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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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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
(171)
Cbox! 碎碎念[留言板]
《贼心不改》作者:飞檐走壁的奇迹
序
【】
"你以后就叫小四了。"
"是。老大。"小男孩抬起头,脸上明显洋溢着认贼作父便能富甲一方的热情。
'老大'却好像一点也不高兴,那张黝黑的脸面无表情转过去,朝身后一个人努了努嘴:"那人,才是咱们老大。"
小四吓一跳,大事不好,来的第一天就认错老大,以后可还怎么混?赶紧又拿出荡漾十倍的表情喜极而泣的慢动作扑上去:"老——大——"
老大清俊的眉梢一挑,笑的有点贼:"叫我心哥。狗叔,给新人念规矩。"
那个方才被小四认错的人原来叫狗叔,个性。小四恭恭敬敬的站好,一脸崇拜的看着他。狗叔嘴角一抽:"说过多少次,别叫我狗叔。我的本名叫蒲元庆。"
心哥拍拍身边卧着的一条硕大的雪橇犬:"米克,你叔又想要罢工了。"
米克忽的一下站起来,豹子一样,还没下一步动作,狗叔已经腿软了:"……算了算了,我大人不计小人过。那个,小四,你听好,我们这里帮规森严,违者必会严惩,你要用心听我说!喂,不要盯着米克看了,它不会把你当晚餐的……你瘦的根本不够它塞牙缝。"
小四这才放下心,品了品这话又觉得不对:"狗叔,您的意思是,如果我以后胖了,就够它塞牙缝了?"
老大捂着肚子笑到抽搐:"小四,有意思,我喜欢。你以后就跟着狗叔好了,他会好好教你。"
小四看了看狗叔,还是在担心刚才的话:"可是、可是……我会不会……"
心哥拍了拍米克,米克乖乖的又蹲坐回去:"知道为什么狗叔叫狗叔吗?"
小四老老实实摇摇头。
"因为他是米克的叔叔。"
啊啊??小四嘴巴张大了。
老大还是笑着,指了指自己:"我,是它爸。我什么都给它吃,但唯独没有人肉,你尽可以放心。"
小四嘴反倒闭上了,他忽然想到另外一件事。
狗叔十分不满:"小四!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小四眼里满是崇拜:"我头次见到这一行还有养狗的,居然还是纯种名贵犬,还吃的这么好这么壮!心哥狗叔,我跟你们混定了……"
心哥脸突然一沉:"把你要说的最后一句咽回去!"
小四吓一跳,奇怪还没涉及到'混到不行就吃狗肉'的任何一个字眼,老大怎么就未卜先知了呢?
狗叔翻了翻白眼:"咱们老大以前学过心理学。你那点饥民思想逃不过他的法眼的。"
啊啊?!!心理学?!关键不在于心理学本身,关键在于老大,老大居然是个学过心理学的贼!!小四对郎延心立即肃然起敬。
"第一条,"狗叔开始公布规矩,"第一条,老大就是真理,老大说的就是正确的。"嗯,应该的,小四狠狠的点头。
"第二条,帮里成员要团结,有内讧的扔出去,或者以后定居在米克的笼子里。"额……小四看了看那条龇牙的狗,轻轻点了点头。
"第三条,如果要退帮,可以,无条件退也可以,但是必须要事先知会老大。"自由万岁,小四心里喊了一声,他几乎要爱上这个万分尊重人权的盗贼组织了。
"第四条,没有任务限定,自己赚钱自己花,不必往老大或者帮里交保护费。交了老大也不要。但是如果有需要帮里帮助的地方,老大和我,还有其他兄弟绝对都会义不容辞。"小四差不多快给老大跪下了,他已经依稀看到老大慈眉善目的端坐,背后佛光万丈。
"第五条,"狗叔顿了顿,似乎在掂量这句话的分量,会不会一出口就让已经飞入幻想云霄的小四重重的摔回现实,"乘飞扬是我们的指明灯,他走到哪里我们就战斗到哪里。"
小四挠了挠头,帮里的人,他一只手就数的过来,怎么刚刚没听见哪个介绍自己说叫乘飞扬的?
"谁是乘飞扬?"
狗叔好像叹了口气:"一个民警。"
啊啊啊?!!!!
小四狠掐了自己一把,这才没晕过去:"民、民、民……民警?警察?!"老鼠的天敌是猫,小偷的天敌是警察,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呀,怎么、怎么一个盗窃团伙会以一个民警当指明灯?看着那么神采奕奕的老大,那么老实忠厚的狗叔,哪个也不像弱智白痴啊,怎么会?小四心里敲起退堂鼓,不是说可以退帮的吗?但,这个念头在看到米克之后又打消了,能有钱把狗养成牛的贼头真的是不多见。
看小四脸虽然白了,但半天都没有晕过去,心理承受能力应该不弱,狗叔这才接着念:"第六条,务必要记住:唐老鸭和米老鼠是天生一对的!"
嗯?小四好像头上被罩了个布口袋,蒙的一塌糊涂,这,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唐老鸭和米老鼠是不是天生一对,和我偷东西发财有关系吗?
"第七条,各自为战,不准协作。"小四更迷糊了,不准协作,那就意味着干不了大买卖,只能小打小闹?那入帮干什么?单打独斗或者街边乞讨就好了么。
"公布完毕,你有什么问题吗?小四。"狗叔很善良的问,不过就在小四刚理出个头绪准备开问的时候,狗叔又抢在前头,"好,既然没问题就这样吧,我带你四处逛逛去。然后你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一脑袋浆糊的小四是被强行拖走的。
他俩前脚走,后脚就来了急匆匆的:"心哥,乘飞扬他们那个大案破了,现在刚开完庆功会。乘飞扬正往家走。"
"很好。"郎延心笑的更坏,"乘飞扬,我们,终于又要见面了。"
乘飞扬刚坐到沙发上,老妈就拿了几张照片来:"飞扬啊,你来看看,这几个姑娘长的多水灵。你喜欢哪个?"
乘飞扬略带笑意的接过来装作看的样子,不是他不想谈恋爱,实在是,现在的女孩子找对象,一来要找有房有车的,二来要工作好薪水高能顾家的。他哪条都没占。房子车子,很好,是别人的;干警察风险高事情杂,还要上夜班,薪水只够交路边大排档的,但凡带星的一概进不去门;至于家,更是很少能顾到,爸妈不觉,并不代表别人不觉,乘飞扬早上还听见邻居大妈感慨:"唉呀,你这是起的太早要上班呢,还是昨天加班刚回来呢?"
这不,还没等看完,电话就响了,老妈把脸一沉,端着照片一边自己欣赏去了,阿Q的精神胜利法在这时候是必要的——她至少能借照片幻想一下儿媳妇的样子。
乘飞扬拿起话筒,对方还没开口,他先说了话:"说吧,郎延心他们又干什么好事了?"
话筒那边一声惊叹:"哎呀!飞扬你好厉害,我还没说你就猜到了!诶,难道你和我心有灵犀?要么就是和郎延心心有灵犀。"
乘飞扬拎着话筒皱着眉头,他素来性子温和,但也受不了这个人云里雾里的胡说八道:"孟建设,所里到底有没有事?没事我挂了。"
孟建设赶紧哎呦呦:"有事有事,我要没事哪儿敢在你刚破个大案就打扰呢?我还想活到九十九呢……"
乘飞扬把电话放到一边,去倒了杯水,喝饱了才又拿起话筒,那头早嚷嚷的炸开锅了:"乘飞扬!乘飞扬你还在不在?!所长,乘飞扬那边可能出事了,他突然不说话了,我这么损他他都不说话肯定是出事了,说不定是郎延心他们直捣黄龙捣到飞扬他们家去了,怎么办?派人增援一下吧……"
乘飞扬知道他要是再不说话,所长肯定架不住孟建设的啰嗦给他派过一堆蝗虫来,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不说,只怕连草根都要剜了去。曾经有过一次类似的经历,乘飞扬还好,乘家老头老太可吓得魂都要飞走了,事后三个月还捂着胸口说幸好自己没有心脏病高血压什么的,否则肯定被那堆八国联军似的害虫当场给吓死。
权衡利弊,乘飞扬决定还是问问:"孟建设……"
"鬼呀!"孟建设把话筒扔了。另一个人捡起来接着说:"飞扬你没事吧?"
"所长,我没事,你别听孟建设说风就是雨的,我就是累点,懒得听他侃,想睡会儿。"
"可是……"
"我知道了,郎延心他们又动了。他们哪次不是这样,咱们一闲下来他们就危害四方,好像生怕警察忘记保家卫国的职责在家歇假一样。我这就过去,三十分钟一定到。要开会的话,稍等我一下。"拜老对手所赐,乘飞扬已经两年没歇过一天假了。他转到哪个地区执勤,郎延心他们就跟到哪个地区捣乱,每次偷得也不多,几百块钱而已,关不了几天;每次跑的也不快,似乎故意要等他们警察动手抓一样,尤其是郎延心那个怪物,每次还要厚着脸皮见他一见,嬉皮笑脸的,好像总怕乘飞扬忘记他似的。
公共汽车颠簸着,再平的公路也总会有些沟沟坎坎,提醒着车上的人别忘记这是旅途,不是起点,更没有到终点。乘飞扬就在慢慢的感受着。一个大案破获他并不觉得怎样欣喜,虽然历经辛苦不少。可刚刚听说郎延心又要来了,他却觉得有些开怀,难道是自己迷上了鹰抓兔子的游戏?或者是把和郎延心的角斗当做了日常娱乐?又或者,已经习惯有个人时不时来给自己捣捣乱娱娱乐了。
乘飞扬闭着眼假寐,眼前竟全是郎延心的影子。那个人,是否神采依旧?
郎延心等的黄花菜都凉了,也不见一个警察来抓自己,怎么回事?破了个大案就瞧不上他们这帮小毛贼了?
狗叔急匆匆的跑过来:"小四,小四被抓了。"
郎延心咦了一声:"怎么第一次来,就让警察看中了?这小子魅力不小么。"
狗叔低着脑袋:"不是,是他打算偷警察的摩托来着。"
郎延心:"……"
乘飞扬到警局的时候,刚巧有人押着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小男孩进来,一打听,是郎延心的手下。乘飞扬主动要求自己来审,所长二话没说答应了,他对乘飞扬的工作能力相当信任。
"你叫小四?"
"嗯,心哥给我取得名。"小孩老实巴交的,什么都往外撂,他还不知道警察局的水有多深,自己能否活着出去。光是身处这间光线晦暗的屋子就够他幼小的心灵颤悠悠的。
"你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最好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别给我整那些有的没的,唬不了人的。看你这么年轻,前途正好的时候,还是老老实实的争取宽大处理的好。"坐乘飞扬身边的另一个警察一直在说套话。
小四看着他们,惶恐不安:"我、我接下来该说什么?"
"你!"那警察差点没把杯子捏扁,"你真傻还是装傻?敢在警察局给我来玩过家家,不想长命百岁了是不是?!"
"他还是个孩子。"乘飞扬赶紧制止火爆脾气的同事,亲自来问,"对于郎延心,你知道多少?"
"那个,我第一天来,只知道几条规矩。"小四觉得这个长的挺英俊的警察似乎脾气好些,比较乐意跟他说话。
"什么规矩?"乘飞扬耐着性子一点一点的问。
"这个……"小四脑袋里早是一片空白,啥也没剩下啥,捞了半天,终于捞出一条来,"啊啊,对了,唐老鸭和米老鼠是天生一对!"
乘飞扬愣了。
(待续)
一
【】
那还是三年前了。乘飞扬刚当上警察没多久,就在执行公务时英勇负伤了,大半夜的就被一群同事七手八脚扛进急诊室。那时候,乘飞扬疼的只盼着要么昏过去,要么给他点麻醉药让他睡过去,反正别受这罪就阿弥陀佛。
仿佛知道他的痛苦,那个穿白衣的有一张纯美笑靥的天使握了握他的手:"其实吧,打了麻醉药也还是会疼的。"
乘飞扬咬人的心都有,可是攒不出那么大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天使'诡笑:"我就在这家医院工作,想揍我的话,等你好了,我随时奉陪。记住,要变得强大起来才可能赢我哦。"
'天使'说完,拍拍屁股走了。剩下乘飞扬独自郁闷,无人能言说,而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郁闷竟有效的减轻了他对疼痛的注意力。
等第二天醒来时,一个白衣老天使带着一群年轻的站在他床头正查房:"嗯,小伙子生命力就是旺盛,今天凌晨动的手术,现在就醒了,真是不错。你有什么感觉?伤口会疼是难免的,其他呢?"
乘飞扬盯着老头身后那个最俊的,一瞬不瞬。老头明显误会了:"这小伙子真是厉害,打了麻药迷迷糊糊的,还能知道你的救命恩人是哪个,不愧是警察出身,够敏锐,够聪明……"
而那个最俊的,盯着他只是笑,连就坡上驴,自我介绍一下都不肯。可不同于凌晨那坏坏一笑的鸟语花香,犹如春光明媚的明亮笑容,一下便印在乘飞扬脑海中,至今都抹不去。
后来,还是乘飞扬问同屋病友才获知天使的名,很特别的名——郎延心。病友是个大学生,一提起郎延心,满脸都是崇拜:"郎大夫根本就……不是人!"
"啊??"
"我是说他太牛了,二十二岁就大学毕业,来这里工作才两年,就成他们主任最得力的助手,医术医德都没话说的。你来那天正好他值班,要不是他处理得当,抢救及时,你恐怕早就那头儿去了……你没醒来的时候,我一直看他在这屋子进进出出的,紧张的不得了,你也是,堂堂一个大警察,怎么让歹徒伤的那么重?你说你个警察都不能自保,我们老百姓可怎么活?"
病友啰嗦着,越扯越远,越扯越没谱,乘飞扬好笑的看了看他,然后披衣下床,出去散心。他已经躺了整整三天,现在终于得到允许可以下床四处转转,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接近自由的机会。谁都是一样,越是到失去的时候才想起该珍惜,才痛悔没有珍惜。乘飞扬便是如此,自由对他而言,能出病房就算质的飞跃。郎延心恰好经过乘飞扬的病房门口,看到他忍痛一步一步的走,也不搀扶,只是收了一贯不羁的笑容,异常庄重,仿佛在看神圣的什么。
乘飞扬疑惑着,走近他面前,几乎擦身而过,才听见郎延心低声说道:"你可以的。"
那一刻,乘飞扬几乎关不住内心的雀跃,差点整个人飞起来。要知道,他已经担心太久了,担心他这次重伤之后不能再从事心爱的警察工作,担心组织上会采取安抚政策,给他个闲职养老,担心他再也不能和同事们一起出生入死的奋斗,担心他的人生从此失去了方向,不知何去何从。
郎延心,这个近似陌生的人却好像一向都能了解自己在想什么,在忧愁什么,四个字就搬开了他胸口沉重的几乎要压的透不过气来的心结巨石。仿佛先知般神奇。乘飞扬想道声谢,一转头,郎延心已经走远了,急匆匆的奔向下一间病房,下一个病人。那飘逸的白衣,那矫健的步伐,连背影都叫乘飞扬觉得踏实。
又隔了三天,心情愉悦的乘飞扬的伤以惊人的速度愈合着。连郎延心都惊叹他是个超人,有可以为医疗事业做贡献的异常体质。乘飞扬听了便笑:"如果哪天你不愿意救我了,直接把我送到你说的什么医学院里去好了。我什么都能捐。"郎延心看了他一眼,没再把玩笑开下去。
按照诊疗计划,明天乘飞扬就可以拆线回家。而在这最后一天里,他居然很想要去看一个人,一个总用玩笑和他打招呼的同龄人,一个不仅救了他身体更救了他的心灵的天使,他想当面对他说一声谢谢。尽管可能对郎延心来讲这是可有可无的,他一天到晚救人无数,收到的感激不计其数,不会在乎自己这一声,但是乘飞扬就是想要对他亲口对他说一声,他觉得这是非常应该的。
然而,他去的不是时候。
郎延心正在察看新的病人的伤势,而那个人戴着手铐,浑身是血,旁边站着自己的同事。"肚子疼吗?"郎延心问。那个人低语了一句什么,郎延心显然没听清楚,他整个人便凑了上去……
不好!乘飞扬在病人抬头的瞬间已经看清了他豁亮的眸,知道郎延心有危险,刚要喊,郎延心整个人已经被裹在血人怀里,手铐紧勒着他的脖子,逼迫他跟随着退到了角落。
"给我一辆车,放我安全离开!"老掉牙的贪念,老掉牙的台词,郎延心不禁觉得好笑,什么时候自己也有了被挟持的价值。没等他调侃那凶徒几句,一个人已经傻兮兮的凑上前来:"郎医生,我又睡不着觉了。你再给我开点药吧。只有你开的药管用。"
谁这么傻帽?!这会来添乱,看不见小爷我正忙!郎延心狠狠瞪过去,对上乘飞扬一双温润的眸,他正捂住伤口假装虚弱,郎延心几乎说不出话,他当然知道这个家伙想要做什么:"你……"
"郎医生给我开药吧。一片就好。"乘飞扬看似无害却在不动声色的接近。
"站住!再靠近一步,我宰了他!"凶神恶煞的歹徒手铐勒的更紧,从乘飞扬的角度可以看见郎延心的脖子上已经被勒出红色的痕迹,不知道是血,还是瘀肿。
"郎医生,你身后这个人也伤了,你会给他治的吧?你救好了那么多人……"乘飞扬差不多已经装白痴了,但即便这样,他也不能确定是否能再靠近一步。其实,只要歹徒的手铐离开郎延心的脖子就可以,他就能毫不犹豫冲上去,把郎延心彻底保护起来。
那人听了乘飞扬的话果然松了劲,看起来还是不愿意伤害一个医生。乘飞扬心里有了数。而郎延心则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呼吸着失而复得的空气,他今天才知道氧气不是任何时候都免费提供的。
其他人已经乱成一锅粥,有尖叫的,有吓傻的,有被歹徒威胁不敢靠近半步的,有一时不慎让歹徒得逞而又惊又怕的,有通知领导的,有呼叫增援的,也有跑的飞快,不见踪影的。整个医院成了马蜂窝,乱糟糟,闹哄哄,各自为战,各自保命。
乘飞扬还是执着的装傻子,站在歹徒面前:"这样行不行?你让郎医生离开,让他去给我开药,我来顶替他的位置。"
郎延心比凶徒还先拒绝:"不行!这是我的位置,我不会让开!"开玩笑!他乘飞扬还是个病人,就算之前再能干,现在也有伤在身,怎么能够只身犯险?郎延心绝不容许这样的事发生。
然而歹徒却动了别的心思,他觉得这个伤病员似乎比健康的大夫更容易要挟,何况他并不愿伤害一个治病救人为己任的白衣天使。似乎感觉出他的心思,郎延心拼命的说不,甚至不惜激怒身后正掌管他生死的人:"你这个笨蛋!我一个小大夫,手无缚鸡之力,不是你绑架的最佳对象么?选什么别人,就是我了!"
乘飞扬只觉得全身气血直冲脑瓜顶,这个白痴大夫,什么时候逞能不行,偏偏挑这个紧要关头!简直是先救他的命然后再活活气死他。恨恨的盯住被要挟之人,乘飞扬用目光告诉他,快配合警方工作,否则抓你个妨碍公务。郎延心一点也不示弱,凶巴巴瞪回去,满眼都是挑衅:你抓呀,有本事你现在就把我抓回去,鞭笞拷打,随你大便,只要你有这个本事,小爷我统统奉陪。
歹徒不知道这两人打得什么哑谜,他只琢磨着病号似乎确实比大夫要弱些,便于挟持:"嘿,你!滚过来。"说着,手铐已经从郎延心的头顶上绕下来。
机会!
(待续)(初步计划,该文疯更)
二
【】
机会!
乘飞扬假装衰弱的趔趄上前,就在歹徒推开郎延心的同时,一头撞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没等歹徒反应过来,人已经一步跨进他和郎延心之间宝贵的空隙里,拳头挥起,毫不犹豫用尽全力砸向对手的拳头,以硬碰硬,一击即中,愣是逼得歹徒后退一大步,乘飞扬趁机卡在正中,将郎延心牢牢护在身后。歹徒反应迅疾,意识到上当,立马红眼,飞起一脚踢过来。恰巧乘飞扬正分心瞥身后郎延心,因为他跃跃欲试的想要冲到前头来,毛手已经扒上了乘飞扬的肩。这一脚正当这时踹过来,正冲乘飞扬的胸口,乘飞扬只来得及稍微躲闪一下,那一脚错过他的要害,最后结结实实落在了他的伤口上。一阵钻心的疼痛瞬间从那里传遍全身,直闯脑海深处。
可乘飞扬只是晃了晃。他现在不能倒下,因为身后还有个郎延心。身为警察,他决不能这时候倒下,然后眼睁睁看着别人涉险,他自问不是英雄好汉,没有雄心壮志,以前或者以后都不会出人头地也不奇怪。但责任在心,保护在肩,他一定要顶住,也必须能顶住,顶住一切的压力和伤害,不叫身后人分担半分毫。尤其,身后那个,还救过自己的命……
歹徒见乘飞扬似乎没有事很是惊讶,他刚刚那一脚绝对踹的不轻。惶恐中,本能抡起了带铐的双手,他若制服不了眼前这个不要命的,就得搭上自己的命。
乘飞扬被疼痛刺激的头脑异常清醒,看到对手已经穷凶极恶的表情,知道他要来绝的,双手一张,正对对方捏紧的拳头,直接扑了上去,用身体做了郎延心的挡箭牌。
久经沙场的歹徒显然没有料到真有人愣到来拼命。还这么衰让自己碰见。一怔之间已经失了时机,被刚刚失手放他逃开此刻已经是等在旁边良久专门伺机而动的警察,纵身扑倒在地,逮个正着。
亲眼见那人被同事捉走,乘飞扬才感觉到伤口的疼痛不知何时已经扩展深入,用手一摸,满是红颜色液体。眼一黑,乘飞扬在晕过去的时候最后听到的是郎延心的声音,他在撕心裂肺的大喊:"笨蛋,你伤口裂开了!"
这一段意外,让乘飞扬早日回派出所的愿望成为泡影,偏偏郎延心还天天吃错药一样唬着脸对他,以前好歹是见面点头,说说客气话,偶尔开句玩笑什么的,现在可好,郎延心见了他就会冷面无情的蹦一个单字:"脱!"
不要误会,郎延心说这个字的时候是在换药室,自从乘飞扬伤口裂开再次接受治疗后,每次换药都轮不着实习学生和进修大夫,还有科室其他人,一概都是郎延心亲历亲为,就是有手术有会议,他也要先抽空给乘飞扬换好药才离开。乘飞扬知道他气,在关键时刻,哪个男人也不愿被别人庇护,何况还是自己精心治疗的伤员;乘飞扬更知道他虽然气,换药时下手却是小心翼翼,比以往更谨慎细致的。自己身上那道被缝了两回五六针的伤口,现在每次换药都像是被宠爱。郎延心把力道掌握的恰到好处。棉球擦过的时候,轻柔的仿佛天使的羽翼拂过,有感觉但不至于到疼痛的地步。还有一瓶据说是郎延心自己配制的什么药,闻着像苦瓜和大蒜的集合体,黑色糊状的药膏,每次也会细细的涂抹在乘飞扬的伤处,然后郎延心至少要花上半个小时等待它彻底干燥,再盖上两层软软的纱布,用绷带包紧,确定不会掉落或见风才会允许乘飞扬离开。
这样的礼遇是乘飞扬没有享受过的,他知道这是郎延心表达感激的方式,但他更想知道为什么在每次等药膏干燥的半个小时里,郎延心不去珍惜时间忙其他病人或者赶病历什么的,而是一声不响的坐在他旁边,静候。
其实郎延心怎么想怎么做,他乘飞扬是无权干涉的,他只是觉得这半个小时里独自面对因为生气而维持僵硬表情的郎延心,是有些难过的。如果可能,他宁愿郎延心彻彻底底发一顿脾气,骂骂咧咧,拳打脚踢都没有关系,只要泻火之后恢复当初他认识的那个成日里有些邪狞有些不羁的郎延心就好。至少,不必像今天这样尴尬。
所以乘飞扬冒死开口:"额,谢谢你,我的伤又麻烦你了。"
果然,郎延心的脸开始变色。无话。
乘飞扬继续:"这次什么时候能好呢?我想回去上班。"
郎延心的掌已经捏成拳,依旧无话。
"还好的起来吗?"
死穴!郎延心黑着脸噌的一下站起来,狮子吼:"你还在乎呢?!我当你是鬼,附到这肉身上,根本就没有五感五觉呢!那一脚踹上来多大的力气啊,你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我还以为你真是关公转世,刮骨疗毒还能泰然自若呢。现在知道疼了?知道问了?伤口裂开不好长这是常识,绕是你金刚不坏身也得等至少个把星期。看看你爸妈被你急得,一下老了多少岁?你同事跟着你上火,天天问我要三黄片败火。你倒好,牛,还想上班?哼哼,你上司把抚恤金都送来了,我看你就不必去了,你就等着在医院拿退休工资过清明节吧!!"
好家伙咧,乘飞扬暗中吐了吐舌头,乖乖,真是要命,这个郎延心怎么生起气来这么恐怖,好像原子弹爆发,什么狠话都往外撂。不想死的话,还是乖乖的,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应的好。
郎延心足足发了一个小时的火才勉强收住,那模样像极了喷火之后,鼻孔依然冒着黑烟的龙:"换好了,回去吧!"
乘飞扬发誓自己是用逃的,自打当了警察头回用逃这个动作回去病房,关上病房门许久,心脏还扑通扑通的乱跳。显然,它也吓得不轻。乘飞扬暗暗琢磨,这样下去可不行,万一真中了大奖,得了心脏病,就必须真如郎延心诅咒的那样,不必出院,直接"在医院拿退休工资过清明节"了。嗯,还是赶紧好起来最要紧,等伤口一长上,倒贴给他钱他也绝不再踏进医院的门了。
大概是晚上值夜班值惯了的缘故,住院一个多礼拜,乘飞扬每天晚上还是经常睡不着。半夜里更是时常被护士赶回病房休息。这天很是平静,没有新的病人住院,新来的小护士正给住院的患者挨个测体温量血压,看了几眼独自溜达在走廊里的乘飞扬,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由他去了。
乘飞扬也得以从病人区域溜达到了医生值班室附近,慢悠悠走了一会,乘飞扬想起那个人此刻应该正在值班室。
门虚掩着,乘飞扬敲了敲,没动静,乘飞扬以为没人,正要走,却听见里面咕咚一声,似乎什么重重的掉落在地上。乘飞扬赶快推门进去,看见的竟是一个人灰头土脸的从桌子底下爬起来,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手捂着额头哎哟。
乘飞扬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引得那个人恶狠狠的瞪过来:"笑、笑什么笑?!"
"没有,我是想说,"乘飞扬忍的相当辛苦才控制住嘴角上扬,"你是不是把自己折磨的太辛苦了?居然在值班室坐着都能睡着。你好歹是个医生好不好,坐着睡觉有利于身体健康吗?"
那人愁眉苦脸的指了指乘飞扬手边的一个玻璃杯子:"把那个拿过来,我要敷一敷额头。否则真的要起包了。唉,我的偶像形象啊,毁了。"
乘飞扬把杯子递过去:"不要紧,我不是外面那群看见你就脸红的女粉丝,你在我这儿没什么形象可毁的。"
郎延心一记眼刀丢过来:"喂,大半夜的,你是来专程看我笑话的吗?又或者,"他又笑的坏坏,"你从两次受伤开始算,都是精心布置的苦肉计,为的就是接近我,看我出丑?"
乘飞扬忍不住再展颜,他实在喜欢现在这个在自己面前胡说八道,顽皮调侃的笑着的朗医生,就连唇枪舌剑听起来也是格外有趣:"郎大夫,我发现你不当童话作家太可惜了,你的想象力实在是太惊人了。"
郎延心故意理解错误:"哦?不是为了看我出丑?那一定是被我的魅力吸引了,抗拒不住才千里迢迢的赶来的吧?你这么中意我?"
乘飞扬脸都笑木了:"是啊是啊,我不仅仅是被你吸引,还妄想要吸引你。你怕不怕我的非常手段呢?"
(待续)
三
【】
"这就是你说的非常手段?"郎延心俊的脸不合时宜的黏着一个玻璃瓶子,滑稽至极。
"嗯。如何?"
"是够非常的,"郎延心挑了挑眉毛,"还是头次有人请我吃泡面。喂,说实话,是不是你饿了,想起我这里有微波炉可以煮面的?"
"我的确是饿了,你不饿吗?晚饭都没有吃。"只有一个饭盒,只能煮一包面,乘飞扬撇了口汤,挑了两根面,就全推给了郎延心。郎延心只顾着好生诧异的盯着他看:"你怎么知道?"
乘飞扬指指桌上,早就凉透的盒饭,那显而易见是郎延心的晚餐,现在还是完整无缺。郎延心撇撇嘴,想厉声数落他窥探别人的秘密,冷不防先笑出来:"呵,你这人干警察干的落下职业病了,什么都观察入微,累不累?"又扒拉了两口面,"这是什么牌子的?味道真不错,下回我也买这种。"
乘飞扬听了便笑,这人要是饿极了,什么都香。窝窝头都能吃出鲍鱼味道来:"多吃点,你今天是不是上了一天手术?"
"你又知道了?"
"你今天没给我换药。"
"!!"郎延心跳起身就去拿白大褂,今天好几个外地专家来参与手术,他一时激动,把乘飞扬给忘得一干二净,"赶紧走,赶紧走,趁我还清楚,不会把你当成别人,赶紧换药去。"
乘飞扬把他摁回椅子上:"吃完再去!否则我拒绝治疗!"
嗯?郎延心眼睛一瞪,制造一圈低气压,但乘飞扬无动于衷,依旧温吞的模样,毫不示弱的回望他,眼神说:"决不妥协!"
真是奴大欺主,客大欺店……病号大了欺负大夫。郎延心心不甘情不愿的把饭盒端起来,一口一口把面吃完,不知是方便面腾起的热气太盛,还是将要下雨空气潮湿,他竟觉得眼眶有些湿意……幸好,把脸早埋进饭盒里,乘飞扬看不见。
乘飞扬心里一直在怀疑是那碗方便面起了行贿的作用,还是他的伤口就要痊愈,反正这次的换药虽然费时有点长,但是什么疼痛感觉也没有,就像一阵风刮过去,凉飕飕的,很舒服的感觉。舒服的乘飞扬禁不住开口赞美:"郎医生,你换药的水平真是一日不见就突飞猛进,太厉害了。如果以后都是这样,多换几次也没关系。"
郎延心好笑不已:"多换几次?难道你不想好起来了吗?"
乘飞扬等他连绷带都缠好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回答:"你不是说我上司都把抚恤金送来了吗?我这样容易就好起来岂不是辜负了上司的好意?"
郎延心眼一瞪,黑眸分外明亮:"我警告你乘飞扬,你要是敢再出什么岔子,再拿自己的伤不当回事,我就立刻拿手术刀捅你几个窟窿,让你一直住院住到老死!"
乘飞扬眉眼舒展:"那样的话也好,我有钱天天请你吃泡面。"
郎延心没好气的捏了捏拳头,想了想,终于又松开:"……算了,回去睡觉!梦里写封检讨书给我!否则你就一觉别醒!"该死的家伙,他在心里骂,到今天居然还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太可恨了!
他前脚走,乘飞扬后脚却没有跟出来:"咦?你不会是要在这里写检讨吧?"
乘飞扬还保持着刚被换完药的姿势,表情无比严肃:"你的命比我值,因为你还可以救很多人,而我……我没有错。"
郎延心真的动怒了:"笨蛋!你是真傻还是装傻?!生命没有贵贱之分,没有善恶之别,每条命都是宝贵的不能用其他东西去交换的,你怎么还不明白?!"
乘飞扬一时语塞,他先前以为郎延心只是赌气自己被当作弱者救助了,没料到他竟想的这一层:"嗯……这个……我的确当时没想……"
郎延心觉得自己再和这个家伙单独待一刻,肺只怕都要气炸了。赶紧挥手,撵他回去:"走、走、走,明天交两份检讨书给我。否则别想我原谅你。"
乘飞扬点了点头,他总算知道老虎动怒是为什么,他也总算了解郎延心的苦衷和关切,这些即便罩上过去几天的冷酷外壳都不再骇人,因为真诚如此柔软,轻易就能水一般流淌进对方心里,清澈甘甜。他回去倒头就睡,睡的很是安心。他没有看到,郎延心经过他病房三番五次的身影……
"这是你的检讨书?"此时的郎延心表情类似死火山将要苏醒的时刻。
"是。你一张我一张优惠券,免费吃自助,吃到饱为止,多实惠。"乘飞扬现在最不怕岩浆迸发,因为没有真正的岩浆,只有柔软的温泉水。
"乘飞扬你居心叵测!"有个人脸都气黑了。
"啊?"好心当作驴肝肺,不吃就不吃呗,为什么骂他居心叵测?
"我正在减肥期间……你却拿了海鲜的自助餐餐券,明摆着跟我过不去!还说不是居心叵测?"郎延心低吼着,好像他占了天理。
乘飞扬只能无话可说。
"你明显在转移我的注意力,你根本不想写检讨!"
"这次你倒是猜对了一点点,除了所长,我还真没未其他人写过什么检讨呢。要不,你罚点别的?"乘飞扬觉得自己的条件开的够优厚了,偏偏那人非常不乐意配合:"什么?!你胆敢不遵守医嘱,你真不想出院了吗?告诉你,我们食堂的饭菜可差了,如果不是你爸妈一直间断送饭来,你连吃到第三天就会吐了。"
呵呵,连饭菜的理由都搬出来了,好,乘飞扬想,我若不将计就计就太对不起你了:"这样优秀质量的饭菜,你为什么不利用了来减肥?非得要跟我这好心好意的邀请者过不去?何必?!"
"你……"郎延心忽然对这个人感了兴趣,因为还没有谁能和他顶嘴成功的呢,一咬牙,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且靠近你看看你的底限是什么再说,"你,你真的要请我吃海鲜?什么时候呢?是不是鸿门宴?那我可以带张良一起去吗?"
乘飞扬想都没想就断然拒绝:"你一个人来。否则我请客,你掏钱。"
"哼……我还是带上钱的好,以防万一。"
拆线当天人可以出院,但是手续还没办清,乘飞扬连报到去都做不到,因为所长说要拿他完全康复的出院证明给他过目。只能悠闲回家,中途拨了他的手机,自从定下鸿门宴,郎延心就把自己的手机号交给了他:"喂,郎大夫,今晚七点怎样?"
郎延心准时到达,用他的话讲是单刀赴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乘飞扬摇头苦笑,他自知是个笨嘴拙舌的人,即便再感激也不会挂在口头上的,所以用激将法把郎延心约出来,用美味佳肴向他道谢,除此以外,乘飞扬想不到别的办法来表达自己。只是这一片苦心似乎掩藏的太好,连他想要答谢之人也当这一桌是罚酒不是敬酒。
"说吧,有什么事需要我?"郎延心开门见山,一棒子就把乘飞扬冤死在大堂。
乘飞扬奇怪:"难道没什么事就不能请你吃饭?"
"也不是,是……"郎延心想了好一会,"无功不受禄,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不是说旧了的话吗?"
"旧话你还老记挂着,说明你落伍了。"难得逮住猴精似的郎延心的短处,乘飞扬本想笑他一番,想了想,算了,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可这一句已经踩到了郎延心自尊的尾巴尖:"这么说,你紧跟时代潮流了?"
"那是。"
郎延心黑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那你猜猜那边两个人是什么关系?猜对了,这顿我请。"
乘飞扬顺着他的视线瞄过去,看见两个西装革履的男子面对面坐着,各自安静的吃自己盘子里的食物,基本上没有任何交流。实在看不出是什么来头。乘飞扬回过头来,冲郎延心摇脑袋,他看不穿这个问题深奥的答案。
郎延心还是坏笑,比以往更神秘兮兮,声如蚊哼:"他们,是恋人。"
啊?乘飞扬目瞪口呆,他们什么关系他并不关心,他关心的是,郎延心怎么知道的。莫非他有做侦探的天分?
对于乘飞扬的反应,郎延心并不意外,他指指大门口,贼贼的说:"想知道的话,就现在站到那里去,冒充打电话偷听他们说什么就知道了。"
乘飞扬真拿着电话去了,等那桌人走了不大会他又折回来,一副见鬼似的惊异表情,一双眼紧盯着郎延心:"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们认识?"
(待续)
四
【】
乘飞扬真拿着电话去了,等那桌人走了不大会他又折回来,一副见鬼似的惊异表情,一双眼紧盯着郎延心:"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们认识?"
郎延心正主攻盘子里的意大利面,嘴里塞的差不多满了,听见乘飞扬问,赶紧喝口水把面条吞下去,然后嘟囔着回答:"现在流行男男恋,你不是紧跟时代潮流吗?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被摆了一道的乘飞扬一点也不生气,他只关心郎延心的读心术:"喂,你到底怎么知道的?"
郎延心呵呵一笑,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好像在给牙膏厂做免费广告:"——你——猜!"
要是换了别的人,恐怕这时候早被郎延心气恼了,说不定已经拂袖而去了。偏偏乘飞扬天生脾气好,非但不恼,反而真的猜起来:"你不是大夫。"
"啊?"何出此言?
"你是算卦的。上次救我是蒙的。"
轮到郎延心郁闷了。他可没有转寰迂回斗心眼的耐性,干脆来个直截了当的:"乘飞扬!你丫要贬低我的职业水准的话,想得要想想你的命是谁救回来的吧?!"
生气了?这孩子还真是个性情中人,乘飞扬赶紧摆正态度,道歉,收拾烂摊子:"对不起,我刚刚开玩笑呢,你别当真。"
郎延心不吭声,闷头吃东西。看样子是气大了。乘飞扬慌了手脚,他本意是请救命恩人吃饭来表达感激之意的,怎么弄成了现在这样,好像电视剧里常演的那样,和恋人闹别扭,越解释越说不清的狗血情节……咦?乘飞扬迅速收回思路,他在想什么呢?还恋人,哪儿跟哪儿呀。实在是不会哄人,乘飞扬就只有转移话题这一招了:"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他们是情侣的呢?他们刚刚可是说了好多话呢……"
"怎么可能很多?明明就是要分手。"郎延心黑亮的眸子暗了下去。
这下,乘飞扬想装作不惊讶都不行了:"你、你,你是外星人?"
扑哧,郎延心一口水都喷了出来,一桌子美味都承受了'甘霖普降',连乘飞扬干净的浅蓝衬衣都没能逃脱恩泽之厄运。
郎延心没底气继续气下去了,他有点愧疚的盯着乘飞扬的背影看,这个人被他一口水连累的饭没吃多少,衣服也搭进去不说,英俊的形象跟着毁于一旦。郎延心是爱美的人,他自问若是自己被人这样毁坏了形象,他肯定上天入地灭杀对方,直至有天抽筋噬肉,挫骨扬灰,才能一泄心头之恨。他以为乘飞扬也是这样的人,因为他端正的五官,英姿勃勃的气质,矫健的身手,一动一静都是画一样的美,没理由不把美当信条来信奉。所以,郎延心的头慢慢就低下去了,他不敢正视乘飞扬怒气冲冲的脸,他只能跟在对方的背后时偷偷抬头喘口气,猜一猜一会儿自己会在哪里葬身。
想的出神,没注意前方是正常的,撞到别人后背也是正常的,撞的自己鼻子痛也是正常的,可是一只大手捂住自己的嘴,禁止他喊疼就有点非正常的意思;再往后,被人一把推到阴影角落里,干瞪着眼看那个人表演如何手脚利索的片刻收拾了三个号称来抢劫的'黑道大人物',似乎就有点更匪夷所思的意味。
"喂,为什么把我推到角落里?我也可以帮忙的好不好?!欧哦——"郎延心双臂张开,故意摆了个李小龙姿势。
乘飞扬好笑的看看他:"你知道他们是谁吗?如果让你这次帮了忙,难保下次他们不报复到你身上,你也知道我是个警察,他们多少会有所顾忌。"
他竟替自己想到这一层。郎延心有点不好意思的收起架子:"切,我会怕他们?"乘飞扬好笑的看着他,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的声音,在看到地上那名狼狈不堪更惊魂未定的弱女子时,终于找到台阶下:"姑娘,你没事吧?我是医生,你可以对我说。"
女子披散着头发无神的瞳孔,好一会才有了点反应:"你……你们救了我么?"
"是啊,你安全了。"
"不!"女子接下来却是强烈的反对声起,"你们能救我一时救不了我一世,明天,最迟后天,他们一定会再找到我,逼我……"泪如雨下,悲悲切切,弱不禁风,倒叫两个大男人手足无措起来。
乘飞扬说:"别怕,你不用怕,我现在就回去立案。叫他们自食恶果。"
女子相当清醒:"自食恶果?他们没有得逞,法院也不会多判,最多有几个月就出来。再说,他们还有同伙。呜哇。"
郎延心想了想:"姑娘,你家住哪里?你的亲人呢?"
"我是从外地被骗过来的,现在哪里有脸回家去。你们若是不救我,我死了活了也就这一回,以后无论好坏,总好过现在担惊受怕……"
郎延心真生气了,不识好人心的小女人!"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救错你了!难道眼睁睁看着你落难受委屈,就是对的?就是为你好?!"
"呜呜呜呜。"女子只顾着担忧将来被恶意报复,蹲在地上,哭的一塌糊涂。郎延心说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郎延心忽的一下站起来,二话不说,抬腿就走。这等闲事他再也不想管,这等闲人他再也不想做!有这些工夫他倒不如回医院,拿手术刀,切几个肿瘤,救几个晚期,至少不会落埋怨。
刚走了两步,手臂被人拉住:"郎大夫,她今天晚上没地方去。你看,是不是……"
什么?还想要让我把这忘恩负义的小家子气的女人带回医院去?郎延心狠狠的瞪着乘飞扬,恨不得给他一拳:"你难道没听见她刚刚说什么吗?"
"我听见了。但是她现在受伤了,需要治疗,我们不能丢下她不管。"乘飞扬严峻的表情很是威武,但是郎延心不怕,他微仰着下颌拧着眉反问:"那乘警官的意思是……"
"你们医院……"
哼,我就知道!郎延心不知哪里钻来的一股邪火蹭的一下就上了头顶:"我们医院不是收容所!治病要花钱你知不知道?!你觉得她现在有钱看病吗?"
女子被郎延心突然增大的嗓门吓坏了,哭的更凶。
乘飞扬却还是和颜悦色:"朗医生,你看我替她付钱可不可以?"
你?!你居然为这么一个不懂好坏以怨报德的陌生女人给我下不来台!看起来,我郎延心而言对你根本也不算什么!郎延心那股无名火烧的更凶了,几乎咬牙切齿:"行啊,乘警官要英雄救美,广施恩德,我拦着干什么?走吧,我给您带路!!"
到了医院,郎延心不愿管那个叫'淑燕'的女子,就丢给了别的医生,自己则一头钻进值班室,说什么也不肯出来。直到第二天交班,不得已,才顶着两只大大的黑眼圈站在大家面前,逮谁骂谁,一身的邪气,吓得同事纷纷退避三舍。加上乘飞扬刚投入工作,比较繁忙,一时间腾不出空再到医院来。只是派了两个女警,时不时来照顾淑燕,嘘寒问暖的,一直提到乘警官的关心。郎延心在旁边偶尔经过听上一耳朵,倍觉寒心,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被遗忘了,被他亲手救过的人遗忘了。
虽然淑燕人长的并不算绝色,书也没念过多少,说话办事更是道不出的小家子气,动不动就哭的昏天黑地,哀叹自己时运不佳。总之在郎延心眼里,这个女人顶没意思,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的乘飞扬在给她特殊礼遇,而这礼遇让郎延心觉得心里非常不平衡,虽然他说不上具体的原因,但是就是觉得窝火。
"说明你可能爱上这个女人了。"无奈之下,郎延心求教心理科医生,说了前因后果,省略了人物时间地点。而心理科的医生更干脆,开出如下诊断结果。郎延心一听就泄气了:"哥们,你说真的还是假的?那女人我根本懒得看她第二眼,你居然一口咬定我爱上她了?!!喂,你是不是最近看言情剧看多了?"
那哥们眼一斜:"那你说,你有没有过这样烦闷的感觉?以前。包括上大学谈恋爱的时候。"
"嗯……有过,女朋友不要我的时候我倒是郁闷过,和这个似乎还不太一样,这次是心烦意乱。"
"对呀,都心烦意乱了,你还不认为你是爱上她了吗?"
"……"郎延心无言以对,更无言以驳,他只好回病房去,偷偷又瞄了一眼那个淑燕,她又在哭,红肿肿的蜜桃眼,连原来那点眉清目秀都遮掩住了,实在叫人提不起兴趣再多看一秒。郎延心垂头丧气倒回值班室床上,他这时候已经完全陷入迷惘,搞不清到底自己的心是怎样的。对于淑燕,这种可以称作厌恶的情感,真的也是一种喜爱吗?
(待续)
五
【】(排版修改了一下)
没几天,乘飞扬来了。来接淑燕。
郎延心躲在护理站一阵磨蹭,好长时间才贼头贼脑的望过去,斜对面淑燕的病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收拾利落,人去房空,只剩一室洁白颜色。暗中叹了口气,郎延心仿佛坠入儿时看风筝断线,随风飘摇去的落寞,比失恋还来的沉重。似乎有什么在心底某处起着绝妙的化学反应,似乎有什么人的形影雾里看花愈发清晰,就要占据他整个的心房。人说,潜意识是思想在海面下隐身的四分之三,翻一点出来掀起惊涛骇浪。郎延心觉得他一定触及某个禁忌,连自身都愿意一味回避的禁忌,他绝对不可以继续下去,否则必定坠入无底深渊无法自拔。可为什么,这禁忌又像伊甸园的蛇,一再蛊惑着他,引诱他去探看内心神秘的花园,追寻一个模糊的光影?
郎延心糊涂了。他不是亚当,不想堕落凡间受难,他也没有夏娃,能够同呼吸共命运。他只有他自己。但只有一个人的自己,却还是受到了不明力量的召唤,强烈吸引着他去探求明知是禁忌的什么事情。
等到乘飞扬重新站到他面前时,郎延心终于明白他在期待的什么,与那个叫淑燕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因为淑燕不在了,奇怪的感觉还在,不但在,而且更强烈。严格的讲,是和现在站在眼前的这个人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密切相关的。
"那位淑燕姑娘呢?你送她回家了?"还是领回自己家了?后一问没说出口,但留在郎延心舌尖有一点酸麻麻的感觉,被他归结为中午吃饺子蘸醋蘸的太多的缘故。
"救助站把她送回家了。她一个人在异乡总不是长久之计,"乘飞扬似乎心情不赖,"看不出,郎医生虽然表面很冷酷,事实上还在关心她。你实在是个好人,要是一般人,肯定认准她是个麻烦,提也不会提的。"
得了称赞,郎延心却有些尴尬,他其实是因为那个女人走掉了才心情莫名欢喜:"……人都走了,你还来干什么?"
乘飞扬微笑如月:"上次救人你没搭上手的事,不会现在还记着吧?"
"仫?"郎延心真的听不懂,他什么意思。该不会以为这就是他好多天一直脾气坏坏的原因吧?
"我请你吃饭,算赔罪,怎样?"
果然!郎延心把头一扭,恨的咬牙切齿:"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乘警官你可以走了!"虽然我还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变得暴躁,但是绝对和你乘飞扬说的原因无关。郎延心不等乘飞扬反应,大步流星就折回病房,摆了一张寒冬腊月的脸给所有人看,冻的人们够呛。
周末查完房,郎延心难得准时下次班,一出门,乘飞扬正等在门口。
郎延心犹豫了一会,终于觉得不打招呼有悖他多年修养的自身素质,于是硬着头皮走上去:"你,有任务?"
"没有。来找你。"
郎延心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乘飞扬最后的三个字就像火柴点燃了他内心埋藏的引信,令他雀跃非常,忍不住想笑,却还妄图要假装维持一付不温不火的表情:"找我做什么?"
"教我学心理好不好?我们破案特需要这个。"
为这事?郎延心有点小不开心,但是还是挡不住重逢乘飞扬的喜悦:"好,我教你,不过要有代价。"
"什么?学费吗?"
"你听清楚,是代价,不是费用。"郎延心颇有深意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点到,"学心理会知道别人的想法,也同时会了解自己的想法,如果有一天,你理解了你自己,你要正视,你不能拂逆心的意思。这就是我昨晚刚刚决定的事,今天加上你。"
乘飞扬听的稀里糊涂,什么意思?什么正视拂逆的,他完全摸不着头绪,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郎延心肯交他学心理,这就足够了。于是乘飞扬回他一个温和笑靥:"好。我答应你。"
他当时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个近似无意的承诺,竟成了他后来一生的牵绊。
"学心理入门当然要先研究人的生物学,道德学,病理学……"回头一看乘飞扬一脸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神情,郎延心心情大好,"你还学吗?"
乘飞扬毫不犹豫但是牙关咬紧:"学!"
郎延心一开始就觉得好笑,现在已经到了不得不问的地步:"学的途径其实有很多,为什么找上我?"
乘飞扬:"实际上我特别想知道,那天你到底怎么看出来他们分手的呢?"
郎延心略一踌躇,没有直接回答:"学习总得有个场所吧。这样好了,去我家怎样?"
进了郎延心的家门,乘飞扬才恍然起来,似乎相处不短的日子里,他并不了解郎延心的背景:"这么大的房子,你一个人住?"
"我家人在国外。"
"你为什么不出去?我听说国外的医生待遇比国内的好不少。"
郎延心看着他,他知道乘飞扬把他当朋友了,不但跟着进门,还无所顾忌的问东问西,这种转变让一向桀骜而远离人群的郎延心忽然有种亲切的感觉:"如果是你,会选在国内自己打拼还是去国外靠父母度日?"
乘飞扬一句便懂了。他沉默,心里却对眼前这个年轻有为的医生多了几分思量。不羁的气质,英俊的外表,棱角的下颌和性格,这样的人,其实和吃苦受累却甘当警察的他很相似,不论怎样都不可能为了几个铜板就放弃自己的尊严和梦想。这样的人,心高高在上,别说攀登占领,就是靠近都是件难事。幸好,自己在不了解他的背景和心境时,已经不知不觉的闯进他的生活里来,交上了这个朋友。乘飞扬知道,这一层因为医患产生的友谊是会维持一段时间的;乘飞扬不知道,除了普通朋友,他可不可以和郎延心做到好朋友,可以做一辈子朋友?他从内心是极渴望这一天到来的,因为他实在是欣赏郎延心的学识和个性,很对自己的口味。
"我们在客厅里开讲吧?"
乘飞扬坐在郎延心对面,听他细致入微说起生物学,十五分钟已经觉的头大,赶紧打手势叫暂停:"那个,那个郎医生,可以跳过这部分吗?"
郎延心想了想:"好,那么我们说哲学和人类学。……*(……(&*%……*&¥"
又是一个头两个大,乘飞扬虽然是正宗刑警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听着这些完全以前没有接触的深奥课程也是晕然,口干舌燥的喝了一杯又一杯的水:"郎医生,我,我想去卫生间。"
"哦,直行到头,右拐。"
"多谢。"
他走的匆忙,所以没看到身后有一个人好整以暇的抱肘笑。
(待续)
六
【】
只是想知道那天那一对男子是怎么被郎延心看出分手的,乘飞扬就费了一整天的周末时间,云里雾里挣扎在郎延心设的学术专业迷阵里。最后,郎延心还要给他来个小测,说是要检查一下今天教课的成果。乘飞扬硬着头皮连蒙带糊的答了四十分。这是他自上大学以来最耻辱的分数。
乘飞扬笑:"看来我要自罚,我买菜做饭去。"
郎延心看着他有些惊讶,他从来没有过惩罚乘飞扬的念头。赶紧摇头,却抢先被乘飞扬一口回绝:"尝尝我的手艺吧,很棒的,大学毕业以后我只能在我爸妈面前露这一手了。他们,你不知道有多挑剔,越来越不好伺候,我已经被打击的自信心都没了,所以,你一定要先让我有机会恢复信心才行。"
郎延心只能僵硬的点头,面对这样坦诚的笑颜,他拒绝不了。
乘飞扬的手艺真的不是盖的,色香味俱全,仿佛江南美景引人入胜。郎延心吃了一口便愣住了,一瞬不瞬的看着乘飞扬,表情严肃,吓的乘飞扬以为放错东西了,赶紧夹起一口一尝——似乎还可以啊。再看郎延心,已经笑出声来了。闹了半天,是故意逗他,乘飞扬不满的用勺子把敲敲他的头:"诶,吃东西的时候不准笑,小心呛到。你是医生难道还要我提醒?"
郎延心得了便宜不敢卖乖,开始狼吞虎咽,一阵风似的便扫空了大半,一抹嘴:"乘大厨,你以后来给我做饭吧。"
乘飞扬:"我做可以,你有时间吃吗?"
郎延心仿佛泄了气的皮球:"……没。"
乘飞扬一摊手:"那我就无能为力了。"
郎延心怒,刚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就要被抛弃,他可怜的就像用一棵大树做成的一次性筷子,没人会同情他的遭遇和结局。闷头,恶狠狠的吃光盘子里所有的东西,反正是最后一回,他减肥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了。
乘飞扬笑眯眯的,风轻云淡丢出一句峰回路转:"你总有休息日吧。一周怎么着也能有一天吧?"
郎延心喜形于色,难抑激动:"……那样,你会不会很辛苦?"
面前这一双晶晶闪亮的眸子,任乘飞扬怎样冷血都不忍心会拒绝,更何况,他不是个不近人情的动物,人家还义务教自己心理学呢:"当然……不会。"
差点被摆了一道的郎延心,脸上的表情别提有多精彩,在听到'当然'两个字时光亮神采一下便黯淡了下去,但在'不会'两个字出现的时候又迅速恢复,甚至更熠熠。让乘飞扬看了就心情跟着大好。他庆幸自己的决策是作对了:"打电话给我,如果你有时间。"
"我还是发短信吧,万一你比较忙不方便,我就不必回家,直接在单位食堂对付了。"郎延心小心翼翼的回答,生怕影响到乘飞扬的工作,又使他改变了主意。但是那双眼睛,分明写着渴求,写着'别拒绝我'的期盼。
乘飞扬好心提醒他:"郎老师,如果我来做饭,能否顺便学到一点心理学知识?"
郎延心这才想起自己才是该占着主动的那个人:"咳咳,当然,当然。"心里有了一点小遗憾,如果,乘飞扬你是为了别的目的来给我做饭该多么好。
成交!
于是乘飞扬开始了每周一次或两次的义务大厨工作,同时郎延心开始了相应的普及心理学教育的日程。两个人你来我往,吃吃笑笑,相得益彰,倒也惬意。日子稍微久些,两个人都已经习惯在七天里挑出一天聚首,一个烹美食,一个侃侃而谈,一起笑的开怀舒畅,无所顾忌。再久一些,短信的内容也丰富起来,不再是单单的询问或邀请,而是连工作的喜怒哀乐都要叙述一些,连日常的琐碎杂事都要描述一番,连鸡毛蒜皮买酱油还是买醋的事情都要讨论一番,连晚安这样普通的都快失去亲切感的词汇都是每晚必说的结束语。
郎延心知道自己的心叛变了。
人一向都是如此,本能天成,从心处来,往愿处去,身随心动,身不由己。三个月时间,随着接触的深入,随着时间的流淌,郎延心意识到自己已经越来越习惯盯着乘飞扬的背影看,目不转睛的看,每次都要到他转身过来时仓皇逃开自己的目光。他一边教着乘飞扬心理学,认知人类本身,一边口是心非,闪躲着早已摆明的心事,鸵鸟一样,以为把头埋进沙子里风暴就不会光临。郎延心明明知道这是最不该的,也最违背自己的秉性,然而他不敢进一步上前去。现在这种比友谊稍微亲近一些的关系,是乘飞扬能够接受的,也是自己早先根本奢望不来的。
小心翼翼的维持,哪怕未来薄如蝉翼,郎延心也不敢轻易捅破,他担心乘飞扬和自己不一样,接受不了暧昧以上的关系,他更怕乘飞扬有可能从此厌恶、憎恨、远离自己,最后落得连普通朋友都做不成。
他一边祈祷着乘飞扬早点找个女孩子结婚免除自己的胡思乱想,一边又怕乘飞扬真的和别人结婚自己会伤心欲绝;一边盼望乘飞扬发现自己的小心思,也动了同样心思;一边又怕他发现,从而生厌。郎延心无路可逃,只能尴尬的夹在现实和心愿之间的缝隙里,喘息困难,苟延残喘。
而乘飞扬仿佛不晓得他多难过,想起来问那天那一对男男分手的事件:"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你当真有火眼金睛吗?"
郎延心定定的望着他的眼,话里有话:"他们低头吃自己的饭,不敢看对方,不敢谈话交流,他们都是怕因为自己而动摇了对方现在的决定才勉强压抑自己的。所以我说,他们是相爱的,只有爱的人才会先为对方想,才会先为对方想他想不到的地步。"
"那么分手呢?"
"他们吃完饭时各自付的是对方的帐。"
"?什么意思?"
"请求珍重和忘记。这是有些地方的传统。"郎延心长叹了一口气,说起那对相爱又向往相忘的人,实在让他难过,人家好歹是相爱的,自己怕是连这个权利都奢求不来。
"原来是这样……"乘飞扬顿了很久,才又开口,"他们会后悔的,将来的日子里,只要闲下来,恐怕就是无尽的空虚和痛苦等待着。真的不如不分手。怎样的困难不能携手共闯呢?"
郎延心好惊异的看着他,一时间有柳暗花明的错觉:"你,你,你不反对同性的……"
乘飞扬好奇怪的反问:"我为什么要反对?别人的事,高兴怎样做,不高兴怎样做,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没理由反对呀。"
原来是这样。郎延心慢慢低下头去,他还以为,以为乘飞扬会和自己一样……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总算是个不坏的开头。郎延心又把头抬起来,照旧是那张阳光笑脸:"飞扬,我们来进行下一课题。"
乘飞扬乖乖的拿起了扑克牌:"郎老师,你真的不是算卦的出身?"
郎延心眉毛挑挑:"算卦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和心理学是分不开的。同理可证,心理学医生也可以去稍微算算卦。"
"红桃A,这表示什么?"
"表示你桃花运来了。"
"仫?可我问的,刚刚问的是事业吧?"乘飞扬困惑的看着郎延心,等着他三寸不烂口吐莲花。
郎延心果然不负他望:"这说明,你的爱情和你的事业息息相关,密不可分。"
"这倒是对。我因为这个事业高风险的关系,已经相亲失败了二十次。"
"额……不是这个意思!"要怎么说呢?郎延心好难为的想,要怎么点透这个比木头密度差不多的脑袋呢?"说不定,你的爱情是因为你的事业才成就的……"
"……说不定因为事业我要牺牲我的爱情?"乘飞扬接的倒快,气的郎延心不轻:"不对不对,你歪曲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额……爱情和事业,不一定谁是谁的红线,不一定谁促成了谁,不一定……反正……你明白不明白?"
乘飞扬盯着往日牙尖嘴利今朝笨嘴拙舌对比鲜明的郎延心看了许久许久,才总结了一句话:"你到底要说什么?是不是病了?脑袋都不灵光了。"
郎延心长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阖上眼帘,没有回答对方,他在琢磨,如果一直这样点拨下去,他会不会在乘飞扬开窍之前就被他活生生气死?如果爱情等到,自己先搭上条性命也就算了,为爱牺牲,他郎延心不后悔。只怕到时,那个笨蛋乘飞扬还是什么都莫名其妙,一塌糊涂,他郎延心死也不能瞑目啊。
(待续)
七
【】
生活,仿佛远航的船,一旦启航,就喜欢靠近彼岸,远离此岸。也不顾此岸有没有企盼,彼岸是不是荒凉。
乘飞扬从不在郎延心那里留宿,再晚都不会,用他的话来说,学生怎么能够打扰老师休息,再者,他认床。郎延心听了不知是该贴心还是窝心,心理学说,睡眠是人的精神最放松的时刻。什么打扰老师之类的话,统统是借口。认床是真的。郎延心理解乘飞借口扬当警察落下的职业病,在除了家之外的任何地方都本能的认为是在执行任务,时刻保持警惕心,根本不可能睡着。
越是这样,郎延心越希望乘飞扬留下,他觉得自己有法子让他进入最惬意的睡眠,他实在想看一看乘飞扬完全放松,安心的躺在自己房子里睡熟的模样,那该是如何的慵懒英俊,或者是如何的童真和可爱。郎延心认为,如果不能使乘飞扬对他彻底放下心防,从朋友晋升到知己,他的爱情就只能是飘渺东海的一个梦。
所以,他费了心思的留,想方设法的留,有时固执的吓人。乘飞扬以为他是孤独怕了,因此时常安慰他,陪伴他,但在他睡熟后自己还是会悄悄离开。
乘飞扬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敢留下,在别的地方,除了家的别的地方,他都会本能的保持相当的警觉,即便到了深夜也不可能睡着。然而,有一次郎延心躺在床上睡的四仰八叉,宠坏的猫一样袒露着肚皮,伸展着四爪,他在旁边偷笑着看,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居然打了个盹。十几分钟的工夫,已经够乘飞扬本人惊讶非常了。他知道,这个更换地方睡不成觉的习惯是铁打的,根本没道理更改的。然而,事实让他有些不安,三个月来,这间房子仿佛生了魔力,让他完全没了芥蒂。抑或是这房子里的人对他而言,有了超越朋友的意义。超越朋友?那是什么?哥们吗?铁杆吗?乘飞扬不知道,他不是没有哥们和铁杆,但是总是和郎延心有些差别,至少他不会像现在这样,喜欢看郎延心的睡颜,看着长长的睫,微微扑动,那柔软的唇,偶尔孩子似的轻轻咕哝着,不知道叨念什么。仿佛月桂树下,昂首看天河神秘的感觉。比那还来的安逸。每次看着,只是看着,乘飞扬就觉得世界挺美好,自己出去除暴安良,为的也就是这一刻,心无旁骛。
然而,这样的发现很快就让乘飞扬觉得不安了,因为他似乎丧失了斗志,整日里都会不自觉去想郎延心,临睡前不肯他离开,黑眸亮亮的恳求;睡熟后依然攥着他不肯轻易松开的手,被乘飞扬硬掰开后就会紧紧攥着不知是他传递给乘飞扬的温暖,还是乘飞扬传递给他的温暖,睡的更沉,嘴角会挂上一丝甜笑,也不知梦见了什么好吃的,还咂摸嘴……
"飞扬!乘飞扬!乘飞扬!"同事的呼唤和奇怪的眼神,让乘飞扬猛地清醒过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出格了,以前他从未在工作中失神,哪怕是为了爸妈都没有过。这一现象,就他学到的可怜的心理学知识来解释就是——身不由己。
控制不了自己,这一发现让乘飞扬方寸大乱,他想了很久,最终选择逃,逃离内心深处自己都不敢窥伺的犹如岩浆似炽热的秘密。不忍心看他辛苦一个星期也吃不上一顿好的,就陪他吃完赶紧以任务为借口逃之夭夭;实在腿沉,不愿不忍再撒谎时,也不能当面拒绝郎延心的留意,就等着郎延心睡熟后远离。总之,一夜都不敢留。乘飞扬是有点怕,他怕一夜就会改变什么,再也回不去从前。
不过,命运,似乎总喜欢来点玩笑什么的。
某天,乘飞扬他们组破了大案,一时高兴,多喝了几杯。醉也不成醉,不过走路有点原地画圈的趋势。一向遵守规矩的老实孩子,怕回家被老人骂,过家门也没敢进,于是依着感觉,摇摇晃晃的顶着大风,徒步一个多小时走到了另一处颇为熟悉的地方。还是不敢留,只能傻站在门口看窗户里透出的光,想像着里面的人在做什么。
"啊嚏——"
"你还要站在那里多久?!"屋子里的人不知什么时候走出来,正站在门口凶巴巴的问。
乘飞扬老老实实跟着郎延心回家,披上了他的外套,捧过了热腾腾的红糖姜水。顺便听着郎延心的口是心非:"你才一站在我门口,人家保安就打电话给我了,说门口有个不明人士,希望我报警……"
骗人的,乘飞扬自信即便自己喝了酒,什么人从身边过过还是能够注意到的,别说保安了,就连个社区居民都没从周围出现过。再说,保安不会报警吗?傻子才信。乘飞扬听着他的絮叨,不敢拂逆,只能温柔的笑笑。却遭来更泼天一顿骂:"你当你铁打的是不是?!连续工作七个昼夜了,还不知道早点去休息!你奇怪什么?你们同事前天昨天都有因为疲乏晕厥送到我们医院的,别以为你瞒的过我的火眼金睛。告诉你,伟人都说过,会休息的人才会工作,你学了四年大学都没学会这一句?!学心理?我看你学保健最重要,至少知道该怎么保养自己,百姓可不需要一个过劳死的烈士来保卫!"
噗嗤,乘飞扬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招来一个大白眼:"笑!笑什么笑?!难道我说错了?"
"没、没错。"乘飞扬不大会喝酒,一喝舌头就有点打结,"你说得都对、都对。我就爱听你烦我。"
更大的白眼:"你——有——病!"喜欢别人烦,脑子肯定有问题。
乘飞扬还是一门心思的傻笑:"你假装生气的时候特别好玩。"
郎延心气的差点背过去:"什么叫特别好玩?"
"唔,就是很、很可爱。像只小猫,猫。"
郎延心深呼吸,他不想揍人:"你喝了多少?"
乘飞扬竖起一根手指头,郎延心刚想猜一斤,就见那根手指头摇啊摇的:"我——也——不——知——道。"
轰隆隆,郎延心再好的心理素质也被这人击溃了,一把夺走他怀里的红糖姜水:"回你家去!我这里不欢迎醉汉。"
咯,乘飞扬打了个饱嗝,出来的是淡淡的酒气:"放心,我不会吐的,我刚刚在饭店里都吐干净了。不过,我还是不能在你这里睡,不能的,我就呆一会,我还得,一定得回家去……"
嗯?郎延心抓住了重点:"为什么不能在我这里睡?你这样子怎么回家?回家挨骂吗?"
乘飞扬瞥了他一眼,眼神已经开始迷离:"你难道没感觉吗?你比酒还要……醉人,我怕会伤了你……"
话未尽,人已经软了,像只树袋熊一样张开四肢抱住郎延心,在他耳边厮磨:"延心,延心……你不知道跟你一起有多快乐。"
这是乘飞扬醉倒前的最后一句话,之后这一觉他睡的结结实实,也就错过了夜半时分,掠过自己嘴唇的一片柔软……
夜色朦胧,屋外似有雾霭弥漫,又似有月光迷离,再或者就是月光糅合了雾霭,一起发生的梦幻。梦幻里包裹的两个人,一个睡的香甜,一个醒的欣喜,都分不清是真是幻,都不愿分清是幻是真了。
若是可以这样静谧相守,一直下去,一直安逸,又何必管它究竟是真是幻,又何必追问源头结果。
若是没有这样一天的到来,那些平淡乏味的生活又何来的回忆的价值,那些绮丽梦境又何来追寻的意义?
郎延心知道自己沦陷了。早晨起来对着镜子里一对大大的黑眼圈,他知道自己完蛋了,被那个乘飞扬的几个字几句醉话就搞的神魂颠倒,乱了手脚。一觉醒来更是怕乘飞扬发现自己拥着他一宿,偷偷躲进卫生间来揉胳膊腿。狠狠掐着自己的肉,郎延心暗骂活该,这样的狼狈,这样的深陷,是之前潇洒生活里绝对不可能出现的,而如今非但出现,还是自己找罪受,自己先爱上,真真没救了。
乘飞扬小心翼翼的吃着郎延心做的早餐,偷眼瞧他,不是这早餐做得差,事实上他吃了十分钟还没品出味道。此刻的乘飞扬一心想知道昨晚到底怎么来到的这里,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虽然除了宿醉有些头痛外身体并没有什么不适,但郎延心看起来情况很不妙,难道自己说了什么刻薄的言语中伤了他?害他这样无精打采的,都不敢抬眼看自己。
"那个,"想了半天,乘飞扬决定自己先开口,"我昨晚喝多了,你别和我一般见识。下次我保证不会了。"
郎延心这时才抬起头,心里困惑着这人到底昨日是真醉还是假醉,到底他记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扔个石头探探路:"你什么都说呀,就是吐了好多,害我收拾到大半夜。"
"啊?这样?"乘飞扬好惊讶,他明明记得自己在饭店里已经把胃里的东西都倒出来了,难道记错了?还有那么长的一段路程,他路上倒是也吐了些,但是没有记得在郎延心这里污染环境过呀。顺着思路,一不留神回忆起一幕连自己都诧异的——他似乎很亲热的抱住了郎延心,在他耳边说了很多,郎延心不知是怕他摔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反手抱住他,也是很亲密的样子,也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然后他就倒进卧室的大床里睡到现在了,郎延心在哪里睡的他确实忘记了——到底说了什么呢?
(待续)
八
【】生日
到底说了什么呢?
乘飞扬拼命的想,想的脑袋疼了又疼,还是没想出来。
一上了年纪的同事看乘飞扬像小学生那样托着脑袋想事,以为他失恋,赶紧学居委会大妈一样开导之:"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三条腿的人到处都是,你错过一个,说不定前方会有一千个等着,不怕,咱什么条件,要身板有身板,要模样有模样,还是公务员,有三险有保障,勾勾手指头,只怕追来的姑娘就排成排了……"
不防他老婆来查岗,恰巧听见这番高谈阔论:"哦?你倒是勾一排来我瞧瞧。"
那人顿时虎落平阳外加蜜语甜言:"呵呵,来几排也不敌我老婆国色天香啊。"等他被拎着耳朵回家去之后,有人凑过来,好心劝诫憋着笑的乘飞扬:"千万别找国色天香的母老虎。再国色天香咱也不要!"
乘飞扬忍不住,噗嗤笑出来,然后把这一段当笑话第一时间发短信给郎延心,郎延心的回复是:"如果要找国色天香的母老虎,那么将来,她可能会觉得你配不上她,而另攀高枝,她走你才有机会自由。如果找个不国色天香的母老虎,那么很可能一辈子都被她摁在爪子底下,永无出头之日。你选哪个呢?"
乘飞扬抱着电话笑的肚子疼,周围人还当他病了,失恋失的失心疯了,纷纷同情的看着他,甚至有人去招呼了所长来。所长一来,就看见蹲在地上抽搐的乘飞扬:"还一个个愣着干什么!赶紧叫救护车去!"乘飞扬一听,赶紧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只是看了个好笑的短信而已。所长眼睛瞪得更大,差不多快赶上牛眼了:"飞扬,你,你可从没有这样开心的笑过。"
所长这话是对的,往年节假日值班,和同事们一起说笑话听相声看小品,乘飞扬都没有这样子失态过。在别人眼里他一直都是淡淡的,除了工作积极外,对什么似乎都是风轻云淡不太在乎的样子。曾经退休的老所长说他,像一口深井,清清爽爽,放再多盐或是糖,舀出来的水依旧是不大咸也不大甜,好像溶开了一切七情六欲。
相对往日的表现,乘飞扬今天确实太异常,以至于同事甲总结:"他恋爱成功了,飞升成妖了。"
而同事乙坚决反对:"他分明是恋爱失败了,堕落非人了。"
就连所长也心里打鼓,坚定的无神论者此刻在怀疑乘飞扬是不是鬼上身了:"飞扬,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啊?"
"当初给你看病的那个郎大夫说过,人太累的时候容易免疫力下降,免疫力下降就容易得病。"所长压了一句话没说——免疫力下降大概也容易招鬼上身吧。
一听郎延心的名,乘飞扬又笑出声来,他又想起天才短信里的母老虎论,很可惜不敢分享与同事们听,因为郎延心不让。那个人说过短信也是有版权的,他首发的短信就是他的版权所有。要传播必须交版权费,还要经过他同意。
乘飞扬那边干笑不说话,可把身边的连同所长在内的同事们吓得更傻,急急忙忙塞进警车里,就要奔医院。乘飞扬发觉,赶忙跳下车,解释说自己没事没事,可谁还信他?个个都用无限同情的目光看他,顺便用怨毒的眼神齐刷刷望所长。望的所长直觉得脊背发凉,头皮发麻,急中生智招呼一个人把郎延心请了来。乘飞扬提过,这个人不但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还是很要好的朋友。把他请来,于情于理,乘飞扬都不会再讳疾忌医,手下人也不会觉得他当头儿的无情。
实在是个两全齐美的策略。可是郎延心并不这么想,他一接到乘飞扬有事的电话立马打了出租车飞奔,路上碰见堵车,他便用飞毛腿一口气跑着就奔了警局,连白大衣都没来得及换。惹得周围的路人诧异旁观:"这大夫是来报案的?还是来投案自首的?还真是头次见这样大汗淋漓冲刺似的进派出所的。他到底干什么来?"
一见乘飞扬,好端端的,笑呵呵的。一见旁边人,傻的傻,愣的愣,几个胆大的还死死拽着乘飞扬的手臂,生怕他再发病抽到地上去,刚刚所长上网查了一下,说乘飞扬好像是犯羊角风,一定要注意,不能让他咬到舌头。没人敢把手塞进乘飞扬嘴巴里去,只能形式主义的抓住他的胳膊,好像是尽力的做做样子。
郎延心一到,所有人默契退后,只剩下乘飞扬一人突兀。郎延心气还没喘过来,已经抓过他的手臂,探寻他的脉搏:"呼呼……哪里,不舒服?"
乘飞扬一愣,回头看看所长,猜出了七八分:"所长,我没病,你把他大老远的叫过来干什么?"
所长一脸'我不信你,我信医生'的坚定表情追问郎延心:"这个人刚刚抽了,好像羊角风发作。"
郎延心揍他的心都有:"笑,笑抽了也叫病?"
所长于是率一票警察齐刷刷点头:"对!"搁别人当然不叫病,搁乘飞扬身上就是古怪。
郎延心这下无话可说了,他只能另找个人泄愤:"闲着没事,你笑什么笑?笑就笑了,还抽什么抽?看把大家急得!"
乘飞扬好无辜的看着他,手指了指手机。他还是不敢拂逆郎延心不许泄露他们之间秘密的意思。郎延心心领神会,跟着便哭笑不得,心道这人……大概从未这样开怀过才会引起众人误会吧……难得他这样开怀,我又怎么能责怪他?脸一拉:"罚你把我送回家。"
乘飞扬乖乖的收了笑脸跟着走了,剩下一干人等醍醐灌顶状:"噢——原来大夫本身还可以当药使。"
脱了白大褂,换上便衣,把厨房扔给乘飞扬,自己转眼不见了踪影。一直到开饭才回来,手里拎着一个巨大的礼盒。
乘飞扬要接,被他厉色制止:"煮面了吗?"
"煮什么面?"
"没有煮就快去煮一碗来。"
"我没买面条。"
"方便面总有的吧,去去去,煮一碗来。"
郎延心今天很不对劲,从那条搞笑短信开始,乘飞扬就觉察出他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到底哪里和平时有出入。只能按他吩咐的老老实实去煮面,顺便等谜底自己揭晓。他不担心郎延心会对自己不利,因为那是不可能的事。
把面煮好,端上桌,乘飞扬才看见桌子正中摆上了一只圆形的硕大的巧克力生日蛋糕,上面点着蜡烛,写着祝你生日快乐。
"你……"乘飞扬一时怔忪,竟不知该说什么该问什么该答什么。郎延心把他按在椅子上:"许愿吧,寿星佬。"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生日?"关键时刻,乘飞扬冷静下来,第一反应是破案。追根究底。
郎延心翻翻白眼,心道你个职业病:"那次你住院时,住院通知单上有填你的身份证号。"
四个月前的病历,郎延心你是真的记住了,还是有心后来去翻的?乘飞扬想问,被郎延心手里挥舞的刀叉转移了注意力:"快吹蜡烛,我等着分蛋糕呢!"
"噢。"乘飞扬觉得眼前有一层雾气腾起,长这么大他没有过过生日,因为爸妈都是淡泊性格,不大看重节日,他们眼里,除了端午中秋,就剩下个春节。别的都不算节日。都没必要庆贺。再有,老爸一直说,乘飞扬的诞生之日就是老妈的受苦之时,与其庆祝生日,倒不如买补品给老妈吃来的划算,来的入情入理。事实上,乘飞扬这么多年也正是这样做的,他没过过自己的生日,他牢记的是爸妈的寿诞。
有哥们笑他古董,乘飞扬不理,有哥们说他是新二十四孝,他也不睬。这是他认为对的事,没必要人人都认可。
给爸妈年年准时过寿,也就捎带着把自己忘的一干二净,总是要等到第二天翻日历表,才想起头天似乎是又老了一岁。却又不敢提,生怕老妈又借题发挥,张罗着再见几个美女,早点把终身大事定下,早点抱抱孙子,早点把孙子抚养长大,早点把孙子的孙子抱在怀里……乘飞扬光听就头大,所以对于生日他只能保持缄默,能瞒多久瞒多久,只能在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对自己说一句'昨天是生日呢,那么生日快乐吧',仅此而已……
郎延心的这个蛋糕彻底牵起了乘飞扬对生日的怀念和感动:"……谢谢……"
"你还没许愿呢。"
"我的愿望就是,一辈子和郎延心要好。"
"……傻瓜……生日愿望不是这样浪费的。"
(待续)
九:插花
【九】插花
(有人想看郎延心和乘飞扬的日常对话内容吗?)
1.
郎延心:昨天看了两眼肥皂剧,听见人说'有你在,我不会去天堂。',想了想,这句台词真……歧义。
乘飞扬不解:啊?
郎延心:歧义的发生的关键是这个'你'到底在哪里。要是'你'在地狱,'我'不去天堂,这就是个忠贞不渝的爱情故事。可如果'你'在天堂呢?这就是个警匪记。
乘飞扬:……
2.
郎延心:其实做坏人是件辛苦的事,比纯粹当好人还要辛苦。
乘飞扬:你倒说说看。
郎延心:比如说,一种好药面世,人们不知道它的疗效,坏人们就抛出克隆版害几个人拉肚子,等药监部门一查,大家才会了解正版的好药究竟有多好。再比如说,一个人要自杀,坏蛋们会悄悄帮他完成心愿,不动声色的解救那个差点被他威胁的包工头。还有,坏人们贩卖来的水货手机,个个质量赛过枪版正装,但价格低廉,说到底还不都是为了广大消费者的利益……说到底,他们坑蒙拐骗偷,是为了告诉大家提高警惕,知道生命的重要性,身外之物的廉价性。他们烧杀掳掠光,是为了促进人类社会的新陈代谢,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他们躲在阴暗角落里艰难的反衬着世界的伟大,他们默默无闻,永远甘当无名英雄,最后往往落得向武则天学习立个无字碑的下场,一来避免人家鞭尸寻仇,二来所有功过都已单薄,是是非非可以大大方方留给后人评说……
乘飞扬:……延心啊,我差点就被你说动去改行当坏人了……你有没有想过考个律师当当哩?
郎延心:不要,我怕他们整个一个行业都会没饭吃。
乘飞扬:噗……
3.
乘飞扬:昨天又被逼去见面了,人家女孩子一张嘴,说将来一定要找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出去能赚钱,回家能按摩,替她设想为她分忧,深情爱她绝无二心,有房有车有八位存款,能让她骄奢淫逸的过一辈子的另一半。
郎延心:很明显,你不符合要求。
乘飞扬:我问她为什么要求这么高。她甩了甩头发说——"不高怎么行?!另一半可是我的门面,必须充分体现我的人生价值!"
郎延心:……
4.
郎延心:哪天过来看看我新买的晾衣服架,款式好,实惠,可以一次晾二十多件呢。
乘飞扬:花架子,你哪洗过那么多衣服?根本用不着!
郎延心:……
5.
乘飞扬:上头发的鞋太烂了,才跑了个越野,底儿就掉了。
郎延心:恭喜你,可以免费的,随时随地的享受足部按摩……
6.
郎延心:我总结了。人就是超市里陈列摆设的货,天天眼巴巴的,等着钱或者幸运或者爱情中的某位大爷大妈发发慈悲把自己买走。
乘飞扬:我也总结了,你是不是提前透支到下个月了?
郎延心:……可恨,真不该教你学心理。
7.
乘飞扬:又有同学结婚了,我这点工资都不够过节递红包的。
郎延心:我何尝不也是这样?反正也没钱,我干脆就写了一张字条塞进红包。
乘飞扬:欠条吗?
郎延心:差不多,我写的是,将来他们沦落到我手上做手术的时候,我可以免他们的挂号费。
乘飞扬:……
郎延心:其实你也可以这样做。你可以写——将来有人沦落到郎延心的手里动手术的时候,你可以做主替他们免挂号费。
乘飞扬:!!!
8.
郎延心:饭是用来吃的,也是用来拉的。就像缘分,是用来相遇的,也是用来分别的。如果只吃不拉,就会便秘。如果只有相遇没有分别,你就不会知道我有多么珍贵。
乘飞扬:……(郎延心你又抽风了,我也跟着抽好了,免得你说我没趣味)……我现在已经意识到你有多珍贵了,就像考试时才知道小抄的重要性,就像口渴时才知道白开水的甘甜,就像便秘时才知道泻药的美丽……
郎延心:……飞扬,你出徒了,恭喜。
9.
乘飞扬:如果你要兼职,你会选择做什么?
郎延心:当贼。
乘飞扬:啊?
郎延心:我怕你失业。
10.
乘飞扬:今天练射击,我百发百中。
郎延心:那还远远不够。
乘飞扬:哦?怎么说?
郎延心:你要提防歹徒会扭东北大秧歌,逃跑时脚下反复走呈Z字形,使得你们根本无法瞄准。
乘飞扬:……
11.
郎延心:什么样的嫌疑犯让你最头疼?
乘飞扬:女贼。
郎延心:???
乘飞扬:一来不能搜身,二来不能训斥,声音大一点人家都会晕厥对待你。特别是那些早就练的没有脸皮的,这点业务那是相当熟练的,我最愁遇见。
郎延心:教你个办法,百试百灵。
乘飞扬:什么?
郎延心:准备一杯水……
乘飞扬:???
郎延心(偷偷坏笑中):卸她的妆。
乘飞扬:!!!高。
12.
乘飞扬:牛郎织女,一年一度相逢一次,你说是为什么?
郎延心:很简单,因为牛郎要工作整整一年才有足够的钱买鸟食,来吸引足够多的喜鹊搭一座桥。
乘飞扬:……唉,我忽然对凄美的爱情传说失去了兴趣……
13.
郎延心:我好怀念东坡老先生和你。
乘飞扬:是因为中秋,想起他那首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水调歌头吗?的确是伤感了些。不过,为什么还有我的事?
郎延心:因为我现在深切怀念的是前天你做的东坡肉。
乘飞扬:!!!
14.
郎延心:爱情是世界上最美好最遥远的梦,它的建筑基础在吃饱喝足上。老陈醋作为柴米油盐酱醋茶中,不可或缺的一个元素,天生就有促进爱情成长的本领。你没听说一句名人说的话吗?叫做——要想管好一个人的心,首先要管好他的胃。
乘飞扬:哦?这是哪位名人的名言?
郎延心相当淡定:我外婆。
乘飞扬:……
15.
乘飞扬:快来救救我!今天相亲的这个女子奇丑,她居然还看中我了。现在纠缠不休,不让我回家。非要今天就洞房!
郎延心:(火速赶到)这位美女,你真的想让乘飞扬心甘情愿的跟你走吗?我是心理学家,我有办法。
乘飞扬:你……
某女:(兴高采烈)快说快说。
郎延心:第一,你要先摆正自己的位置,这是前提,如果这个认知是相反的,那么最后结局很可能也是相反的。第二,在你恢复自知之明以后,如果还不能确定自己长处在哪里,我建议你用短处去吸引乘飞扬的注意,比如说你可以穿超短的裙子……第三,无论如何一定要让他看你一眼,一眼就好,哪怕看后他呕吐三个月,或者当场就两眼绿光,也强过无动于衷,根本不知道你是谁的好。
某女:如果他对我视而不见呢?
郎延心:那就比较复杂了,你可能需要求助医生……
某女:难道他喜欢男人,需要我做变性手术么?
乘飞扬冷汗。
郎延心继续:不,我不赞成你这么做。因为你成为男性后未必还会纠缠他,到时,我要替大街上的来来往往的美女们操心了……我的本意是,你可以求助医生,让他帮你变得更近视,这样就可以以牙还牙,也对乘飞扬视而不见了。
某女:……
乘飞扬哈哈大笑,被某女踹飞,也因此胜利大逃亡。
16.
乘飞扬:今天表妹问我,在这片土地上发生过的最浪漫动人的爱情故事是什么?我说不知道,她很生气。
郎延心:呃……动人的有很多,不过最动人的要数丑小鸭的故事。
乘飞扬:啊????丑小鸭是爱情故事?我怎么不晓得?!
郎延心:当然,一只孤苦伶仃的小鸭子虽然丑但是有妈有主人的,温饱不愁,无忧无虑的,他为什么非得变成天鹅去傻乎乎的天天飞来飞去呢?
乘飞扬洗耳恭听:为什么呢?
郎延心:哈哈,那是因为他爱上了癞蛤蟆,但是被拒绝了。
乘飞扬:???
郎延心:所以,他决心报复,变成天鹅,让癞蛤蟆永远看的见吃不着……其实他挺冒险的,要知道相对于天鹅,丑小鸭变成全聚德烤鸭的几率更大些。
乘飞扬揉头:延心啊,那个……安徒生是不是让你活活气死的?
郎延心:虽然不是,但是我以为,他若不死,这故事哪里会流芳百世?为了伟大爱情,死一两个配角浪费点财力物力是必须的也是可以理解的。总平平淡淡的,哪里会有人关注?
乘飞扬彻底无话可说。
17.
新年至。
乘飞扬短信:祝你新年快乐,心想事成,万事如意,恭喜发财……(以下省略一百字祝福)
郎延心回复:我的祝福恰巧与你相同,具体请参照你的短信内容。谢谢。
乘飞扬:……
18.
乘飞扬:咱们认识一年多了吧?也算是好朋友了吧?
郎延心:感情已经今非昔比了。
乘飞扬:因此,上次欠你的钱就别要利息了。
郎延心:那怎么行?感情越深越应该有所体现,所以,还双倍好了。
乘飞扬:!!!
(插花完毕)(正文待续)
十
【】
无事闲聊,有事一样得闲聊。因为说是闲聊,有一搭没一搭的,总是有人明摆着有心,有人貌似着无意。谁也说不清到底是磨推着盘,还是盘碾着磨。
郎延心好像是随随便便的拿起一本封面上印着男子的杂志,随随便便那么一问:"你说……男人可以爱上男人吗?我说的是痴心不改,至死不渝的那种。"
乘飞扬浅浅的一笑,视线盯着自己的烟头:"当然可以。我听说过许多的个案,有的很令人感动。"
郎延心接着试探:"那么你认为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发生这样的事?"
乘飞扬毫不犹豫就回答他:"相知相爱,有勇气共同面对过去、现在和未来。"
郎延心看的仔细,那个人脸上并没有收起笑意:"如果是你,我是说如果,你会爱上一个男子吗?会嫌弃他是个男子吗?"
乘飞扬摇头:"不会。爱到深了,就顾不得了。"
郎延心乐哈哈:"……那是不是说,我还有机会?"
乘飞扬眉毛一挑:"你?呵呵,当然,你是首选。"
郎延心忽然没有再接话,转身去了别的屋子,直到确信乘飞扬听不到时才蹲下来,小小声对自己说:"如果他不是认为我在开玩笑该多好……"
等乘飞扬到屋子里翻到郎延心的时候,他已经恢复常态。
"喏,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只见郎延心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
"怀表?"乘飞扬很是惊讶,手里摸索着这块款式古典的铜制欧式机械表,雕花的壳很是坚硬,打开看,鱼白色表盘,墨黑色指针,正中镶嵌着乘飞扬的乘字,一看就是特制的,乘飞扬不必猜就晓得一定价格不菲,"这个礼物很特别。你从哪里定制的?花了多少钱?"
郎延心以横眉冷对之:"你可真没意思。"
乘飞扬问出去时就觉得自己错了,送礼人的深情厚谊可不是钱能衡量的:"呵呵,我只是,想知道而已。"
"钱是小意思,我可是赔上了整个一颗心啊。"郎延心似乎在开玩笑,笑眯眯的眼,巧妙将心事掩藏。
乘飞扬开心过头,丧失了最基本的判断能力,居然以玩笑回敬回去:"哈哈,那么我以身相许如何呀?"
郎延心一愣,收起笑容仔细观察热情切蛋糕的人,足足半分钟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打趣,顿时有些失落,但接过乘飞扬递给自己蛋糕时,脸上又迅速挂起了招牌笑容:"我定做的蛋糕,怎样?合你口味吗?"
乘飞扬使劲点头,狼吞虎咽的吃光:"嗯,好吃!你买的这个不是那种甜腻腻的感觉,适合我。"
不过就是'适合我'三个字而已,普通的不得了,却能如巨石砸进平静湖水里,在郎延心的心底世界瞬间卷起骇浪和漩涡,一霎那心跳超速,血压增高,连舌头也打结,依照医学专业知识来诊断,郎延心判定自己发作急性脑血管病了:"那个,我好像还准备了点红酒。别的酒比较伤身,少喝一点红酒是没有问题的,还可以软化血管,清除氧自由基,对抗衰老,保持青春活力……"
乘飞扬好整以暇的看他,郎延心紧张的低着头掩饰的住脸上的赧颜,掩饰不住已经攀爬蔓延到脖领里的红晕,看的乘飞扬本来只是逗弄的心思忽然起了些化学反应,一种奇妙感觉不知源头的升腾起,抵达头部,攻占大脑,让大脑驱使着手臂抬起来,冲着郎延心的发梢就拂过去。清风掠过星辰眨眼而已,但在当事的两人之间,却是电光火石,昙花绚烂。
郎延心完全傻了,呆呆的盯着乘飞扬停在半空中的手,脑袋里一片空白,不会了惊喜,不会了失落,不会了困惑。
乘飞扬比他强不了多少,左看看自己的手,右看看郎延心的脸,思来想去不明所以,他的心脏似乎知道真相,想要告诉他,所以在胸膛里扑通扑通跳的带劲,可惜乘飞扬听不懂。他在自己的指尖上找到一丁点奶油之后,把自己的行为定性为帮助,帮助郎延心维护干净整洁的形象:"你脸上蹭到奶油了。"
郎延心还是死死盯住他,因为想起自己根本还没来得及吃蛋糕,哪里可能沾上奶油?郎延心自认不贪婪,他现在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弄明白乘飞扬这一举动的暗含意思,是不是和自己想的一样?
如果一样,郎延心对自己说,无论多难,都要如他所愿,'相知相爱,有勇气共同面对过去、现在和未来'。
如果不一样,郎延心忽然有些黯然,那样的话,唯有放开手一条路可以走。但愿那时,他还能鼓起勇气对乘飞扬微笑着说,咱们是朋友……
似乎察觉郎延心不对劲,乘飞扬手按上他的额:"发烧了吗?怎么不会说话了?"
郎延心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内里好像着了一团三昧真火,烧的他全身难过,似乎只有拥抱眼前这个人才是唯一出路。他来不及多想,依照本能指挥就张开了臂弯,紧紧扣住乘飞扬的肩膀,恨不得融进他的身心。乘飞扬并没有反手回抱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关切:"怎么了?有不开心的事?还是,你也和我一样,刚见面就被姑娘判流放了呢?"
郎延心心一紧,突然明白过来——乘飞扬和自己不一样的,至少目前是不一样的,他的心里装的,肩上背的,是家庭是责任,是和自己想的要的南辕北辙的,是必须通过自己不懈的努力来改变的。天上不会掉馅饼,乘飞扬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爱上他郎延心,尤其,他也是个男子,一切唯有先要激发乘飞扬的爱之后才能算开始,不止是单纯的情感,还要是十倍百倍千万倍的爱才能够,至少是要超过他的肩负才有可能成为现实。
想通了前因后果心里便轻松了一大块,郎延心松开了手臂,递上一个大大的笑脸:"生日快乐。飞扬,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永远年轻帅气,迷倒所有人。不管男女老少,一概秒杀!"
"啊?"这样的祝福乘飞扬可是头回听见,不过对于没有过过生日的人而言,收到怎么样的祝福都是惊喜万分的,"哈哈,谢谢,延心,你可真是个活宝。"
"那就把我捧在手心里好好对待吧。"
"一定。"乘飞扬开怀的笑颜,让郎延心实在怀疑他到底听不听得明白自己话里的深层含义,算了,今天先放过他,以后还有的是机会慢慢培养感情。他郎延心别的没有,耐性和恒心还是不少的,乘飞扬,我们走着瞧吧。
第二天上班,带着乘飞扬出勤的鹰哥情绪很不对劲。这个人姓鹰,队里人人叫他'老鹰'。高高的个子,精瘦的体型,长的五官端正,可惜从上向下横贯着一条丑陋的疤痕,掩饰了本来的面貌。说起脾气,老鹰可是酷的很,跟谁都寡言少语的,似乎非常难以亲近。平常工作起来不要命,所长就是赏识也不敢夸半句,生怕独对他那张带疤的面具脸,晚上回家睡觉做恶梦。
不过他对乘飞扬是好的,大概因为乘飞扬的秉性比较随和,好像丝绵,能包容他类似刀锋一样的尖锐。两人不知不觉的相处一年有余便成了朋友,老鹰虽然话还是不多,但是不会绷着脸对乘飞扬,即便他初来乍到,纰漏百出,老鹰也不会骂,还尽可能的帮他收拾烂摊子,尽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是违背老鹰自己的原则的,乘飞扬知道。所以乘飞扬把谢谢两个字搁在心里,等待着时机,好好以实际行动报答老鹰的恩情。
这一天似乎终于到来,一大早,老鹰就拖了乘飞扬一起出车巡查,开到目的地却是一个荒凉的没有什么人经过的十字路口,老鹰把车停在路边,下车。乘飞扬跟出来等着他指挥。可老鹰却递给了他一根烟,乘飞扬心头一颤——这在以往的日子里是从来没有过的,因为老鹰不吸烟,他这根烟是给乘飞扬一个人准备的。
(待续)
十一
【】
"鹰哥?"
老鹰的眼神不再是那种乘飞扬习惯的敏锐,看起来有些落寞:"……飞扬,你知道我多大岁数了吗?"
乘飞扬摇摇头,不敢随便答话,他还没弄明白老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郎延心的心理学告诉他,不明就里的时候要首先做到静,静观其变。
"我四十岁了。"
"……"
"你知道我为什么到今天都没有恋爱结婚吗?"
"……"乘飞扬暗地里皱眉头,他越听越糊涂了。
"因为我爱上的是男人。"
"!!"这次乘飞扬没有控制住表情,惊讶情绪溢于言表。
老鹰瞥他:"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怪物?"见乘飞扬立马就摇头,老鹰笑笑,他没看错人,这个小家伙不但值得信赖,还会安慰别人,"如果我爱的人有你一半理解我就好了……"
乘飞扬听见老鹰闷闷的低喃,想要劝慰,却一时间想不起该说什么,只能继续沉默。他这时候最愿意郎延心在这里,那个人才知道该怎么办。
"乘飞扬,你给我听仔细。"老鹰片刻就恢复成原来的老鹰,"到了下个月九号,你记得去我的电子邮箱里看看,我会提前把密码设置成你的生日,你看以后要完完全全照着上面做,一点都不可以糊弄我!听明白了就点点头!"
乘飞扬唯有点头,他心里飘过一丝不善的感觉。说不清到底是什么。
刚回到警队喝了两杯水,所长就招呼人开紧急会议。说是有个贩卖人口的团伙露了马脚,趁机正可以一网打尽。乘飞扬按照老规矩该和老鹰一队打前锋的,可老鹰不知喝错什么药,死活不肯带他,所长劝说无效,最后只能把乘飞扬带在自己身边。
七八辆警车悄悄的就开进了山里,远远看见一间朴素的农家院,所长压低了声音告诉乘飞扬,那个就是团伙聚集地。别看外表简陋,里面玄虚可多着呢,据可靠情报,这些人为了安全起见还特别花大价钱雇佣了一些保镖。
"保镖?"乘飞扬觉得很可笑,这些人费尽心思的挣钱,最后却统统花到了别人身上。人的思维逻辑真是……很难理解。
"砰,砰!"前面突然传来了枪声,所长一听,脸色立即大变:"居然还藏枪!飞扬你去看看,我总觉的老鹰他们可能出事了!"
所长的直觉向来准确的惊人,乘飞扬不敢大意,赶快下车抄小路溜到前面去,果然,远远的就看见老鹰捂着血红的肩头藏身在草丛里痛苦的拧眉。可血迹早已经出卖了他,有好几个人循着血印,冲这边包抄过来,一人手里一把厉害家伙。
乘飞扬来不及多想,身子一折,箭一样的飞出去,向和老鹰截然相反的路跑过去,引得一票膀大腰圆的家伙红着眼就扑了上来。枪声同时响起,乘飞扬只觉得有什么钻进了肉里,好像是小虫子,好像又不是,随手一摸,热乎乎的一片,没等他低头看究竟,嗖嗖两下,又有两发子弹擦着耳朵边掠过。乘飞扬赶紧低头,就势一滚,滚下山坡,逃开了剩余的追命喽啰。
但这一莽撞举动也使得刚刚获得的荣誉伤口剧烈疼痛起来,火辣辣的灼着胸口,乘飞扬这才意识到,这次伤得似乎又是郎延心缝过的那道口子。
好容易被一棵树绊住,乘飞扬终于停止了翻滚,可他站不起,有一个凶神恶煞的人拿着枪对着他胸口就是一枪,打完就跑。剩下乘飞扬再也撑不住,眼前一黑,活活疼晕过去……
再醒来,还是一片白色包围,还是熟悉的人在身边忙碌,唯一不同的是,郎延心的脸,冷的快赶上老鹰了。
对了,老鹰不知道怎么样了?乘飞扬想问郎延心,一张嘴却先是一声痛呼:"哎呦。"旧伤加新伤,果然疼痛也跟着翻倍,"延心……"
郎延心白了他一眼,面无表情:"作为医生我有责任提醒你,乘警官您刚刚做完手术,最好在床上不要动,如果您不愿意接受我的建议,那么请自便。顺便给我签个生死责任状,您就可以自由离开医院,没有人会拦阻你。"
您?乘警官?生死责任状?乘飞扬一头雾水,看外星人一样盯着郎延心看了半天,终于顿悟:"你……生气了?"
"呵呵,"郎延心笑的极为古怪,"我怎么敢呢?再说,我也犯不着,你乘警官都不在乎自己的一条命,我着的什么急?!"
傻子都听得出这是气话,乘飞扬心虚的低下头,他也没料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挨枪子是小意思,他又不是没挨过,可是惹郎延心恼怒确确实实是他不愿意见到的。下意识的去摸胸前口袋里的怀表,不防摸了空:"咦?"坏了,这东西要是丢了,郎延心还不得吃了自己!!
"我的警服去哪里了?"
"报废!"
"可是怀表还在上衣兜里!"
郎延心虎着脸,拎出一件物品——被子弹强大冲力打变了形的怀表,乘飞扬昨天的生日礼物:"你是要找它吗?"郎延心现在说起话来,声音就像是从地狱传来的,害的乘飞扬浑身发冷,不敢多说一句,只能微微点头。
郎延心没有把表交还给他,而是狠狠的扔进了垃圾桶,丢下一句"下午伤口换药"就扬长而去了。换了担忧不已的所长进门。
所长一见他醒来,立刻就掀开了话匣子:"我说乘飞扬呀乘飞扬,你充什么英雄好汉,我叫你去看看,不是叫你去羊入虎口的,连老鹰他们都没能找到山下的窝点,你偏偏单打独斗的冲下去了。你知不知道,那一枪是冲你心脏去的,那个人贩子头儿想要你的命呀!也不知是你命大,还是我命大,你居然没死,你没死我就不必引咎辞职,不但不用辞职,还因为成功端了整个窝点,受到上头的嘉奖了,飞扬,你功劳最大。但是我还是要批评你,无组织无纪律,个人英雄主义作祟……回去一定要写深刻检查。"
"啊?"不是吧?伤愈了还有检查等着,太命苦了,赶紧解释:"所长,我不是故意冲进去的,我是为了逃……"
"你敢质疑领导指示?!你是不是不服?!"所长吹胡子瞪眼。
"……不敢。"
"那就好好养伤,然后写检查!"所长端起官架子,拂袖离去,剩下乘飞扬更加沮丧,他又没问到鹰哥的情况。
大概是头天睡的太多,乘飞扬到了午夜也还是睡不着。又不敢下床,只能干瞪眼躺在黑漆漆的重症监护病房里听着身边单调的监护仪工作的嗒嗒声。吱呀呀——门轻轻的被人推开,走进一道白影,乘飞扬闻见药味,赶紧闭眼装睡,他怕郎延心是来秋后算账的。
可是郎延心坐在他床边足足三分钟什么话都没有讲,乘飞扬屏住呼吸,听见了最不该出现在郎延心身上的声音——啜泣。
"笨蛋……"这两个字是一向逞口舌之利的郎延心今晚说的有限的话之一,仿佛一根针直直刺进了乘飞扬的心里,好像有电流从郎延心那里一直传递到乘飞扬这边,痛到一致。
似乎有什么温暖的拂过乘飞扬的面颊,接着又有什么柔软的印上他的额头,轻如鸿毛,翩似晚风,若非乘飞扬全神贯注的感觉,他必定会再次错过……
门轻巧的被关上,空荡荡的屋子里,又留下乘飞扬一个,他这次是瞪大了双眼,使劲盯着天花板,再也睡不着了。
因为他听的格外清楚,郎延心最后自言自语的一句是:"如果你到另一个世界去,我一样会陪伴你,哪怕仅仅是做朋友。"
(待续)
十二
【】
说起感觉,乘飞扬并非是个迟钝的人,只是很多时候他并不往某些地方去想。现在可好,郎延心这一句,害得他思绪逆流,天上之水似的翻滚出一幕接一幕,从郎延心最初不经意开的小小玩笑,到后来无微不至的关切;从礼尚往来的救助,到身不由己的保护;从自己主动拜师,到生日礼物的温馨;从那个'祝福'的拥抱,到今晚这轻轻的碰触;从想不起郎延心到底说了什么,到此时此刻心怀袒露……近一年的相处,近一年的至交,乘飞扬不是完全没有感觉,只不过,他把那些感觉归为朋友之谊。现在想起来,情深义重早到了如果乘飞扬或者郎延心当中有一人为异性,恐怕他们早就幸福的在一起的地步了。
乘飞扬很是烦恼的抓着头发,问题在于他们不可以,他们同为男子。虽说男男之爱,他并不反感,连老鹰那天坦诚的告诉他自己的选择时,乘飞扬都不觉得是难以接受甚至厌恶的事,相对的,他更喜欢平静祝福,无论何种爱恋,乘飞扬相信都是正确的。可现在轮到了自己和郎延心,轮到了感同身受的时候,他突然失了主意,不知道自己该向前一步和郎延心站在一起,还是断然拒绝,或者干脆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保持距离和郎延心做'普通朋友'……
乘飞扬的思路一团糟。即使再难缠的案子都没有让他这样头疼过。如果断然拒绝,告诉郎延心自己不可能爱上他,让他永远死心,乘飞扬自觉做不到,且不说郎延心听了会不会伤心,他乘飞扬想着这样的话都觉得难以启口。爱,他还没有尝试过,也无从知晓其中滋味,更是无法判定他对郎延心现在的完全信赖的感觉算不算爱,或者过来人会知道,但是他又该去问谁?
那么,接着'什么也不知道',继续和郎延心和平相处?乘飞扬明白,如果自己不捅破窗户纸,郎延心是绝对不会讲的,虽然他性格外向,感情炽热,可是为了不叫自己难过尴尬,乘飞扬相信,他就算到死都不可能把心底的秘密坦承。但越是这样乘飞扬越不肯继续装傻,自己分明已经知道了,接下来如何能当个缩头乌龟,眼睁睁让郎延心独自去寂寞的承担一切?
或者,该在一起?乘飞扬心烦意乱,他根本无法理智的判断到底该怎么样抉择,郎延心就像个魔咒,音容笑貌不断显现在他脑海里,毫不迟疑的霸占了他全部思维。直到后来乘飞扬想累了,睡着了,做梦梦见的依旧是玩笑着的恶劣的,假装生气崩起脸的,低着头暗自啜泣的,紧张的掩饰情感给他过生日的,所有所有所有的郎延心……
接下来的几天,乘飞扬简直是在煎熬,因为郎延心每天都会来,不是换药就是假装查房来看他,虽然生着气不肯原谅他把自己伤成这样,不肯跟他多说一句话,但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再逃不过乘飞扬的注意,那里溢满的全部是温柔疼惜。
换乘飞扬不敢应他的话了。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成了搪塞心事的最佳方案。郎延心在一次换药时察觉到了乘飞扬的僵硬,苦笑了一下,从此再没有单独来过他的病房,即便是和同事们一起查房,眼神也有意无意的闪躲开乘飞扬的视线,脸上表情也跟着淡漠到了省略笑容的地步。连主任都看着他不顺眼:"郎大夫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或者有心事?"
郎延心于是扯出一个虚假之极的笑容:"没有。我很好。"
乘飞扬见了更是觉得难过,他知道自己现在的举动和拒绝无异,已经伤害到了郎延心,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但是,乘飞扬心里对郎延心道着谦:请给我一点点时间,等我好起来,我去找老鹰问个清楚,咱们到底可不可以爱。
等见到老鹰的时候,已经是乘飞扬伤后第七天,老鹰吊着一只石膏手来探视,一推门就一声高一声低的数落了一番,说乘飞扬你小子抢了我头功,害得我连烈士都当不成,你要怎么赔?乘飞扬苦笑:"鹰哥,好端端的你当什么不好,当什么烈士?"
老鹰使劲瞪他,任性的像个孩童:"那是我的伟大理想,你管不着!不过你小子实在是有命,子弹擦着心脏飞出去,愣是没把你带到阎王那里报到,我现在都觉得你是个外星人。大老远跑来卧底我们地球的吧?"
乘飞扬知道老鹰开玩笑往往都是挖苦型的,一条毒舌,不是熟悉了解他的人根本也忍耐不了。
"鹰哥……我……"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你乘飞扬几时也这么婆婆妈妈的像个老太太?!"
乘飞扬深深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必须问个清楚:"怎么样才算是爱呢?"
老鹰一怔,半天愣没缓过神来:"你……乘飞扬你吃错药了?还是,发烧了?我好容易来看你一趟,你居然调侃我?!"
乘飞扬一脸严肃:"鹰哥,你知道我是什么人,我现在只想要弄明白。麻烦你告诉我可以吗?"
老鹰收起满脸怒色,又仔仔细细端详了乘飞扬一会,总算确定眼前这人的的确确不是假冒伪劣的乘飞扬,才又问道:"先告诉我,你为什么想知道?"
乘飞扬仰视着天花板:"有一个人让我乱了方寸。"
"谁?"
"不能说。"
"好小子!你耍我?"
"鹰哥不是一样不肯透露你爱的那个人吗?"
一句话把老鹰问住了,逼得他只能假装干咳,一只手掌捂住微红的面颊:"好吧,你闭上眼睛,听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愿意透露的不要勉强。"
乘飞扬点点头,把眼帘垂下。他听见老鹰缓缓开口:"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对。"
"久到什么程度?几十年,十几年?"
"不到一年。"
"啊?"老鹰吃吃笑起来,"乘飞扬啊乘飞扬,一年不到也算认识的久吗?"
乘飞扬睁开眼睛,无言以对。倒是老鹰迫他再次闭眼:"好了,好了,我不调侃你了,你专心致志听我问下去……你会把他当做朋友吗?首先会觉得他是怎样的朋友?"
乘飞扬骄傲的点头:"最好的朋友,可以生死相交的那一种。"
"无话不谈?"
"不必无话不谈,很多时候,谈也未必见得交心。"
老鹰翻翻白眼,你个乘飞扬,还给我来诡辩的一套,我就不信套不出你本来心意:"设想一下,如果有一天,他离开你,再也见不到了,你会怎么样?"
"……我会想他。"
"想到什么程度?会发明信片给他,还是会去找他?"
"……我铁定要见他一面。看他真好,我才会放心。"乘飞扬眉头早就不知什么时候重重锁起。
老鹰看的仔细:"如果他不好呢?离开你,他过的很糟糕,你又怎么办?"
乘飞扬斩钉截铁的回答:"带他回来!"
"乘飞扬,一个人要离开,必然是下定决心斩断了他与原来生活的所有联系,要重新开始的结果,当然,原因不见得是你,即便是你,你也无权替他决定该怎么做。这是对他最起码的尊重。明白吗?"
乘飞扬眉头锁的更深:"那么,我要怎么办才能让他好过?"
这一句已经让老鹰心知肚明:"你只能看着他难过,或者是替他难过,你选哪一样?"
乘飞扬更加不犹豫:"当然是后者!我不要他难过,即便我看不到,听不见他的状况,我都不愿意他难过。一星半点也不可以!"
老鹰反问:"你有发小吧?从小一起长大的那种铁哥们,不是个个都过的舒心吧?"
乘飞扬愣住了,眼睛慢慢张开,定定的看着他——的确,那些哥们,他会同情会接济,但从没想过感同身受,抑或是代替对方承受。乘飞扬总算明白了,在自己心里面,早就不知不觉把郎延心当成最要好的最亲切的人,早就超过了他以为的朋友关系。只是因为后知后觉的原因,到今天才开窍。
"……这是爱吗?"乘飞扬问的小心翼翼。
老鹰略加了力量碰了碰他的伤处:"疼吧?"
乘飞扬龇牙咧嘴:"很疼!"
老鹰目光深沉:"这就是爱了。只不过,是两个人一起疼。在共同承担里,有那么点甜蜜。"
乘飞扬大彻大悟。
晚上,乘飞扬难得按响了呼叫器,跟护士撒谎说自己伤口疼的厉害,希望值班医生来看看。结果来了个刚上班不久的小大夫,看了看乘飞扬的伤口没发现什么问题,便有些手足无措。乘飞扬趁机怂恿他叫郎延心来,说是只有他了解自己病情。小大夫傻乎乎的就中了圈套,乖乖的给郎延心打了电话,不到半个钟头,郎延心已经气喘吁吁的出现在乘飞扬病房里:"呼,呼,怎么回事?"
(待续)
十三
【】
当班的小大夫呆呆的看着郎延心,十分不解一向注重形象胜过一切的师兄怎么忽然这样狼狈,被郎延心又问了一遍,才想起介绍病人情况。因为他并不了解乘飞扬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说的也是一团乱麻,听的郎延心越发焦躁,急的一头大汗,赶紧就把他撵了出去,亲自来查看伤口。伤口确实无恙,可乘飞扬还是一直说疼,手指着胸口的位置,叫郎延心根本静不下心来仔细思索。
"这样好了,我叫主任来,你忍一下。"
见郎延心要走,乘飞扬赶紧伸手把他的袖子拽住,脱口而出:"主任不会治,只有你能治!"
"?"郎延心狐疑的回过头来,端详着乘飞扬的表情,忽然明白过来,眼一眯,透露危险信号:"大半夜的折腾人,乘大警官,看来你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都到了有心思琢磨别人的地步!!你到底要干什么?!"
乘飞扬被他瞪的心虚,乖乖把手松开:"你已经好久没跟我说话了……"
"嘿嘿,"郎延心笑的古怪,"我竟从来不知道,乘警官也有寂寞的时候。是不是很久没约会女孩子有点无聊?"
"不,和女孩子没有关系,"乘飞扬垂着眼睑,不知道该怎么表白,只好胡诌,"我想知道,我那天来的时候是不是你给我动的手术?"
郎延心继续笑,越笑越叫乘飞扬觉得冷:"我哪儿有妙手回春的本领?是我们主任做的,你的军功章可以分他一部分。"
"为什么不是你?"
"我说了我没那个本事救你!"
"……你生气了?"乘飞扬知道今天晚上是无论如何都逃不开这一顿骂了,只好认命,反正缩头也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倒不如换郎延心个痛快。
郎延心果然颜色大变:"你看出来了?!我还以为你永远都看不出呢!"乘飞扬把头一扎乖乖等骂。郎延心也是毫不客气,嘴皮子磨快的像刀:"我是听说了,你是孤胆英雄,独自深入虎穴抄人家老窝,身上却连件防弹衣都没穿!所长叫你去探看敌情,你干脆来个直捣黄龙,不战不休,多伟大呀。你可是生错了时代,要是赶上世界大战,我估计,你至少也是个墨索里尼!"
"墨索里尼?不是坏人吗?"乘飞扬小声的点醒郎延心的语句错误。
"哦?你还记得墨索里尼是坏人?看起来流血流到快干也没让你脑子坏掉,不错,不错,你爸妈以后还能依仗你……"郎延心越说越激动,越说越难控制情绪,到最后已经成了黄河入海之势,"你知不知道,他开了两枪!!那个坏蛋开了两枪!!他绝对是想要你的命!!怀表只挡住了其中之一,另外的一枪擦过你的心脏边缘,只差一点点……一点点……"郎延心红了眼圈,别过头去。'失去'两个字卡在了喉咙里。
乘飞扬看的真切,心头一热,又够到他的手,攥在掌心,感受着对方难以抑制的战栗:"延心……对不起,对不起。害你担心了。"
郎延心不愿把手扯回,又怕牵扯到他的伤口,于是就势坐在他床边,拿眼神狠狠的剜他:"你跟我说对不起有屁用!有良心的话就别叫你爸妈、你上司和同事他们两个昼夜不合眼的在外面心惊胆战的守着,或者把这几个对不起,挨个送他们去,也算人家没白担心你一场,总之,别跟我说,我受不起!"
"两个昼夜?怪不得我醒来见你两只眼睛都有黑眼圈,你也熬得不轻吧?"
郎延心还他个白眼:"少来,每次到理亏的时候你都用关切这一招转移话题,别以为我还会再上当!"
乘飞扬见说了半天话,郎延心都没有收回被他牵着的手,心里已经是一片澄明:"延心,我不是在转移话题,这次真的不是。我这次疼的也不是伤口,是里面,胸口里面有个会跳动的器官……"
郎延心似乎听明白了一些,睫毛一动,两只黑眼珠开始滴溜溜的转,光转不说话。心眼走马灯一样乱动——飞扬的手热热的,不会是发烧了吧?该去碰一碰他的额头来解答自己疑惑的,可郎延心实在贪恋这一刻的美妙,天知道他已经等这一刻等了多久。即便乘飞扬就是发烧说胡话,郎延心也愿意当真话听一听。
乘飞扬的手牢牢的握住他的,一开口,除了声音有些发颤,确实不像个发烧烧到神志混沌的病号:"延心……我们,或者可以试试。"
郎延心猛地一下转过头来,不可思议的盯着他,张着嘴,欲言又止,不知道是问不出还是不敢问。
乘飞扬又使劲的捏了捏他的手,觉得微凉,于是塞进自己的怀里暖着:"你是不是又吃的泡面?红烧牛肉味的?"
郎延心的眼睛继续睁得大大的,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看着那副惊讶到可爱的模样,乘飞扬心情大好:"我的心理学学到家了是不是?你一定想知道我怎么猜到的,对不对?告诉你,我么——我是用闻的。"
郎延心大窘,一把把手抽回来,大步流星就朝房门去:"都快十二点了还不睡觉,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个病人,我现在就让护士给你打一镇静针!"
"会不会痛啊?"乘飞扬的声音在他身后追着问。
郎延心想了一下,停下步子转回身,还没开口,已经被乘飞扬抢了先:"我知道,你不会叫我痛的。"
郎延心的脸上腾的起了火烧感,赶紧拉门离去,背影有些狼狈。乘飞扬看着,吃吃笑着,他一语双关的提示,郎延心肯定听懂了。于是接下来的半个晚上,他睡的极为安宁,既没有护士来打什么针,也再没有梦见当初挨枪子儿的那场恶战。
次日的例行查房里,郎延心也没再给过乘飞扬冷脸,不过还是不肯正视他,只是偶尔偷瞄上一眼,然后迅速再把头扭过。如果不是乘飞扬因职业关系早已练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敏锐力,肯定就会错过那双欲诉还休的眸。
心是跳的更快了。扑通扑通的简直要飞奔着跳出口去,乘飞扬不明白,怎么说透彻了心里更不平静了?莫非自己真的得了心脏病?可为什么得病的感觉第一次觉得美滋滋的?不就是看到了郎延心唇角带的一丝笑意么?怎么就跟过了电似的,全身舒畅?乘飞扬觉得,是该找个机会问问'专家'了。
'专家'和颜悦色的哄走了乘家二老,说自己这些天值班会比较勤,有机会有时间照看病号,再说,郎延心的病情已经稳定,没有生命危险,只需要好好保养就可以,二老可以放心的把他交给自己云云。二老感恩戴德的走了,他们本来对二次搭救自己儿子性命的这个小大夫非常的信赖,听说他是儿子的好朋友时更是觉得开怀,加上没有人比医生更了解自己病人的病情这条铁打的定律,乘家爸妈完全没了拒绝的理由,高高兴兴的就留下保温壶回家去了。临走还说明天要煮郎大夫最喜欢的酸菜鱼来。
门一关,留下的两个顿时陷入尴尬。郎延心磨蹭了一会儿才低着头拎着保温壶凑近病床:"嗯,西红柿鸡蛋疙瘩汤,闻起来就很香。你能自己端碗吗?"
乘飞扬举了举手臂,牵扯到伤口丝丝的疼,不过尚能忍受,于是点了点头。没想到却逃不开郎延心的法眼,招致了一顿数落:"明明就是不能端!你还想勉强?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个病人,是病人就绝对不能逞强的。否则叫别人多难过。"
"为什么会难过?"
"笨,能来到病床前照顾你的,必然都是关心你的人,你难道就不能撒撒娇耍耍赖,给别人一个照顾你的机会吗?!"郎延心训斥的理直气壮,气壮山河。
乘飞扬眨了眨眼睛:"我以为只有小孩子才会跟自己最亲最爱的撒娇耍赖的,难道大人也有这个资格?!"
郎延心眼一瞪,老大:"食古不化,脑筋死板,你是周口店来的吗?"
乘飞扬还是在咂摸着他话里的含义:"大人应该向谁撒娇呢?是自己认为的最亲最爱的人,还是被人家当成最亲最爱的人的那个人呢?"
郎延心火大了:"我确信你不是周口店人……因为你绕口令说的不错。吃饭!"
乘飞扬把嘴一张:"啊——"
郎延心认命的用勺舀了一点,品了品,觉得烫,于是吹凉才喂给乘飞扬。乘飞扬闭着眼睛专心享受,嘴角扯的老高。他实际上还没完全弄明白爱的涵义,但不管那是什么,他都喜欢上了和郎延心这样超越朋友限制的相处。比起从前,更加惬意,更加舒适。
"我没吃饱。"
这一句便让郎延心匆匆跑下了楼,徒步十分钟在二十四小时快餐店里又买回来了许多热腾腾的食物,堆在乘飞扬面前。乘飞扬只吃了一点就不怕死的说饱了,气的郎延心跳脚,骂他欺负人,说着就举起了拳头。乘飞扬满脸无辜的申诉:"我是病人。"
长叹一声,郎延心做梦也没想到,这句话在这儿等着自己,只能认命的放下,换成一阳指不客气顶了顶那人的额,给他个警告。出够气才坐回床边开始处理一堆的食品,这时才想起好像自己一直还没有吃东西,这时才领悟乘飞扬的良苦用心。
讨厌,绕这么多弯弯,也不怕费脑子。郎延心在心里骂,嘴里却吃的津津有味。乘飞扬看着他温柔的笑,笑的郎延心偶尔抬头对上,就差点沉溺在那如水目光里。
"延心。"
"嗯?"
"你吃东西的样子变腼腆了,是不是东西不顺口?以前吃我做的饭的时候,你都是狼吞虎咽的,不计形象的。"
"……砰!"
"哎呦!"
"飞扬啊,"郎延心露着白森森的牙,笑的甜腻腻,"你长的真帅!尤其是头上这个闪亮的包。"
"……"
第二天的酸菜鱼做的辣了,乘飞扬不敢多吃,夹了两口就放了筷子,郎延心可逮着了机会,拼命的往嘴巴里装,一边还不忘将旁边的乘家妈妈夸的天花乱坠,鬼斧神工,只差说她是庖丁转世,苏轼重生了。老太太笑的眼睛眯成两道缝:"明天,明天我给你做东坡肉。"
乘飞扬刚要举双手赞同,就听郎延心极为惋惜的说:"可惜,飞扬大病初愈,不能吃的太过油腻。"
乘老太太想都没想:"我是做给你吃的呀,郎大夫。飞扬将来还有的是机会吃,现在不用管他。"
郎延心看着乘飞扬,满眼的调皮:"那,不太好吧?"
乘飞扬看着郎延心,满眼的郁闷:"没什么不好,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我可以等到能吃的时候再痛快的吃。没关系的,我肯定能等。"
郎延心笑的极为诡异:"作为医生,我有责任提醒你,在日常生活中,除了禁烟禁酒之外,你还应该少吃高脂肪高蛋白的东西,多吃些蔬菜和水果,有利于人体健康。希望你能够尽量遵守。或者你需要你的家人协助你遵守?"
乘飞扬:"……"
(待续)
十四
【】
次日到下手术台时,天都黑了。郎延心疲惫的拖着两条腿,进了乘飞扬的病房。乘飞扬正听收音机,见他进来便摘了耳机,指指桌上的保温壶:"东坡肉,我一块没动。"
郎延心眉开眼笑:"真是听话的好孩子。为了不让你的好心浪费,我现在就吃掉它。"
拧开保温壶,空的。郎延心笑容僵在脸上:"怎么回事?"
乘飞扬又把耳机戴上,继续听广播:"我跟我妈说,你身为医生一定会以身作则,不去碰那些大鱼大肉的高脂肪高蛋白的食物,所以请她拎回去给爸爸吃了。"
"你!!!!"整整忙了一天的郎延心恨得现在吃了对方的心都有,肚子偏偏这时候咕噜咕噜的叫,火上浇油。
乘飞扬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追问:"你饿了?"
郎延心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拧身,准备离去,他记得衣柜里还存有一袋方便面,虽然吃不饱,但总比肚子总唱空城计的好。谁知,手却先被人抓住:"下面那个柜子,有给你的。"郎延心狐疑的回头盯着乘飞扬看,严重怀疑他又逗自己,乘飞扬笑笑:"诶,还魂了,我再好看,你也该填饱了肚子有了力气,才好慢慢看啊。别怕,我今天晚上不走。"
你想走可得走的成啊!郎延心翻个白眼给眼前的伤患,低头从下面柜子里掏出一个保温桶。打开,便是扑鼻的香气:"啊?皮蛋瘦肉粥!"
皮蛋瘦肉粥激发了郎延心身体的最大潜力,使他狼吞虎咽的在最短时间内爆发,差点连保温桶一起喝下去。喝完了,心满意足的抹着嘴时,才想起该表扬一下给他留粥的人:"这回表现不错,下次要继续好好努力,最好还是把那个东坡肉留下来比较妥当,我可是体力严重消耗,需要补充的,光这点粥不够。"
"不是你说的,过度疲劳后要吃点容易消化的东西才不易闹毛病吗?"乘飞扬是振振有辞,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郎延心有点恼,生气这人记性怎么这么好,现在就忤逆他,将来还不反了天,不成,要亡羊补牢,以理论灌输:"爱情第一定律,爱人说的永远都是对的,要无条件服从。"
"如果有错的时候呢?总不能视而不见吧。"
"那是第二定律,如果对方有错的时候,请参照第一定律。"
乘飞扬眨了眨眼睛:"那是不是说,你会永远听我的话?"
郎延心差点没吐血:"……你!你,你曲解我的意思!"
乘飞扬却陷入苦恼:"看来我必须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了,你越崇拜我,越服从我,我的压力就会越大,肯定而且必须做的更好……"
郎延心拎着保温桶进了卫生间:"我刷碗去。"
乘飞扬在后面嚷嚷:"小心点,别拿保温桶出气。它是无辜的。"
郎延心:"……"
等洗碗完,郎延心又要出去工作了,今天他是真的值班。乘飞扬则指着他的脸大惊小怪的说:"哎呀,偶像派,你的脸上沾了脏东西!"
郎延心急忙要去找镜子检察,手却被人抓住,身子跟着仰倒在床上,面颊上轻轻柔柔的落下一记:"你……"这病房可不是密闭的,门上的玻璃可不是马赛克的,时不时都会有巡视病房的护士经过的。郎延心惶恐的瞪着大眼睛使劲看着罪魁祸首,心差点没被这人吓飞了。乘飞扬则没事人一样,将他又推回床边站好:"好了,干净了。晚上想我了就随时过来,我会给你偷袭的机会的,最亲最爱的延心。"
郎延心咬牙切齿的转身拉门离开:"谁——要——想——你?!"
他可没看见,病床上的那个家伙笑的是如何得意洋洋。
马不停蹄工作到了午夜,郎延心再次途经乘飞扬的门口。他大概睡着了,郎延心琢磨着,手放在门把手上,想去偷偷看上一眼,却又不敢,怕扰了对方的美梦。那么就看一眼吧,犹豫再三,郎延心终于下定决心,对自己说,只看一眼立刻离开。
不敢开灯,郎延心只能借着朦胧月色近距离端详床上的人——他睡的很是香甜,嘴角还带着笑,像个吃到美味糖儿的小孩子。轻轻为他关好窗子,掖好被角,郎延心像做贼的一样,蹑手蹑脚的走出去。在关上门的同时,他似乎听见乘飞扬在梦呓,叫的是他的名字。
就这一声,叫郎延心偷笑到天亮。结果第二天熬不住了,蔫了。主任好心,放他一天假回家睡大觉,还特地派了两个学生押他回去。学生老实巴交的,盯着郎延心,一付求求老师别叫我们为难的样子,逼得郎延心不得不乖乖回家。结果一见着床,立马就被瞌睡虫袭击,一觉睡到第二天——算来,自从乘飞扬受伤至今,他还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觉。
凌晨六点,郎延心醒了,醒了便急急的往回赶,生怕乘飞扬有什么事。进了病区,护士瞅着他像看外星人,他只好跟人家解释说自己看错了表,以为现在七点多,该上班了。
进了乘飞扬的病房,那人还在睡。郎延心坐到他床头,细细的看——眼前这个男子,瘦削的面庞,黑亮的短发,仿佛雕刻出的五官,叫人挪不开视线的侧脸,眼角细微浮现的鱼尾纹,不知是生活的杰作还是事业的蹉跎。郎延心专心端详他的唇,心里回忆着,前天就是从这里,有一个声音唤自己的名,天籁一般的,至今录在耳膜里,并且很可能会录一辈子,也许这一辈子都不够……
"飞扬,老实说,我也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对我而言,已经和别人不一样了,我心里明白的很,你不是朋友,也不是知己,你对我来说,比朋友更重,比知己更亲。我喜欢你做的好吃的,喜欢看你做饭时忙碌的样子,喜欢你问我老佛爷今天吃什么的口气。我甚至喜欢你调侃我时的机智,还有面对枪口的临危不惧。唉,如果没有后一条,我也许不会格外关注你,关注到陷落其中。你不知道,每次听到你说相亲的事,我都会心好疼。别看我笑着,我那是绝对都是装出来的,我真怕,怕你被哪个女孩子看上,又怕你看上哪个女孩子……"
"如果真的到了你和别人双宿双飞的一天,我想我会躲起来,躲到一个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找不到的地方,慢慢的疼着。我不会告诉你我对你是什么样的情感,那会让你为难。但我那时从来没想过,命运对我如此青睐,居然真的让你了解了我的小心思,还给了我最不可思议的回应!!你肯定想不到,从听到你说试试的时候,我就已经幸福的快要随时飞起来了。虽然我不敢去想这样的幸福能在这样的环境里持续多久,但多一天多一分钟,哪怕是多一秒钟,我都会感激,感激上天的安排,感激爱情的垂青,感激你,飞扬,谢谢你给我的昨天。"
"但是,即便到了那时候,我也不会让你知道我有多留恋你,就像现在我不会告诉你我有多爱你一样。因为不知道你就不会有负担,没有负担,你就能够很幸福,即便在没有我之后……"
也不知自己失神念叨了多久,郎延心想起该走的时候,走廊里已经响起了稀稀拉拉的脚步声,还有人端着饭盆敲打着去等候餐车的动静。郎延心瞅了一眼乘飞扬,见他还结结实实的睡着,便认命的掏出保温桶,预备去买饭。食堂的粥通常比餐车里的给的量足,味道也正,选择也多,乘飞扬已经不止一次夸赞过。所以郎延心决定舍近求远,去楼下买。刚一站起,身后便响起了一个揶揄的声音:"我今天要喝紫米的,要加糖。"
嗯??郎延心诧异的回过头去,正对上一双熟悉的眼:"你……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从你刚进门的时候。"
"你!"郎延心气结,敢情这个人在装睡!!!他偷听了自己所有的表白!!!
"我?我说了我要喝紫米粥。"乘飞扬坏坏笑着,让郎延心想出拳揍他。
恨恨的转过身去,郎延心推门直奔楼下,心里暗骂着那个人的名字:"知道人家的心事也不回应一声,你是白痴吗?!!"
他不晓得,屋内留下的那个人也在喃喃自语:"小傻瓜,你没觉察吗?我也从来没对你说过我有多爱你。"
叮铃铃——所里的电话号码忽然显现在手机里,多少让乘飞扬有些惊讶,拿起一接,所长哽咽的声音立即传来:"飞扬,老鹰死了。"
(待续)
十五
【】
郎延心的脸色用万年冰山已经不能形容了,冷的叫人百米之外都能觉察到寒冷。偏偏处在寒流源头的人刻意回避:"无论你怎么反对,今天我都要出院。我必须要回去一趟。"
郎延心恨不得把目光变成刀狠狠的剜这人两下子:"你到底吃错什么药了?你现在刚刚能下床活动,根本连重症监护室都出不去,你能去哪儿?去给人家帮倒忙还是添乱?!"
"鹰哥死了,我必须得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乘飞扬固执起来,脾气犟的根本不听任何劝。
郎延心也气大了,开始口不择言:"你能耐,地球上就你能耐,我怎么不知道外面那群警察是白吃饭的?!离了你,连个自己人怎么被别人弄死的都搞不清楚,国家养他们干什么?真不如把工资奖金的都给你,你挣得多了,还能给国家多上点税。当个好良民。就是不知道,你顶了几十个警察的岗位,有没有命享受政府授予的名誉!"
乘飞扬已经抓着桌几咬牙站起来了:"老鹰,他不是牺牲的。"
郎延心嘴里依旧骂着,狠心管着自己的手,不叫它向那个人靠近半寸:"你走啊,只要你在病历上签了字,说生死由命,责任自负,我们医院才懒得管你……等一下,你刚刚说什么?老鹰怎么回事?"
乘飞扬双手握住郎延心的肩头,正视他:"他不是被人弄死的,否则所长不会用'死'这个字。这个字只有一种表示……那就是自杀。延心,我必须去弄明白,你陪我!"
郎延心把头扭到一边,鼻子差点冒出火气来:"你脑袋也受伤了吗?我是医生,我才不会纵容你甚至协助你离开医院……"话还没说完,面颊已经被人捧住,躲闪不及的唇上被轻轻咬了一口,那人少见的用了恳求的语气:"延心——"
郎延心真是无比的痛恨自己没有骨气,就那么一下,还值得自己出了医院那么久仍不自觉捂着嘴巴偷偷陶醉,头重脚轻,目眩神迷。另一只手也在那个温暖的掌中被包裹着,随他牵自己天涯海角。活像个傀儡,线全牵在眼前这个人指间,自己傻瓜一样的跟着,还乐的屁颠颠。
远远看见了老鹰的家里亮着灯,乘飞扬不用猜也知道同事们肯定此刻都集中在那里,挖地三尺也想要找出鹰哥死亡的真相。回头看了一眼紧跟在身后的郎延心,乘飞扬叫他在楼下等等,郎延心不干,又拿出医生管病人的大帽子扣上,非得寸步不离乘飞扬。乘飞扬又劝了两句,看他还是倔强的扬着眉,只好不再坚持,但是手却松开了。郎延心掌中温暖的依托蓦地被寒风取代,身体都忍不住跟着一个冷战,他忽然有些怕,怕这温暖再也不握回来,怕这黑夜里再也看不到乘飞扬的背影,怕自己就像失了舵与桨的船孤独漂泊在茫茫人海中,等着被忽略被抛弃,被彻底遗忘。
"飞扬……"郎延心忍不住轻唤,而乘飞扬并没有听见,他径直走到楼门口去摁呼叫器:"所长,是我,飞扬。"
所长一见面就给了乘飞扬一顿泼天大骂,嫌他擅自离院,还拐带了一个医生,害得他两分钟就得接医院院长一个电话,听人家一顿数落,自己心里偷偷也不敢喊冤。乘飞扬有些困惑:"为什么不能喊冤?"
所长朝他身后努努嘴:"你让我怎么喊?人都带到这儿来了,你叫我怎么喊?!喊你没有拐带医生,而是钓了个男朋友吗?"
郎延心最怕见乘飞扬抬不起头的委屈样子,哪怕是自己撒谎都不能让他难过,于是赶紧申辩:"所长你误会了,我们不是……"
所长叹息了一声,好像根本没听见郎延心说什么,眼皮垂着,搭向地面:"你们说他会把东西给谁呢?"
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齐刷刷指向一个人。乘飞扬不得不老老实实的交代:"鹰哥没有给过我任何东西。"
所长过来看了他一会儿,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飞扬啊,你回去医院吧,别让郎大夫跟着你到处担惊受怕了。顺便你也好好想想,老鹰这些天都跟你说过什么人,提过什么事,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乘飞扬强忍悲痛:"所长,我想看看鹰哥过世的地方。"
所长转身指了指卫生间方向:"封了。在没查清老鹰的死因之前,那里不会再允许任何一个人进入。"
"那里是现场!"现场是应该反复勘探侦查的地方,因为那是死者最后驻留过的地方,只有这种地方才有最大的机会找出死者临终前遗留的线索,那些线索往往是一针见血的。所以乘飞扬才不顾郎延心的反对,坚持要过来看看,他要看的,就是那不会说谎的现场。
所长摇了摇头:"没用。老鹰死前已经什么都抹的干干净净了。连他自己的指纹都留的寥寥无几。除了他上吊时脚底下踩的凳子,我们没发现任何手印。"
"怎么会这样?!"乘飞扬揪着头发,他觉得自己的脑袋越来越不够用了,能熟悉兄弟们的侦查方式渠道的才会抹痕迹抹到最干净,难道是老鹰自己做的?他为什么这样做?他到底在暗示什么?
所长仿佛一夜间老了十岁,身子弓的像只虾米:"我忘了在哪里看过的,穿上红衣红裤红袜子吊死的人,可以变成厉鬼……飞扬,你说他是不是恨什么人?"
乘飞扬不说话,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扇关闭的门。过了好大一会儿突然举拳头敲了敲自己的头,大喊了一声,拽着郎延心就往外冲。郎延心在后面急的不得了:"你慢点,你还带着伤……"
其他同事看他们走远了才凑上来问:"所长,你说乘飞扬是不是知道……"
所长摇摇头:"你问我,我又去问哪个?赶紧干咱们的活儿,与其求人不如求己!"训完了别人,自己又喃喃自语,"我只知道,如果乘飞扬知道什么,他断不会不讲出来的。"
乘飞扬这时正竭力奔跑着,越跑伤口越钻心的疼,越疼脑子越是清楚——
"到了下个月九号,你记得去我的电子邮箱里看看,我会提前把密码设置成你的生日,你看以后要完完全全照着上面做,一点都不可以糊弄我!"那个人的话又回响耳边,乘飞扬疯了一样冲向路边一家网吧。
郎延心在后面心急如焚:"飞扬,你停下来,让我看一看……"
虽然手一直被那人牵着,但郎延心就是挡不住心中越来越强烈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仿佛前方那看不到底的黑夜就是他和乘飞扬必去的地方。
(待续)
十六
【】
乘飞扬是捂着胸口看完这封电子邮件的,看到最后落款时,他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伤口在痛还是心口在疼,他恨不得没了感觉。没有感觉至少就读不懂这封信背后的酸楚和无奈,没有感觉至少能理直气壮的骂那个自杀的人懦夫。乘飞扬原本是有这个打算的,可是老鹰不知道他这个心愿,他通过最后一封绝笔告诉了乘飞扬他完整的故事,很完整,完整到不会再更新的故事。郎延心本来站的有些远,他并不打算窥伺这封信的秘密,但是看着乘飞扬渐渐蜷缩成团的身体,越来越苍白的脸色,郎延心忍不住了,他悄悄凑上来,将那封信读了个大概———
"飞扬:
我走了,我要真正的成为老鹰在天上飞了。有一个遥远的无限快乐的地方一直在召唤我,听说那里一切都好,就是没有回程票卖,所以可能以后见不着你了,你别总念叨我,念叨容易让人打喷嚏的,你知道我最怕打喷嚏,所以干脆点,除了烧纸钱给我的时候,平常就别叨念了。
我攒了一大堆的话想要倒给你,可是真按住了键盘,我忽然发现自己变笨了,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其实你已经很好了,无论是从能力还是态度,你都成熟的多了。按理说,我不该罗嗦,可是,人啊,越是到最后越有好多话想起来还没来得及说。那些电视剧里的狗血的死别镜头,其实都是导演和编剧们的一厢情愿,咱们都知道,人脆弱的一颗子弹就能带走,根本没那么多时间地点好好别过。所以我算是幸运的吧,至少我还可以安然的坐在电脑面前,用两个食指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敲,喂,你小子可不准偷笑我打字的方式啊,给我老老实实仔仔细细的往下看,我可是写了好久才成的这封信,你说什么都得给我点面子。就算眼睛湿了擦干了也要再看,千万别让我白写。你知道的,你老哥敲几百个字就跟掉层皮似的,所以你先别讥讽我平时不用电脑临时抱佛脚的苦处,先给我往下看。
对于这次不告而别,我一定要说。我知道如果不说的话,你铁定会天涯海角的追问我。烦都能被你烦死。还有所长他们,我没法子一个一个的安慰,你就替我去。别让他们任何一个人哭,听到了没?老实说,我不是个厌世的人,虽然也说过些愤世嫉俗好像能拿大顶的话,其实都是装熊,我根本没有摆脱的勇气。就连最啰嗦的所长长篇评书一样的唠叨,我最烦,还是一样能忍住。要说唯一我当逃兵的一次,就是上回营救被拐儿童,我一听小孩子哭啊就闹心,很没义气的跑了的那次,把个烂包袱扔给你和你家老太太老太爷,虽然只收养了短短两天,我听说你家已经鸡飞狗跳寸草不生了。你不怪我吧?你从来脾气最好,被恶人欺负是在所难免,不过,你放心,从这儿以后,至少我能保证我老鹰不会出现在你的恶人名单里了。不过同时我也不能再挡在你身前做盾了,贾三儿那帮人要是再无端端给你累活儿干,你就干脆点,一口回绝他,不行就直接找所长。咱所长虽然不算什么青天大老爷,掌握这么点公道还是没问题的。如果他不肯帮你,你就申请调离,调离就有一点不好,就是不能每天看见那个一见你受伤就癫狂的要吃人的小大夫了。
那个小家伙是姓郎吧?挺出色的人,以他的背景和出身,将来怕是要比你我担更大的难处。可别告诉我,你还处在糊涂状态。难道你还不承认?一见他眼睛就发直的是谁?一提他就不自觉笑的是哪个?可别跟我说你现在还处在混沌状态,再这么拖下去,我就真跟你翻脸了。
营救被拐儿童那次我是唯一的一次逃,这话我绝对没有骗你,真的,就连这次远走在内,我都没有逃。之前,我一直犹豫要不要告诉你真相,想了很久我决定对你坦白。一来以你的能力很快就能找到根由;二来我没有办法托付给其他人,只有你知道我的秘密;三来我们的故事是前车之鉴,是你和你的小大夫将来必须要过的一关,一个大关,所以提前告诉你做准备我想应该是有益的。只是希望,你不要曲解了我的意思,委屈了人家。
我的爱人也已经四十岁了,他和我一样一直想要坚持,可是我行他不行。他背后庞大的家族压给他的不仅仅是传宗接代的压力,还有比玻璃还脆弱的声名和事业,他不能选我,他独身到今天,都不能选我。他做不了自己的主。我不怨他。他的独身已经是极限了。人,就是这么一种的动物,永远,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就是为了别人的私心活着,他善良,我爱,可是我没想到正是这善良让他反抗不了别人指使,甚至保护不了自己的最想要抓住的那双手。我不想他为难,于是躲了十年,躲别人,也躲我自己。走在大街上,我从不敢回头,我生怕回头遇见他,双方尴尬;我更怕回头遇不见他,一场失落。
我以为十年够久了,男人最黄金的十年我搭进去总会忘记他的,可是我错了,我没用,我忘不了他。前些日子我才想明白,就算再过好多个十年,我还是忘不了他。他就是加在我心上的锁链,被我的血滋养着,被我的生命供奉着,从头到尾。我活一日他活一天,除非我完蛋了,全身上下都成了灰,他才会从我记忆里被剔除去。飞扬,你知道吗?我确实疯了,我就是这样被他折磨着,想他的时候我居然还会笑,如果让你看到我笑,你一定会被吓到,事实上,我也很惊讶,我以为我早就不会笑了。
几个月前,他居然找到了我,人没来,只打到所里一个电话。刚听到他的声音时,我差点认为自己值班累过头了,白天也做梦。我狠狠的旁边桌脚上踢了一下,疼了好半天。记得吗?那天还是你开车送我回去的,你还问我为什么表情古怪的很。我憋着笑呢,因为他说他马上就自由了,马上就会来找我,请我再坚持一下,几天就够。你能体会吗?无望的被禁锢了十年的人,忽然得到了自由的讯息,那可不是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几个字能形容的了的。那天到家,我饭也没吃,抱着枕头,又哭又笑了一晚上。要是被你的那个郎医生知情了,怕是会第一时间押我去精神科吧。
那天是我这辈子活的最开心最痛快的二十四小时。
问题出在后来,他还没来,他的家人已经找上门来,一个自称是他未婚妻的女子,很冷静很睿智的帮我分析形势。说正常的婚姻对于他是多么多么的重要,说声名对于他的家庭来说是多么多么的关键,一通长篇大论,废话。我根本不想理。那个女人见我不理她,就告辞离去。临走却又丢下一句"或者你该看看他再做决定吧"。一开始我也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直到他真正归来,敲开我的门,一身风尘仆仆,一脸狂喜的表情,一把就冲进我怀里,挺大的个子哭的却像个孩子。他说,'我们再也不分开好不好?如果有人欺负我你要义不容辞的保护我。'我当然点头,很郑重的答应他,允诺给他所有的。但接下来他却说:'我得了病,艾字打头的病,你也不会嫌弃我吗?'
我当时整个人都傻了,不明白他到底说真的还是假的。我就呆在原地木头桩子一样的看他,他真的不像是在开玩笑——'老鹰,我没有洁身自好,我背叛你了,你还会要我吗?'事后我才弄明白,他为了摆脱家人的束缚,不惜去投靠黑帮,做了别人的身下鬼。好容易翅膀硬了,要飞了,却又被黑帮老大栓住。为了逃,为了见我,他让自己堕入不该堕入的地方……黑帮老大终于因为厌恶而放走了他,他也成为第一个从黑帮有命逃出的自由人。可是当时,我并没有去想中间的曲折,也不清楚他到底有多辛苦。我的脑袋被背叛两个字充斥了,虽然没有骂出口,但是我整个人都僵直了,沉默了很久,他看着我的脸惨笑着,说爱情,原来就是这么回事。他走,我没有拦阻。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后来咱们去抓赌,我抓住了他所谓的未婚妻,那个女人告诉我,她是被黑帮老大雇佣的,冒充的。去找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他希望落空,自此绝望。女人说,得罪老大的人不该好端端的活在世上。我没想到,黑帮老大的诡计没有得逞,反而是我的质疑和犹豫逼走了他。我那时才悔恨万分。可女人告诉我,已经来不及了,他前几天已经走了。在失去爱情,彻底绝望,去企图报复老大的时候,被无情的扔进了大海深处,连尸骨都没留下。
飞扬,这就是我的爱人,他独自承受了全部,不肯告诉我底细,还误会我不再爱他的人,你说我怎么能够原谅他,怎么能够给他独自逃离的机会?我必须去找他,找到这个人,告诉他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要定他了。全世界六十亿的人,我只要他一个。你受伤前的那次出行,其实我原本打算借歹徒的子弹完成自己的愿望,所以我冲锋在前,故意没带你。谁知道你小子忒愣,竟然那种危急关头都违背组织命令,擅自行动,害我不得不拔枪,一场完美计划全部泡汤。唉,我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我上辈子到底欠了你什么?
无论欠了什么,来生我再还你好了。因为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去了几天,说不定已经等不及了。我得赶紧追去。不然过了那个什么桥,喝了那个什么汤的,他就真的把我忘了。我才不允许他再这么任性做决定。
说了好多废话,差点忘了写这封信的初衷,我是想拜托你几件事,首先,请你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我的死因,我无所谓,可他不行,我不能让他被人骂;其次,所长他们必然深究,你必须用一个完美无缺的方法帮我掩护,我知道这很难,也很勉强,但是拜托,我知道你可以帮我这个忙的,如果你想不到办法,你不妨看看我的方案……"
乘飞扬是被郎延心硬拖回病房的。一回去,郎延心就扯开他的上衣检查伤口,侥幸,那道伤口只是有些微微渗血,并没有太大问题。郎延心立即给他换药,中途又被院长的电话吆喝着挨了一顿骂。等再回来,已经到了凌晨。乘飞扬已经把灯关了。留下一片黑漆漆。郎延心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在黑暗中分辨出乘飞扬独自坐在床边的模糊轮廓。那样的孤独,无助。
郎延心小心翼翼绕过桌椅等障碍物,来到他面前,刚要说什么,却不期然的被一双臂膀狠狠抱住,抱的他几乎要窒息。郎延心微微推开了他一点,长长吸了一口气,然后反手抱住对方。乘飞扬不说话,郎延心也不说话,两个人就在无边的暗夜里紧紧相拥,用心跳和呼吸慰藉着对方。
未来有多远,有多近,谁也猜不透。猜不透也还是一厢情愿的寄望。就像现在的郎延心和乘飞扬,对于命运而言,他们其实和漂浮的尘埃一样大小,逃不开风吹雨淋,蹉跎经历,他们却不自觉,还在贪心的期盼着,这一刻的拥抱能够持续到下一刻,下一月,下一年,下一辈子。他们不知道或者不愿去面对一桩事实——心想事成,实在是人生最难完成的题目。
第二天一早,还没交班,护士就大惊小怪的跑过来,一脸惊恐的告诉郎延心说乘飞扬的病床空了。
(待续)
十七
【】
乘飞扬独自去了一个地方。
他摁响了面前一所宫殿样华丽富贵的豪宅的门铃,出来了一个白发绅士,彬彬有礼的招呼:"这位先生,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乘飞扬看着他,心情有些沉重,他不确定这一家是否已经知道了儿子的噩耗:"我……我是董姚的……朋友。"
董姚就是老鹰认准的另一半。直到信的最末,老鹰才不情不愿的报上他的名字,后面又啰嗦了一堆,千叮万嘱嘱咐乘飞扬不可以跟别人透露这个名字,连对郎延心都不可以,除非是见他的家人,其他时间就当完全不知道这个名。乘飞扬懂得他的保护欲,所以这次没带郎延心来,他必须单独来达成老鹰的计划。
白发绅士的管家引领他来到了铺着天鹅绒挂满维多利亚时期油画的客厅里,一个下巴颏扬的高高的年轻女人正抱猫坐在壁炉前观赏自己的指甲。
"你找董姚?他死了。"傲慢的女人尖锐的声音毫不客气的一针见血。
"我知道。"乘飞扬素来好脾气,面对这样尖酸刻薄的人也很难忍受,不知不觉,回答有些生硬。
"哦?那你还来情深意重?莫非你不知道他是被男人弄死的吗?不,应该说他是求着别的男人把他弄死的。"女人的手掌翻来覆去,她的目光只停留在还没全干的红色闪亮的指甲油上。好像那张涂满高级唇膏的漂亮嘴巴说的不是一条人命,而是踩坏了跟的注定要扔进垃圾桶的高跟鞋,"直说吧,他跟这个家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你要是想借着他的过去来要挟着要钱就走错地方了。如果你只是来找他的遗物拿回去作纪念的话,也请你出门左转,坐十路车,去最近的那个垃圾处理厂里看看,他的最后一张照片似乎昨天也被老爷子扔了,你现在去,或者还来得及抢出来。不过我劝你没必要去找,因为那是他刚满月时候的照片,跟现在的他完全没一点像的地方……"
乘飞扬实在忍不住了,他认为自己再不开口的话,这个女人还不一定要怎么贬低那个死去的人,就算是为了老鹰,他也不答应:"我来这里只有一件事,关于另外一个人,一个你最不愿想起的人……"
女人听完乘飞扬的话差点没从沙发上蹦起来:"什么?!!你要我家承认逼死一个警官?!"
乘飞扬摇摇头,暗叹这个漂亮脑袋,里面居然没有内容,他说的口都干了,她居然还是误解了他的意思。简直要命!
"我没有说要你们承认逼死警官,我是说,你们只需要承认是老鹰欠了你们家好多钱就可以了。"
"你骗谁?!"女人把怀里的白猫撵跑,用鲜红的指甲指着乘飞扬的鼻尖斥骂:"债主不就等于是变相逼死人的人吗?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盘,让我们家替谁背黑锅?!"
乘飞扬最后一点耐性也被彻底消磨殆尽:"你最好说话客气点,我可不是什么绅士,我可不能保证不打女人。"
女人嚣张的气焰在意识到客厅里乘飞扬站的离她最近,动起手自己绝对吃亏之后终于略有收敛,人拧着纤腰坐回沙发去:"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老鹰和董姚关系好到什么程度你不会不清楚,他怎么会坑董姚?他需要的无非是你们抹黑他,给他一个正当的自杀理由,仅此而已,很难吗?"乘飞扬已经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即便女人的下巴扬的不再高,他依然忍不住低吼,"他连死都在惦念董姚。不愿因为自己连累他一分一毫。你永远不会懂!你懂不了!"
女人静默了,许久才又说话:"算了,不就是多个名义上的债户吗?又不损失什么,我答应你了。"
这回换乘飞扬惊讶了,不可思议的盯住女人多看了两眼。女人则撩了撩头发,骄傲的回望乘飞扬,她的确是有资本对自己美丽外表自豪的:"怎么了?难道我这个后妈就不能为董家做点什么吗?"
"原来你是……"乘飞扬卡住了,后妈两个字他说不出口。
"不用不好意思,我就是个为钱嫁到这家来给原配当接班的人,我现在有了以前想要的一切,吃的、穿的、用的,我知足的很。所以姓董的无论如何都不能倒,那老头倒闭的话,我肯定第一个受连累。董姚的事,我来得晚,并不知道的很详细,不过以他傍上黑帮来对抗自家人来看,这小子确实有勇气,算条汉子。我本来也没打算多为难他。至于他的死,他父亲已经用钱封住了所有知情人的口,至少一时半会会风平浪静。不过,我们确实没想到还有一群不可能为钱所动的人,也会兜进这件事里去。如果照你说的,老鹰真正的死因被警方发现,难免不会牵扯众多,到时候,只怕董家再多门路也不好收拾。所以你不必对我说谢,因为我并不是在帮你,而是在帮我自己。我可不想平白无故的失去了金窝银窝,重新回到以前流浪猫过的日子里去。那太恐怖了。"女人说着,弯弯的眉毛蹙紧成一团,长长的睫毛不停的颤抖着,巧妙的遮掩住全部的眼神。
乘飞扬目的已经达到,更对别人的私事没有兴趣,于是告辞离去,临走,他到底说了声感谢。
两天之后,老鹰的案子板上钉钉,被警方判定为自杀案,自杀的原因是欠了董家许多钱。
回到医院,乘飞扬被差不多快疯掉的护士立即押回病房,严加看管起来:"你这人怎么这样?不能仗着你是警察就搞特殊吧?你这一走可不要紧,差点半个医院的人都被你吓死!不被你吓死,也差不多被你的警察同事们逼死了!"
乘飞扬是偷偷溜出去的,连郎延心都没告诉,自然别人更是不知道。所以在医院方面看来,他就是无端失踪。丢了一个伤病员不说,还是个警察,可想而知医院大大小小的领导要负什么责任,要发什么样癫狂,自己同事那边怕是也瞒不住的,没有把病房整个翻过来,就已经阿弥陀佛了,又怎么会轻易饶过医院?
乘飞扬插话问了三遍,这个喋喋不休的护士才刚刚听见他说什么:"啊?你问郎医生啊,他现在恐怕正游街呢吧?"
"啊?"游街?这是多少年前的刑罚,怎么还留到了法制社会的今天?"谁干的?"
"还能有谁?"护士嘴巴撅的快挨着天花板了,"除了那群把你当英雄一样供着的警察大爷们,还能有谁……哎,你去哪里?"
护士拦的晚了,她甚至没来得及看清乘飞扬往哪个方向跑了。
(待续)
十八
【】
这时候的郎延心正被一群便衣拖拽着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走。
"骗谁呀?你会不知道乘飞扬去哪里了?快说,否则你知情不报要承担后果的!"
"喂,小胖,你干什么呢?怎么拿审犯人那套词出来吓唬郎大夫?你脑子没发烧吧?他可是飞扬的好朋友,也是我们的大恩人,你就不能客气点说话?"
小胖哼了一声,走到了队伍最前面,挺胸抬头,不再回看郎延心一眼。显然,他认定自己是对的。
喊小胖的人正是贾三儿,他十分不好意思的冲郎延心低了低头:"对不起啊,郎大夫,让你受惊了,我们实在都是着急急坏了。你看你能不能再想想,关于飞扬……"
郎延心自然理解他们,他自己同时也在心急如焚,乘飞扬去了哪里,是自己走的,还是被别人胁迫,现在到底怎么样了,统统都是他更想要知道的问题。偏偏这群精力旺盛的,认准了他是知道内情的,一定非让他说出点什么来才罢休。郎延心不得不在心里苦笑,他能说什么?难道告诉他们,他和乘飞扬不仅仅是一般的好朋友和知己吗?说了这个,只怕更没有人相信他不知道乘飞扬的下落了。
正犹豫怎么摆脱这群盯人防守的家伙,贾三儿的电话响了。贾三儿端起一看,乖乖的放在耳朵边上:"所长。"
所长燃烧小宇宙的咆哮声从话筒里直冲出来,连站的最远的郎延心都听的一清二楚:"你们这群混小子!!把郎大夫带到哪里去了?!!!飞扬已经给我打了十八个电话要人,害我连你们嫂子的电话都错过了……乖乖给我把人一根汗毛都不少的带回来,我留你们小命!!否则格杀勿论!!听见没?!"
贾三儿听见了重点:"所长,飞扬回来了?"
所长几乎暴怒:"废话!!否则我拦你们干什么?!"
"那老鹰的事有眉目了吗?"
"……回来再说!!"
"喂,喂,所长……"贾三儿回过头来,瞅见哥几个同情的目光立即不干了,"你们什么表情?难道是我一个人的馊主意吗?"
大家齐心协力点头。贾三儿顿时成了瘪嘴的豆儿:"……郎大夫,你怎么说?"
郎延心正专心想着另一件事:"飞扬……现在在哪里?"
乘飞扬被院长亲自指派人手'关押'在监护病房里,身上绑着无数根电线,有监测血压的,有监测心电的,有监测呼吸的……好多。比真正绑两根绳子还来的有用,只要他一动,墙上那台忠于职守的心电监护仪必然第一个嘟嘟的报警,医生护士更是会一群一群的冲进来,所以乘飞扬见到郎延心推门进来也不敢举手招呼,只能调动面部肌肉僵硬的微笑。郎延心却一声不吭的注视他,黑曜石样的眸子深不见底。
乘飞扬的头渐渐低了下去:"有些事,我答应过的,不能告诉任何人,你,也是一样。"
听不见郎延心回答,乘飞扬却觉得周围气压越来越低,呼吸都有些困难:"你要打要骂都可以,我不还手,不过你需要先把我身上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摘掉,省的一会儿进来人打扰……"
还是没反应。乘飞扬鼓足勇气抬起了头,不料对上的一双氤氲的眼:"延心,你……"他一扯动,心电监护仪立即嘟嘟的响起。郎延心伸手在墙上的仪器上摁了一下,便让这东西闭了嘴:"乘飞扬,你做完你要做的事了吗?"
乘飞扬听见他的称呼,吓了一跳,老老实实的点着脑袋。
郎延心上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服领子,压低了声音的怒吼:"乘大英雄,你还有没有别的遗言?最好一起交代,我可不能保证留你的命到明天!"
乘飞扬本来应该怕的,但是在觉察到什么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自己脸上时,却微微扬起了头,伸出双手捧住那人的脸,轻轻擦拭他的眼角:"对不起,延心,让你担忧了。"
郎延心很不客气的一把打掉他的手,站到一边去假装冷静:"我忧什么?我要你的解释干什么?你又不是我什么人,你要去哪里,去见什么人去做什么,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我也对此一点兴趣都没有,你兄弟们担心,你爸妈担心都是他们的事,我不过就是个受连累的,恨你都来不及,我犯得着担忧吗?我只希望,下次你再玩失踪,最好提前留下保证书什么的,声明跟我这个管床大夫和我们医院没有关系就好了。"
乘飞扬听着这连篇气话,心疼的要站起来拥他入怀,刚一动,机器没响,郎延心已经倒退出好几大步去:"你养好伤就立刻出院吧,我们医院的监护病房很贵的。"不等话音落地,人已经转身离开了。留下乘飞扬尴尬的举着双臂,拥抱着空气。
当夜,乘飞扬失眠了。不是担心郎延心不肯原谅自己,他知道那个人素来的嘴硬心软,对自己更是爱犹不及,再大的气也绝不会耗时太久的。他的担心是源自老鹰和董姚的故事,之前自己对郎延心说的那句'我们可以试试'的话,不止是说给郎延心的,还包括自己。乘飞扬根本就没想到一段并不被自己当初看好的感情能持续要现在,而且愈演愈烈,愈发难以放下。不说别的,单说今天郎延心的几滴眼泪,就叫他疼进骨子里,比子弹钻进身体里还要难过一千倍。乘飞扬是个慢热的人,一般很难被什么感动,家里常陪着韩剧掉眼泪的老妈曾经拉着他看过两集悲凉的,结果就是老妈哭的昏天黑地,直问儿子在演什么,乘飞扬面无表情的详细说给她听。老妈听了又哭,哭完就骂儿子实在是颗石头心。
乘飞扬心里明白,他这颗石头心被郎延心暖热了。暖的火一样滚烫,根本回不去石头的本性了。今天的乘飞扬只想要对郎延心说另一句话,一句就能连带他们两个人一起万劫不复的话。乘飞扬知道,这句话已经卡在嗓子眼了,随时都有可能脱口而出。如果搁在以前,遇到今天的情景,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冲上去抱住郎延心,把心头的话细细的说给他听。可是现在,乘飞扬有些犹豫。
老鹰和董姚的事对他刺激颇大。使得他终于明白,老鹰信里挑明的比他们要走长的路是什么意思。爱情坚贞不渝,并不代表幸福一定会紧随而来。或者恰恰相反,因为太过执着,而使得爱情走上孤军奋战无路可退的境地,最后伤的必定是自己最爱的人。乘飞扬现在琢磨的就是那些以前自己并未太过经心的一些事。
首先,他的职业。民警这一行,平素工作的辛苦且不提,单说明天就是世界末日的几率,就要比常人大许多倍。他不愿眼睁睁看郎延心为自己操心受累,担惊受怕,他甚至不希望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一丁点点悲伤,可是刚刚入了这个门,连除暴安良,为民解忧的一件事都没有做到,他又觉得对不起身上这身制服和大学四年的摸爬滚打。职责总是神圣而沉重的,乘飞扬曾经对着警徽发过誓,决不轻易推掉肩上的担子,不管是什么理由。他那时根本就料不到,会有个郎延心在前方等待。
苦恼的抱住头,乘飞扬在床上窝成一只大虾米——他完全没了主意,他也心疼郎延心的眼泪,可是若要让郎延心从此放心,他必须先放弃警察的工作;可是这份勇者的工作,是他儿时就盼望的,好不容易费尽辛苦才得到的,他舍不得丢下。可如果不丢下,郎延心的家庭会接受这样一个舍生忘死的愣头青吗?
其次,虽然郎延心说过父母在国外,思想比较开放,但是能否接受两个男男相恋都未可知,何况是自己还有个风险度极高的身份。反观自己,父母是典型的传统守旧的老人,一心愿意他早点抱孙子传后代,他们就算再喜欢郎延心也不可能喜欢到认他做儿婿的程度。要怎么说服两家家长恐怕是最难逾越的关卡。
再次,郎延心工作的医院。如果一旦被人了解到他们的关系,会不会立刻就开除掉他?就算不开除,同事们又有几个能接受?毕竟这里不是西方国家,开放到承认同性婚姻的程度。法律不认可,主流不允许,乘飞扬想不起,社会还能有什么是站在他和郎延心这一边的。
"如果我爱上一个人,我们要——相知相爱,有勇气共同面对过去、现在和未来。"言犹在耳,那时的青涩已然花开。只是谁也不清楚会结出来怎么样的果来。郎延心或者知道,他一向料事如神,但是乘飞扬打赌他不会说,其实并不必他说,因为这本身就是一场难于上青天的生活方式。
或者可以得过且过,但走一步算一步永远不是乘飞扬的处世哲学,他知道郎延心很可能是有这样悲观想法的,所以才会说下一秒就算是离开也很满足的话出来。可他做不到,也许是因为职业的关系,有一日算一日的行为做派是警察最要不得的态度方法,因为一点颓废搞不好就会丧命。所以乘飞扬打定主意,这辈子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绝不拖泥带水,坑了郎延心。
黑暗中,乘飞扬目光直视上方,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更像是在起誓,他说:"我,乘飞扬,要给郎延心一个幸福的未来,如果不能,就给他一个完整的未来,如果还不能,就至少还他一个自由自在的未来。"
(待续)
十九
【】
不过有一点,乘飞扬料错了,这次郎延心是真的气大了,直到他伤愈出院的时候,郎延心也没再和他多说上一句。逼得乘飞扬只能厚着脸皮借着出院的机会,不顾众人在看,握住郎延心的手笑眯眯的感谢郎大夫多日来的照顾和关怀,郎延心悄悄瞥了一眼周围,当着乘飞扬爸妈和同事的面,他确实不敢再闹脾气,可又不肯轻易就叫这个不知道珍惜自身的家伙得意,于是在客套的回了一句"我们应该做的"之后,附加了一句怎么听都是别有用意的"医院欢迎你随时回来",也不管旁边一干人等统统变了脸色。大家纷纷苦笑,医院什么地方,没有病谁愿意上这鬼地方来。
郎延心挑着嘴角坏坏的笑,一不留神被对面乘飞扬拽进怀里,闪电般的抱了一下,在别人看来,这不过是个礼仪似的拥抱,可是郎延心却分明听见有人就在那一霎那伏在他耳边说:"如你所愿。"
如果你要我回来,我必定会如你所愿,不管以什么方式,经历什么过程,我一定会回来。请相信,即便这段路荆棘满布,陷阱无数,我还是会坚持下去,就算绕再大的弯,我也一定要回到你身边,只要是你所愿。
在乘飞扬走后很久,郎延心还陷在沉思里不能自拔,直到护士第三次提醒他把病人的名字打错,郎延心才翻过味儿来,才记起自己正在写电子病历,仔细一看电脑屏幕,上面赫然三个字——乘飞扬。
刚到傍晚,乘飞扬的短信就追来了:"同事们要给我接风洗尘,你去不去?"
郎延心苦笑,他怎么去?以什么身份?以什么借口?想了想只好回复:"你记得暂时少吃大鱼大肉,别碰刺激性食物。"
乘飞扬似乎很执着:"你几点下班?我记得你今天白班,对吗?"
郎延心回复:"我有事,要晚一些下班。你们玩好。别太累别太晚。"这几个字发过去,乘飞扬没有再回复,好像是放弃了。反倒是郎延心开始无聊的不时翻弄手机,恼恨自己怎么把话说的那么死,否则真的不能去,也能看到乘飞扬的短信,内容是什么都不要紧,只要落款是熟悉的那个电话号码,郎延心就觉得满足。
医学上说爱情的本质是一种化学反应,由激素和荷尔蒙所散发出特殊的气味被大脑所识别,知其喜好,从而产生的一种感觉。郎延心抱着手机来回看的时候,他终于晓得,这句话是不完全对的,起码乘飞扬的气味不在他身边,他依然可以感觉到他。仅仅看短信的几个字几句话,他就中了毒一样思维混乱,开始乱猜——他会不会想我,像我想他这样?如果不一样,那么有没有我想他的一半;如果一半也没有,那么可不可以把我想他的部分拿过去填补?
傍晚回家,郎延心盯着冰冷的好久没开过火的炉灶杵了半个小时,按理说,从中午下手术他就什么都没吃,现在应当有食欲的,但真的感觉不到饿。肚子空空如也,心里如也空空,整个人掉了一魂一魄似的呆呆傻傻。一个人站在屋子里,除了进门时随手摁开了壁灯,郎延心想不起自己还做了些什么,又有什么应当去做。他知道自己开始变贪心了。不单单是愿意和乘飞扬在一起时共享开心,他还想要两个人在一起,这辈子都在一起,永远不要再像今天这一刻这样留他一个人品尝失落。
真是莫名其妙。
郎延心恼恨的抓抓头发,一贯视形象为性命的他第一次觉得那面光亮的镜子面目可憎,总是时时在提醒自己是一个人,形单影只。他索性不去照,反正整理出再帅的形象也无人欣赏——应该说没有想要的那个人来欣赏,别人就都是透明的,都被郎延心自动忽略了。
正烦恼,门铃响了,懒洋洋拉开门,却见到最不可能出现在眼前的一个人。
"飞扬?!"
门外的人笑的和自己一样傻:"我听你的话,没有跟他们疯去卡拉ok。"
"你……"你走了人家为谁接风洗尘?郎延心的话封在嘴巴里,没有倒出来,他生怕这句提醒会让乘飞扬转身离去。
"我可以进去吗?"乘飞扬没有放过郎延心眼里一抹惊喜,他知道自己来对了,"你吃饭了吗?我带了点。"
热腾腾的炒菜和米饭,郎延心一边吃的津津有味,一边训斥有功之臣:"哪有你这样的?别人请你吃饭,你把大家都甩了不算,还连吃带带的,八国联军吗?"
乘飞扬正在给饮水机换水:"那是路上新买的。我猜你就顾不得吃饭。怎么样?味道怎么样?"
郎延心闷头扒饭:"你不是会猜吗?你猜去吧。"
乘飞扬坐回沙发,长臂一伸,把那颗小脑袋从饭盒堆里扒出来,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食指轻轻摩挲着郎延心微微闪烁着晶莹的眼角:"快吃,我有话跟你说。"
收拾好残局,郎延心正襟危坐在沙发上,瞳孔里却难以掩饰透露着慌张,他在心里揣测了一百多种乘飞扬现在可能的想法,但又一一推翻,觉得没一个值得他大老远专程跑一趟的。
只有一种情况是郎延心不愿意想的,那就是关于他们情感的去向。在用排除法扔掉其他念头之后,郎延心知道自己躲不掉了,这一次无论乘飞扬给的什么决定,他都必须要接受并承受,区别在于是两个人还是一个人负担。
他注意到,乘飞扬一脸严肃的端坐在自己对面的椅子上,而非他的身边。
乘飞扬刻意忽略掉了郎延心眼中的不安,问题提的相当外交:"我们认识一年了吧?"
郎延心机械式的点点头。
"从以往的社会范例来看,我们是不是有很不平坦的一条路要走?头破血流,千夫所指,甚至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会不会?"
郎延心觉得心都凉了,但他否认不了乘飞扬说的事实,只能沉重点头。
乘飞扬看着他瞬间惨白的脸强忍住心疼,继续无情的问:"你说会有人侥幸突出重围,获得幸福吗?"
郎延心目光空洞无物,他已经隐约猜到了乘飞扬来的目的:"你要分手是吗?"
乘飞扬似乎没听见自己的反诘,还在专心提问,问题像带刺的鞭子冷冷的抽打在郎延心的身体里最柔软的地方:"是极少数人可以幸运的逃出生天,还是这根本就是死路一条?""情感深厚又能够承诺什么?未来?结局?还是只能是将来的记忆?""我们这样的在家人在同事在社会面前能占多大分量?能起多大作用?重要程度到没到可以影响他们,改变他们,甚至颠覆他们对这类情感的看法?"
……
郎延心无言以对。他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若不是右手大拇指掐在掌心的肉里,疼痛直达脑海,他根本不能保证自己是否此刻已经昏过去了。乘飞扬的言语像冰雹一样无情的砸上郎延心的头,让他只觉得头部逐渐胀大,里面嗡嗡作响。心里却还有个不甘的声音在呐喊:"为什么分离到来的这样快?就不能再多一天,多一天吗?"
多一天也是无济于事,郎延心心里明白,他不是没猜到分离的下场,事实上,在诚如乘飞扬所说,这个世界里他们之间,分别很可能就是唯一的结局。可是当他千万遍祈祷不要出现的局面真真切切摆在眼前,容不得他躲闪的时候,郎延心痛苦万分,他实在没料到,这场景竟比自己设想过的最糟糕的还要糟糕。在自己的预测中,至少乘飞扬不会说的这么直白,一针见血似的把什么都挑的明朗透彻,至少会给自己留个可以微笑着说珍重的机会,至少会留给彼此一段不至于苦涩的回忆。
如今都是奢望了。
一切再不可能回到从前。
郎延心完全悲观的沉溺在自己的思路里,没有察觉到乘飞扬已经无声无息的来到他面前,双手撑在桌几上,看着他,眼中一片大海。
(待续)
(奇迹飘过:诶诶。
郎延心:干嘛?
奇迹:下一场是床戏,准备一下。
郎延心:切,还用准备?我什么不会?
奇迹:哼!不听作者言,吃亏在眼前,难道你不知道?
郎延心:走着瞧。
奇迹坏笑:走着瞧……乘飞扬你愣着干嘛?快上!)
二十 床戏
【二十】
【二十】
郎延心完全悲观的沉溺在自己的思路里,没有察觉到乘飞扬已经无声无息的来到他面前,双手撑在桌几上,看着他,眼中一片大海。
"延心……"那个刚刚还在咄咄逼人的家伙声音忽然变的格外柔和,逼得郎延心不得不抬起头来辨别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一转念,大概乘飞扬是决定要说出最后的结果来了,心绞疼,郎延心赶快又把头低了下去。这一次真是恨不得低到桌子去。
"最后一个问题,我上面所说的种种可能,你是不是已经都考虑到了?"温存的声音原来也可以说这么冷漠的话,刚才那样的逼问类似于刀,一刀一刀的割,现在这样的斩断他后路的问却像是绳索,直接套上了自己的颈项。郎延心觉得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呼吸困难,不得不赶紧站起身,试图躲开面前这个他今晚之前还一直最想要见到的人。
岂料,乘飞扬动作更快,一步跨过来,紧紧箍住郎延心的肩膀:"回答我!"
郎延心忍无可忍,终于爆发,突然发力一把推开这个今晚之后他注定最讨厌的人:"是!!我早就想过,早就知道咱们没结果!!我就是他妈的贱,明知道不可为还偏偏要试一试,明知道试一试也不可能出现奇迹,可我不死心,我以为你会不一样……我就是个世界顶级大傻冒,你乘飞扬也是人,也是父母生父母养,怎么可能超凡脱俗位列仙班去?!哈哈哈哈,"郎延心带着哭意的笑声回荡在偌大的客厅里,犹显凄凉,"我说完了,你老可满意了?满意了是不是今天就可以放了我呢?"
话音未落,大踏步转身就往卧室奔,郎延心生怕再多留一秒钟,自己就会真的哭出来,他不想,不愿再在这个人面前掉一滴泪。
下一秒到来时他却没机会独处,整个人被向后扯进一个暖暖的怀抱,有人在耳鬓厮磨无限温柔的说:"你这个坏孩子,你到底还瞒了我多少心事?都告诉我,否则我不会原谅你的。"
你到底还要干什么?郎延心张着嘴巴,喉咙发涩,想问却问不出。只能乖乖被那个人魔一般的声音蛊惑着:"延心,我跟你说这些话不是有意要刺激你逼迫你,我是想告诉你,你所想的我也考虑到了,而且考虑的很成熟很全面。现在的我已经可以和你一起面对这些困难和问题,无论什么样的结局都不重要,关键在于我们会在一起使劲,会往一处使劲。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手指触碰到一滴滚烫的水珠,乘飞扬知道怀里这个人终于懂得了:"在了解到会遇到那么多障碍和曲折之后,我还是要选择你,这样的我是不是值得你好好珍惜呢?"
郎延心回过身就给了乘飞扬一个大大的拥抱,久久不放。乘飞扬反手抱紧他,胸前一大片湿透的衣襟让他的心疼彻底爆发:"延心,对不起,我刚刚话说的太重了……"
郎延心拼命的摇头,他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偏偏有两片软软的唇追逐来,一条灵巧的舌奔袭来,试图撬开他的嘴,而郎延心几乎是没有反抗的立马就投降了,狠狠的回吻着对方,双臂绕着他的颈,身体紧贴着他的衣,脸磨蹭着他的颊,最要紧的唇舌更是忘了呼吸的本职工作,彻底疯狂缠绵。仿佛只恨自己没有与他生做一体。
再分开时,两个人是各自一张大红脸,一副迷离沉醉的神情,他们看不见自己,却看得到对方是如何的意乱情迷,也猜得出自己刚刚那一吻是如何的威力巨大。
郎延心眼眶还是红的,人已经吃吃笑起来:"飞扬,你无路可退了。碰到我,是你的劫数。"
乘飞扬笑不出,也说不出话,他的舌头还在嘴巴里细细品味刚才深度接触的味道,似乎是甜的,比蜜都甜,比蜜还要回味悠长,他几乎一次就爱上这种滋味。深深的看了郎延心一眼,不管他懂没懂自己的暗示,拽着就往浴室去。
郎延心无力的嚷嚷了两句,就安静的被人丢进去,洗了个香喷喷的澡。出来时,乘飞扬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进去淋浴。郎延心眨了眨眼,坏坏的咧嘴,自己钻进被窝里乖乖等待。他一点都不担心乘飞扬会逃,他心里清楚的很,刚刚乘飞扬之所以不看他,乃是因为不敢看,看了说不定连澡也洗不成了。
嘻嘻,郎延心偷笑着,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魅力好大。
没容他笑完,一阵凉风忽然飘进被窝,郎延心刚要回头,一具火热的身体已经贴上他的背,赤露的肌肤磨蹭着他的,像汽油在灭火,郎延心只觉得一股热流全身乱窜,所到之处无不煽风点火,遂起一片燎原之势。郎延心心想,走火入魔也不过如此吧。头被人扳过去,从鼻尖到唇瓣,连眼睑都被细细的舔过。
"啊……飞扬……"郎延心早做了0号的准备,他知道疼,但他愿意用这种方式爱乘飞扬,更愿意让身体从此记住这个人,只记住这一个就够了。
"延心,我喜欢听……不要忍……"点火的人本身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力是相互作用的,乘飞扬在贴近郎延心的同时,亦被郎延心感染到狂乱,最可怜的是,他居然光是含着郎延心的耳垂自己的身体就不听使唤的反应高涨,好几次差点偷偷登顶。
得了鼓励,郎延心自然不再客气,呻吟一度媚进骨子里:"乘飞扬……嗯啊……我投降……随便你、怎样都好。"能在这种紧要关头表达完整一个意思,郎延心自己都佩服自己,把腿向后一抬,果不其然碰上一个巨大凶猛炙热的顶在后面。
乘飞扬却把他拽起来,双手托住,面朝下对着自己:"不,你来。"
郎延心下巴差点没掉了:"你抽哪门子的风?!"
"我说真的。"
"可是第一次做0会疼,我答应过不让你疼的……"
"可你是大夫,大夫最了解人体构造的,总比我硬来要强的多吧。"乘飞扬振振有词。
郎延心头上青筋一跳一跳,听说过抢攻的,还真不知道有抢着受的,果然是世界太奇妙,不经不知道啊:"少废话,叫你来你就来,我明天夜班不必早起,你还得上班呢。"说着,自己就要躺下,把他拽过头顶。
乘飞扬身手何其敏捷,不等他把自己托起,已经用了千斤坠的功夫死死的贴在床上,一动不动:"你说什么都没有用,我今天就躺在这里了。随你处置。"
"你就那么愿意受罪?!"郎延心恨死了,他想要用身体表达的,岂止是一场翻云覆雨?还有自己的早就认定的一件事,就是和乘飞扬一起刀山火海路途险恶也要走下去的决心。就算明知道是一条死胡同,只要乘飞扬乐意走,他郎延心就会认死理的陪伴在他身边,万死不辞。
他哪里想得到,乘飞扬怀的和他是一模一样的心思。
"那么我们猜拳好了。"乘飞扬提议。
郎延心觉得有转机,赶快点头同意了。结果拳头对剪刀,他输了。正要高高兴兴的躺下,乘飞扬忽然说:"赢的在下面。"
郎延心差点气背过去:"你、你、你耍诈!"
乘飞扬从头到尾一直都结结实实的躺着,纹丝不动,此刻修长的手指又展开温柔战术,轻轻抚上郎延心的侧脸:"延心,不用怀疑我的诚意,我等着被你欺负已经很久了。别告诉我,你根本不了解我的用意。"
郎延心使劲叹了一口气,嘟囔着埋怨:"……笨蛋,兼死心眼。"
明显是纸老虎举白旗的意思,乘飞扬笑开了怀,手引领着他的,摸上自己的颈,又从颈部慢慢探索着向下,最后来到小腹:"延心,我等不及了。"我只送你到这里,剩余的我全部交与你,由你主宰。天上人间,请你带我去任何有你的地方,然后断了我所有退路,叫我除了依赖你没有别的办法可想。
郎延心的指尖就像钻木取火的木棍,在引燃对方的同时,自己也难忍炙热,几欲爆发:"飞扬……飞扬……"他拼命的呼喊着爱人的名字,想要确定他的存在,乘飞扬于是不厌其烦的一声一声的答复,最终用嘴巴当封条贴上了质疑的源头。
再忍下去,郎延心就不是男人了。不止他的唇被致命的吸吮着,他的下面也被某个不怕死的人握在掌心,拖拽着上下运动。"啊!!!飞扬,不……别……还有一段……才到这步。"
乘飞扬闻言,手松开了,嘴巴却咬的更狠,连牙齿都轻轻磕着郎延心的,似乎在不耐的催促。郎延心比他好不到哪里去,他的双手已经封锁了乘飞扬的几大敏感处,半揉半捏的,时不时还在最关键的地方用力点一下,逼得乘飞扬忍不住亢奋的大叫起来,郎延心趁机脱离了他唇的束缚,直奔胸前两点攻城略地。
(待续)
二十一 另一半的床戏
【二十一】
两颗红豆很快就在郎延心格外精心的照管下盛开如花,乘飞扬已经舒服的闭紧了双目,郎延心却不满意,他要给爱人更为极致的享受。一路吻过腹肌,来到肚脐,顽童似的嘴巴在周围吸吮轻咬,咬的乘飞扬全身微颤,一股热流淌遍四肢,渗入每个细胞,整个人很快成了鸡冠花,红彤彤的诱人。郎延心不抬头还罢,一抬头便被自己一手制造的身下迷离双眸绯红双颊的'成果'吸引住注意力。两片嘴唇自作主张就亲了下去,舌头更是拐带对方的舌头未遂后又坏心的钻进耳洞深处,寻找某点——刚刚从耳后袭击的时候,乘飞扬就全身酥软如蛋糕——不大会儿工夫,乘飞扬果然在郎延心舔弄某处时发出一声仿佛啜泣一样的声音,全身同时颤动的难以自已,郎延心坏坏一笑,他知道他找到了。
手立即化作伊甸园里的蛇,蜿蜒磨蹭他全部光洁的肌肤,最后诱惑的缠绕上要命的地带,慢慢的,'攥'木取'火'。
事实证明,乘飞扬是个好学生,他居然还在享受的同时不忘学习,猛地一把拉过郎延心,唇舌碰过去,撬开牙关,学着他的样子顶住那个人的上颚某处,极轻柔的'抚弄',纤长而灵巧的手指也攀上郎延心的顶尖,依样画葫芦的上下运动,只不过,似乎学生的技术要明显好于老师,一分钟后老师就从呻吟中幡然醒悟过来,双颊涨的血红,咬牙切齿的大力推开了学生,恶狠狠的瞪他,严重怀疑他让自己压的诚意。
乘飞扬不得不再次乖乖躺好。
郎延心的尊严却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他觉得必须得拿出点绝招来以正威风。于是这次,头一低,就含住了刚刚诱惑抬头的'生命力',一边调皮的逗弄,一边堵住顶端小洞,肆意的品尝里面不时渗漏的微咸的透明液体。乘飞扬再难控制,低吼不停,眯着眼睛望下去,只见那个平素看惯的白衣王子正辛勤的工作在他两腿间,时不时用眼角瞟他一下,那长睫水眸媚惑如妖。乘飞扬来不及去思考王子和妖精是不是同一个人,因为他的蓬勃生机已经被那人折磨的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偏偏那个人不给他酣畅淋漓的机会,转而将目标改为下面两个饱胀的球囊,以马拉松式的速度从根到顶,一毫米一毫米的湿润,大有不逼疯你我就不姓郎的势头。
乘飞扬却反抗不能,他全身就像中了武侠小说里说的悲酥清风一样,一丁点力气都没有,真正成了刀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他现在唯一能赌的就是郎延心的耐心究竟剩了几成。
很快便见分晓。郎延心严重高估了自己的控制能力,在蛊惑折磨乘飞扬不到十分钟后,他悲哀的发现,自己某处也开始滴一种微咸的液体。不得已,暂时放弃原来为尊严而战的计划,直接将乘飞扬对折起来,吸吮他身后一个秘密地带,一层一层的褶皱慢慢的舔弄松软,然后在将舌尖探入,用心的慢慢开发。可一插入手指,乘飞扬还是忍不住痛呼了一声。郎延心只好翻身下床,去浴室拿来了一个小小的白塑料瓶:"这是我平常擦手用的甘油,对人体无害的。"
乘飞扬好笑的看着他,这小情人太可爱,这时候还想得起对自己有没有害处。长臂拉过他,预备抱在怀里温存一下,不料竟被郎延心挣扎推开:"别、别碰我。"
乘飞扬这才惊觉郎延心的额头下颌,不断在有汗滴下来,可想而知,他到底忍的多辛苦。不再挑战他的极限,乘飞扬乖乖的抱起双腿,尽量将后面的机关要道的紧致入口显露到最大,配合着郎延心开拓疆土。郎延心汗如雨下,可还是强制自己耐心做着最后的工作,他知道愣冲愣撞会对对方造成多大伤害。他不想第一次就给乘飞扬不良印象,他还要天长地久,朝朝暮暮的爱下去呢。
手指已经伸进三根,乘飞扬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是表情并不如一开始痛苦。郎延心终于放心的将昂扬顶在了入口处:"我不会射在里面。"嘀嘀咕咕说了一遍最后的保证,也不管乘飞扬听懂了没,直接就开始活塞运动。
郎延心没想到的是,乘飞扬的身体还蕴藏着这样一个火热细腻的紧致天堂,刚一进入就让他方寸大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守住自己的关口,没有立即丢盔卸甲。必须转移注意力,必须!郎延心窝着身子去探乘飞扬的胸前,牙齿咬过其中一颗,手也跟着抚上乘飞扬前面已经有些颓废的某话,上下摩挲。乘飞扬立即被丢进了天堂和地狱的夹缝,往前一点,春暖花开,往后一步,刀山火海。
人的身体作出了最本能的反应,那就是在刺激的同时反刺激回去。乘飞扬不自觉的一收缩后面,火热的嫩壁不由分说包裹上了郎延心的敏锐,逼得他不得不迅速抽身,从那个既是天堂又是陷阱的地方退出来,冷静缓和了好一会才又能冲锋陷阵。
第二次进入,郎延心有了经验,他慢慢的插入,慢慢的开始探索,终于在再次把持不住之前,顺利找到了一个微凸的点,狠狠刺激上去。他的医可不是白学的,乘飞扬马上被通体的万伏电流击中,大声嘶吼出来,前方瞬间挺立傲然,后方紧缩之后跟着放松如花开。郎延心晓得自己得逞了,立即奋不顾身的反复冲刺,几乎次次都要打擦边球的擦过这个兴奋处,再不肯用力顶。因为他不知道如果再一次被这个天堂忘情包裹,他会不会马上疯掉。
乘飞扬自始至终在痛觉与快感的中间地带游走,郎延心的硕大和振动就是引领他天上人间的罪魁祸首。偏偏他痛在其中,乐在其中。像个傻子。
"延心,啊……不要……那里……"
"延心,哈……那里……要……"
乘飞扬双臂绕上郎延心的脖颈,炽热厚重的气息不断喷吐进他的耳中,逼得郎延心更是难以控制身下滚烫疯狂快速的出入在他体内,岩浆激荡着火山,火山熔炼着岩浆,沸点不断被达到,不断被超越,炙烫的火山灰,送两个忘乎所以的人犹如蒸汽一般轻飘入云霄;云霄又冷却下这热度,变他们为雨水;而雨水不等碰到地面就再次被火山灰蒸发为水汽,又成攀升之势……
最后的一次磅礴冲击,仿佛套取了郎延心全部的能量,逼得他长啸一声,喷薄怒发。幸而理智及时飘回了一丝,郎延心最后关头火速撤退,麝香般味道的白色浓液大部分洒在了关口之外。郎延心盯着那奢靡景色心悸平静后顿生了些气恼,他明明说过不射在里面的,结果还是控制不了事态结局。乘飞扬却呵呵直笑:"笨蛋,你不这样,我怎么知道我魅力巨大呢?"
郎延心得了蜜糖的孩子一样有点鼓励就眉开眼笑,头一缩,嘴巴又去偷袭乘飞扬还在昂扬的地方。这次他可有时间慢慢磨蹭。
乘飞扬被他欺负的哭笑不得,每到关键时刻,郎延心的小舌就卷上火山口,阻止喷发。乘飞扬好容易平静一点,那口腔又不见底的将他兜在其中,火辣辣的吸吮。
"延心,你……"身下努力工作的人,是自己心头的肉,骂不得,怨不得,偏偏就是他在折磨自己。
"飞扬,你也来,我等着急了……"原来他存的是这个心思。送到嘴边的肉,乘飞扬当然不会客气。一个翻身,就压那个人在身下,学着他的样子,先用舌头后用甘油拓展。不过,有一点不同,那就是乘飞扬的铁棒已经在刚刚的激烈运动中忍到了极点,这会儿绝不可能像郎延心一样慢慢来。刚能伸进两指,乘飞扬就大刀阔斧的闯进去了。痛的郎延心使劲咬住了嘴唇,咬出了一道血痕。
幸好,刚刚释放制造了后方的松软,郎延心在感受那根钝刀一样的凶刃为非作歹的同时慢慢也找到了一点快感的痕迹,这点痕迹宛如墨汁滴进太平洋,根本颠覆不了一波又一波的痛感,但是聊胜于无。郎延心正想着,乘飞扬的唇舌已经铺天盖地而来,很快将他唯一清晰的思路拐进了温柔漩涡。
郎延心释放过的体内是格外的炙热滑腻,乘飞扬是越进出越上瘾,越上瘾越疯狂运作,越疯狂越忘记节制,很快就碰触到天堂顶端。
"延心,你……那里真舒服……"郎延心发誓,有了这一句,他死了都不亏。
上帝大概听见了他的呼唤,来不及弄清楚自己腿间一片斑驳浓稠是不是乘飞扬的全部努力,郎延心就立刻又被翻转过来,一根重新斗志昂扬的家伙循着刚才的痕迹熟门熟路的钻了回去:"我们再来一次。"
"啊?!你明天不上班吗……啊!!"郎延心后面紧致地带成了那人的大餐,光滑的脊背成了到口的甜点,后来连脸庞都被以别扭的角度掰过去密密麻麻的吻遍。最终,郎延心不得不大口喘气以确保自己不缺氧而死。
偏偏那个警察出身的,体魄好的没话说,根本不知自己的苦衷,还在奋斗着找他的敏感所在。被直流电击中的一刻,郎延心的头高高扬起,一阵酥麻从脚尖到头顶,跟着头重脚轻,飘然若仙,同时,一声不自觉的呻吟出卖了他。乘飞扬立即得了诀窍,频频进攻此处,竟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愣是让郎延心被顶出了激潮。
天蒙蒙亮,才有机会像软体动物一样贴在床上的郎延心。突然开始懊悔第一次得手后自己一时心慈手软,主动放弃在上面的权利的提议。
尤其是看着乘飞扬吃饱喝足容光焕发的脸,他更是恼恨。
(待续)
二十二 算蜜月吧
【二十二】
早饭是乘飞扬做的。
郎延心理所当然的坐在餐桌边等吃。吃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劲,对面的那个人为什么总用奇怪的眼神看他,又不敢真的跟自己的目光对上?想在桌子底下踢他一脚以示惩戒都办不到的郎延心,在权衡了一下利弊后,选择用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问。
"喂!你怎么了?"
被发现了。乘飞扬小心翼翼从粥碗里抬起头来:"没什么……"
"说!"
"那个,我就是想知道你那里……还疼不疼?"
废话!!郎延心心里强忍着没有骂街,虽然乘飞扬是第一个牺牲受,但拜他郎延心所赐,几乎没有任何损失,所以他自然不会感同身受了解人家被他健壮的体魄折磨的多么凄惨。凶巴巴的瞪回去,却对上那人可怜兮兮的如小鹿一样的眼,心蓦地就软了:"啊……不疼。"
沉默。
下一分钟,乘飞扬突然像个愣头小子一样冲过来,一下将已经站起身预备收拾碗筷的郎延心扑倒在红木椅子上:"延心,我今天请假了……"
郎延心的屁股结结实实的亲在硬帮帮的椅子上,疼的龇牙咧嘴倒吸凉气,果然,撒谎都是自做孽:"乘——飞——扬!!!"乘大警官,你想怎么死?!直说!!
乘飞扬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咦?延心,你脸怎么绿了?"
郎延心:"……"
乘飞扬当天还真是请了假。这让熟悉他工作生活分的非常清楚的同事们惊讶不已。所长更是直接打电话到他家里问候,生怕他是旧伤复发,自己闷着不肯讲。结果电话里面乘家爸妈一句反问"飞扬不是上班去了吗?"惊得所长和众警员下巴掉了无数,正琢磨着是不是该贴寻人启事或者干脆报失踪人口的时候,乘飞扬笑眯眯的回来了,嘴角和耳朵根平行,头发理了个新发型。逢人就问自己精神点没。
吓的贾三儿他们一致报请所长给乘飞扬来个DNA检测,以确定这人是正宗品牌。所长不预备按他们说的办,但是他调来了测谎仪,硬逼着乘飞扬带上了无数个电极片,捡着糗事问,比如说上次卧底学校,乘飞扬一个不慎,竟被贼偷了,那时到底丢了什么。
乘飞扬尴尬的小声回答:"球鞋。"
所长继续:"蒙的,下一问——上回我请你看京戏,你坐在第几排?"
乘飞扬头垂的更低:"正中间。"
所长:"嗯,也对了,你当初窝着脖子睡的那叫一个死沉。打呼噜打的比台上唱戏的声都大,四周人都以为你是来砸场子的。"
乘飞扬:"……所长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所长一脸正色:"打假。"
手机铃声悦耳的响起,乘飞扬麻利的摘了所有电极片,迅速钻到院子无人角落去听,边听边说,边说边笑。直笑的众人头皮发麻:
"所长哎,你有没有听见他的手机铃声是那首'不得不爱'?"
"所长哎,你有没有看见乘飞扬今天笑的次数比平常一年加起来还多?"
"所长哎,我觉得他这个电话有古怪,我申请监听。"
"所长……"
所长赏了一人一个爆栗:"胡说八道什么?!没听见他在喊郎大夫的名字吗?都快给我滚回去上班!今天大扫除,把你们藏在柜子里的臭袜子臭鞋统统给我清理掉,否则明天我连柜子一起扔。"
一群人抱着额头,高呼没天理的散了。所长却转回头来,瞪大了眼睛看对着墙角笑的幸福洋溢的乘飞扬,若有所思。
回到家,乘家老头老太太一拥而上,追着问乘飞扬今天上午去了哪里。乘飞扬笑笑:"执行秘密任务。"噎的两人好生的无奈。
走出两步去,乘飞扬忽又回头,粲然一笑:"明天延心来,他想吃酸菜鱼。"
乘老太太越听越糊涂:"我们问的是,你今天中午吃的什么?怎么又扯上郎大夫了?"
乘飞扬一拍后脑勺:"哎呀!中午饭我吃的什么呀??!!我好像……忘了。"
乘老太太+乘老爷子:"……"
下午,乘老太太刚抱了一摞大姑娘的照片来推儿子的房门,房门吱吱呀呀就开了,乘飞扬穿戴的整整齐齐就往外奔:"妈,我晚饭不在家里吃了。"
乘老太太刚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乘飞扬的自行车已经溜出老远去了。乘老太太盯着那匆匆忙忙的背影分辨了许久,才确定刚刚是自己的儿子。乘老爷子在客厅正看报,看着儿子风风火火的闯出来又闯出去,心里也打起了小鼓:"喂,孩子他妈,你说飞扬怎么啦?"
乘老太太紧锁着眉头:"他看起来,似乎是恋爱了。"
"谁家的姑娘呢?怎么也不跟咱们说一声?"
"谁知道。大概飞扬觉得时机还不成熟,到时候会告诉咱们的。"乘老太太嘴上说着,心里却难以抑制的忐忑不安,她隐隐觉得儿子正在被什么改变着,而这改变未必见得是她盼望的一种。
往常半个小时的自行车车程,乘飞扬用了十分钟就骑到了,路上还捎带着买了快餐。
握着今天早晨郎延心亲手递过来的钥匙,乘飞扬美滋滋的把门打开,可走到卧室才找到一个还蜷缩在被窝里的人。乘飞扬笑笑,把快餐放在旁边的茶几上,故意打开包装,让诱人的香味飘的满屋子都是。郎延心还是没醒,可是鼻子却探出来,循着气味偏了偏头。乘飞扬索性抽出一个他最爱的蛋挞,手托稳了,放在枕头边。郎延心眼仍然闭着,但是嘴巴却张开了,仿佛是循着第六感准确的咬到了乘飞扬掌心的蛋挞,一口就要吞下去。
乘飞扬生怕噎着他,急忙俯身用口咬住他唇外的半块,打算等郎延心嘴里的咽下去再给他剩下的。可郎延心猴一样的精,嘴巴里的东西一吃完就觉出分量不足,眼睛一睁便对上了乘飞扬唇边咬的半块,以为有人争食,顿时恼了,啊呜一声就连剩下的半块蛋挞外加乘飞扬的嘴巴一并含进了口中。
两个人的舌和齿就在蛋挞制造的香甜而亲昵的环境里你追我逐,风花雪月,抵死缠绵。最终是天雷勾动地火,乘飞扬仗着身体底子好,又将床上的人从头到尾欺负了一遍。气的郎延心特想骂人,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何况吃人嘴短,他嘴巴里还剩着人家刚喂的零食。
"去洗洗吧。"乘飞扬说这话的时候绝对是心虚的。连郎延心都看出来了。可是明明知道是陷阱,郎延心还是由着他半扶半抱的进去了。他自欺欺人的对自己说,咱多纯洁,咱不知道乘飞扬的龌龊心思,一点都不晓得。
他的掩耳盗铃正是乘飞扬想要的,美其名曰是帮郎延心洗澡,可那人一进浴室就先褪了自己的衣服,然后才动手开始剥郎延心的。郎延心浑身无力的任人宰割,心里痛骂着自己是东郭先生,又上了禽兽的当。
没等骂完,喷头已经开始洒水,将郎延心还没完全脱去的睡衣淋的湿漉漉的。
"你干什么?!"
"给你洗澡啊。"
"我的衣服!"
"可是不穿衣服的你会让我忍不住的。你确定要脱吗?"
郎延心也只剩下眼神还能凶狠的威胁一下:"乘飞扬你是故意的!"
乘飞扬的手已经随着水流滑向郎延心的两腿之间:"答对了,我会奖励你的。"
等身体机关被别人掌控在手心的时候,郎延心连眼神也凶不成了:"啊!飞扬……我受不了……"乘飞扬的手就是魔咒,引领着郎延心一遍一遍背叛着理智,吟出最不可思议的曼妙声音。最后关头,这个大魔头却又堵住了关键地方,坏坏一笑:"延心,该我了吧?"
郎延心根本无力拒绝,现在的他和煮熟的面条差不多,软的一塌糊涂,与其抗拒从严,不如老老实实自首,任乘飞扬得意洒脱的在其中奔驰奔放。至少他肆意过自己就能睡个完整的觉。郎延心哪里晓得,这个精力充沛的家伙居然……根本不知节制为何物……
(待续)
二十三 见父母
【二十三】
被整整折腾了三个多小时,郎延心从面条变成了面片。最后一滴汤都被榨干的时候,终于有人良心发现,把他扛回床上。一摸到枕头,郎延心立马抱在怀里,任乘飞扬怎么样劝怎么样拽都不肯拿开,他是宁肯抱沾着口水的枕头睡觉,也不肯再抱住那只羊。那哪里是只羊啊,分明就是披着羊皮的狼!!
乘飞扬索性不再啰嗦,转到他背后轻轻贴住,手指钻向某个灼热之地:"你喜欢从后面的姿势对吗?"
话没说完,郎延心迅速丢了枕头,转身紧紧搂住这只"羊",随手顺顺了毛。再没多余气力施行更多更有效的自我保护措施,就和周公下棋去了。丢下一个仍有精力仍有抱负的大警官,闻着满怀洗发水的清香,半宿睡不着觉。
其实,郎延心也不是真的困,他今天睡了整整一天不少,但除了装睡,他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法子阻止乘飞扬无休无止的侵略。作为医生,身体健康永远是最在意的事,尤其是最在意的人的健康,更是不能大意。
迷迷糊糊睡到次日凌晨,郎延心被尿憋的实在装不下去了,偷偷拿开缠绕在腰间的长臂,本着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的原则,郎延心连拖鞋也没敢踩,踮着脚尖就奔了厕所。再要出来,却是难了。因为厕所门口有个黑影,正露着白森森的牙对他笑。郎延心认命的闭上了眼……
第二天因为有个手术不能拖,郎延心靠山吃山的'雇'了警官当司机:"喂,这是车钥匙。"
乘飞扬接过车钥匙的时候顺便牵了牵小郎的'爪':"昨天我太用力了是吧?害你受委屈了。"
咦?怎么忽然良心发现了?郎延心诧异的抬起头。
"……你昨天说的梦话把我骂的狗血淋头。"
"额……"郎延心赶紧又把脸垂下。
"谁叫我是第一次呢?"热气又喷在郎延心的耳朵里,惹的一个大红脸,甜的一颗大红心。
可想而知,惨白着脸的郎大夫吃吃偷笑了一上午是个什么效果。到最后,大家都不吃中午饭了,纷纷从各个角落里跑出来,看珍禽异兽似的紧盯着郎延心瞧。
主任把脸一拉:"该干嘛干嘛去!"人如鸟兽散。
把郎延心叫到办公室,主任开门见山:"得逞了?"
"啊?"
"别装了,你小子才修炼几年,你老师我已经快五十岁了,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什么事没见过,什么人看不透。你搁我这儿装最没必要。"
那为什么不反对不阻止?郎延心有些困惑。他的导师疼他,这不是秘密,可似乎还没有到纵容的程度。今天是怎么了?
"因为你想他的时候笑的特开心。"主任离开的背影让郎延心眼一热,想起了曾经最疼爱自己的祖父。
心情大好的去找乘飞扬,后者却正愁眉苦脸,说忘买父亲的生日礼物了。郎延心赶紧拽他去了最近的眼镜店:"你爸爸老花眼吗?"
"似乎是。最近他总抢我妈的眼镜戴。"
"你妈眼镜多少度?你爸戴着感觉怎么样?"
乘飞扬吐了吐舌头,前一个问题他知道,后面的……只能问当事人了。郎延心看了看他,不得不换了个问法:"他一般戴多久就必须摘下来?摘下来后会不会抱怨眼不舒服,或者干脆用手揉眼?"
乘飞扬不经常在家,想破了脑袋也只能提供零星的线索。逼得郎延心急了,跟店员要了一种款式三种度数的眼镜,统统包好,一股脑塞进乘飞扬怀里:"总有一款适合他。"
乘飞扬没有反驳,他还在想别的事:"跟我回去吧,我妈做了你爱的酸菜鱼。"
郎延心惊讶的望着乘飞扬,他这么急着去看他爸妈合适吗?乘飞扬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一把拖起他的手:"走吧,别让我妈白辛苦。"
刚上了车,郎延心又推门下去:"我总不能空着手。"
买了个双层大蛋糕,又拎上几瓶好酒,添上几包普洱,看了看乘飞扬,郎延心又执意拿上了几条价格不菲的好烟。弄的烟酒茶专卖店的老板娘一个劲点头哈腰的奉承,说谁家找了你这么个好姑爷可是有福气。郎延心身形顿了顿,没接下茬。
到了乘飞扬的家,乘老太太和乘老爷子高兴的不得了,虽然没见着盼望已久的'姑娘',可是郎延心和蛋糕的到来,使得向来都是一碗长寿面打发生日的两位老人惊喜不已。更难能可贵的是,乘飞扬掏出的礼物,十分称老爷子的心。
"儿子,你买礼物我不反对,可是为什么买好几副?只有一副看的清楚。"
乘飞扬尴尬的笑笑,不知如何应对。郎延心在旁边打圆场:"伯父,买好几副是我的主意,这个老花眼的度数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改变。有的变深有的变浅,所以我们买了三副,省的您将来度数改变的时候现着急。"
乘老爷子看宝儿一样猛盯着郎延心瞧:"郎大夫呀,你可真是……太细心了。"
郎延心摸着后脑勺干笑:"应该的,应该的。要是二老不介意,看能不能以后别再叫我郎大夫了?我和飞扬是要好的朋友,你们就是我的长辈、亲人,如果不见外的话,就和飞扬一样喊我延心就行了。"
老太太在旁边看着,总觉的哪里不太对劲:"郎大夫……哦,延心啊,我说这话不知道恰当不恰当,你和飞扬也差不了几岁,也不小了,有没有对象呢?"
郎延心脸色一变,不自觉的望了一眼乘飞扬。不等乘飞扬帮腔,乘老太太自己把话圆了回来:"不过,你和我家飞扬不一样,你条件多好啊,追的姑娘肯定数都数不过来。挑一挑是应该的。"
郎延心没敢再多说话,只是吃进去的酸菜鱼味同嚼蜡。
乘飞扬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终于驳了回去:"妈,现在,谈对象是不看条件看缘分的。只要有缘相识,只要是爱上了,条件多好、多坏都没有关系。"
乘老爷子迅速把看宝儿似的目光转移到儿子身上,眼镜瞪的倍儿圆。乘老太太被噎了一下子,一时不知说什么,倒是郎延心一句话打开了死局:"伯母的酸菜鱼真是好吃,肯定是自己腌的酸菜吧。比饭店里的还地道。"
老太太得了夸奖,当然喜洋洋:"嗯,还是郎大夫会吃。我家这小的常年不在家吃饭,这老的,味觉退化了。山珍海味吃起来和方便面差不多。白瞎了我这二级厨师的好手艺。"
郎延心呵呵一笑:"这菜么,只有懂得的人才吃的出味道,只有给懂得的人品尝才物超所值,伯母您说呢?"
老太太刚想说是,又觉得这话里有话,不是表面的意思。想想,虽不甚明白,但这话入情入理,怎么也不能辩驳回去,只能客客气气的接话:"哦,延心喜欢,我下次还做给你吃。"
郎延心要的就是这一句:"谢谢伯母。我肯定还会再来的。"
从乘家出来,乘飞扬要送他回家,郎延心拒绝了:"快回去看看吧,说不定今晚就是一场台风光临。"
乘飞扬摆了摆手,指着天上圆圆的月亮说不会,今天是人月两团圆的日子,台风不会登陆。
郎延心食指一弹,掸去他衣领沾上的一粒大米饭,笑了笑:"但愿。"
乘飞扬反手抓过他的掌,用力握了握:"不是但愿,是一定。"
送走郎延心回到家,果然一片低气压。乘老太太满脸疑惑的追着乘飞扬屁股后头问三问四。乘飞扬一概不答。直到老太太挑明了问,最近他的行踪甫定和郎延心有没有关系的时候,乘飞扬才点了头:"他是我选择要过一辈子的人。"
乘老太太脸色顿时青黑,一时没忍住,破口大骂,非说郎延心是妖孽勾引了自己优秀的儿子。乘飞扬皱了皱眉:"妈,我当卧底也有几次,哪回不是去灯红酒绿声色犬马的地方?可是那些都没拿住我,换句话说,我不受勾引。再换句话,郎延心是被我勾引的,我要定这个人了。"
老太太老爷子的嘴一晚上没合拢。
(待续)
二十四 开虐
【二十四】
乘老太太第三百声叹息。乘老爷子还是不信:"你,你就当真由着他?"
乘老太太白了老头一眼:"不然能怎么办?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儿子有多倔!?认准的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乘老爷子还存着子孙绕膝的幻想:"可是我的孙子……不能赶走郎大夫吗?"
乘老太太恶狠狠的够上老伴儿的肩:"你是不是老年痴呆了?!赶走一个等于赶走俩,到时儿子都没了,你哪里去抱孙子?!"
乘老爷子想想也是,沉默了一会又乐开:"这样也不错,等于少了个孙子多了个儿,我倒没吃亏。"
乘老太太最恨他的盲目乐观,可事到如今除了赞同的苦笑一声,又能做些什么:"老头子,我忽然觉得,我要是跟你一样傻,该多好。"
"……"
不等老头反驳,乘老太太忽然又添一声长吁:"老头子咱们来打个赌好不好?你看他们熬得过三年吗?"
乘老爷子摸摸了刚刚架上鼻梁的清晰视野:"熬得过怎样,熬不过又怎样呢?"
乘老太太:"熬得过,咱们就二话不说,以后都支持他俩;但熬不过,咱们就按照原计划继续给儿子找漂亮媳妇,你还有抱孙子的希望。"
乘老爷子摇摇头,就冲给自己买三副眼镜的用心,也看得出郎延心有多爱自己的儿,又怎么会熬不过短短三年?乘老太太则宽慰的拍拍老伴儿的肩:"你别忘了,郎家可不像咱们小门小户的,能由着儿子上天,他们虽在国外,思想未必见得多开放,也未必会站在郎延心一边,你为什么又摇脑袋?"乘老太太扳正老头的脸,"你不信,走着瞧。"
乘家妈妈那时并不知道她竟真能一语成谶。
事情颇具戏剧性,起因在郎延心有次接大姐的电话时,乘飞扬在一边毛手毛脚,逼得郎延心忍无可忍的吼了一声,这一声像愤怒爆发,又夹杂无数宠溺成分的怪调被电话彼端的大姐听的一清二楚。
"弟弟,你家里养宠物了吗?"
"没……没有。姐,我正忙,以后聊。"郎延心是急匆匆的挂了电话,他哪里想的到,敏锐成精的大姐当夜就把自己听到的升级为绯闻传播到家中各个角落。结果,惊喜于儿子铁树开花的郎家爸妈,连同三个姐姐心急火燎的就赶回了国内。等掏出钥匙打开门,一家人的幸福期许戛然而止在客厅一对形影相拥的男子身上。
郎妈妈竟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她疯了一样砸向乘飞扬的拳头,也一个不漏的同时砸进了郎延心的心里。后者大喝一声,勇敢的站在了爱人身前,无畏的宣布自己的爱情:"我爱他,我要和他都在一起!谁也不能阻挡!"
郎爸爸狠狠的瞪了一眼他身后的乘飞扬,恨这个人蛊惑了优秀儿子的意志,但对于郎延心,他还是苦口婆心的劝:"你找个怎样的女子,爸爸都不反对,可是男子怎么行?两个男子生活在一起有多难过,你想过没有?人生苦短,你怎么就不知道好好珍惜着去生活?!"
郎延心悲哀的望着鬓角已经生出白发的父亲,忽然有相距千里之遥的感觉:"既然人生苦短,我为什么不能爱我想爱的人?!"
郎爸爸的脸色顿时一变再变,他觉察的出自己已经抓不住长大的儿子了:"你……你……是不是打算气死你妈和我就高兴了?"
郎延心摇摇头,他想的无非是家人的祝福,不过看来简单的事此刻已经是不可能了:"爸,你知道,我没有……"
郎爸爸根本不给他说完的机会:"住口!!你没资格管我叫爸!!我们郎家没有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不肖子孙!"不知廉耻几个字触动一个人的逆鳞,他捏起了拳头,郎延心发觉到身后人的异样,急忙背对着他伸出手来,轻轻一握已经僵硬的拳。随即往前跨步,跪倒在一家人面前,再次哀声乞求。如果成功得到他们的谅解,郎延心觉得怎么跪都无所谓,可如果不能成功,那么这一跪,让他们出出气也是好的。他哪里料到,有人跟着上前,无声无息的同样跪下。
郎爸爸正急着眼,根本听不进两个人说什么,越来越激动,最激动处更是一脚踏上了乘飞扬的胸口,狠命踹了下去。郎延心一声惊呼,父亲踏的正是乘飞扬的旧伤处!当时扑过来抬起父亲的脚就一丢,另一只手扶住了闷不做声表情有些痛苦的乘飞扬:"你怎么样?"
还没等乘飞扬说话,女人们那边已经炸开了锅:"爸爸!!爸爸!!"郎延心只得放下乘飞扬,凑上前,只见自己的父亲紧捂着胸口,牙关紧闭,全身抽动,两只眼睛血红血红。赶紧掐穴位,打电话,叫来救护车送进医院好一阵折腾,足足折腾到后半夜,郎爸爸才在镇静剂的作用下睡着了。郎延心长出一口气,出病房却不见了乘飞扬,只有大姐站在那里。
"飞扬去哪里了?你对他说了什么?"郎延心的直觉一向敏锐。
"飞扬?就是刚刚那个男的吗?原来他叫飞扬,枉我刚刚费那么口舌他都不肯告诉我叫什么……"大姐的答非所问惹恼了郎延心。
"你到底跟他说什么了?"郎延心现在就像一座活火山,随时可能喷发,"他怎么可能独自撇下我?"
大姐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不再敷衍:"我没说什么,我只是希望他想清楚。"
"??"郎延心狐疑的注视着大姐,他才不相信一向以狡猾著称的大姐会这样仁慈,"你刚刚为什么不进去看父亲?你留下来,就为说些无聊的话吗?告诉你,无论你说过什么,飞扬都不会离开我。没有除非,他不可能离开我。"郎延心自信满满。
大姐却噗嗤笑了:"太可笑了,我的郎大医师,我不过是请他确认自己到底是不是你真正的幸福而已,他就擅自走了,你还在这里和我说什么不可能,哈哈,真是太滑稽了。你们的爱情是不是总是这样口是心非?"
郎延心脑海里忽然闪过不妙的感觉,他笃定乘飞扬绝对不可能因为简单的几句说白就走掉,一定是有了什么事。掏出手机打过去,却是对方无法接通的回复。郎延心想了想,又打到了所里,得知确实是所长把乘飞扬叫回去有事,这才放下心来。可所长的下一句又让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可是他到现在都没有回来,电话也不通。"
因为怕父母尴尬,也是不愿同事介入自己的家事,所以郎延心并没有把爸爸送到自己的医院。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正是少了这个天时地利人和,他和乘飞扬竟错过了那么久。
就在郎延心心急如焚四处寻找爱人的时候,乘飞扬正躺在楼下的的脑外科昏迷不醒。他也没料到,恃宠而骄的郎家大姐竟会在恼羞成怒的状况下,狠狠砸过一只高跟鞋来,而这只要命的鞋,正砸在他的后脑勺上,造成了轻度脑震荡。他更没料到,郎家大姐居然跟上来救助的人们说并不认识乘飞扬,也不晓得他为什么会晕在楼道里。
在一片白色中苏醒来,陌生人的脸纷纷凑近:"醒了?你叫什么名字?"
乘飞扬只觉得脑袋沉的快抬不起来了,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那里有点闷痛:"奇怪,我的伤是什么时候好的?"
(待续)
二十五
【】
郎延心好容易才把一家子安置好,就得到了这个可怕的消息——乘飞扬失忆了。他的记忆停留在第一次受伤之后,郎延心成了他感激不已的主刀大夫,救命恩人,仅此而已。看着床上和同事们微笑交谈的乘飞扬,看着他温和却疏远的眼神,郎延心只觉得心差点碎掉。莫非这就是代价?不被祝福的代价?那么为什么不报复在他身上,而要他眼睁睁的看着乘飞扬受罪?
挨了主任一个肘拐,郎延心才勉强走上前去,一边拼命劝说自己不要急,这件事得慢慢来,一边又忍不住想要去抱抱床上的人,想要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几个小时不见,他们就倒退回最初?但是看情形,乘飞扬恐怕是记不得前因后果了。郎延心只能放下最大的耐心,做持久战的准备。
"你们看,多奇怪,我的伤已经自己好了。"乘飞扬拍着胸口向周围同事炫耀,众警察纷纷同情又默契的不去揭穿乘飞扬失忆的秘密,附和着也惊叹不已。
"郎医生,你说这是怎么回事?"乘飞扬好奇的问郎延心,他却不知,这一句'郎医生'差点没把郎延心当场电击倒地。
"哦,说明你身体好……"郎延心舌头都没了气力,说话像蚊子哼哼。
乘飞扬不疑有他,一心欢喜:"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郎延心却一句话没答,转身快步走了。弄的一群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然。
等探病时间一过,郎延心去而复返,两只眼睛从一进门就呆呆的盯着乘飞扬不放,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乘飞扬被盯的有些不知所措,只好试探的询问:"郎医生,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郎延心笑着,却比哭还难看,他必须一试,只能一试,这一次破釜沉舟,用往事唤醒乘飞扬的记忆,或者干脆打动他,怎么样都比现在比陌生人刚刚好一点的状态要强。心一横,郎延心开始了讲述:"我给你讲个故事,有一个人男子,他和爱人分别了十年……"他没有拿自己的故事来,反而是用了老鹰的故事,因为那两个人当初彻底改变了乘飞扬。郎延心琢磨,这一次同样的故事或者也能灵验。
絮絮叨叨了一大段,乘飞扬却始终一个困惑的表情。郎延心不得不停下来问他感想,谁知乘飞扬思路根本就凝滞在了故事的最初:"男子和男子怎么相爱?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我还有一个朋友,他也是爱上了同性……"郎延心开始娓娓讲述他们之间的故事,他讲的用心,听的那个人却一直在摇头,听到一半再也忍不住:"郎医生,你为了别人烦恼干什么?告诉你的那些朋友,唐老鸭和米老鼠根本就不是一对,别费这个心思,绕这个弯路,就什么忧愁都没有了。"
郎延心听这话脑袋里面嗡的一声巨响,剩下的故事已经没有必要继续讲了。
摇摇晃晃朝门口走,乘飞扬喊住他,还是那句老问题:"医生,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郎延心头也不回,或者说,是无力回首:"……快了,快了,再观察两天……"
郎延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值班室的,他只记得同事看见他的脸时诧异的表情和伸出的援助之手,他只记得自己被扶到了值班室的床上,有人递来了热水。他迷迷糊糊喝了点,倒头便睡,一觉从头一天白天昏到第二天晚上。再起来,脑子里是一片清明:"如果你离开,我还留在这里,那么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现在你我根本连朋友都算不上,到时候我该拿什么借口去找你?但是,如果你离开,我也离开,在一个有你的世界里流浪,会不会就能不断相见?不断相见,说不定有一天,你就会想起我。"
一骨碌爬起来,郎延心不由自主又来到那间熟悉的病房。望着床上熟睡的面庞,郎延心百感交集,他心里有个决定已悄然成形。
"哼,想你也是在这里。"
郎延心不消回头就听得出是谁:"你来干什么?"虽然他并不了解当时的情形,但是却笃定乘飞扬的失踪失忆都与他这位尖酸刻薄的大姐有关,所以对于她的造访很是反感。
"我还能来干什么?来传达父亲大人的命令呗。郎大大夫,爸妈已经知道了你的小情人发生意外,他们认为这是天意。你是时候放弃了,"大姐望着弟弟倔强的不肯回转的背影,很生气,但这时候也只能强压着怒火劝,"你也没必要再留下,他早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你就是留下也无济于事,他想不起你的,再说昨天我去看他父母了,他们是很希望有个孙子可以抱的。他们还说,乘飞扬这次好了后,会动员他转调,不会再在这个地区出现。"郎延心的指甲嵌进肉里,默不做声。
郎家大姐浑然不觉自己的话多么伤人,继续自顾自的说:"该醒醒了,延心,无论是你迷惑了他,还是他迷惑了你,这段感情都到该画句号的时候了。他是个警察,他有他的事业和人生方向,以前我不知道,但现在,肯定已经不是你能够改变的了。他很快就会出院,会调离这个区域,以后哪怕是再受伤也不可能再回到这里来,而你呢?这里一样有你的事业和人脉,有你的努力和前途,你不可能抛下这一切跟着他去别的地方吧?就算你可以一次,你可以两次吗?你可以三次吗?警察的工作性质,调离是很正常的,可是医生,却是截然相反的,到一个新地方就意味着重新开始,你舍得下吗?还有爸妈,你忍心再让父亲继续受打击吗?他的身体状况你已经检查过了,不是很糟也差不多,你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他被你气死?"
郎延心终于叹了口气转过身来,眼睛里却有笑意:"大姐,我想知道那天,你和飞扬到底谈了些什么?"
郎家大姐气的直跺脚:"你、你、你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关心一个忘记你的人?!"
"我有权知道,不是吗?"郎延心一脸淡定,眼睛却眯成一条缝,透露着危险讯号,"你告诉我全部,我才会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才能决定到底该不该离开?"
大姐想了想,大概觉得郎延心说的不无道理,于是樱口一张,将那时的情形粗略的回忆了一下:"我和他吵,我希望他确定自己是否是将来能让你最幸福的人。他很倔,这点你俩挺像,他说他不确定,他说每个人会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时候遇到不同的幸福,他不是先知无从比较那种是最幸福,他只知道这辈子他会很努力,很努力的让你幸福,可是能达到什么效果他也不清楚。你听听,一个只能许诺努力的人,我怎么会把自己的亲弟弟交给他?我于是甩了他几句难听的,他没还口,只顾着接电话,大概是很紧急的事,我看他接完电话就匆匆忙忙的走了。谁知道,身为警察,居然笨的会摔楼梯,哼。"
大姐的话里几分真几分假,郎延心分不太清,但他确定了一件事:"一个努力给我幸福的人,本身就是我的幸福。姐姐,你不理解我不怪你,但是很抱歉,我不能听你的。即使他忘了我,即使他来不及亲口给我许诺,即使他以后会干脆不再认识我,只剩下我一个人在爱,我还是想继续。"
郎家大姐冲上来就给了弟弟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你简直疯了!"
脸上一道清晰的疼痛,郎延心知道这一巴掌大姐是在替全家人打他,如果他一口咬定要走这条孤苦的路,今后势必要和家人分道扬镳,但是即便这样,他还是不愿放弃:"对不起,大姐。"
郎家大姐彻底被这句话激怒,失了淑女的风范,在病房里就对穿白大褂的弟弟拳打脚踢起来,病房外的护士急忙冲进来制止,却被郎延心一把推出去,这是他必须承受的,以后的磨难只会比这次的更重更沉,也更痛,他必须要学会承受。
大姐已经一只手抄起了自己的高跟鞋:"我现在也不怕告诉你,你的宝贝飞扬就是被我这一只鞋砸中才得了脑震荡丧失记忆的,你以为他恢复记忆后不怪你吗?他还能心无旁骛的跟你在一起吗?除非你报警,让他的警察同事们把我正法,还他个公道,可是你行吗?郎延心,你不是执法者,你根本做不到铁面无私。"
郎延心难以置信的盯着狞笑的大姐,仿佛已经不认识她一样:"你、你,果然是你!!"
郎家大姐恶狠狠的挑衅:"是我,你能把我怎么样?送进去吗?不可能,第一我是你大姐,你不可能让我犯险,第二,父亲还躺在病床上,如果再有个儿女有什么的话,难保他的疾病不会出现恶化。你已经不孝的把他气病了,难道还想要把他气进太平间?!那样的话,就真的不会有人阻止你和你的飞扬在一起了,很不错的如意算盘么。弟弟,你的聪明智慧还真不是一般。"
郎延心心头一绞一绞的痛:"大姐,你知道我不可能那样想。"
他气焰嚣张的大姐无视弟弟的无助,扬起了高傲的下巴:"不可能吗?谁知道,谁知道你会不会一出这个门就去报警?谁知道你会不会心里急着告诉乘飞扬真相,告诉他凶手已经被绳之以法,告诉他是你大义灭亲,好博取他的欢心,好让他感激你,以身相许……"
郎延心痛苦的闭上眼,他不可能送亲姐姐去监狱,即便不是为了姐弟情,也要顾虑到父亲有病在身:"……别说了。你走吧。"
大姐愣住了。只听郎延心声音越来越低:"你走吧,等父亲身体一好,你们就回去。不要劝我,没有用。我必须留下来,"他望了一眼仍在熟睡中的乘飞扬,满目柔情,"我必须留下来陪他。"
大姐又瞪了眼弟弟颤抖的背影,恨他被那人勾去了魂,完全丧失理智:"他可是个警察,天天面对的是贼,和你的距离没有几万光年也有十万八千里远吧。你拿什么陪伴他?你已经不是他什么人,你也没有时间耗在他身上,再说他马上就会调离这个区……"
郎延心仰面一笑,黑眸深不见底:"那么,我就做个总流窜在他身边的贼好了。"
窗外,一颗流星悄然划过,不知是谁的眼泪,还是谁的心愿。
(待续)
二十六 三年后
【二十六】
小四傻乎乎的盯着那个警察看,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次是团体作案,一群人一起偷,唯独他一个被这位警官大人青睐,追踪数十里终于在城郊被逮个正着:"你,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警察愣了一下,噗嗤笑了:"啊?哈哈,小四是吗?"
"啊?"小四的嘴巴张的可以装进一只蛤蟆去。
"唐老鸭和米老鼠是天生一对,这话是你的心哥说的?"
"啊?"
"你这次没得手,我不抓你。"
那你跟了我那么久干什么?小四咬着下唇,惶恐的瞪着他。
"那个蒲元庆,还在你们那儿吗?"
啊?狗叔?这人难道是狗叔的旧识?该不会是猫和老鼠的关系吧?小四紧闭着嘴巴不回答。
"哎,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帅警察递过来一盒酸奶,小四没接,但肚子却不争气的咕噜咕噜叫起来。乘飞扬呵呵一笑,拉他站起:"走,我请你吃面,你听我讲故事好不好?"
小四是一整天没吃没喝了,逮着牛肉面自然不客气,大口小口就吸溜起来,乘飞扬陪着他吃了点,很快就撂下筷子,静静的看着这个孩子。小四很奇怪,怎么这个警察大人一不说教,二不抓自己,三是一副有求于自己的样子,难道自己有什么可利用之处?一边想一边填饱了肚皮,把碗一推:"你说吧。"
"你保证不睡觉。"
"啊?"小四心想要是你的故事不好听,也不准我睡觉吗?想归想,他还是很给面子的点了点头。
"有一个人告诉我说,他能给所爱的人幸福,三年来他和爱人过的非常好,恩爱的如胶似漆,他威胁我不准介入他们之间破坏,否则他就对我不客气。我现在想知道的是,真相,是否他真的给他的爱人带去了幸福,别人无法给予的极致的幸福。"
小四傻了,他完全听不明白这位大警官在说什么,但是似乎这段话听起来根本不像个故事。连个情节都没有:"你,什么意思?"小四决定开门见山,问。早点问明白,早点找到解决方法,他说不定就能早点回家了。
乘飞扬又把先前那盒酸奶递到他面前,以有助于消化为借口让小四喝了:"帮我个忙。把这段话一字不落的转述给郎延心。就是你们的心哥,但不要让蒲元庆知道。可以吗?"
小四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趴在了桌上,吃人嘴短,即便自己记性再差,一个字都记不住,也得试试。
"心哥,狗叔好。"小四推门进去就看见狗叔在陪郎延心逗狗。两个人似乎没听见他进来,还在玩的不亦乐呼。狗叔哈哈大笑:"延心,米克还是听我的,你就别费心思了。它可没忘是谁把他救回来的?"
郎延心很气不忿儿:"它怎么就忘了是谁天天喂他好吃的?"
狗叔拍拍米克:"它怎么会不知道好吃的都是谁挣钱买的呢?"
郎延心忽然拉下脸:"元庆,你到底查没查到那个邮箱?老鹰的那个。"
蒲元庆顿时收了笑容,有些勉强的回答:"嗯,还没有……"
"已经三年了,你这个黑客是怎么当的?"
"谁让你只记得其中几个字母,我三年没有一个晚上是早睡的,已经侵入过几万个信箱,可是就没见你说过的那封信,会不会当时看信的人已经删掉了?"
"不会!"郎延心一口咬定,"他绝对不会删除那么重要的东西。"
狗叔看着他,脸一沉,竟发起脾气来:"三年了!他都没有想起过你,你还找那东西做什么?!难道找到那封信,给他看过他就会想起来吗?你现在可是个贼头,难道他不会怀疑你给他看的信是假冒的吗?郎延心,你为什么一直不死心?!"
郎延心无力的把手臂搭在米克身上,似乎想从条狗身上汲取温暖:"我就是不死心,我不信他真会永远想不起我们的过去。我必须要搏一搏。"
蒲元庆腾地一下站起身,半截塔似的,那气势着实吓了小四一大跳。不过郎延心似乎没觉察到危险,还在喃喃:"米克,你知道为什么当贼吗?你知道我为什么跟着一个黑客当贼吗?你知道我为什么以一个警察为圆心的偷窃吗?你知道……"
蒲元庆一把揪住郎延心的衣领把他提到半空:"你真的惹怒我了!郎延心,别再给我装傻,你该明白我对你怀的什么心思,你却还一再要求我做圣人,找到证据让你们破镜重圆。告诉你,我没那么伟大。我今天的确要成全,不过,"他忽然把郎延心抛上旁边的沙发,跟着整个人压了上去:"成全的是你和我!!"
郎延心一动不动的任他剥自己的衣服:"蒲元庆,你在逼我恨你。"
蒲元庆血红着眼,狠狠的扯开身下的白色衬衫,扣子唏哩哗啦掉了一地:"对!我宁愿你恨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哈哈,"郎延心忽然笑起来,眼望向窗外正对的一幢三十层高的大楼,"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相互尊重的朋友。"
蒲元庆被他笑的眼神一冷:"对,你想错了,我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不会和你这样纯洁完美的交什么朋友。我一身的案底,都在乘飞扬他们手上,你早该看看我有多邪恶。不准看外面,乘飞扬不会来救你的,他根本想不起你是谁。"
郎延心的眼还是眺望着那幢大楼:"我想飞一次。一次就好。"
蒲元庆这才顺着他的视线注意到对面,高耸入云霄的楼顶,震撼人心。愤怒的瞪了一眼郎延心,蒲元庆的手停在了他的腰带上:"你休想吓唬我!"
郎延心这时才转回来看他,满眼的哀伤:"元庆,你知道我是个医生,结束和拯救对我而言是轻而易举的。有很多种方法,你挡不住我的。"
蒲元庆沉思了一下,终于咬着牙站起身,越过站在门口的吓成一团的小四大步流星的离去。
郎延心则从沙发里坐起,穿好衣服,苦笑着自言自语:"幸好,他还算喜欢我,这招苦肉计还能顶用。"
小四战战兢兢的走上前来:"心哥,你到底为什么做贼?"
小四终于把话讲完整讲清楚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午夜,但是郎延心震惊的毫无睡意,脸色由白变青,由青又变紫,最后成了黑色,吓得小四倒退好几大步:"蒲元庆!你居然害我!我居然还让你吃了豆腐!!"一边的小四挠挠头,暗想老大你咬牙切齿的,是因为被害还是因为被吃豆腐啊?
郎延心掐着秒表计算着乘飞扬他们那一队出发的时间,琢磨着差不多该到达这里时,出其不意的推了一把小四,将毫无戒备的小孩子推向了一个自行车棚:"你去,但必须磨蹭,不准得手!"
啊??小四糊涂,老大的规矩是越来越多,越来越不循常理了。不过郎延心这次的确是选对了人,因为小四不消他嘱咐,也是手脚最笨最慢的一个。把万能钥匙塞进锁孔半个多小时,拧的钥匙都断在里面,锁还是没开。于是大汗淋漓的小四又光荣被捕了。警察都怕了他,孟建设一看见这孩子就躲,所长(因为乘飞扬调离了,所以这个并不是故事发生一开始的所长,所以他不了解过去的郎延心,也就对他的所作所为并不惊讶)一个凌厉眼色扔过去,吓得孟建设屁滚尿流的逃了,小四丢给了乘飞扬。当缩成一团的小孩儿抬头又看见乘飞扬时,他终于长长吁了一口气:"心哥说他一直在找一封信。找很久了。"
乘飞扬点点头:"过几天你出去的时候告诉他,信箱是老鹰的名字后面加123,他最常去的那个网站。"
小四把话带到,郎延心却没有去验证信箱的真伪,因为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乘飞扬既然知道他在找什么,说明他记起来了全部,不来找他或者是因为蒲元庆从中作梗,或者是因为还记恨当年,又或者是有别的原因。第N次把小四丢出去的时候,郎延心告诉他:"拐角咖啡店,周五傍晚。"
乘飞扬听了小四的转述,第一次没说什么,只是微微眯了眼,翘起了唇角。看的小四心里发毛。
结果,在小四还在享受牢饭时,乘飞扬和郎延心终于在派出所之外的咖啡馆里重逢了。这一回距离乘飞扬上次的遗忘整整三年。
(待续)
二十七 重逢之宴
【二十七】
那个人的眉眼似乎和三年前相比没一丝改变,郎延心痴痴的看着,一会儿就糊涂了,搞不清到底是没变,还是自己已经把此刻的人当成了那时候的他。极其艰难的张开嘴,却连称呼都不知道该如何叫出口,他恨不恨自己?如果不是自己拖累他谈这场恋爱,他不会受大姐的一鞋跟,不会得脑震荡,不会害家人朋友担心了那么久。他爱不爱自己?爱自己的那部分乘飞扬是否和回忆一样苏醒过来?
郎延心七上八下的在心里打着小鼓,不时偷眼瞧瞧乘飞扬。他现在只肯定一件事,就是乘飞扬没有带人来,没有把他抓回去请功的意图。这是乘飞扬请他第一次吃饭的地方,郎延心还记得当初那人是在自己减肥重要时期递上的优惠券,郎延心还记得这里的海鲜意大利面是最好吃的,他更记得有一对璧人是在这里分道扬镳的。
"郎延心。"乘飞扬开口了,三个字就把郎延心推下了地狱。
他为什么这样生硬的称呼我?郎延心皮笑肉不笑的嗯了一声算作回答,他不敢说话,他怕会忍不住把三年来的思念苦恼统统倾泻。
"你胆子变大了,居然敢单刀赴会,不怕我抓你?"乘飞扬面无表情。
郎延心咬咬嘴唇愣是挤出一张笑脸:"你抓我的机会又不止这一回。"
乘飞扬好像根本没听到他的回答,继续着自己的思路:"我记得你以前是医生吧?本来要跟家人一起出国深造的料,怎么会沦落到去当贼?什么原因呢?"
郎延心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你不知道?你没有想起来吗?!!"
乘飞扬无辜的耸耸肩:"我应该知道吗?"
"你不是恢复记忆了吗?"这一句是脱口而出的。
"我恢复的不是全部。还差许多。尤其是关键部分。"
郎延心无力的倒回椅子里,他终于明白乘飞扬为什么要请自己吃饭了——他是想了解自己的从前。他并未完全恢复记忆。
奇怪,那么他怎么知道自己要找老鹰的信?郎延心暗暗疑虑,但还是顺口答道:"你问吧,乘大警官,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哦?"乘飞扬眼镜眯成一条缝,"我怎么看你心不甘情不愿的?"
郎延心没精打采的勉强抬了一下头:"那是您的错觉。"
"……"乘飞扬抱起肘,隔了好一会儿才问,"我以前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这个问题,我想警官大人应该问您的亲人或同事,怎么样也轮不到我来回答。我不过是个贼而已……"郎延心初来时那点希冀全都灰飞烟灭了,声音跟着越来越低,低进尘埃里。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高贵的医生,现在的郎延心灰头土脸,跟只过街老鼠差不多。除了手下一帮弟兄不会嫌弃他以外,这个社会,那个家庭,统统不再以他为荣,确切的说是避之若蛇蝎。
"那就告诉你为什么去做贼?"乘飞扬貌似转移了话题,事实上还是在问同样的问题。
郎延心摇摇头,他不准备回答。乘飞扬的记忆不恢复,他就是个局外人,与谁都无关。对面的人盯了他一会儿,总算看出他的不情愿:"我听说,有人当贼为了钱,有人当贼为了乐。也有人当贼是为了减肥。"
"啊?"轮到郎延心惊讶了,哪有那样的人?
"不是吗?手指粗了,嗯,该去撬撬门锁;小腿粗了,该去飞檐走壁;小腹赘肉,也称心腹大患,要去除是最难,必须要全身肢体通力协作,钻过最狭窄的门缝……"
"噗哈哈,"郎延心连眼泪都笑出来了,"这是什么歪理?"
"那么,你是为了减哪一部分?"
"你看,我用的着减吗?"郎延心站起来,转了个圈,有些得意,他的身材的确是值得夸耀,"怎样?"
"不知道。"乘飞扬的答案让人吐血。
郎延心泄了气,重新坐回椅子上:"我知道我比不过你……"
"除了身材,我还有哪里让你记忆深刻?"乘飞扬循循善诱,仿佛一头和蔼可亲的……大灰狼。
说的郎延心一个大红脸:"我根本和你不熟,哪里谈得上什么记忆深刻?"
"是这样吗?"乘飞扬似乎略微有些失望,"我调离到这边,同事都不是很熟,他们不知道我的过去,爸妈又不肯说,想来想去,可能也只有你能信赖……"
信赖?乘飞扬心里一颤,舌头不太听使唤,一不小心把心里话问出去了:"你怎么会这样认为?"
"我记得我们是很要好的朋友。那时,你是救我命的医生。"乘飞扬看着他,眼睛里含了一层水波,"我还记得有个什么东西把我砸晕了,然后一个尖刻的女声诅咒着我,那时你在极力掩护我。"
啊??!!原来自己和大姐谈话时,这个人已经醒了,他全部都听见了!!郎延心惊慌失措的咬住舌尖,避免自己慌张中叫出声来,他此刻最想要的答案就在乘飞扬喉咙间。
"我还记得,那天晚上,有个人在我耳边说——'我知道你不可能再接受我,可是,我不甘心,我必须要找个身份留在你生活里。哪怕是做贼。'"乘飞扬淡定如常的述说着当年,平静的仿佛死水湖不起波澜。对面的郎延心已经战栗的快坐不住了:他记得,他记得,他果然什么都记得,他却延迟了三年才来找我。为什么延迟,难道他真的犹豫了,不准备给我给彼此一个机会吗?
"服务生,结账。"乘飞扬潇洒的挥挥手,"这位先生的帐算我的,我的由他付。"
郎延心瞬间被雷击中,周身僵硬————
"他们吃完饭时各自付的是对方的帐。"
"?什么意思?"
"请求珍重和忘记。这是有些地方的传统。"
————言犹在耳,'他们'换成了'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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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饭店,一个向左,一个向右,郎延心腿跟灌了铅一样,举步维艰,他甚至没勇气对乘飞扬挥挥手臂说珍重,他现在只想着快逃,逃离这个充满记忆的城市。到哪里去都好。
所以他不知道,另一个方向的乘飞扬正和一个不速之客较量着。
"蒲元庆,你都听见了?"
蒲元庆的脸黑的和锅底差不多:"你说的都是真的?延心之前果然有那么爱你?连医生都不做而跑去当贼?!!"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他会立规矩,让大家在我的辖区里捣乱。"乘飞扬看着对面智商不弱的人,心如明镜,郎延心没有把他们的事悉数告诉蒲元庆,说明他并不当他是最亲密的人,甚至不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蒲元庆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他的拳头捏的咯咯响:"……郎延心不告诉我,大概是怕我伤了你,虽然你是个警察,但是真玩起暗的来,你未必是我的对手。这个家伙,他,比我想象的要爱的多得多。"
"他有颗贼心,对我,他没有改变过。"
蒲元庆狠狠的瞪了乘飞扬一眼,愤愤不平的责问:"你没有失去记忆……你却让他等了整整三年,你还让他很伤心的走掉!!乘飞扬,你到底安的什么居心?!"
乘飞扬从街道拐角处往外挪了挪,对讲器一开,吱吱啦啦的传来了孟建设的声音:"飞扬啊,郎延心还在我们的监视范围之内转圈呢,你放心吧。"
啪嗒,乘飞扬关掉了对讲器,瞥了瞥大眼瞪小眼的蒲元庆:"三年当然不是白等。第一,我当时的确是失去了记忆,后来最先恢复的也是郎大姐对我不客气的那一幕,我自然因此恼恨郎延心;第二,我爸妈从中阻挠,说如果我们能不依靠你侬我侬撑过三年去,他们就不再反对;第三,是你,你一直在暗示明示告诉我你和延心有多恩爱,虽然我知道那不全是真的,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就是你爱他,也许比我更爱他,所以如果延心接受你了,我的失忆就是对他最大的安慰。不过很可惜,小四前一阵子被抓的时候告诉我,你们有一条奇怪的规矩,我猜你也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你说的是……唐老鸭和米老鼠的那个吗?和你有关?"
乘飞扬终于露出笑脸:"不愧是蒲元庆,果然一猜就中,对,我是说过一句唐老鸭和米老鼠不可能是一对的话,不过那是在失忆的时候,想不到延心居然一直放不下……当听到小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就知道延心一直在等一个人,三年时间,哪怕脱离了家庭,众叛亲离,抛弃了事业名利,即便有你这么优秀的人都改变不了他的初衷,可想而知,他爱的有多么坚定。所幸,那个人就是我。"
"……那,你还让他伤心,一切挑明了不就好吗?"蒲元庆自知已经翻盘无望,他只能无力的替郎延心打抱不平一下子。
"不把一切了结,你以为我们怎么重新开始呢?"乘飞扬招手叫来计程车,时间已经浪费的太多,他得追上去了。
"你以为什么都能重新开始吗?"蒲元庆的声音冷冰冰的,好像事实。
乘飞扬本来都钻进了车里,想了一下,又摁下车窗,对蒲元庆说道:"至少让他以为可以重新开始就好了。"
(待续)
终
【】
先不说孟建设他们一直在跟踪,实际上郎延心也没走出多远去,他拖着两条腿沿着马路磨磨蹭蹭,耳边一个声音越来越清晰:"他为什么还不追上来?为什么?我已经走的够慢了。难道真的不要我了?难道我三年的等候都打动不了他?"恐惧如涟漪般一圈一圈的扩大,郎延心开始不断回头,最初如小兽般战战兢兢,后来干脆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窝在角落里假装看报纸的孟建设还在纳闷,他这么个翘首法居然没发现有个已经跟踪了他一千米的我,真是奇怪。
一只修长的手忽然落在孟建设肩头,着实吓了他一跳,不过长期的训练有素,使得他只是差点尿裤子,并没有叫出声来:"乘飞扬!你要谋杀同事吗?"
乘飞扬微微一笑,俯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孟建设一听,眼睛瞪的比铜铃还大:"你说真的吗?蒲元庆才是整个盗窃集团的首领?郎延心只是他使的障眼法!!啊……怪不得,蒲元庆那么能干的一个黑客怎么可能低头在别人屋檐下?!好家伙,我们居然都上当了!"
乘飞扬不动声色等着孟建设自己开悟。果然,半分钟后,孟建设对着对讲机大喊:"都给我撤!咱们要去围追堵截那个蒲元庆,走,抄他老窝去……管什么郎延心,那就是个阿斗,最多是听人摆布的傀儡。走了走了,钓大鱼去。"
眼见孟建设他们撤了,乘飞扬抓起手机:"所长,我是乘飞扬,从现在起我不会再回所里上班,我的辞职信放在您的桌子上了……您把其他文件挪一挪就看到了。好,就这样吧,感谢您多年来的关心和保护。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不顾所长在电话那头哇哇大叫,乘飞扬干脆利索的挂了手机,这个所里配给警员的手机下一刻以一个漂亮的抛物线姿势被丢进了环城河里。郎延心只觉得一阵风刮过身边,连带自己一起跑起来:"飞扬?!"
乘飞扬一句话不说,一只手攥紧了他的,两人两影一起飞奔在大街上,衣襟飘然,仿佛两只一起翱翔天际的海燕。
"这是……"郎延心气喘吁吁,但还是被眼前这处地方震惊的忘了呼吸。
"我家。"
"??"
乘飞扬绅士一样鞠了躬,手还拉着乘飞扬的:"我叫乘飞扬,很高兴认识你。请问,郎延心是吗?你要不要考虑和我交往?"
真的可以重新开始吗?郎延心做白日梦一样轻飘飘的被乘飞扬拽进了大门。其余的记不大清楚,但乘家爸妈和蔼可亲的态度让他受宠若惊,尤其是乘妈妈隔空夹过来的一块酸菜鱼,绝对是比满汉全席还来的美味。
从乘家出来,乘飞扬一直在笑,笑的郎延心一步三回头,终于走不动了:"喂,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乘飞扬理所当然的回答:"交往不是从正式见过父母开始吗?"
郎延心想不出反驳的话来,头别了过去:"你……我爸妈已经不认我这个儿子了,你的规矩……"
乘飞扬早已料到这样的结局,笑着转移了话题:"我以为你爱上蒲元庆了,所以才耽搁了这么久……"
郎延心眼睛瞪的大大:"怎么可能?我是怎样的人你不清楚吗?"
被质问的人笑的眼睛成两条缝:"对不起,是我错了,你愿意接受我的赔礼吗?"
市区一栋显眼的办公楼上,有一个大大房间,窗明几净,门上写着几个大字——飞延心理咨询中心。郎延心诧异的推门而入:"你用了三年准备了这个?"没有回答,只有一个紧紧的拥抱:"延心,我已经争取到了国家二级咨询师的资格,可以勉强给你打个下手了。你不会,嫌弃我吧?"
郎延心向后,放松的仰倒在爱人怀里:"你这坏蛋,我要留你在身边天天虐待泄愤!"
唇又找到唇,舌又缠绕舌,有种爱恋,隔过三年,浓缩成美酒,火星闪烁,变成热焰焚身。
"别,别脱我衣服……"郎延心嘴上拒绝着,手却配合着对方的努力,把腰带一把扯开,喘息不定。
乘飞扬不理他,一口含住最甜的火热,循着记忆舔弄寻觅着引信所在,他忍了三年,再忍就真的可以扔掉七情六欲,位列仙班去了。"啊——"郎延心一不小心没控制住,全部精华都被某人吸入了口中。
嗯,很浓,果然如自己猜测的那样,爱人守身如玉。乘飞扬满意的笑笑,把好吃的全部吞下肚去,舔舔舌头,连唇边残留的一缕白色都卷进口腔。手臂一抱,将已经酥软了的郎延心放平在大沙发上,从头发到脚趾,都柔柔细细的摩挲,最后停在了已经闭合紧紧的凹处。乘飞扬笑不出了,眼睛血红,他必须得立即迅速的做点什么,否则一定会发疯……
"啊!!"郎延心差点没痛死,"你慢点!!"怎么隔了三年之久,这人还是这么直接,哪次也不知该做足前面。可恨。不过心里骂,腿还是缠上乘飞扬的腰,爱人的急色仿佛一针兴奋剂,让郎延心完全激荡起来。他终于了解了,自己还和以前一样,被这个人全心全意的爱着。
爱人爱着自己,疼着自己,幸福正在耳鬓厮磨。郎延心觉得,有些美好煞费苦心,故意来的晚了些,故意反复以疼痛的方式出现,统统是为了让自己学会珍惜。唇上覆盖熟悉的温度,郎延心睁大迷蒙的眼,却看不清爱人的面孔。乘飞扬心疼的舔去他的眼角渗出的咸涩水渍,身下冲撞非但没变温柔反而更加猛烈。一千零九十五天,他的隐忍,郎延心的隐忍,这次终于不必再瞒,再藏。
今夜无眠。
贪婪吗?为了这一刻,他们贪得无厌的等待了一千多个日夜;贪婪吗?付出的再多,要的无非是一刻的爱意回应,这一刻便足矣。
窗内正春色旖旎,窗外却有个人在狂奔,后面一大群制服在追——前面的是蒲元庆,他实在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自己转眼成了小偷集团的头目,被天罗地网的追捕。后面的是孟建设他们,个个摩拳擦掌,用的四面楚歌十面埋伏的绝妙杀招。
还有一人,在浪漫的月色中啃了很久的馒头以后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啊!!原来派遣我和抓我都是为了他们联络感情?!"小四气的獠牙暴露,"哼!好好好,我小四也不是好惹的。看我……嗯,下次先把你们的那玩意儿换成胶水!!恶哈哈!!"
(完)
番外
【】
黑暗的房屋里,有人在密谋。
小四说:"狗叔,你怎么也进来了?还这么排场,被好多警察送进来。"
蒲元庆咬牙切齿:"有人坑害我,让我给他们的幸福当地基了。"
小四问:"谁?"
蒲元庆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名字,正中了小四的心思:"那么狗叔,你打算怎么报复回去?要不要越狱把心哥抢回来?"
狗叔想了想,摇摇头:"我没有乘飞扬那么爱他,我做不到为他着想一切,甚至,我做不到骄傲的珍藏着对他的思念。所以愣抢回他的人也抢不回他的心。何况我只要报复乘飞扬。"
小四摸摸后脑勺:"狗叔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最近郎延心比较郁闷,按说爱情百转千回绕了整整三年才归来,他应该很高兴才对,可是事实并非如此。为什么?很简单,有人压迫的感觉总不是好的,虽然是自己心甘情愿送上门去的。
门忽然被推开,郎延心赶紧摆正一付笑脸迎上去,他猜又是来咨询的,这些日子,来光顾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介绍朋友亲人来的。门开了,进来的却不是什么人,一条大型犬吐着舌头激动的望着郎延心:"米克!"
大狗毛茸茸的头就钻进了郎延心的怀里,好一阵拱。拱到了郎延心的痒穴,让后者笑到肚子疼。从冰箱里翻出一根火腿肠奖赏给米克,郎延心这时才发现狗脖子上拴着一样好东西。
乘飞扬回了一趟家,把自己的厚衣服打了个包带到了他和郎延心的既是家又是工作单位的小地方。一回去,郎延心居然煮好饭在等他。还备了红酒蜡烛,一脸兴奋。
乘飞扬扫了一眼面前的餐盘,没看出什么异常,放心的大吃特吃起来。三年,郎延心的厨艺倒是进步了,做出来的东西虽然品相不怎么样,确切的说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但是味道尚可,尚可入口。一口接一口的咽下去,不需过多夸奖,这动作就够做饭的人乐开怀了。可是偏偏还要矫情:"到底好吃不好吃?"
乘飞扬点点头:"很香。"
郎延心把酒杯一举:"有佳肴当然少不得美酒。"
乘飞扬也把酒杯端起来:"提前说好,我要是喝了美酒,美人你就要后果自负。"
郎延心眨了眨眼,视死如归的豪言壮语:"来吧!干!"
乘飞扬却把他的酒杯取过来,和自己的酒倒在一处,然后又分开两杯,重新递还给郎延心:"这叫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郎延心脸色骤变,但已无法,只能硬着头皮把酒咽下去。刚咽下去,乘飞扬忽然凑过来,嘴唇贴上他的,把口里的液体度给他,手一托郎延心的下颌,逼着他咽下去了全部:"你、你使诈?!"郎延心顿时化身扎刺的猫,爪子牙齿统统亮了出来。乘飞扬却不着急,继续悠然自得的坐在椅子上吃东西。郎延心暗叫一声不好,他全身血液都集中到了下身去。赶快飞奔去厕所,不料后面跟上了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就在郎延心企图关上卫生间大门来自保的前一秒钟,一只大手已经把住门框,跟着挤进一具强健身躯:"延心,你真糊涂,你忘了我是警察,酒里放东西我怎么会看不出闻不到呢?"
"你……"郎延心顾不得训人了,他现在急需一个出口来宣泄内心的疯狂能量。乘飞扬拧开了喷头,让水淋湿了两个人全身:"你要温柔一点。"说着自己褪去了全部衣衫,给了郎延心一个完美的后背。郎延心呆呆的看了一会儿,鼻腔里一热,赶紧捂住:"飞扬,我……"不是不想要,下了药又要占人便宜,郎延心实在是拉不下这个脸来。乘飞扬自己掰开了光滑的两瓣:"延心,我很想你。"
忍无可忍的郎延心顿时化身小老虎,敖唔一声扑上去,把人由里到外,啃的一干二净。
凌晨时,躺在床左边的人无比内疚:"飞扬,你对我太好了。"什么事都想着我,什么事都迁就我,而我却……
床右边的人呵呵一笑,郎延心大意轻敌,他只要了一次就放过了乘飞扬,留给敌人随时可以反攻回来的体力:"如果你要回报我,我一点都不会意外。"
郎延心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爬起来,用手和嘴帮小乘飞扬润滑足够后,自己坐了上去。下一刻,他便被拽进了乘飞扬设计的巨大漩涡,那里天昏地暗,哀鸿遍野,却有此生不换的灭顶之欢……
"乘飞扬,你个大坏蛋。"
"我对社会无害,只祸害你一个,怎么能算大坏蛋?"
"……"
郎延心缩在被窝里,偷偷的迁怒,既然这个大坏蛋不能动,那就必须找到一个能让自己发泄一腔愤怒的。找谁呢???
"喂,米克,乖孩子,把这个给狗叔带过去。嘿嘿。"
"汪汪。"
蒲元庆和小四忽然同时打了一连串大喷嚏,多的都数不清了……
(全文完)
This entry was posted on 2009/10/29 at 下午2:37:00. You can follow any responses to this entry through the RSS 2.0. You can leave a respon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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