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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
(1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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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禽兽不如》作者:阿弥野
第一章
"严世藩,你这个该天杀的,你杀我父母,害我兄弟,株我姐妹,你不得好死,待我放长双眼,看你们严家一众恶子逆孙都因你受报,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诅咒言犹在耳,转眼那报应居然就到了眼前。
看着公堂之上那披锁戴枷的形销骨立之身,我的心却没有得报大仇的快意,有的只是戚戚惶惶。
我的思绪飘回从前。
我姓杨,父亲是被严嵩老贼害死的兵部武选司郎中的杨继盛。嘉靖三十二年正月,父亲奋笔写了一份《请诛贼臣疏》,冒死上疏。
父亲在奏疏中列举了严嵩的十大罪状、五大奸计,请求皇上讯拿严氏父子,以正国法;或将其逐出朝廷,削籍为民,以全国体。
可是父亲没能达成心愿,严嵩老贼看到父亲的奏折之后,却反咬一口,诬陷父亲目无君上、阴谋反对皇上,挑拨皇上大动肝火,将父亲投进诏狱。
那严嵩老贼指使他的爪牙对父亲进行严刑拷打,,备受杖答拶夹之苦,在狱中关了三年,严嵩父子还是把父亲杀害了,又过了三年,那严嵩老贼的儿子严世藩还担心我们会为父亲报仇雪恨而将我的家人全部诛族。
只有我活了下来。
因为严世藩那个奸贼不肯放过我,不肯就这么让我去死。
我在狱中受尽折磨,原以为永无脱身之日,谁知在被关押了三个月之后,朝廷要将那些个有罪的臣子的儿女一并拿出来,让那些富有人家甚至妓院娼楼出资竞投,买了去充当奴隶仆从妓女男娼。
我们是失去民籍的'贱民',生死都操控在别人手上。
看着我身边的人一个个惊如筛糠,泣啼不止,我的心却是一片沉静。
虽然只是在牢里关了三个月,可是三个月的牢狱生活却是生不如死,现在能有机会重见青天,哪怕只是做奴隶,只要能出得那暗无天日的大牢,我就有机会做我一直想做的事。
严世藩。你等着我送你下地狱吧!
我的心每时每刻都在诅咒着。
我被人买下来了,买我的人叫严安,是严府的大总管。
我被关在了严府的内院,用一种极端耻辱的模样被关在了内院。
严府的恶奴将我的衣衫褪尽,双手和双腿皆向上捆绑在两根柱子上。他们将我的后庭完全暴露在那人眼前。
我知道等待我的将是什么下场。
我知道严嵩和严世蕃他们父子二人每陷仇家,就把仇家的男孩夺来作为挛童,百般侮辱虐待。
等待我的想必也就是被侮辱虐待的下场。
这于我,又算得了什么,看到父母兄弟姐妹的死,我的心也早就死了,现在这条命都不过是暂时向上天借来用的,那奸贼想如何作贱就随他吧,只要我不死,我就要看着严世藩死得比我父亲还要惨。
我要看着他们严家的恶子逆孙得到应有的报应。
虽然我已是心如死灰,可是当我看到严世藩那张极为丑陋的脸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当我看到他那比他的脸更丑陋的孽根的时候,我的胃仍忍不住剧烈痉挛,以致于恶呕出来,吐了他一脸。
那丑陋的脸勃然作色,顺手抄起一条皮鞭就要发作,旁边的严安却拉住了他的主子低声道:"少爷,这小子的骨头比他父亲还要硬呢。"
"嗯?"
"这小子的父亲在狱中关了三年,备受杖答拶夹之苦,大腿上的肉被打成了碎片,整个人血肉模糊,体无完肤。剧烈的创痛常常使他半夜醒觉,他就打碎瓷碗,用破碗片刮去腐肉和浓血,狱卒看得毛骨耸然,而他却神态自若呢。这小子看他皮光肉滑的,却是个比他父亲更硬的主,那杖答拶夹之苦没少受,也给他灌过辣椒水,泼过盐水,甚至还生生拔下过他的手甲脚甲。他连吭都没吭过一声。现今儿再用这些个劳什子对这小子是一点用也没有啊。少爷您留他一命,不就是想在他身上图个痛快吗?若是把他打得稀烂,这般模样对少爷您来说有何乐趣可言?"
"哦?那倒也是。"那老贼沉吟半晌,居然露出胸有成竹的奸笑说:"常言道刚则易折,既然他是铮铮铁骨,用不得强,那就用那绕指柔逼他就范好了。"
"硬的不吃,他还能吃软的吗?"严安疑惑地问。
"这软玉温香他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岂由得他。"那人冷笑。
"可是,他这样的铮骨,能就范吗?"
"哈哈哈,严安,你且瞧本少爷的本事,本少爷若没本事,怎么能在这天下横行无忌二十年?来人啦。"
"少爷,有何吩咐?"
"你们且去把这京城里最好的老鸨,行头都给本少爷叫来。"
"是。"
"严安,去把太医院最好的太医给我请过来,少爷我要将此人养得珠圆玉润才好下酒。"
"是,少爷。"
严府的管家走后,严世藩来到我的面前,他的脸上慢慢现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悠然自得地说:"杨忠孝,杨忠孝,你可知本少爷想你可想得要疯了呢。你那个父亲居然给你取名叫忠孝,真正是可笑啊。太可笑了,他是想要你忠于谁啊?谁不知道现在这大明天下就是我严东楼手中的玩物,杀死一个人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你父亲是想要你效忠皇帝吗?一个二十年都不上朝勤政的皇帝也值得你们效忠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掐弄着我的乳首,用手指插刺着我的肛门,他看着我木无表情的脸,便也悻悻地停止了调弄,轻轻拍了一下我的屁股说:"本少爷有办法让你的身体,让你的意志都崩溃。"
我根本不想听这奸贼胡言乱语,索性闭上了眼睛。
"你不信吗?"他得意的笑:"你父亲铮铮铁骨,又太老,我是奈何不得他了,不过对你这年方十八的血气方刚之躯本少爷还是有点自信的。想必你一定还未经人事吧?这青春勃发的躯体只要好好调教调教,便会做出那最淫荡销魂之举,你那在棍棒之下紧闭的牙关也会发出这世上最淫弥的欢叫,这是人的本性,再怎么忠直刚正之躯也躲不过那情欲迷离。到时候本少爷倒要看看你这忠臣之后该如何自处。"
"呸,发你的春秋大梦。"
"本少爷向来不发梦,其实本少爷倒是挺佩服你家老爷子的,我父子二人权倾朝野,贪取豪夺,有谁敢说个不字。他居然还敢冒死上奏要皇上治我们的罪,只可惜他忠了本不该忠的昏君,那当然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他也不想想,我能这样玩弄天下于股掌之中,那还不是因为有皇上这个大靠山吗。本少爷还更佩服你呢,要不然怎么会对你日思夜念的呢?这普天之下,只有你敢当面喝斥我呢。其实你今日落得如此境地,也要怪你自己当初强出头管本少爷的闲事。你要是做个缩头乌龟,老老实实的在家读那些个劳什子的忠孝经不就好了吗?"
他说完,狂笑而去。
原来竟为了六年前那一声斥责,这奸贼竟然在六年后灭我杨氏一门。
第二章
六年前,也就是嘉靖三十年,锦衣卫经历沈鍊大人上疏皇上,历数严嵩祸国殃民、欺下媚上、贪赃枉法十大罪状,请求皇上诛戮奸臣,以谢天下。奏疏呈上后,严嵩恨之入骨,便诬陷沈伯父图谋反叛,把他逮捕处死,沈伯父的两个小儿子也被杀害。
而严世藩这个奸贼居然看中沈伯父的大儿子,意欲将之强行绑入府中侮辱虐待。
那一日,刚满十二岁的我听闻之后,怒火中烧,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策马就直奔严府。
堪堪在严府门口将绑架沈崇的一众严府恶奴截下。
烈马踏身,众恶奴也吓得急避,我飞身而下将被五花大绑的沈崇抛上马背。
待要离开,严世藩却出现在严府门口,那张丑陋的脸直视着我。
当时我看到他眼里闪过一丝异光,但是我完全没有想到那丝异光就是我们扬家六年后的催命符。
"杨忠孝,你好大胆,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管我的事?"他沉着脸说。
我狠呸了严世藩一声,凛然而视厉声喝道:"严世藩,这头上三尺有神明,你恶事作尽,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我看到他纵声大笑,不愿久留,带着沈崇跑了。
第二日,父亲联络一干大臣上书皇上,皇上下旨说沈伯父之罪不得再追究祸延其家人,沈崇才得以保住性命,过后不久,即携母归乡再不出仕。
严世藩的心机竟是如此阴狠深沉,竟然怀恨了足足六年,最终将我杨家一门尽数诛灭。
而我也被这样耻辱的买进严府,成为这狗贼的玩物。
"来人,将他带到后院好好侍候着。"严安叫人把我解了下来,带入一间布置干净整洁的卧房之内。
以后的日子,白天每日都有太医来为我瞧病,而每晚都有四个人将我的四肢绑在床头床尾,然后任由他们抚弄触摸我的身体。
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作那淫秽之事,似乎只是在研究我的身体。
当我的身体在太医的调理之下,一日好过一日,我那麻木的躯体也在那四人的抚弄下渐渐变得敏感。
我看到他们总是在细细喁语,然后又时不时的记录着什么,直到一个月之后的一天下午,那久闭的房门打开,严世藩再次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厌恶的闭上眼睛,只可惜耳朵不曾聋,依然听到严世藩的声音。
"我已等了足足一个月,今儿个怎么也要给我一个交待,若有一丝差错,小心你们的脑袋。"
"严大人您放心,虽然这人确实比较麻木,感觉迟钝,不过经过这一个月的侍弄,我们已为大人找到这人身上的敏感点,只要大人试一试,保证让大人一醉春宵。"
严世藩笑起来,好像心情极好的样子说:"那你们就先帮小爷弄一弄,弄得这小子身子动了,紧要的时候小爷再来就是了。"
"是,大人。"
"严安,给小爷我准备好酒菜,小爷我今日要好好地观赏观赏。"
"是,少爷。"
等严世藩坐定,我就看到那四个人八只手开始在我身体上抚弄,一如过往。
不,不同过往。
现在的他们是更真切,更有力的抚弄着我的身体。
而且他们居然用他们的嘴去含我的分身,用舌头去舔我的后庭。
怎么能这样?
我强忍着,可是那身体的敏锐度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增强。
我挣扎着,无望地挣扎着。
直到筋疲力尽。
然后那张丑陋的脸凑了过来,一阵钻心的痛同时从下体漫延到脑海。
我惊悸不已,这种痛竟然比那杖答拶夹之苦更甚。
我的牙都要咬碎了,可是终究没有办法忍住这生生的痛。
我这才明白,那杖答拶夹之苦不过是死物造成,那都是可以预料的,只要把心一横一切皆可承受。
可是这生痛却仿若没有止境,没有尽头,在身体最虚弱最无力的时刻侵入,无力抵挡,不可抵挡。
啊!
我凄厉地悲叫出声。
这声音对那个禽兽却是更强烈的催情剂。
哈哈哈!
那禽兽得意狂妄的笑声充斥脑海,我呲目而视,鲜血喷呕,旋即陷入深不见底的暗夜之中。
从此每日如是,直到自己如那被禽兽撕咬嚼食得只剩下一根骨头的猎物再无用处,便被抛弃在严府后花园的柴房里,由得我自生自灭。
我还没有看到那奸贼受到报应,我不能死,可是我还能怎么办?生命快到尽头,哪里才是彼岸?
黑夜好长啊,何时才是白天?可是就算到了白天又如何呢?还有谁能救我离开这狼窝虎穴?
吱呀——
柴门被轻轻推开复又轻轻关上,我感觉到有一只手微颤着轻抚过我的背,然后一丝凉凉的,充满着浓重的药味的东西敷在了我那遍体鳞伤的身体上。
真是讽刺,我全身是伤,唯有那后庭处是完好的,因为每日都要给那禽兽享用。所以每日都有人为我在那一处上药。
但现在,身上除了腐肉的恶臭外,再无其他。
那只手又托起了我的下颌,用一柄勺子将那救命的药物灌入我的口中。
柴房外传来更夫打梆子的声音,那手惊而回缩,急速退去。
夜真的好长啊。
无论我怎么等也再没有等到那只手的主人再次到来。
是谁,是谁?
这偌大的严府不是狼窝虎穴吗?怎么居然还有人敢违抗那禽兽的命令来救我?
直到有一天下午,我被冻醒,抬头看着窗外洒落的雪花,才恍然明白经已入冬了。我心一悸,想不到囚禁在这柴房已有半月之久,被困在严府也已是半年有多了。
我身上无半缕可以蔽体的衣物,更不用说能御寒的东西了。
天亡我也,竟然就要这样活活冻死在这柴房之中吗?
我受了这么多苦,只不过就是为了看到严世藩有报应的那一天,难道这样小的心愿老天都不给吗?
柴门再一次被打开,我听到一声压抑的低唤,然后有一只手用那暖暖狐裘包裹住了我的身体,急急地抱出柴房。
在那雪地行走的时候,我还能感觉到抱着我的那人嘭嘭直跳的心。
是谁?
是谁?
我不知道是谁?但是肯定是和严世藩有极亲密关系的人,不然如何能救得我出去?
我被重置于那温暖的房中,高床暖枕,还有太医来为我治疗伤患。待到我刚刚能下地行走,严府的管家严安便带着四个恶奴来到我的面前,二话不说就将我按倒在地,将我的手脚处戴上了镣铐。
那镣铐很细,而且他们在戴入之前还在我的手脚腕处放置了一条方巾,以防镣铐伤及的我皮肉。
真是关怀备致啊。
我一点也不感到惊讶,在这个地方,还能以正常二字视之吗?
他们把我转移到另一处,那里到处都是书,随手翻一本看,居然是大唐英烈传,大唐贤臣录,大宋英烈传之类的书。
我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在严府这个地方居然看到这种书,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听到窗外有叹息声,我回首:"是谁?"
没有人应声,我也不管了,随手拿了一本书来看。
在看书的时候,我似乎听到窗外有咳嗽的声音,窗下真的有人吗?
第三章
到了晚上,严安带着奴仆又来到我的面前,解除了我的手镣脚镣,将我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洗刷干净,沐浴焚香,然后重新将我手脚上镣,赤条条地扛在肩头离开了这间书房。
一路上能听到欢声笑语,也能看到惊慌走避和惊呼的女子。
是在躲避我吧?
看着那些挂满在房檐和树枝上的彩灯,才知道原来已经到了中秋节了。
别人都在一家团圆,而我却将要做甚?
严府的奴才将我扛入一间金碧辉煌的大屋。
我被抛向中央的舞台处,那灯火刺眼,令我一时睁不开。
但听得原本欢声笑语的大堂一时间寂静无声。
数十道目光投射在我的身上,其中就有严世藩那禽兽般的目光。
我定睛四望,原来今天这大堂上除了严世藩以及一班与他狼狈为奸的朝臣之外,还有两个陌生的面孔。
那是一男一女。
女子静坐在严世藩的右手边,面容端丽详和,年龄应在三十六、七岁左右。但她的神情却隐隐有一丝悲悯。
那男子则坐在严世藩的左手边,年少青春,面容竟与那女子有些相像,只是神情却透着些许惊惶。
都是因为看着我的原故吧?
"诸位平日里在朝为官日理万机,为我分忧,东楼早就想请各位一聚以示谢意,正好今日是小儿十六岁的生辰,明日又是中秋佳节,我这做父亲的这几日里一直想着要送些什么出人意表的礼物给他才好,思来想去倒不如将这节日庆宴和生辰宴一并摆了,并且想出了一个诸位一定会喜欢的游戏来为大家添兴儿,也作为我家小儿庆贺生辰的礼物。"严世藩说着把眼瞧了一下我,扭头对那少年男子说:"悦儿,为父的安排你可满意?"
少年郎看来极害怕自己的父亲,只是点头。
女子却在此时站了起来,严世藩倒也没拦她,只是问了一句:"夫人不坐了吗?"
女子居然眼也不扫严世藩,只是走到少年郎面前,将一块玉佩戴在了他的颈上,无限爱怜地看了他一眼,走了。
"悦儿,为父昨日曾问你可知晓龙阳之事,你说你还未曾见过,今日为父就让你大开眼界,你且仔细学着,这龙阳之道倒是比那女阴更令人沉迷,回味无穷的。"
少年郎羞得几乎要把头折在酒席底下,但是我却发现他的眼光却在偷瞄于我,极尽情欲之色。
我在心里狠呸了一声,这老子如狼似虎,想必儿子也不是个东西。
"严安,去把这春酒与他喝了,今日是悦儿生辰,可别让他那张臭脸坏了悦儿的兴头。"
"是,大少爷。"
在严安捧着酒走过来的时候,我听到严世藩说:"诸位今日不但可以品尝美酒,也可下得台去品尝这无边春色。"
哗。
一片淫弥喧嚣如潮水般奔涌在这大堂之上。
春酒在我的身上开始起作用了。
而我的手,我的唇,我的孽根,我的后庭都被这帮禽兽急不可等地啃咬着,玩弄着,吮吸着,抽插着。
眼前的灯火也变得交错迷离,无边无际,可是我的眼却在这一片迷离灯火之中看到那少年虽然不忍,却更多的是好奇,兴奋的眼神。
到底是一丘之貉。
时间仿佛没有止境,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我只知道当我彻底的坠入黑暗之前是无比的清醒。
因为当那些禽兽般的人退去,围绕在我身边的却是三条春情勃发的大狼狗。
当那狼狗的'吊'将我的身体穿透的那一刹间,我发出了尖利的怒吼:"严世藩,你这狗贼,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啊。伴随着堂上的一声恐惧的尖叫,我坠入地狱。
在昏昏沉沉当中,我又感觉到那只手轻抚着我的身体,我又感觉到那只手在为我敷药,我甚至感觉到那嘭嘭的心跳声!
可是我睁不开眼睛,我看不到那只手的主人是谁?
但我听到他的声音,他也许以为我听不见,可是我的意志一直都是那么的强悍,我的身体日渐腐败,可是我的心却愈加的刚强。
"你知道吗?我从来不曾听过如此凄惨的声音,每一晚,每一晚,我偷偷站在父亲的房门外听着你的叫声,我害怕极了,可是却逃不开。我总觉得你的叫声就是我们严家催命的号角,我真的好怕。当我看到你被抛在柴房,就大着胆子向父亲请求把你带出来,其实我,我当时想的是希望能为我们严家积点阴德。我知道我爷爷,我父亲做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可是我更害怕我们严家会败落,如果我们严家败落了,我们这些长在高墙之内的儿女们也会变成如你这般的人吧?你是忠良之后,尚且如此凄惨,像我们这些奸佞的后代,想必有无数的人等着吃我们的肉,饮我们的血!爷爷和父亲的罪孽太多太多,多得我都不敢去为他们承受,我知道我这样很自私,但是我真的不想我们严家败落,你知道吗?虽然我生活在这锦衣玉食之中,可是每天晚上听着你的叫声我都好恐惧。仿佛那就是我的未来。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恨,不要这么恨。如果你不这么恨,也许老天还不会看到爷爷和父亲所做的事,那么我就能好好活着。我会好好待你,我一定会尽力保护你。"
他说的话真的好动听,好动情,我的心几乎都信了。
我会好好待你,我一定会尽力保护你!
可是当第二天晚上,当管家严安带着仆人要将我扛到严世藩的卧房时,那在我昏睡时说话的人并没有出现阻止这又一场的折磨和虐待。
然后在夜半时分,我又被人送了回来,我浑身颤抖地躺在床上的时候,我听到那个人的哭泣声。他的泪落在我的身体上,冰凉冰凉。
从此,他就和我玩着这样的游戏,当他的父亲要我的时候,他就如没水的鱼绝对不会冒出水面来。当他的父亲忘记我的时候,他就会在我回来的时候来看我,和我说好多好多话。不停的向我道歉,不停地求我不要这么恨他的父亲。
他的父亲在身体上折磨我,而他就在精神上折磨我。
叫我不要这么恨?怎么可能?
他叫严悦,严世藩的儿子,那十六岁生辰宴的主角。
这种古怪的日子直到五年后才结束。
嘉靖四十一年五月,严氏父子事败,皇上下旨令夺去严嵩的一切官职,并发配回江西老家;严世藩也被谪戍雷州卫.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在书房纵声大笑。苍天开眼,我终于活到严氏父子恶贯满盈的这一刻。
严府乱作一团,但是在那天下午,却有一个女子上吊自杀。正是我在严悦十六岁生日时见到的那端丽女子,严悦的生母。
不知为什么,我的心竟有些为严悦感到凄凄。
我端坐在书房继续看着我的书,严悦来了,很意外的,他的表情竟是相当的平静。
第四章
严悦坐在我的对面,良久的看着我,然后轻轻说:"我母亲死了,你知道我母亲临死之前说了什么吗?"
我看着他,他的表情有一丝隐忍。
"她说,她忍辱负重活到现在,就是为了能看到严世藩的这一天。"
我震惊而视。
"我现在才知道,我这血液里竟然也有忠良之血。我的母亲也是忠良之后,她的家族被严家陷害抄斩,只有她活了下来,被严世藩强抢而来做了他的姬妾。"
我黯然无语。
严悦也不再说话,就这样坐着,坐着,直到外面有人叫他。
"我们过几天也要回江西老家了。趁现在府里一团乱,我明天就送你离开京城,晚上,我会来帮你把镣铐打开。"严悦站起身说。
晚上,严悦一身素槁的来到我的面前,他手上拿着可以打开我的手镣脚镣的锁匙,可是他并没有这样做。
他的眼直直地看着我,直直的看着,猛然扑过来将我牢牢地按倒在床上。
"严悦,不要。不要让我恨你。"我凄惨地叫。
可是他的喉咙底处只是发出阵阵如饿狼一般的低吼,他流着泪疯狂地占有着,穿刺着我的身体。
他发狠地将他父亲的手段复用在我的身上。
这一夜,暗无天日。
雄鸡啼鸣,他狠狠地捧着我带血的脸狠狠地说:"杨忠孝,我知道我不能令你爱上我,我也知道从此一别就再无相会之日,所以我不在乎这样会令你恨我,我就是要你恨我,在心里牢牢地恨我一生,恨我一世。我要你永远记住我,哪怕是用恨!"
我彻底无语,生命到此,除了悲哀还剩下什么。
他没有食言,他给了我很多的银票,解了我的镣铐,趁着严府混乱之际送我离开了京城。
我以为严府从此事败,但事实并非如此。
直到嘉靖四十四年三月,在御史邹应龙,林润和徐阶的参劾之下,皇上终于降下圣旨:将严嵩削籍为民,将严世藩绑赴西市斩首。
至此,严家才算真正的伏诛。而和所有曾经获罪的罪臣一样,他的儿女也被朝廷以'贱民'身份被出卖。
三年前逃离严府,隐姓埋名,拿着严府的赃银去经商的我听到这个消息,却没有半点喜悦,我想起了严悦的母亲,还有严悦,虽然三年前他的疯狂仍历历在目,但我没有办法恨他。
严悦作为罪臣之子也要被官府拍卖了。
现在的我就坐在堂下,听着堂上的主办竞投的官员叫着所有买主的出价。
严家的儿女出来了,立时堂下一片群情汹涌,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咬牙切齿的报价,都恨不得将严家的儿女买来报仇雪恨。
那些个严家儿女个个惊如筛糠,泣不成声。偏只有严悦,昂着头,那披枷戴锁的形销骨立之身一片漠然地看着堂下的那群人。
他的眼光停留在我的身上,嘴角掠过一丝自嘲的笑,旋即漠然。
轮到严悦了,下面的人叫价叫得更响。
我沉默以对。
直到经办的官员准备落槌之时,我站起来指着严悦大声道:"所有的人都不准买这个人,这个人只能由我得到他。"
"你是谁?"经办的官员在喧哗中问。
"杨忠孝。"
一时间满堂缩舌。
良久,才有人惊呼出声。一时间议论纷纷。
"原来是杨大人的公子杨忠孝,杨大人死得好惨。"
"原来是那个在严悦这小子的生辰宴上被三条大狼狗轮奸的杨家小儿,怎么他竟然还活着吗?要是我,早一头撞死,也免得让列祖列宗蒙羞。"
"杨公子与那严世藩有血海深仇,这一回定是要报仇的啦。"
我淡淡地看着严悦,严悦的眼底掠过一丝惊诧,闭唇不语。
没有人再和我争,我顺利地将严悦买了下来。在官府办了文书之后,便带着严悦回到了我在京城租住的房子.
我等他洗漱干净,换了新衣便对他说:"明儿个我就送给出城。"
"你要把我送去哪里?"他的脸上依然只是淡淡的阴郁,问我。
"去塞外,只有到了塞外,你才可能重新开始生活。我这三年的生意都是在塞外做的。"
"你是专门为了我回来的吗?"
我不置可否,但是我知道自己之所以能活下来,确实是因为严悦,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因为严悦那死去的母亲。
她初到严府之时,受那禽兽污辱,之所以不能死,必定是因为腹中种下了血脉,所以才没有自杀,忍辱偷生也只为了好好抚养幼子成人。看着儿子成人,仇人得诛,她安然逝去,但我不能让她唯一的血脉就这样消逝在这世间。
"你会和我一起去塞外吗?"
我摇摇头,虽然我不会看着严悦死,但是一想到他始终是严世藩的儿子,我就无法真正面对他。而且,我的心太累了,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已完结,我真的好想解脱。
这样的昏暗世间,这样的腐朽身体,还有留恋和存在的必要吗?
严悦双眉微敛,他的眉目之间已不复往日的幼稚纯真,取而代之的竟是那如父一般的阴狠。
其实自从那夜之后,我就知道眼前这个人性子也很狠。
我将一个锦盒交给他:"这里面有我的田契,银票,房产,你尽可以全都拿去。"
他接过,却问了一个我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
"你有妻室了吗?"
我哑然失笑:"我这样的人,还会有女子愿意嫁给我吗?纵然她们能体恤我是忠良之后,也不能接受一个被狗轮奸的男人吧?我还能算男人吗?"
"你真的一点都不恨我?"
我疲倦已极,不想再说这些废话了,躺倒在床上向他挥了挥手,叫他出去。
严悦没有再说话,出去了。
我好好的睡了一觉,起来时天已黑了。我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将一直藏在袖中的毒药倒入茶中,我举杯欲饮,却被严悦闯将进来,一脚踢飞了茶杯。
他的表情如恶狼一般像要把我吞下。
他扑过来奋力撕扯掉我的衣物,将我结结实实绑在床上,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举到我的面前。
那是一根银针,他要做什么?
他说:"我要在你身上刺下我'严悦专用'的印记。"
他分开了我的双腿,在我的私秘处刺下了第一针。
"严悦,住手,住手。"
他不听,只管刺。
刺到最后,我痛极而颤:"严悦,住手!"
他抬起头,眼神凛厉:"你的身体还会痛,那就是说你的身体还是有感觉的对吧?你的身体还有感觉,那你的心也一定会有感觉。"
"我不要再这样活在世上。"
他久久地盯着我,突然凌然厉喝一声:"就算禽兽不如,难道就没有活下去的权利吗?"
我一怔,浑身久颤无语,终至嚎啕大哭,撕心裂肺。
续篇:逆风,逆流
杨忠孝,跟我走。
不。
杨忠孝,我再说一遍,跟我走。
不。
杨忠孝,这天下之大,又哪里有你容身之处?你以为你是什么?在天下人眼里,你不过是个笑话,你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婊子。只有我,只有我严悦才会容得下你,你不信么,你不信,你就睁大双眼看看这昏暗世间可有你立命之所!
他不听我的话,他只知道要逃离,他叫我去塞外,而他却向南,向南,逃离那寒冷的京城,逃到一个没有任何人认得他的地方去。
他渡过琼州海峡,来到那天之尽头,而我,严悦,怎么可能丢下他,我跟在他的身后逃离了京城,来到那天涯海角。
他以为这里四季如春,再也不会冷了。他想的真是太天真。
而我,严悦,看尽世间丑恶炎凉的严府之后,根本不相信这昏暗世间有能容他之人。
如果真有那侠人义士在这人世间申张正义,我那恶行累累的爷爷和父亲又怎么可能在这朝堂之上横行无忌二十年?
如果真有那侠人义士在这人世间申张正义,又怎么会让那忠良之后在我严府饱受摧残而无人救援?
杨忠孝倒是个好家伙,只可惜他救得了别人,却救不了自己。
我看着他用我硬塞给他的银票买了房子,我看着他将余下的银子放入钱庄,我看着那钱庄的少东家关切地对他说话。
杨公子,不如我将这些个银子帮你放些贷出去收点息钱,你也好过活?
谢谢少东家。
我看着他从此深居简出,我看着他在十二月天如怪物一般穿着棉袄大衣。
而这里的人依然不过一件单衣,即使是夜晚比较凉的时候,也不过多加一件外衣罢了,而他,居然穿着厚厚的棉袄还一幅怕冷怕冻的样子?
他真的是怕天气冷吗?
还是他的那颗心本能地对寒冷有一种畏惧?
这是在我们严家的时候造成的吧?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相处真的很奇妙。
我那在外人眼里如禽兽一般的父亲平日里最喜欢的便是狎玩挛童,而他喜欢将仇家的儿子买来虐待也是天下皆知。
但是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像杨忠孝那样活下来。
我知道我们严府的大管家严安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帮父亲去买仇家的儿子,待我父亲玩够了,玩腻了,甚至玩死了,就又帮着父亲将这些人的尸体拉出去掩埋。
真的埋了吗?我都有些怀疑。
或许就是那样像一块死肉一般扔出去给狗吃了吧。
这种事情是我大明王朝的传统。
当年成祖朱棣还曾经在他的圣旨上写着这样的话:着,将此妇人扔出去喂狗。
而杨忠孝居然是个例外。
每个夜晚,他的惨叫声都令我心惊肉跳。
从前不是没有听过这种被残忍虐待时的惨叫,可是却只有他的声音令我寝食不安,仿佛那是来自于地狱深处的哀号。
仿佛那是我们严家丧权绝命的警钟。
那声音如魔,将我内心深底处的每个人特有的欲望隐隐揭开。
说实话,我曾经在父亲强奸他的时候偷偷地站在屋外看过他。
听着他的惨叫,我吓得浑身颤抖,可是却又有一种欲罢不能的感觉。
那是一种混合着痛苦,情欲,羞耻,兴奋,愤怒的声音。
时而凄厉,
时而颓糜,
时而悲哀,
时而颤悸。
无法视若无睹,无法置之不理。
我曾在父亲做完事离开的时候悄悄进屋看过他,那时的他通常都是被手脚并举地绑在柱子上,那时的他通常都已被折磨得神志不清。
那时的我--
总是能看到他的菊穴袒露在我面前,随着他身体的颤动而一张一合,而随着那一张一合,是我父亲留在他菊穴里白白的体液流出来的情形。
他的菊穴里头是粉红色的,一张一合时如人的嘴般引诱着我。
那个时候,我总觉得我体内的血液如禽兽一般冲动,不可自制。
那个时候,我总是会迫不及待地将我的孽根插入到他的菊穴当中。
那个时候,我会听到他昏昏的含糊的低吟。
我很温柔,我不像我父亲喜欢玩虐待狂的游戏。
我温柔如水,来回抽插他的菊穴,抱着他的腰,慢慢地晃,慢慢地有节律地晃动。
在那个时刻,在那个他本就神志不清的时刻进入他的身体,又那么温柔的,仿佛醉酒般的晃动,总是能令他的喉咙深处发出那暧昧的,低颤的,浓稠的,轻缓的呻吟。
那个时候,他的脸总会现出一抹红晕。
那个时候,他的眼总会现出一丝迷茫。
而我的心,则在惶恐中得到莫大的满足和刺激。
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我简直是食髓知味,欲壑深陷。他的身体对我是个极大的诱惑。
每次做的时候我都怕父亲的人会突然闯进来,但是很奇怪的是,每次我都能在严安来处理和清洗他的身体之前得到了满足,并悄然的离去。
我曾经很自责,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像我父亲一样放肆的侵占他的身体。
我的母亲也曾经流着泪,咬着牙责打我,痛心地说我为何会做出如父亲一般的禽兽行为。
我记得母亲在说父亲的时候,是这样表达的:
悦儿,为何你会做出与那奸贼一般的行为?
我从小由母亲亲自带大,教我礼仪廉耻,可是我也不明白为什么看到他那样受苦,我的内心深处竟然会贪恋不舍。
如果实在要找出一个理由,只能说那是因为在我的血液里,也有父亲一半的血液吧?
我知道我很重很重的伤了母亲的心。
可是我却有一种泥足深陷不能自拔的感觉。
似乎也不愿意拔出。
当父亲终于玩厌了他,把他扔在柴房的时候,我斗着胆向父亲请求把他赏赐给我。
我记得当时父亲眼里精光一闪,似乎格外的兴奋。
我本能的唬了一跳,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这样。
父亲不但答应了我的请求,而且还意味深长的说了一番话,那些话如石刻一般印在我的脑海里。
父亲说:悦儿,你可知这世上有天生尤物这种东西?比如说乃父,天生就是个能将权势富贵玩弄于掌心的人。比如说你的母亲,天生就是个令人怜惜,不可亵渎的女人。比如说那个经常跟你的爷爷和父亲作对的海瑞,天生就是个刚强傲骨的人。又比如说你想救的那个杨忠孝,悦儿,你可知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我心中有一股浓浓的好奇涌起,我很想知道在父亲眼里,在这个视天下人如刍狗的父亲眼里,杨忠孝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杨忠孝是个天生的淫物。
啊?
他的刚强遮掩了他的本性,我严世藩一生蔑视天下,翻云覆雨。于那烟花之道也是久经沙场,能征善战,可是居然会栽在这小子的手里。
我不懂,父亲对他已是欲取欲求,何来栽倒之说?
自从那年他马踏严府救走沈炼的儿子,为父这心里就放他不下。使尽手段令他家破人亡,可是却怕他那一身刚骨。
父亲你怕他?我震惊不已。
想不到父亲居然长长的叹息一声。
续篇第二章
悦儿,为父从前从来不信所谓正义之说,可是遇着那杨忠孝,为父居然有一种近乎本能的心虚,这或许就是世人常说的邪不胜正吧。从前,为父面对你母亲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但你母亲始终是妇道人家,最终也不过是相夫教子,谨守本份而已。但那杨忠孝不同,为父总觉得无法正视他那一身刚骨。
我看到父亲眼里闪出一丝野兽决斗时才有的那种亢奋光芒。
悦儿,你知道吗?就是因为这样,为父才想要得到他,为父偏要与这样的人斗!为父就是想和他做爱,就是想征服他,他能勾起为父心底深处最原始的欲望。
野兽的欲望!
哈哈哈,悦儿,人就是禽兽。那杨小儿就是能把人类最最不敢正视的兽欲彻底激发出来的尤物。
父亲的话令我的心热血沸腾。
悦儿,他不是你能掌握的人,连为父都怕他。悦儿,你不够坏,不够狠,你没有能力掌握他。
父亲的话令我的身冰凉彻骨。
悦儿,像杨小儿这样的人,只能用强势的力量压倒他,用非常的手段禁锢他,用狠毒的言辞打垮他!如果你对他动情,到时万劫不复的将是你。
万劫不复?我本能的惊悸起来,他会令我万劫不复吗?连父亲都怕他,难道他真的是我们严家催命的符咒吗?
悦儿,你——怕了吗?父亲突然问我。
我才不怕,他那个人有何可怕,不过是个任人玩弄的贱货罢了。
我冷冷地说。
哈哈哈,好!好!不愧是我严世藩的儿子。悦儿,你好生记着了,这世上所谓有情有义的人都下了地狱,只有为父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人才活得最横行无忌,自在逍遥。
那个时候,父亲教会一样影响我一生的东西:
有情能累此身,无情逍遥世外。
去吧,悦儿,你既然想要他,就去吧。
我谢过父亲,匆匆而去。
我把他从柴房抱走。
那天下起了纷飞的大雪,他的身体好冰冷,我几近失态地用厚厚的狐裘将他紧紧裹住抱出柴房。
在他休养的时候,他基本上是昏迷着的。眼睛似乎总是用力的闭上。
是睁不开吗?还是不屑去睁,或者他也不敢睁?
我想在他内心深处其实也是很惊惧的吧。毕竟是血肉之躯,怎么可能面对那么残忍的对待会不害怕?
他的身体对痛有一种本能的抗拒,我相信那是因为他害怕。
我本来一直都是小心奕奕地照料他的,可是有一天,我却不小心把装着汤药的碗掉在他的身上。
他的反应之大,很是令我意外。
他几乎是本能的惊叫一声,把整个身体弓起。
而他的人也醒了。
我惊而后退,本能地不敢让他看到我的身影。
醒过来的他,双眼是冰冷如刀,像要把你的心都剖开一般。
我对这双眼睛太恐惧,唯一的办法只有像父亲说的那样将他牢牢的禁锢,我用精铁打成的镣铐锁住他。
不让他逃。
其实他哪里逃得出去,可是我就是怕。
父亲说要在我十六岁生日的时候送一份大礼给我。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那样的礼。
我看着他被人轮奸,我看着他被三条大狼狗轮奸,我居然没有愤慨。
我居然在看到他那玉杵里的白浆喷射出来的时候也将自己的玉液泄在了裤子里。
我听到父亲得意忘形的大笑声,那种感觉很怪。
父亲为什么会得意忘形地笑?
我马上就知道是什么原因啦,因为父亲一把就把我拉起来带走,全不顾我裤子上还有那浓稠的痕迹。
父亲带我去的地方居然是母亲的闺房。
悦儿,把裤子脱下来。
父亲突然冷冷地说。
我不明白父亲为何突然这么冰冷,但是我不敢违逆父亲,只好将裤子脱了下来。
父亲劈手夺过我的裤子,将那浓稠的一处大大的摊开在手掌上。
在那一刻,我看到我那美丽,内敛的母亲浑身颤了一下。
宁雪舞,你看到了吧,这就是你费尽心机教导出来的好儿子。哈哈哈,可终究是和我一样的禽兽。你以为这世界上真的能邪不胜正吗?我呸!那正义都已在今日被我们这个好儿子的孽根强奸了。
我震惊地看着我的父母,我看着我的父亲脸上的狠意,我看着我的母亲悲伤的眼眸,我的脑海是一片空白。
哈哈哈,宁雪舞,你我相斗了十七年,如今还是我赢了吧?
我的父亲狠狠地说完,拂袖而去。
母亲虚脱地跌坐在床边。
我想扶她,可是我的手,我的身就都发颤。
悦儿,你出去吧,娘想一个人待一会。
我无力行走,我流着泪爬出了母亲的闺房。
我那父亲居然在门外没有走,他定定地看着母亲的住处,那眼里竟然有一缕沉痛的光芒。
我爬到父亲的面前,低下头用力地咬着他的大腿,他身后的仆从把我拉开,我嚎啕大哭,撕心裂肺。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伤我?为什么要这样伤我的母亲?严世藩,虎毒尚不食子,难道我不是你的儿子吗?为什么,为什么?
我的泪好像流不尽了。
悦儿,当你看清楚自己的本质就是一个畜牲,当你认可自己本就是一个禽兽的时候,你才有机会在这厉风啸啸的昏暗世间存活。悦儿,去做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吧,去做一头恶狼吧。
不,不,我不是禽兽,我是人!我是一个好人!我不是禽兽!
父亲忽然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伤感语气对我说:悦儿,想为父一生视天下人如刍狗,年少之时也曾响往那幸福快乐的爱情。只是从小生于那权贵之家,纵使你无意,那为得到富贵荣华主动谄媚于我的男人女人依然不计其数,任为父欲取欲求,个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可偏偏有你的母亲,清丽出尘,无法令人亵玩;可偏偏有你的母亲,让为父有幸福快乐的感觉。只是这一生已被打上奸臣之子的烙印,永远无法以正常的手段得到那心爱之人。如果为父不做一个禽兽,你的母亲怎么会怀上你,如果没有你,你的母亲又如何会甘心情愿留在严府。
我不能相信我竟然是父亲当年用那无耻手段生下来的孩子,我的出生没有爱,没有幸福,有的只是仇恨和悲伤。
不,不是这样的!
我悲哀地叫着,浑身无力的倒在地上。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回到住处,我只知道当我看到他时,我心里的愤怒如野火一样的在身体里燃烧。
我恨死他,我恨他那么倔强,我恨他那么刚强,我恨他把我反衬得禽兽不如!
我用皮鞭拚命的抽他,虽然我明知他早已在先前那惨无人道的奸淫中受伤不轻,神智模糊,可是我还是将他往死里抽。
我听到他在皮鞭下的哀鸣,我听到他在皮鞭下的疯笑。
我看到他在皮鞭下的颤抖,我看到他在皮鞭下的惊惧。
他惊惧?这是我从来没有看到的表情,这是他在我父亲面前绝对不会显露出来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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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篇第三章
杨忠孝,杨忠孝,原来你也是会怕的。原来你也并不是真的那么刚强。你也是会怕的。
可是这一切只令我越发觉得悲哀,他在我们严家所受的苦难,他在我们严家所受的污辱竟然只能通过抽在他身上的皮鞭来化解。
他的心原来已是如此的绝望吗?
面对一个早已绝望的他,我,从前只想做一个好人的严悦,还能继续做一个好人吗?
面对着严府上唯一肯救他,唯一肯听他说话,唯一肯给予他安慰,却依然在忿怒的时刻用皮鞭抽他的人,他还会相信在这个如鬼狱的地方会有好人吗?
他会不会只觉得可怕可怖呢?如果他有机会逃离这里,他会不会选择永远的逃离?
我的心烈烈的痛。
做一个好人,只会因愧疚而不敢接近他吧?不能接近他,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远去。
我才不要这样的我!
如果只有做一个禽兽才能令他永远的留在我身边。我宁愿做一个禽兽。
我发狠的抽他,抽得他厉厉地哭泣。
哭吧,哭吧,如果只有这样才能把你心底深处的耻辱化去,那你就大声地哭吧。
我的下鞭的手更狠,更毒,更快!
悦儿,住手,你要把他打死了,悦儿,快住手!
啪!
母亲打在我脸上的巴掌,母亲的急喝把我从疯狂的边缘拉回了现实,我颤而住手,看着皮开肉绽、昏死在地上的他,看着地上,墙上,飞溅的血点,我跪地抚面大哭。
悦儿。
母亲轻抱着我的头,将我拥入她温暖的怀里,轻抚着。
母亲,悦儿是不是真的禽兽不如?悦儿是不是太令你失望,悦儿是不是真的辜负了母亲多年的教诲?
悦儿,你是娘最大的安慰。悦儿,你从来不曾令娘失望过。悦儿,你是娘甘心活下去的支柱。悦儿,你好生记着,即使你周围的世界全都坍塌了,你也要继续前行。娘最希望的就是悦儿你能幸福的活下去。一个有爱的人,一个心怀坦荡光明的人,才有资格得到幸福。
可是,母亲,为什么像父亲那样的人却可以活得比任何人都好?
悦儿,他活得没有母亲好。他可以击败天下人,可是他却无法击败宁雪舞;他可以做孽天下人,可是他却征服不了杨家小儿。宁雪舞和杨忠孝就是他心头的刺,血里的毒!
母亲的话坚定而又绝决。
母亲。
我的心惶惶而颤。
母亲,不要再和父亲斗了好吗?悦儿好怕,悦儿不想母亲父亲斗,悦儿只想你们都爱我。
母亲看着我,她的眼里透着令我倍感温暖的光,轻轻点点头。
哎。
回忆总是令我倍觉温暖,也倍觉矛盾,父亲教我做禽兽,母亲教我做人。我就是在这两种互相矛盾的教育中成长。
不过,父亲和母亲倒是有一样是非常一致的。
那就是他们骨子里的决绝和果敢。
放在父亲的手里就会变成令人闻风丧胆无一丝一毫怜悯的狠辣手段。
放在母亲的手里就是遇着那逆风逆流之时坚信正义的人生信念。
他,杨忠孝,也是个骨子里决绝而果敢的人。
而我,是个怎么样的人?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这也令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法与他相处?
和他谈情说爱吗?在他被父亲凌辱之后?
那不单止是太可笑了,更近乎天方夜谭。
只有用那忏悔的态度安慰他那颗受伤的心。
可是这样就足够了吗?
我要的是能和他相爱。
可是我们能相爱吗?
每每想起都觉得好悲凉,都觉得好绝望。
不知不觉间就过了五年,在这五年里他唯一的变化可能就是怕'冷'。
他把自己裹在厚厚的衣服里,如果不是强行脱下他的衣服,没有人能触摸到他。
我知道他用他仅有的方法躲避着伤害,躲避着耻辱,躲避着世人的目光。
虽然他没有向父亲卑躬屈膝,但他的心还是会恐惧的。在暗夜里他还是会颤声饮泣的。
只是不知道,是父亲五年的凌辱对他伤害大,还是我那仅有的一次面对面的奸淫对他的伤害大。
在那最后的一年相处中,他,曾经对着我笑过,对着我流过泪,也曾经如那孤单的孩童一般伏在我怀里沉睡。
我,似乎变成他在严府唯一的依靠,唯一支撑他活下去的浮草。
虽然有时候我依然会打他,尤其是当他被从父亲那里送回来之后,我明知他是受害者,可是我已经越来越无法忍受他的身体被别人侵占。
但侵占他的那个人是父亲,我又无法反抗。那心中的隐痛憋闷致使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拿他出气。
在这五年里,我也一点一点的体味到自己体内越来越浓重的禽兽气息。
想要独占他的一切的禽兽本能。
我和他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错误的开始,
错误的相遇,
错误的相处方式,
到最后也只能是以错误方式分离。
五年后,父亲终于被贬职去了雷州,而我们也要回江西老家了。
我知道我和他注定要分开了。
如果当初我狠一点,如果当初我冷血一点,也许我可以把他留在我身边,但是我没有,在我母亲平静的上吊逝去之后,我决定放走他。
可是那心却在隐隐的痛。
我选择了一个错误的方式分离。其实仔细想一想,我有得选择吗?我可以选择其他什么温柔手段吗?
那温柔手段使将起来,只是徒令他讪笑吧。
"严悦,不要。不要让我恨你。"
他凄厉的叫喊令我感到惊恐,他泣血的表情令我感到悲哀。
不恨我,难道你会爱我吗?
"杨忠孝,我知道我不能令你爱上我,我也知道从此一别就再无相会之日,所以我不在乎这样会令你恨我,我就是要你恨我,在心里牢牢地恨我一生,恨我一世。我要你永远记住我。哪怕是用恨。"
这是我对他说的最后一番话,说这话的时候,我只觉得我的生命到此,除了悲哀什么也没有剩下。
我原以为他一去,我这一生都再见不着他了。想不到三年后我们严家彻底事败之时还会见到他。
真的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三年后父亲被处死,爷爷被削职贬为庶民,而我也被官府拍卖,严家彻底的败落了。
那时的我,是形销骨立的带罪之身,了无生趣。
可是没有想到他会来,会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的心在颤,我的心狂喜,可是他救了我,却依然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他宁愿死也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难道面对我,难道和我在一起是那么的难吗?
他逃离我,可我却再也不想让他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内。
我告诉自己,不论他去到哪里,我都会跟着他。
这天大地大,我一定要和他在一起。
续篇第四章
杨公子,这是这个月的息钱,你好生收着吧。
谢谢少东家。
杨公子,今天天气挺好,不出去走走吗?
谢谢少东家,不去了。
杨公子,我带了一壶好茶给公子,公子且尝尝吧。
谢谢少东家的茶。
少东家!
少东家!
少东家!
嘿!
嘿!
嘿!
我冷眼注视着这一切,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可以忘却前尘重新做人?
他的眉眼居然有了笑意。
他的脸庞居然有了红晕。
他居然愿意为了那个少东家走出家门。
如果是在从前年少的时候,我一定会疑惑,但现在,我只觉得那不过是午夜的昙花而已。
我看着他们去到那海角天涯,我看着那少东家脱下衣物欢呼入海如蛟龙般戏水。
而他,则沉静的坐在沙滩上,守候着少东家的衣服。
他那细微的转变我一一尽收眼底。
他沉静的守候着那人的衣物。
他沉静地凝望那人游水的风姿。
他轻缓地抚摸着那人的衣物。
他微笑着回应那人在水中对他的欢叫。
多少回,多少次,他终于微笑回应了那个男人,而我却在这笑容中痛悸。
我看着那阳光下含笑的脸,没有愁苦,没有惊惶,没有悲伤!难道他真的找到了令他感到安稳快乐的人儿么?
他的笑容啊,那在阳光低下,那在朗朗晴空之下散发出来的微笑,竟是如此的天地为之失色。
我蓦然想到父亲曾说过的话。
悦儿,他不是你能掌握的人!连为父都怕他,悦儿,你不够坏,不够狠,你没有能力掌握他。
看着他的笑容我才真正明白这一点,他,如果一直活得好,如果让他真正长大成人,他将会是一只展翅高飞的雄鹰!没有任何人能得到他,征服他。
所有的人都会在他那天地为之失色的笑容里迷失。
而他如果真的一直活得好,如果真正让他长大成人,他,一个令父亲都为之惧怕的人将肯定会成为我们严家的掘墓人。
我忽然很佩服父亲的先见之明,若不是父亲先下手为强,在他还未成长之际就折断了他的羽翼,我也许一生一世也得不到他。
他的心情,他的脸容明显的健康快乐起来。他的笑容仿佛明灯点亮整个夜空,点亮了他的生命。
而我也在他的笑容中暂时退让了。如果他真的幸福,或许应该让他得到吧?
那些在严府的日子,真的太苦。
我看到他和少东家又来到海边。
在那明媚的阳光下,少东家向着他单腿跪下,双手奉送给他一件礼物。
一颗用无数的珍珠镶嵌的心。
我看到他眼里闪过的雾光,可是他却退后了两步,惶惶逃去。
这场面,连我都为他感到伤悲。
他把自己困在家里,不论少东家如何擂门急求他都没有出来相见。
他怕什么?
我看到少东家在他门前彻夜的等待。
我看到少东家在那暴雨之中的坚持。
那个人看来是真心爱他啊。
哎。
杨忠孝,杨忠孝,今天晚上我会在海边等你,我会一直等到你来!
少东家纯真的脸上有着年青人特有的执着和热忱。
年青人?天,我的年龄应该和这个人一般大吧,我居然称他为年青人?难道我的心已经那么的老了吗?
老得已经不懂得如何用正常的方式去爱他?
这天晚上,他的房门一直紧闭着。
可是到了半夜,刮起了风,很大很大的风。
住在海边的人经常会遇到这样的风,那会令海水潮涨。
我驻立在海的另一边,无声地看着那年青人如松般驻立在沙滩上。
海风吹打着他的衣衫!海风冲过来染湿了他的皂鞋。
涨潮了,今夜的潮水还很大,很猛,很快就淹没至膝。
年青人的下盘好稳,身体站的笔直。
他会来吗?
他会来吗?
我居然希望他来,我希望他能看到在这天地之间有一个人这样爱他。
我希望在这一刹间他能真切的感受到幸福。
可是他竟然令两个人都失望了。
他没有来,那一夜,好冷。
但是那个年青人没有走,当新的一天到来,当太阳热辣辣的升起,我听到年青人向着大海高呼。
杨忠孝,我会一直等到你来!
我忽然有一种较量的感觉,我要看看这个少东家能等多久,我也想看看自己能等多久?而他,又能在家里躲避多久?
我真的低估了他的坚持!或者说他的狠。
直到少东家倒下,他也没有出现在海边。
反而是我把年青人送回了钱庄,做为感谢,少东家让我做了他贴身的小厮。
成为少东家的仆人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随少东家去找他。
少东家要我爬墙过去帮他把门打开,我照做了。
少东家带着我直闯后院。
他正在花园里沉默静坐。
杨忠孝!
少东家来到他的面前大喝一声。
他惊而抬头,看到我的时候脸色都白,惶惶地低下头。
只是这慌乱的刹间,他的人已被少东家整个抱在怀里。
他惊得发颤,却不敢呼救!只是在被少东家强行抱入内室的时刻,他的眼向我投来哀求的光。
他是不是又想到在严府时严安来把他背走的时刻?
此时的我却异常的冷静!淡淡地转过身背对着内室的门。
里面并没有传出从前在父亲的房间里发出的声音。
只是听到低低的闷哼和喘息声,似乎都是来自于兴奋的少东家。
我仰头看着蓝天白云,看着那飞鸟从我头上飞过,我真的觉得他好可怜。
折断的翅膀不但只是无法重新长成,甚至连自我保护的能力都丧失了。
突然间内室里传出少东家的一声怒吼。
我居然不自禁的笑了起来,我没有回头,可是却已猜到大致的情形。
我听到少东家厉声的质问。
这个严悦是谁?是不是严世藩的儿子?
你不是被严世藩那老贼掳入严府的吗?为什么在这样私秘的地方会有严家人的印记?
你到底是被迫还是心甘情愿的?
你回答我。
你回答我。
我靠在门口想,他会解释吗?他会哭泣吗?
啊。
我长长的伸了个懒腰,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等好戏上演。
少东家夺门而出,狂奔而去。
我一直等少东家走远,才转过身走入他的内室。
我看到他赤身裸体,大字形地躺在床上,沉默地躺着。
我来到他的面前,看着他有泪雾的眼,我的心猛地恨起来。
他居然为了那个人哭?
我狠狠地抽了他几巴掌,脱掉自己的裤子,将孽根弄得肿胀,也不管他的菊穴是否润泽过,用力地捅了进去。
他的眼泪马上落了下来。
但他的手却抱住了我的腰。
我发狠地来回抽插着,他的喉咙深底处发出倍感压抑的呻吟声。
我们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下完成了交合。
然后我坐在床头,把他抱在我的怀里,就像从前他被父亲凌辱之后我抱着他,向他忏悔一样。
续篇第五章
杨忠孝,你现在还有勇气去谈一场恋爱吗?
杨忠孝,你现在还有力量去谈一场恋爱吗?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恋爱的话?
这世上有那个男人会把另一个男人看成是他的唯一?
杨忠孝,他倒是真的很爱你,他在海边等了你三天三夜呢。
杨忠孝,他会再回来找你的,他是爱你所以才会在意你身上的印记。
我抱着他喃喃说着,微微笑着。
我都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而他依然和从前一样,不出声,只是伏在我的怀里,听着我的心跳入睡了。
杨忠孝,我在你心里是个不能缺少的依靠吧?
我的这句话令他的身体微颤了一下。
杨忠孝,我们有五年的时间是每天都在一起的吧,前前后后都已经有十年了。那个时候你不过十八岁,而我也不过是十六岁而已。这十年的纠缠你真的能逃得开吗?你看你刚才,连对少东家说'不'的力量都没有,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真的能在这昏暗世间生存下去吗?
他的身体愈发不停的颤抖着。
我抱紧了他。
杨忠孝,为什么要逃离我的身边,难道就因为我姓严?可是你知道吗?这世上除了我还会有谁不在意你的过去?也许你这一辈子都只能活在我的身下了。
我听到他在饮泣。我听到他不甘心却又无力的微语。
不,不是这样的。我不相信,我,我一定能摆脱你。我一定能把过去统统忘记。
我仰头大笑,眼中却有泪放肆的落在他的背上。
杨忠孝,你难道不知道吗?这十年的纠缠早已令你的身体,令你的血液,令你的骨髓,甚至你那微细的汗毛都镂刻着严悦专用的印记。杨忠孝,你逃不掉的,你也摆脱不了。
不,
不,
我一定能摆脱的。
我的心一冷,推开他,跳下床,大步而去。
少东家变得喜怒无常了,老是在钱庄动不动就骂人。我知道是因为他的缘故。
这世俗的眼光,又有谁能免?
少东家的家里来了一位客人,这位客人是从福建来。
少东家呼他为表哥,倒也是位玉树临风,放浪形骸的人。
少东家似乎与这位表哥特别亲近,不但只是与他把酒言欢,甚至将心中烦事也一一向这位表哥诉说。
他那表哥听完后哈哈大笑,拍着少东家的肩笑道:"表弟,你也忒是认真了,这孪童一道,索来在于狎玩,如何能当得真摆得上台面。若是喜欢了,左不过是收在这府中做个伴读,仔细着照顾一下生活,不喜欢啦,就做个厚道的家主翁,与他娶一房妻室,赠些活命的钱财,由他去也就罢了。若你所说之人真是这般勾魂,如此这般也就是了。
那表少爷一席话,令少东家恍然大悟,抚掌称好。
表少爷说完话看了我一眼笑道:表弟,这是你新收的小厮么?
是啊,怎么表哥有兴致么?
倒是个眉目清爽的人。
表哥想要,我让他来服侍就是了。
表少爷点了点头站起来说表弟,我这一路来此,也乏了,且先去休息片刻。
少东家见此,便着我去服侍表少爷。
表少爷倒是个斯文人,回到房中也没有说什么,倒真是倒头便睡。
而我这心里却只是想着少东家会如何对待他。
到了下午,表少爷叫我陪他到街上去转转,买些衣物。
去了那绸庄,表少爷在那定做了十几套不同色,不同款式的衣物,我只一边在旁帮着手。随后他把我叫去,叫绸庄的人也度着我的身材做几件好些的衣裳。
他一边在我身上比划,一边说瞧你这气度,我就知道你必定是那落难的豪门公子,这身小厮的衣服可是有些掩了你的风姿呢。
我淡淡笑了笑。
既已落难,就不该再想那过去的事儿,如今也就是这小厮的打扮适合我。
他看了我一眼,若有所思,然后叫来店家将我的衣物改成小厮常穿的样式,又多做了几套。
这些事做完,表少爷就兴致勃勃去到海边,脱了衣物跳入海中。
看着表少爷自由自在的泳姿,不由想起少东家当日游水的模样,忽然间很是羡慕在海边长大的人。
你也下来吧。
我摇摇头。
你是不是不会?
我笑了,是啊,我什么都会,诗词歌赋,文治武功,甚至那整治人的手段也学得分毫不差,却偏偏不会戏水。
你一定是从北方来的吧。来,我教你。
表少爷从水里出来,拉着我的手入水。
学这种东西,少不得要呛几口水呢。
我淡淡一笑,这有何难?
我的悟性向来很高,表少爷不过教了我三日,便已能像模像样的在水中来回游了。
表少爷看着我的眼光也从原来的俯视变成平等的直视。
第三日的海潮很大很高,表少爷和少东家都开心地带着滑浪板去到海边滑浪。
看着他们在那浪头到来时高高跃起的身姿,我的心也变得宽广舒畅。
表少爷滑过一回浪之后,跑过来叫我滑。
这个我可真不太敢。我真心地说。
没关系,我带着你冲。
你这板是什么东西,居然可以在海中站得稳。
这是我出海捕着那鲸鱼,然后用他们的皮做的。来吧。我教你。
看着那齐人高的大浪,心中涌起一片豪情。
滑就滑吧。
在那海中,大浪冲身,不知翻倒在那巨浪中多少回。但至始至终,表少爷都牢牢紧握我的手,没有让我被那海浪卷去。
我的心蓦然有些感动。
好玩吗?表少爷双眼闪着光问我。
我点点头,真心地笑了。
我教你吧,你学的很快。
好啊。我答着,心里不期然地想像着学成之后紧握着杨忠孝的手,在巨浪中飞翔的情形。
在那一刻,我的心里也似有一道灵光,一点温柔切实的掠过,好像忽然之间懂了些什么。
向他表达爱,与他如平常人般相爱,应该也不是那么难吧?
想到这一点,我对表少爷便是异乎寻常的热情,照顾体贴之周到,令表少爷乐不可支,便日日教我那滑水游泳的本事,只不过半个月之后,这滑水游泳的本事便已突飞猛进了。
而表少爷也准备回福建了。
这是他留在少东家府中的最后一日。
他把我叫到他房中,将那滑板郑重地送给我。
这是你心爱之物呢?
我教了你这些时日,也算是你的师父了吧,师父送些礼物给徒弟也是应该的啊。
谢谢你。
不用客气了,今晚可以陪我入眠吗?
可以。
他看了我一眼说你这小子当真非常人可比。日后定会大有出息。
我微微一笑道,我不想有什么出息,只想真正的好好的生活。
你喜欢在上还是在下?
在上。
也行啊。不过,你做一回上,我也要做一回上。
那好啊,今夜就与你好好比试一下那床上功夫,看看谁更了得。
这场比试我输得很惨,惨不忍睹。
续篇第六章
其实这十年之中,我除了杨忠孝,也曾把那家中的小厮拿来泻火,只是从来都是我做主,从来没有想过别人究竟该如何。
和表少爷纠缠了一夜,方知这风流一道我原是一窍不通。
从前的我,虽有温柔之心,却没有温柔之举。
我不懂如何温柔的爱他,体贴他。
或许是因为父亲的缘故吧?
父亲从来没有教会我该如何温柔地对待一个玩物。
父亲喜欢玩刺激,疯狂的性爱游戏,在他手下被虐待致死的挛童数之不尽。
对杨忠孝,父亲是变本加厉。
他能活着,我都觉得是天赐奇迹。
每次看到他被拖进房扔在地上,
每次看到他双眼冰冷的从地上爬起来,
我的心就颤,我的手就抖。
我真的很怕他。
怕他眼里的冷。
怕他那一身刚骨。
怕得根本不敢用温柔手段面对他。
怕他以为我软弱。
怕他以为我可欺。
我宁愿他恨我,也不愿他鄙视我。
所以,我也在他身上施加狠辣手段。
我看着他流泪,我看着他在地上翻滚,我看着他在我面前呕血。
我的心很痛,但我的手却更狠。
用温柔手段?那如何还能用温柔手段?
那样的举止在梦里都觉得太可笑,太不可思议。
如何能在父亲折磨他之后,儿子又温柔地对待他?
而且他,似乎也不敢相信我的温柔。
我不是没有试过温柔对他的,可是换来的,只是他惊疑的眼神。
久而久之,我都忘记了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原来是可以这样温柔的。
如果从现在开始我温柔地对待他,或许我们还有重新开始的可能吧?
表少爷心情舒畅地起身穿衣。
表少爷。
我叫着他。
他回头。
我双膝一软跪在他的面前。
若是在从前,我是万万不肯跪的。
但现在的我,如同在黑暗中寻得一丝光明,一定要抓紧它。
所以我长跪在地。
表少爷疑惑地看着我。
表少爷可否再留些时日?
我真切地问。
怎么?
我想请表少爷把这撩人的手段也尽数教与我。
啊?表少爷很是愣了一会,方问为何?
只是想在日后如表少爷一般能令心爱的人得尝快乐和幸福。
哈哈哈。
哦?原来你有心上人啦?可是昨夜所为并非男女相悦之道。
我的爱人也是男子。
表少爷的眼里掠过一丝讶异。
表少爷,请你务必教我。
你这小子好生有趣,只是本少爷已来了些时日,确实要回去了。
求求表少爷。
其实这风流本事,也是要靠悟性,最重要的是要放得下。
放得下?
我不解地看着他。
比如那贞节妇人,平日里百般庄重,若在行此情事之时亦不改庄重之礼,难免无趣,又比如家主翁想要那身边小厮泻火,若那小厮自以为是下人,做起事来战战兢兢,自然也是扫兴。若想得趣,必得放下身段,抛却矜持方能入味。
表少爷看了我一眼,坐下来为我解说。
但求表少爷详细教来才好。
我央求他。
表少爷看了我一眼,从他那行李箱中拿出一本书递与我。
我翻开一看,原来尽是那风流嬉戏的招式。
这些东西,在那书局之中都有,只是平日官府查得紧,都是私下相授的,若是你有兴趣,可到书局去搜寻。
谢谢表少爷。
我紧捧着书站了起来
表少爷又从箱中拿出一张银票递给我说,这是一张五百两的银票,你且收着,将来可以做些小买卖,我这人行走四方,向来是留精不留情,你收了这银票,从此便是陌路罢了。
我点点头,对表少爷干脆的作风倒是十分欣赏。
我帮表少爷拿了行礼出到大堂,少东家一脸愁容地走了进来。
表弟,你怎么啦?
哎。哥哥风流快活,全不知弟弟的苦。
少东家看着表少爷怨道。
弟弟有何难事?
表少爷打趣道。
月前听了哥哥的话,想着好生与他相处便是,怎知好说歹说,那人就是一脸惊惶,一身的愁容,躲躲闪闪,真是有些乏味,但又于心不甘,昨日弟弟一时情急,伤了他,今日怕他有事早早过去,怎知那人、那人却早已不知去向。
我赫然盯着少东家,把表少爷的行李箱一扔,疾冲出去。
杨忠孝。
杨忠孝。
杨忠孝。
我冲到他的家,冲进内室,只见室内一片凌乱,甚至床上还有那血迹,床下还有一方火铲。
我握着火铲,惊骇不已。
昨夜,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身后传来少东家震怒的声音。
你给我听着,要是他有什么事,我要你一家来培葬。
我赫然回首,狠狠一巴掌打在少东家的脸上,厉声喝。
少东家的眼里燃着怒火,可是慑于我的威力又不敢发作。
你说的是杨忠孝吗?真的是杨忠孝吗?
表少爷却一脸急切的问我。
我重重点头。
表少爷竟然大喜叫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正要找他呢。
你是谁,你为何要找他?
我一惊,本能地防备着表少爷。
且不说了,快快着人去找,总之你放心,我不会害他的。
表少爷说。
我看了表少爷一眼,奔了出去。
这个海边的城镇并不大,要找一个在大热天里穿着厚厚的衣服的男子还是很好找。
他在海边,穿着厚厚的衣服,跪坐在海水里。头发凌乱,面色雪白,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
忠孝,杨忠孝——
我小心奕奕地来到他的面前,轻声唤着他。
他看着我,久久地看着我,忽然痴笑一声,缓缓举起右手,缓缓在我眼前摊开他的右手。
那手掌上赫然是一块人皮,那人皮上'严悦专用'四个字是那么刺眼的呈现在我面前。我疾速地分开他的双腿,看过去,只见他私秘处那一片血肉已被那海水冲刷得一片白森森。
我的胃顿时剧烈痉挛抽搐着,脸上冷汗立下。
昨夜,昨夜?
天堂与地狱原来真的只在一线之间。
只是昨夜我在天堂,他却身陷地狱。
严悦,我真的不,不行了,我真的没有力量再存活在这世上了,严悦,我想死,可是我连死的力气都丧失了,严悦,你帮我一把,你带我,你带我走吧。
我的泪夺眶而出,把他拉起来紧紧抱着他——
可是就在我站起来的那一刹,我仿佛听到一声怒吼,仿佛又听到惊叫不可的声音,然后就感到肋间一痛。
我的头一昏,脚步踉跄,向海里滑去。
只是本能的,我紧紧抱住了他,紧紧抱住了他。
海水温暖的包围了我们。
终篇:天净沙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看到的是那椰林树影,海青沙幼,阳光普照,暖风醉人,但这一切都比不上看到他趴在我身边安睡,而自己的手还牢牢地抱着他的腰。
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很欣慰在那狂涛巨浪之中,在那生死刹间的时刻我没有放弃他,而他是不是也没有放弃我?
我们在生死面前是不是本能地选择了互相依靠?
他安睡的脸庞有着前所未有的轻松表情,是不是以为自己已经死去,终于可以一了百了卸下满身的苦痛和耻辱了?
好在是在这天之尽头的地方,常年温暖,太阳早就把我们一身的湿衣都晒干了,若是在北方,只怕已冻死了好几回。
我缓缓坐起来,伸长懒腰深呼吸,好好的享受了一会暧风骄阳,然后把双手后往后一撑,才发现自己的左肋间还插着一把匕首,我小心的封闭了匕首周围的穴道,把匕首拔了出来。
这是少东家随身携带的匕首。
不是决意要将他当做玩物的吗?为什么面对面时又会那么愤怒疯狂?如果这也算是爱,那这种爱和从前的虐待也没有什么不同吧?
我看着仍安睡的他,抬头看看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原来我们被那狂涛巨浪卷到了一个海湾里,前面是高山,山的两边分别没入海中,而中间则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如一弯弦月的沙滩。
我看着前面的高山,决定先到山上去采些治伤的草药,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食物裹腹。
待我摘了无数的瓜果和草药从山上下到山脚的时候,就看到了已站在海边沙滩上的他。
我看到他缓缓的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
一件,
二件,
三件,
天啊,他居然穿了十二件长衫在身上!我虽然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仍然忍不住笑了。
这天之尽头的地方四季皆热,有谁会穿那厚厚的狐裘?只怕稍微厚些的衣服都有没人穿,自然也没有人缝来卖。
我看到他将衣物尽数脱光,又将那长发理顺,伸开双臂,静静地仰望长天。
海风温柔地吹拂着他的发,太阳温暖地照射着他的身,他是不是以为自己到了天堂了,在接受那仙风神光的沐浴?
要不要过去把他的梦叫醒?
我想着,暗暗叹息。
他忽然一个趔趄,向后退了一步,坐在了地上,在那一刻,我看到他的身体在颤抖。
我大步奔过去,看到他的私密处那白森森的肉开始流血。
是痛,令他醒悟到自己仍然活在这昏暗世间的吧?
我把他推倒,用嘴把草药嚼碎,然后吐出来敷在他的伤口上,再撕了一些布条帮他包扎好。
他把头扭过一边,紧闭着双眼没有看严悦。我轻叹一声,拿来一件长衫盖在他身上,然后在沙滩上捡了一个很大的缺了一边的贝壳,再找来一些石头和枯枝,又用匕首钻木取火,将打了两个椰子把汁液倒入贝壳里,然后把草药放入其中去煮,煮开了,他把火踩灭,待药水凉些,便拿来给他喝。
他穿好衣服坐起来默默看了我一眼,接过贝壳喝了一半又递回给我,我笑了笑,拿过来将药水一饮而尽。
我看看日头,已快正午,再看看自己和他身上都有伤,想来一时也回不去,便嚼了些草药敷在自己的肋间,也同样用布条扎好,便健步如飞地奔上山去了。
过了些许时候,只见那山间有数棵大树相继呼啸而下,随后我也飞身下来,将那些个树杆和树枝分开,然后运气使力,将其中四根粗杆打桩入地,又搭了几根树杆上去做那屋顶。
他静静看着我,缓缓的走过去,将自己那些衣服绑在一起围着四根树桩。
我的脸上荡漾着笑容。
忠孝,也扔两件衣服上来遮顶吧。
他缓缓仰头看了我好一会摇摇头。
不,我不要封闭的房子。
也好,不用遮了,晚上可以一起看星星。
我跳下来,又上山去了。
晚上,我抱着他坐在沙滩上看星星,我们身边烧着一堆火,就好像当年在严府时天天晚上靠在床头抱着他一样。
这于我已经成为习惯,抱着他,轻声细雨地向他忏悔,那一刻我的心却是温柔而喜悦的。
从前是不得已,现在的他是完全可以把我推开,坐在火的另一边啊,可是当我伸开双手揽住他的腰的时候,他依然如从前那样温驯的伏在我的怀里,他?他是习惯了我的拥抱还是因为长久的虐待形成的反射性的顺从?
真希望他能亲口对我说,严悦,你的怀好温暖,是我一生的依靠。
他会说吗?
我们就这样静静的坐在星光下,互相听着对方的心跳,渡过了这一夜。
我们在海湾的日子过的很有规律。
早晨起来的时候,我会到海里抓些海鱼或者海蟹,然后带着他爬到山中溪水潭,在水边支着火煮鱼或者海蟹。这时候,杨忠孝就会去摘些野果,一起吃早餐。
吃完早餐我会在溪水边练一会武,而他通常都会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头上的蓝天,远处的碧海,时不时用匕首削点野果子吃。
练完武功,我会到山中采摘草药或者打野兔,他则会捡些枯木然后一起下山。
到了沙滩上,我会帮他打下几个椰青劈开来给他喝,他也总是无声的接过,他从来没有反抗过我,如果放在这在少东家面前,这样千依百顺的人儿应该是少东家求之不得的吧,可是于我——
哎。
每当想到这一点就深感郁闷,而解决郁闷最好的方法就是将自己脱得一丝不挂跃入海中尽情畅泳。
真正的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如果真的没有牵挂是不是很逍遥洒脱?可是我就做不到,我父亲一生虽然罪大恶极,可是他却在我心里打下永远也脱不掉的人生烙印。
什么出世?
什么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什么轻轻地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都是放屁。
人生在世就应当把酒当歌,纵情欢乐,才不枉来这人世一趟。这人世间纵是污秽,也是滋味入骨入心的污秽。悦儿,你知道吗?这就如同那男人的淫窍,是多么污秽的地方,可是偏就是这一道淫窍,抚之销魂,用之入味,那紧夹慢抽之间丧了多少英雄的胆,豪杰的魂,真正是风萧萧兮淫水暖,壮士一插兮乐不返。
哎,有时候回想起父亲的妙语,心底里仍然忍不住要佩服他。这样的人,也活该能权倾天下,视天下如刍狗吧?
当我在水中畅游之时,他则会支起架子烧些海水煮点盐贮起来晚上煮菜,然后就会把我打到的兔子架在支架上烧烤,等我游完泳了,就上来一起吃午餐。
下午的时候他一般都会小睡一会,虽然他外在的伤已慢慢好了,但是他整个人的精力早已不能与年少时相比,所以到了中午必定要小休一会才能缓和过来。
通常这个时候是我最幸福的时候,因为我可以在旁边全身心的静静地看着他。
我们之间很少说话,即使有,也不过是走吧,吃吧,饱了没有?要不要水果?早上有些凉,穿多件衣服吧这样的话。
但我的心很安宁喜悦,他,他是不是也是这样?
天净沙:杨忠孝自白
我的心没有了往日的悲哀。
这是我醒来的时候第一个感觉。
当我倒入海中的那一刹,我以为我解脱了。
可是严悦却不肯放弃我,他抱着我,拖着我,拚命朝海岸边游去。
我想说放了我吧,放了我吧。
可是我无力话语。
那浪头一浪又一浪地打过来,不论怎么样,严悦都紧紧抓着我。
他的手那么有力,他的声音那么有力。
杨忠孝,你不能死!
杨忠孝,我还要爱你!
杨忠孝,我们还要在一起!
我的身体在冰冷的海水里竟然有一丝暖。
我本能的与严悦一起向海岸线游去。
我用尽了我最后一点力量。
终于,
看到了太阳。
我虚脱了,但心里有一丝安慰。
在那狂涛巨浪中没有死去的我,当发现自己仍然活着时候,心情已没有往日的悲哀,死都死过一次了,还要怎么悲哀呢?
而这椰林树影,海青沙幼,阳光普照,暖风醉人的海湾,没有闲杂人等到来的宁静海湾更让我感到安慰。
看着他,看着严悦那总是掩不住喜悦的脸,我只能陷入无语中。
严悦到这之后从来没有提起过从前的事,仿佛从前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只是用那温柔的手段照顾着我,对于我来说,严悦在过去的岁月里是我在绝境中唯一能抓住的依靠,而现在似乎也是一个不可或缺的依靠。
严悦在这海湾里所表现出来的温柔是过去从来没有过的,有时候我看着他欢快地冲入海中的背影都忍不住怀疑是在梦中。
我的心也在这自然美景和严悦的温柔中变得平静,我好希望能一辈子留在这里,留在这桃源世外。
过去,于我,是个不敢回首,不能回首的恶梦。
如果能永远留在这里,我甚至会考虑和严悦好好地爱一回。
可是严悦却不是这样想。
当有一天他看到我越来越清澈的眼睛时,他忽然觉得不安。
他对我说:忠孝,你好像在慢慢成长,在慢慢地蜕变,在脱壳化蝶。
是吗?我在慢慢成长?我还可以成长吗?从十八岁那年成为他们父子手中的玩物,我的心就死了吧?我的翅膀就已经被折断了吧?我的人生,我的灵魂就停顿了吧?
可是严悦却在说出这句话之后沉默了,他在有所思。
他所思为何?
难道他不想看到我变得平静吗?
难道他不想看到我笑吗?
难道他?
想到这,我不敢再想下去,我害怕极了。
我怕严悦会恼羞成怒。
我怕严悦会重用那残忍手段。
严世藩加诸在我身上的手段,我只觉得身痛,我可以忍,甚至可以麻木。
可是,若是严悦也把那手段加诸在我的身上,我总是会变得很伤心,伤心,我总是会厉厉的哭泣。
他难道不知道他是我在这昏暗世间支持着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吗?
虽然他是严世藩的儿子,可是却也是我在这人世间寻着的唯一亮光。
虽然是那么没有选择的选择。
可是也总是好过没有。
谁会无缘无故放弃自己的生命呢?
更何况我还有心愿末了。
想来也是荒唐,是他支持着我活下去,可是我活下去却只是为了要看到他们严家灭亡。
如果说我面对严世藩的骇人手段不惊不恐惧那绝对是假的。
纵使我在当时能忍,可是事后也总会吓出一身又一身的冷汗,生了一身又一身的后怕。
那个时候,我最盼望的是他能马上出现在我的面前,马上把我抱住,让我感受到他的体温,让我在他的怀里驱走恐惧。
但恐惧在不知不觉间深刻于心。
有的时候,看着他的双眼温柔地望着我,看着他的手温柔地伸过来,我的心,我的身体都会本能的颤抖。
所以我穿很多很多的衣服,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的软弱。
更不想让他真的视我如玩物。
我是杨忠孝。
我不是玩物。
现在,他说我会脱壳化蝶,然后我看着他的眼神变得不安,而且有一丝阴冷掠过。
我的背脊已经不知不觉在发凉。
忠孝,过来吃晚饭吧。
他在叫我,我回望着他。
说是晚饭,其实只是他从海里捞起的几条海鱼。
我恍忽地看着他。
忠孝,你过来。
他的声音已经有些严厉了。
我却不想过去。
来到这个地方,我不想再令自己怕他。
杨忠孝,我叫你,你怎么不听?
他脸上有怒意,向我奔过来,抓紧我的臂膀。
我想说话,我想说你不要再这样对我,可是我说不出来。我看着他的眼神,本能地想挣脱他,逃离他。
他大吼,将我拖向火堆旁。
他很有力,我挣不过他。
他把我扔在火堆旁,我想爬起来,他却牢牢地把我压在了沙堆上。
他的眼又显出狼一般的光。
我的心在颤,可是我不能再害怕他。
如果我总是这样的怕他,我就永远也不能生活在阳光之下了。
我直视着他。
他看来极恼怒。
杨忠孝,怎么,你以为你来到这个荒无人烟的小岛上还能逃离我身边吗?你别做梦!
放开我。
我终于叫出声。
我看到他在冷笑。
放开你?你老老实实的听我的话,我就放开你。
要我老老实实地听他的话?还想让我承受那种非人的折磨而不出声吗?
他见我不说话,突然用力压住我的脖子,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杨忠孝,以后都不准逃离我的身边,你听到没有?
我听着他的话,更伤感,开始挣扎。
他开始打我,用手打,用脚踢。
我想如果他手上有鞭子的话,他一定会像从前在严府那样用鞭子抽我。
从前我无法反抗,因为我手脚都上了镣铐。
但现在不同了。
我反抗了,可是却只能悲哀的发现,我的生命,我的身体真的早就停止成长了。
我不再是从前那个可以骑着烈马踏府的杨忠孝,甚至连从前一分模样都不似了。
我的反抗招来他狂怒的报复,他的爆烈性子倒是一点不输给他的禽兽父亲。
在这个海岛,在这个海青沙幼,椰林树影,暖风习习,阳光普照的海岛上,他扒光了我的衣服,强行进入了我那干瘦的身体。
在从前,每当他狂怒的时候,他总是会这样惩罚我。
尤其是在我被他父亲肆意玩弄过后。
他不但会鞭打我,更会不顾我的死活侵入我的身体。
那时候,我总是会神智不清。
我能活到现在,真的是个奇迹。
但今天,我却在那烈烈的痛楚下大笑起来。
我清醒极了。
我以为他会更加的狂怒,可是令我吃惊的是,他竟然放开了我,转身扑向了海里。
终篇第三章
这个令父亲也怕的人,一旦成长会变成怎么样的人?自己根本没有能力把握他吧?
听着他的笑声,我的头好痛,我最怕的就是他脱壳化蝶,这样的他,我没有办法把握。
不行,不可以让他离开我的掌握。绝对不可以。
一旦成长之后选择离开,再面对时,自己不过就是对方的仇家了,纵使没有复仇之心,只怕也会形同陌路吧?
自己万里追寻,不是为了重回起点。
我脑海快速运转,我必须想一个既能掌控他,又不会令他受到伤害的办法。
所以,我放弃了像从前那样对待他。
我遏制住了我体内的暴烈。
我冲向海里,海水令我的头脑清醒。
我来回游了几圈,走向海岸。
看到他,慢慢地在一件又一件地穿衣服。
我的心一动,忽然想知道他会如何应对我的温柔。
我的暴烈他会反抗,那我的温柔呢?
忠孝,来,我教你游泳吧。来,下来吧,海水很温暖呢。
我站在海水中,阳光照耀着我的身体,灿烂地笑着对他说。
他没有动,只是抬头疑惑地看着我。
忠孝,下来吧,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啊,难道你都不敢脱掉衣服下来吗?
我的眼睛里有着挑战之色,我知道内心深处的杨忠孝依然是骄傲的。
忠孝,你不想尝试一下在温暖的海水里包围着的惬意轻松吗?
忠孝,你刚才拚命反抗我,也是不想再受制于我吧?可是你如果连海都不敢下,你又如何能反抗我呢?
这句话显然打动了他,他站了起来,重新脱下衣服,走入海中。
我伸出手,等待着他。
我带着他,游向深海。
我在海中抱着他,可是我并没有教他游泳,而是将自己的唇印在他的唇上。他想躲避,可是人在海中如何能躲?
他有些惊惶。
忠孝,相信我。我想好好的爱你,我想以正常的方式去爱你。
忠孝,我不会丢下你,我只是想吻你,想在这温暖的海水中吻你。
忠孝,相信我吧,抱紧我,我会让你感受到真正的吻。
我放开双手捧着他的脸,他只能用自己的双手将自己紧紧挂在我的脖子上。
那在暖暖的海水里肌肤相亲的感觉是多么的令人心荡神摇啊。可是我却只能将心底深处燃烧的欲火压制住。
我轻轻地吻着他的唇,轻轻地顶开他的齿,轻轻地将自己温热的舌头伸入对方的口腔之中。
这样的温柔我从前从来没有给过他。
若不是与表少爷一夜风流,我也不会茅塞顿开。
虽然我的吻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可是在海中那不着天,不着地的情景,还是令他的眼神充满无力感和被迫感。
这感觉越来越强的时候,他的手也禁不住的滑落。
我马上紧紧拉住他,他也本能的更紧的抱住我,把头伏在我的肩上。
我的心笑开了花,带着他游得更远了。
在那更远的海里,我踩着水,把他的双腿提到我的腰间,他的长发飘散在海里,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我的手轻抚他的股臀,我感觉到那贴身的身体的颤抖。我想起那天晚上,表少爷的手段,那种感觉真是令人回味无穷。
而且那天晚上表少爷还曾经说过一句话。那句话我一直谨记在心。
表少爷说莫管这天下多尊贵,多矜持的人,只要这情事一途把他拔弄得要死要活,销魂夺魄,他就会乖乖的听你差遣,心甘情愿,九死不悔。正正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我也曾经问过我的母亲,问她既然父亲是那灭族的仇人,为何不远离他?
母亲看了我很久,才缓缓的,轻轻的对我说,悦儿,对一个女人而言,这世上的男子没有不坏的,只有更坏的。母亲只要还想活下去,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也不外如是。
母亲在父亲纵多的姬妾之中,是唯一可以自行独立生活的人。相对于其他姬妾挛童悲惨的命运,父亲于母亲可说是相当的仁厚。
是不是只要温柔相待,那怕从前是被迫顺从,到最后也会甘心顺从?即使没有爱,但也如那打上铁掌的野马,最后只能驯服的跟随着主人而去?
就算不能得到他的爱,我也要得到他的身。
他永远都会是我的,但是我当然会改变我的作风和手段。
我在海水里轻吻着他的肩,他的锁骨,他的喉结。
我的手在水中轻抚着他的背,他的臀,他的私处。
我听到他喉咙里发出的暗哑的呻吟。
忠孝,叫出来吧,这里没有别人,只有我和你。叫出来吧,放开心胸,叫出来吧。
我喃喃说着,并着两指探入他的菊穴。
他的身体一紧,将我的手指紧裹。
我的手指在他的菊穴里探寻,我的声音在撩动他的心。
忠孝,我爱你,我爱你,我最爱你,我只爱你。忠孝,我一定好好的待你。忠孝,你叫出来吧,我想听你的叫声。我真的好想听。忠孝,如果你不叫,我不会走的。你知道我武功比你好,我的身体比你强,我可以留在水里很久很久,忠孝,如果你不叫,我就不上岸,在这不着天不着地的海里,忠孝,你真的不怕吗?你不怕突然一下我松开手,你就被这碧蓝的海水吞没了吗?
我用最温柔的声音威逼利诱着。
他的身体持续微颤着,心跳蓦然加快。这样肌肤相亲真好,可以真切地感受到他的内心。
我狂喜,手指在他的菊穴深处寻着了那淫窃的所在,有节律的刮搔着。
嗬。
嗬。
啊。
他的身体不可遏止的激颤起来。他的喉咙不可遏止的呻吟起来。
那杨小儿是天生的淫物。
我记得父亲曾这样断言。
我深信不疑。
男人的欲望是无法自我控制的。
我也记得表少爷这样断言。
我更深信不疑。
今天,我就要在这碧波荡漾的深海里,暖海里将你的本性彻底激发释放出来。
杨忠孝。
我的肉棒火热的膨胀,直顶着他的菊穴。
我的双手用力将他的屁股扒开,然后将他的身体向下放,慢慢地包含住了我的整根肉棒。
我这根肉棒,倒是长得比父亲还要好。
父亲也曾经得意地说我儿倒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我是坚信的。
你这东西一般男儿女儿还真是受用不起呢,真是天生异物。
表少爷也曾极羡慕的揉搓着它说。
面对表少爷,我是骄傲的。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咬着牙咝咝有声,我知道他在强忍痛楚。
但是我已经很温柔,应该不会太痛,这样的反应更多的是他的心魔在作怪吧?
忠孝,放松,放松,一回就好,一回就入佳境了。
我温柔地安慰着他。
在暖海里温柔地抽插着他的菊穴,渐渐的,他的身体松软地伏在我的身上,喉咙里时不时发出那低回婉转的呻吟声。
如梦,如醇酒,令人醉。
哎——呀——
真希望能永远这样啊。
我在心里默念着肉棒进出他的菊穴的次数,一边缓缓在水中旋转,游荡。
我计算着大约有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我的肉棒终于控制不住那激情奔涌直下,狠狠地冲射到他的菊穴深处。
而他,早就瘫软在我的怀里。
我抱着他向海岸游去,上到沙滩上,我听到他无力的低语。
放开我,放我下来。
还不等他挣扎,我已放开他。他整个人蜷缩在沙滩上,疲倦的睡了。
杨忠孝自白之二
我无力地趴在沙滩上,可是我的心还在颤抖。
我不知道原来和严悦做爱会是这么的好。
这是从前的十年里我从没有得到过的温柔。
从始至终,我都不认为自己是个挛童,可是我的名声太响,天下人都知道那杨家小儿曾经是个连狗都玩过的玩物。
在我离开严府走向塞外的旅途之中,我曾见过无数人用一种贪婪的,猎奇的,甚至变态的疯狂兴奋表情诉说着我的惨痛。
对于他们而言,我的惨痛却格外的有一种情色诱惑的旖旎。
从那时起我就明白我再也没有爱人的权力,也没有被爱的空间。
我,只不过是个天下人的玩物而已。
真的很讽刺,唯一不把我当玩物的人,是那个把我变成玩物的人的儿子。
严世藩。
严悦。
遇到少东家,我确实曾经心动,我确实以为有机会重新开始我的人生。
可是当少东家说要在海滩等着我的时候,我竟然没有一丝的喜悦,甚至没有一丝的欲望去找他,去看他。
生对于我来说是那么的无力,爱对于我来说,也是如此的无力。
我的生命里已经装不了任何人任何事了。
我听他说少东家在海边等了我三天,可是我依然没有感觉。
反倒是他竟然会陪着少东家来到我面前,令我有些措手不及。
不知道他要来做什么?
我一直南逃,就是为了避开他,可是他还是来到了我的面前。
在少东家抱起我的那一刹,我本能望向他,希望他能救我。
可是他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他,怎么可以这样?
我连生气也是这样的无力,只是觉得心好哀伤。
我无法面对一个陌生的男人,真的无法。
我的过去,我的从前,都是那么的不堪入目,我不想再有别的人来揭开它。
那会是一种血淋淋的痛。
少东家气咻咻地走了,他却进来了。
我的心反而有一丝侥幸和安慰。
我的过去,我的从前,只有他知道就可以了。
别的人,我不认为还会有别的人会爱我。
虽然我也不相信严悦真的爱我。
即使少东家真的爱我,他也无法容忍我身上残留的严家的印记。
他在我的面前变得疯狂,他扒下我的裤子,拿着匕首要将那块皮剥下来。
为什么所有人都是这样的残忍?严世藩是恶人,是禽兽,他的残忍是能预料到的,可是为什么那个口口声声说爱我的少东家也会那样的残忍?
难道这世间人人如此吗?难道是我看错了这人世间吗?
难道是我生错了时空,来到了一个满是禽兽的世界?
在那一刻,我甚至都有点原谅严悦了。
在那个时刻,我只是凄厉地哭着,凄厉地叫着严悦的名字。
严悦。
严悦。
在那一刻,我的脑海里只闪过严悦这两个字,可是我已经不知道为什么要叫他,我也不知道叫了他会有什么后果。
我的叫声把少东家吓怕了,他将那块血淋淋的皮摔在我的脸上,跑了。
我离开了家,那是我的家吗?
我向海边走去,爬去。
在心里只是不停地叫着严悦,严悦。
我无力地跪在海水里。
我连死都没有力量了。
严悦,为什么不来?严悦,来帮我啊,快来帮我解脱。
他来了,他抱着我摔到海里。
在那一刻,我是轻松的。
但是为什么这个天总是不让我死去,为什么总是要为难我,总是要我挣扎地活着?
严悦,
严悦他也只会为难我。
他把我抱到水里,在那不着天不着地的恐慌中让我得到快感,让我体味到愉悦。
可是这样的结果只会让我更难堪啊。
我头一秒钟还在反抗,后一秒却就被严悦玩弄于股掌之中。
我的人生难道要永远被迫的悬在那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虚无之中吗?
难道我永远也逃不脱他们严家人的掌控吗?
这种想法渐渐迫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只能再次地疏远他。
他却变得更加的温柔体贴。
可是我总是怕他突然会变脸。
又一个夜晚来临了,我吃完晚餐,感觉已经很累了,可是严悦似乎仍然非常精神,他要我跟他去海边沙滩上散步。
忠孝,我们去散散步吧。
散步?我累了,你自己去吧。
我缓缓地说。
走一走吧,我想跟你说说话。
严悦,我真的——
他走过来掩住我的嘴,不再管我同不同意,就拉着我的手走了。
晚上的风还是有点凉的,我走着走着就觉得身子有点冷,不由得缩了缩,他看在眼里就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我披上。
你不穿吗?
我看着他缓缓道。
这里只有我和你两个人,你不愿放开那束缚,那就由我来放开。
我停下脚步。
他长吸一口气看着我。
忠孝,我们的相识本是个错误,又用一种错误的方式相处,可是我不想我们之间在错误中结束。忠孝,我想好好爱你,真的想好好的爱你。忠孝,以后每天晚上我都会吻你才去睡,每天早上醒来之前也要吻你来道早安。
严悦,我记得你在我身上刺字的时候曾说过一句话。
我久久地看着他,终于开了口。
就算禽兽不如,难道就没有活下去的权利吗?
他喃喃地念着,疑惑地看着我。
可是严悦,虽然是你叫我活下去,也不代表我就要永远地活在你们严家人的掌控之下。
我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可是听在他的耳朵里,却令他变了脸色。
忠孝,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一直认为我只是在掌控你吗?
我缓缓站定,遥望前方漆黑的夜色,喃喃念着一首小曲儿。
枯藤老树昏鸦,小轿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这是元朝马致远所写的曲《天净沙》,我念着曲,心在隐隐的痛。
断肠人在天涯。
断肠人在天涯。
杨忠孝,你是要报复我吗?
他喃喃说着,眼里有着深深的负罪和痛苦。
我们都深陷在受罪和负罪的罪恶感之中,这样的我们能幸福吗?
我没有报复谁。
我淡淡地说。
啪。
他的手毫不留情的打在我的脸上,他的脸痛苦得扭曲。
他对我啊,在情绪激动的时候,永远都只会使用暴力。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刚刚还说要温柔的对待我呢,转眼却又用上了暴力。
我淡淡笑了笑,朝前面走去。
海潮声此起彼伏,走在海边的我,第一次真正感到心灵深处有一丝轻松感觉。
也许,我真的能忘记过去,重新开始我的人生吧。
终篇第五章
我悲哀的坐在海边,昨夜他的话深深的刺伤了我。
原来在他的心里,我和我那禽兽一般的父亲没有两样。
我是那么的爱他,他居然只当我是禽兽。
海鸟在我的头上盘旋,我抬起头看向远方。
海的远处,看到船帆。
我呆呆望着,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这是我们离开这封闭海湾的好机会。
现在的我宁愿一生一世也不离开这个地方。
我好怕回到那红尘俗世,他会更加的远离我。
在这里,他还必须依赖我。
可是那船帆却越来越清晰,大船也越来越近,竟然是向这海湾方向驶来的。
船越开越快,已快到岸边,我猝然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从船头跃起,竟施展那登萍浮水的功夫直向岸边掠来。
身影落处,是表少爷欢天喜地的脸。
终于找到你们啦。
我茫然看着表少爷,看着他兴奋地奔过来拥抱着我。
自从你们坠海,我就派人四处潜水找你们,可是找不到你们的尸体,我想你们一定还没有死,所以就马上出海找你们,真是老天有眼,终于让我找到你们啦。
我无语。
杨公子在吗?严悦,他一定是和你在一起的吧,他一定也没有死吧?
没有,他就在后面的小屋里,我带你去。
我说着话,返身向小屋走去。
我带着表少爷来见他,他的眼里也没有即将离开海湾的喜悦。
可是,终究还是要走的。
我和他都没有拒绝。
临走之前,他放火烧了那间小屋,可是却又抓了一把灰放在一个香囊里。
我看着他的举动,心中有些许安慰。
表少爷带着我们离开了海湾,乘船前往福州。那个时候才知道表少爷到底是谁。
原来他姓李,单名一个'镇'字,他的母亲李夫人沈氏便是被严嵩害死的锦衣卫沈练的亲妹妹。
当年长兄被害,传到福州之时李夫人沈氏是日夜担忧,天天以泪洗面,后来见长嫂携唯一活着的侄儿沈荃来投靠,顿时是惊喜交加,着意安抚,因为自己没有未婚的女儿,李夫人沈氏甚至将如夫人房中的两个女儿统统嫁与沈荃,指望着能为沈家开枝散叶。
沈荃在福州定居之后,就在家中盖了一座报恩堂,专门供奉杨忠孝。
而李夫人沈氏更加对杨忠孝为他沈家留下血脉感激不尽,但是在严氏父子权倾天下的时期他们也是无可奈何,再加上关山路远,信息不畅,如何救得了人?但是自从听说严氏父子倒台,李夫人沈氏便叫儿子着力打听杨忠孝的下落,要报恩于他。
明代东南沿海一带经济发达,福建地区的男人多数出海营商,所以家中事物皆有赖于女人调度掌管,尤其是像李镇这样的世族大家,母亲的话绝对是一言九鼎。
所以这么多年来李镇四海游历其中的目的之一也是要找寻杨忠孝。
我在知道这些事情之后,心中不知有多苦涩,终于有一个人愿意为他提供一个温暖,没有歧视,不会受伤的环境给他生存了。
那么我又该怎么办?对于沈荃,对于他们李家,杨忠孝是他们的恩人。
而我,却是沈家杀父仇人的儿子。
他们能容得了我吗?
难道这一去竟然就是我和他分离的时刻?
对了,我在表弟那里还发现这个东西。
表少爷拿出忠孝给我的那个放着房契,银票,田产的锦盒放在我和忠孝的面前。
想不到你们原来很有钱。
表少爷笑着打开锦盒,里面只剩下一张写着二十万两的银票。
嗯?我疑惑地看着表少爷。
这里面本来还有房契和田契的,我派人到塞外帮你们卖掉了,另外——
表少爷看了一眼忠孝说:我那个表弟知道对不起恩公,所以特意给了五千两银子来赔罪,倒不是耍钱的意思,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心意,家里唯一有的就是银子啦。还请恩公担待一下。总共就是二十万两。现在送回给你们,有了这笔钱,可以好好的过一辈子了。
一辈子?是谁的一辈子?我的,还是他的,或者是我和他的?
我暗暗叹息,瞄了他一眼。
他似乎根本没有听到表少爷讲什么,只是沉静地坐着。
恩公,我已经飞鸽传书到福州,我相信他们一定等得心急如焚。都想好好报答恩公的再造之恩。
我不由得苦笑,心急如焚?是急着要向他报恩还是向我报仇?
恩公——
他突然站起来木无表情地说:不要唤我恩公,我也不想要你们报什么恩,我只想静静地活下去而已。
表少爷愣了一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船很快到达福州,我们从码头上岸时,已经有三顶轿子在码头上等候。
李镇很细心地照顾他上轿,然后才看我有没有上轿,我当然上了,没有必要像个傻瓜一样看着他们。
轿夫走了大约一个时辰才停下来,我下来的时候,又看到李镇殷勤的扶着他下轿。
我的心是越来越郁闷。
当我跨进那金碧辉煌的府门,恍惚间还以为重回家中。
但是很奇怪里面并没有人。
这是我母亲特意为两位准备的宅第,自那日杨公子说要静静过日子之后,我就飞鸽传书过来,母亲知道了杨公子的心意,是以也决定不打扰杨公子的清静,专门在此替杨公子选了一个清静的居所。日后杨公子有何事需要帮忙,尽管说。我们每日都会派仆役过来服侍公子,公子既然要清静,是以就不会让他留下来过夜,公子尽可以放心住下。
李镇看出我们的疑惑这样解释。
我们就这样在福州住下了,果然没有人打搅我们,每天定时定候有人来为我们做饭洗衣打扫庭院,修剪花草。
到了夜晚,一直服侍到我们洗浴完毕,他们就会自动离去。
生活安静而悠然。
半个月后,李镇出现在我们面前。
确切地说是出现在我的面前。
那天下午,太阳暖洋洋的,我正在后花园里练功,忽听得一声'好功夫',李镇从墙头飞跃而下。
那双眼看着我的时候热烈又亢奋。
好严悦,少爷我好久没有找到对手好好打一架了,怎么样,我们大战三百回合如何?
好啊。
此时的我也正想找个人打一架,把心中的郁闷统统去掉。
严悦,出招吧。
严悦,用全力哦。
李镇眼神如炬盯着我,伸出手做出比斗的样子。
我也不动。
敌不动,我不动。
严悦,你不动,就由我来动吧。
李镇大喝一声,右腿疾踢而来,居然是正宗的少林旋风腿法。
我一路向后退,左躲右闪,在那腾挪闪躲之中,我看到了他。
我看到他那深遽的目光似乎是在看向李镇。
我心一窒,突然发狠,闪过李镇右身,照着李镇的胸口就是狠狠的一掌。
终篇第六章
李镇闷哼一声,连退数步。
那一掌竟打得他脸都白了。
我知道我下手太狠,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从小父亲就亲自为我挑选那锦衣卫和东厂的绝顶高手教我习武,如果不是出身于严家,或许我早就去闯荡江湖,扬名立万了,也不至于如今要面对如此感伤的境地。
李镇好像很辛苦,捂着嘴直咳。
我回悟过来也觉得自己下手太狠,便走过去扶住他。
你没事吧?是不是我下手太重了?
我要休息一下,你能帮我准备一张床吗?
我有些为难,这里房子虽多,可是却只有两间房有床。
当然是我的和他的。
李公子到我房中去休息吧。
他突然走过来开口说。
我心中的火不知怎地又冲上来,但是在李镇面前也只好忍耐。
我看着他扶着李镇离开后花园,心里着实恼怒。
半夜三更躺在床上的时候,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一想到他和李镇在一张床上,再想到李镇那手段,心里就恨得牙痒痒的,干脆披衣起身再去那后花园打木桩泄愤去。
走在去后花园的路上,我看到书房有灯光。
难道他竟然在书房里?
我的心一喜,来到门口,举着手想敲门,可是却怎么也敲不下去,我偷偷地用指甲刺裂了茜芸窗纱,往里一看,只见他正端坐在书桌前看着书。烛火映照着他的脸,是那么的安静从容,一点悲哀的气息都没有。
可是看在我的眼里却只是悲凉。
忠孝,难道只有在无人的时候你的心才是安定的吗?
十年,人生有多少个十年,你我十年的相处竟没有为你换来些许的安心吗?
我到底该何去何从?该不该留下来?
我暗叹一声,返身坐在了书房的阶梯上。
夜凉如水,我却浑然不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开门的声音。
起身回首。
我们四目相对。
仿佛过了一生一世,我听得他说。
严悦,明天,和我一起去一趟西郊怡山的西禅寺吧,我刚才看了一本介绍西禅寺的书,书上说西禅寺始建于唐朝咸通八年,相传是南北朝时炼丹士王霸在此'点石为丹,炼丹成药'。每逢饥岁,便靠卖药换米救济穷苦百姓,王霸'服药仙蜕'之后,人们便建了这寺纪念他。
寺中有五代慧棱禅师的舍利塔,还盛产良种荔枝,寺内宋元时期载种的荔枝林至今还在开花结果呢,
我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就好想吃荔枝,只可惜从来没有机会品尝到新鲜的荔枝。
为什么突然想到要去寺院呢?
我疑惑地看着他问,心中更有一丝惊,难道他想出家吗?
没有为什么,只是想去看看,你可以陪我去吗?
真的只是想去看看?忠孝,你不会是想出家吧?
我不放心,追问。
严悦,我真的只是想去看看。
他的声音,他的表情依然是淡定的。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和我说这么多话,我甚至都有些受宠若惊,虽然仍然有些担心,但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只是很讨厌的,第二天和我们同去的还有李镇。
在西禅寺,忠孝很虔诚地行那五体投体之礼来叩拜神佛。
我虽然从来不信鬼神,但在此时此刻却也诚心诚意地跪下,祈求菩萨许我和忠孝一个光明的未来。
忠孝把各个佛堂的菩萨都礼拜过,然后又找那寺中主持说话。
我一直紧跟其后。
大师,忠孝想在此静修参禅,不知大师可否让忠孝留下?
他诚心地说。
我骇然看着他,他竟然真的要出家吗?
杨忠孝。
我大喝一声。
严悦,我只是想在此住些时日,参参禅机,悟些佛理。
他回过头,平静地看着我说。
我不许!
我大声地说,我不能让他出世。我不能让他参透那所谓的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佛理。
我不能让他再次的离开我。
以他的悟性,只怕会是佛门长老喜欢的弟子吧?
我猛然又想起父亲的话。
悦儿,他不是你能掌握的人。
我猝然之间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挫折感,我大吼。
杨忠孝,你给我回去!
不,严悦,我要留下来。
他的目光清明,语气坚决。
我彻底的被他击垮了。
在那一刻我真切的体会到父亲所说我根本无法掌握他的话。
我看着他跟随主持走入后堂,我的心也在一点点的被撕裂掏空。
走吧。
走吧。
走吧。
严悦!
哈哈哈。杨忠孝,有种的你以后都不要下山。我就不相信这世上真的会有跳脱凡尘的得道之人,这红尘俗世,本就是污泥染缸,凭你那已经染得见不着本色的身也能参得透,解得脱吗?杨忠孝,我严悦没有了你一样活得逍遥自在。只怕你没了我,就真的生不如死。
我愤怒地吼,诅咒的吼。
仰天狂笑。泪长流。
风凉,心更凉。
我拂袖绝决下山。
严悦,跟我去经商吧,以你的才华绝对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成功的商人。我带你出海走一走,总好过在这里生闷气,杨公子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可以安定下来,你不如就给他一些空间,让他喘口气吧。
李镇劝我。
难道我逼得他太紧了吗?
我皱眉。
不是你把他逼得太紧,是这个世道把他逼得太紧。
可是——
你是怕分开之后他会忘了你?如果真是这样,你再逼他不也没有结果吗?再说这天下之大,有很多你想象不到的事,说不定你随我出海营商归来,是你乐不思蜀把他忘了呢?
李镇笑道。
开玩笑,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出海转一圈就把他忘了,那当初又何必苦苦追寻?
去试试吧,这对你,对他都是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若是你发现,你原来也可以爱上别的人,那么也就不会有这么重的绝望感了吧?
李镇再劝我。
会吗?
我会爱上别的人吗?
我会在爱上别的人之后把他忘记得一干二净吗?
我知道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可是一想到他在寺院里那么坚决地离开我,我就不能容忍。
好,我答应你,随你出海。
我对李镇说。
李镇笑逐颜开。
那好,我们马上着手准备吧。
杨忠孝,你不仁我也不义,好,我们就来看看到底是谁能忘记谁。到底是谁不需要谁。
我看着李镇离去,在心里恨恨地说。
心里是恨恨的,可是真的要离开他出海,却怎么都舍不得。
临行之前,我如热锅上的蚂蚁在房中转来转去,最终还是决定去一趟西禅寺,再努力作一次挽回,如果忠孝还是那么坚决,那我也无话可说了。
总不能真的把他从寺院里拉走吧?
李镇肯定也不会允许我这样做的。
杨忠孝自白之三
李镇要带他出海。
这是他第二天下午到西禅寺跟我道别时说的。
那时我正在西禅寺的荔枝林里栽下我来到福州的第一颗荔枝树苗。
听着他的话,掩在那宽阔僧袍下的身微微的颤了一下。
来得这么快么?
李镇,你居然这么的急么?
荔枝林里的荔枝树都已经挂苞了,很快就会结满果实。
而他却会在荔枝林开花结果的时节离开我的身边。
因为前天晚上,李镇明确地告诉过我。
就在我把李镇带回我的卧房之时,就在我准备离去之时,李镇叫住了我。
杨公子,你想去佛寺住一段时间吗?
我回身不解地看着李镇。
杨公子受了这么多的苦,佛门清静地,对杨公子来说或许是个解脱的场所。
是吗?
我的心淡淡地冷,佛法若真的慈悲,又如何会看着我受了这么多苦而不来拯救?
李镇见我不出声,脸上神情犹豫了一下,然后双目泛着精光直视着我。
我希望你远离严悦。因为我想要他。
李镇突如其来的话和那双如虎狼般渴求的眼神,把我骇住了。
杨公子,你是我母亲家族的恩人,我们李家一定会好好的照顾你,但是我希望你能放弃严悦。我游历四方,从来没有见过比严悦更出色,更令我倾心的男人。说句实话,我被他迷住了。
我掩在袍袖内的手有些颤,抿唇不语。
其实你也知道你们俩根本不可能在一起,对不对?你们在一起只会不停地互相伤害。可是我和严悦就不同,虽然严悦的父亲曾经害死我的舅舅,但说句真心话,舅舅毕竟不同于父亲,而且我与舅舅从小见面也不多,感情谈不上有多深。对表哥而言或许是深仇大恨,但对于我只是隔靴搔痒一般。严悦内心深处有一股阴狠非旁人所能及,但是我就是非常喜欢他这一点。
我无法言语。内心一片空白。
杨公子,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确实的答复。
李镇缓缓地说,那双眼紧盯着我。
他的事你无须跟我说。我长吸一口气轻轻道。
如果你不在他面前做个明确的表态,他不会放开你的。
我微疑地看着他。
严悦很爱你,这一点我看得出来,可是你们俩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今天我是特意来找你的,就是想你放开严悦的手,让他自由。
他一向都很自由。
可他的心被你牵绊。
李镇的声音提高,显得有些恼了。
我要你放开他的心。
李镇略微停顿了一下,脸上有一种下定决心的表情看着我。
明天,我送你去西禅寺,我们李家是西禅寺的供奉,你可以在那里钻研钻研佛经,暂时不要和严悦粘在一起,试一试佛寺的生活,或许对你,对严悦都不失为一件好事!而且西禅寺内有片唐宋时期留下来的荔枝林,每年荔枝丰收的季节就能吃到最新鲜最甜美的荔枝。是个清静所在。
他要硬生生地把我从严悦身边赶走么?我无法再和他同处在一间屋檐下,我去了书房。看到书房里有一本观音心经,便拿出来默念着。可是我的心却根本无法平静下来。
有点后悔将李镇留下来,而且还留在自己的房中。
为什么会不顾严悦那恼怒的目光将李镇留在房中?
我自己都想不到是因为妒忌。
看着他和李镇意气风发比试武功的情景,竟然有一种局外人的感觉。
其实李镇对他,还是有些蛛丝马迹的。
在乘船回福州的途中,我曾经不止一次看见当严悦在落日余晖之中倚靠在船栏边发呆时,李镇也正在他身后不远处凝望着他。
每当这个时候,我的心总会莫名的失落。
十年,确切地说我们又纠缠了一年,应该是十一年了。
这十一年里虽然是那么古怪的相处,可是却是牢不可破地只属于我和他的时间空间。
但是现在横空杀出来一个李镇,就要把他拖离原来只属于我和他的世界了。
我或许应该高兴的吧?反正我也不可能给严悦幸福。
可是想着李镇那虎狼一般的眼神,我的心就一阵发凉。
这昏暗世间,会有几个人是那浊世中的清音?
人人不过都是那红尘中你争我夺的兽,人人不过都是那严世藩的分身裂影。
是不是我太过敏感了,看谁都不是好人?
我暗叹,李镇说得也许是对的,去研究研究佛理对我也许是一件好事?
毕竟心太悲哀,如何能快乐的过得那一生一世?
既然已经决定要活下去,那当然要好好的活吧?
过几天,我会和李镇一起出海。
我心颤,听着严悦的话,总觉得有些恍若梦幻的感觉。
忠孝,我再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一定要在西禅寺参禅?
他沉声缓缓问。
我点点头。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你就这么急不可待的想离开我吗?
他说话的声音明显有受伤的感觉。
不是的,严悦,我只是希望参禅能让自己的心情平静,我不想每天晚上睡觉后仍然作恶梦。
忠孝,你真的不怕我出去后会爱上别的人吗?
我笑了,在小荔枝树上添了一铲土,打紧。
你笑什么?
我用脚把荔枝树周围的土踩实,然后回身看向他。
其实,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真的爱我,或者永远爱我。
你说什么?你难道一直是这样想的?
他剑眉倒竖,眼光一凛盯着我低喝。
严悦,我们之间也确实该停下来了。这么多年来我们在一起都不过是无可奈何的选择。现在你和我都自由了,你可以去选择你真正想要的东西,你也可以选择真正适合你的人。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想和我在一起了是吧?是不是因为李镇?
关他什么事?
我不由得又笑了,虽然是他建议我来参禅,但主要也是我自己的心意啊。
你是不是喜欢上他啦?
我一听,笑得更厉害了。
住口,不准笑。
严悦有些恼怒地叫。
看着严悦那张年青的脸,我突然想到其实他还是相当单纯的一个男人,他过去的人生其实也只有我。曾经只有我的人生,如今加入了一个李镇,无论是气势和性情都与他相似的李镇,他们若在一起相处个三五个月,他的人生和眼界该会赫然开朗吧?到那时,我岂会还在他的眼里心中?
想到这一点,不知怎么竟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爱既然已注定无力拥有,就放手吧。
这不也是佛所说的功德一件吗?
杨忠孝自白之四
严悦,这次随李镇出海,你要好好的,痛痛快快的玩一次。让你的人生添满色彩。过去的那么多年,平心而论,也是我误了你,你为了我,一直紧守在京城,从来没有机会遨游四方。
他的双眼像是着了火似的盯着我,紧握双拳。
我说的话令他忍无可忍了吗?
但是很快他就笑起来,他笑的样子令我感到害怕。
杨忠孝,你要我好好的,痛痛快快的玩,那么请你告诉我,我该怎么玩才叫痛快呢?
我微愕地看着他,这样的话我如何答得出?
杨忠孝,你所说的痛快是不是要我跟着李镇出海,然后到一个地方找一个美男子,与他鱼水两欢之后再找一个美女来玩,是不是?然后一路玩下去,玩遍全世界所有国家的美男美女,最后回航来到这里对你诉说详细过程?
我皱眉看着他。
杨忠孝,如果你的心愿真的是这样,我会照着你的心愿去做?我严悦不一定会做好事,但那风月之事做起来绝对顺手。你回答我,这是不是你的真心意?
我心很乱,我答不出来。
说实话,现在的我就如那风中之烛,如果没有一双手护着那微弱的烛光,真的会马上就被风吹熄,我无法想像当他真的远离我之后,我是否还能活在这个世上?
杨忠孝,回答我!
他厉喝一声,吓得我浑身都颤,手却更紧地抓住了锄头。
但就是那么的一抓,忽然间有点顿悟。
锄头也是可以依靠的啊,当他放弃我的时候。
原来我要的不过是一个依靠,却不一定是他。
杨忠孝,回答我!
他再喝。
我的身体依然在发抖,我说不出来。
我只是不停地往后退,往后退。
杨忠孝!
我的手一软,锄头掉在地上。
这就是我视为依靠的东西,被他那么一喝已经软弱地从我手中溜走。
他拧紧双眉大步跨过来,一把将我箍在他的怀里,他的鼻子几乎要顶着我的鼻子。
我想推开他,可是他却更紧的箍住了我。
他的嘴咬住了我的唇。
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可是却大气不敢出,我怕我的挣扎又会令他使出那霹雳手段。
我和他,经过这么多年的纠缠,已经变得像猫和耗子一般。
我已经被他们严家困得死死的,无路可逃。
他的臂膀如此的有力,那怕我一点力气也没有,他也可以将我紧紧拥在怀里,不会让我跌倒。
我们在这荔枝林里亲吻,抚摸,做爱。
严悦似乎要将他所有的力量都倾泻在我的身体里。
当他把他那粗大的男性象征送入我的身体深处的时候,我听到他说了一句话。
杨忠孝,你知道吗?在你被少东家残忍虐待的时候,我正在和李镇在他那张温暖的大床上巅孪倒凤,要死要活没命儿地做着这做禽兽之事呢。哈哈哈。杨忠孝。你既然这么希望我痛痛快快地随李镇出海玩一次,我会如你所愿。不过你没有想到吧,早在今天之前我已经和他痛痛快快的玩过了。你一定会很关心我和他是怎么玩的吗?那么我今儿个就让你好好看看,那天晚上我是如何痛痛快快和李镇玩儿一夜的。
我的心猝然一窒,浑身不可遏制地发软,发冷,发汗。
冷汗直冒,脸青唇白。
杨忠孝,你不是想要我痛快地玩吗?我现在就想痛快的玩,像李镇和我一起玩一样和你玩。
他的声音很冷,很冷,冷得如那腊月寒天。
来吧,杨忠孝,就让我给你看一看我学到的手段!
不要,严悦,不要这样羞辱我。
不要。严悦,不要这样打击我。
放开我。
放开我。
放开我。
放开你?你休想,杨忠孝,我告诉你,我严悦不是善男信女。你以为你来到福州,就等于找到了一个靠山了吗?你以为你就可以把我一脚踢开吗?我呸。这世上只有我负天下人,没有天下人负我。你想我走,可以,等我把你玩到残,等我把你玩成废物,我自然会走。我会让你心满意足的看着我和李镇双宿双栖。你这个婊子。被玩够了就想立牌坊充贞节烈女了吗?就以为我是那嫖客要避之唯恐不及了吗?
严悦。我的心好痛。
严悦。我的心好痛。
我眦目而唤,终至喷出鲜血,染了严悦一身。
严悦久久地看着我,久久的,凛厉的看着我,他的眼里不再有负疚。
然后他缓缓站起身,抱起了我,走向禅房。
他留在了西禅寺。
李镇也被迫推后了出海的行程。
可是我却在李镇那隐忍的目光中看出狠毒之意在他心中滋长。
我在李镇心里已经成为一个彻底的绊脚石。
我知道我最终的命运之网已经张开。
我默默接受着它的来临。
严悦每天都在我的身边照顾我。他看着我的眼神不再如从前一般有负罪和悔疚。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狂热的,坚定的火。
我以前太宠你啦。在你面前总是诚惶诚恐的怕伤了你的心,碰到你的痛。我以后不会再这样对你,杨忠孝,你给我好好听着,以后,你就是我严悦的私有物。我才不管你是不是被迫,我也不管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孪童,总之,在以后的岁月里,只要我还爱你,只要我还想得到你,你就必须给我好好的活在我面前。你要是很乖,我自然会好好的疼你,你要是再敢说三道四装烈女,我就撕你的嘴。
我看着严悦,更看到严悦身后的李镇。
我的心在颤抖,我知道严悦的体内到底还是流着严世藩的血,他如此强势的宣布着对我的占有,可是他不知道,在他的身后,有一双眼睛,有一双妒火熊熊燃烧的眼睛正盯着我,盯着他。
李镇的眼睛里的火像要把我烧毁。
看到李镇,我已经彻底的清醒。
我从前没有怪过严悦,现在,以后更加不会怪他。我的命运是上天在着意作弄。是这个天要一意孤行的玩弄我,伤害我,然后毁灭我。
李镇眼里的妒焰烈火,只不过是上天赐给他的愤怒力量,上天要借他的手把我彻底的打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我的前世一定是狠狠的伤了上天的心,所以上天要在今世这样惩罚我。
只是,在我的灵魂深底处,在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我对严悦,还是有眷恋不舍的。
当我看到李镇的眼睛,当我看到我命运最终的结局之时,我如醍醐灌顶,彻悟了。
纵然我对严悦不是爱,可是这样的眷恋不舍,也已是有足够理由和他相守在一起了。只是一回首已是百年身,一切都不在我和他的掌控之中了。
那妒焰将我和他都拖下深渊。
终篇第七章
他口口声声的叫我走,叫我和李镇出海。
他和李镇都说当我远离了他,当我和别的人相处个三五个月,我的人生就会有另一片天空。
在那一刻,我真的想杀了他。
难道我们没有分开过吗?
我和他曾经整整分开了三年。
那时候我甚至都没有想过还能和他重遇。
当三年后我带着枷锁出现在公堂之上,当我看到他竟然会出现在公堂之上的时候,我真的很感激上苍,将他重新带回到我的生命之中。
当他喝毒药自杀的时候, 一想到他就要死了,他就要永远消失在自己的面前。一想到从此再也不能见他,再也不能看他一颦一笑的时候。我的心痛得无以复加。我才惊觉能和他相遇只是偶然,如果不能牢牢地抓紧他,如果不能牢牢的拥有他,他就会很自然地从我身边流走,消逝。
我和他的相遇是那么的可遇而不可求,我如何能再次将他放走。
爱一个人,思念一个人,真的如那穿肠毒药。搅的人百般地痛,千般的苦。
真正是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虽是那绝望的相思,却依稀觉得我与他并没有远离。
倒不如现在,面与面相对,却是如关山万里的远。
始信这人间有咫尺天涯。
原来人与人之间最远的距离,真正就是两颗心的距离。
在那一刻,我不再背负那罪恶感。
如果负罪和内疚并不能令我得到他,那么我何必还如此折磨自己呢,我就要正大光明的拥有他。
月夜中天,他躺在床上沉静的入睡。
屋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我起身轻手轻脚地掩上门走出去。
李镇在院子里等我。
李镇怎么会在这样晚的时刻来到西禅寺?
严悦,我已经推迟了半个月出海了,明天,可以随我启程吗?
李镇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着幽灵般的光。
对不起,我不想去了。
严悦。
李镇的声音有些激动,这倒令我感到意外。
严悦,你是一定要和那个人在一起吗?
很奇怪吗?我为什么不能和他在一起?
你和他在一起永远只会互相伤害,有何幸福可言?
我悠然地笑了。
严悦,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相爱的人总会互相伤害有什么稀奇?
不会的。如果我们相爱,我绝对不会伤害你。
我惊诧地看着李镇。
你说什么?你,你?
严悦,我想得到你,你让我着迷。
哈。
哈。
啊?
不能置信。
我惊奇地看着李镇,这太出乎我意料之外了。
李镇爱的居然是我而不是他?
严悦,你是不是以为我会爱上杨忠孝?不,你想错了,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杨忠孝早已被这个人世间打上了玩物的铬印,我相信和他在一起的不论男人还是女人,就算真的想爱他,也会不由自主的想到他曾经被你父亲所占有,甚至被狗占有。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担当得起这种折磨,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不顾一切的抛弃名誉地位去爱他。即使他曾经是我母亲娘家的大恩人,但是我也不可能去爱他了。或许我可以继续把他当宠物一样供养着,但是我相信这不是他,也不是你想看到的结果。
我的脸在夜色中沉了下来。
谁都可以说我,但是没有任何人可以说他,即使是你李镇也不可以。
严悦,你就这么维护他吗?
不错。
严悦,我和你才是同类。
李镇的眼里也闪出野兽的光。
我大笑,仰天大笑。
严悦,你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李镇,这句话你说的很对,我和你才是同类,既然我和你是一模一样的人,我又何必要和你在一起?难道你以为和自己做爱是很开心的事吗?
严悦,他到底有什么好?你一定要对他死心塌地?
他?没什么好,又倔又爱黑脸,身体单薄得风一吹就飘,弱不胜衣,自从他十八岁被抓进我们家,被折磨得只剩下皮包骨头后,就再也没有胖过,一点从前的风采也没有。不过这样的他我已经习惯了。
我悠悠地说,在说的时候他的样子便现在我的脑海里,心里有些暖。
习惯?难道就因为这样所以不分手?严悦,随我出海吧,我会带给你全新的生活。
然后呢?
什么?
当你出海三五个月,再回到陆地上,那全新的生活又在哪里?如果天天面对着海,如果年年岁岁都面对着海,你会觉得这种生活是全新的吗?
严悦。
李镇有些恼了。
只要两个人相爱,没有不受伤的。离了忠孝,爱上别的人,依然是会伤痕累累,除非我不打算再爱。只是很可惜,我严悦偏就喜欢多情,喜欢在爱情中自虐。既然是注定的情种,我又何必多此一举放弃我此生此世唯一想爱的人,到别的人身上打个转来浪费时间?
李镇脸沉了下来。
李镇,多谢你的好意,你回去吧。
夜色里突然笼罩了杀气。
从李镇身上发出来的。
我心一敛,无语警戒。
夜华如水变得绵长而不断。
那双眼睛在月色下闪烁不定。
李镇,你本不是情种,何苦来淌这趟混水。
我叹息。
李镇泠笑了一下,不语,驻立。
吱呀。
房门缓缓的打开了。
我和李镇都没有动,也不能动。
他立在房檐下,月的清晖淡淡地笼罩着他的身体。
他长久地凝视着我和李镇。
长久的。
然后,他开了口,听在我的耳朵里,如玉脂琼浆般的甘美。
李镇,你不是说你不会伤害他吗?可是,你还没有深爱,就已经想无情了。
我和李镇都赫然一惊,大汗淋漓,登时清醒。
也同时收了手。
月华如水,淌在我们三个人的心里。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月华之下,他淡淡地说着。
李镇默默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我一眼,拂袖而去。
我仰起头注视着他,这个人,这个我爱了一生一世的人就这么淡淡地站在寺院的房檐下。
月光下,开至荼靡尽是诱惑人心的绝美风姿。
我几乎是在欢呼。
杨忠孝,我靠,你怎么就这么让我着迷?
他淡淡地笑了。
如那春水荡漾。
我飞奔过去,拥住他,深情地吻着他。
这一次,他的身体不再僵直,不再颤抖。
这一次,我的吻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忠孝,你想通了是吗?
我捧着他的脸,期待地看着他说。
严悦,我们离开福州吧。
他的眉宇间有淡淡的忧。
离开福州?你想去哪里?
我,我不知道,我只是想离开。
你是在担心李镇吗?不会有事的。他那人还是挺豪气干云的一个人。
不是因为李镇。
那是因为什么?
最终篇
是因为这里。
他把手轻抚在胸口看着我。
忠孝,不要再打哑语,告诉我是什么?
我在房里听到你说的话。
他轻语。
那又如何?
他抬首看着我,嫣然而笑。
严悦,我这一生从来不曾听过这样的甜言蜜语。
我笑了,拥紧他,再次吻他。
严悦,我在房里听着你说的那些话,突然间决定接受自己的命运。
忠孝?
如果命中注定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我愿意接受这样的命运安排。
忠孝?你说的话是真的吗?是真的吗?
我狂喜。
严悦,我好想去周游世界。从前在京城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世界的另一端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可是我没有机会去看看。现在来到福州,看到那些人可以乘船出海,看到那些人可以去到另外一个世界,我也好想去看看。
那是好事啊,你要去,我陪你去。我和你离开这里,去到另一个完全不认识我们的新国家,那么我和你的心情也肯定会变得轻松吧?当我们放弃从前心中的枷锁,我们应该能幸福的吧?我不想一个人过什么全新的生活,我要和你在一起过全新的生活。
可是——
忠孝,你担心什么?
李镇的性情和你一样。
我微愣了一下,可是还是不太相信忠孝的判断。
纵然无法接纳忠孝的过去,但是连包容我和忠孝的心都没有吗?
第二天一早,李镇再次出现在我和忠孝的面前。
他的脸是一片明净。
他的笑也一片真诚。
严悦,
严悦,
你差点就让我千年道行一朝丧啊。
李镇大笑道。
我莞尔。
严悦,你还愿意出海吗?
我点点头。
那就和他一起出去吧,我给你一船货,再把我的助手给你,如果你有能力,这船货能为你赚上几百万两银子。
谢谢你,李镇。
他,他是个值得拥有的人。
李镇缓缓地说。
你这句话深得我心。
昨夜那瞬间的风华,已让我知道这一点。
我严悦爱的人当然是风华绝代。
我骄傲地说。
走吧,我送你们去码头。
我们来到海边,李镇的手下正在忙碌地将一批批货物搬运上船。
严悦,你这一去,我可就是断肠人在天涯了。
李镇笑着说,眼里依然有一丝眷恋。
李镇,我知道你是个想得开的人。
李镇一笑扬手:上船吧。
当我和忠孝走上商船,心中都已经知道,这一去,是不会再回来了。
李镇在岸边向我们招手。
船渐渐远离了陆地,忠孝的身体不期然地颤抖了一下。
我紧紧拥抱着他。
忠孝,不要怕,有我在身边,那怕是天涯海角也不要怕。
严悦,我们真的是离开故乡了吧?
如果你想,我们一样可以回来。
不,我不想回来,可是又怕前路茫茫。
忠孝,忘记过去吧,让我们重新开始。
他轻轻地点头,握紧了我的手。
入夜,我和他驻立在船头,拥着他轻语。
忠孝,海的夜美吗?
严悦,我们真的能找到一个新的地方,在那里住下?
能,既然其他国家的人能到我大明天朝营商住下,我们也一定可以找到我们的桃花源。
真的找得到就好,我还真的有点怕再回故乡。
忠孝,我们去马可*波罗的故乡吧?
要去马可*波罗的故乡啊?好啊。
他显得有些兴奋。
我看在眼里,心底深处泛起一丝柔情,轻轻地吻了他一下。
他本能地扭过头避开我。
忠孝?
他有些不安,也有些歉然地看着我。
对不起,严悦,我,我还不太习惯。
我笑了笑,拥着他看着星空。
他又回过头来看着我,欲言又止。
怎么了,忠孝?
他笑了笑,无语,只是更紧地握住了我的手。
可是,过了一会,他又回过头来看着我。
忠孝,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在想——
你在想什么?
我?
忠孝,什么话要这般吞吞吐吐?
他又笑了笑,在月光映照下,竟是有些羞涩。
我的心一动,他是不是?
他的行动证实了我的想法,他吻了我。
虽然马上就缩了回去,而且眼里还有一丝惊慌,但他确实是主动的吻了我一下。
我的心激动得好像要跳出来。
这是一个好的信号吧?
这是会幸福的信号吧?
两个真正的相爱的人,当然要互动才好。
忠孝,你听,你听听我的心脏跳动的声音。
我对他说。
他犹豫了一下,把耳朵帖在我的胸口。
嘭,嘭,嘭。
心脏激跳的声音令忠孝脸上现出幸福的笑容。
忠孝,听到了吗?
他抬起头,握着我的手,把我的手贴在他的心口上。
我的手能感觉到他的心脏也在有力地,激越地跳动。
忠孝,我爱你,真的很爱很爱你。
他笑了,没有说话,但是他的手指在我的心口笔划着。
忠孝,告诉我,你写的是什么?
我感觉到,他是在用手指告诉我,他也爱我。但是我还是想听到他的声音。
想听到他亲口对我说一句:我爱你。
他的手指停住了,没有说话,仿佛有些为难。
看着他为难的样子我笑了,将他轻拥入怀。
忠孝,今夜你能主动吻我已经是天大的进步了,我不会逼你马上做到全部,我会等你慢慢的,一点点的改变。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听到你对我说:严悦,我爱你。
他感激地对我笑了笑,伏在我的怀里凝望着大海。
这一夜,月光好亮。
我们的商船做了一次非常漫长的海上旅行,我们在不同的国家里做着生意,终于在1568年,我三十而立的那一年来到了意大利的首都罗马。
曾在成吉思汗铁木真建立的元朝任过官职的马可?波罗的故乡。
忠孝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所以我们就在罗马买了一所房子住下来,而李镇那些助手们则带着我在罗马为李镇采购的商品乘船回国了。
在那里我们认识的第一个意大利男子叫Matteo Ricci。
因为他也是第一次从故乡Macerata来到罗马,他是个神父,跟佛教的和尚差不多,只不过他们不用剃头发而已。
他很喜欢和我们在一起,尤其喜欢听我们讲关于大明王朝的事。
后来他请我们帮他起个中文名字。
忠孝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利玛窦,号西泰。
我们的生活过得很平静,李镇每年都会来到罗马和我们相聚一下。他现在很喜欢跑福州到罗马这条商务专线,而我们就为他的到来准备充足的货物,来回倒卖赚取生活费用。
他现在已经是妻妾儿女满堂了。
他现在已经富有得都令自己眼红了。
只是他每次回去,都忍不住会说一句话。
严悦啊,我这一离开,可就真是断肠人在天涯啦。
那一刻,我总会回头去看忠孝,看着他幸福的表情陶醉在他那绝世风华之中。
(全文完)
后记
这篇小说原本是和《一心集》、《风的声音》,《最后一次爱你》放在一起的,现在把它们分开独立成篇,所以有时看到的回贴会有些好像文不对题,那是因为这是以前合集的时候的回贴。现在独立成篇之后,条理更顺一点。这篇文是偶极喜欢的,希望大家也喜欢。
This entry was posted on 2009/10/19 at 下午10:30:00. You can follow any responses to this entry through the RSS 2.0. You can leave a respon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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