手本能的握住温暖的手,紧紧的,仿佛要确认眼前的切是否真实。
  李渝怔怔道:",怎么会在里?"
  左手宠逆的撩开凌乱的青丝,右手回应的握住对方的手。楚平微笑道:"重言,是不是睡糊涂?"
  李渝微愕然,随后眼眸里掠过淡淡的痕迹,瞬间明亮,又紧接着暗淡下来。
  楚平温柔的松开被握住的手,柔声道:"的右手是不是很疼?"
  "楚平……"
  "嗯?"
  看见楚平毫不犹豫的回应自己,李渝激动的再次抓住楚平的手臂,温暖的体温让他明白自己不是在梦境里。宴会后的切,都不是自己情欲混乱后的幻觉。
  楚平被意外怔住瞬间,立时顺势环抱住赤裸的腰部,低头轻轻道:"重言,还记不记得们在剑阁的时光?"
  李渝睁大眸子,紧盯住楚平,道:",记起来些什么……是不是……"
  指尖从肩胛处缓缓抚摸至腰部,楚平闭上眼睛亲吻着李渝的额头,喃喃道:"记起来……是对不住……"的
  似是因为肌肤的酥痒,李渝贴脸靠在厚实的胸膛,肩膀微微颤抖几下。楚平没有话,只是不断抚摸着李渝的背脊,从乌黑的秀发缓慢抚摸至白皙的腰部。
  闷闷的声音在怀里响起:"是谁?"
  他还是和以前样心思慎密,凡事都考虑甚多。楚平吻下秀发,乐道:"是唐羽,的重言。"
  颤抖的肩膀停止片刻,李渝抬起头,用生气的眼神看着楚平,道:"根本就是对不起,若非……们怎会……"他想要述自己多年来的苦楚,可话至唇边又酸涩得想要掉泪。他思及虞姬,思及自己承受的情欲……五味复杂的情愫顿时涌上心头,哽咽的垂下头来。
  楚平搂抱住沉默的李渝,他还不太明白怎样表达自己同样内心的酸涩痛楚,他只想以后好好的补偿心里人,个在他数千年记忆里产生激烈波动的人。
  楚平轻轻道:"不要多想,虞姬的事情会安排妥当。"
  轻言细语便破自己的纠结,李渝抬眸道:"想怎么做?"他通过温暖有力的拥抱能感觉昔日的楚平真的重新回到自己身边。他此刻忽然有些同情虞姬,但内心却无法忍受爱情被另外个人剥夺。他不是可以在情事上退让的人,更何况他已经付出的太多太沉重。
  楚平不深不浅的回答道:"会让挑不出毛病便是。"
  李渝还想继续追问,微启的双唇却被楚平霸道的封住,覆盖两人的被单滑落榻边,微微的白光从竹帘穿过照耀在两具赤裸的身体上。
  楚平内心对虞姬的事情早有打算,他此刻更想做的事情是与爱人重新亲热番。方面是难以言的欲望在体内复苏,另方面是tyr的话语伤害他本质的自尊。他就不相信,没有阅世盘操控的重言依然不能获得满足。
  滚热坚硬的分身摩擦在自己的肌肤,李渝暗惊,颤声道:"楚平,……"他恍然感觉深藏体内的汹涌情欲忽然消失不见,种缓慢,可以控制的快感从分身传来。他很熟悉,才是正常的欲望。
  楚平低语道:"忘记们在剑阁最喜欢做的事情吗?"
  李渝眸子转,唇边勾起坏坏的笑意。他双手勾起楚平的颈子,微微倾身坐起来。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奇怪,也难以清……不过他现在什么也不想想,脱离欲海的轻松,温柔宠逆的楚平都让他深深陶醉进去。

一百二十二

楚平原以为自己方才可以顺势将爱人压倒在软榻间,而此时李渝屈膝倾身坐起的姿势让他微微愣。仅仅是分神的瞬间,颈子便被温柔的手勾住,腰部微微后仰的应承着彼此肌肤的炙热摩擦。
  李渝抓住楚平的下巴,从正面望向他。倒映出李渝身影的重瞳眼眸,不知所措的游移着。
  "好好看看,用的心看看。"
  李渝闭眼吻上楚平的唇。湿润炙热的唇。他白还身处地狱,夜晚却飞向堂……间剧烈的改变使李渝心有彷徨,他很害怕当夜色褪去黎明来临时切的切都回到最初,而他不过是做个异常真实的美梦。身体格外强烈的想要占有眼前人,将楚平深深的融合在自己身体里。
  "楚平……楚平……"
  魔似的低诉在耳边萦绕,湿唇反复着亲吻,次又次,几乎让人忘呼吸的吻,不断的反复。
  楚平回应的拥抱住李渝,重瞳的眼眸闪烁着某种光芒。他想要竭力保持理智,想要依照刚刚tyr击的画面来步步进行下去,然而现在他脑子越来越发热空白,身体没有任何节奏的盲目爱抚着……切都不是他最初预计的那样进行。
  楚平内心发泄似的嘀咕道:'该死的tyr!'
  下刻,脑海里响起tyr特有的唠叨声:'!thor!,……!'
  彼此的呼吸热度爱得相同,舒服得两人要融化掉似的紧密贴合着身体,分不清是哪方的心跳,正剧烈的鼓动着。
  楚平无力的命令道:'关掉它……tyr……'滚烫的耳朵被牙齿轻柔的撕吻着,楚平的身体明显跳弹下,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tyr焦急道:'thor,不能又次被压在下面。'
  李渝发现与自己重合的下肢传来欲望的征兆。他的右手开始从楚平的胸膛,缓慢而微妙的向下抚摸。
  "别……!"的
  楚平沙哑道,身体却反而紧紧靠拢李渝。赤裸纠缠的两具身躯浮出细汗。
  "别什么?"
  李渝装作听不懂颤抖的声音,手指滑进楚平的股间。楚平'啊……'的停住呼吸。
  唇边的坏笑浓浓不减,李渝心道:楚平的技巧还是和以前那样笨拙,根本没法和彭越相比……思及,手指停止挑逗,笑容也逐渐僵硬。他忽然想起彭越,想起那段自己还未曾告诉过楚平真相的往事……
  而此时,tyr正对楚平喋喋不休道:'thor,俯下身用嘴帮他……'
  李渝暂时的分神令楚平得以喘息,他对tyr道:'什么嘴?'
  tyr胸有成竹道:'用的嘴含住他的分身,招百试百灵。'
  楚平犹豫道:'……'
  tyr不知道人类的情感,但他明白是比较羞耻的举动。以前他和重言在起都不能接受被抚摸挑弄后面,现在要自己用嘴……楚平顿时愣住没主意。
  tyr催促道:'thor,还呆在里做什么?口交,人人都会的动作难道不会!?'
  楚平踌躇片刻,而后低头俯身下去。
  tyr解释道:'就像吃冰棒那样吮吸,时缓时急。'
  楚平本能道:'冰棒!?'
  李渝则恍然感觉自己的分身被炙热包围,但没有丝毫的快感,只有明显的阵又阵痛楚。他低头望去,醇黑的眼眸立时浮现柔情爱恋。以前的楚平在性爱方面非常矜持,甚至隐隐有些洁癖。现在他能主动帮自己口交,虽然技术很恶劣但李渝却内心涌起泉水似的甜蜜。
  李渝低头阻止道:"把弄疼。"
  英俊的脸庞顿时尴尬的发青,脑海里更是对tyr阵痛骂。
  楚平用歉意的眼神抬头望向李渝,看见爱人正温柔的对自己微笑。瞬间,自己的炙热被湿润柔软的触感所侵蚀,麻痹般的快感从腰部冲上眉目,楚平感到脑子片空白,听不清tyr的喋喋不休。
  tyr注视着屏幕里即将要被压倒在下面的楚平,注视着低头吮吸的李渝,他用崩溃的声音道:'thor,告诉的姿势被重言反用过去……'
  颤抖着的分身马上就要释放,却在那刹那失去温暖的包围。额头布满汗水的楚平,无视tyr的声音双手紧紧拥抱住爱人。重瞳的眼眸闪烁出垂死的理智挣扎。
  "……做吧……"
  接着,李渝将略带反抗的楚平压倒在软榻上,开始亲吻他的双唇,手指玩弄挑拨着分身却不让其释放。
  脸颊因体温而绯红,楚平难受的道:"别样,想……"
  "想什么?"
  李渝撑起楚平的右腿,黏湿的手指慢慢往股间深处移动。
  身体猛的颤,楚平怔怔道:"…………"他在陌生浩瀚的情欲面前只是刚入门的初学者,面对多年未曾碰过的后面感到有些紧张。
  李渝的手指由周围慢慢滑向中心,感觉上有些麻痒。
  "重言,那个……"
  "怎么?是不是很久没被人爱抚过而不适应?"
  李渝并没有停止后面的爱抚,反而加强前方的刺激力道。热气又开始集中。楚平不停发抖,抬腰渴求着进步的快感。
  楚平颤声道:",想在,上面。"
  李渝危险的笑道:"有能力者上之,是们彼此的约定。"
  淫靡的快感从脚趾浸透全身,在下身的炙热处越来越扩大,敏感。身体战胜理智,楚平微微弯曲着双腿,别头忍住波又波从前端袭来的战栗。
  tyr绝望的道:'实在是太丢们AsgArD的颜面。'
  灵活的手指在里面改变指节的角度,从另个方位按压肉壁。李渝知道多年未曾接受过情欲的后面,楚平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慢慢适应。
  "疼吗?"的
  "还好……"
  "里呢?"
  李渝边改变角度和部位,边探索着楚平的敏感带。而tyr在仔细记录着李渝的全部动作细节,大大的眸子发出精光,小小的嘴唇不断嘀咕着。
  "啊!"
  就在楚平泄出呻吟的同时,李渝手中的分身也增添几分硬度。比起意识,身体的反应似乎早步。
  李渝勾起唇角,俯身热吻起身下神智恍惚的人,手指灵活的刺激着肉壁,为接下来的行为做准备。
  剑眉微蹙,楚平紧咬住下唇忍受被李渝手指触碰到的部位逐渐产生某种焦躁快感。甜蜜的感觉让他的呼吸混杂着几分抽泣。
  "……呜,呜。"
  "喜欢样吗?"
  朦胧的重瞳眼眸缓缓睁起,不满难耐的目光中依旧掩不去犀利的霸气。
  李渝微微愣,想到躺在自己身下的是千古传颂的西楚霸王,他的欲望不由达到顶。
  "再等会,差不多可以进去……忍耐下。"
  李渝随意句,两只手指抽动在楚平的体内。
  那种温柔和残忍交错的行为,逐渐融化楚平最后犀利的目光,手指也泛白的扣住榻边。
  "啊……"
  楚平发出连自己也想不到的媚声。他感到含住手指的地方正欲求不满的收缩着。它需要更为强烈的刺激。
  "重言……快……"
  燥热的压抑感在楚平身体中荡漾开。他猛的双手搂住李渝的腰部,弓起整个身躯渴求起来。
  李渝抱起对方的双膝,缓缓将前端纳入。楚平闭起眼睛,虽然发出宛如短暂悲鸣般的喘息,却依然忍耐着完全接纳。
  tyr立时重重坐倒在椅子上,大大的眸子转又转。
  身体很快就适应最初的痛楚,带着昔日的记忆缓缓配合对方摇动腰部。那种滚烫,战栗,通过坚挺彼此重重摩擦着,楚平第次感觉到爱人的脉动直传进体内,汇入灵魂般交融在起,化为体。
  李渝双手缓缓环上楚平湿漉漉的背后。正拥抱着楚平——李渝如此真实的感觉到,沉静的感动,滴的涌上来。他体验着多年未曾有过的美妙感觉。
  "啊……啊……"
  颈子开始向后仰起,楚平难过的皱起眉头并忍住声音。嘴唇微启,发出模糊的叫声。
  李渝退开腰部,那里便挽留的紧缩,让他也忍不住呻吟。汗水接二连三的滴落在胸口。
  "真好……"
  李渝喘息着亲吻微闭的眼捷,用艳丽的声音低语道:"不要忍着,喜欢现在的。"
  内心深藏的严谨让楚平依旧紧闭眼睛,痛苦的忍隐着。数千年的自律,不允许他有失身份的放荡呻吟。
  李渝似是看透他的内心,伸舌缠绵起战栗空中的分身。
  "呀……啊、啊!"
  楚平顿时发出高亢的叫声,猛的坐起身抓住李渝的背。
  '楚平……'李渝顺势搂住他的腰,手腰并进的快速抽动起来。
  '重言……'楚平淫荡的扭动腰肢,面摩擦上去,反复动作。他什么也不能想,只愿意个肉体,头发,指尖,深至灵魂都全部的融合在起。他爱上种无法控制的快感,失控的感觉让他沉溺。
  爱就是个感觉吗?楚平发出的脑海最后浮现出句话,而后发出啜泣般的高潮颤声。内壁好像要榨干李渝似的痉挛,李渝也无法克制的在爱人当中解放。
  tyr冷静的注视着光屏显示的行行数据,道:'些数据怎么出现变异,奇怪……'他转身击银灰色按钮,屏幕浮现出数据画面。画面中显示出个昏睡的人类,上面身着短衣短裤,佩戴着副金色的眼镜。


一百二十三


竹帘的缝隙透出清晨的白露,榻边通红的蜡烛早已燃烧殆尽。
  楚平俯身瘫趴在软榻间,李渝正好覆盖在他背脊上,手脚宛若章鱼般绞缠着。
  平缓的呼吸声逐渐起伏紊乱。两两相贴的肌肤中,李渝可以清晰感受到楚平心脏传来的有力跳动。
  "重言……"
  楚平沙哑道,声音透着明显的慵懒余韵。下面的身子微微挪移,瞬间,厚实的肩膀倏的震。
  李渝右手环搂住楚平的肩胛,温柔的亲吻绵密的落在楚平脸上。
  轻柔持续的吻,晕出肌肤淡淡的薄红。楚平忽然向后伸手反扣住李渝的颈子,沙哑道:"已经是清晨,重言。"的
  "……嗯……"
  李渝依旧仿佛轻啄般的亲吻爱人,略微吐出的舌尖顺着楚平的耳际舔抚着。
  楚平微微倾头,躲开酥麻的感觉。
  李渝宠逆道:"怎么?"
  初升的阳光缓缓驱散掉剑阁内的昏暗,暖暖的熏烤着两具赤裸的身体。
  楚平犹豫片刻,断断续续道:"那个,……能不能……"
  李渝顺从晃眼的光线望去,醇黑的眸子逐渐褪去情欲。他昨夜沉浸楚平的柔情欲望里,未能仔细思索突然转变的琐事。此时明亮的阳光照映出内心每寸地方,浅淡的阴影也随之浮现。
  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