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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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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江湖这是江湖》作者:闭目听花开 第一部份

  楔子

   祖孙救人反陷囹圄 隐日流年暗生涟漪
  烈日当头,一对爷孙相依偎着行进。间或有些聊天。聊的是到了苏州之后,用剩下的银子买个一亩三分地儿种些花草。
  细细看去,老爷子六十出头,一身粗布麻衣,腰间别个牛皮水囊。背上有个充满补丁的小包袱。孙子才六七岁的样子,天庭饱满,脸色红润,一看就是有福之人。大抵是这小孙子上面有很多大伯,所以才会和爷爷差那么多岁数。
  突然,从身后传来隆隆马声。老爷子立刻拉着小孙子向路边靠去。
  老爷子回首,马,一看就是好马,昂首挺胸,健步如飞。
  不消眨眼时间,三匹骏马便从很远的地方飞奔越过二人身侧,绝尘而去。三个骑马人,皆是一袭黑衣,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却穿的如此厚实,实属罕见。
  老爷子纳闷,怎奈他毕竟只是寻常百姓,没有那好眼力。只来得及看清马背上的人是黑色衣服,而马屁股上的太阳烙印,骑者黑衣袖口上金色的绣纹,以及黑衣人严肃甚至带些焦急的表情,他通通没有看见。
  "爷爷,爷爷。"小孙子拉拉盯着道路前方出神的爷爷。
  "嗯?"老爷子回过神来,低头慈爱地看着孙子,顺便帮他抹抹额头上的汗。
  "我们还要走多长时间啊?"走了一上午,越走越热,小孩子自是受不了。
  "大概太阳下山时,就会到了。"老爷子看看日头,解下腰间的水囊,扭开。递给小孙子。
  "爷爷,我也想骑马。"小孙子喝了口水,用袖子抹抹嘴。向往地看着黑衣人离开的方向,羡慕的很。
  "骑马很危险,还是回家骑驴子吧。"老爷子也喝了一小口,然后仔细盖好牛皮袋子的塞儿,小心翼翼地挂在腰间。天气热,路又长,这水,得节约着喝。
  "驴子不好,脾气上来连我都踢。"小孙子赶忙摇摇头,对于那年的遭遇记忆犹新。
  那年家乡大涝,家里仅有的几亩田都被水淹了。一家四口只得背井离乡,躲避水祸。而在路上,家里唯一的一头牲口,那头老得只剩皮包骨头的驴子,因为不满所有的行李都压在它身上,而来了驴脾气,站在水洼里,怎么拉他都不走。
  小孩子不懂事,站在驴屁股后面,想要帮着爷爷推一推这畜生。结果,被这驴踢个正着,险些要了性命。
  吓得他父母急忙卖了驴抱他去城里看病,求了半天,才险险保住性命。
  现下,一提到驴子,小孙子还会抖一下,那一蹄子,踢得他真是翻江倒海,仿佛肚子里的五脏六腑都挪了个地儿,恶心的很。
  "可是那些人,骑的很厉害啊,都不会掉下来。"小孙子不死心,仍旧巴望着有一天能骑上那高头大马炫耀一番。
  "你还小,不懂,他们都是会武功的,自然不会摔下来。"老爷子拉着小孙子继续走,并用他那微驼的身躯,帮小孙子挡住了大部分毒辣的阳光。
  "武功?"小孩子第一次听说这个词,仰头不解地望着爷爷。
  而老爷爷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呆呆地盯着前方。小孙子顺着爷爷的眼光,扭头看去,正是刚才的三个黑衣人。
  就在三分之一半柱香之前,他们还英姿飒爽甚至有些霸道地从官道上呼啸而过,现在却已经有两个人不顾地上的尘土,趴在那里,一动不动。而另一个,右手执剑,背对着这边的爷孙俩,勉强站在原地,细看来浑身都是剑伤,伤口泊泊地流着血。看样子受伤不轻。连不经世事的小孙子都看得出来,这副场面不是被马蹄子踢出来的。
  因为他们对面,站着一个灰衣人,蒙着面,看不清楚模样,却散发着杀气。而他手中的剑也泛着青光,饮满鲜血,正顺着剑锋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散在黄沙中,不见了。这一地尸首,怕都是他做出来的。以一敌三,竟能让对方二死一重伤,自己却毫发无损,这功夫,不一般。
  这个时候,那蒙面人开口说话了,"交出东西。"这声音虽然低沉,却中气十足,竟带了内力,若不是爷孙俩站得远,恐怕他们这样毫无武功的普通人,怕是要被震伤了五脏六腑。
  而那黑衣人虽然有功夫在身,却已身负重伤,近距离下,怎经得起这句话,当下单膝跪地,险险用剑撑着身体,才没有摔倒,却吐了一大口血。
  "爷爷?"小男孩有些害怕,拉住了爷爷的衣角。
  "我们绕道走。"老爷子拉起小孙子的手,下了管道,绕开前面杀气腾腾的二人。
  这边,灰衣男子已经一闪身逼近黑衣人身前,黑衣人艰难举剑,挡住了从上方劈下来的青锋。"铛"一声,两剑一触便碰出火花。灰衣男子居高临下,虽然大半个脸被遮住,仍能从他眯着的眼睛里看出嘲讽的笑意,这笑容,仿佛在戏弄老鼠的猫。黑衣人浑身冒汗,现在自己身受重伤,又姿势处在下风,实在难以抵挡他的攻势,心里暗道不妙。
  突然,黑衣人心生一计,使出全身力气,灌注在双臂上,一个用力,竟然把灰衣人的剑顶了回去。趁这空隙,身体一软,向左滚去,而灰衣人哪能让他如愿,顺势下劈,手腕一翻剑一横,向黑衣人扫去。黑衣人虽然背对着灰衣男子,却仍旧感觉到了杀气,向地上一歪,避过了剑锋,却仍旧被生生扫右肩,削去一大块肉。灰衣人见一击未中,正要补上一剑。黑衣人却趁机反手撒出一摊粉末,大喝一声:"败!"
  灰衣男子一听,急忙收势,腾空向后翻了个跟头,左手长袖挡在面前,屏息后退十步。
  洛神府有名的二毒二药"成败兴亡"中的"败",中此毒者会如昙花一现般在一夜间颓废败落,无药可医,不可小视。
  但灰衣人还没有站定,就回过味来,这人是昔流年的奸细,如何会有洛神府的秘传毒药?原来,刚才的粉末不过是黑衣人随手抓起的一捧沙子。而就趁这间隙,黑衣人一惊腾起轻功,不见了踪影。
  灰衣人又眯起眼睛,而这次,眼睛里却没了笑意,而尽是杀意。灰衣人转过身来,望着那已经被他的杀气震得走不动路得爷孙俩,瞬间便移到两人身边。速度之快,只够老爷爷得及把孙子护在身后。
  "去哪了?"灰衣人仍旧声音低沉,却卸去了内力,怕是震死了他们,自己会失了黑衣人的行踪。
  老爷爷颤颤巍巍地伸出手,似是要指向灰衣人的右侧,谁料,这粗布麻衣的老头子身上却突然带了异香,灰衣人措手不及,来不及闭气,便直直躺倒在爷孙俩面前。老爷子这才注意到这灰衣人的袖口也镶着金丝。老爷子暗暗皱眉。
  "爷爷?"男孩不解,怯怯地从老爷爷身后探出头来。
  "没事,他只是睡着了,可能是打累了吧,我们快走。"老爷爷说的轻松,拉起小孙子,顺着刚才黑衣人离开的方向寻去。
  走没出一里地,老爷子就看见那逃走的黑衣人倒在路边一处隐秘的灌木丛中。老爷爷一笑,这孩子倒是机灵,晕倒前还知道把自己藏起来,只是,这血腥味如此重,怎能让人忽略?
  "爷爷。"男孩也顺着爷爷的目光看见了黑衣人,询问般地看着爷爷,想帮他,却又怕惹祸上身。
  "乖,帮爷爷把他放平。"要快,"夙寐"这种迷药的昏迷效果,是根据各人的功力决定的,像刚才灰衣人那种功力高强的,只能维持一个时辰。
  放平了男人,老爷爷从粗布衣府里拿出一包药粉,交给孙子,"站在路上,帮爷爷把这包的东西烧了。"小孙子听惯了爷爷的话,虽然疑惑却也不问,拿了小包,就去了。
  老爷爷把水囊中的水,都用来清洗黑衣人身上的伤口,"啧,真深啊。"
  在处理伤口的过程中,黑衣人醒来过几次,但是实在是动弹不了,也只能认命地任由这个老人在他身上动来动去。
  小孙子在一旁看着,也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他感觉空气中的血腥味小了很多。
  "小兄弟?小兄弟?"老爷爷把所有伤口都覆上了金疮药。然后试图叫醒黑衣人。
  见黑衣人毫无反应,老人立即拿起黑衣人的手,切在脉上。然后又从怀里拿出一粒丹药,塞进黑衣人的口中,不消一刻,黑衣人便悠悠转醒。
  "谢前辈救命之恩。"一醒,黑衣人立刻感觉到周身内力都聚集在丹田处,之前的伤口也没了火辣辣的痛感,换来阵阵清凉,便知道了眼前这老人,救了他一命。
  "不用谢,你只要告诉我,你和洛神府有何关系便可。"虽然刚才黑衣人洒出的粉末并不是"败"但生死关头,能想到用这秘传的毒药名字保命的,必是对它熟悉异常。
  所以,老爷爷才会出手救他,洛神府的人,就算暴露身份,也要救。因为,师出同门。
  原来,这老爷子虽然不会武功,却是洛神府前任大总管。
  洛神府,坐落在洛水沿岸的高耸悬崖之上,四周云雾缭绕,而府内却又是别有洞天,丝毫没有府外的白茫茫一片的情形。
  府主洛水老人一派神仙道骨,通晓天文地理,算数八卦,经常弄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而只要是江湖门派,必要有些保命的东西,又因为府里大多人都不会武功,所以那些个丹药毒药迷药解药也应运而生。而最为出名的则是"成败兴亡"这二药二毒。
  黑衣人被老人问得面上一热,"晚辈是昔流年的影字辈后生,和洛神府并无瓜葛,刚才只是情急之下,借用贵府成名毒药名号,实属无奈,还望前辈见谅。"
  既然他不愿说自己和洛神府的关系,那自己这前任大总管也不好强问。
  "无妨,保命要紧。"不过老人还是有所疑惑,这黑衣人既是昔流年的人,为何身着隐日山庄的墨黑等级衣服又遭到同门追杀?
  "前辈?"黑衣人唤着老人。
  "啊?啊,老夫只是在想,你既不是洛神府的人,那老夫救你就出师无名,而老夫和这孩子又不会功夫,而迷药怕是又不能同样对付那人两次,这可怎么是好。"确实,若是这人是洛神府的人,那灰衣人恐怕会多少忌惮洛神府的威名,不再与老人纠缠。可是现在却是这样……
  "前辈无需担心,晚辈在前方有人接应,必能保的二位安全。"听出老人的忧虑,黑衣人急忙安慰。
  这样啊。老人笑的得意,看样子,接下来的路,会走的很舒服。
  果然,黑衣人从袖中放出响箭,一炷香后,黑衣人的同伴,带着不知哪里弄的马车,把黑衣人安置在熏了香掩盖住血腥味的马车里,连着老爷爷和小孙子一起带回了昔流年在附近的苏州分舵。
  而当灰衣人醒来遁着血腥味追来时,血腥味却越来越淡,大概是嗅出了空气中的玄机,灰衣人便不再追,在原地,冥思了一会,大概是理出头绪,又立刻翻身离去。
  半月后,洛神府收到飞鸽传书:阮力未至。

  第一回

  第一章 冷掌柜赚得巧小厮 说书人乱语惹是非
  江山如此多娇,人却道江南最教销魂。
  烟花三月,扬州。
  风满楼。
  瘦西湖,被正午的烈日蒸的烟波浩渺。临湖而立的三层高阁,此时的生意,也如同这轮骄阳般红火。
  进进出出熙熙攘攘的客流让店小二忙碌不已。而这样红火的景象,两年以前他不仅没见过,更是连想都不敢想。
  两年前的今天,三月初五,热闹的扬州城,一派喜气洋洋,百年老号风满楼,老瓶装新酒,整顿一新后,敲锣打鼓再度营业至今。
  话说这山雨欲来风满楼乃是百年老店,传到这一代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发扬的了。年轻的老板不懂阿谀客人,不懂管理厨子,只会绷着脸算账,这帐却越算越亏本,眼看就要支持不住了,周围多少的商贾富户都眼巴巴地等着风满楼隔天会贴出盘店的白告示。
  因为风满楼这地势,在扬州最繁华的接到中央,后面临着瘦西湖,来往的文人墨客江湖侠士川流不息,而且风满楼的楼,不是一般的楼,而是扬州最高的楼,既可以俯瞰扬州城,又能足不出户领略瘦西湖的湖光山色,住在那上面,实在风光。
  但是就在这些富商们艳羡的目光中、期待的心情下,风满楼并没有如他们所愿沦落到盘卖房产的地步。
  原因就在于一个小厮。
  相传这个小厮当年一身破烂,满脸污渍,店小二认为他是要饭的,出手就要轰走他。可是老板那天突然觉得既然已经亏本,何不做做善事,让这可怜的小乞丐能够饱餐一顿,反正他已经下定决心明天把店铺盘出去,回祖宅娶妻生子了。
  于是老板让店小二端出了风满楼的招牌面食和酱牛肉。
  这小乞丐食量还不小,整整吃了三大碗阳春面,却动也不动面前的酱牛肉。在一旁的店小儿,白了白他,真是不知好歹,那面再怎么是招牌,也没有肉好吃吧。
  小乞丐吃饱后,恭恭敬敬把筷子放好,绕过店小二,走到老板面前。
  "我要和你比赛算账。"
  真是不知好歹。店小二嗤笑了一声,自家老板虽然不会管理店面,可最拿手的就是算账,这小乞丐是吃饱了撑的还是真不知天高地厚?
  "为什么?"老板从账本中抬头,对上小乞丐自信满满的眼睛,依旧面无表情,声音平静无澜,仿佛他说的不是问句而是在陈述事实。
  "因为,你肯定输。"小乞丐咧嘴笑得开心,仿佛自己已经赢得了比赛。
  掌柜老板仍然没有表情,只歪了歪头,好像心里打着小算盘,看自己究竟有几分把握。然后二人进了后院,比赛的详细情况,除了当事的二人,再没有别人知道。
  然而众所周知的是,小乞丐从后院出来后,俨然已经换了一副行头,小厮的衣服。旁人若问,他就会笑得苦涩,然后告诉你,轻敌使他他输得有多么凄惨,输了一辈子的自由。
  虽然江湖上这一事在当年传为佳话,而两年间也渐渐被人淡忘。
  唯一让人记下的就是这小厮的手腕高超,不知从何处聘来的高厨不仅发扬光大了风满楼的阳春面,更是使那难吃的酱牛肉改头换面,一跃成为耀日王朝上下排行第五的美食。这小厮在商场上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技艺,可要比他算账的本事好的太多。这也让风满楼得以峰回路转,财源滚滚。
  果然,这风满楼的老板用他那仅有的一技之长,赢得彻底。
  有吃饭的地方,就有卖艺的,像风满楼这样生意红火,全国数一数二的大酒家,更不例外,说书、唱曲儿、杂技一天一个样。今天则轮到让那手段高超的风满楼头号小厮都为之头疼的碎嘴造谣的小哥来说书。
  惊堂木一拍,好戏开始。
  "话说,半年前昔流年的陆影华等人乔装成隐日山庄的黑衣使者,潜入隐日山庄盗取长生方,被灰衣使者发现,打成重伤,是洛神府的前任大总管阮力亲力相救才得以存活。这长生方可是好东西,可以让人长生不老,死而复生……"这小哥唇红齿白,生的俊俏,可是就是说话时一脸的吊儿郎当厚颜无耻的无赖相,降低了他话的可信度。
  偏偏远近的妇孺都喜欢听他说些不着边际的传言,所以引得周围的男性都很不平,每次都要来找他话里的茬儿。
  "哎,你上次明明说他是神仙居的副总管,怎么这回又变成了洛神府?"一个男人敲着桌子,冲他扔了个花生米壳,正中小哥的鼻子。
  "就是就是,再说,哪会有那样的方子,要真有,皇帝老子干嘛不要?"
  "啊哟哟,说书而已,不要这么当真嘛,小生也是听得江湖传言,不可全信的,江湖嘛,就是这样。你们这些不会武功的人,不会明白的。"他被砸也不生气,只闭了下眼睛,然后又嬉皮笑脸起来。
  可就是这样的息事宁人,也还是激起了男人们的厌恶,起哄地轰着他走了。
  自讨了没趣,说书小哥收拾起惊堂木,讪讪离开。
  倒是那善解人意的机灵小厮,安慰似的拍了拍小哥的肩膀。几年来,这小厮也越来越沉稳,让人产生无穷的信任感。
  "还是汪二哥体贴人,小生真是无以为报,不如以身相许吧?"说书小哥原本低落的心情,立刻高涨起来,谄媚又有丝害羞的姿态,让这叫做汪二的小厮顿时拉下了脸。
  "哈哈哈哈。快哉快哉。"戏弄之后,说书小哥拍拍手,笑得得意,背起褡裢仰着头,大步走出风满楼。
  这小哥因心情愉快,步履轻盈。大眼睛不住乱飘,突然他一闪身,进入了细巷子。巷子里,明显比大道上阴暗,让小哥下意识地眯了下眼睛,想看清巷子中的一切。刚才他感觉到有人在暗中跟着他。
  "这位兄台,小生今日生意不好,实在没有多余银两孝敬您啊。"小哥突然换了副嘴脸,又变得谄媚起来。
  可是挡在他前面的黑衣蒙面人显然不吃他这套,向前逼近了一步。
  "白皛,阮力现在何处。"黑衣人低沉的声音,虽然没带内力,却威胁意味十足。
  "嗨,原来是做生意的,那就不要穿那么吓人啊。"被唤作白皛的说书人,状似惊魂未定,拍着胸脯。变脸速度之快,实在让人佩服。
  见黑衣人不理会他的打趣,反而更加逼近自己,气势实在让他难受,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既然找到我,就应该知道我的规矩。"
  江湖百晓生,是个世家。
  白皛,百晓。
  最近几代,江湖百晓生除了画画排名谱、兵器谱,又多了项营生,贩卖情报。
  不过,眼前这位,若想跟他买情报,除了要花银子,他还有个规矩。
  消息换消息。
  黑衣人权衡了一下,"听水阁……"白皛一听这三个字,立刻来了精神。
  还没有听到下文,黑衣人就掠到他身边,拉过他,向右一闪,白皛立刻感觉身后有股阴阴掌风袭过。
  "光天化日之下,隐日山庄竟敢当街杀人?"黑衣人显然知道来人的身份。因为来人一袭灰衣,袖口一轮金丝绣的太阳,在黑暗的巷中依旧熠熠生辉。
  灰衣人并不答话,只专心攻击白皛。看样子,必定是上面严令了要杀白皛。
  为了得到没有得到的消息,黑衣人只能出手保护。
  被对方相互绊住,两个人都无暇管白皛,可是白皛并没有趁乱逃跑,因为他已经被黑衣人的身形吸引,有些眼熟,却以他过目不忘的本事,他没有理由不记得这样飘逸的身形,这样高深的武功。
  灰衣人显然没料到黑衣人的武功这样精深,渐渐支持不住。
  暗暗记下了黑衣人的招式,白皛准备脚底抹油。
  可还没跑到巷口,就被黑衣人拍了肩膀。
  "嘿嘿……嘿嘿……"虽然黑衣人蒙着面,但白皛还是本能地知道黑衣人因为他的临阵脱逃而脸色阴沉。
  白皛伸长了脖子回头越过黑衣人的肩膀,看到灰衣人已经被点了穴道,站在那里恨恨地看着他,他吓得一缩脖子,缩回来,就对上黑衣人生气的眼睛。
  白皛暗暗吐了吐舌头,今天真是不宜出门。
  "你刚说听水阁怎的?"
  "你不想知道为何隐日山庄要杀你?"黑衣人歪了歪脖子,示意他看向后面的灰衣人。
  "不想。"因为他知道。他不仅知道长生方被盗,还知道被盗的不知长生方,还有一本失传百年的武功秘籍。隐日山庄就是怕他宣扬出去,引来江湖动荡。
  "可是我想说。"
  呃,就知道……
  "我不想听。"白皛可不作亏本的生意。
  虽然他立下规矩消息换消息,但是他没说必须是他没听过的消息。只是说这消息的价值要对等。
  "难道你觉得你的小命,还不如个老头子?"黑衣人抛出杀手锏。
  唉,今天真是诸事不宜,说书没赚到钱不说,还被人追杀,生意还亏本。白皛望望小巷上方透出的那细长的苍天,欲哭无泪。
  "罢了,阮力,在昔流年总舵。"说了消息,白皛立刻施展轻功,摸了黑衣人胸口上的钱袋,闪人,干这一行,就是要跑的快。
  看来这扬州,得有几年不能回来了。
  还真舍不得风满楼那滴了一滴醋的酱牛肉。
  况且,这酱方他还没有探听到,实在有辱他祖上传下来的"百晓生"称号。
  不过,这黑衣人的武功他虽然没见过,身形却极为眼熟。
  况且,他提到了听水阁……想到听水阁,他就一阵兴奋。听水阁出现江湖已经将近一年,而他这江湖百晓生却对它知之甚少。
  看来有必要,去苏州一趟。
  一年前,一个叫做听水阁的神秘组织出现在江湖上。本来,江湖多事,一天里总会有帮派兴起灭亡的事传出,本不是什么稀奇。
  而让白皛首先注意到的是,它名为听水阁,就真的建在水里。
  一夜之间,和它帮派名字相同的主楼"听水阁"从太湖中央破水而出,之前竟未有一人看见它是如何兴建的。
  而白皛却对传言不以为然,那么庞大的建筑,必然不会在一天建成,一定是用了什么障眼法。他不是不想去调查,而是又有一件武林大事绊住了他。
  隐日山庄老庄主仙逝,新庄主英姿飒爽器宇不凡。
  白皛要去会会,毕竟隐日山庄换主子是件大事。耀日王朝,隐日山庄,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上任老庄主是皇帝的亲叔叔,老庄主夫人又是当今太皇太后的亲外甥女。所以,隐日山庄其实是王朝在江湖上的眼线,它的庄主,是皇上的表弟兼堂弟,必定和江湖上那些鲁莽汉子有着云泥之别。
  所以他必须去京都看看。
  而这一耽误,就耽误到了现在。不如就借逃命,顺道去看看吧。
  下定决心,白皛身形一闪,就消失在巷陌间,不见了踪影。
  悠悠瘦西湖,一尾扁舟摇曳。
  一个素色锦服男子轻轻摇着扇子,背对着太阳,高雅地站在船头。
  长发散在微风里。
  "启禀右使,阮大爷现在金陵昔流年。"方才威胁白皛的黑衣人,凭空出现在船尾。恭恭敬敬单膝跪地在他身后。全收敛了刚才的气势。殊不知就是这样看似无害的人,刚刚一掌就轰杀了巷子中那隐日山庄的灰衣使者。
  "啪"锦服人把扇子一合,双手背后,右手上的扇子不时敲着左手手心。
  哼,果然在那。
  锦服人冷笑一声,"通知莫问,放出消息,长生方是假的,真的在金陵一个洛水老人嫡传弟子的手上。"
  黑衣人突然抬头,有些担心地看着面前素色的背影,却又忍住没有问,眼前这位的命令,不容他人质疑。
  "属下领命。"小船随着水波微微一颤,刚才跪在那里的黑衣男子又凭空不见了,四周毫无异常,仿佛他一直都不在那里一样,水面平静依旧。

  第二回

  第二章 神鸽命丧无良主腹 翩翩公子小楼济世
  扬州郊外五十里,三月初六,杨柳纷飞。
  由于接连做了亏本生意,白皛现在只能仰在树杈上叼新鲜的狗尾草。
  春天啊,真是不好,连野果都找不到。还到处都是这恼人的飞絮。
  白皛好生无聊。这一路漫漫,实在是没什么意思啊。
  "扑扑"远处飞来只白色的鸽子,头顶却有一块红,白家的鹤顶神鸽。
  这鸽子训练有素,日行千里,并且聪明的很,甚至会躲避射向它的箭。
  所以,历代百晓生,都靠它来传递消息。
  而此时白皛看见它,眼睛一亮,并不是又来了可以卖钱的重要消息,而是……
  "啊啊,肉啊。"
  收了消息,白皛蹙眉。阴谋,绝对是阴谋。
  长生方是假的?而且真的竟然也在金陵?
  这不是明摆着直指昔流年么?
  昔流年。隐日山庄。连一向低调神秘的洛神府都参与其中。究竟其中蕴藏着什么样的惊天阴谋?
  白皛梳理了一下思路,先是隐日山庄老庄主病逝,随后便传出隐日山庄藏有长生方,接着长生方被盗,矛头直指昔流年。这可以使隐日山庄自导自演的一出闹剧,但是,随后自己得到了那刚刚现世的失传已久的武林秘籍,也从隐日山庄失踪,而看隐日山庄的反应,似乎是真的。也就是昔流年和隐日山庄同时都被算计,那么最大的幕后到底是谁?目的到底是什么?
  白皛有点想不透。
  干脆,去金陵会会那洛神府的传人,看看,能不能参到什么端倪。
  三月初九,傍晚,金陵郊外。一个白衣男子,悠闲地溜达着。其实,从扬州到金陵,以白皛的轻功,一天就够。可是,一路上,实在是有太多隐日山庄的人来追杀他,导致他陪他们多玩了一会,才耽搁了时辰。
  这隐日山庄也真是奇怪,每次都只派灰衣使者来杀他。白皛去过隐日山庄,那里比皇宫等级还森严,按武功分为五个等级:蓝灰、墨黑、青绿、暗红、米白。其中蓝灰最差,甚至连扫院子的大爷,都是这身打扮。
  若是换成暗红使者,恐怕自己就早已命归西天,去向那只已经被他果腹的神鸽赔罪了。
  突然,白皛听到身边呼啸的马声,下意识向道旁树上掠去。
  回头一看,一位唇红齿白,年纪不过二八的白衣少年,骑在通体乌黑额前却带有一片白的神驹上。一瞬间,那少年也看见了白皛俊俏的轻功,不由得回头看向树上的白皛。只一眼对望,白皛就陷进这双幽深却明亮的眸子。从树上生生坠落。
  跌下来,咕咚一声,浑身是灰尘,好好的白衣服。真是倒霉。
  那马,却一个痛苦长嘶,生生停下来。
  "你没事吧?"声音很清脆,甚至有点稚嫩。
  白皛却茫然说不出话来。真的很漂亮,这个男孩。
  "傻了?"真麻烦。自己就因为眼前这个男人俊俏的武功而看了他一眼。却让他从树上掉下来,可傻了脑袋,自己还真倒霉呢。早知道不下马了。
  "我没事。"白皛看到男孩皱眉,急忙跳起来,掸掸身上的灰尘。边掸边嘲笑自己的失态,当年自己小的时候,由父亲带着去洛神府第一次见到洛水老人的弟子温婷婷时,也是这样失礼,不过那时候自己还小,见得又是难得一见的江湖第一美女,所有人都掩嘴一笑而过。现在这样,看得又是男孩子,情况还真有点窘。
  "我很喜欢你。"男孩子拉起白皛的手,认真地对他说。
  "啊?"白皛不明白。
  "所以,和我比试轻功吧?"这孩子……
  金陵,三月初十,宜嫁娶,忌出行。
  一栋苗疆风情的二层吊脚小楼,房檐下牌匾上笔画刚劲地刻着三个字:悬壶楼。
  小楼前种着几尾潇湘竹,微风吹不动。
  天未亮,窗台边,白衣独坐。
  虽然只是一袭白衣,却依旧贵气十足。
  香炉中散出缕缕青烟,混合着昏黄的烛光,飘逸的很。
  手上杯子中,飘出的却不是淡淡茶香,而是药香。
  冷气抢心。切痛,发既欲死。
  这病也好治,取蓬莪茂二两醋煮,再和木香一两,文火慢煨。
  为末。每服半钱。立竿见影。
  只是万不能断。
  "再不喝,凉了以后教主知道恐要责罚我了。"一个半大小丫头,梳着两个髻,蹦蹦跳跳地进来,丝毫没有要受责罚时的恐惧。
  "温香。"男子回头,看到这丫头嬉皮笑脸的样子,立刻佯怒。可是这丫头丝毫不畏惧他这样,反而更加嚣张,夺过男子手中的杯子,捏着他的鼻子,作势要硬灌下去。
  "温香!"还没等男子反抗,门口又冲进来一人,点了那叫做温香的无法无天的丫头。
  "阮玉!快解开我穴道!"看清来人之后,温香更加生气,若此时她没被制住穴道,肯定已经跳起来跺脚。
  "你就这样伺候公子?"阮玉很生气。这仅比他晚出生一炷香的妹妹怎么这样不懂事,对面的可是他们主子。
  "阮玉。"这兄妹俩,当他不存在了?闹得他胸口又隐隐作痛。
  "公子。"阮玉这才回过神来。
  "阮玉,快放开我,公子要喝药。"温香看白衣男子神情不对,也真急了。
  阮玉手一弹,根本没碰到温香,温香的穴道就被指风拂开了。
  "阮玉,你的功力又精进了。"白衣公子忍着剧痛,却仍旧笑得出来。
  "公子,叫你刚才不喝药,现下,活该。"就是因为这微笑,温香从来没有怕过她的主子,能心无城府地露出如此真诚的微笑的人,色厉内荏,从来不曾真正动过气。
  更何况,温香长的灵气可爱,即使犯了错误,只要大眼睛无辜一眨,也能让人瞬间消了火。
  喝了药,疼痛立消,白衣公子坐直身体,"阮玉,不在佐幽那里,怎么跑来我这里?"
  "回公子,属下本就不在左使身边,属下从总阁来,左使现还在长安。左使命我传话,莫问已经昭告天下,长生方,在您这里。请您做好万全准备。"
  原来,这性子如温玉般面容姣好,却又带些病根脸色苍白的男人,竟认识听水阁的无情左使离佐幽。
  "呵,这一天,终于来了。"男子垂下眼,继续笑。"好戏要开始了。不过,这佐幽也太过小心,那样的境地还抽身来关心我,你去他那里罢,他的境地,比我危险。"
  轻轻一挥手,阮玉明白他的意思。他也想尽快回去离佐幽身边。"属下告退。"
  温香也想悄悄下去,可是却被男子叫住。
  "温香,我有话和你说。"还是这温软的声音,却让人不容抗拒。
  "是……"温香突然没了刚才的活力,低着头,喏喏回话。
  "你方才说,我吃不吃药,和他邓大教主有什么关系?"男人还是笑,却让温香感觉到一丝寒冷。
  她的主子,温柔地从来责骂人,也从来不打人,就是整人的鬼主意很多。
  这不,说药楼里人参快用尽了,叫他去昔流年总舵里借。
  什么嘛,欺负人也不能这样。温香踢开脚边的小石子。
  昔流年教主邓潇寒,那独步武林,天下第一的男人,出了名的爱弟弟,偏偏这位弟弟不争气,生来带病,月月要用人参吊命。而江湖盛传昔流年盗取长生方,也多半根据邓潇寒急切地想治好弟弟,才有的推测。
  而究竟他有没有得到长生方?究竟那只有少数人才知道的武林秘籍一同失窃的事,是不是真的?阮力又是不是真的在金陵昔流年,都只是谣传和猜测。
  而他们主仆二人,若想弄清楚这些,迈向昔流年的第一步,就是温香借人参。
  "所以,温香,成败的关键,就看你了!"仍旧是这笑容,还真真假假带了些许期待,温香却越看越窝火,又偏偏他是主子,平时再怎么闹,他吩咐的事还是要办。她只能跺跺脚,双手叉着腰,哼了一声,出门借参去也。
  白皛坐在江南一品阁的小二楼上,望着东方不远处茂密的竹林。
  初到金陵,就听见百姓口中议论的不是昔流年又开粥铺施粥,就是悬壶楼那温柔如水的年轻大夫又免费帮人看了病。
  若是伪善,荀佑冥和邓潇寒,这二人也够下血本的。白皛吃着花生,喝着小酒,无聊时想到。真是有趣,自己总是想到些奇怪的问题。
  荀佑冥,邓潇寒,一个寻,一个等。一个是洛水老人嫡传弟子,一个是急切希望有人来救弟弟的好哥哥。这两个人,真是绝配。
  说道绝配,白皛又回想起金陵城外那绝世少年。似乎是真看重自己,几乎使出全力和他比拼。而白皛却提不起劲,不争,是他的血性。所以,不一会,就失了少年的踪影。
  唉。
  去看看那竹林深处,悬壶济世的小楼的主人吧。
  远远的,一阵药香,白皛皱了下眉头,自小就不喜欢闻这味道。
  "老人家慢慢走,这药包好了,每天早晚熬一包,吃三天,您的腰痛就会好了。"
  远远望去,白皛就知道,这个人,不愧为洛神府的人,同样是白衣,穿在自己身上,就让人觉得风流玩世不恭;穿在昨夜的少年身上,就有些稚气未脱;而穿在那人身上,冰清玉洁似乎不太适合形容男人,遗世独立洗尽万般铅华凡尘,似乎更贴切。
  就是这样的人,才符合白皛心目中悬壶济世的郎中形象吧。
  "荀大夫。"见了这样温柔如水,如仙人般的男子,白皛也难得敛了顽皮,恭恭敬敬地行礼。
  荀佑冥回他以真心的微笑。江湖百晓生,竟这样年轻?
  金陵是个大城市,比较起脂粉气浓的扬州来,更加厚重。
  人也会比较冷漠。好像带个面具。
  而温香眼前这个人,真的带个人皮面具。
  虽然面具很精致,脸上的皱纹,一丝一壑都细细刻画,与真人脸相差无几。
  但是温香的温是那蜀中温家堡的温,易容术天下第一的温家堡。
  而这小妮子,是温家的小姑奶奶。温家掌门人温婷婷就这么一个女儿。
  所以,温香一眼就看出眼前这个人面具的破绽。
  人皮用的太差,导致表情很僵硬。只一眼温香甚至已经想了百种改良的方法。
  这样的拙劣,温香实在不想看第二眼。可是那人却稳稳站在她面前,无论她怎么走,都稳稳和她相差三步,执着剑,抱胸,挡在那里。
  于是温香又插起腰。"路这么宽,你为什么偏偏挡在我面前?"温香瞪着眼前人的眼睛。这人脸上唯一属于他自己的部位。
  "你是洛神府的人?"男人说话。连语气都和他的面具一样没有生气。
  "不是。"温香白了白眼睛,她可没有说谎哦,她不是,阮玉才是,虽然他们是亲兄妹。
  来人也没有纠缠,得到了他不想要的答案,他便不作逗留,转眼从温香面前消失,轻功厉害的很。
  糟了!温香一惊,他要找洛神府的人。而阮玉说放出去的消息,是公子作为洛水老人的弟子,也就是洛神府的人。
  糟糕!温香暗骂自己笨,急忙往小楼跑。希望阮玉还没有回太湖,不然以她那三脚猫的功夫,如何护得了自家主子?
  温香火急火燎地奔回小楼,看见楼外竹林中已经有三拨人马互相厮杀起来,到处是刀光剑影。吓得温香站在原地不敢动弹,这……这……什么时候,这济世悬壶的小楼,变成了修罗地狱?碧绿的竹林,变成了鲜血的国度?
  空气中充满了浓浓血腥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甜。跟惯了她家公子,她当然闻得出空气中的玄机。
  温香立刻闭气,含了一颗丹药在舌下。
  "夜兴"。洛神府一种带有攻击意味的迷药,和"夙寐"不同,"夜兴"可以让人杀机立现,变得嗜血。
  这些人正是中了这种药。早在小楼建立之初,因为公子和她武功平平,只能靠这些小伎俩保命。不过,用什么药,公子却没有告诉她。若是先说了,恐怕她会反对。
  这招极险,如果来人只有一人,那中药的人攻击的肯定就是楼中的人,这种药只适合对付两拨人马以上的敌人。
  温香远远看了下战局,三方人马势均力敌,看来他们三拨都会全军覆没,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唯一让温香担心的就是,那轻功极强的蒙面人,并不再厮杀的人群当中。
  温香一提气,飞到小楼上。
  人去楼空。

  第三回

  第三章 温丫头大闹昔流年 洛水公子桃园遇袭
  人去楼已空。外面的人还在厮杀,却谁也没注意他们要找的人已不在。
  温香一下子坐在地上,她家公子,叫人掳了去。这可怎么办?阮玉一定会骂死她。
  等等,这是什么味道?温香突然坐直身体,左闻右嗅,终于闻出眉目。七夕草?
  有点苦涩,又有点让人期待想要闻到更多,就像隔着迢迢银河的那对情侣,相思苦涩,期待每年鹊桥重逢。
  七夕,昔。昔流年!定会重逢,勿念。
  公子啊,温香怎能等到重逢?怎么能眼睁睁看你一个人去涉险?
  昔流年,武林第一大门派,历代教主成年前默默无闻,但总会在五年一次的武林大会上大展拳脚,击败所有对手。从上一任教主手上接过象征武林盟主的玉玦。仿佛那武林至尊的东西,是给他们登上教主的贺礼。虽然有些狂妄,但毕竟他们都是靠武功取得的优胜,虽然暗地里很多人都看不惯他们这霸占武林第一称号的作法,却没人打的过他们。
  而虽然有了心理准备,荀佑冥还是很吃惊,眼前这年轻俊朗的男人,就是武林第一人,昔流年教主邓潇寒。
  那面无表情的男人,竟然能心平静气地突破他的"夜兴",已经让佑冥吃惊.更让他吃惊的是,那男人竟是来带他去昔流年的。真是简单啊,本来还想让温香到昔流年闹一闹才会有机会进来,没想到长生方真的这么吸引邓潇寒,这般迫不及待地找人来"请"他。
  在佑冥打量邓潇寒的时候,邓潇寒也在看着他。
  昔流年总舵里布置的很精巧,虽然也有亭台楼榭,却不失江湖第一的大气。而邓潇寒,也不负武林第一人应有的傲慢。
  而在十多尺高的威武房檐下,一个站在台阶上,一个站在台阶下。一个低着头审视,一个仰头观察。两个人就这么对峙着。
  邓潇寒?很不错。比他见过的所有男人都高,骨骼匀称,筋骨强健,站立的时候,从骨子里就透出威严。只是这严肃的表情太过清俊,本不应该出现在这年轻的脸庞上。
  洛水老人的嫡传弟子?很有趣。听说洛水老人只有三个弟子,其中已经成名的就是那蜀中温家堡的当家温婷婷,以及现任洛神府大总管阮清明。
  两人一个美若天仙,一个温文尔雅,堪称江湖中的一对神仙眷侣。而眼前这个瘦弱男子,虽然长得清秀,却看起来都没有成年,脸色苍白,而且,没有任何内力。这样的弱者,真的是神秘的洛神府中人?真的是洛水老人近年新收的,连名字都很少有人知道小徒弟?
  "教主似乎是在腹诽我?"佑冥淡淡一笑,"确实,佑冥没有武功,但是,绝对不是弱者。"
  邓潇寒一惊,多年来,他几乎可以把表情演示的好好,连亲近的属下,和最疼爱的弟弟都看不出端倪,却不想就这样轻易被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少年看破。
  虽然惊诧,但邓潇寒仍旧没有表现在脸上。
  "察言观色,望闻问切乃是医者本职,教主不必太过惊奇,毕竟,在下只是个小小的药炉郎中,又没有内力,完全没有威胁。"佑冥看着邓潇寒的眼睛,波澜不惊。这话虽说得平淡,却句句充满挑衅。他是性格温吞,却不代表真的没有脾气,虽然他是想进入昔流年,却被用这样强硬的方式"请"来,多少有些不平。
  果然不可小视,这个男人,很危险。邓潇寒心里下了定论。虽然是自己"请"他来的,但是,恐怕这人另有目的。
  "你到底是谁?"邓潇寒开口,声音意外的悦耳,虽然有些低沉,却充满了男性的磁性。
  此话一出口,邓潇寒就看到佑冥身体一震,紧紧盯着他的大眼睛,也浮出水汽。眼睛里似乎还带着柔情。但是再细细看去,那人却敛了表情,恢复了刚才的桀骜不驯。
  "在下,洛神府荀佑冥。"佑冥还是淡淡的笑,自报家门的时候,甚至没有抱拳行礼,"教主'请'我来的,不会不知道吧?"刻意加重"请"字,讽刺之意弥漫在空气中。
  就在邓潇寒气的内心波澜壮阔之时,脸上仍旧掩饰的很好。
  "教主,府外有个小丫头来找他们家公子,属下说没有这个人,可是她却在门口大喊大叫,说,说您……"
  "说什么?"邓潇寒见他吞吞吐吐实在有失江湖第一大门派的威严,况且是在佑冥面前,他更加不想让这个神秘且危险的人看笑话。
  "说……"昔流年的下属,并不像隐日山庄那般等级分明,并且通过衣服可以一目了然。这个,显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他看看眼前的白衣男子,再看看自家教主,颤颤地说:"她说,您强抢民男,逼良……为……为妻……"
  "噗嗤"这下轮到荀佑冥破功,没忍住,笑出声来。温香啊温香,你真是,古灵精怪。
  本来应该生气的邓潇寒,看到佑冥笑得如此开心,双肩一抖一抖的,眉目间熠熠生辉。突然没了火气。
  "洛神府的丫头,同样是莫测啊。"邓潇寒在台阶上面冷冷讽刺。
  "呵呵……她,不是洛神府人。"阮玉才是。佑冥终于艰难止住笑。"教主,还不去看看么?不然明天就没有女孩子敢嫁给你了。"
  "公子!"本来在昔流年总舵大门外大吵大闹的温香,看见自家公子走出来,立刻变得乖巧,跳到佑冥面前,左瞧右看,生怕他被邓潇寒欺负掉了头发少了汗毛。
  佑冥四下一看,真是不得了,府外围了好几百号百姓,都是被这古灵精怪漂亮可爱的小丫头的吵闹引来的。他们更是憋了想看看那让江湖第一人都起了邪念,这机灵漂亮小丫头的主子到底长得如何国色天香。
  佑冥出来,分明听见了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国色天香,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容貌。
  "温香,不要胡闹。"佑冥似乎并不喜欢自己的脸,更加不喜欢那些人惊艳贪婪的目光,拉开温香为他整理衣服的手,温柔训斥他。
  "谁让你一声不吭就跑到昔流年来了,都不留张字条。"温香嘟起小嘴,不满地和她家公子顶嘴。
  "是你没有完成任务,偷跑回来,你若是直接来昔流年,搞不好可以碰上呢。再则,掳我来的大哥,并没有给我时间留字条呀。"佑冥说得轻松,还温和地摸摸温香的小脑袋。
  喝!事情明了,这美貌男子,果然是被昔流年教主掳来的,真是,猪狗不如。
  邓潇寒再一次不得不佩服这荀佑冥的手腕,这主仆的一问一答,完全把他推向了陷阱,陷他于不义。
  很好,很久没有遇上过这样强劲的对手了,荀佑冥,我倒要看看,你进昔流年的目的。
  佑冥一回身,正好看到邓潇寒突然笑得高深莫测,就知道,他认真了。
  这样很好,不然,游戏会很没有意思。
  佑冥摇着扇子,悠悠走过来,"教主,她还小,不懂事,你不要和她计较。"
  邓潇寒见他姿态放低,也不好发作,只微微点了头。
  "是在下唐突请公子过府,让家人担心了,必不会和她计较。"
  好像自从见了他,自己就一直在随着他的步调走。邓潇寒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教主爱弟心切,佑冥有所耳闻,不知是否可以让佑冥看看令弟?"毕竟,佑冥是个医者,悬壶济世的本性还在。不管日后他们会不会针锋相对,病还是要治的。
  "那邓某在此先谢过荀公子了。"邓潇寒一提到他弟弟,表情就会变得柔和。而且这先道谢,来的诡异,仿佛他知道自己一定会治好他。
  由邓潇寒引着,荀佑冥和温香来到一处桃树环绕的小院。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只今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荀佑冥突然想起这不应景而且很不吉利的诗句,微微笑了出来。这次邓潇寒看得清明,这笑容里没有了之前的挑衅,没有了面对温香时笑中的疏离,这是发自内心的笑,却看得他有些悲凉。
  这个人,为何总是牵动他的心?仿佛两人很久之前就认识,现在只是久别重逢。所以他可以从他脸上读出他的心。
  "这桃花,拔了罢。"佑冥淡淡一句话,就把邓潇寒的思绪拉回现实。
  "什么?"雪温爱极桃花,他才命人在院中遍种桃花,平时教人悉心照顾,肥水不缺,人人都知道,他们的大教主很宝贝这些桃花。现在这个人一来,首先先让把桃花都拔了,真是胆大包天啊。
  "桃花,久服即耗人阴血,损元气。况且,教主,金陵偏湿多雨,易使这桃花林生瘴,令弟筋骨虚弱,自然不比满院的武林人士,闻多了,怕是最易受损。"
  "……"怕是雪温会不高兴。
  见邓潇寒为难,荀佑冥便不再说话。继续走。
  "咳咳……"还没进屋,佑冥就听见里面传来的咳嗽声。
  邓潇寒更是一听见,就掠了进去,"温儿……"
  呃,真寒……温香在一旁听了,打了个冷战,两个大男人,叫的这么缠绵,而且还带了自己的姓儿,真是浑身发麻。
  温香回头,欲和佑冥分享这恶心的八卦,却看见佑冥神情忧郁,若有所思。才赫然想到,眼前这人说不出的苦涩。
  "大哥,这位是?"佑冥进到屋中的时候,正看见邓雪温伏在邓潇寒的胸前轻轻咳嗽。
  "是大哥新请的大夫荀佑冥。为你看病。"邓潇寒一见到弟弟,立刻换上温柔的笑,取代了之前的清俊。
  "劳烦大哥和荀大夫了。雪温的身子,让大家费心了。"
  荀佑冥见这孩子清瘦无比,眼眶深深突出,精神不济,顿时心生怜惜。坐在床边,从邓潇寒的怀里,温柔取出雪温的小手,细细把脉。
  "平时,是否食欲不振?"佑冥缓缓抬眼看看雪温。见雪温脸微红,笑了一下,以示安慰。
  "是……"雪温当下更红,第一次,见这样漂亮的人。比自己还要如雪。
  "是脾虚症状,我先开些方子调养调养,平时注意少吃易损伤脾气的食物,如苦瓜、黄瓜、冬瓜、茄子、芹菜、苋菜、茭白、莴笋、枇杷、梨、西瓜、绿豆、豆腐。"
  "好。"这些东西,之前的大夫也说过要禁吃。雪温扁扁嘴。
  "这样就可以了?"邓潇寒不放心地问道,他也听出这些方子并没有什么特别,可是之前那么多大夫都没有治好雪温。
  "教主信不过佑冥?"佑冥对他的质疑并不生气,仍旧笑得心平静气。
  "大哥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他太希望我赶快好起来了。"雪温幽幽出声,替兄长解围。
  这个时候,侍女端进来一盘糕点。杏仁桃酥。
  "荀大夫请。"
  佑冥淡淡扫了一眼。大方拿了一块,小小咬了一口,味道不错,唇齿留香。立刻笑意加深,补充了一句:"多吃些阿胶红枣,萝卜、佛手、金橘。"
  "是。"
  出了屋子,佑冥在院门口站定,回头等着和正在交代下人给小公子准备吃食的邓潇寒。
  邓潇寒看见他等他,匆匆交代了一下,就走到佑冥身边。刚一近身,却不想佑冥突然出手,横横一扫,作势要扇他耳光。邓潇寒下意识提气向后一仰,避过佑冥的手。
  刚想对这喜怒无常的洛水公子发作,旁边的小丫头温香立刻大叫一声,抱着肚子蹲在地上。
  "公子,好疼。"
  "该,教你乱吃东西。"佑冥也不忍她这样疼,可是不说过很多次,这丫头就是不听,谁拿来的东西都敢吃。
  "公子,我错了。啊……"温香平时调皮,却因着也是万般宠爱长大的,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折磨。
  佑冥蹲下,掰开她已经紧紧咬住嘴唇的牙,塞进一颗丹药。疼痛立消。
  "她……"邓潇寒听二人对话,隐约听出端倪。
  "教主可闻出佑冥刚才一掌所带的气味?"
  淡淡的杏子味。
  江湖上只有两种东西会让人腹痛难忍,随后七窍流血而亡:燕山派的排山掌、唐门至毒麻木不仁。这两种,都带着淡淡的杏仁味。
  "佑冥没有内力。"佑冥适时说了这么一句,因为排山掌必须以内力催动,才能散发淡淡的杏仁味。
  "所以……"邓潇寒眯了眯眼睛,刚才佑冥也是用右手拿的那桃酥,因为桃酥上有杏仁,所以掩盖住了毒药的味道。
  "听说,府中近年来,经常有人离奇死亡?"不用佑冥多说。邓潇寒立刻唤来总管带佑冥主仆去他该住的院子。然后转身"整理内务"去了.

  第四回

  5. 二虎相争平分秋色 竹园多舛又遇劲敌
  两人的院子不大,却遍种湘竹。看来是打探过他喜好的。
  "品味还不错。"温香四处看了看,屋里很敞亮,布置比较朴素。
  "嗯。"佑冥看着门外的竹林,想着事情。
  "公子,要不要?"温香很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佑冥的想法。
  "当然。"要布置一下,毕竟,在人家地盘,还是小心点的好,这不,还没怎么样呢,就差点被人来个下马威。
  洛神府以奇门八卦,五行算数成名,纵横江湖数十年,传说里面藏满了珍宝黄金,多少人想要进去一探究竟,却都没有活着出来。于是多年以来,都没有人再敢摸进洛神府。
  当然,佑冥也不会让人随便进入他的领地。
  所以小楼也布了"夜兴"和一些别的机关,之所以在面具男来的时候没有触发,是因为白皛,他怕无意中伤了那孩子。因为那孩子本来想和他说话的,却发现有人来袭,他以为是来追杀他的隐日山庄的人,怕给佑冥带来麻烦所以引了那拨人的注意,闪身进了竹林。冲他这份对待陌生人,甘愿被追杀的善心,佑冥必不能伤了他。
  所以他没有释放杀气过重的机关,所以被人带来了这里。
  "公子,不要再放'夜兴了'。"温香泡好香茶,拿过来,第一杯倒掉,又倒了一杯才递给佑冥。
  "这是当然。"佑冥接过茶,漫不经心地回着,似是在考虑到底用什么。
  "公子,你说邓教主是武林第一人,可是我看今天是你胜他一筹啊。"
  确实,今天邓潇寒一直都是跟着佑冥的思路在走,看起来,很平庸。
  佑冥坐着,回神,抬头斜斜看着温香,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其实,今天,是他胜了。"
  "为什么?"温香一惊,歪头想了想,仍未觉得公子有什么地方输给邓潇寒。
  "借我之手,揪出内奸。顺便把敢向他挑战的我,推向众矢之的,不是很厉害么?"
  经佑冥一提,温香不禁大惊失色,"他怎么可以这样!"
  "因为他的傲慢不允许人挑战他的底线。"这一点,佑冥倒是深有体会。
  "公子,我们回去吧,这里太危险了,香儿的武功根本保护不了你。"温香是真真着急了,竟然忘了,"我还用你保护么?"她家公子,也是人中龙凤,岂容他人来犯?
  "公子已经想好对策了?"温香满怀希冀地看着佑冥。
  "没有。"
  "没有?!"温香翻了翻白眼,不过见佑冥如此淡定,便不再说话,打扰佑冥的思路。
  天还未黑,佑冥的院子就早早熄灯。天黑后,一个黑影掠出竹园,向昔流年的藏书阁飞去。
  入夜,竹园,佑冥睡在主屋,屋里燃着安眠的熏香,却仍不能让屋子的主任好眠。
  佑冥好像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低低求着梦中的人,乞求他的怜悯,浑身是汗,满脸带泪。借着月光看去,那如仙人般的脸上,眉头紧蹙,昙口微张。这幅美人受难图却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欲望,实在□之极。让人忍不住想要扑过去继续蹂躏他。
  来人看得欲火焚身,仅凭最后的一丝理智定身在佑冥床前五步,犹豫着该不该向前。
  突然,窗外"当"的一声,显是小石子打在窗棱上的声音。
  黑衣人登时惊觉。今天是初十,何来如此满月如银?中招了。黑衣人想及此,立即翻窗而出,没了踪影。
  "啧。"此时,佑冥从房间另一端的阴影处走出,望着那黑衣人刚才站过的地方,难得阴沉着脸。而床上,只是一床被子,丝毫没有人睡过的痕迹,更没有任何□味道。
  "公子。"第二日一早,温香蹦蹦跳跳地过来唤佑冥起身洗漱。
  "找到了?"佑冥已经醒了,懒懒靠在床头,拿了本书,就着窗户透进来的光,细细读着。一头秀发懒散地趴在床上。
  "公子!不是说好了不在这样阴暗的地方看书么?还是躺着。还开着窗户?!不怕夜里犯病?"温香并没有回答佑冥的话,而佑冥被抓到,只能讪讪起身。
  "好了,小姑奶奶,我错了。话说你到底找到没有?"佑冥边撑着坐起来,边讪笑。虽然叫着温香小姑奶奶,却仍旧享受他的服侍,让她帮忙穿着恼人的衣服。
  "没有,明面上并没有阮大爷的记号。藏书阁里也并没有逍遥诀。"逍遥诀,就是传说中的武林秘籍。
  "嗯,就知道没有这么简单,慢慢来。今天,还有别的事。"佑冥坐在镜子前,看温香把他那绝代风华的脸,易容成一张很不起眼的陌生面孔。然后起身出门正好遇到来邀他们去客厅吃饭的大总管。
  大总管见到佑冥和温香出来,不认识佑冥,只得向温香询问,温香掩嘴一笑。得意之情难以言表。
  "李总管,你这样变相夸这丫头,她会得意忘形的。"
  佑冥在人皮面具下出声提醒。这昔流年里面也有人用这人皮面具,所以大总管很快恢复了镇静。引着二人来到客厅。
  一路上,温香左顾右盼,又时不时差异地看眼佑冥。佑冥只是淡淡的笑。
  昔流年很大,大的让温香差点以为总管是在故意绕远,不想让他们吃饭。不过,昨天夜探过一次,对昔流年有个大概的了解,只不过,白天里看,饿着肚子,更加显大。
  终于来到客厅,一屋子红木飘香,古朴而厚重,高耸的房檐下横着一看就有些年头的匾额,苍劲有力地四个大字,像是张牙舞爪、耀武扬威的猛虎:纵横江湖。
  邓潇寒和邓雪温已经在坐了,静静的没有对话,等待二人的到来。
  二人一进来,邓潇寒就认出了那全身没有丝毫内力的荀佑冥,因为整个昔流年府中只有他,没有武功。所以就算他带着面具,他也能认得他。
  两方人寒暄了一下,佑冥落座,温香在一旁看着。雪温也是极其聪明的孩子,见来了陌生人而大哥并没有质疑,便猜出那人的身份,也没有多说。低头吃饭。
  一屋子聪明人,这饭自然吃得暗潮汹涌。
  "小公子……"佑冥出声,却被雪温打断。
  "大夫唤我雪温便可。"雪温今天气色好,想必是昨天他大哥照顾的好。呵。佑冥在面具下扯出一个连自己都不明意义的笑。
  "那雪温也叫我佑冥好了。"
  "好,佑冥。"雪温笑得真诚,佑冥随即也笑了出来。
  "今天,雪温要跟着我做些运动。"
  "咦?"雪温虽然身体底子差,却怎么也是武林世家出身,自然会些功夫,现下却被这没有丝毫内力的人要求和他做运动,真是奇怪。
  知晓他们想法的佑冥,喝了一口粥,淡淡开口,"你身子骨不好,学的那武功更是强硬阳刚,对身体百害而无一利,更别说要达到强身健体的功效,我教你的,虽然不能防身,却可以让你长命百岁。"
  听佑冥这样一说,两人都同时一震,果然,他所指的,是长生方上的功夫么?
  "好。"看了一眼邓潇寒,雪温点点头。不再说话。此刻的他十分激动,却强制着自己没有表现出来,毕竟身体孱弱了这么多年,给大哥添了不少麻烦,现在能好,自然激动的很。
  于是雪温感激地抬头瞟了一眼佑冥,佑冥却只是双手端着碗,静静喝着热粥,没有看见他。
  饭后,邓潇寒去处理教内事务,佑冥陪着雪温回桃园,看着那一院桃树,佑冥皱了皱眉。
  "雪温很喜欢桃花?"佑冥淡淡问着。
  "嗯,喜欢。而且大哥说母亲很喜欢,可是我几乎都没什么印象了。"这孩子。
  佑冥想了想,既然是人家用来怀念母亲的,就不要逼着人家拔了,还是自己想想别的办法不让这林子生瘴气。
  "听说佑冥让大哥拔了它们?"雪温柔柔地问,但是从他清澈的眼睛里看去,含着浓浓的不舍。
  "倒也不是,只是,拔了是最快的办法,现在想想还是不好。"佑冥温柔笑笑,安慰这惊慌的小孩。
  小孩显然放下心来,拍拍胸脯,真是好看透的人呢。佑冥摇摇头,邓大教主真是太宠他了,这样不经世事,却生在腥风血雨的武林世家,真是不幸。
  "雪温,让我再切切脉。"佑冥等雪温伸出手才把手搭上他的脉搏,他知晓,习武之人最忌讳别人随便切他命门,所以他从不逾越。
  一上午,佑冥教了雪温几个动作,双手在身前抬平伸直,屈膝下蹲,同时发出"呵"的声音,起身时则要紧后牙,微启双唇吸气。这样一套动作,20个一组,做了三十组。中途两人还会起来歇歇,喝喝佑冥昨天吩咐的有益雪温身体的红枣薏米凉粥。
  两人有说有笑,雪温更是高兴,平常除了他大哥,都没有人来陪他说话,天天吃些苦苦的药,实在难受,而今天佑冥并没有让他吃药,让他更加高兴。
  "公子,吃饭了。"原来两人都玩了一上午了。这次是在雪温的屋里吃的,很意外,邓潇寒已经入座。
  他什么时候来的?佑冥看向温香。
  温香翻翻白眼,我武功也很低微呀,没有注意到。
  真是……
  "大哥,佑冥教了我一套功夫,叫……叫……佑冥,叫什么来的?"吃饭的时候,雪温为了暖场,先开了话头。他总觉得自家哥哥和佑冥之间的气氛很不对劲。
  "广播体操。"
  "哦对,广播体操。"雪温忙不迭点头,这次一定要记住。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邓潇寒今天第一次对佑冥说话。声音仍旧让佑冥动容。真怀念啊,这个声音。
  "我知道!肯定因为洛水老人叫做广博。"雪温抢在前面回答。然后看向佑冥求证。
  佑冥只是笑笑,并没有回答。
  吃过午饭,佑冥又拉着雪温在院子里晒太阳散步,然后施针帮他理了经脉,哄他睡去。
  而一直,邓潇寒就坐在屋里,看着不知道是什么名字的书。
  佑冥从雪温屋里出来,有些疲惫,温香立刻递过手帕让他擦汗,好在温香做的人皮面具透气好。
  见邓潇寒坐在那里,而且已经放下书,看着他,佑冥就知道他有话要说,于是坐到他对面。
  "怎么?邓大教主依旧不信任佑冥?"佑冥嗅了嗅杯中的茶叶,很香。
  "为何这样说?"邓潇寒抬眼。
  "因为上午你不在,你的暗卫就一直在雪温周围;而下午,你的暗卫去替你办事,所以你就一直在这里。佑冥说的可错了?"佑冥也不抬眼,直直盯着杯中的青绿茶叶,看它竖在水中,一上一下起伏。末了那句信心十足的问句,佑冥抬起头来,换上一脸挑衅。
  虽然换了一张脸,但是那种气质,仍然让邓潇寒一凛。没有人在挑衅他后还活着。这个人却是例外,不仅因为他能救雪温,而是因为邓潇寒根本没机会杀掉他。
  昨晚连近身都不能,他和暗卫就已在不知不觉中中了迷药,洛神府的人和药真是不同凡响。
  "你是如何知道?"邓潇寒被说破了秘密,脸上却依旧看不出波澜。
  "因为阁下昨天和暗卫中的不是一般迷药,而是洛神府纸醉金迷。"佑冥又细细抿了一小口茶,才缓缓又开口,"此药不仅能让人意乱情迷,而且,在数天之内只要一接近在下,在下便能闻到它的味道。"佑冥说得漫不经心,最后又笑着加了一句,"所以,教主不要再做那些掩耳盗铃的鸡鸣狗盗之事了。"
  "呵呵,好好,有趣有趣。"邓潇寒被他说得怒极反笑,"没想到,堂堂洛水公子竟然也用身体换取安全。"
  昨日,他清明看到床上躺的是佑冥淫靡的模样,也差点把持不住,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美到极致。回想起来,邓潇寒仍旧有些痴迷,不过,这人三番两次这样挑衅,不教训教训他,实在有损他的武林第一颜面。
  而佑冥受到了这样轻视,却还笑得出来,十分另他诧异,"怎么?这种事做多了,连羞耻都忘记了么?"邓潇寒一想到他的暗卫也看见了如此画面,并且比他还靠近,还激动,就让他又怒从心生。
  听见刚才那句表情还能平淡如水甚至微笑的佑冥,听到这句,却立刻拉下了脸,拂袖而去。

  第五回

   寻爱重生冥冥天佑 冷语挑衅公子无心
  佑冥听邓潇寒说了那句"连羞耻都忘记了么?"立刻敛了笑容,起身悠然离去。
  佑冥脑子里不断回闪画面,自己光着身子躺在床上喘息。一床狼藉,有鲜红,有稠白。显然刚刚结束一场激烈的欢爱。
  身边人却毫不留情,下床穿好衣服就走。他忍着疼痛起身拉住那人的西装。
  "不要走。"他乞求,那人却连转身都没有施舍给他。
  "求求你。"他不放手,仍旧期望刚才的云雨不只是他一厢情愿。
  男人终于回头,是邓潇寒的脸,只是,短发干练,配上那得体的西服,俨然一个社会菁英。
  因为男人的回头,佑冥脸上难掩欣喜。男人却只有冷笑,"求我什么?求我上你?刚才不是上过了?怎么,不够么?"男人一副厌恶的表情,却伸手作势要推到佑冥。
  "不要!"佑冥害怕,这样的性他不要,没有爱,甚至丝毫不温柔。
  "那你要什么?"男人果然收手,摆明了触碰佑冥,让他多么不愿。
  "为……为什么不能爱我。"佑冥怯怯缩手,果然,那人冷若冰霜高不可攀。是自己肖想了。
  "哼,你不过是想藉由身体往上爬,我可不是那些瞎了眼的老头子。"实验室里就是有些人没有能力却成为骨干。
  "我没有……我……没有……"佑冥不想让心爱的人误会,急忙解释,却只换来更加冰冷的话语。
  "怎么,做得多了,连羞耻都忘了?用我提醒你这具身体在我身下有多么的□么?"男人竟然坐了下来,仿佛近距离观察佑冥的颤抖更加有趣。
  "不要……"佑冥向后缩,却还是被擒住下巴。只能无助地闭上眼睛,不去看那曾经让他深陷不可自拔的深邃眼眸。
  "啧,闭上眼睛可就不好玩了。"男人略带可惜轻佻地说。然后放下佑冥,起身离开。
  "你站住!"邓潇寒见佑冥拂袖而去有些没来由地懊恼,但很快他就否定了,他觉得这只是他看重的对手就这样临阵而逃时感到的气愤,所以他飞身追了出去,站定在佑冥面前。怒目而视。
  "你让开。"佑冥冷了脸,他可没有重生前那般软弱。
  见邓潇寒没有动,佑冥一抬手就要袭击邓潇寒的眼睛,邓潇寒这次长了记性,闭气跃开。上次就是这样,若不是佑冥没有害他的心,否则以洛神府的毒药,那次就够他死上十次的了。
  可是他刚落地站稳,就看见佑冥那人皮面具的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像是在冷笑。
  "定!"只听佑冥清脆的一声。邓潇寒突然觉得自己仿佛被人点了穴道,丝毫动弹不得。邓潇寒很惊恐,从来没有人可以制住他……这个人,自己却连他的手法都没看到就被他定在原地。太危险了,此人万万留不得。杀意顿生。
  佑冥也是气极了,丝毫没有被他的杀意吓到。
  "邓大教主,我劝你不要运功,否则,会死的很惨。"佑冥咬牙切齿,恶狠狠地走到邓潇寒面前,"现在你动不了,我有千种万种方法让你死。而且,保证都是最恶毒的。"
  邓潇寒登时除了一身冷汗,有生以来,第一次直面死亡,而且从佑冥的脸上看去,他是真的生气了,下一刻他会不会真的杀了自己,实在很难说。
  "不过……"佑冥歪头,突然表情柔和起来。"我不会杀你的,我会让你爱上我。"然后,生不如死。佑冥笑了,午后的阳光洒在他脸上,却格外的让人看了之后汗流浃背。
  "这纸醉金迷,你想再试,我那里随时侯着,不过,十日之内,但凡沾过它的人,靠近我三尺之内都会被我蛊惑。就像现在这样。所以,再次劝君慎重。"
  说完,佑冥一仰头,潇洒地越过邓潇寒,踱出雪温的桃院。
  远处,佑冥的声音幽幽飘来,"大教主兴致如此治好,不如在这里继续赏两个时辰桃花吧。哈哈"
  佑冥嘴角带笑,步履轻便,显然心情很好,还摇着他的扇子。却在走近竹院的时候,脸上的笑已经挂不住了。刚一踏进竹林,就"噗"地呕出一大口鲜血。
  "公子!"温香看见他回来,脸色不好,却不想他竟然吐出血来,急忙奔出,扶起趴在竹子枝干上干呕喘息的佑冥。
  "公子,你等等。"温香见拖不动佑冥,又跑回小屋端出新泡的茶,"公子,到过一次的。"就着佑冥喂给他。
  佑冥艰难咽下,茶的浓香盖住了嘴中血的腥味,佑冥渐渐感觉好多了。
  "公子……"温香眉宇间流露着深深的关切和不满。"你明明知道对身体不好,还要控制他……你!"见佑冥脸色极差,温香也知道他必定是被撩拨紧了,才会这样不顾身体,便不再多言,扶起缓和了些的佑冥进了屋。
  进屋之后,佑冥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了。
  本来想问他为什么昔流年里好多人身上都带着中过纸醉金迷后的味道,现在温香不想问了,因为她知道,肯定在她夜探昔流年的时候,也有不少人来夜探过他们。所以这一夜,她家公子肯定睡的不踏实,但是为了让她放心,他甚至还把窗户大开,散尽纸醉金迷。
  真是,他总说离右使过于心细,他又何尝不是呢。
  看着佑冥并不安稳的睡容,温香叹叹气,给他盖好被子,熏了他熟悉的熏香味道,期望他好眠。
  一个时辰之后,雪温醒来,看到大哥气的满脸通红,却站在原地动弹不得,急忙过来查看,也叫了人来,却都不知道怎么解开他们教主这奇怪的点穴。情急之下,雪温想到了佑冥。
  可雪温刚要去找佑冥就被邓潇寒吼住。"不许去!从今天开始,任何人不许靠近竹园半步。"
  邓潇寒虽然不明白佑冥那句"爱上他"的意思,但是他本能的不想让别人再看到佑冥那美艳的身体,和迷乱的表情。
  两个时辰之后,太阳已经不再那么恶毒,微起了风,桃花瓣被吹落不少,如吹雪般美丽。
  邓潇寒坐在屋子里,雪温听从了佑冥的话,不再长时间呆在桃林里呼吸那不新鲜的空气。而是陪着邓潇寒喝茶,并顺便给邓潇寒按摩着他已经站着有点僵直的身体。
  "大哥,佑冥把脸弄成那个样子到底意欲为何?"雪温已经有了两个答案,可是却猜不透是哪个。
  "在向昨天去探过他底细的人宣告,他身边的小丫头是温家小姑奶奶,动不得。"邓潇寒依旧没有答案,可他的答案显然让雪温出乎意料,毕竟他从未出过昔流年,对外面的世界几乎一无所知,更不知道那曾经轰动一时的武林第一美人温婷婷的女儿,温家小姑奶奶竟然已经这样大了。雪温张大了小嘴,样子倒是十分可爱。
  还是自家宝贝惹人爱,比那喜怒无常又狠戾的洛水公子强了百倍。
  邓潇寒想到这里,突然摇摇头,为什么突然拿他俩个做起了比较?真是乱七八糟。
  拍拍雪温的脑袋,邓潇寒难得温和了脸色,"吃饭去吧。"
  自从知道了雪温身边有图谋不轨的人存在之后,邓潇寒一直没有想好怎样才能不打草惊蛇又让对方露出马脚,多亏了那佑冥有点真才实学。
  其实那麻木不仁并不是什么人端上来毒害佑冥的,而是邓潇寒安排,一是想试探一下佑冥的本事;二也是想借此机会对雪温身边的人进行彻底换血。
  如果佑冥只是一介庸医,那么这条人命,就会这样草草葬送。但是邓潇寒却同样可以达到他的第二条目的。不顾人性地玩弄生命,这人真是冷血的可以。
  佑冥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因为邓潇寒的命令,没有人来打扰他们主仆二人。
  "温香……"佑冥醒过来,看到温香斜坐在他床前的木头椅子上小憩,睡得并不安稳。顿时感动不已。
  "公子,你醒了?"他轻轻一唤,温香就醒了,可见,这一夜,温香有多么辛苦。
  "香儿……"听有名这样叫她,温香很不习惯。
  "你难得叫我香儿,难道是想听我叫你小师叔么?"温香破颐一笑也别有风情。
  也逗乐了原本情绪低落加上身体虚弱的佑冥。
  "反正辈分在那,也不算我占你便宜啊。"佑冥也笑。
  早在他昏睡的时候,温香就帮他把面具卸掉了,现在的他,国色天香,连虚弱的时候,笑起来都美得让人炫目。
  "好好,我的公子师叔,不要再这样笑了,你不怕,我还怕娘说我欺师灭祖呢。"温香别过脸去,拿毛巾过来给他擦脸。
  "我笑和欺师灭祖又有什么关系?"佑冥再运筹帷幄也猜不透这小妮子脑子里想的事。
  "我怕喜欢上你啊,毕竟你长的那么好看。"
  "唉,不是女人都不喜欢比自己还漂亮的男人么?"佑冥好像深有体会一般,大叹一口气。
  "我才不是女人。"温香扁扁嘴,还是小女孩好,有人宠着。
  "对对,你是小姑奶奶。洛神府、温家堡和听水阁的小姑奶奶。"这动听的大实话,真是很对温香胃口,听得她美滋滋的。
  "没有人来找麻烦吧?"佑冥这觉睡得昏昏沉沉,完全没了警觉,周遭发生什么,一概不知。只道是总有那低沉的声音在耳边萦绕。
  "没有,不过也没有人来叫咱们去吃饭。"温香很生气,昔流年,真是让人讨厌。
  "呵呵,现在什么时辰了?"佑冥倒是不介意,若是经过昨天,邓潇寒还敢来挑衅,那才叫奇怪呢。
  "快午时了。"温香看看窗外,竹林被微风吹得沙沙乱响。
  "我不想在这里再耗下去了,这些天,佐幽都没有消息,怕是他那边情况不好,今天晚上就行动吧,我会找机会拖住他们的。"
  "嗯。"厌极了昔流年这里,温香当然高兴。
  "那去吃饭吧,看到底最后是谁吃不进去。"
  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丫头自然兴奋答应,这趟出门,必要和她家公子把天下弄个鸡犬不宁。温香暗自打着小算盘。
  穿戴整齐,甚至比之前更加华丽,虽然仍旧一袭白衣,却更加威严高贵,负手而立的时候,让人肃然起敬。
  邓潇寒看见径直站在客厅高大厚实的门楣下的佑冥时,就是这般感觉。
  这份高雅,浑然天成,丝毫不做作,所以,震得满堂的人说不出话来。
  一个人究竟可以有几张面孔?
  邓潇寒看不清楚,头一次。因为眼前人。
  第一天的柔弱,第二天的温柔、愤怒,第三天的高贵、疏离、无心,一天比一天了解他,却一天比一天离他更远。这样的感觉很糟,邓潇寒觉得,仅仅三天,自己的生活就已经完全被他打乱。
  优雅落座,"啪"地一声打开折扇,上面腾出两条蛟龙,双龙戏珠。
  邓潇寒盯着扇面,感觉,很想他俩现在的情势。双方都很强势,而那珠子,他却不知道是什么。
  佑冥似是看出邓潇寒所想,淡淡笑了一下。
  "教主看重的,实在不是佑冥可以去争的。所以这条,"佑冥直指那条赤龙,"并不是在下。"
  "哦,那是谁?"邓潇寒玩味地看着他。
  "是谁教主心里自然比佑冥更加清明,何必又让佑冥在那风口浪尖上冒险?"算计他一次还不够么?这说出来,昔流年、隐日山庄和朝廷,都不会放过他。
  "怎会呢?看来洛水公子似乎是对邓某有所偏见啊。"邓潇寒放下碗筷,而佑冥却夹了口翠绿的菠菜放进嘴里。默而不答。
  硝烟弥漫。
  雪温左看看右看看,实在不知道两人为什么连吃饭都如此明争暗斗。却也不好插嘴。只能听二人温柔地"吵架"。
  邓潇寒心里却又不高兴起来,虽然脸上没有表示。看得出来,一夜之间,佑冥更加憔悴,孱弱的身体甚至比他调理过后的雪温还要脆弱。而对他的挑衅也避重就轻,完全的冠冕堂皇,丝毫没有了昨天生气活现时动人的表情。自己,果然伤了他,让他躲进了厚厚的硬壳中了么?
  本是他略胜一筹,却为什么没有高兴呢?那句"会让你爱上我"又是怎么回事?荀佑冥啊荀佑冥,你到底想干什么?

  第六回

   说书人落魄成乞丐 为求解药以身相许
  明争暗斗地吃完饭,温香带着雪温去练习昨天佑冥教给雪温的"广播体操"。留下勾心斗角的二人继续尔虞我诈。
  邓潇寒定定看着佑冥,而佑冥已经不是重生前的那个人,所以也定定直视着他的眼睛。
  "你到昔流年来,是为了寻那失踪的洛神府前任总管?"邓潇寒觉得他肯定不止如此。
  "不错。"显然佑冥并不想告诉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可是阮力并不在这里。"
  "的确。"至少明面上是不再这里,而自己却也不想费力寻找。
  "然后?"邓潇寒见他如此爽快就更加摸不透他。
  "治好雪温,交出阮力。"佑冥终于摊牌。
  "可你也说阮力并不在昔流年。"邓潇寒终于等到他说。虽然目的仍不明确,但他这么说,至少不再让他处于被动,一味被佑冥牵着走。而是有东西可以交换,有筹码在手,必会有把握的多。
  若不是佑冥着急,必然不会这么早抛出筹码,但是他实在等不下去。之前做好的心理建设,原来如此不堪一击,他必须回去重新布置,这次,认输也无妨,至少能换回阮力,此行的目的也达到一半。
  "的确,可是天大地大,凭佑冥一己之力,实在难以下手。不如请教主顺水推舟。"佑冥淡淡答道。
  "之后?"邓潇寒觉得自己已经赢了,先扔出王牌的人,必定会输。而佑冥手里只有一张牌,就是雪温。
  "佑冥功成身退。"佑冥知道他的想法,只是既然已经差人一招,不如继续不温不火。
  "如果我不答应呢?"邓潇寒只是想看看佑冥的反应,因为他确实疼爱雪温,必然会答应。
  "如果教主觉得令弟比一个前任大总管还要重要的话,佑冥会带走雪温。"好啊,处变不惊,又把绣球抛了回来,邓潇寒觉得这个问题题的是在太差,现在又让佑冥扳平了。
  "阮力失踪的时候,江湖传言中他身上的东西……"同时被盗的除了长生方还有什么邓潇寒和佑冥心里都清楚,既然长生方是假的,那么逍遥决必然就在阮力身上。
  "江湖传言必不可全信。"佑冥确实相信阮力不会盗取武功秘籍,因为他丝毫不会武功。
  "也不可不信。"但是邓潇寒说得也没有错。
  "我只要他活生生的人,只要教主能够找到他。他身上的东西,任凭君取。"反正阮力就在昔流年,该搜的肯定搜了,该抢的肯定也抢了,现在说这个,只是想得到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佑冥当然要给。
  "好。"邓潇寒得到想要的答案,果然爽快答应。
  "下月初一,病随佑冥去"佑冥伸出手。
  "阮力必随。"两掌相击,互为盟誓。
  两人第一次有肌肤相接,那一刹那,邓潇寒触碰到了彻底的寒。冰凉刺骨。一个人的体温,竟然可以这样的低?没有内力,他是如何熬过寒冬的?
  就势拉过他的小臂,一样寒冷,然后是脖子,脸颊,都是一样冰冷。
  这个人,不止无心,也无血无泪么?
  "教主摸够了么?"触碰的那一霎那,佑冥也有些失神,待他回过神来,邓潇寒的手已经覆在他脸上了。那样温暖,曾经那样遥不可及。
  "没有,"邓潇寒见他被这样调戏仍旧能保持脸色不变,突然很想再看看他生气时的样子。"谈完生意,现在该谈谈私事了吧?"
  "哦?不知佑冥和教主还有私事可谈?"佑冥故作不知,深怕这又是一个感情漩涡。
  "你……"邓潇寒靠近,"……不是说,会让我……"故意在佑冥冰凉的脸颊旁吹着热气。
  佑冥难受,别过头去,推开邓潇寒,"教主自重。"
  "自重?那又是谁哭着喊着求我爱你的?"真是胡说八道,佑冥既没有哭喊,更没有乞求。
  佑冥听了这话,倒是笑了,"这个佑冥就不知道了,许是哪个青楼女子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胡言乱语吧。"
  "哦?原来不干净的东西还有这番用处?"邓潇寒笑笑。手仍旧抓着佑冥。
  "放开我。"佑冥本就因为生病而手足纤细,现下已被攥出红印。
  "你亲我一下,就放开。"邓潇寒十足是因为好玩,才会这样说。只是想看看佑冥的反应,这些天的接触,他总能让他意想不到。不知道这次又会给他什么惊喜?
  "放开!"佑冥大喝一声。邓潇寒的手果然飞速放开,完全不听邓潇寒自己控制。
  佑冥冷笑,"教主似乎脑子不太好用啊。"
  这该死的纸醉金迷,千万别让他得到。不然,一定命令这该死的佑冥扒光了自己躺在床上听任他处置。
  这边,佑冥和邓潇寒斗得厉害,白皛和灰衣使者也打得酣畅。
  白衣翻飞在灰衣阵中,接连有灰衣人被白皛踢出战圈,落地时卷起阵阵黄沙。
  那日,把灰衣人从小楼引走,已经过了三日,虽然白皛轻功绝世,却仍摆脱不了灰衣使者铺天盖地而来。
  真是老虎不发威当他是病猫啊。
  白皛真是动怒,隐日山庄实在欺人太甚。不仅追杀他,连他新交的那神医朋友都连累,白皛决定去隐日山庄,当面找那眼高于顶的小侯爷质问。他只不过说个书,又没几个人信,何必把他逼上绝路?
  一路上,白皛下定决心往长安而去,就隐姓埋名,把自己弄得脏兮兮,想杀袁应轩个措手不及。
  越往北,空气越干燥。炎炎烈日下,白皛有些口渴。
  前方就有个茶寮,白皛却不敢过去。因为茶寮对面的树上,拴着一匹骏马,俊的让人过目不忘。
  通体乌黑,四肢踏雪,额前一抹印堂白。精神抖擞威风淋漓。
  让白皛不禁就想到了它的主人,一袭白衣,稚气未脱,拉着他的手说喜欢他,希望和他比试轻功。
  真是有缘。
  白皛高兴地想,随即又暗淡下去,孽缘啊孽缘肯定是孽缘。不然为何总总在他落魄的时候遇到他。
  白皛现在蓬头垢面,虽然是特意弄成这样,并且被追杀时会变成这样合情合理,但是他就是不想让他看见。所以还是不要见面的比较好。白皛这样安慰自己。
  只是,不知道他去哪里呢?白皛又很不争气地想知道。
  当那白衣少年终于吃饱喝足,准备翻身上马时,不经意地往白皛这边瞟了一眼。
  白皛下意识地一缩头,却发现身下毫无遮挡之物,那身已经破烂的白衣,完完全全被暴露在少年面前。
  而少年好像并没有认出他。一挥鞭,策马而去。
  还好还好,白皛拍着胸脯,可是心里却又空落落的。
  白皛虽然装的落魄,却还是有钱的,四下无人之时,会拿出钱好好享受一杯热茶,几个刚出笼的馒头。
  只是,这茶,好像不对劲啊。白皛也算有些江湖经验,自然不再去碰。自己含了一颗辟蛇雷,此药可以解百毒。才放心咬了一大口馒头。
  好香。
  吃饱喝足,晒晒太阳倒是没原来那样干热了,反而有些惬意。
  哎哟,肚子疼。白皛突然捂住肚子,差点飞着飞着从半空掉下来。
  还好这四下无人的,可以就地解决。
  于是蹲在半人多高的草丛里,白皛干了些下流污秽却急迫要做的事情。
  解决之后,舒服多了,白皛回到大道上深深吸了口新鲜的空气,伸个懒腰。
  真是……哎哟,又疼。
  这是怎么了?难道是那馒头的问题?
  不会啊,明明吃了辟蛇雷,虽然解毒效果没有一一对应的解药那般特效,但是也不至于这样折磨人啊。
  就在白皛被折腾了五六次,终于瘫倒在路边眯着眼睛起不来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双秀功精美的白色小鞋。
  呃,果然还是被认出来了。是那轻功少年。
  白皛顺着那双玉足向上看去,看到那张甜美的脸,和那与年龄十分不符的深邃眼睛。
  真漂亮,这孩子的娘,一定是个大美人。
  白皛看得有些痴,连腹痛都差点忘记了。若不是少年提醒,他可能真的就忘了。
  "你肚子疼?"白皛下意识地点点头。
  "我可以帮你解毒。"果然是中毒了?白皛不相信。
  "你不相信?"白皛又点点头。
  "我扬鞭的那一霎那,你在看,你就中毒了。"
  世间竟有这样的毒?
  "你仍旧不信?"白皛当然还是点头。
  "不信就算了。"说话间少年像拎小鸡一样把白皛扔上马背,直奔最近的城镇。
  期间喂了白皛一颗丹药,见他乖乖吞下,还奖励他似得胡噜了他的头发一下。
  这药还真灵,吃下去没多久就不疼了。
  果然是神驹,没一刻,两人就已经,不,准确的说是被洗干净的白皛已经躺在客栈的床上了,而那少年,压在他身上。
  "你……你干嘛?"白皛对这投怀送抱很受用,但是,好像姿势有点问题。
  "我为你解毒,所以,你要以身相许。"
  "明明是你毒我在先。"
  "那是你自找的,惩罚你轻功比试的事。"嘿……真是强词夺理。
  "可是解药是你自己给我的,我没有要求啊。"白皛也孩子气地开始强词夺理。
  少年果然停下手中动作,眼眸一转,"你是说让我再毒你一次?"
  不要!白皛赶紧忙不迭摇头。
  那把肠子都要排出来的感觉,他再也不想试一次了。
  "那你乖乖的。"少年偏头睁着大眼睛无辜地威胁。
  "好……"白皛好无奈好无奈好无奈。忽略了少年眼里那明显的算计和阴谋得逞后的得意。唉,就知道他是装的,满身的毒,武功又高,定不会像个小孩子一样纯真。不过,还是深陷在他的眸子中。自己大概是喜欢上了他罢。
  "嗯……"衣服已经在白皛感慨的时候被褪去,少年吻上他胸前的小突起。那感觉很奇怪,胸前湿湿软软的,血液却一下子集中到了头上以及两腿之间,隐秘的部位。白皛虽然不是未经世事,却也没有被这样对待过,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
  "叫我名字,阮玉。"少年趁间隙抬起头,眼睛亮亮地看着白皛。
  "嗯……阮玉……玉。"迷乱,沉沦。白皛紧紧抓着阮玉的头发。
  喘息,这感觉很新奇,却很享受。
  "疼么?"
  "还好。"
  云雨停歇,阮玉吻上白皛光洁的额头,看着他有些涣散的眼睛。
  "听水阁佐使坐下无忧庄,阮玉。记住了么?"白皛睡眼朦胧地点点头。到底记住没有,他自己都不知道。
  阮玉见他这样听话,使劲搂了搂白皛,又亲亲他,等他睡熟,才翻身离去。下床穿衣穿鞋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一瞬间屋中就不见了阮玉的人影。
  房间并没有安静多久,灰衣使者就在阮玉走后,悉数杀到。却都在屋外掩鼻而去。
  上面有令,洛神府奇药,遇则退。
  虽然不在白皛身边,阮玉却用自己的方法护得了白皛的平安。
  长安,繁华背后是破败。
  安国巷,无忧庄。
  雀楼。碧水萦绕,破旧的小楼前种着鲜艳的牡丹花。
  两个人。良久未动。
  一个剑眉星目,器宇不凡。
  一个淡然恬静,闭目不语。
  却杀气浓浓。
  红缨落日枪,抵在指尖未发暗器上。
  突然枪尖向前一刺,闭目的男人一侧身,手腕翻转,迫使红缨枪枪锋向下,顺势一送,红缨擦过男人肩膀刺向他身后的牡丹盆景。
  闭目男人虽然没有睁眼,却在须臾之间,身形一转。稳稳把手中暗器架在持枪男人脖间。
  而这时,落日枪也收势,转为单手执枪,手腕一抖一记回马,横横扫断一缕男人身侧还在飞舞的黑发。男人闭目仰身躲过枪锋。
  红缨枪阻隔了二人,停在在他鼻尖前方半寸。
  又是对峙。尽是杀招,所以不敢轻举妄动。而又互不相让,暗潮汹涌的平静下,酝酿着下一次袭击。
  断发缓慢落入水中,激起一圈圈涟漪。

  第七回

   翻云覆雨风流侯爷 冷血无情听水左使
  两个绝世风华的人,满院花香微风。
  三月十五,今晨雀楼第一株牡丹盛开。
  鲜艳欲滴。
  有些人,道不同,不相为谋。
  也有些人,道不同,却不请自来。
  比如面前这个金丝白衫,红巾玉饰,眉眼如刀刻,浑身上下散发着贵气的男人。
  这个人,最近半年,经常出现在这里。
  今天也不例外,只是多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可笑理由。
  赏花。
  赏全长安最早盛开的"紫环金冠"。
  而如今,这"金冠"已被红缨扫落。
  沉沉葬在碧水寒潭中。
  为什么赏花还要带着红缨枪?
  那就要问另一个人,焚香弹琴时又为什么还要备着暗器。
  江湖中人,刀刃上走路,自然兵不离手。
  只是这两个人,每每见面,都少不了较量一场。
  却每次都分不出胜负。
  而这次,两人都不由认真起来,动了杀意。
  很危险。水平相当的两个高手认真的过招,一个不留意很可能会丧命。
  而两人却都不想停下来,因为想看看对方到底,深不可测到何种境界。
  "公子!"两人还在僵持,还在寻找对方破绽。却不想被个少年打断。
  少年飞身前来,弹指剑气拨开了红缨枪,拉过闭目男子在身后。反手举剑格住红缨枪的下劈。
  "阮玉,住手。"闭目男子早在阮玉靠近之时就已察觉,但强敌当前,无暇分心。
  现在被阮玉破了局,反倒也好,否则两败俱伤。
  "在下束下不严,侯爷见笑了。"依旧没有睁开眼睛,男子却准确地对着袁应轩的方向潇洒一揖,语气不卑不亢。
  "呵呵,无妨。"袁应轩挥挥手,早在少年弹开他长枪之时,他便对这少年刮目相看。"弹指神通,阮家绝学,被这小子学个十足,后生可畏啊。"袁应轩笑着理理衣服。
  "阮玉见过神机小侯爷。"阮玉识得大体,也知道,这小侯爷,十足的笑面虎。杀人的时候甚至都面带温柔的笑容,像是成全了对方一般。
  而平时的时候,那笑容甚至有些迷人,长安城偌大,有一半女子都倾心与他。而这另一半不是看破红尘就是七老八十。
  就是一个这样的人,现在,热衷于纠缠他家公子。
  "起来吧。"袁应轩见惯了别人的跪拜,不耐地挥挥手。
  "哎呀,可惜了这紫环金冠。"似是才发觉般,袁应轩发出长吁短叹。
  "草木无情,侯爷不必挂怀。"闭目男人丝毫不心疼自己种的这些花儿,已经香消玉殒。
  "离兄不愧为听水阁的无情左使。暗器无情,人亦无情。"
  听了这看似夸奖,实则讽刺的话,离佐幽表情不变,只吩咐了下去,"奉茶。"
  这话当然不是对阮玉说的,阮玉不必做这样的粗活。
  雀楼内外,满满是人,只是,平常时候,都不会出来打扰主人清静。
  不一会,一壶明前碧螺春就放在了佐幽之前弹琴的亭子里。
  "入山无处不飞翠,碧螺春香百里醉。能在长安品到太湖特产,真是快哉。"袁应轩轻轻一嗅,就知道,茶是好茶。
  "不知何时能有幸尝到那通体洁白的太湖白虾呢?"袁应轩听闻这太湖的白虾,煮熟也不会变红,是虾中极品,只是保鲜困难,运不到京城。所以有些向往。
  "小侯爷,若不嫌弃,待到入秋,光临听水阁,佐幽定会招待上好太湖三白。"佐幽听了袁应轩的夸奖,真心邀请。
  "好,一言为定。到时一定叨扰。"袁应轩伸出手。
  佐幽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却也伸出手,两手相握,好像他们一直是朋友。
  而他们,不过才刚刚认识。
  小侯爷在雀楼待到日落蹭完饭才走,阮玉送他出门。
  这阵仗。
  像阮玉那匹乌云踏雪一般神骏的高头大马,这里齐齐站了八匹,而且不是供人骑,而是拉车。
  这马车足足有一间屋子那么大。四周围的尽是滚金边的上好刺绣。
  "侯爷!"见袁应轩出来,随行随从立刻下马跪拜。
  阮玉暗暗吃惊。
  为首的两个人皆是一身米白,是隐日山庄最高等级的使者。
  而他俩,一个满脸虬须身材高大,说话声音洪亮有力,像是排山倒海。赤手空拳未带兵器。双手黒紫,四指几乎一样长。阮玉虽不认得人,却认得这比常人厚实数倍的双手:玉山派铁砂掌。
  通常练习铁砂掌之人,由于双手长期插入铁砂中练功,导致手指变形,中指尤甚。加以特殊药物洗手,使双掌表皮增厚增加了双手的强度。
  而玉山派的铁砂掌和少林的又有不同。少林的秘药中没有毒,而玉山派长期浸毒,以致掌心带毒。所以手掌呈黑紫色。
  玉山派能达到眼前人这番功力的,基本眼高于顶,目不旁视。而这个人,却甘为人下,双膝跪地,恭敬向袁应轩行大礼。
  另一人,一身书生气,腰间佩剑,剑上的玉坠清明雕着一朵曼陀罗。万茶山庄少庄主白挺。山茶也称曼佗罗而与剧毒之花曼陀罗仅差一字,却有天壤之别。偏偏这少庄主爱毒不爱茶,焚了自家那白顷山茶,还没等种上曼陀罗,就气极的老父被逐出家门。
  虽然落魄,但万茶山庄只有他一个继承人,待老庄主气消,必能接回去继承,万万也沦落不到给人当护院。
  看来,这翻手为云覆手雨的袁应轩,有些手腕。
  阮玉毕恭毕敬地看袁应轩被扶上马车,一干人等上马,不消眨眼功夫,这一大队人马就消失在街上。那样大的一架马车,速度却很快。
  果然棘手。
  转身回到雀楼的阮玉,听见"琮琮"琴声。
  潇湘水云,第六部分。风起云涌。
  天光云影,剑气如虹。
  一曲过后,从不睁开眼睛的离佐幽双手扶在琴上。
  "左使。"阮玉轻轻唤他。
  "佑冥那怎么样了?"离佐幽声音清脆好听,却不常开口。
  无情便无语。
  "右使让我回来帮助您,刚接到消息,下月初一,他就会回听水阁。"
  "哦?意外的顺利呢。"佐幽轻喃。
  "不过这边,有些麻烦。"听了阮玉的形容,佐幽轻轻敲敲琴尾。
  "是。"阮玉颔首。
  "你去吧。"佐幽挥挥手。
  "是。"阮玉知道他的左使,一向布置好一切才会前进,所以,现下必当胸有成竹。
  身后传来又是一曲,十面埋伏。
  阮玉微微一笑。闪身出去。
  白皛睁着眼睛盯着床上那一方缝隙。
  在阮玉走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也知道灰衣使者来过又去了。
  只是他不想睁开眼睛。
  他要好好想想这所有事的来龙去脉。
  如阮玉所说,他是听水阁的人,同时又掌握洛神府奇药,从扬州一路到金陵,现在又到了长安。昔流年,隐日山庄,听水无忧庄。现在串起来了。
  听水阁也想要逍遥决。
  而如果阮玉拿到了逍遥决,必会回太湖,而不是来长安。
  所以逍遥决,应该不在昔流年。
  可若是逍遥决还在隐日山庄,那为什么袁应轩还要追杀他?
  若只是欲盖弥彰,那公告天下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不是更快更省力的方法么?
  还有,阮玉。他究竟接近自己,真的是因为喜欢么?
  站在无忧庄门口,白皛还在沉吟。
  庄子并不大,从门面上看就知道。
  木匾有些开裂,隐隐能看清"无忧"二字。
  根据白皛掌握的为数不多的听水阁资料,听水阁阁主名叫水弄亭,听水阁便取自"水亭"二字。
  而水弄亭,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和当朝戎马半生的大将军同名同姓。
  阁主座下有左幽右冥两大护法。左护法白皛见过。
  当年袁应轩继承隐日山庄之时,白皛观礼,行到中时,离佐幽带着听水阁一名小仆飘然而至。场面并不大,却让人从华丽的歌舞上移开了目光。
  不是因为来人多么大声势,反而那悄无声息的轻功,让人惊叹。
  全场包括袁应轩、少林无尘大师、武当虚空道长在内的武林高手,都没有察觉,直到来人已经在他们面前。
  还取了崆峒掌门人的项上人头。
  脚不点地,衣不沾血。离佐幽面色安详,闭目开口。
  "听水阁无忧庄,奉上隐日山庄仇人何与明项上人头。"
  一时间,在场人不知该尖叫还是沉默。
  尖叫,因为就在他们面前,刚才还在笑着看歌舞的崆峒掌门人,现在已经变成一具无头尸体,倒在血泊中。
  沉默,因为原来上任隐日山庄庄主竟是被生前好友何与明毒杀,而非隐疾而终。
  更让人唏嘘的是,不仅他们没有发觉离佐幽的到来,连他是怎么杀死何与明的,用的什么兵器。竟也无人察觉。
  听水阁,在那天,声名大振。
  "多谢离左使。"原来,袁应轩早已察觉父亲之死不对劲,却又因为山庄里时时有另一位大头目的监视而放不开手脚,所以拜托了无忧庄。
  无忧庄,收人钱财与人办事。只要你有钱,就可以无忧。
  那日开始,江湖盛传,天下间没有听水阁左护法想做而做不到的事。
  怎么没有?佐幽苦笑,他又不是神仙,当然有他解决不了的事,比如怎么摆脱从那日开始就对他纠缠不休的袁应轩。
  突然,木门"吱呀"尖叫一声,打开了。
  白皛吓了一跳。光顾着回忆,竟然没有听到门后看门人的脚步。不知道是自己大意了,还是这看门人也像他的主子般轻功绝顶。
  "左使有请。"里面人恭恭敬敬地对白皛说。
  一路曲曲折折,白皛无声观察。太极八卦阵。
  通常的阵势,都是用树木、山石构成。而无忧庄的,是由含苞待放的牡丹组成。
  花丛中,青衣人闭目养神。
  引路人向青衣人一躬身,退下。
  白皛自然认得离佐幽。
  "白皛见过离左使。"白皛看不懂离佐幽面无表情的脸,也不敢怠慢。
  "你是见过我,而且过目不忘。"离佐幽淡淡回答。
  "是。"
  "佑冥很喜欢你。"白皛听到这话,立刻抬头。那竹林深处的温柔大夫,何以和这无情左使联系到了一起?
  不对,如果佑冥和阮玉同时洛神府的人,阮玉又是听水阁的人,那么佑冥认识离佐幽也不是什么稀奇。
  "可惜没有说上话,就被隐日山庄的人追到这里了。"白皛打趣。
  "那么,百晓生此来,是寻解忧还是答案?"佐幽显然没有佑冥好接近,公事公办的很。
  "忧,白皛自然能自解。只是答案,我也知道。"
  "那么?"佐幽微微歪头。等待白皛的后话。
  "白皛只要左使一句话。"
  "哦?"这个白皛,似乎比他想象的要沉稳的多。
  "听水阁,是否会让天地变色?"
  "听水阁不是通天教,必然不会。"
  "听水阁,是否能阻止生灵涂炭?"
  "听水阁以百姓为先,必然要的。"
  得到了想要的承诺,白皛微微一笑。感觉到白皛的笑,佐幽也微微一笑。
  "百晓生如何参透听水阁的目的?"
  "竹林小楼,一共两块匾额,一块上书悬壶楼,另一块,四海升平。"
  佐幽笑容更深。
  也就是为了这四个字,白皛以身犯险,引开了灰衣使者。他清楚知道,那拨人,和之前追杀他的,并不是同一拨。所以,他引开了四拨人马里,武功最强的灰衣使者。
  其他的,相信听水阁堂堂右使,可以搞定。

  第八回

   花天酒地难掩霸气 隐日听水连成一线
  "你如何知道他是右使的?"佐幽又问。
  "名字,这样工整,想不让人联想都难。"左幽右冥,佐幽佑冥。
  "呵呵。"佐幽每每提到佑冥,都会淡淡的笑。"他喜欢改成这样对联式的名字。"
  "既然问了我问题,就应该回答我问题。"白皛的规矩。
  "好。"佐幽自然知道,所以欣然答应。
  "我不问问题。"白皛认真地看着佐幽。
  "哦?"佐幽虽然带着上扬的音调,却好像知道他会这样说,胸有成竹地笑了一下。
  "你光顾了我的生意,我也要光顾你的。"白皛提出要求。
  白皛知道,若是一开始就提出要求,必定会损失很多银子。所以他七拐八拐地拖到现在才说。
  "好。"被算计了依旧淡然置之。离佐幽,果然无情。
  "让袁应轩不再追杀我。"白皛可厌倦了整天逃跑的日子。
  "办不到。"离佐幽抬起下巴,转身过来,面对白皛。仍旧一直没有睁眼。
  "嗯?"
  "追杀你的,不是他。"佐幽似乎真的什么都知道,这答案却让白皛吓了一跳。
  "不可能!"每个灰衣使者的袖子上都绣着金色的太阳,隐日山庄的标记。
  "隐日山庄的人,未必全听他的。"
  隐日山庄,与耀日王朝同日而生,当年皇帝的亲弟弟,答应放弃兵马权利,换来统领江湖人士的隐日山庄。为了表达俯首之意,弟弟表示可以让皇上最亲信的太监制约隐日山庄三分之一的仆人。所以,隐日山庄名义上,有两个主人。
  这个白皛也知道,可是,那深宫中的太监,和他素昧平生,又没有得罪他。何以对他紧追不舍?想不到理由的白皛自然没有把这条线放在心上。
  "也不是李公公。"知道白皛想到了什么,佐幽又给了他一记当头棒喝。
  "……"白皛无语。
  "是我。"佐幽又是一笑。
  "什么?!"白皛握紧拳头,掂量着若是此时袭击他,有几分把握可以一击即中。
  "你打不到我。"闭着眼睛,却连白皛握拳的动作都察觉到,听风辨位的功夫,恐怕天地间,无人能及。
  "我帮袁小侯爷一个忙,他帮我一个忙。派人追你至此。"
  "为什么?"白皛突然不气了,处心积虑让他来这里,必有目的。
  "因为阮玉喜欢你。"仍旧淡淡的笑,却让白皛有抽他的冲动。
  "昔流年那里,正布好天罗地网等着你。"佐幽这次不再绕弯子,直接了当地告诉了他,以免他真被自己气死。
  "而且,你死了,佑冥也会伤心。"原来,无情左使,只对外人无情。佑冥、阮玉,他们对他来说,很重要,重要到会不惜代价来救一个毫不相关的人。白皛觉得这是一个很有价值的发现。
  "等等……你说昔流年那里布好天罗地网等着我?为什么?"佐幽一扬眉,不再多说。
  "因为昔流年真的得到了逍遥诀?"
  "不。世间没有逍遥诀。"
  今天真是收获颇丰啊,竟然知道了这个大内幕。
  可是知道了,却又迷惑了,如果没有逍遥诀,那隐日山庄和昔流年还有听水阁到底在争什么?
  白皛突然有些站不住。拉肚子拉了一路,又和阮玉那般闹腾,现在,又已经入夜微寒,真有点累。
  "阮玉。"白皛的一丝一毫都逃不过佐幽的耳朵,即使他只是微微晃了晃。
  阮玉立刻应声出现,抱走了白皛。
  江湖上,死人了。
  有人就有江湖,本来偌大的江湖,每天都会死人。
  可是,这次死的人,却不是江湖中人。
  隐日山庄,李公公。一个不是江湖中人的江湖人。
  死在袁应轩的红缨落日枪下。
  是了,除了亲信的人,李公公不会那么容易被人偷袭成功。
  可是,袁应轩却有无数随从和百花楼的妓女客人为他做证,李公公死的时候,他正在那里,快活。
  武林一派哗然。袁小侯爷自然震怒。有人杀了他隐日山庄的人,还嫁祸于他。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动用江湖、公门两大势力,联合辑凶。
  而袁应轩此刻,却在百花丛中。
  "侯爷,多喝点。"莺莺燕燕环绕,真正的温香软玉在怀。
  "青青,你怎么不说话?"袁应轩就着美人呈过来的酒杯,喝了一口,看向对面抱着琵琶蹙眉不语的女人。
  美若天仙。不足以形容这个女子。虽身在青楼,虽然脂粉气严重,却在举手投足间带着说不出的优雅。
  "侯爷现在,自没有心情听青青弹琴,青青又何必多话?"这个女人,出身卑贱却被妈妈惯得,客人捧得清高不凡。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不懂察言观色。他的表情有悲戚到让人一看就知道他家死了人么?
  不过袁小侯爷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毕竟,天底下,有一个离佐幽就够了,其他人,太懂他心思,折寿。折他们自己的寿。
  袁应轩笑笑。不和她理论,继续喝酒。
  前日,离佐幽带着白皛前去隐日山庄吊唁李公公。带着白皛是告诉他,不用再劳师动众地追着这孩子了。
  而吊唁,其实,是谈笔生意。
  闭着眼睛的离佐幽,接过白皛递过来的香,拜了拜逝人。
  然后,他就看见佐幽笑了。
  在这样严肃的场合,他却笑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惊艳。
  李公公身边的侍卫,立刻发火,想要架住离佐幽。却怎么是白皛和阮玉的对手?
  而这边的袁应轩则斥退了那些丢人现眼的侍卫。
  半年了,自己纠缠他那么长时间,都没有见过这人笑。
  于是自己心情也跟着变得莫名的好。
  "离兄,你笑什么?"袁应轩本就爱笑,这笑容也迷倒不少众生。但此刻他觉得,自己和离佐幽的笑容,完全比不了。
  "笑小侯爷明明高兴的很,却硬要装出一脸悲痛的样子。"明明从一开始就没有睁开眼睛看过他,却清楚知道他脸上挂着悲痛。
  "哦?难道离兄也认为是我害死了李公公?"袁应轩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看得白皛一度以为离佐幽和袁应轩是生死兄弟。被离佐幽误解后,袁应轩摆出这样的表情才算合情合理。
  "天下人都知道,李公公死后,小侯爷是最大的得益人。"离佐幽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又把问题抛了回去。没了宫里的人监视,以隐日山庄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想称霸武林称霸武林,想改朝换代改朝换代。
  "是啊,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本侯会做么?"说得轻佻,却惹得离佐幽现在突然想看看的表情,一定是蔑视苍生的霸王神态吧。
  于是,找到旗鼓相当对手的佐幽又笑了。袁应轩发现,他很乐得看他这样表情柔和时的样子,比满目疏离要有趣的多。
  "也不尽然。"佐幽低下头,掩饰了他别有深意的笑。
  袁小侯爷知道,他已经是佐幽游戏中的一个成分,所以如果他想翻身,就要忍,且看他究竟要做什么。
  而佐幽也知道,袁应轩的目前的隐忍是为了日后的反击,所以,也不好再撩拨他,直接开门见山。
  "不过佐幽相信小侯爷。"哦?袁应轩听到这话倒是一奇。
  "江湖之上,相信二字,鲜少听见啊。"袁应轩优雅地转身,翻起衣袂,坐在座首,拿起茶杯似笑非笑地看着佐幽。
  "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他倒变的快。"白皛在一旁嘟囔,他们和袁应轩按江湖排辈,本应平起平坐,为什么现在他坐在那里有茶喝,自己和佐幽阮玉却干干站着。
  对于白皛的低语,佐幽必然听见,却没有表示。
  而袁应轩也玩味地看了一眼白皛,没有说话。
  "离兄相信我固然好,只是,袁某深恐这相信二字的代价太大。"这半年来,袁应轩深深知道,这无忧庄主最爱做的事,就是做无本的买卖。
  虽然最初,主动找到无忧庄帮忙解决杀父之仇的是他自己,但见到离佐幽之后,袁应轩就知道,他杀何与明,绰绰有余。
  好在,他开的条件也不是很高,帮他找个人。找一个不方便他直接去找的人。带到他面前,很简单不是?
  而且似乎,对袁应轩也没有什么损失,于是交易达成。
  却不想,自己还是被算计了。
  借杀何与明一事,使无忧庄和听水阁名声大振,瞬间从太湖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帮派,成为和隐日山庄、昔流年三分天下的势力。这生意,他们赚个翻翻。
  而自己,好像,给别人做了嫁衣。
  这辈子,第一次被人算计了。所以袁应轩这半年来一直在离佐幽周围盘旋,想看看这个温水无情,闭目少言的妙人,到底还有什么让他吃惊的。
  "代价大不大,因人而异。"佐幽的表情,仿佛笃定了,他一定会答应。
  "哦?那就请离兄说来听听。"
  "皇庭密录。"佐幽压低了嗓音,"里面有八分之一张藏宝图。"
  "!"白皛听后一惊,这是耀日王朝建国百年来的秘密,最近突然不胫而走,可是就如同江湖上的任何传言一样,真实性有待考察。难道,是真的?白皛望向离佐幽。
  "呵呵,离兄这样说,莫非也是相信那故事是真的?"袁应轩也只是听说,派手下找了很久都杳无音信。
  "我相信小侯爷,也希望小侯爷相信我。"佐幽胸有成竹。
  "好,可是这皇庭密录,并不能拿出来。"
  "佐幽知道,所以,"佐幽转身面向白皛。
  白皛面色凝重地也盯着他。
  原来,说什么佑冥、阮玉会伤心都是骗他的,用他那过目不忘的本事帮他记住藏宝图才是真的。
  "我不干!"白皛抬腿要跑,却被阮玉眼疾手快地搂个满怀。
  "阮玉!连你也算计我?"白皛大叫,像个被欺负了的孩子。
  "白皛,你听我说……"阮玉解释不清,因为接近他自己确实有目的,但是,喜欢他也是真的。"
  "百晓生,佐幽算计你在先,但阮玉确是关心你,不然那日他离开时,决计不会留下洛神府秘药。
  确实,既然隐日山庄的人也是佐幽派来,那就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地浪费那么多秘药。
  白皛看着阮玉,那光滑如玉的脸盘上只有焦急,没有半点心虚,姑且算他没有算计他罢。
  "百晓生,宝藏中,有前朝人记载的武林秘事。"
  江湖百晓生这个家族,在百年前建国初期曾出现过断代。因为那一代百晓生喜欢了一个不该喜欢的女人,在共同经历了战火之后,却又抛弃了她,娶了武林泰斗的孙女。
  结果,成亲当晚,一把大火,烧死了新婚夫妇以及整栋藏书楼。
  而现在白皛,就是那为复仇心狠手辣杀死爱人的女人的后代。
  因为那个男人,只有这一个孩子。
  所以,不管出于对祖先的赎罪,还是对家业的负责,历代百晓生都不忘搜集前朝旧事希望补全他们缺失的记载。
  这对白皛,是个很大的诱惑。
  "我……答应你!"白皛虽然被算计,却掂量了孰重孰轻,咬着牙恶狠狠地瞪了佐幽一眼,答应下来。
  佐幽算计完人,依旧毫无表情。
  "离兄似乎,也会给袁某些利益?"
  "自然,宝藏中的神兵利器,全归侯爷。"
  袁应轩早料到佐幽会这样说,"听起来很合理。……可是。"袁应轩抬着头,故意不说话。
  "确实,这样说,听起来听水阁完全没有利益。"白皛接到。
  "长生方,后半部,也在里面。"离佐幽一句话,就打消了他们的顾虑。
  荀佑冥以身犯险,不就是想得到被昔流年扣下的阮力手中的长生方?
  原来如此。
  袁应轩回想起他答应后,离佐幽脸上那不经意就会错过的笑,突然,没了在百花群中流连的兴致。

  第九回

   十年久病神医月愈 听水右使功成身返
  原来如此。
  白皛要秘事,隐日山庄要神兵利器,听水阁要长生方。
  很合理,很合理。
  于是,交易达成。
  就在众人全力准备的时候进宫看那秘录的时候,荀佑冥和邓潇寒那约定也到了时间。
  三月廿九。诸事不宜。
  潇湘竹下。
  邓雪温已经可以和邓潇寒一起练功了。每当这个时候,佑冥就会退开。
  看人家兄弟练功,容易被误解。
  温香见佑冥回来,蹦蹦跳跳地跑出来。
  "公子,公子,来看,我给你买的新衣服。"小温香今天扎了两个小揪揪在脑袋上,十分讨喜可爱。
  "公子,你可真好看。"温香上看看,下看看,由衷发出感叹。
  自家爹爹和哥哥都是美男子,但是那次在洛神府初见荀佑冥的时候,还是被惊艳到了。
  唇红齿白,眼眸如洗,一头黑发松散地梳在脑后。
  一年了,跟着她家公子,感觉时间的流逝都变得缓慢了,永远都那么沉着,稳重,处变不惊。温和得让人安心。
  可是最近她也发现,公子的药越喝越勤。
  "公子,喝茶。"温香把第一杯倒掉,递给佑冥,佑冥端着杯子把玩着,轻轻嗅着。
  "为什么马上就到期限了,你和邓潇寒都不着急呢?"温香坐在一旁,趴在桌子上,大眼睛盯着佑冥。
  "我为什么要着急?雪温不是一天比一天好了么?"佑冥又喝了一大口,才开口。
  "可是丝毫没有阮大爷的消息啊。"温香把头歪到胳膊上,摇头晃脑。
  "我找到了。"佑冥垂眼看茶杯中的雾气。
  "啊?"温香一听,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就在这里。"佑冥用脚尖点点地面。温香疑惑。
  "密室?"
  "不,地道。"纸醉金迷的药香和中了纸醉金迷后散发出来的香气,不一样。
  却都不是一晚上开着窗户就能散尽的。
  可是那天早上,温香并没有闻到纸醉金迷本药的气味。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香气被吸进了地下。
  地下的某处。
  "那?今晚去救阮大爷?"
  "不必,邓潇寒没有必要失信于我。"
  "那……逍遥诀?"
  佑冥抬眼看看激动的温香,摇摇头,"世间,没有逍遥诀。"竟和佐幽说得一样。
  "啊?"温香很吃惊,那他们此行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以后你就会知道了。"佑冥没有说,只突然看着窗外隐约闪在竹林中的两个翩翩起武的身影,说了句"笑看江湖,袖手天下,才教逍遥。"
  三月三十,春雨贵如油。宜远行。
  "雪温,最近身体怎么样?"早饭,邓潇寒当着佑冥的面,问雪温。他和佑冥谁都没有告诉雪温他们约定的事,以免雪温因为心理问题,而对治疗有影响。
  "好多了。"雪温如实回答。"比之前有力气了,而且内力运行很通顺。"雪温根骨不错,假以时日,一定也能练就一身好功夫。
  佑冥只是垂眼吃着眼前的菜,喝着薏米粥。
  邓潇寒这几日也是看着雪温身体好起来,渐渐对佑冥也温柔了些,没有了之前的剑拔弩张,只是,佑冥仍旧对他不温不火,有什么答什么,无话可说的时候,就一副沉思的样子,让人看了气闷。
  "多吃一点。"平常这话都是邓潇寒说给雪温的,而现在,他却夹菜越过整个大桌,放进佑冥碗里。
  佑冥有些吃惊,抬眼正对上邓潇寒眼中一闪而逝的关切,换上满不在乎。
  佑冥微微点头,继续饮着粥。
  雪温则在一旁远远地、若有所思地、看着。
  "雪温,"佑冥突然想起什么,放下碗,却意外看见雪温复杂的眼神,顿时,佑冥的话停在嘴边。
  邓潇寒也注意到佑冥的不对劲。"怎么了?"
  "嗯,没有,只是,觉得雪温最近气色越来越好了。"佑冥淡淡一笑,掩饰了心中的不安。"今天又要施针了,一会不要太过运用内力。"最后一次了,日后雪温的经脉尽开,成为宗师,指日可待,只是他不会告诉他们。
  "嗯。"雪温柔柔笑了一下,应了下来。
  这绵绵细雨,像是要扎进身体里一样,有点冷,有点刺。
  "怎么不打伞?"邓潇寒自是不用打伞,内力护体,这样的小雨,还没有到他身上,就已经被那深厚的内力烘干。
  "很舒服。"佑冥抬手,看雨点落在掌中,思绪却不知飘到了哪里。
  每当佑冥露出这样的表情,邓潇寒就能感到从他身上透出的彻骨的悲。以及他仿佛与世人不再同一个空间里那样的飘渺。
  终于承认,自己很在意,很在意眼前这个人,以及他的过去。
  拉过他,忽略了他超乎常人的低体温,扶住他双肩,"看着我。"
  佑冥微微抬头,眼神迷茫,却突然笑了,"潇寒,这双眼睛里,一直,都只有你。"
  是么?那为什么,你笑的笑容那么凄美,眼睛里映着我的倒影却还是空洞无神?
  "萧寒,你真厉害,才15岁就上大学了。"同学的羡慕、老师的夸奖,对于那个时侯的佑冥,无关紧要。他只知道要读书,上大学,进研究所,见到那人。
  因为那人对他说:"我想和你一起工作。"
  然后,当他终于和那人并肩站在实验台前,那人却扫落了一地精密仪器,质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不是用身体讨好了那色些迷迷的教授。
  最后,那人告诉他,"只要你让我的前世爱上你,我就爱你。"
  他们的实验室的项目,穿越时空。所以,萧寒来了,带着情殇,带着希望,寻爱而来。荀,寻。
  闭上眼睛,微微踮起脚尖。轻轻靠过去,温凉的唇,落在邓潇寒的额头上。可惜,这一世,你仍旧爱的不是我。
  邓潇寒则完全被佑冥这一连串超乎寻常的动作震住,一动不动,消化着他的行为。
  "你……"
  看他震惊的样子,佑冥苦笑,"大教主不必介意啊,佑冥只是看到教主刚才神情悲伤,用我们那的法子,安慰了一下你,不用客气的。况且雪温的身子已经好了,更没有什么必要悲伤。"然后精神焕发地转身。
  他们那的法子?洛神府?那他也亲过别的人了?或者被别人亲过?想到这些,邓潇寒就怒不可遏。
  冷静,为什么自己总是能被他撩拨?
  故意不去看他,邓潇寒等到了晚上吃饭,才放下手中的教务回到客厅。
  而只有雪温在座。
  邓潇寒的顾盼,丝毫没有逃过雪温的眼睛。
  雪温柔柔地轻声道,"佑冥施完针很累,回去睡觉了,雪温已经叫人送饭过去给温香小姐了。她说佑冥醒了她会帮他热热。"
  "嗯。"邓潇寒没说什么,点点头坐下。他是死是活关自己什么事?
  对哦,关自己什么事?为什么他竟要深更半夜的提溜着新吩咐人做好的热粥小菜来到竹园?
  罢了,就当做感谢他治好雪温吧,以后估计也不会有机会了。
  邓潇寒无奈地看看手中提着的食盒,另只手上温热的酒,然后敲响了竹园的门。
  没办法,不敲门肯定又被那满院子的奇门遁甲迷药毒药作弄。
  温香开门,吓了一跳。邓大教主,稀客稀客。
  这小小温香真是有胆色,和佑冥只身入虎穴,武功又低,还没有洛神府那些药在身,却总是这样精神,半夜敢给人开门。
  "公子睡了。"温香没好气儿,这一个月来,他家公子身子越来越不好,还不全因为眼前这个坏蛋。
  "这个……"邓潇寒没怎么和小女孩打过交道,平常接触的都是费尽心思要讨好他的姬妾,还第一次遇上这样不给他面子的刁蛮小丫头。
  邓潇寒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举起手中的食盒。"给你家公子吃的。"
  温香一看,确实,刚才雪温送来的饭菜现在已经放凉了,再怎么热也不如新作出来的新鲜。为了她家公子,她只能撇撇嘴,放邓潇寒进来。
  "先说好,公子刚刚睡醒,你不可以气他哦!"温香护极了佑冥,戒备地盯着邓潇寒。
  邓潇寒失笑,明明每次都是佑冥占上风的,怎么改成自己气他了?
  在竹林里,远远地,邓潇寒就看见屋中烛光晃动,映出一个独坐的身影。
  待到门前,屋里的人似乎听见了脚步。
  "温香么?是谁敲门?"清朗而单薄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因为没有内力所以佑冥并不能听出到底是谁来了。
  "公子,邓教主求见。"这丫头,就会占便宜,邓潇寒在自己地盘上来找人,用的着求么。
  佑冥低低笑着,温香并没有听见,不过内功深厚的邓潇寒却听得真切。自己好像又被这主仆玩弄了。
  不过听见佑冥笑了,邓潇寒也就不去计较这些。
  邓潇寒进屋,让温香摆了饭菜,斟了温酒。
  两人对坐。温香被佑冥放去睡觉,临走时一步一回头,有些担忧。却在邓潇寒不注意的时候,又对着佑冥拌了个鬼脸。这鬼灵精。佑冥失笑。
  佑冥默默吃着粥,邓潇寒静静饮着酒,相顾无言。
  喝完一大碗碎肉粥,佑冥摸摸肚子,好撑。十分餍足。
  邓潇寒见外面雨势渐小,佑冥又吃得暖和,便用掌风震开窗户,微风袭来。
  "阮力找到了。"邓潇寒开口。
  "嗯。"没有问从哪里找到的,因为他一直都知道。问出来反而尴尬。
  "明天……"邓潇寒欲言又止,感觉这话若是说出来,说激动了像是不舍,说冷淡了又像是在轰人,十分为难,所以话到嘴边又顿在那里。
  "明天佑冥也该回去了。这次出来耽搁得有些久。怕是我不急,婷婷也会想女儿的紧。"佑冥淡淡接下去,化解了邓潇寒的尴尬。
  "……谢谢。"邓潇寒觉得自己很卑鄙,用强迫的手段请来了佑冥,他却全心全意地为雪温治病,可自己却眼看他一天天憔悴而置之不理。
  也不是不理,而是,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关心。
  佑冥抬眼看了看他,笑的眼睛如一泓清泉。
  "教主实在客气了,佑冥只求若日后有一天,我们站在不同的阵营前,教主能顾念一些旧情。"
  这算什么?求饶?亦或是预言?
  "教主想要的东西,佑冥实在给不了,所以……我们总归会……"没有说下去,大家心里都清楚。
  "你和那条龙……"邓潇寒记得,佑冥的扇子上有两条龙,一青一赤,而青的,佑冥明说是邓潇寒,如果他日后会和他反目成仇,那他和那只红的……
  佑冥仍旧摇摇头。"佑冥志不在此,这点教主可以放心。"
  如果这样,不如留下来?邓潇寒想说,却没有说出口。
  荀佑冥这个人,一上来就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现在又摆出这样的低姿态,实在让人怀疑。
  "那就好。"说完这句,他举杯一饮而尽。错过了佑冥听到这句之后,眼中的暗淡与失望。
  而当他放下酒杯,却只看得到佑冥仍旧笑的云淡风轻。
  既然你执意这样,就莫怪佑冥翻脸无情。
  呵呵。
  这个时候,阴霾了三天的天空突然放晴,乌云渐淡,圆月如盘,银光洒满一地。
  月亮透过竹林窗户照进佑冥的小屋。
  竹影斑驳。暗潮汹涌。
  四月初一,晴空万里。
  宜移徙。
  昨天佑冥穿的衣服湿了,于是换上温香给新买的白衣。
  虽然是白色的,却穿在他身上,说不出的华丽。
  雪温看得有些晕。
  佑冥拉起雪温的手,轻声安慰着,后会必有期。
  阮力已经在马车上。流苏软垫,舒适的马车。
  昔流年送的。
  邓潇寒陪着佑冥在车下走了一里出城。
  "教主留步。"终于,佑冥出声,回望身边的邓潇寒。邓潇寒也恰逢这时低头来看他。
  "你,一路保重。"邓潇寒也学着刚才佑冥拉雪温的样子,拉起佑冥冰凉的手。
  佑冥的脸突然有些红,神态窘迫。抽回手来。
  "教主也保重。"佑冥优雅转身,提起长摆,轻松跃上马车。
  "哦对了。"佑冥想起什么似的回身向邓潇寒招手。"麻木不仁不是只有你有,我不在,雪温的身子,你还是小心些吧。"
  原来这荀佑冥一早就知道,那日在点心里的麻木不仁,不是别人下的,正是眼前这"光明磊落"的邓大教主下的。
  "你是说你是说雪温的身子是让人毒坏的?是谁?为什么?"邓潇寒一惊,这佑冥真是不简单。
  "庄子里的事,佑冥管不到。佑冥只负责治病,下毒之人,还是教主自己来查的好。"佑冥敛下眼睑,却又笑出来。
  "至于为什么,恐怕雪温的真实身份,相信教主比佑冥更清楚。"说完,佑冥笑着钻进马车,吩咐车夫扬长而去。
  而这边被摆了一道的邓潇寒则望着那马车的影子久久。
  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只住了不到一个月,并且几乎从不出他的院子,却连雪温的秘密都让他得知。
  荀佑冥,我们后会有期。
  金陵城外二十里,听水阁一干下属屠杀干净了马车的车夫以及暗中尾随的昔流年弟子。
  "莫问参见右使。"原来放出消息引昔流年来寻佑冥的,正是荀佑冥自己。
  "起来吧。佐幽那里怎么样?"
  "一切按计划进行,左使那里似乎也很顺利。"
  "走。"佑冥一扫之前的病态,翻身上马,听水阁弟子驾车,带着温香阮力,回太湖。
  正是:运筹帷幄十余载,是非成败今朝在。
  一场江湖、天下的争霸,正缓缓拉开帷幕。
  -卷一 涟漪暗生 完 -

  第十回

   青楼青楼又见青楼 小侯爷你带我来这
  耀日历,清晏十年,八月廿六。
  艳阳高照,长安城,安国巷。
  一位妇人行色慌张,急匆匆地敲响一座小宅的木门。
  门开了,应门人是个老者,满头白发却精神矍铄。
  老人见妇人后,急急请入。
  木门"吱呀"一声,尖叫着关上了。
  听水,无忧庄。
  江湖流传,那一夜之间骤然拔地而起的听水阁,坐靠太湖听江湖,翻手为云覆手雨。
  而这响亮的名号,则仅仅靠两个人打响。
  左幽右冥。
  听水阁左使,隐日山庄当着武林泰斗、江湖豪杰的面,瞬间取下崆峒掌门项上人头的无情男人,能翻云覆雨。
  听水阁右使,统领江湖第一大情报网,上至宫闱秘史,下至武林宵小兴亡都清明不过的温文男子,能听得江湖一切。
  而此刻,那闭目无情的男人,正难得地执着萧,吹着古曲枉凝眉。
  "公子?"阮玉听懂了曲意,不知道这运筹帷幄的左使为什么要皱着眉头。
  袁应轩已经履行诺言,带佐幽和白皛去过皇宫内院的藏书阁,看过那宫廷秘史。而白皛也呕心沥血地默写了下来,剩下的,只等着让太湖主阁里那位参透。
  "玉儿,"佐幽放下萧。"有客造访。"
  "是。"阮玉下去,引了妇人上来。守在一旁。
  "这位夫人,何事烦忧?"听得出,这女子步履轻浮,似是受了内伤。气息不稳,十分焦急。
  仆人上了茶,女子懦懦开口,开口便是啜泣。
  "公子……公子,要替我家做主啊。"女子哭得有气无力,加上内伤发作,没说几句就昏了过去。
  不过,佐幽还是听明白了。
  长安城东雷家,雷惊雷将军府上,一门一百一十二口,除了这出门还愿的新媳妇和丫头,全部被杀。而这女子也在傍晚归家时,被满园的惨相吓呆,遭了暗算。
  但她和那丫头也算女中豪杰,惊魂未定之间,竟使了全身力气,逃了出来。
  不敢回娘家,怕给娘家也引来灭门之祸,无奈只能求助这传说中无所不能的无忧庄。
  "公子,这……"阮玉望向佐幽。
  "终于,有转机了。"佐幽一直蹙着的眉,终于舒缓开来。
  "?"阮玉不明白。
  "看来弄亭说的没错,地图,应该在几个开国大将家里世世藏着。"
  如果这样的话,那么弄亭,雷门,神仙居,隐日山庄,皇宫。已经有五张有下落。
  之前,佐幽就是在为这个发愁,不知道,方向如何,现在,雷氏一门惨遭灭门,一下子就解决了五张,真是不知是喜是忧。
  "阮玉,今晚去雷门看看。"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
  雷将军一家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屠杀,震惊朝野。
  天子震怒,命神机小侯爷彻底调查,为期一个月。
  "离兄,我苦啊。"于是有苦说不出的袁应轩第一时间找到了离佐幽。
  "小侯爷。"佐幽还是毫无表情。
  "唔……"小侯爷吃瘪。
  "相信侯爷有能力处理好这件事。"雷家有地图,知道的人不多,皇帝之所以这样生气,一是因为天子脚下出现这样的惨案有辱天威。二是想借这件事,煞煞袁应轩的威风。所以,外人不好插手。
  "离兄,听说,雷家的小寡妇,现在你这里?"这才是袁应轩此来的目的。
  "确实。"离佐幽也不想隐瞒。
  "可知她就是我要找的人?"
  "当然。侯爷有话可以问,雷夫人必定有问必答。"离佐幽淡淡的表明态度,人可以见,但是不能带走。
  "离兄何苦如此?"
  "受人之托。无忧庄,收人钱财与人消灾,想必侯爷是知道的。"当然知道。袁应轩把玩着剑穗。暗自盘算。
  这样正好,有人托他办案,倒给自己省了麻烦。
  "离兄行动多有不便,不如和袁某一起调查?"袁应轩所指的不便,并不是那从不睁开的双眸,而是皇家涉入此案,无关人等不能进入。
  "好啊。"知道袁应轩的小算盘,但是这句多有不便却也是真的。所以,离佐幽算好了这一步,就等着袁应轩来自投罗网。
  袁应轩又被算计了?当然也不可能,这小侯爷可也是天算神机,怎可能被同一个人算计两次?
  佐幽若是破了案,功劳是他袁应轩的,若是破不了案,以佐幽的本领,也能对案子有个八九不离十的推测,到时自己再查也来得及。所以,横竖,他没有损失,还有的赚。
  所以袁应轩也暗自一笑。
  当日傍晚,佐幽就顺利地进入了雷家庄。
  雷家庄很大,但是很简朴。可如今黑色庄重的柱子、房檐、回廊上,满满都是血迹。
  因为事关重大,长安的捕快不敢移动尸体。炎炎烈日下,有些尸体已经开始散发出浓浓的臭味。
  阮玉从怀中摸出两颗丹药,一颗递给佐幽,另一颗给了袁应轩。佐幽面无表情地含下,而袁应轩看了佐幽无情的动作后,"啧"了一声,冲体贴的阮玉一笑,以示感谢。
  洛神府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这吃下去便闻不到尸臭的药。
  "公子。"阮玉突感不对。
  "嗯?"佐幽闻声转身过来面对阮玉。
  "空气里有淡淡的腥甜。"并不是已经暴晒了两日的腐血腐肉的味道。
  "好像是……夜兴?"阮玉不敢确定,不是他学艺不精,而是"夜兴夙寐"是洛神府秘药,鲜少外传,江湖上,目前应该只有佑冥和自己有。可是他俩万不是害雷家上下的人啊。
  且不说自己最近被脾气暴躁的白皛折腾的没工夫出门,自家那师叔公子公子师叔更是不会武功,如何从千里之外的太湖,飞过来杀人呢?
  对了,白皛!
  这江湖百晓生,酷爱摸人家东西。难道是他?
  不可能。阮玉摇摇头。
  袁应轩在一旁看了有趣,这脸庞如玉,长相出尘的少年,小脑袋里千回百折的都是什么呢?
  夜兴?有趣。
  相传洛神府三大迷药:夜兴夙寐、纸醉金迷。这小子既又姓阮,难道和那洛神府大总管阮清明有关?
  "阮玉!"佐幽温声唤了阮玉,却带了内力,震醒了陷入矛盾深思中的阮玉。
  阮玉暗道不好,自己也是受了这夜兴的效果,才突然思绪烦乱的。
  "公子。"阮玉答应,告知他已无事。
  袁应轩看这主仆互动,实在有趣,这无情左使,真如世人所说的那般无情么?
  "侯爷。"一名捕快看到袁应轩立刻行礼。
  "嗯,平身吧,怎么样?"袁应轩看了看四周,真是修罗地狱般,到处都是干涸的血迹。
  "经查实,一共一百一十具尸体,其中屋内八十三具,院内二十七具。另外,雷少夫人的侍女的尸体也在河边找到。"
  "哦?"袁应轩对这侍女似乎更感兴趣。
  "伤口都是何兵器造成的?"佐幽在这时打断了袁应轩想要先去河边的念头。
  "是……"捕快突然顿了一下。
  "但说无妨。"袁应轩示意。
  并不是捕快认为佐幽是外人,而是……"是雷惊雷大将军的惊天枪。"
  果然是夜兴?所以都死在雷惊的成名兵器上?
  也不对,夜兴只能让人控制不住对敌人的杀意,怎会伤害家人?
  "无一例外?"佐幽问捕快。
  "不,其他人都是死在惊天枪下,而雷惊,毫无外伤,静脉尽断。属下实在看不出是何武功。而河边的女仆则是被小剑所伤心脉致死。"
  也就是说,如果是一人所为,这个人起码要武功高到一掌击毙雷惊,再用他时时不离身的惊天枪杀死一百多人,再追击雷少夫人,最后用小剑杀死女仆,这个人,应该内力惊人,剑枪精通。
  离佐幽面色一沉,面向袁应轩。依旧紧闭双目。
  "呃,离兄不会又怀疑袁某吧?"袁应轩自是也想到这点,又看到佐幽转过身来,真是百口莫辩。
  "小侯爷明白便好,佐幽说过相信小侯爷,自不会怀疑你。可是,从李公公一事到现在,似乎,一切矛头都直指您这神机剑枪小侯爷呢。"确实,李公公也是死在枪下,雷惊也是。而天下皆知的,李公公死了,得意人是自己,雷惊死了,也除去他一心头大患。
  "看来,袁某想要隔岸观火也是不成了。"
  "那就请侯爷如实相告。"这袁小侯爷嘴里从来没有正经,说的话三句有两句是假的,其余一句还是半真半假,佐幽自然是从来没信过,如今能迫得他说出知道的一切,也是一大收获。
  "……好。不过还请离兄换个地方说话。"袁应轩迷人的大眼睛,黑溜溜的瞳仁,从左边转到右边,又转回来,终于下定决心。
  落日余晖,华灯初上。
  长安城有安国巷那样安静的街巷,就有柳荫街这样喧闹的市集。
  佐幽听得耳边歌舞升平,莺唱燕笑。仍旧毫无表情,倒是阮玉有些不自在。
  "玉儿,白皛今早上说他不舒服,你回去看看吧。"佐幽的话让阮玉如蒙大赦。立刻翻身不见了踪影。
  "这阮玉的功夫倒是真不一般。"不过袁应轩对于佐幽的功夫更加好奇。
  和他闹了一年多,还真没见过这无情左使的真功夫呢。
  佐幽知晓他的心思,也不做声,继续前行。
  袁应轩之前就仔细注意过,这佐幽走路,可以说是在飘,脚离地三寸,步不沾地。只是姿势与常人无异,所以一般人看不出来。
  但是袁应轩本就不是一般人,自然知道佐幽时时都在蓄着内力,观察之下,方知原来用在了这里。
  人人都有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袁应轩觉得自己要是问了,佐幽不说还好,说了,怕是要从自己这里得到更多的秘密。不值当。不过,还是想知道。
  "小侯爷?"佐幽见袁应轩落后他半步,有些迟疑。
  "啊?啊,没事。"袁应轩不动声色地赶上,"袁某只是奇怪,离兄腰间的萧样式很不一般。"
  佐幽笑了一下。"侯爷见笑了,这萧是佐幽自己做的。"
  "原来离兄还有此等雅兴,不知可否赏脸给袁某做一个呢?"真是心灵手巧啊。
  离佐幽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哦,到了。"袁应轩抬头一看,鲜花满楼,百花楼。
  "侯爷,您来啦?青青正等着您呢。"老鸨见到袁应轩急忙出来迎接,胁肩谄笑。讨好之意让人看了浑身发麻。
  倒是佐幽丝毫表情都没有,仿佛周遭的污浊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第十一回

  百花楼上,喧闹不止。
  而就在袁应轩被簇拥着踏上楼梯的一瞬间,佐幽听见一个宛转悠扬的声音,且吟且唱。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知何处!"
  而吸引他的却不是这柔媚的歌声,而是铮铮琵琶声。
  暗含内力,帮着歌唱者声音更加高挑委婉。这样下功夫,就为了博得袁应轩一顾?
  果然,袁应轩也顺着歌声抬头看去。
  二楼敞开的华丽包间,一个粉衣服的艳丽女子,此时正好向屋外的袁应轩微微一拜。
  "这是?"袁应轩回头问老鸨。顺带看了一眼离佐幽。佐幽仍旧闭目不语。
  "这是新来的,叫柳梦琪,正和青青叫板呢。"老鸨倒是丝毫不怕自家闺女吃亏,反正都是给她赚钱,谁是头牌又有什么关系?
  "哦?"袁应轩玩味地走过去,还不忘叫上佐幽。"离兄,不如先看看这敢和京城第一美女叫板的丫头,再谈我们的事?"
  "随意。"佐幽难得有兴趣,却说的淡然。袁应轩却知道他也好奇,了然地笑笑没有说话。
  二人由老鸨引着,绕到那房间的后面,原来后面别有一番天地,坐在帘幕后面,可以近距离观看两个绝世女子斗法,又不会被发现打扰了她俩。
  袁应轩细细看去,这刘梦琪,确实好看,柳叶眉,杏核眼,身姿曼妙,声音清脆婉转,也算上品。不过,六宫粉黛,三千佳丽他都见过,这区区卖身女,他还不放在眼里。
  倒是身边这冷面的无情左使更让他提得起兴趣,运筹帷幄决策千里的样子,仿佛天下都在他掌中,而他却兴致缺缺,冷眼笑看。真是有趣。
  "不知佐幽脸上有何物,竟让小侯爷驻目连连?"佐幽用秘境传音打断了袁应轩的胡思乱想。
  真是有趣,从未睁开,却总知道我的表情和我的视线。"袁某只是在想,为何离兄一听见那柳姑娘的名字,突然来了兴趣。"
  佐幽被袁应轩道破了心事,有一瞬间的慌乱,不过脸上却仍旧孤傲毫无表情,如同雪山之巅的白莲,高不可攀。
  "侯爷说笑了,若是佐幽对柳姑娘有兴趣,也万不会让侯爷看出来。"
  "哈哈,说的好,好个离佐幽。"袁应轩一高兴,竟忘了秘境传音,当即笑出声来,惊扰了正在弹琴的青青。
  青青没想到幕后有人,吓了一跳,慌乱中弹错一个音。
  袁应轩当即敛了笑容,手中喝茶的小杯登时脱手,卷着冷风向青青手下的焦尾古琴袭去。
  "嘭"的一声,古琴从中断裂,茶杯也碎成粉末。青青大叫一声。
  "青青。"袁应轩沉了脸,低了声。"你输了。"
  "侯爷!"青青不服,若不是……若不是……
  "青青,你是在质疑我么?"袁应轩这下子走出帘幕来到光线下,灯光反而照的他脸色更加阴沉。
  而离佐幽只是在后面淡淡听着。
  这小侯爷,看似风流倜傥玩世不恭,实则胸怀天下霸气难掩。不容人戏耍更不容人质疑。自己,一定要千小心万小心。
  佐幽暗自嘱咐自己。
  这边青青已经被这爱笑的小侯爷阴沉的一面吓到跪在地上。"侯爷饶命,侯爷青青再也不敢了。"
  "起来吧。"袁应轩看这美人胚子哭得梨花带雨,有些不舍,温柔地将她扶起。
  "侯爷……"青青有一搭没一搭地抽泣,楚楚可怜。
  "妈妈,吩咐下去,从今以后,这位青青姑娘就是最下等,价钱随意。"就是这样温柔的男人,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侯爷?"青青眼中尽是恐慌,之前高傲无比眼高于顶的百花楼头牌只因为弹琴输了,就要面临千人枕,万人睡的悲惨境地,换了谁都接受不了。
  此时青青已经花容失色,又跌坐在地上,这次,袁应轩不再搀扶。
  袁小侯爷转身回到帘幕后面,对冷眼旁观的离佐幽笑道:"她得罪了你的人,理应这样,对不对?"
  离佐幽笑了,虽然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却能从他说出的话中听见浓浓讽刺。
  "侯爷想怎样就怎样,佐幽没有意见。"
  听到这话的屋前众人都打了个寒战,小侯爷已是冷面无情,这里还有个更加无情之人,不仅眼见着个柔弱女子陷入火坑,更是背了黑锅还谈笑自如。可怕,可畏。
  坦然接受外面射进来的仇恨目光,佐幽优雅起身,"小侯爷似乎好雅兴,看来侯爷对雷门的案子已经胸有成竹?"
  "当然……还需要离兄协助。"说到这,袁应轩斥退了下人,也让人带走了哭哭啼啼的青青还有新出炉的百花楼新头牌柳梦琪。
  "雷惊一家遭到灭门之日,相传有人在他家附近看到一个小孩。"袁应轩亲自关好门,转身严肃地说。
  "小孩?"
  "不错,我也本以为是巧合,可是目击人说,看到那孩子面色诡异,冷冷笑着说'杀,杀。全都杀死。'"
  "……"佐幽陷入沉思,这样一说,似乎这个孩子也不能排除嫌疑。
  "离兄似乎也有袁某不知道的事,可否说出来让在下一同参详呢?"
  "洛神府的夜兴夙寐,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就是反天道而行。平常人都是夙兴夜寐,而这种迷药会让人日夜颠倒。"
  "这个袁某有所耳闻。"之前追杀陆影华的隐日山庄灰衣弟子就是中了夙寐而跟丢了人。
  知道袁应轩了解夙寐的功效,所以离佐幽继续说下去,"而夜兴则是一种会让人兴奋,变得嗜血,对敌人毫不留情一刀斩杀的迷药。也是除了'成败兴亡中'败和亡以外最血腥的一种药。"
  "你是说,雷惊中了这种药,所以杀了全家?那孩子也只是恰巧路过,而中了药之后变得嗜血?"袁应轩在思索这种说法的合理性。
  "得这药却不容易,据我所知,全江湖之中,除了那足不出户的洛神府人以外,只有阮玉和我听水右使荀佑冥有这种药。"
  "所以,这也是你插手此案的原因?"有趣,有趣。
  "对,似乎有人,不仅算计了小侯爷,也牵连了听水阁。"
  昔流年?!两人几乎同时想到。
  "此事关重大佐幽也不好平白无故瞎猜,不如,我们去看看那个孩子。"
  "好。只是今天天色已晚,不如明天行事?"袁小侯爷还有情要谈。
  佐幽了然一笑,自是告退。
  "离兄?"送他到门口,袁应轩突然唤住他。
  "侯爷不必担心,佐幽还回得去。"离佐幽自信地施展轻功,跃上房檐,消失在茫茫月色之中。
  "真是,难道是我太容易被人了解了?"袁应轩好奇为什么每次离佐幽都能洞悉他的想法。
  "可能是他爱上我了,所以对我的一言一行观察入微。哈哈哈哈。"袁应轩大笑着回到百花楼,温柔乡,享受了一下新来的头牌。
  第二日清晨,袁应轩神清气爽地回到长安城内神机侯府,补了个回笼觉。
  "属下参见左使。"
  无忧庄内,牡丹阵中。
  露水已结在叶子上,晶莹剔透。
  白衣人儿坐在那里,手下一盘珍珑。厮杀遍野。
  "佑冥派你来的?"白衣人没有睁眼,兀自左手和右手下着盲棋。
  "阁主派属下来的,右使只是知晓。"
  "哦?弄亭何时有了闲心管你们四大楼的事?"佐幽白子一扳,黒子死伤一片。
  "右使近日身体欠佳……"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佐幽打断。
  "万事小心,百花楼,并不简单。下去吧。"
  "属下告退。"粉色身影一闪,隐在了牡丹从中。
  远远地,白皛和阮玉打闹着过来。柳梦琪的身份,暂时还是不要让这两个小孩知道的好,以免泄露了出去,扰乱弄亭的计划。
  "公子。"阮玉拉着白皛过来行礼。
  佐幽仍旧面无表情,白皛看了很是不满。
  "哼。"这孩子还在为被佐幽算计了而愤愤不平。
  "白皛。"阮玉拉拉白皛,示意他不要惹公子不高兴。两人纠缠中,并没有发现异样。
  突然,二人面前红光一闪,阮玉急忙拉着白皛闪开,以为是公子生气了拿暗器打白皛。却意外听见远处传来"当"地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之声。
  "小侯爷为何每次过府都要穿墙而不是敲门呢?"佐幽朗声对着他刚才发过暗器的地方笑道。
  "离兄这听风辨位的本事,实在是绝世罕见。"树丛中一抹淡黄的身影出现在三人面前,那落日神枪枪头的凹槽上还插着佐幽的"小器"。
  "侯爷过奖了。"离佐幽,三岁开始闭目练习听风辨位之法,十岁小成,能在百人当中击中目标。十三岁精通琴棋书画骑射轻功。十五岁大成,出师。却也因为这惊世奇功必须寡情冷性,而不争名利。二十岁认识水弄亭,二十六岁,与水弄亭荀佑冥一手建立听水阁,直至今日。
  成名武器:非常小器。
  白皛暗自愧疚,眼前这两人真是高深莫测,袁应轩的武功已经高到让白皛都察觉不到他的气息,却一下被佐幽发现;而佐幽是如何发的暗器,白皛也没有看到。
  "啧啧,一盘死棋。"袁应轩大摇大摆走到佐幽面前,看看棋局,大叹。"这黑棋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放着大片江山不要,却争那一隅之地。可惜可惜。"
  怎料佐幽一语不发。黑子一落,阻断了白子的先锋与大部队之间的空挡,生生将棋局扭转。
  "呵呵,果然离兄招数了得,袁某佩服。"
  "我们去看看那孩子吧。"离佐幽起身,没有理会袁应轩的夸赞。
  "好。"
  白皛也对这江湖惨案极其关注,缠着阮玉带他去。
  佐幽没有做声,算是默许,于是一行四人来到长安城东,雷门附近的驴马市。
  一个衣着华丽的小孩子正坐在一大户人家的高台阶上,手托着头,叼着狗尾草,想着事情。
  "袁叔叔!"像画中观音身边善财童子一样的可爱小孩,一看见袁应轩立刻吐出嘴里的草,高兴地蹦过来要抱抱。
  "淘淘乖,叔叔抱抱。"说到这,这孩子正好跑到他身边,还不到袁小侯爷腰部。一把抱起这宝贝。
  "好可爱。"白皛不禁赞叹。这孩子,梳了两个髻,一身讨喜的红色,大眼睛水汪汪的,小脸红扑扑的,真真一个童子下凡。
  "小朋友,你姓什么?"白皛就着袁应轩抱着他的姿势,逗弄着他。
  "我姓陶。"小孩干脆地答道,乖巧地很。
  "那叫什么?"明显的,白皛很吃他这套,继续诱拐。
  "淘淘。"
  "哦,陶淘。"
  "大胆,竟敢直呼本世子名讳,该当何罪?"突然这乖巧的孩子,变了一副表情,阴沉着脸,倒和袁应轩昨晚生气时有八分像。
  "?!"白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向后缩了缩。就听见袁应轩得意的笑。
  "哈哈哈哈,汾陶世子好威风啊,哈哈哈哈。"
  原来,这眼前的可爱小娃娃,竟然是汾王陶静之的儿子。陶……淘淘。
  而这孩子最大的乐趣就是用他这奇奇怪怪的名字戏弄别人。
  "哝,这孩子就是雷家惨案时不幸在场的那个,交给你了。"
  说罢,袁应轩便一把把这可爱又淘气的小宝贝塞进离佐幽怀里。难得看见那无情左使顿时僵了动作,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十二回

  离佐幽顿时僵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就算武功超绝、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没人教过他如何带孩子,还是从小娇惯大的刁蛮孩子。
  倒是在一旁的袁应轩冲陶淘淘挤眉弄眼地逗弄着。
  淘淘自小,和所有纨绔子弟一样,喜欢美人。所以呆在离佐幽怀里倒是安分。
  "陶世子喜欢这叔叔么?"袁应轩这么问,除了汾陶世子,其他人都听出了阴谋的味道。
  "喜欢。"淘淘认真地点点头,顺应袁应轩话的意思,"啪嗒"一口亲到离佐幽脸颊上,顿时佐幽右脸湿漉漉的。
  白皛终于没有忍住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笑了出来。一定,一定要把这事公之于众,哈……哈哈……哈哈哈。
  阮玉这次也难得没有拦着白皛,因为抱着孩子的左使,突然让人觉得平易近人,没有了之前的疏离,所以也就没有那么畏惧他。
  "咳……"佐幽用咳嗽掩饰了尴尬。倒是意外听见淘淘撒娇的声音。
  "叔叔不喜欢淘淘亲你么?"声音到后来都挂了哭腔。万分惹人疼惜啊。
  "当然喜欢。"佐幽突然笑得灿烂。也温柔地回亲了淘淘。
  这下,刚才得意忘形的袁应轩、幸灾乐祸的白皛、隔岸观火的阮玉,登时齐齐定在那里,动作简直比中了纸醉金迷后被人命令"定"之后还要整齐划一。
  "刚才……离兄……你……"袁应轩不愧为神机小侯爷,已经从震惊中渐渐恢复,开始能说话了,虽然有点结巴,但也比那两个没出息的还在石化中的小朋友强。
  "不会是……"阮玉僵硬地接话。
  "佑冥附身……吧。"刚刚那温良的坏笑,那小人得志的神态,分明就是听水右使才会做出的表情……太……诡异了。
  "我与佑冥自小相识,多少有些潜移默化吧。"这是二十年之后,葡萄藤下佐幽靠在某人怀里闭目养神回想年少轻狂时,对这件事的盖棺定论。
  ? ? ?我是轻松和严肃的分割线? ? ?
  "淘淘,"众人进屋,淘淘还是赖在佐幽身上不下来。佐幽只能抱着他坐进太师椅中。"离叔叔问你,雷惊爷爷家的小胖孙女可爱么?"雷窈,雷惊的嫡系孙女,雷家小霸王。
  "才不,还没有云弟弟可爱呢,一天到晚用她那粗胳膊打我。"淘淘啃着桃子,甜水流了佐幽一身,佐幽却不在意地继续问。
  "那你每天都找你云弟弟一起玩?"雷云,雷惊的庶出孙子。
  "嗯,可是……呜呜……"这半大的孩子,大概知道死亡的意思了,知道他那可爱的云弟弟回不来了。顿时哭得伤心。
  袁应轩在一旁扶着额头,小孩子真是难带啊。
  "淘淘不哭,告诉叔叔,你那天看见什么了?"
  "雷爷爷,好可怕,他……"淘淘回想起那日的可怕景象,不禁在佐幽身上打了个冷战。"他眼睛好红,还喊着'杀,杀。'好像是什么也看不见,见人就砍。"
  袁应轩望向离佐幽,离佐幽却歪头示意阮玉附耳过来。然后点点头。
  "然后呢?"佐幽拍拍惊魂未定的淘淘。
  "然后我就不知道了,只觉得眼前也红红的。然后……然后云弟弟就……"淘淘又嚎啕大哭了起来,真是魔音乱耳啊。佐幽搂紧他。
  由于淘淘的牛皮糖精神,离佐幽无奈只能抱着他,继续查案。
  "累不累?换我抱会?"袁应轩陪着佐幽来到大街上。淘淘已经睡着了,却还是紧紧巴着佐幽。
  "小侯爷要的不就是这结果?"佐幽语气虽然讽刺,表情上却没有那么生气。
  "呵呵,离兄说是就是罢。"袁应轩大方承认,确实,有拿刁蛮的淘淘整治佐幽的想法,却不想这俩人这样投缘。"离兄对淘淘的话作何感想?"
  "如果他没有夸张的话,应该不是夜兴。"佐幽淡淡的说,刚才阮玉提到,夜兴只会使人嗜血杀敌,并不会致盲而胡乱砍一气而砍到战友或者家人。
  "倒是他的眼睛,让我很怀疑。"袁应轩也有所疑虑。
  "嗯,很可能是被下了迷药,又瞎了眼睛,才会有身在敌营的错觉而乱砍一气。"
  这说法倒是很合理,雷惊早年官拜大将军。奋勇杀敌,还有一次深入虎穴,在敌营中潜伏数日,终让他取得对方将领首级,立下大功。而这段经历貌似并不愉快,以致他对那几天身在敌营的日子讳莫如深,只字不提。
  "可是仵作并没有提出眼睛有异常呀。"
  两人又陷入沉思。淘淘在佐幽肩膀上,换了个姿势,仍旧睡得安稳。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喧闹的市集,袁应轩不经意地抬头,看见匾额上写着"巧夺天工"四个字。
  突然他想到了三个字,回头望向佐幽,佐幽也淡淡说出:"无影针。"
  而袁应轩却说了"冯甘露"三个字。
  然后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
  "久旱逢甘露,细雨密如针。
  针随雨入土,来去了无踪。"
  说的就是巧夺天工绣坊的大老板冯甘露,他一双巧手,绣的东西不仅针脚细密,图案栩栩如生,更是善于经营,二十岁从普通绣坊师傅那里出师,二十年来已经把铺子开遍全国。
  而在外人眼里看来,这大老板只是心灵手巧,其实在佑冥的档案里,他更是练得一身好功夫,不仅眼力好,手上使针的暗器技术更好,经常把飞针插入墙内而不留任何痕迹。
  "墙尚如此,更何况柔软的眼睛。"
  "不如我们去会会这位神奇的大老板?"
  "佐幽也正有此意。"
  "步三,你告诉捕快,雷惊的尸体先不要下葬。"
  "是。"
  两个聪明人既然决定了目标,便也不急,省的打草惊蛇,坐在长安最大的酒楼里,听着恶霸调戏唱曲儿的小姑娘。
  "爹爹!"小姑娘未经世事,被几个大汉围住很慌张,不知所措。
  "大爷,大爷,求求你放过我女儿吧?"拉二胡的老汉拉住其中一个看似是头目的人求着。
  "你欠我钱,拿你女儿顶,天经地义。"那人一把推开老汉,老汉一个趔趄没有站住,坐到地上。
  "爹!"小姑娘见父亲被推到,想冲过去扶,却被另外三个男人围住。
  这边袁应轩自在地喝着酒,佐幽坐在他对面淡淡品着茶,丝毫不为所动。
  白皛行走江湖,在各大酒馆混过,这样的事见的多了,虽然看不过去,但也知道这样的事管也管不完,还是静观其变。
  阮玉本也不是热心肠的人,除了和自己有关的,对待其他事情,倒有八分像他主子般无情。
  也不知怎的,一群人推推攘攘就闹到了佐幽他们这桌。
  那老汉看这一桌四个人,其中一个锦衣玉坠,贵气十足;其他三个白衣潇洒长的又都十分好看,之中闭着眼睛的男人怀里还坐个粉嫩玉琢的童子,又有些个侍卫恭敬地立在一旁。老汉认为他们一定是达官贵人,当下向他们求助。
  袁应轩微微笑着,温文尔雅,却从来没那么多善心。他看好戏般地看着对面的佐幽。
  佐幽仍旧面色平静,摆出一副世间能让他为之所动的只有钱的样子。其他的,都与他无关。
  真的是这样么?袁应轩眯了下眼睛,呵呵,有趣,非常有趣。
  "叔叔。"可爱的小汾陶世子最先坐不住了,小手巴住佐幽的衣服。"叔叔……"
  "怎么了?"佐幽低下头,这孩子根骨极优,小小年纪已经内力充盈,若他想帮忙,大可自己出手,况且十岁的孩子最喜在人前显摆,完全没有求助他们的必要。
  "我饿,可不可以吃那个?"小手指指袁应轩眼前的红烧狮子头。也不顾佐幽知不知道他说得是那个。
  "当然可以。"佐幽突然笑了,摸摸他的脑袋,"不过你袁叔叔也喜欢吃那个,不如你去坐他那呀?"
  "好。"陶淘淘重重点了下头。爬下佐幽的膝盖。小小的身体越过那几个彪形大汉的时候,简直比那小姑娘更让人担心。生怕这水灵的小男孩被碰坏了。
  "呿,小孩子滚一边去。"其中一个大汉不知怎地就是讨厌长的漂亮的孩子,推了淘淘一把。
  "啊!"没想到惊叫出声的竟然是那大汉,淘淘只是被推到后反手扶住了他而已,却痛的那八尺男儿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叔叔,你没事吧?"而淘淘却好心地扶上另一只手。
  "啊啊!"这时大汉已经疼得没有心思细想为什么一个小孩子竟然力气这么大。
  佐幽依旧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夹了一口菜放在嘴里。
  "放开他!"突然一英气十足的女声打断了大汉的尖叫。女神啊,救救我吧。大汉巴巴地望着突然出现在楼梯口的俏丽女子。
  袁应轩回头一看,一身火红劲装,梳着两个翘马尾,手执软鞭,一看就是一个江湖女儿。
  那女子见这情形,一鞭子凌空抽来,打到大汉脚下。"我叫你放开那孩子!"
  大汉好无奈,明明是他被这小子抓得生疼,这女人怎么是非不分?
  女子见他不动,又扬起鞭子。淘淘也趁乱松了手,跑回袁应轩身边,怯怯地拉着他的衣服,"叔叔!"
  "乖,不怕,是姐姐救了你,还不到谢?"这小子要演戏,自己当然奉陪,袁应轩顺势一把搂过淘淘,让已经忍不住要笑出来的这孩子在自己怀里笑个够。
  却在那红衣女子眼里又是一番可怜模样。"唰唰"又是两鞭子。
  为首的恶霸见势不对,立刻让其他人拉着已经屁滚尿流的那倒霉大汉,连滚带爬地下楼。
  "哼!看你们还敢在本姑奶奶地盘上撒野。"女子见他们逃跑,还不忘在每人屁股上附赠一记鞭子。
  "多谢姑娘相救之恩。"老汉带着已经梨花带雨的小姑娘,前来拜谢。
  女子豪爽地笑道,"不客气,不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才是习武之人应该做的嘛。"
  说着,女子又掏出自己的荷包,拿出些碎银子,递给那小姑娘,"这些给你爹爹看看伤,抓些药。"
  "姑娘,这……"老汉和小姑娘对她更是感激涕零。千恩万谢地拜了她,下楼去也。
  而这红衣女子这才转向袁应轩这桌,意外地发现,一桌子男人竟然不是风流倜傥就是温文如玉,都在上下打量她,顿时红了小脸。
  "在下冯雅……"红衣女子羞涩了一下,但立刻恢复了江湖儿女的豪爽,抱拳一揖。
  "在下袁离,姑娘好身手。"袁应轩笑着回礼,却用了随口拈来的名字。
  而冯雅却依旧被他的笑容吸引住,果然,她还是属于长安城里那五成的正常女子。
  "这位是在下的几位朋友,吴幽,阮鱼,白晓。"随着袁应轩自顾自的谎话连篇,佐幽阮玉和白皛也相继抱拳。
  袁应轩推了推淘淘,淘淘立刻机灵地拉过冯雅,"姐姐,刚才好可怕,谢谢你。"
  如果长安的女人受不了袁应轩的笑,那么天下的女人都会抵不住淘淘这满脸的天真无邪。
  "姐姐过来坐。"淘淘拉着冯雅坐到袁应轩旁边,白皛让出的地方。
  难得袁应轩如此热情,一顿饭吃得冯雅春光满面,心满意足。
  "姑娘生的如此标志,不知可有人家?"袁应轩一句话,顿时又红了冯雅和白皛的脸。
  冯雅脸红是情有可原的,可是白皛……憋的,纯粹是憋的,一口酒还没来得及咽,就听见他这话,想喷却碍着对面的冯雅,只能生生憋回来,难受啊。
  "……还……还没有,爹爹忙,顾不上我……"
  "不知令尊……?"
  "啊,对了,我都忘记说了,我家开绣坊的,爹爹叫做冯甘露。"

  第十三回

  "啊?令尊就是耀日第一的绣坊大老板?"袁应轩说得吃惊,确实吃惊,这也太巧了吧?
  "嗯……袁公子过奖了。"冯雅脸上尽是羞涩,却又带了点骄傲。
  "在下对令尊早有敬仰,只是今日实在有事,否则在下一定拜访令尊。"袁应轩知道不能急,否则找人怀疑。
  "嗯……"冯雅毕竟是女孩子,邀男人回家的话再怎么豪爽也说不出口。
  "淘淘又困了?"佐幽突然开口,虽然闭着双眼,却比那两个聊的正欢的人更加清楚地知道淘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嗯,还好……叔叔你和姐姐继续聊。"淘淘虽口上这么说,却仍忍不住睡意,垂下眼睛。
  佐幽起身绕过桌子,准确地走到淘淘身边,抱起他,回到座位,"睡吧。"
  待佐幽落座,阮玉则把手有意无意地拂过淘淘的脉搏,这主仆丝毫没有交流却默契的可以。
  淘淘年纪虽小却内力深厚,理应不该像寻常孩子那样嗜睡,今天却频频瞌睡,实在有些可疑。
  由于淘淘的入睡,加上饭菜也吃得差不多了,几人出了酒楼,就此别过。并相约有缘再见。
  "得手了?"佐幽抱着淘淘,轻声问白皛。
  "当然。"白皛得意洋洋地伸出手,从手中坠落一柄玉坠,刻着一支栩栩如生的梅花。
  这江湖百晓生,不仅胡言乱语成性,轻功了得,这手上功夫也没落下,顺手牵羊的事干的神不知鬼不觉。
  "侯爷,这下你就不愁见不到佳人了。"白皛把玉坠交给袁应轩。
  袁应轩大笑。"佳人?乳臭未干的毛丫头而已。"
  三天后,长安城几乎要被这乳臭未干的毛丫头翻个遍,就是为了找这块玉。
  无忧庄接到飞鸽传书,时机已到。
  于是,登堂入室。
  "袁离见过冯前辈。"
  "吴幽见过冯前辈。"
  一个年过四十,双鬓经过了岁月的洗礼已经有些发白,却精神矍铄,双目格外有神的男人站在大厅中"巧夺天工"的额匾下。他旁边,站着小女儿扭捏态的冯雅。
  瞥了眼女儿,她那点小心思冯甘露岂会看不出来?
  上下打量那个叫做袁离的男子,确实器宇不凡,眉宇间袒露着英气,确实是人中龙凤,只是自家这刁蛮女儿能绑得住这一眼就能看出桃花旺盛的男人么?
  "好好,贤侄快快不必拘礼。"冯雅的豪爽也多来自她父亲,这冯甘露热情地邀请二人在家吃晚饭。
  席间,袁离投其所好地说了很多冯甘露有兴趣的商界趣闻和经商经验,两人相谈尽欢。不知不觉就已入夜,袁应轩借口佐幽夜间不方便行走为由,无赖地想要借宿一晚,冯甘露当然没有怀疑地答应。
  半夜,佐幽坐在房中调息,忽听得有人轻轻走近,"侯爷。"佐幽轻轻叫了一声,袁应轩就应声而入。
  "离兄也没有睡?"袁应轩仿佛没有料到佐幽会不睡觉。
  "侯爷何必明知故问?机会只有今晚,一定要找到证据。侯爷深夜到访,不也是为这目的?"袁应轩笑笑,黑暗中他看不到佐幽,于是也凭只能凭感觉。
  "是啊,所以,我们从哪里入手呢?"
  "书房。"
  "对了,步四又让仵作查过,雷惊的脑中确实有两根银针。"
  袁应轩说得轻巧,可若要从人脑中找到那细如牛毛的银针谈何容易。所以花了三天时间,今天早上袁应轩出门之时,才收到步四的报告。
  袁应轩取出怀中用帕子包了的银针,递给佐幽。佐幽拿起细细摸摸,只有头发丝粗细,很轻,不似其他暗器那么有分量,若能把这轻如鸿毛的暗器丝毫不差地打入人眼又齐根没入不留痕迹,真的需要很深的功底,这冯甘露,也算个中高手。
  "只要找到其他的针,并且逼得他出手,也算拿到证据了。"袁应轩淡淡说。
  "嗯。"于是两人掠出佐幽的房间。
  "离兄?你那边有什么发现么?"袁应轩秘境传音,这冯甘露本是绣匠出身,书房却大的可以,两人不得不分头行事。
  "没有找到。"佐幽隐隐有些着急。这房子据他估量,外观和内里的差距不出二尺,必不会有密室。而敲了半天的墙,也不似有暗格。
  已经接近丑时了,练武之人应该马上就起来晨练了,时间紧迫啊。
  突然有脚步临近,佐幽最先听见,只来得及示意袁应轩以及收好东西,那脚步就已经接近书房。是冯甘露。
  佐幽还没有想好藏在哪里,就被袁应轩突然捂住嘴,一提气,掠上房梁。
  门外,脚步刚好到达,却没有进来,难道,他们已经被发现了?虽然已经闭气凝神,但之前被袁应轩拉住时,还是一惊,也只能是那时被察觉的。
  犹豫半晌,冯甘露还是进来了,冯甘露站在门口,轻轻关上门,感觉着空气中的异动,细细检查着屋内的摆设,很可疑,却没有破绽。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袁应轩似是不怕一般,捅捅佐幽,佐幽微微回头,就感觉到自己的脖子擦过了袁应轩的鼻尖。
  袁应轩递过来一个木盒,佐幽接过,并没有打开,想也知道里面是什么。
  "谁在那?"两人都很有自信,冯甘露在虚张声势,两人对自己的隐匿功夫还是有信心的。
  果然,冯甘露过了一会见没有动静,就又开始行动,点上灯,拿出纸笔,开始研墨,提笔写了些东西,然后吹了灯,又出门了。
  待他走远,两人才下来,还保持着袁应轩搂着佐幽的姿势。
  很香,不同于女子的艳香,佐幽身上是淡淡的清新的味道。
  "侯爷不去看看他写了些什么么?"
  佐幽不着痕迹地挣脱出来,走到桌边,佐幽唯一的难处就是看字的东西。
  袁应轩拿起纸,借着窗外微亮的天光,扫了一眼,放回原处。"没什么,琐事而已。"
  二人得了证据,各自回房。装作一夜好眠的样子,同那父女二人吃了顿温馨的早餐,然后起身,佐幽淡淡道,"久闻冯前辈无影针的拿手绝活,现晚辈想斗胆见识一下,还望前辈赐教。"
  冯甘露上下打量这自信满满的青年,从见到他的时候开始,就没有睁开过眼睛,怕是个瞎子。第一印象就不太好,现在又向他挑战,更是气焰嚣张,怎能让个毛头小子挑衅了自己?
  "好啊,贤侄既然如此希望,那我就让你见识见识。"袁应轩暗中啧啧,经不住挑衅,成不了大器。即使他再怎么在商业上游刃有余,终究是一届莽夫。
  后院,清晨薄露,二人。
  "前辈,请。"
  冯甘露掌中暗藏内力,手腕一翻,扣出两枚细细银针在掌心。而佐幽依然矗立不动。
  冯甘露突然一扬手,从掌心飞出两滴水状的东西,袁应轩心中登时了然,他用内力熔了银针,再快速发出,银针在飞行过程中受冷,在打入对方身体中的一瞬又恢复原状,齐根没入,才会有了"无影"的假象。
  而冯雅却第一次见他爹爹竟使出这般功夫,之前她只道那"无影针"说得是她爹爹刺绣的功夫细腻,而的来的称号,原来,爹爹也是个武林高手呢。
  自豪地望了望她爹爹,又偷偷看了看站在身边的袁离,侧脸也是这样好看呢。
  而袁应轩虽然知道冯雅在偷看他,却没有分心看她,因为这时离佐幽只一扬手,就飞出两枚红色的小器,把那细细的水柱打散成八分。却仍不改劲道和方向,直直向冯甘露飞去。
  冯甘露没想到佐幽这样厉害,急忙又射出四枚银针,才抵挡住小器的来势,掉在地上。
  这听风辩位的功夫,真是俊俏。冯甘露也认真起来,看来这青年,还真有点实的。
  "好小子,看招!"冯甘露又一次发出银针,这次是四道,分别打向佐幽的双眼,丹田、气海两大穴位。
  "前辈,在下既双目不能视物,又何必浪费这银针呢。"佐幽身形一闪,袖子一挥,四枚银针尽收袖中。
  "再来!"吸取了教训,冯甘露先打向佐幽两个膝盖,佐幽轻轻跃起,空中翻了个跟头,冯甘露的另两枚银针就已飞到,佐幽竟生生停在半空,脚踏了一下那两枚银针,借力又腾空而起。白衣纷飞。
  冯甘露改变针的方向,直取佐幽喉咙,佐幽侧身已是来不及,只能向后一仰,银针化成的水柱擦着佐幽的鼻尖飞过。千钧一发之际,佐幽却在此时呼出一口气,生生把那水柱吹没了,消散在空气中。
  袁应轩看到这一景象,也微微张开了嘴,这样深厚的内功,早已高出冯甘露数倍,怕是和自己比也要高那么一点点。
  此时冯甘露也看出端倪,这青年根本就是探他老底,什么讨教,根本就是在戏耍他。登时来了火气,正要甩出十发银针,各打佐幽颤中、环跳等十个重穴,哪怕是只打中一个,也能让他在床上躺半年。
  "前辈,"冯甘露的狠劲却一下子被袁应轩打断。"前辈手下留情,我这小兄弟不知好歹,在前辈面前献丑了,为兄的在这里给您赔个不是。"说着,袁应轩对这冯甘露深深一揖。
  伸手不打笑脸人,见此情形,冯甘露也不好发作,只得作罢。
  佐幽整整衣服,也对冯甘露一揖,"前辈,得罪了。"
  送走袁离二人,冯甘露站在刚才和佐幽比试的场子上,负手而立。
  冯雅端茶过来。
  "雅儿,今后,不要和那两人交往。"
  "为什么?"冯雅尖叫,就因为那吴幽得罪了爹爹?
  "他们两个,绝对不简单。"
  "爹爹!你不经常说让我收敛脾气,将来嫁给好人家么?现在有袁公子这样的人上人,为什么又不让我接触了?"冯雅红着脸和冯甘露争执。
  "雅儿,爹爹是为了你好。"冯甘露也有些急,这些人不简单,想要利用这笨丫头,简直被卖了还给人数银票呢。
  "我不管!"冯雅一跺脚,端着茶又跑了。
  "唉……"院子里又只剩下寂寥的风和用心良苦的父亲。
  突然,破空而来一个飞物,冯甘露伸手一接一带,卸了上面的力道,稳稳拿在手中,是团纸,展开一看只有七个字:子时,百里亭,君生死。
  这一天,终是来了。
  子时,长安城外,树林百里亭,风骤起。
  "我来了,你出来。"冯甘露还是上午那身装扮。只是多了一抹慌乱。
  "是你?"树林中突然出现一个身影。显然冯甘露认识他。
  "是我。"
  "你到底是谁?"
  "听水无忧庄,左使离佐幽。"来人淡淡的回答,声音毫无起伏。
  "谁雇你来的?"知道那声名远播的无忧庄的规矩,冯甘露知道今次他必死无疑,只是想死个明白。
  "雷家少夫人。"
  "我就知道当时没有一次杀死她,必有后患,只是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
  "你承认雷家一百一十一口都是你杀的?"
  "是我。"他倒是痛快。
  "那佐幽就对不起前辈了。"
  仍旧没有看清佐幽的动作,冯甘露的脑袋就已经和他的身体分家了,这身形,比佐幽上午和他比试时还要快,还要凌厉。
  就是这速度,当年一举拿下崆峒掌门人的项上人头。
  "侯爷,得到了你想要的消息,该出来了吧?"佐幽把人头丢给跟来的小仆,小仆利索地包好。
  袁应轩也认得这小仆,也是上次在他继承隐日山庄的典礼上跟随佐幽而来的那位。
  "呵呵,离兄身手还是这样让人吃惊。"
  "小侯爷的轻功也越来越难以察觉了。"
  "只是,你杀了这朝廷钦犯,我如何向圣上交代?"袁应轩一向笑着的脸,突然阴沉下来,仿佛佐幽若不给他个满意的答案,他就要大开杀戒了。

  第十四回

  袁应轩阴沉着脸,而离佐幽却丝毫不为所动。
  "侯爷,佐幽只是收人钱财,与人办事,夫人说为了报仇,一定要我手刃了主犯。"
  "所以,你便利用了本侯?"袁应轩第一次在佐幽面前自称"本侯",表明了自己是站在官方的立场上,在和一个杀人犯对话。
  "草民不敢,不过若说互相帮助的话,侯爷和佐幽,彼此彼此。"轻轻化解了袁应轩的话锋。
  "哦?"袁应轩凤目一转,"难道离兄有什么好主意?"转的真快啊,这会就又离兄了。
  "那张纸,侯爷不是看了么,上面写了他的认罪状。而且,上午的比试,也让侯爷看清了他的招数。有证有据,侯爷害怕交不了差么?"这句话说完的时候,佐幽和小仆已经走出数里。
  然后,袁应轩就笑了。随即也消失不见。
  "启禀皇上,微臣已经查明雷家一案的来龙去脉。"大殿上,袁应轩恭敬地跪着。
  "说。"
  "这……"
  "怎么?"
  "皇上请先看看这张主犯的认罪书。"袁应轩从怀中拿出那张纸。由小太监拿了呈到皇帝面前。
  "这!"皇帝随即斥退了众大臣,只留下这神机小侯爷。
  "这上面写得可都是真的?"
  "启禀陛下,这是主犯亲手所写,微臣不敢妄作判断。"
  说瞎话不眨眼睛。这根本就是他连夜找人仿冒的笔记。
  上面写得也是他杜撰。
  上书,雷惊与金人勾结,密谋造反,冯甘露在送布的时候无意得知,想告发却怕官官相护或者怕事者不敢处置雷惊,无奈只能自己动手。
  行动时本只想下药混乱雷惊,却不想药下得重了,导致雷惊错乱杀了家中所有人。
  无奈之下只能一错再错,杀了雷惊以及看见了自己武功的少夫人丫鬟。
  虽然是犯下滔天大罪,但初衷是好的,只求查案者能网开一面饶了他的家人。
  事关国体,皇帝也只能私下了结了此事,按将军规格厚葬了雷惊一家。却也没有追究冯雅。
  "这也算是最好的结局了。"佐幽坐在牡丹花阵里,自己和自己下棋时,自言自语。
  "公子,这雷氏一家世代忠烈,何苦勾结金人呢?"阮玉凭空出现。
  "你在为百晓生探听消息么?"佐幽微微一笑,这阮玉,宠那白皛没边了。
  "公子……"阮玉毕竟年纪小,被看破了心思,脸上一红。"其实,属下也是好奇。"
  "当然不是,而且,这人,也不是冯甘露杀的。"微风轻轻吹起佐幽垂在身后的长发。
  "啊?那冯甘露……"
  "他只是被推到台面上的替罪羊,而我杀他,也不过是因为雷氏一家真正的仇人,是一个柔弱少女恨不得,杀不得,更碰不得的人。所以,既然有人推了他出来,我也就顺应局势,聊以安慰雷夫人而已。"佐幽执黑又一个打劫,围剿了一片白子。
  "公子,真是……"说他什么好?麻木不仁?也不算,毕竟他放过了冯雅。草菅人命?那雷门那一百一十一口,算什么。精于算计?
  "这叫智谋。"佐幽又洞悉了阮玉的想法,低低笑着,又给这孩子上了一课。
  "属……属下告退。"阮玉生怕自己被这无情左使气吐血,又凭空消失了。
  这时,一只鸽子"簌簌"飞来。
  佐幽一抬手,鸽子就落在他手指上。
  佐幽在它的脚上绑了个竹筒,又放它飞去。
  "佑冥,身体怎么样?"
  "弄亭,雷家地图不知所踪。"
  三天后,碧空万里,绿水荡漾。
  太湖,凌空建筑的庞大阁楼。
  坐靠太湖听江湖,翻手为云覆手雨。
  听水阁,白楼。
  两个人。
  香炉中缓缓冒着青烟。
  珠帘后,那两人倚窗而坐,一个人拿着书,一个人倚在窗棱上小憩。
  "佑冥,累了就去榻上睡。"
  拿书的水色男人,瞥了一眼快要瞌睡的白衣男人。
  "嗯……"答应着,却仍不动,眼看就要睡着。
  水色男人只得放下书,起身走到佑冥身边,抱起他,放进一旁的贵妃榻上。
  "怎么这么轻?"水色男人边说,边从里间的床上拿出锦被,盖在佑冥身上。
  "是你力气大。"佑冥也不睁眼,反而更紧地缩进贵妃榻中,用鼻子轻轻蹭着软软的榻垫。
  水色男人失笑。转身落座,拿起书,又看了起来。
  时间仿佛静止,一室宁静安详。
  "右……阁主?"黑衣男人走进白楼,却意外看见水色男人。
  示意他佑冥在睡觉,让他免礼小声。"怎么了?"
  还好佑冥没有武功,身边又有水弄亭这等高手在身边,所以睡得安稳,没有注意到莫问的到来。
  "阁主,武林各大门派和昔流年已经定下武林大会的日期和地点。半年后,淳安县,千岛湖。这是请函。"
  水弄亭接过请函一看,请的倒是齐全,听水阁阁主,以及左右使。
  "嗯,通知四大楼和无忧庄,准备下去,四个月后,动身去千岛湖。"
  "是。"
  五年一届的武林大会,多少江湖儿女向往的地方,在那里,可以大展拳脚,运气好的话,可以一战成名。所以,众多门派,憋足了劲儿,早期贪黒地勤练武功,全力准备这五年一次的武林盛世。
  雪山脚下,白雪覆盖,皑皑晨色。
  天山剑派。
  "大师兄,你求求师父,也带我去吧?"
  "晨儿不要胡闹,师兄弟几个是下山比武,并不是玩耍,晨儿就乖乖等在庄子里吧,大师兄答应你给你带礼物回来,嗯?"
  "大师兄~!"被唤作晨儿的少年,额头很大,眼睛也很大,很是机灵。
  "沐清,你就带他去吧。"
  "师叔,这……"
  "让晨儿历练历练也好,你师父那边,我去说。"
  "这……好吧。"
  "哇太好了,师叔,师兄,我爱你们。"
  "……!"
  西域崆峒山,黄沙漫天。
  新任的崆峒派掌门人,徐庆和夫人正在吃午饭。
  徐庆是何与明的大弟子,何与明死后,他娶了何与明的女儿何思思,所以当上了崆峒掌门。
  "相公,这次听水阁也会参加么?"何思思已经大肚翩翩,却双目充满仇恨,杀父之仇,她一定要报。
  倒是徐庆没有那么仇恨佐幽,相反,他很佩服佐幽的武功以及因为他不认同何与明的作法,所以何与明并不看好他,如果没有佐幽,恐怕他也当不上崆峒的掌门。
  况且还是何与明杀人在先。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对何思思说。
  "会。听说已经发了英雄帖"
  "那我也要去。"
  "不可以。"
  "为什么?"
  "你有孕在身,不适宜长途舟车劳顿。"
  "我不管,我一定要亲手杀了离佐幽,为爹爹报仇。"
  怎么办,怎么办?她去了肯定会白白送死。
  "我一定要去!"
  这倔丫头……
  入夜,月黑风高,一群身着破烂的人,围着篝火聚集在一起。
  "大头目,这次武林大会,据说那得了逍遥诀的听水阁主也会出现,不如我们,趁他比武之时,拿了他的秘籍……"
  "那怎么行,虽然我们七洞十三寨在江湖上名声不够响亮,却也不能干那些鸡鸣狗盗之事。"
  这群走蛇之首倒是有几分侠气。
  "对对,大头目说得对,我们好歹也是武林正派人士,当然不能干些魔教中人干的事情。"
  附和声渐大,那提议盗取逍遥诀的人,灰溜溜地趁人多嘴杂时逃走了。
  "大头目,我们回去一定勤练武功,给您争脸!"
  呼啦一声,人群又散开了。
  "佑冥,看来,你的掩饰功夫不错啊,到现在邓潇寒都不知道听水右使和洛水公子是一个人。帖子都发了两份。"水弄亭摆弄着阮清明送来的,来自洛神府的请帖。
  "呵呵,昔流年里有内鬼,定让他分心。不过,我也是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这次武林大会肯定会暴露。"佑冥虽是这么说,却好像丝毫不担心。
  "你倒是乐得他知道?"水弄亭玩味地看着佑冥。
  "最坏也不过和上一世一样,况且这一世,我还能够帮到你,感觉好多了。"佑冥坐起来,伸手接过水弄亭递过来的茶杯,倒过第一拨的。
  "婷婷这次真是生气了,扣下香儿就不放回来了。"佑冥笑笑,这次本来和温婷婷说出门十天的,结果耽误了很长时间,温婷婷担心女儿,所以直接从蜀中赶来,在他们从金陵回太湖的路上,便带走了温香。
  "谁让你拐了温家的小姑奶奶又丝毫不传回消息呢,四大楼都不清楚你的状况,婷婷自然担心。"
  "好了,不说这个了。阮力和我说,在昔流年地道里,有很多分支,肯定其中一个里面藏着地图。但是他被看得紧,只探查了两个。"
  "做记号了么?"水弄亭仍在看佐幽弄来的那皇庭秘史。
  "做了,所以,我倒真是希望邓潇寒生气带走我。"佑冥嘴角一直挂着笑,却在此时有点点凄凉。
  "佑冥,别太勉强自己,还有,注意身体。"水弄亭担心地看着他,佑冥淡淡点头。
  "佐幽明天就动身回来,你两个一年多没见面了吧。"
  "嗯,佑冥甚是思念。"
  "侯爷,对于雷家的案子,处理的很是高明啊。"佐幽抚着琴却没有弹。袁应轩照例来佐幽的无忧庄蹭吃蹭喝,仿佛他那神机侯府和隐日山庄的厨子,都没有无忧庄的好。
  "哦?能得到离兄夸奖,实属不易。"
  "侯爷是在讽刺佐幽吝啬赞美之词么?佐幽只是认为侯爷若是想听歌功颂德之词,就不会来我无忧庄了。"
  "好好,佐幽真是能言善辩,袁某佩服。"第一次叫佐幽的名字,有什么东西,经过雷家一事,悄悄起了变化。
  "侯爷,佐幽虽然杀了冯甘露,但还是有一事不明。"
  "哦?今天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不仅听到佐幽的夸奖,还让我知道了世间还有佐幽不知道的事情。"
  "侯爷言重了,佐幽又不是神仙,怎么会什么都知道?"
  "不是神仙也是半仙,"光是那清丽脱俗如仙下凡的面容,就很有说服力,"说吧,佐幽有何困扰?"
  "我在冯甘露的书房里,发现了这个。"佐幽从怀里抽出一把弯刀。
  刀鞘镶金坠玉,抽出来,散发着阵阵寒气,刀刃锋利无比,可销金断玉。一看就是塞外之物。
  "看来,和金人勾结的,并不是雷惊,而是冯甘露啊。"
  "呵呵,事情越来越有趣了。"袁应轩把刀送回鞘中,寒光骤隐。
  "对了,侯爷,佐幽今天请您来,还有一事,就是佐幽要回太湖了,多谢侯爷这一年来的照顾。"

  第十五回

  "回太湖?听水阁竟也会对武林大会有兴趣?"
  吃过晚饭,坐在亭子中的袁应轩擦拭着他的落日红缨枪。瞥了一眼坐在琴旁的佐幽。
  "侯爷不也是?"佐幽淡淡地回了一句,仍旧没有睁眼,仍旧没有表情。
  沉默半刻,二人同时大笑。
  一曲高山流水,诉说的并不只是伯牙对子期的知音之情。还有离佐幽对袁应轩的。
  不论以后两个人会不会分道扬镳,抑或是殊途同归,凭各自于对方的了解,都能担当的起"知音"二字。
  朗朗秋风,明月高照。琴声悠扬。
  "即然这样,那我们半年后千岛湖再见。"
  秋风送爽,艳阳高照。
  九月初一。
  北方的空气很干,太阳下,更是炙烤般的热。
  仅仅站在原地不动,都能出一身汗。
  而却有两个疯子骑着马飞奔而去。
  佐幽一袭白衣,□红枣马烈烈精神,阮玉的千里神驹更是驰骋官道,远远把其他无忧庄弟子落在身后。
  佐幽很急,阮玉也很急。
  阮玉急着见母亲,佐幽急着见佑冥。
  佐幽和佑冥自小便认识,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佐幽家就在洛阳城外,也算大户,和洛神府很近。
  佐幽三岁开始练习听风辩位之法,但是小小孩子当然忍不住想要看看新鲜事物。
  所以第一次听见那声音清脆的啼哭时,他还是悄悄趁父亲不注意,眼睛眯成了一个缝,偷偷看了一眼洛水老人怀中的小婴孩。
  因为身高的关系,他只看到那慈祥的爷爷怀中抱个包袱,连婴孩的脸都看不到。唯一记得的,就是,真的好小啊。
  佐幽六岁的时候,因为是闭着眼睛,所以在和周围小孩子玩耍的时候,总是被欺负。而父亲又对他说过,不能用暗器打小朋友。所以只能无奈地听着他们叫他"小瞎子,小瞎子。"却不能反抗。
  "哎哟,哎哟,肚子好痛。"为首欺负佐幽的小孩突然捂起肚子,然后风一样地带着他的那群小跟班跑回家上茅房了。留下佐幽一个人低着头思索。
  "萧寒?"心思缜密的佐幽没有一会就想出来这是怎么回事了。
  "小幽,他们好坏,欺负你。"果然,小小的洛水公子从树后面露出头来。
  "你又用泻药整治他们?"小小的佐幽闻声,走过去拉过小小洛水公子热乎乎的手。
  "嗯!"小佑冥重重点点头。却又怕佐幽说他淘气,畏缩着肩膀。
  "做的……好!"然后佐幽就大大的笑了。看到佐幽笑,佑冥也跟着笑起来。
  那年的桃子很水灵,尝起来很甜。
  佐幽十岁的时候,佑冥八岁,突然得了场重病,连医术高超的洛水老人都束手无策。
  结果,高烧了十天的佑冥在佐幽来看他的时候悠悠转醒。
  "小幽。"佑冥虚弱地伸手,功夫已经小成的佐幽感觉到了他的动作,也伸出手来,握住这只手,很烫。
  佑冥突然落下眼泪,只是佐幽不知道。
  "小幽,我想起了一些事情,一些听起来很匪夷所思的事情。"
  然后佑冥又陷入沉睡。
  当天夜里,走投无路的洛水老人无奈施针,勉强救醒了佑冥,并传授他一种秘法,能让体温降低,却一辈子不能习武,并且会让身体虚弱,饱受寒气攻心之苦。
  为了保全他的性命,洛水老人只能这样。因为佑冥想要活下来,即使再痛苦,也要活,因为他想要那个人爱他。
  那天开始,那个这一世,下一世都叫做萧寒的小人儿,改名佑冥,佐幽佑冥的佑冥。
  并且冠了一个他这一世重生的目的:寻,这个姓氏。时时刻刻提醒自己。
  佑冥变得少言,虽然他拥有后世的二十多年记忆,却仍是那个会拉着佐幽说悄悄话的孩子。
  "小幽,师姐生的是龙凤胎哦,好可爱。"
  这让佐幽想起了那年他偷偷看襁褓中佑冥时,那小小的身影,如今,这孩子就在面前,不知道长成什么模样了。
  "如果,二十六岁之前,他还不爱我,我便会灰飞烟灭。"
  佐幽永远记得十五岁他武功大成那年,佑冥低低呢喃的悲凉语气,以及那双冰冷的手。
  "小幽!"佐幽刚刚马不停蹄地赶到太湖边上,就听见了那听了一辈子的声音。
  佐幽翻身下马。走到佑冥身边,拉起他冰凉的手,放在手心里捂着,"弄亭说你最近身体不好,怎么不在白楼里等着?"
  "想你呗。"
  "是啊是啊,公子一大早就来这里吹风,就是巴望着你呢。"温香终于被温婷婷放出来,仍旧不改这嘴快的习惯。
  "你还不是也一样巴望着阮玉?"佐幽难得好心情,回应温香。
  温香吐吐舌头,一下子跳到阮玉后背上,亲昵地搂着他。
  "啊哟,我的小姑奶奶,怎么重成这样了?"阮玉也和他主子一个鼻孔出气,逗弄着自家妹子。
  "走吧,弄亭在阁里等着呢。"闹够了,也等到了被佐幽阮玉快马落下的无忧庄弟子,一行人乘船回了太湖中央。
  见了水弄亭,阮玉温香就和温婷婷下去了,留他们三个叙旧。
  "亏你这样赶,竟只用了五天就从长安回来,没比那鸽子晚多少。"水弄亭一袭水色,在烟波浩渺的太湖之上,更是遗世独立。
  "弄亭你养的那些宝马,不就是这些用途?"佐幽嗅了嗅杯子里的碧螺春,突然想起了他答应袁应轩陪他太湖一游的,只是,这话何时兑现很难说,下次见面,两人估计就是针锋相对了。
  "佐幽难得有心事啊?"水弄亭饮茶的时候,习惯在杯子后面观察对面的人,佐幽的出神,他当然一目了然。
  "嗯,我在想,雷家那张地图是不是已经被你取走了。"佐幽也小饮了一口。
  "哦?这都被你发现了?我应该没有留下蛛丝马迹啊。"
  "嗯,确实。而我之所以知道,仅是因为我和雷夫人达成的协议就是我帮她报仇,她拿地图来换。可是她并没有在暗格中找到地图。"
  "所以你也只给了他冯甘露的人头?"水弄亭不疾不徐,这个佐幽啊。心中清明的可以,却也无情的可以。
  "总不能做亏本的生意吧。"两个人一本正经地谈论着阴谋诡计,而佑冥只是捧着杯子,笑得温和,仿佛两人只在谈家论常。
  "这次的武林大会,你有什么打算?"落下一子,佐幽问道,"是继续袖手旁观,还是弄个武林盟主玩玩?"佐幽说得轻松,仿佛那武林盟主的玉玦已经到手一般。
  "我想要,你就取得到?"水弄亭抬头。
  "必然。"
  "这般自信?"
  "江湖盛传听水阁无情右使,有求必应,上可通天,下可入地。区区一块玉玦,何足挂齿。"
  "佐幽你是在向我撒娇么?"水弄亭的一大片白子被佐幽杀的干净,却毫不在意,反而放松身体,靠进藤椅中,"或是在抱怨?"
  "佐幽不敢。"
  水弄亭邪媚一笑,目光流转,突然伸手摸了一下佐幽光滑的脸,佐幽纵使耳朵上的功夫再好,动作再快,也还是没躲过这一突然袭击。
  "佐幽真是好可爱。小冥,这个词是这么用吧?"实在难以想象,一个二十七岁玉树临风的男子,怎么会和可爱一词挂上钩。
  "嗯……除了可爱,我们那还会说他'别扭'"佑冥捧着热茶,教水弄亭现代词汇。
  "呵呵,弄亭就不要再作弄小幽了,他不过是对你给他宣扬出去的名号好些不满而已。"
  这无情左使是佐幽近年来,自己靠行动打出来的名号,而"有求必应,保君无忧"这夸大其词的辞藻则是水弄亭在他杀了何与明之后,故意叫莫问散播出去的。
  这虽然给佐幽的无忧庄乃至听水阁打响了名号,却也生生给佐幽增添了不少麻烦。
  每天,有求助的,有报仇的,有挑衅的,还有蹭吃蹭喝的(特指袁小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无忧庄的大门都让人挤破了。
  佐幽没办法,才在庄外布置了离魂阵,在庄内布置了八卦阵,来阻挡那一波波的人流。
  "罢了,我输了,我看佐幽倒还是不够忙,这棋艺,一年不见又精进了。"
  连佐幽都猜不透,这到底是水弄亭的故意承让还是真的输了,这个面前人,恐怕是佐幽一辈子都难以捉摸的。
  同样身为开国大将之后,年纪轻轻却身经百战,平定边疆,屡立战功。二十四岁时就以定邦大将军之权,帮助默默无闻的五皇子成功夺嫡成为皇帝。本应享尽荣华富贵,却在新皇登基当晚,挂印出逃。
  在周游各大风景名胜之时,遇到想见一见佑冥那命中之人而离家出走的离佐幽。
  一个无赖遇上一个冷情,会是怎样一番情景?
  激情缠斗。佑冥只能想起这个词。
  激情,因为他们砸了五十张桌子,摔了二百一十六个碗,拆了一座楼。
  一杆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杀人枪,一柄初露锋芒的非常小器。
  刀光剑影,鬼哭神嚎。二人你来我往地整整纠缠了三天三夜,直到那无赖累垮了笑脸,冷情累笑了眉梢。
  虽然认识已近六年,佐幽仍摸不透水弄亭。
  当年他只是问他想不想出人头地,他说不想。这不是他看重的。
  他又问他想不想名垂青史,他仍旧说不想。这不是他追求的。
  于是他说,那你和我走吧,我需要你。
  于是,冷情就真的跟个无赖一起在这烟波浩渺的太湖之中,凌空建造了一座听水高阁。
  而佑冥的加入更让佐幽意外。
  水弄亭只淡淡说了一句,我能让他和武林盟主平起平坐。
  佐幽清楚,若佑冥只是没有武功的洛水公子,邓潇寒完全可以不理会他。所以,跟随水弄亭确实是个明智的选择。
  只是,到现在,水弄亭都不告诉他们,他的真正目的为何,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佑冥则是看得开,经常对佐幽说,你们两个都是绝顶聪明之人,所以才会相互猜忌,徒增烦恼罢了。见招拆招即可。
  虽话是如此,想要让佐幽彻底放心,却实在很难。
  "小幽,放松点。"佑冥拍拍佐幽的后背。

  第十六回

  九九艳阳天。风吹满天啸。
  "公子,公子!"温香这丫头,真是宝贝,上蹿下跳,活泼可爱。
  "公子,我给你编的茱萸手链,带上吧。"温香拿起佑冥的手,用茱萸串环过,然后系了个扣。
  佑冥抬起手,这红色的小豆煞是可爱。抬头看着站在身边的温香,笑得灿烂。
  "娘说,九九重阳,长长久久,公子最该过这节。"温香天真无邪地说,却让听到此话的佐幽和水弄亭身体一震。
  二十六岁啊,就是明年了吧。
  是该长长久久一点。
  罢了,今天先不研究那劳什子地图了,"我们去登高吧?"水弄亭把秘录一扔,靠在软垫上伸了个懒腰。
  "真的?"温香一听说是出去玩,顿时来了精神。
  "嗯,我还会骗你这小丫头么?"水弄亭站起身,刮了一下温香的鼻子。害温香红了下脸。
  阁主真是,太轻浮了。
  太湖湖畔,洞庭西山。绿树成荫,天高云淡。
  温香巴着阮玉,挂在他撑着伞的手臂上,亲昵之态胜于言表。毕竟两个都还是二八芳龄,像两只小兽一样腻在一起。
  佑冥看了摇头笑笑。
  "这白皛干什么去了?"
  "白家召他回去,让他准备武林大会。"
  "哦?百晓生也看重武林大会?"
  "不尽然,不过逸闻趣事倒是不少。"
  "呵呵。"佑冥低头闷笑,想起上大学期间看的武侠小说,什么师兄爱师妹,师妹却在武林大会之时,爱上了别人;什么魔教女爱上正道古板男;什么师太老衲一生纠葛纷繁,最后在武林大会上以死明志。是很乱啊。现在还真有点期待呢。
  "袁应轩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佐幽一时没想到佑冥会这么问。
  "轩儿?"水弄亭倒是凑过来接话,"哈哈,我见他的时候,才这么一点大,"水弄亭比划了一下,只有他小臂那么长。"哭得脸一皱一皱的,可爱急了。可惜长大了,不知道为什么,变得这般野心勃勃。"
  四个字,一阵见血地点透了袁应轩这个人,"确实,野心勃勃。"佐幽点点头。
  "雷惊死了,皇帝本来想让他调查此案,趁机削弱他的实力,没想到,反而他一举破获,不但得了名声,还让他暗地里收买了雷惊的旧部人心,兵权又扩大了。"
  "而且,李公公也确实是他杀的。"江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就因为是知音,所以佐幽才更明白袁应轩的行动。
  "哦,这个我也有所怀疑,却没有证据,怎么?小幽你抓到他辫子了?"
  "若不是他,难道还是你么?把枪使得那般精妙,天下唯三,惊天,落日,杀人。"
  "当然不是我,也不是雷惊。"所以只能是袁应轩。
  "不过,你潜入雷家,没有被人发现?"
  "当然有,那雷夫人的丫头啊。"
  "你杀了她?"
  "没有,她又不认识我,我为什么怕她指正我?"
  "如果她看见的是你,不是冯甘露,那为什么还死了?"佐幽突然又发现了疑点。
  "难道?"水弄亭也皱起眉,还有人,也在场。
  "那认罪函里写的尽是轩儿编的?"水弄亭突然想到,如果在场的是袁应轩,那么一切都还好解释。
  "对,侯爷对我说纸上的是琐事,我想应该是冯甘露写给女儿的书信,估计是想要畏罪潜逃。而认罪书,都是侯爷杜撰的。"
  "如果轩儿也在雷家找东西,看到我,我又被丫鬟看到,他杀了她,好日后向我要挟,这事,倒也说得通。"
  "嗯。看来这神机小侯爷倒也是步步为营,精于算计之人。"佑冥也听出端倪,望向佐幽,小幽,你的前路恐怕艰难险阻啊。
  "不说这个了,今天不是好好的来登高远眺的么?"佐幽挥挥手。
  "嗯是啊是啊。"水弄亭也拉起左幽右冥,向山上走去。
  高山之巅,没有路,尽是荆棘坎坷,水弄亭抱了没有武功的佑冥,让佐幽随了,跃上巅峰上的大石头。
  水弄亭那一袭水色,负手而立,望着下面,烟雾缭绕的太湖。微皱了眉。只是那左幽右冥都在他身后并肩而立,看不到他的表情。
  今后的路,自己该何去何从?他做的都是对的么?那江山,那江湖,他真的肩负的起么?
  微风吹动他的长发,拂过他微皱的眉、低垂的眼。似恋人温柔的指。恋人,苦笑。
  深深吸了一口云颠清新的空气,重振精神,转身,又是那不可一世只手通天的无赖。
  水弄亭虽然战功显赫,却有着一张文人气质的干净面庞,平时的无赖样,比之白皛,可是宗师级别。而现在严肃的时候却又让人肃然起敬,"我要称霸武林,给那个人看,我若想要天下,天下就唾手可得。"
  水弄亭顿了一顿,"佐幽,佑冥,可会随我?"
  佑冥"啪"地合上扇子,敲敲手,笑的温柔如水,却掩不住内心的波涛,"这个自然。"
  佐幽则仍旧面无表情,轻轻点了点头。
  转眼间,已至冬日,太湖中那高阁处处放满火炉,弄得暖和无比。
  因为有个人儿极畏寒。
  现在正坐在白楼里,裹着厚衣狐裘,捧着热茶,端着秘录仍在琢磨。
  雷家庄以及弄亭的地图都是地图形式,偏偏这秘录中没有夹页,没有隐形墨水,完全要在字里行间推敲,或许,把其他那四张集齐,能清明些。
  "佑冥,还好么?还有十天便要动身了。"听说各大门派都已经相继到达了,只是太湖离千岛湖比较近,所以并不着急出发。
  "嗯,我还好,只要这药不断,我就没问题。"佑冥笑笑,拉过佐幽。"小幽,你真的那么有信心打败邓潇寒?"
  "担心他还是担心我?"佐幽握住佑冥伸出的手,穿的这样多,离火盆这样近,却仍旧冰手冰脚。
  "当然是担心你,你若打败他,还好些,我可以激得他掳我回去。方便行事。"
  "你不怕他杀了你?"
  "他杀不了我,"佑冥很有自信地摇摇头,"看他平时冷言冷语,却极爱被我撩拨,他一慌乱,我就能有百种方法对付他。"洛神府的药,洛神府的人,总让人防不胜防。
  "那就好,若有事,一定要通知我们,知道么?"
  "嗯。"
  这个时候的二人,谁都没有想到这只有半年的相聚,已成为最后的长时间团聚,日后二人天南地北,相见难。
  十天后,水弄亭一身青衣,领间缀着绒毛,极度书生气地,协同两个白衣天仙似的人儿,踏上华丽马车。
  "出发!"阮玉在车下运用内力一喊,前方半里处的头马,立刻闻声而动,浩浩荡荡的队伍,向着杭州千岛湖进发。
  车内软榻锦被,还有个火盆,当然被佑冥占据。
  温香在车内服侍三人,说是服侍,其实就是给她这小丫头的福利,虽说已经立春,但是外面还是很冷,她又不像阮玉那般内功深厚,所以佑冥就把她留在车里。
  温香细心泡着茶,神情专注。佑冥裹着厚被子缩在角落里看秘录,面前放着一个大火盆,火光映着他的脸红彤彤的。
  佐幽闭目调息,水弄亭右手托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虽然道路两旁都是山,路还算宽,完全可以走下这样一间房子一样的大马车。
  而就在这时,车外阮玉一声大喝:"来者何人?"
  耳力好的水弄亭和离佐幽早在阮玉发觉来人之前,就已经听出从道旁的山上藏着数十个轻功很好的人,看这阵势,来者不善。
  "咚",一声闷响,是阮玉的弹指神通,打落一个从山上掠下的黑衣人。
  接着,听水弟子立刻翻身下马,抽出刀刃围在马车旁戒备。
  黑衣人有二十多个,个个轻功不凡,虽蒙着面,从身形上看,又都体型相近,看来是有备而来。
  果然,这些黑衣人见听水弟子众多,又都有了戒备,改变分散的形式,结成阵法。在马车周围纷飞旋转,寻找机会攻击。
  因为体型相似,让些武功低微的听水弟子一时间晕头转向,恍惚间,就被击倒。
  而阮玉则不管这些,凌空插进黑衣人旋转的阵中,斩杀了三个。而黑衣人也并不是善类,剐了阮玉几个口子,不深不浅地却十分疼人。
  "阮玉,"水弄亭的声音,突然从车中传来。
  "阁主,阮玉应付的来,您好生歇息吧。"以为是水弄亭想命人帮忙,阮玉急忙接话,年轻的他,最忌武功让人轻视。
  "阮玉,杀他们容易,但是我只是想让你留个活口。"
  "属下遵命。"
  阮玉青锋剑在手,青光在黑衣人阵中穿梭。黑衣人仗着人多,四面八方地一齐插向阮玉,阮玉提起翻起,凌空转个跟头,脚尖刚好落在黑衣人的剑尖上。
  一记拨云瞻日,风扫梅花挑开四周的剑,转身之间剑尖又掠过五个闪避不及的黑衣人喉咙。
  黑衣人首领见已有数人死在这少年手上,而他们此行所有见的人,连面都还没有见,不由有些着急,手上的剑招又狠戾了几分。
  黑衣首领的长剑在空中泛出银光,长虹贯日接一个仙人指路。阮玉也不示弱,一招天柱云气就拨开了黑人首领迅猛的剑气。而武功稍弱的黑衣人则看到阮玉忙于应付首领而从四面八方涌来,想以人多来制服这少年。
  阮玉也不惊慌,腾空一跃,一记大鹏展翅如飞鸟般灵活的身姿,跃出包围圈。
  见黑衣人仗着人多欺负阮玉,听水弟子也火了起来,抄起腰中佩剑一齐而上。
  半晌过后,喊杀声渐弱。
  忽听得阮玉朗声道,"阁主,清理尸体二十六具,活口两人。"
  水弄亭在马车里笑笑,起身整理好衣领,纤纤细手优雅地翻开帘幕,抬起身直视车下的黑衣人。
  黑衣人见他出来,显然一震,那狂傲的气势,不羁的神态,不正是失踪五年的定邦大将军么。
  "将军!皇……"
  水弄亭只伸了两个手指,黑衣人便立刻住口。"回你家主子,我水弄亭想做的事情,就算千军万马来挡,也挡不住。叫他不要再多管闲事了。"
  "将军!"黑衣人被阮玉拉着,眼看着马车帘幕落下,而无能为力,只能徒劳地叫唤。
  "阁主说,你若再跟来,杀无赦。"阮玉等马车驶远了,看了那两个黑衣人一眼,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弄亭?那是你的旧部吧。"佑冥含笑看着水弄亭。
  "应该是吧……"水弄亭若有所思,实在想不起那人的名字。
  "真是,他很爱戴你呢。"佑冥低低笑着。"而你却若无其事地饮茶。"
  "是啊,谁让他们替那人卖命呢。"水弄亭冷笑着。"不过,话说回来,"水弄亭又转念一想,"天下间,又有谁不为他效命呢?"

  第十七回

  已经走了两日,一行人倒是不着急,权当游山玩水。
  "等到了杭州,先去天颜楼看看?"把玩着路上收的小玉如意,水弄亭突然想起了佑冥的四大楼在杭州也有分院。
  右使荀佑冥,负责探听天下消息,执掌"望闻问切"四大楼。
  听这名字好像是医馆,其实不尽然。
  打探消息也分这四种:
  望,观望,明里暗中的洞悉一切。酒楼和钱庄是最好的掩饰,所以望楼在扬州山雨欲来的风满楼安插了汪二;在边陲要镇那铁树银花的金满楼换了掌柜的。
  闻,听闻,江湖上一切风言风语都能听到的地方,就是青楼,所以在水弄亭的帮助下成为杭州名妓的柳梦瑄执掌闭月羞花的天颜楼。
  问,询问,看不到听不到的秘密,那就去问,不管旁敲侧击还是理筋疏脉,反正千方百计地也要问出来,所以佑冥执掌最能问尽一切却不遭人怀疑的金陵百草千方悬壶楼。
  切,切入敌人内部,掘地三尺也要得到情报。此楼无楼却有楼,太湖的白楼是也,由擅长易容的温香坐镇。
  可谓布置巧妙功能齐全。
  "那柳梦瑄的妹妹可是你派去长安的?"听到水弄亭提到柳梦瑄,佐幽突然想起长安的那惊艳一遇。
  "是,我拿了地图,却有所怀疑,轩儿又不好对付,所以派了她去暗中盯着,不会影响到你。"
  "嗯。"微微颔首,佐幽换了个姿势,舒展下筋骨,都在这马车里窝了两日了。
  "弄亭,我有些事想和你说。"佑冥啜了口浓浓的热茶,趁温香出去透气顺便看看阮玉伤势的时候,对水弄亭严肃道。
  "如果我这次真的撩拨了邓潇寒带我回去,你千万看好温香,别让她跟来。这次不比上次,她一个女孩子家又不会什么武功,我怕……"
  "嗯,你考虑的也是,可是你身子弱,总得有个照顾你的啊,比如这斟茶。"
  佑冥一向茶不离口。
  "还是不要了,突然换了随从易惹他怀疑。而香儿去我又不放心。"水弄亭听他这话,有些不赞同,却又没有办法。
  "小冥……"
  "阁主,已经到杭州地界。"温香兴奋的声音突然打断了水弄亭呼之欲出的话。
  "罢了。既然小幽都不管你,你说什么是什么罢。"说着,水弄亭还看了看旁边若无其事的佐幽。
  "坐了两天车,我们下去骑骑马吧?"水弄亭就是爱玩。
  "好。"而左幽佑冥也乐意陪着他。
  于是,三个人从马车中出来,跨上一路空载的三匹骏马。
  别看佑冥身子弱,穿越之前也学过些防身术,身体还算灵活,骑马更是厉害。
  "驾!"三人一齐发力,夹紧马肚子,骏马也通灵性,飞一般地奔出去,转眼就超过了马队的头马,消失在杭州那烟花的薄雾中。
  风满楼之所以只换了店小二而老板不变,全是因为扬州乃是江南要地,来往的武林人士众多,门派也多,所以若突然换了掌柜,又恰好经营得人声鼎沸,实在招眼,若深究起来恐怕还能查到是听水阁派去的。而若只换个神奇的店小二,人们也多半只会认为是风满楼运气好请的人聪明,不会深究。
  而金满楼地处边陲虽来往人也不少,常驻的人却少,店家换主人也是常有的事,所以可以大大方方地易主。
  不过这易主之时,倒也差点惹了麻烦。
  虽然是已经谈好的生意,但是表面上的功夫还要做,毕竟落人口实的事,还是少做为妙。所以金满楼前任老板按听水阁要求在门外张贴了卖房子的告示。
  结果反而惹了是非。盘踞西域的黄沙寨,也是中原武林成为魔教的西域第一大派,偏偏也看上了金满楼这块地,硬要强买下来盖分舵。
  而因为这边已经和金满楼前掌柜谈好价钱,所以听水阁的汪十七也毫不退让。于是两派人马从相互抬价到了吵架,最后升级为武力对抗,终于让汪十七得到了金满楼,而因此也夜夜不得好眠。
  这魔教的小头目竟然夜夜骚扰而乐此不疲。终于有一天汪十七按耐不住心中的火气,加之好几夜不能成寐,修书给佑冥,求得一个阵,困住了那冒失的小头目,才得以安生。
  后来两人打着打着竟然擦出火花。虽然现在两派人马相见仍怒目而视甚至有小冲突,却在大事上,比如共同抵抗外敌、互相帮助除内奸上,还是很有默契。
  而天颜楼则更加有趣闻。
  水弄亭离开京城四处游荡的第二年,来到杭州,遇到那时还叫怡红院的琴童柳梦瑄,那孩子犯了错后无畏的眼神,吸引了水弄亭。
  老鸨在水弄亭这大方的恩客面前下不来台,抬手就要打梦瑄,被水弄亭阻止。
  "小妹妹,你为什么弹错了却不认错呢?"水弄亭俯下身,看着这个只有十一二岁的青楼小姑娘。
  "我没有弹错,是谱子错了!"这高傲的神态,唯我独尊的样子,让水弄亭刮目相看。
  "哦?可是哥哥也学过这曲子,谱子并没有错啊。"水弄亭笑笑。这小小瘦瘦的孩子竟然敢质疑这百年古曲。
  "是错的,这里如果按谱子上写的,宫调变为羽调的话,就不能体现将军归朝时的凄美,反而这跳音会让人感到欢快轻松。"
  这孩子的感觉还真准,水弄亭也是在真正上了战场之后,才发觉这谱子其实并不贴近戎马生活,而这在青楼里长大的小女孩竟然能说得头头是道,真是了不得。
  "你叫什么?"水弄亭拍拍柳梦瑄的头,"以后,我让你当花魁,有改谱子的底气,好不好?"
  "好!"
  经过了水弄亭的调教,柳梦瑄和妹妹刘梦琪开始学习琴棋书画和一点点兵法,在她们十五岁的时候,柳梦瑄在杭州举办的花魁大赛中用惊艳的琴音和柳梦琪曼妙的舞姿协助,一举得魁,成为耀日王朝历史上年龄最小的花魁。
  一年后,柳梦瑄坐上了青楼老鸨的位子,长袖善舞的她虽然高傲却仍有源源不断的客户慕名而来。怡红院也在听水阁成立后改名天颜楼。
  而此时惊艳无比,闭月羞花的柳梦瑄柳老板面前,坐着一位玩世不恭,眼角带笑,倒满酒放在嘴边却不喝,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的浮夸子弟。
  "弄亭,有心事?"柳梦瑄垂下眼睛,在这人面前,她总是高傲不起来。因为这个人太孤独了,孤独到她不忍在他面前摆架子。
  "没事。"水弄亭被她一问,从回忆中挣脱出来,然后又露出招牌的无赖笑容。
  "各大门派到的怎么样了?"水弄亭斜靠在窗边看窗外突兀的柳条,伸手把玩着刚刚放在窗台上的夜光杯。
  "少林方丈和武当掌门前日到的,昔流年的邓教主昨日也到了,天山派掌门人闭关修炼,所以派大弟子曾沐清率众来的,这次连湘地的七洞十三寨的寨主竟然也都到齐了,玉山派也遣了人来捉拿那叛离师门的沙于通。梦瑄只是奇怪,这沙于通在隐日山庄藏匿了一年半,并没有路出马脚,怎么突然就被玉山派找到了?"
  梦瑄斟好酒,抬头正好看见水弄亭望着窗外却仍旧笑的得意,看来这消息,是他命人放出去的吧。
  真是个削弱隐日山庄的好办法。
  "那个邓潇寒都带了些什么人来?"水弄亭又问。
  "只是一些弟子。"没有邓雪温?水弄亭仰头一想,也对,如今这邓雪温也不是简单角色,有他镇守庄子,恐怕仍旧固若金汤。
  "隐日山庄的人还没有到。"
  "快了,昨日他已飞鸽给佐幽,鸽子还让我们给你们右使熬了汤。"
  "如今,弄亭何时动身前往龙山岛?"千岛湖有几千个小岛,其中八大岛可以住人,龙山岛又是最大最有灵气的,龙山派再此开山立派。这次就是他与昔流年商议,在此举行武林大会的。
  "明日一早吧,还要等等隐日山庄。"
  "为何?"
  "因为要让邓潇寒生气,哈哈。"
  于是水弄亭下令听水阁一干弟子在杭州城外安营,他们三个则悄无声息地留宿天颜楼。
  第二日,如同袁应轩传书中说的那样,一早袁应轩就一身鹅黄出现在杭州城外听水阁的营地。
  "侯爷。"阮玉在主帐外行礼。
  "佐幽呢?"袁应轩上来不问阁主,偏找佐幽,引来一旁的温香娇笑。
  "小姑娘,你笑什么?"袁应轩转头一看,竟是张与阮玉一模一样的脸,同样一张脸,在阮玉那就是英气十足,在温香这里就是娇憨可爱,真是绝了。
  "阁主与左使定下赌约,阁主猜侯爷您来了第一个先提到左使。"
  "哦?"真是有趣。"那阁主与佐幽都在里面么?"
  "在的,侯爷随我来。"温香一蹦一跳地进了大帐,给袁应轩撩起帘子。
  "侯爷请。"
  "谢谢。"仅这一句,就赢得了温香不少好感,真是有礼貌啊,比那目中无人的邓潇寒好了不知多少倍。
  提着枪一进大帐,袁应轩就闻到了佐幽身上的气味,莫名的很怀念。
  还没等袁应轩适应帐中暗暗的光线,一道银光就向他飞来。
  袁应轩立枪一隔,使那银白色的兵器偏了方向,"不错不错。"
  这声音,难道是?
  "水弄亭?"袁应轩立刻怪叫,"你?"
  "我什么?"佑冥点起了灯,水弄亭又逢时地探头到袁应轩眼前,无赖地问。
  "真的是你?"袁应轩突然想起那日在满是血流成河的雷家,看见的那熟悉而一时想不起是谁的背影。
  "你真的是听水阁主?"他原本以为只是巧合,不过现在想想天下间姓水的本就不多,更何况重名。
  "是啊。不像么?"水弄亭收起他的银白色枪缨的杀人枪。坐回到主座上。
  "像,像,天下间光是能在太湖中央拔地而起个阁子的,除了你,就没有什么人了。"这人说好听是个玩世不恭,说话不找边际的无赖,说难听就是疯子,想起什么就是什么,却又偏偏能力大得,只要想到的就能做到。
  "呵呵。"水弄亭高声娇笑,仿佛袁应轩说了他最爱听的情话般。"轩儿,你真可爱。"
  轩儿……这什么称呼……袁应轩从八岁起就没人敢这么叫他了……
  "佐幽,你输我一件事哦,记得还。"水弄亭想起刚才那赌约,笑的得意。
  "好。"佐幽没办法,只得淡淡应承。
  "既然轩儿来了,我们就一同上路吧?"水弄亭提议。
  由于他是无赖,在场的人都知道,所以没人反对。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淳安县出发。

  第十八回

  一行人行了半日就到了淳安县境内,已经有收到消息的龙山派小剑童在此等候了。
  由小剑童引路,听水阁和隐日山庄的人骑马来至千岛湖畔。已经有豪华的渡船在岸边停稳。
  其中一艘船很大很华丽,布置好了酒菜,还有歌女在船头弹琴助兴。明显就是给袁应轩这皇家公子预备的。
  "看来这龙山派是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啊。"水弄亭骑在马上,蔑视地看着那艘华丽的大船。只有一艘,也就是明摆着不把听水阁放在眼里,视听水阁的阁主、左右使同隐日山庄的弟子同等规格。
  袁应轩没有说话,他乐得看这前任定邦大将军的反应,其实他也明白,龙山派得了消息知道他们两派同时到达,意思就是两派的高层同乘一条大船。而水弄亭此看似可有可无,一般人忍忍凑合凑合也行的举动,明显是在立威。
  就像传言中当年年纪轻轻的水弄亭初到兵营带兵时,整治那些不听话的老兵时一样。
  杀鸡儆猴。
  所以在场的人都没有出声圆场。倒是佑冥在马车里添油加醋地喊了那么一嗓子,"弄亭我冷,说什么也不坐小破船。"
  主唱仆从啊,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男人。还是佐幽好,那么善解人意。袁应轩歪头看了看在他身侧并肩而骑的佐幽。
  "小侯爷?"佐幽感觉到袁应轩的视线转移,低声询问。
  "这船,也不少钱吧。"袁应轩尴尬了一下,转移了话题,但是又突然暗骂自己嘴笨,佐幽没见过这船,如何知道的船的价格。
  "确实,建造这样一艘大船,大概也需要个上百两,这装潢布置也都是上好材料,看样子龙山派是有意巴结您这神机小侯爷呢。"佐幽笑笑,毫不在意地就立刻说出了船的价值和布置材料,袁应轩很是吃惊。
  "哼。"水弄亭冷冷哼了一声,却让小剑童和船夫胆战心惊,再笨也看得出来,这听水阁主并不好惹,而且神机小侯爷显然没有帮他们化解干戈的意思。
  "轰"地一声,似是平地惊雷,水弄亭只是在马上一抬手,八丈远外的湖船就应声炸开,木屑飞溅,还夹杂着歌女的惊呼和落水后的求救。
  好俊的隔空打牛!袁应轩了然地笑笑,他等的就是看看这水弄亭的真功夫。
  "水阁主,这……"小剑童吓得不敢说话,倒是有个见过些世面的老船夫,赶紧划着船去龙山岛。
  龙山派掌门正在大堂和邓潇寒喝茶聊天,顺便等着袁应轩,希望他喜欢自己这船。结果等了半天,却等来这样一个晴天霹雳。
  "这……这可怎么是好?"龙过仲满头是汗,慌张地向邓潇寒求助。
  邓潇寒也知道些听水阁翻云覆雨的消息,暗骂这龙过仲消息闭塞,以为听水阁如同那七洞十三寨的草莽一样。"现下只有赶紧准备快船,我随你一同去赔罪接应了。"
  "是是,邓盟主说的是。"龙过仲擦擦额头上的汗,真是,刚立春怎么就这么热?
  "佑冥,冷不冷?"佐幽下马,在马车帘幕前,问佑冥。
  "还好,不过炭火要烧完了。"
  "我去取。"
  袁应轩在一旁看了稀奇,这无情的离佐幽竟然会对马车里的人这般在意,亲自取了炭火送进马车,看来关系匪浅啊。而那马车里的人呼吸粗重,又畏冷,像个病人,丝毫没有内力,更加让他好奇。
  这边,水弄亭依旧在马上冷峻着脸,看龙山派的人把在春水中泡得发抖的歌女救上来。
  船夫走了半个时辰之后,水弄亭才远远看到龙山派的另一艘大船出现在水的那边。
  远远地,龙过仲就看到这一地的残骸和惊吓过度的几个歌女,还没等船靠岸就跳上岸,冲水弄亭抱拳行礼,"水阁主大驾光临,龙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啊。"
  老东西,水弄亭心里骂了不下一百遍,却还是下马同样一揖,"龙掌门实在客气,水某担当不起啊。"
  龙过仲这才细细端详了水弄亭,外表并不出众,只是清秀而已,目光接触之下却让人不寒而栗。疯子。只有疯子才会做出这等殃及无辜的事来立威。
  "龙某久居岛上,对江湖事知之甚少,怠慢了水阁主,还望海涵。"
  "好说好说。"
  "龙某见过袁公子。"因为不是宫门中人,江湖上很少有人叫袁应轩为小侯爷。而龙过仲也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这贵气十足的青年,一身淡鹅黄,负手而立,对他这老前辈的招呼,只回以淡淡一笑,实在高傲地可以。
  "众位,这是武林盟主邓潇寒,想必你们年轻人之间都见过吧。"
  没有。大叔你这真是天方夜谭啊,哈……哈哈。水弄亭和袁应轩无奈地撇撇嘴角。好冷。
  "在下水弄亭。"
  "袁应轩。"
  两人同时说,却都没有那句"见过邓盟主"。因为他们都知道,他这盟主之位,做不了多久。
  邓潇寒倒也大方,没有计较他们的不敬,微微一抱拳,就邀请二人上船了。
  这时,佑冥也在温香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一扫原来的精神样,变得病怏怏的。
  果然,邓潇寒看见他,立刻来到他身旁,托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关切地问道,"你怎么来了?洛神府不是说不参加么?"
  佑冥想说什么,刚微笑出来,就被袁应轩不大不小的声音打断。
  "啊呀,我才发现,大家穿的都是白衣,岂不是和我隐日山庄的白衣使者一样?万一袁某眼神不济认错了邓大教主,可就麻烦了。"
  佐幽倒是毫无表情地落座,邓潇寒和佑冥脸上有点挂不住,邓潇寒更是对袁应轩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而恼怒,刚要发作,便听得佑冥回了一句,"呵呵,在下哪比得了侯爷的白衣使者。佑冥也就会治治病养养小动物。"
  "说道养动物,"邓潇寒突然搭腔,"我记得你和我说你懂兽语,说昔流年里的小鸡褪毛是因为淡黄色太没有公鸡气概了?"
  "嗯。"佑冥和邓潇寒这一搭一唱,大大讽刺了袁应轩那身贵族的淡黄。连公鸡都不如?
  袁应轩眼睛一利,但随即笑开,"听水阁日进斗金,为何堂堂右使在昔流年呆不到一月,就已经沦落到养鸡为生了?"
  "呵呵,侯爷见笑了,佑冥不才,没有小侯爷这般本事可以翻云覆雨,而昔流年又不养闲人,在下实在不想邓教主为难,所以只能养养小动物,换口饭吃。想必若是小侯爷这等良才去昔流年,必定会比在下风光。"
  这番话说得讽刺却让袁应轩捉不到把柄,袁应轩深邃地盯着佑冥,暗自盘算,果然和佐幽一样难缠。听水阁,真真不能小窥。而左右使既如此,那水弄亭,又得何等阴谋诡计?
  袁应轩顿时眼睛一眯,杀机立现。
  "佑冥,来坐这边。"佐幽终于淡淡开口,打破了僵局,佑冥施施然挪到佐幽身边坐好,邓潇寒和袁应轩则仍在船尾大眼瞪小眼。
  "喂,你们不过来,我们可开船了啊。"水弄亭坐在船头饮着酒暖胃,旁边满头虚汗的龙过仲讪讪地陪着笑。
  擦擦汗,真是,看来这次的武林大会真是危机四伏啊。
  袁应轩轻蔑地冷哼了一声,转身坐在佐幽身边。邓潇寒坐在佐幽身边,周身散发着冷气,眉头轴的很紧,侧身低声对佑冥说,"我倒不知道,你还是听水阁的右使。"本来有很多话想和佑冥说,想谢谢他把雪温治好,甚至想暖和他冰凉的手,却都被他是听水右使的事扰乱,这荀佑冥竟然敢欺瞒他。
  佑冥见他这样,只苦笑了一声,没有解释。而他这一低顺的态度却反而激起了邓潇寒的怒火,怒极反笑,嘴角的弧度让人浑身发冷。
  一船的诡异气氛。
  好容易熬到船靠岸,龙过仲第一个跃上码头。实在想尽快脱离这阴沉的氛围啊。
  而就在他脚刚刚踩到码头的那一霎那,忽然从山庄里传来一声刺耳凄厉的叫声,吓了他一跳,没有站稳,崴了脚。
  "哎哟。"
  "掌门!"
  "不要管我,快去看看又出什么事了?"龙过仲深深觉得他把这武林大会应承下来真是一个错误。
  水弄亭一行人也上了岸,明显他们也听见了那声惨叫。听水阁莫问已经飞身出去打探消息了。
  "启禀掌门。是天山剑派凌虚子的二徒弟受到蒙面人攻击,已经……"
  "已经什么了"龙过仲面色一利,忘记了脚疼,上前一步。
  "已经身亡了。"
  "什么?"
  这边莫问也回来了,报告他所看到的。"天山剑派的赵沐明被人一剑穿心而亡。"
  看来,到哪里都会发生命案的不止福尔摩斯啊,佑冥突然笑了出来,怕被别人看到,只得掩饰地辛苦。
  进到府中,虽然没有隐日山庄和昔流年那般雄伟,这龙山派也算是当地独霸一方的财主,当然也不算寒酸,吩咐了剑童带着听水阁和隐日山庄的人分别去了各自住的院子,龙过仲拖着崴脚匆匆赶去天山派的院子。
  一进院子,就看见杨沐晨跪在他二师兄的尸首旁,哭的伤心。一旁的曾沐清则面色铁青,自家师弟虽不算武功高强,却也不是一般人能让他一击毙命的,而天山派一向行事低调又没有什么仇人,怎会招惹如此祸事?
  "龙掌门,这……"见到龙过仲之后,曾沐清抱着剑,走到他面前。
  "我看还是报官吧……"龙过仲也知道天山剑派没有仇家,所以这次不简简单单是江湖寻仇,还是报官要来的保险。
  "也只能这样了。"
  傍晚,官府就派了人来,正巧被莫问看见,"阁主,那官差好像是……"
  水弄亭和左幽佑冥正在自己院子的主房里吃晚饭,示意莫问不要再说,可以下去吃饭了,于是莫问退下。
  "真是不死心啊,甚至不惜杀人来引发事端,让官府涉入,好让皇帝派来监视我的人名正言顺地进入龙山岛。"水弄亭有些跃跃欲试,"既然来了,就等着收我的大礼吧。"
  果不其然,那官差要求观看武林大会的比武,想借机研究各人招式以及查出真凶,龙过仲和邓潇寒商量之后,答应下来。
  "长夜漫漫,荀右使真是好心情,竟然出来赏月?"天空中乌云密布,哪里来的月亮?荀佑冥有些冷,拉了拉衣领。
  "是啊,邓盟主也是来品玩这花前月下的良辰美景么?"初春二月夜,寒风习习,又是哪里来的花?
  "荀佑冥,你!"正如荀佑冥说得那样,邓潇寒极易被他撩拨,可能是纠缠的世代太多,所以荀佑冥的火候拿捏地正好。
  "怎么?邓教主约佑冥出来只是为了吹风?"
  "你真的是听水右使?"邓潇寒到现在也不想相信,那呼风唤雨无所不知的四大楼主竟是眼前这柔柔弱弱的青涩少年。
  "佑冥说过,我是没有武功,却并不是弱者。"佑冥抬眼看他,这个人,怎么总是觉得自己很弱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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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回

  "我记得你说过,纸醉金迷那控制人行动药效只能持续十天?"邓潇寒没有理会佑冥的问题。
  "是。"佑冥已经知道了他为什么这么问,因为下一刻邓潇寒就扑了过来,打中他的脖子弄昏了他。
  再醒来时,佑冥头有些晕,脖子后面钝钝地疼,而身下则热成一片。
  "唔,你……在做什么?"佑冥动了动手,发现双手都被丝绸绑在床头。而且不止手被绑起来了,身上的衣服也都不见。
  "干什么?"邓潇寒从佑冥双
腿间抬起头,邪魅一笑。"做你盼望已久的事咯,我不是正在爱你么?"说完,又低下头去,亲吻着佑冥的小腹。手还不忘揉捏着佑冥胸前的突 起。
  佑冥受不住这样的挑逗,低低呻 吟了一下。扭动着身体,双手却脱不了桎梏。
  "真是敏 感啊,你这淫 荡的小妖精。"说着刺人的话,邓潇寒十分鄙夷地冷笑着一下子挺进佑冥的小 穴。
  佑冥吃痛,闷哼了一声,皱紧了眉头紧闭双眼。这具身体的第一次,有没有充分的润 滑,邓潇寒巨大的凶 器在他体 内快速的抽
插,没有丝毫怜惜,佑冥感觉到自己好像是流血了,□火辣辣地疼。
  咬紧牙关,没有叫疼,因为他知道,即便是叫了,在他身上驰骋的男人也不会理会。
  "睁开眼睛,看着我啊,你不是期盼着我爱你么?为什么又骗我?"邓潇寒扳过佑冥的头,狠狠地命令他。
  佑冥还是闭着眼睛,他不想看他残暴的脸,上一世已经看得够够。
  邓潇寒却不能忍受他的忤逆,从他身体中退出,又狠狠地进入,佑冥却仍旧只是皱了皱眉,没有睁眼。
  邓潇寒大手抚上佑冥因为疼痛软在腿间的玉 茎,预感到什么的佑冥身体向后缩,可是背后就是床板,他能逃到哪里?
  "啊!啊!"邓潇寒手上一使劲,狠狠握着佑冥脆弱的地方,疼得佑冥弓起了腰,后 庭也一阵阵紧缩。
  "该死的,叫你骗我,放松!放松!"被佑冥夹得疼了,邓潇寒终于放手,佑冥则浑身痉 挛悲戚地躺在床上。
  邓潇寒又□了两下泄在佑冥身体里,滚烫的种子让佑冥难受,待邓潇寒退出他体内,下意识地,佑冥蜷缩起身体。
  邓潇寒看了看满床的狼藉和血液,解开了佑冥手上的丝绸,抱起他,擦拭了他的身体,搂在怀里。
  "这是惩罚。下次,再骗我,就杀了你,记住了么?"佑冥浑身脱力,没有答话,就昏睡过去。
  沙于通死了。悄无声息,神不知鬼不觉地,死了人,逃了凶。
  袁应轩的白衣使者,竟然那么轻易地就被人弄死了,而且身上只有胸口上一道被利器刺穿的痕迹。
  一击毙命,和当时雷惊的死法一样。只是这回不是枪伤,而是剑。
  沙于通的双手紫黑,说明被杀时他是又准备和凶手周旋的,只是万万没想到就被一剑杀死,从他大张的眼睛就能看出他当时被一剑穿心时的震惊。
  偌大的龙门山,能做到一击杀死这隐日山庄顶级使者的人不出五个,邓潇寒、水弄亭、袁应轩、玉山派来清理门户的许净通、同样是白衣使者使者的白挺。
  而五人中,白挺武功最差,与沙于通最接近,所以如果是偷袭还可以,但是就尸首的状态来看,沙于通应该是有所准备的,面对一个又准备的沙于通,白挺能一招杀死他,机会渺茫。
  而玉山派的许净通则没有必要在夜深人静杀沙于通,清理门户的话不是更应该在人前做,方显杀鸡儆猴之意?但若沙于通掌握着玉山派的秘密,必须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他,那许净通倒也脱不了嫌疑。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杀了赵沐明的在逃凶手,隐藏在龙山派某处的绝世高手。
  说到隐匿江湖的高手,众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一个人。
  "一个人"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杀手组织。一个一年只杀一个人的杀手组织。
  因为没有名字,也因为这一年一个的规矩,所以江湖上都叫他们为,一个人。
  不管你要杀什么人,不管他是达官显贵,还是市井流氓,只要他们接了单子,就一定不会让那个人活过这年。但是,他们一年也只杀一个人,也不管你是达官显贵,还是市井流氓,都不能让他们破例。
  他们接生意,也是有条件的,理由充分,能说服他们的才会杀。也就是说,他们杀的都是该杀的。
  所以尽管被杀者亲属有所怨恨,却也无能为力。因为他们武功太高了,行动太飘忽了。
  所以能够找到他们杀人的,也不是一般人。
  不过如果是"一个人"干的,赵沐明和沙于通只有一个人死于他们手下,那另外一人是谁?或者两个人都不是他们杀的,那么杀他们两个人的是不是又是一个人呢?
  "佑冥,你怎么了?"水弄亭发现今天佑冥比之平常更加站不稳。
  "没事,"佑冥摆摆手,回头对莫问,"一个人今年的目标是谁?"四大楼无所不知。
  "还没有,今年刚刚开始,目前还没有人找到他们。"莫问公事地回答。
  "回去吧,我们不必管这些无关的事。"水弄亭传音给佐幽,佐幽应声转身,伸出左手拉起佑冥。还没有触碰到,佑冥就被猛地向后一拉,扑进一个健壮的胸膛。
  而佐幽也在同一时间扬起右手,手中扣了非常小器,准确袭向搂着佑冥那人的太阳穴。
  邓潇寒右手一隔挡在佐幽的手腕上,虽然阻止了佐幽的进攻,却也暗暗吃惊,一般人在他那一挡下,应该被他的内力震开,而这闭着眼睛面无表情的听水左使的手却紧紧贴着他,竟卸去了他全部的力道,听水阁真是藏龙卧虎。
  "小幽!"佑冥在邓潇寒怀里急急一叫,佐幽就收了小器,恢复成那衣冠整整,连头发都没有丝毫凌乱的出尘仙子形象。仿佛刚才一瞬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昨晚你和他在一起?"佐幽这样一问,在场的武林豪杰纷纷侧目,刚才两人对峙的情景已经让人瞠目,现在更是惊爆。
  原来他们正气凛然的武林盟主,竟然彻夜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干什么?讨论武学?可是那听水右使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他没有武功。
  水弄亭则在一旁冷笑,佐幽啊佐幽,你果然无情,这样问固然陷邓潇寒于不义,却会让佑冥在邓潇寒那里受到更多的残酷对待。
  "……是。"这喏喏的声音更加确定了在场其他人心中龌龊的臆想。"我爱他,所以我想和他在一起。"
  深知这样说,会激怒邓潇寒,晚上会遭到更残忍的迫害。但是,为了让他能爱上自己,以及完成水弄亭交给他的任务,他只能这么说。
  偷偷看邓潇寒的表情,他在笑,每当他要对他说些残忍的话,或者做些残忍的事之前,他都会这样笑。佑冥闭闭眼睛,虽然痛苦,但是他必须坚强。
  "所以,小幽,你成全我们吧。"
  哗……全场一片骚动,没想到邓潇寒真的喜欢男人,没看出来啊。听得见众人的议论纷纷,邓潇寒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原来听水阁的人如此下贱,竟然不惜牺牲色相和名声来使我名誉扫地,不过,大家都是明白人,不会被你演的戏所迷惑。"
  什么?这是演戏?江湖的武林同道们,真不知道,到底该相信谁了。
  "演戏也好,事实也罢,你我清楚就够了。"邓潇寒低头,正看见佑冥笑得得意。
  "小幽,你和小冥早已商量好今天的事了?"回到属于听水阁的小院,水弄亭问双手有些颤抖的佐幽。这人想必也是知道了邓潇寒必定会对佑冥不好,而心里气愤。
  "嗯,他说,只有这样,他才会被带回昔流年。"虽是这样说,佐幽还是不能原谅自己亲手把佑冥推向火坑。
  "小幽,不要这样,你也知道,如果他得不到邓潇寒的爱,便会飞灰湮灭。所以,你这实在帮他,并不是害了他。"
  "可是我明知道他会受苦,却只能在一旁看着,我……"佐幽深吸一口气,没有说下去。屋内顿时陷入沉寂。
  耀日王朝历,三月初八,大吉大利之日。
  天空晴朗,气温彪高,万物复苏。
  多舛的武林大会,在官差的名为旁观实则监视下,顺利召开,一系列的庆祝活动结束后,开始了武林大会的重头戏,比武产生下一届武林盟主。
  而呼声最高的,当属现任盟主,昔流年的邓潇寒;隐日山庄的神机剑枪小侯爷袁应轩;以及传说得了武林秘籍而武功大成,却从没有人见过其真功夫的听水阁主水弄亭。
  虽然武林盟主已经确定在这三人间产生,但是比武这个环节还是进行地如火如荼,毕竟,这是小门派在武林上出人头地的大好机会,谁也不会放过。
  比武的规矩很简单,由于此次参加的门派比较多。所以以门派为单位,抽签决定分为七个组,每个组四个门派,两两抽签决定比试的对手,胜的一方会和同小组的另一支获胜队伍进行较量。小组胜出后,再抽签决定组间赛的对手,轮空的那一组会比较幸运一点,直接进入四强。
  这先进的分组理论,当然是重生的佑冥想出来的。邓潇寒低低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晚上等着我。"好好收拾你。
  佑冥身体一震,苦笑着低下头没有说话。
  第一轮抽签结束,很巧合的,三大门派并没有出现在同一组。
  听水阁与峨眉、青城、玉山分为一组。
  昔流年则遇到强敌,武当、少林以及七洞十三寨中的蛇岛寨。
  隐日山庄则比较轻松,崆峒,昆仑和天山剑派。
  正是:江湖纷争永不断,谁家天下且看今。
  究竟谁可以问鼎武林,谁又是杀人凶手,谁又能得了那八张地图?一切,又将何去何从?
  -卷二 风生水起 完-

  第二十回

  听水阁与峨眉、青城、玉山分为一组。
  昔流年则遇到强敌,武当、少林以及七洞十三寨中的蛇岛寨。
  隐日山庄则比较轻松,崆峒,昆仑和天山剑派。
  第二轮抽签后,决定了第一天的比试场次,听水阁同玉山派、昔流年与武当、隐日山庄和崆峒。
  "哼,算那离佐幽狗运气,没有和本小姐分到一组,不然,定杀了他。"何思思泄愤地扔了手中的纸团,瞪了一眼坐在主棚里闭目养神的离佐幽。
  "思思,思思,你走慢点。"徐庆快步追上去,安慰自己这任性的老婆。
  比试说是点到为止,但高手过招,若做到点到即止也不太容易。
  "你在发呆?"玉山派的凌虚子看着眼前闭目的离佐幽。
  "是。"佐幽淡淡答道。
  "为什么?"凌虚子站在擂台上,眼高于顶。
  "我在想用什么方法可以保住你这双练了半辈子的毒砂掌。"突然起风,吹动了佐幽的白衣和黑发。
  "好小子,口气不小啊,那老夫也没必要和你多说废话!接招吧。"离佐幽的名号,他听说过,不就是那一招杀了何与明的人么。何与明武功低微,哪能和他玉山派的长老比。
  一掌拍来,佐幽闭着眼睛身形一闪,便使凌虚子那一掌落空,掌风冲击到擂台边的柱子上,柱子"噼啪"一声从中截断,正面受到掌风的地方,还冒着被掌中毒气腐蚀后的白沫。
  这凌虚子也是老江湖了,看出佐幽脚不点地,猜出他定是脚上有伤。所以专袭他下盘。
  此时袁应轩派了白挺对阵徐庆,所以在场下观战,正巧瞥过佐幽这场。这凌虚子武功不济,眼神倒挺好,须臾间就找到了佐幽的破绽,袁应轩把玩着腰上玉坠,又看看远处昔流年那边的场子。
  邓潇寒也是坐在场下,场上也是武当的小辈,看来武当并无意争这武林盟主之位。
  面对凌虚子掌掌紧逼,佐幽却十分从容,脚不点地仍可借力腾空,每次又都刚好落在凌虚子袭过之处左右一尺的地方。
  这一来二去,凌虚子有些犹豫,莫非自己猜错了,那无情佐使是故意卖个破绽给他,其实他的脚并没有伤?
  高傲的人往往都性急,自然没了好心情和佐幽耗,运气与掌中,手掌又黑紫了一分。狠狠砸下,这次,佐幽没有躲,眼看佐幽就要被凌虚子的毒砂掌击毙,众人都为佐幽捏了一把汗。
  "啊!"叫的却是凌虚子,只见凌虚子像个泄了气了的皮球,原本以泰山压顶之势向佐幽袭来,现在却突然蜷缩起身体,竖直掉落在地上,捂着手满地打滚。
  袁应轩看得清楚,佐幽在千钧一发之际,扣了一枚非常小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轻点破了凌虚子的虎口。
  虽说只是轻轻点破,却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办到的。第一,因为掌风来势迅猛,若稍有不甚很可能还没有点到他,就已经被掌中毒杀死;第二,练习毒砂掌之人,必然知道虎口就是命门,所以轻易不会让人接近,这次若不是之前被佐幽戏耍累了,凌虚子也不会这般冒进;第三,也还是因为虎口是命门,所以往往比别的地方更加厚实,若没有深厚的内力,还未触及虎口就已经被毒砂掌的掌风震开。
  袁应轩又一次深深体会了离佐幽的不一般。果然按他说得,废了凌虚子练了大半辈子的武功。
  留下仍在场上打滚的凌虚子,佐幽轻轻跃下擂台,衣袂纷飞。而对面的水弄亭和佑冥则对他笑笑。
  比试还有规则,先倒地不支者,或先出场地者输。
  紧接着,白挺也用他那悬了曼陀罗玉坠的佩剑打败了那新任的崆峒掌门徐庆。昔流年也在半个时辰之后获胜。
  这样,第一轮比试,获胜的是听水阁、昔流年、隐日山庄、风火寨、嵩山派、衡山派。
  第二天举行同小组第二轮比试。所以听水阁他们可以休息一日。
  昔流年的人在比完之后就走了,自负的可以。
  这几天,佑冥都住在邓潇寒屋里,除了前两晚被折磨得坐都坐不起来,这几天还好了。
  昔流年大队人马路过听水阁的棚子时,邓潇寒特意转过来,望了一眼缩在加了软垫的太师椅中的佑冥,见他神色憔悴,心生不忍,扬声问了一句,"走么?"
  佑冥吃惊地睁大眼睛抬头望他,随即大大地笑开了,没有说话,只伸出手,扔下茶杯。邓潇寒一拉,把他带进怀里抱走了。
  期间,水弄亭别有深意地看了佐幽一眼,笑的开心。
  "恭喜侯爷旗开得胜。"
  皓月当空,千岛湖桂花岛,仙人潭。
  峡谷中深潭幽凉,巨石如飞来般横亘在潭边。佐幽坐在巨石之上,身旁放着一尾古琴。
  袁应轩落在佐幽所在的石头下时,听见他弹的是葬花吟。那凄凉幽怨的铮铮声,回荡在空谷中,实在让人寒意透骨。
  "佐幽有心事?"袁应轩提气一跃,就飞到佐幽身边,抢过他腿上的琴,简单地拨了几个音,却仍能听出是曲卧龙吟。
  正是当年望西城上,凭栏而坐,焚香操琴,笑容可掬的诸葛孔明,退兵之曲。
  "侯爷雄心壮志。"佐幽听后一滞,随后淡淡说道。
  "只盼不要想诸葛亮那样空有一身报复,却落得后主乐不思蜀。"袁应轩把琴还给佐幽。侧眼看他。
  三月初九的月亮只有半个,却仍旧明亮当空。照在佐幽的脸上,泛起淡淡的光晕。
  "还没说呢,佐幽何事这般烦恼?一个人跑到这孤岛上兀自弹琴?因为你那右使小兄弟?"
  佐幽闻言吃惊地差点睁开眼睛,面向袁应轩。袁应轩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佐幽怕这邓潇寒欺负他?"其实并不需要担心,袁应轩深知这听水右使虽然看上去柔弱,又不会武功,却也不是善类。
  "佑冥虽然心思灵活,可是一遇到邓教主,便会什么都忘记了。"知道袁应轩所想,佐幽反驳他。
  "哦?"两个吃惊,一是佐幽竟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二是不知这佑冥和邓潇寒之间有何瓜葛,让佐幽如此担心。
  "佐幽今日话有些多,扰了侯爷清净,佐幽告退……"佐幽起身要走,却被袁应轩叫住。
  "佐幽既送我高山流水,就已把我看做知己,这样说,我会伤心的。"袁应轩马上换上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只可惜佐幽看不到。
  "侯爷……"
  "我也唤你小幽,可好?"袁应轩突然起身,低声在佐幽耳边说话。沉浸在悲伤中的佐幽闪避不及,被他呼出的热气喷在脸上,吓了一跳。
  没等佐幽回答,袁应轩就"咯咯"笑了出来。
  "好了,和我说说罢。"袁应轩拉着佐幽的袖子又坐到石头上。
  "嗯……可能,会有些匪夷所思……"佐幽开始说起佑冥的故事。
  微风吹起二人的长发,交织在一起。
  "世间竟有这样的事?"重生?穿越?魂飞魄散?有趣,有趣,越来越有趣。
  "那长生方里真的有记载如何让佑冥留下来的方法?"之前袁应轩还心存疑虑,听水阁这般大费周章地寻宝藏,真的只要长生方?
  "不知道……"这是袁应轩第一次看到佐幽一脸迷茫,失了他原有的自信与自负。
  "不提这个,若是邓潇寒真的爱上佑冥,佑冥不是还可以保得住灵魂?不管他是回去还是留下。"
  "嗯。"
  "那就好办,我可以让你知道邓潇寒是不是真的在意他。"袁应轩可是情场高手,这些花花肠子,他最为清楚。
  "这次盟主之争,必定在我们三个之间,若是签子抽到你和他打,你就叫人拐了佑冥藏起来,看他分不分心;若是我和他打,我便在场中袭击佑冥,看他是宁愿翻下擂台还是眼睁睁看他受伤。"
  "侯爷肯帮忙?"佐幽欣喜地转过头。
  "当然不是白帮。"袁应轩无赖的样子,倒是和水弄亭有些相像。
  佐幽随即又低下头。"弄亭对盟主之位势在必得,佐幽怕是不能故意输掉。"
  一听这话,袁应轩"噌"地一声站起,"离佐幽,我本视你为知己,你却这样轻贱我?"袁应轩拂袖而去。
  却被离佐幽怯怯地捉住衣袖。
  "放开。"佐幽坐着被他带出一寸,见他还不放手,袁应轩火气更大。
  "侯爷,佐幽不能输,却必定会全力出击……"听了这话,袁应轩的火气突然在一瞬间被浇灭了,这样喏喏的说话,真不像他认识的离佐幽,却让他受用的可以。知己啊知己。一句全力出击,比故意认输更让人来的舒坦。痴迷武学的人,难得棋逢对手,而且佐幽一直深藏不露,他的真实实力实在让袁应轩心痒。
  "这可是你说的哦,不许反悔。还有,别忘了我们的三白之约。"袁应轩笑得开心,像个得了玩具的孩子。
  "嗯……"得了承诺,袁应轩又坐回来,和佐幽谈了会风雅,便一起使了轻功踏水归去。
  听水阁的院子,佐幽刚一进来,就听见水弄亭躺在树枝上喝着酒望着月,调笑他,"小幽你的演技越来越如火纯青,连轩儿那阅人无数都被你蒙骗了去。"
  "弄亭也在?"细细想来,当时确实隐隐感觉到了第三个人,怎奈那人隐藏的好,让他完全听不出位置。这水弄亭……
  水弄亭翻身下来,摇摇晃晃地走到他身边,仿佛真的喝醉了。"得了轩儿的承诺,你放心了吧,快回去睡吧。"
  "是。"
  倒不是佐幽真的欺骗了袁应轩,确实他很不忍看佑冥情殇,所以他才急着要确认邓潇寒对佑冥的心。
  白皛来了。
  白皛到这武林大会扮的是算命的,和之前的说书人一样,都是些胡言乱语的角儿。
  之所以来晚,是因为白家老夫人不厌其烦地催他赶快成亲,烦的他东躲西藏地而误了时间。
  很想阮玉。
  想那个把自己最宝贝的玉佩送给他的孩子。
  "算命的,你给我算算,究竟是谁杀了赵沐明和沙于通?"龙过仲这几天很煎熬,出来散心,竟然碰见了白皛。
  "不是你,也不是我。"
  "疯子,我当然知道不是你,更加不是我。"龙过仲本来就烦躁,听他这样胡言乱语,更是不耐烦,甩了袖子就离开了白皛的摊子。
  白皛抚了抚嘴边的两捋贴上去的八字胡,这龙过仲真是有意思。那么胖,真是过于重了。哈哈。
  还是去看看阮玉吧。

  第二十一回

  温香的香囊,阮玉的玉。
  都是他们各自的宝贝,出生时,父母就放在他们身边,可以当做定情信物的宝贝。
  现在温香的香囊还在温香身上,阮玉的玉却已经挂在了白皛脖子上。
  晶莹剔透的翠玉观音。
  白皛知道,那竹林中的悬壶大夫,就是那温凉的听水右使也来了龙山岛,所以决定先去看看。
  听水阁的院子,左边,住佐幽阮玉,右边,住佑冥温香。其余弟子住在耳房和南房。
  白皛奔到院子时,刚好看见温香端了脸盆出来,佑冥难得在自家院子睡觉,温香自然给伺候得舒舒服服。
  天呐,女装的阮玉!真的好像。
  温香也看见了呆立在门口的白皛,小女孩,当然以自己的容貌为骄傲,有人这样痴迷地看着她,自然又高兴也嫌他轻浮。
  阮玉也起来了,出门就看见自家妹妹和白皛大眼瞪小眼。
  "白皛?"
  "阮玉?这是?"白皛指着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有些头晕。
  "温香,我妹妹。"
  "阮玉,你们认识?"温香跑过去巴住阮玉的脖子,亲昵地很。
  "嗯,白皛,我和你说过。"阮玉拉下她,面色有些不郁。
  女的阮玉?那不正好娶回家,堵那老太婆的嘴?白皛心思一转,阮玉就看了出来。脸色更加阴沉。
  "哥?"既是双胞胎,温香很容易察觉到阮玉的情绪变化,拉拉他的袖子。"你们聊,我先进去。"
  说着,温香转身回屋。哥哥的人,她没兴趣。
  年轻人,容易走极端,现在的阮玉就是如此。看见白皛痴迷地望着温香,还看透了他那点小算盘,阮玉自然生气的很,偏偏白皛没有察觉,兀自过来和他说话。
  甩开他的手,阮玉提气奔向后山,轻功不如他的白皛,自然跟不上。
  到了山上,乱砍一通,才渐渐平息了心中的怒气。
  武林大会第三天,三月初十,全体休息。
  三月十一,暖风习习,小组决赛。佑冥给起的名字。
  听水阁自然轻轻松松胜了峨眉,只是,这次佐幽没有使杀招,原因是:
  "没有人雇我废了峨眉掌门的武功啊。"佐幽一脸理所当然,我是无情左使啊。
  至于是谁雇了佐幽废了凌虚子的武功,佐幽没有说。不过众人推断,估计是玉山派的内部斗争,他们还是不要弄清楚的好。
  当日傍晚,所有小组都选出了胜者。一共六个门派:
  听水阁、昔流年、隐日山庄当然在内,剩下的三个分别是华山派,七洞十三寨的碧霞洞,以及后起之秀的四象帮。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的四象帮。可见里面和武当一样也同样是些牛鼻子道士。
  今年的昔流年问鼎武林之路,确实多舛,上来就遇上隐日山庄这样的棘手对手,真是走背字。
  看来,昔流年的武林大会之路就要结束了,看到抽签结果后,袁应轩哼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三月十一,六强赛开始。还是佑冥给起的名字。
  碧霞洞的洞主正是那帮乌合之众的首领,能进六强已经够让那些人高兴的了。这小子年纪轻轻武功却也不错了,并且能带领那群山贼改邪归正,也别有一番手腕,假以时日,必定能成为一代两肋插刀、见义勇为的大侠。
  "嘿嘿,离佐使可不要废了在下的武功啊。"少年摸摸鼻子,顽皮地嘿嘿一笑,露出双颊上的两个酒窝,十分可爱。
  "佐幽尽量。"这样可爱的少年,也让佐幽阴霾的心情好了不少,竟和他开起了玩笑。
  "哎哎,不要啊,练功不容易的,你废了我,我又要练二十年。"
  "不过,我也不能认输。对不起我那帮兄弟们。"少年顿了一顿又认真地说。
  "不如我们,猜拳决定吧?"噗嗤,少年明显能听见他的那帮兄弟不知道是喷的茶还是吐沫,亦或是鲜血。
  "呵呵,好啊。"又是一阵"噗嗤"。
  于是这一组的比试,又以佐幽的好运气而提前结束。
  少年又摸摸鼻子,豪爽地大呼一声,运气不济,扯呼!然后哗啦啦地带着七洞十三寨的众人爽快地走了,临走时还不忘说那句,"等我十年,再回来找你比试。"
  "好。"十年后,他应该已经是一代大侠了。
  回到主棚,佐幽坐定,接过佑冥笑着递过来的茶。
  "真是有趣的少年。"江湖啊,这就是江湖。什么可爱的人都有。
  "嗯。"
  这边,袁应轩提着红缨枪,难得严肃地看着面前同样严阵以待的邓潇寒。
  邓潇寒手执冷月无双剑剑未出鞘就已寒意阵阵,袁应轩只是无所谓地笑笑,不就是调笑了他的衣服颜色么,至于记恨到现在?
  "邓教主袁某得罪了。"袁应轩手握落日红缨枪,抱拳一揖。
  邓潇寒也回以一礼。而就在他把手抱在胸前时,余光看那袁应轩面色一冷,提枪已杀至面前。邓潇寒早有准备,抬手一挡,枪头直直插入冷月无双的剑鞘中。
  "袁公子既这样喜爱邓某的剑鞘,不如就送给你。"手腕一翻,剑在空中陡然打了三个翻,甩开了袁应轩的枪,剑一出鞘,寒光满座。肃杀冷月,天下无双。
  而剑鞘也想袁应轩飞去。袁应轩翻身一避,剑鞘就自他翻飞的衣袂中急速飞出。插入正对擂台的隐日山庄棚子的立柱上,没入一尺。
  有意思,这般危急时刻,袁应轩倒生了惺惺相惜的感觉,同样是高手,只是,你挡我的路。
  眼神一利,袁应轩双手执枪,又向邓潇寒刺去,招式凌厉,不留间隙。
  冷月无双也算销金断玉,却与落日枪相碰只擦出火花,并没有砍断,可见这剑枪小侯爷的内力深厚无比。
  很多年的武林大会都没有这般势均力敌的局面了。少林寺高僧一个个捋着胡子,目不转睛地看着。
  台上已经过了三百余招,仍旧没有分出胜负。两道身影一直在纠缠,中间还夹杂着红缨青锋。只是眼里好的人能看出,袁应轩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难道他已胜利在望?
  此时邓潇寒一记雁字回时,回身用剑压住袁应轩,袁应轩举起枪,双手抬起挡在面前,架住了邓潇寒的剑,却被他的力道逼得退后了两步,险险停在擂台边缘。冷月无双的寒气已经在他颈间,丝丝入骨。
  僵持中,袁应轩眼眸一转,目光向身左稍稍偏移,突然笑得胸有成竹。引得邓潇寒虽然没有侧目却也细细思量了那边究竟有什么。
  佑冥?果然,袁应轩反手用力一托,架开了邓潇寒的冷月无双。趁此间隙,袁应轩松开左手把枪尾送到右手,顿时拉开了邓潇寒和他的距离,左手抽出腰中软剑,飞向佑冥。
  邓潇寒知道,只要他不动,袁应轩定会因为出界而输掉比试,可是若是他不动,看那坐在一旁纷乱中却不动声色饮茶的水弄亭也没有援救佑冥的意图。
  只在电闪雷鸣间,邓潇寒就已提气跃出擂台,踩了袁应轩的落日枪,翻身越过他,冷月无双在袁应轩的软剑刺到佑冥前的半尺距离内挑开了袁应轩,袁应轩则借力翻身返回擂台之上。飞尘中,袁应轩稳稳站定。
  隐日山庄顿时欢呼声雷动。袁应轩也丝毫不觉得自己刚才用佑冥为威胁有损颜面,负手而立,看着邓潇寒,挑衅地笑。
  邓潇寒却也不生气,确实,佑冥是他的破绽,被人这样利用也是活该。袁应轩这样光明正大地偷袭,反而是在好心地提醒他。
  所以邓潇寒挥手制止了昔流年弟子的抗议和谩骂。
  "邓某多谢袁公子手下留情。"
  "好说好说。"袁应轩大方地挥挥手,若不是那夜和佐幽的谈话,说不好,他还真会和这邓潇寒斗个昏天黑地,然后让其他人坐收渔翁之利了。
  其余的人都围住邓潇寒大叹着"可惜可惜",谁都没有留意到袁应轩歪歪头,冲着佐幽所在的位置微微笑了,而佐幽也感应到了,轻轻颔首。
  邓潇寒挤出人群,拉起不知所以的佑冥离开擂台。"满意了?"路上邓潇寒卸了高傲,有些颓废,有些愤怒地问佑冥。那抓着他胳膊的手,捏得他生疼。
  佑冥却不喊痛,反而温柔地看着他,笑得一脸幸福满足。"寒,谢谢你。"说完这句,还有些报赧,微红了脸。
  邓潇寒没见过他这样,一时愣在那里,还不知不觉松了手。
  "唉……你这小妖精。"伸手不打笑脸人,自己好像真是拿这奇怪的小东西没辙。
  不过,邓潇寒又很快捏住了佑冥的胳膊。"你既然使我输了比试,就要为此付出代价。"冷笑一下,低下头,狠狠地在佑冥脖子上咬了一口。
  "啊……"
  "跟我走吧。"代价收取完毕。
  "啊?"佑冥的嘴吃惊地合不上。
  "和我回昔流年。"
  "我……"
  "怎么?"收紧了手,大有不答应就捏断他胳膊的意思。
  "我怕昔流年的人会说我红颜祸水。"
  "你?还差的远呢。"
  "是么?"佑冥又笑。喝,那就走着瞧好了。
  阮玉不见了,温香遍寻不见,只能来问佐幽。
  佐幽也说一天没见着他了,"白皛来了?"佐幽突然问道。
  "嗯,然后哥哥就不见了。"
  看来是闹了别扭。"没关系,阮玉不是不识大体的孩子,有事他就会回来了。"
  "公子也不见了……"温香撇撇嘴。
  "那你就先跟着我吧?"佐幽也知道佑冥不想让温香跟去昔流年,所以正好借此把温香留在身边。
  "好吧……"有些舍不得自家公子,但是确实离左使身边也离不开人。
  小小的四象帮竟然打败了华山的掌门邢天峰,实在是难得。
  而这邢天峰,也是离佐幽难得的朋友。也是因着听水阁成名前,就与佐幽有过生意上的往来,佐幽帮着他找到一样重要的东西,所以才有了交情。加之邢天峰为人热情豪放,所以就算是无情左使,也逃不过他的盛情邀请。渐渐也就有了朋友间的感情。所以听说邢天峰被四象帮的道士打伤,佐幽当晚就去看了他。
  "离兄!"邢天峰见佐幽进来,挣扎着要坐起,却因为伤势疼痛咧了下嘴,而没有成功。佐幽急忙上前扶了他一把。
  "邢兄怎么伤成这般?"佐幽听他呼吸沉重,看样子是伤着了肋骨。
  "唉,技不如人啊,竟然输给个半男不女的老妖怪。还被暗算成这样。"
  "哦?"佐幽这几天忙着佑冥的事,都没有留神那新兴起的四象帮。"暗算?"
  "是啊是啊,我和你说啊……"

  第二十二回

  邢天峰,华山剑派的掌门人,五岳剑派中也算是武功高强的。
  华山剑法,天下闻名。招式以奇、快、妙、准著称。
  虽然四象帮打败了嵩山派的掌门人,但是邢天峰仍旧没有太过重视这新兴起来的小帮派。之前也提到过,江湖上帮派的兴起和衰落是十分平常的。
  所以站在擂台上的邢天峰,伸手请眼前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牛鼻子人妖先出招。这牛鼻子冲他抛了个眉眼,惹得邢天峰一身的鸡皮疙瘩。就在他挥动拂尘袭来之时,邢天峰突然注意到那人另一只手中银光一闪,便知晓他手中扣了暗器,提高了防范。
  头上避过那人妖拂尘的扫过,左手也卸去了他的偷袭,却没有注意到拂尘中竟还藏着利器。本来已经躲过上方的袭击,邢天峰就把注意力集中在了他手下的暗器上,因此着了道,被利器划了一个小口。
  因此中了麻药,分量虽不重,却在这样高手过招时,一个闪失都不能有,更何况是动作跟不上呢?所以当即邢天峰就受了迎面一掌,断了两根肋骨,震伤了肺腑。
  武林正道最不齿在武器上涂毒或者麻药,可是由于观战人群坐的远,这一场有没有隐日山庄和昔流年的对决那样引人注目,所以并没有人发现那利刃的玄机,麻药的劲儿又很快散去,因此刑天峰吃了个哑巴亏。
  "对了,离兄,下一场你是轮空还是?"
  "正是和四象帮的对决。"
  "哦?那离兄可要更加当心啊。"邢天峰担心地望着他,他双目不能视物,岂不更加危险?
  "多谢邢兄提醒,佐幽必当注意。"邢天峰身负重伤,佐幽也不便打扰,不到半个时辰就从他那里回到小院。
  "小幽,真的不用我出马?"水弄亭仍旧躺在树上,只是换了一棵。
  "弄亭不是不方便么,还有人监视着。"
  "那四象帮可不好对付啊,每一局都换一个人,让人完全摸不到路数,小幽你一定要小心啊。"
  佐幽了然地点点头。若无其事地回房间去了,心里却如翻江倒海般,明天,将有一场恶战啊。
  "佑冥?"还没进屋,佐幽就感觉到了屋里的不速之客。
  "小幽,快来。"佑冥跑出来拉住佐幽,将他拽进屋里。
  "我有好东西念给你听。"听佑冥的声音,佐幽可以想象,他现在笑得有多么像只偷了腥的猫。
  "四象帮取自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之意。帮中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此四个堂。"还没有念完,佐幽就知道了他的意思,既然是四象,那已经打了三场,第四场肯定是那没有出现过的堂主来与他较量。
  看出了佐幽的想法,佑冥笑得更加灿烂:"刚好的,唯一剩下没打的那个我最熟。"
  望闻问切,也就是说,佑冥的人,已经遍布到了四象帮中,真是有先见之明啊,连这样的小帮派都有他的人。
  "倒不是我有先见之明,只是,这四象帮来头不小,你可记得和我提到过冯甘露书房中那可断吹发的金国弯刀?"佑冥顿了一顿,"就是金人派四象帮去送的礼物。"
  既然四象帮这等新兴帮派都有佑冥的人,那么像巧夺天工这样的大型连锁作坊,自然也有佑冥的眼线。
  "只可惜,冯甘露生性多疑,我派去他身边的人最多不会超过三个月就会被调换。所以我也是最近才辗转知道此事的。"
  "如果是这样,那这四象帮应该是靠金人的财力物力才兴起的?"
  "不错,虽然它的四位堂主都是攀权覆贵的小人,武功却不能小觑。"
  佐幽又想起那被打成重伤的邢天峰。
  若是让他们得了武林盟主的位子,江湖可就要又生波澜了。
  "而这还没有出场的,正是情报中说武功最高的四象之首,狄青龙。"
  佑冥面色一沉,看了眼佐幽,又继续说,"这个人内功深厚,且不喜速战速决,最爱和人磨蹭,和四象帮里其他堂主一样,经常在人打得专心之时,出其不意地发出暗器,伤人性命。"
  "我的探子只打探到这些,因为青龙这个人不长在人前显露武功,他也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在金王完颜炅面前,一次是在边境帮金人押运抢来的东西时对黄沙帮的副帮主。结果,这两次都死了人,都是被他的暗器丧门钉打伤经脉致死。"
  佑冥沉默了,和邓潇寒或者袁应轩打,并不可怕,最可怕的就是这披着正义人士的卑鄙小人,这种人本着得到武林盟主固然好,就算得不到,也先打死几个武林高手出后患。佑冥很是为佐幽担心。
  "小幽,虽然情报不多,但是你还是要想想办法啊。"佑冥冰凉的小手拉起佐幽的,佐幽顺理成章地反握回来放在手心里暖着。
  "我耳力比常人要好,只要不被他缠得失了耐性,应该可以避过,只是避过容易,想要取胜,确实需要想想对策。"
  这一夜,佐幽屋中的灯就没有熄灭。
  两人讨论到四更天,才疲惫睡下。
  清晨,佐幽就被屋外的邓潇寒的气息吵醒,虽然是掩饰过得极其轻微,但仍逃不过佐幽的耳朵。
  不过等他起身时,邓潇寒已然站在二人床前。呼吸平稳,听不出到底是生气了还是没有。
  不过就算他真的生气了,佐幽也不打算解释,但凡一想到后世他对佑冥做的事,佐幽就恨不得上前抽他两巴掌。
  况且现在,佑冥的情况也不是很好。邓潇寒在床上时就像头野兽,疯狂地索取而不知收敛。在他心里,还不知道心爱的东西要好好珍藏,或者是他压根还不喜欢佑冥。就算他从小侯爷枪下舍弃了盟主之位救了他,佐幽仍旧不相信。
  径自下了床,没有理会邓潇寒。佐幽出去打水洗脸,一般这种事佐幽也是自己做的,没了阮玉仍旧照常。
  邓潇寒望着躺在床上,半张如玉雕琢般的小脸,埋在被子里,另一半被凌乱的长发盖住的佑冥,睡相那么无邪很后悔自己没有等过他起床。多么美的一副画面啊。
  所以他本来应该看到佑冥和佐幽睡在一起而生气的,现在竟然没有一丝怒火。
  佑冥睡得却不安稳,一会皱起眉头,一会又努努嘴。趴着的姿势让他有些憋屈,偶尔会张开小嘴辅助呼吸。没有武功的他,根本没有发觉邓潇寒一直站在那里。
  "起来了。"邓潇寒拍拍佑冥的头。
  "不要,小幽,我要再睡一会。"
  "睁开眼睛,看看我是谁?"邓潇寒拉着佑冥的头发,把他的脑袋拉离枕头,虽然动作粗暴,却没有弄痛他。
  "唔……嘻嘻,学长……抱抱。"佑冥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邓潇寒,阖合上眼帘。还没有睡醒,把邓潇寒当做了重生前的爱人。
  学长?是谁?邓潇寒记得佑冥□的时候,也叫过这个名字。
  手上使了劲,果然听的佑冥大叫一声,"啊!"却也在这时,邓潇寒肩膀上多了一只执着小器的手。
  不是没听到他进来,只是当他听到之时,佐幽已经非常靠近,这轻功真是无与伦比。
  "放开他。"佐幽的声线毫无波澜,却十分阴沉。
  "小幽,我们闹着玩呢。"佑冥抬起头来,邓潇寒见他醒了,于是也就放手了。
  "对了,小幽,你找到怎么对付狄青龙的方法了么?"
  "没有,见招拆招罢。"佐幽收起手中的非常小器,衬着白衣,黑发飘飘,又出门去了。
  "他倒很关心你。"待佐幽出门去,邓潇寒阴沉着脸,若不是知道佐幽没有伤他的意思,若是佐幽带着丝毫的杀气,恐怕两人早已斗得两败俱伤。
  "嗯,小幽是我这一世最重要的人。"
  "那我呢?"邓潇寒看着佑冥的大眼睛。
  "当然是生生世世最重要的人。"邓潇寒不明白这一世和生生世世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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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岛湖龙山岛,耀日历三月廿三,晴空万里,白花遍野。
  因为只有三个帮派了,所以今日只有这一场比试。
  擂台周围人山人海。
  隐日山庄、昔流年、听水阁、武当、少林,五大门派尽数到齐,共观盛世。
  佐幽仍是一袭白衣,擂台上积了两日的灰尘,风一吹,扬起不少。
  听水阁弟子安静地站在棚中的水弄亭身后。水弄亭则静默不语。
  四象帮的人好像是知道佐幽目不视物,全靠听力维系对于周围的观察,所以故意大声呐喊,敲击周围的柱子,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
  佐幽却丝毫不在意,倒是佑冥紧张地拉拉邓潇寒的袖子,邓潇寒看了眼佐幽,知晓他还没有被周遭的噪音影响,便拍拍佑冥,让他不要担心。
  果然,不仅邓潇寒,水弄亭和袁应轩都认为佐幽不会被这些声音影响,所以都不动声色。
  "听水阁真是好胆色,竟然派个区区左护法出来。"狄青龙仰着头,居高临下地瞥着佐幽。
  佐幽没有理他。这种人,他连讽刺都懒得。
  见佐幽不理,狄青龙冷哼了一声,"不仅眼睛瞎,耳朵也不好使?这倒是有意思。"
  狄青龙这样也算是比武的一种方法,先激怒对方,再出其不意地袭击。可惜这招似乎对无情的佐幽毫无作用。
  "龙堂主不必再白费口舌了,离某天生淡情薄性,是不会被激怒的。"
  "这倒更有趣,听水阁一个叛逃将军,一个天生□,一个淡情薄性。有趣,有趣。"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叛逃将军?
  水弄亭眉毛一样,在茶杯后面,看不清表情。
  袁应轩则向后一靠,玩味地冷眼旁观。
  知道水弄亭身份的人并不多,就算对他的名字表示质疑,也不会多想,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那定邦大将军,不在朝,很多年。
  这个四象帮,邪气的很。"白挺,"袁应轩示意白挺俯身下来,"你去查查这四象帮的来头。"
  白挺领命而去。
  "轩儿。"袁应轩看向远处的水弄亭,密境传音。"干吗?"袁应轩不喜欢这个名字。没好气儿地问。
  "四象帮是金人的走狗,必然认识我。"水弄亭当年之所以被封为定邦大将军必然杀了不少金人,也破坏了不少金人的阴谋。所以金人对他必然熟悉,甚至恨之入骨。
  "你倒是受人欢迎。"
  "哈哈哈哈哈。轩儿还是这么可爱。"水弄亭就是喜人这样咬牙切齿的夸奖他。
  场上,佐幽和狄青龙已经开始比试,正如佑冥给出的消息,着狄青龙的三合大刀如牛皮糖一样粘着佐幽的衣服,却都被佐幽躲开,而没有伤到他肌肤。
  这狄青龙也确实有些本事,竟然在十招之内没有让佐幽寻出破绽。
  佐幽头上冒汗,手中的非常小器因为距离太近而没有机会发出。
  狄青龙见佐幽已经有些烦躁,更加得意,粘的越来越紧,还十分轻佻地在两人接近之时说些下流的话。
  "左幽右冥,果然名不虚传,都一样的貌美如花,不知这味道尝起来怎么样。"
  佐幽手上一狠,把手中的非常小器一转,改为握式,向狄青龙的颈边刺去。
  果然是生气了,袁应轩摇着扇子,摇摇头。
  生气,就败了。

  第二十三回

  佐幽被狄青龙缠的心浮气躁,又加之狄青龙说得那些污言秽语,佐幽更是气红了脸。
  见他这样,狄青龙心底暗笑,还自称无情左使,不是照样容易被撩拨。看来,这场他们又赢定了。
  狄青龙避开了佐幽的袭击,举起他的三合大刀,照着佐幽的头向下狠狠一劈,佐幽翻手一挡,向后跃了几步。
  狄青龙见时机已到,手中扣了五枚丧门钉,一扬手便飞了出去,专打佐幽的胸前大穴。
  袁应轩摇了摇扇子,当日冯甘露也是这般手法,不是照样得不到便宜。佐幽也听出来丧门钉的阵阵疾风,轻轻跃起,本应轻松避过,却没料到那丧门钉竟然有了生气一样,也随着佐幽的动作生生转了个弯,又向上飞去,直打佐幽。
  佐幽一惊,这狄青龙真真这样厉害?算准了他会跃起躲过,所以提前用好了劲道?
  佐幽脚下蓄力,右腿一扫,扫落了那五枚丧门钉。
  狄青龙可不等佐幽落地,又发出十枚,想是要用数量扰乱佐幽的听力,以便取胜。场外的四象帮依旧人声鼎沸,还加上了那半男不女的朱雀堂堂主朱媚,带了内力的娇嚎。
  这一切,都对佐幽不利。
  而佐幽却越来越不急。刚才,他只不过是装作急躁,来引得狄青龙快点使出丧门钉,果然,狄青龙武功还行,江湖阅历却浅,一下就上当。
  佐幽一闪一躲,非常小器又"叮叮"打落八个丧门钉,似乎佐幽又占了上风。
  佐幽轻松落地,衣摆都没有凌乱。依旧一派仙人入凡尘的清丽模样。
  而地上的丧门钉,却突然受了蛊惑一般,又腾空而起,纷纷向佐幽袭来!佐幽没有料到竟有这招,险险翻身避过。而就在此时,刚刚被他非常小器打落的丧门钉,竟然夹带着他的非常小器,破空而来。佐幽大骇,翻了三个跟头,才躲过六个,最后两个在一阵烟尘过后,插在了佐幽的肩胛骨下方一寸,和左腿小腿上。
  "小幽!?"佑冥想要冲上去为佑冥包扎,却被邓潇寒拉住,狄青龙这招诡异的很,不能让佑冥上去送死。
  佐幽定了定神,狄青龙的第三波袭击就扑面而来,这次,佐幽发出的非常小器力道更加大,在拐带了丧门钉改变方向之后,竟插入擂台地面的木头里三寸!佐幽就不信,这样狄青龙的丧门钉还能再次"起死回生"。
  佐幽小腿上本就有旧伤,肌肉有些萎缩,所以并没有受到什么大影响。只是肩膀上这伤,严重影响了他发小器,只要手一抬,就钻心的疼,偏偏这地方平时最是容易动到。小器嵌在肩井穴里,又不能拔出,很是危险。
  袁应轩也摸不出狄青龙暗器的奥妙,又见到佐幽受伤更是一惊,他一直以为,那个无情冷血的听水左使应该只有自己才能打败,没想到,竟然有人这样容易就伤了他。
  带了伤,佐幽躲避暗器的速度仍没有受影响,依旧听得准,只是却要费更多的力气去打落那些丧门钉,让它们必须插在地里,才安全。而那些插在地里的非常小器和丧门钉竟然也齐齐冲着佐幽的方向。
  狄青龙的攻势更加猛烈,若再这般拖延下去,恐怕佐幽真的危险了。
  佑冥盯着地上的非常小器突然脑筋一转,难道?
  "小幽!快把衣服脱掉!"
  佑冥这样一喊,场边不少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管衣服。
  而佐幽全心全意地照着佑冥的话,"唰"地一声,衣服被内力应声碎成碎片,像白色的花瓣一样,落在地上。
  狄青龙见他撕了衣服,急忙一阵猛攻,但是很多人都发现,再次飞出的丧门钉,竟然都飞向那些衣服碎片!
  三大高手,同时一皱眉,看来,这衣服上藏着玄机啊。
  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计划的狄青龙,杀红了眼睛,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场下的佑冥,大喊一声,"叫你坏我好事!"三十个丧门钉陡然向佑冥袭来。
  邓潇寒用他那冷月无双轻轻一扫,所有的丧门钉就被扫落在地,力道完全不能和在场上打向佐幽的那些相提并论。
  疑点越来越大。
  "狄堂主,你没有想到,你的那些小伎俩,竟然会被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小子识破吧。"
  袁应轩悠悠道。"你可知,他是洛神府的洛水公子?"奇门遁甲天下无敌的洛神府,想要看破这些小阴小谋,何其简单。
  佑冥则笑笑,看破这伎俩,还真和洛神府的奇门遁甲没有关系,这人,怕是在他的三合大刀上涂抹了带有磁性的极细铁砂,在与人纠缠之时,把铁砂蹭在对方衣服上,再用力掷出铁质的丧门钉,打向那些擦有铁砂的穴位之处,借助铁砂的强力戏里,打入对方穴道中。
  这样的手法,若不是佑冥是穿越而来,怕是一时半会看不出端倪。
  既然已经识破了狄青龙的下流手法,佐幽当然要速战速决。
  而没了之前铁砂的助阵,狄青龙的丧门钉准确度和力度都下降了不少,已经渐渐处于下风。
  狄青龙想要做最后一搏,一把撒出无数暗器,铺天盖地冲佐幽袭来,佐幽暗含一口真气,伸手一接,又用真气一送,顿时所有暗器尽数被他收纳在怀中的真气流中,只一眨眼功夫,佐幽就不见了踪影。狄青龙有些慌张。下一刻,佐幽出现在狄青龙的正上方,双臂一抖,所有暗器真真正正地从天而降,铺天盖地而来,狄青龙纵是武功再高,也只能护住头及身体五个大穴,其他地方,只能被扎的如同刺猬一般。顿时吐出一口血来。
  "大哥!"朱媚在台下惊呼一声,连忙和玄武堂主上到擂台之上扶住摇摇欲坠的狄青龙。
  "佐幽受人之托,今日不取你性命,望你好自为之。"喝,好个离佐幽,对待自己也这般无情,自己都被伤成重伤,还不忘生意上的约定。
  狄青龙吐了口血痰在满是黄灰的擂台上,被识破了几辆而被江湖正道人士所不齿的狄青龙自然带着四象帮灰溜溜地逃跑了。
  "小幽!"此时佑冥才脱离邓潇寒的桎梏,跑到擂台上,让水弄亭点住他的几个大穴,喂了他一颗疗伤丹药,佑冥小心翼翼地拔出已经有些移位的小器。虽然已经十分小心,可是在小器的尖刃离开佐幽肩井穴的一瞬间,鲜血还是喷涌而出。佑冥立刻用干净帕子按住伤口,帕子上沾了洛神府上等金疮药,止血效果极佳。
  一番忙活,佐幽的外伤都已处理的差不多,只是腿上的小器还没有拔出来,佑冥想要动手,却被佐幽制止。
  "佑冥,剩下的,回去再弄吧。"佐幽的手覆在佑冥的手上,虽然力道不大,却明确地表示了他不想在这里处理腿上伤口的意思,于是佑冥也没有勉强。
  众人看了这听水左使,腿上受了伤,却依旧行走如风,并没有瘸拐,都十分佩服。
  当佐幽走过袁应轩身边时,袁应轩停了手中的扇,歪头表情严肃地定定看着他。佐幽微微一颔首,便继续走过。
  擦肩而过的时候,听的袁应轩轻轻一叹。然后手中就被塞进一个小瓶。
  回到听水阁的院子,佑冥笑笑地问佐幽,"袁应轩给了你什么?我看看。"佑冥一把抢过那精致的小药瓶。
  "哇,九转生肌膏!"佑冥拿起一闻,就知道这瓶子里装的是好东西。"他还真细心,竟然送这么好的药。"这九转生肌膏是御用之药,当年水弄亭面上被毒箭划伤,留了个难看的疤痕,还是默默无闻的皇子宫里那人就是偷了这个给他用,现在才看不出痕迹的。
  "送我是并不想让我因为这小伤而影响和他的全力比试的约定。"佐幽倒是不领情。
  "小幽,给我看看你腿上的伤。"
  "不用了。"
  "不用?"佑冥纳闷,也是,佐幽那白色的衣服竟然一点在腿上一点血都没沾到,太奇怪了。
  水弄亭不再,不知道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佐幽面无表情地抬起裤腿,却看得佑冥满眼是泪。
  "这是怎么弄得?"一条腿,肌肉严重萎缩,几乎瘦的只剩骨头,那小器就嵌在骨头里,自然没有血。
  "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治不好。你就不要伤心了。"佐幽拍拍佑冥的肩膀。
  佐幽十三岁的时候,有整整一年没有去洛神府,正是因为他这腿疾突然犯了,曾经一位郎中说,这病,要么不犯,要么一辈子治不好。
  为了不让佑冥担心,也不让今后会被人看不起,佐幽在能从床上坐起来的那天开始,就努力修习一种用内力使身体变轻,漂浮在地面上方半寸的功夫。多年以来,看出他功夫的人不少,却清楚知道他腿疾的人,只有袁应轩一个人。观察入微的家伙。
  那夜,在仙人潭,弹琴谈心之夜,佐幽永生难忘,就是那夜,坐在巨大石头上撩着水的袁应轩,突然停下动作,用动人心魄的声调问他,"离兄的腿,似乎不适合在这样阴湿的地方久坐啊。"
  第一次,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而心跳难以自控。因为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直指他的弱点。杀了他,这是佐幽当时的第一个念头。
  很快地,这个念头就被他压了下去,权衡了利弊、未来的合作,以及实力等各种问题,佐幽已经心不在焉地听袁应轩絮叨了很多他应该注意的健康问题。
  然后佐幽就笑了,不是面对渺小敌人的冷笑,也不是对淘淘时那种佑冥式的坏笑,而是真心地,发自内心的欣慰地笑。不知道为什么,就只是想笑而已。
  "离兄竟然受了这么重的伤还笑得出来,难道是在想我么?"袁应轩突然出现在一个人调息的佐幽屋外。
  "是,在想后日的对决,佑冥要用多少招来打败小侯爷。"
  "哦?这般有信心是你打败我?"袁应轩也是个有门不走走窗户的主,直接从窗户跳进来,走到桌边。
  佐幽但笑不语。
  "狄青龙死了。"径自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袁应轩享受地长呼一口气之后,慢慢道。
  "你猜猜是被谁杀的?"
  "官府的人?"
  "水弄亭早知道他们是宫里那人派来的?"
  "嗯。"
  "怪不得。"怪不得只因为一句叛逃将军,狄青龙就被二十个大内高手围攻杀死。
  "理由是他杀了沙于通?"佐幽淡淡问。
  "嗯,用他那铁砂的小伎俩,应该可以一击刺穿沙于通的心脏。"仿佛死的不是他的人,袁应轩冷静得可以。
  "侯爷似乎对这判词有微词啊?"
  "当然,不过,既然是那个人的意思,我就先忍忍吧。"袁应轩又喝了一大口茶,却面色不善,不停告诫自己,忍,现在一定要忍。
  成大事者,必忍人所不能忍。

  第二十四回

  袁应轩此人胸怀大志,幼时他的父亲看出这点危险的苗头,就告诫他,若碌碌无为还好,若不想死于非命,就一定要掩藏锋芒,待羽翼丰满之日才可一鸣惊人。所以他渐渐学会了隐忍,就算当年水弄亭夺嫡动乱之时,还未准备完全的他忍住了心中的澎湃,没有趁乱掺和一脚,分一杯羹。
  直到两年前他父亲被何与明杀死,他才真正被时局推到前台。之前,虽然他已经接管了大部分隐日山庄和侯府的日常管理工作,但都是在暗中进行,连朝廷中的李公公都对皇帝说,此子性子温懦,习文好色,并不用放太多心思来想着怎么制衡他。
  继任了隐日山庄之后,袁应轩真正开始实施他的计划,先暗自用隐日山庄备战武林大会的名义,购买了一些兵器粮草。又从江湖上收买一些武功高强,有能力夺取帮主之位却因为叛逆、或者犯了错误而被逐出各自帮派的高手,为其办事,使本已衰落的隐日山庄的名声,又一次在江湖上扬名立万。
  在朝廷里,长袖善舞,十分懂得收买人心。因为出手大方,而赢得了不少大臣的暗中支持。不管是隐日山庄明面上的酒肉生意,还是神机侯府暗地里的兵马粮草倒卖,都受到一些大臣的照顾。
  袁应轩不仅在人前笑脸迎人,温文有礼,在台下也净是常常送些小玩意给要臣家眷,更是深得人心。要知道,那些妇人们,在枕边这么一吹,那风自然就吹进大臣们的耳朵里,点滴不漏。一时间,袁应轩在官场上也春风得意。
  由于先前的李公公的误断,导致现在的小皇帝只派了个普通的小太监,执掌另一半隐日山庄,等他发现袁应轩并非池中之物之时,已经太晚了。本想以雷家之事削弱他的势力,却没想到更加弄巧成拙。
  袁应轩爱枪,腰间更别着把天下难得的软剑。加上他的神机妙算,经营有道。神机剑枪小侯爷的美称,就此传开。
  袁应轩正因为神机妙算,所以不会把宝都压在取得武林盟主之位这一点上,除了要夺取武林盟主,他还准备让这些人夺取他们帮主的位子。就算打不过水弄亭,他也可以靠第二种方法让江湖各派听他的。却万万没想到,最能成事的沙于通却被人轻轻松松杀了。
  不中用的东西。
  "侯爷?"佐幽察觉到袁应轩不说话,却戾气浓浓,又不像是来杀自己的,很是不解。
  "你的伤要不要紧?"袁应轩回神,岔开了话题。
  "已无大碍,多谢侯爷关心。"不管是不是真心,场面上的话,袁应轩说到了,就理应感谢。
  "看来这洛水公子的医术,比他的奇门遁甲还厉害些?"袁应轩打趣到,"便宜了邓潇寒那小子,倒真是可惜。"
  "这不尽然,昔流年会被佑冥折腾得怎般天翻地覆,还都未可知。"佐幽一句话,就能让袁应轩脊背发凉。这两个人,不,听水阁这一干人,不仅不可小觑,更加不可招惹。
  "无情左使,真的无情么?"袁应轩看着离佐幽。
  "侯爷为何这样问?"
  "你放了戴晓昆。"
  "因为这孩子宽厚,今后必当成为一代大侠。会有利于听水阁。"
  "你放了狄青龙,就算他用下流的手段打伤你,你仍旧放了他。"
  "因为并没有人请我杀了他,受了伤还白白赔上一条人命债,佐幽很亏。"
  袁应轩摇头笑笑。
  "离兄全身上下最硬的,恐怕就是这两片嘴了。"
  "侯爷过奖。"
  "……"袁应轩竟然一时无话可说。
  第三日,佐幽的外伤已经在袁应轩的九转生肌膏的帮助下好的差不多了。
  而众人期待已久的最终决赛,佑冥给起的名字,也终于开始。
  一方面是退敌无数,面对强敌也从未失败的离佐幽;另一方,是连上任武林盟主也打败的神机小侯爷。究竟谁更厉害一些,众人还私下开了赌局堵上一把。这缺德主意必然是那无赖水弄亭想出来的。
  "小幽,你一定要加油!"水弄亭有模有样地学着佑冥的现代汉语,拍拍佐幽的肩膀,郑重其事地对他说。乖乖,不加油不行,他可是下了大注赌他赢,可不能让他赔了盟主又折钱。
  "弄亭放心,小幽必然不会让你赔钱的。"佑冥在一旁探头一乐,泄露了水弄亭的小阴谋。
  "小冥你!"水弄亭转念一想,"好像邓潇寒也派人暗中参与了,也是赌小幽赢哦。"
  "哦?这倒有趣。"佐幽一扬眉。
  "他啊,估计是算准了你得为袁应轩用佑冥的安全威胁他算这笔帐,替佑冥出头。才笃定你会赢。"邓潇寒这算盘打得也响,自己被人算计了,却要别人给他报仇。
  "这是不是也算光顾了我的生意?"佐幽一心只想着他的生意。
  "那也要你真的赢了,才能拿到彩礼钱。"水弄亭哈哈一笑,掌力推了佐幽上擂台。
  稳稳落在擂台上,佐幽对笑着的袁应轩一揖,"小侯爷好心情。"
  "这个自然,能见识到离兄的真功夫,袁某真是三生有幸。"
  风乍起,扬起二人衣衫。一黄一白。
  "侯爷想见识佐幽的真功夫,那佐幽就得罪了。"一瞬间,两人之间的气氛就变了,没有人看清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只看见佐幽已经晃身在袁应轩面前,右手一把非常小器,被袁应轩的落日红缨枪架住。佐幽左劈右劈,袁应轩就单手竖着执枪右挡左挡。佐幽攻势凌厉,一步一紧逼,袁应轩守得滴水不漏,却一步一退。
  眨眼间,两人已过了一百招,比当时袁应轩和邓潇寒之间的比试动作还要快,还要让人目不暇接。
  突然佐幽一个发力,抵了袁应轩的枪杆,借力向后一跃一退,腾空而起左手潇洒地撒出三枚小器,分别打向袁应轩的头部,和举起枪而暴露出的腋下大穴。
  袁应轩也不紧张,落日红缨枪轻松将那三枚小器扫落。而扫落的动作也暴露了袁应轩胸前的门户,佐幽凭空借力,竟止住了退劲,向前冲了过去,直取袁应轩喉咙。
  收回手中的红缨枪再挡在面前已经来不及,袁应轩眼神一利,抽出腰中软剑。
  "当当"两声,小器与软剑相碰,迸溅出火花。
  场上斗得酣畅,场下人却看得糊涂。只看见白色身影上蹿下跳灵活的很,却看不清招式,连水弄亭这与佐幽斗过的人,才勉强看清,也心中虚得很,几年没有比试过,虽然知道他的武功在进步,却没想到竟突破得如此迅猛,看来当年自己能赢得了他,也是万幸。
  像是不会疲劳一般,佐幽的攻势在三百招之后依旧犀利。足不点地的他,比袁应轩稍稍高出半头,压迫感纵生。小器与软剑,小器与红缨枪相碰叮叮当当作响。
  "离兄只有这些本领么?"袁应轩只守不攻,被逼得接近擂台边界,却突然说出此话。这神机侯英气的眉毛一扬,半边嘴角一翘,说不出的邪气。
  说完,袁应轩抖了一个剑花,竟将离佐幽甩离身边,然后腾空一跃,佐幽见袁应轩跃起,也跟着跃起。袁应轩见佐幽跟来,竟然挂起一丝冷笑,落日枪回身一扫,趁佐幽躲避之时,左腿自上而下劈来,正好落到佐幽右边肩膀上。
  "咚!"一声巨响之后擂台之上顿时扬起大量灰尘,尘埃落定之时,众人方才看清佐幽已经被袁应轩踢落在地!
  顿时一片哗然。
  再看佐幽嘴角带血,双眉紧锁,看样子受伤不轻。
  "离兄。"袁应轩冷冷地慢慢走近佐幽落地的地方,浑身散发着浓浓的戾气,"若再不使出全力,游戏,就进行不下去了。"慢慢走近,提起软剑,大有佐幽不使出全力就一剑杀了他的意思。平时冷静的袁应轩已经渐渐认真,所以盛怒的他搞不好会真的杀了佐幽。
  佑冥在场下暗自捏紧了拳头。
  一步,两步,佐幽撑起身子,却又吐了一口血出来。刚刚的那一脚,足以让普通人的肩胛骨错位插进颈部,佐幽为了保护自己而硬用真气相抗,震伤了五脏六腑。而佐幽肩上本来就有伤,虽然好了一些,却还是被这一踢,踢得生疼。
  袁应轩眼睛微红,水弄亭看得出来,他的护体神功,袁家一脉相承的耀日心经已经练到第九层。认真起来动用真气,就会使眼睛发红,若又逢生气,便会变得更加嗜血。
  水弄亭已经做好了在袁应轩下杀手之前,营救佐幽的打算,比起武林盟主之位,还是他的左使来的重要一些。
  而就在袁应轩走到佐幽身边,举剑就要砍下,水弄亭准备跃起之时,佐幽原来躺着的地方突然没了他的身影。
  接着袁应轩突然一个急转,竖起落日枪在身侧,刚好挡住佐幽手中的小器。一瞬间,佐幽就到了袁应轩的身后。
  "不错,刚刚到了杀何与明时的速度。"袁应轩的眼睛又红了一点。场下的何思思听见此话,怒不可遏,却被徐庆拉住。
  袁应轩右手执剑横横一扫,佐幽只得后退。被刚才一击,气息有些紊乱的佐幽轻轻喘着气,却逃不过袁应轩的眼睛。
  "怎么,这样就喘了?"又是冷冷一笑,眼睛越发的红。这回轮到袁应轩攻得步步紧逼,佐幽守的寸寸后退。
  袁应轩落日枪在下一扫,佐幽跃起,袁应轩的软剑接着一记海底捞月,自下向上刺去,被佐幽踩着剑尖一个跟斗,翻到袁应轩的身后三丈之外。
  袁应轩回过身来,已经厌倦了离佐幽不使全力的戏耍,准备收网了。
  袁应轩左手执枪,右手提剑,双臂张开,霎时,他的衣服、头发都向上立了起来,真气灌注,卷起场周的尘土。正是耀日心经的杀招。
  而佐幽也感觉到了浓浓的杀意,眼角一跳,仍旧没有睁眼。左腿向后挪了半步,慢慢收起了非常小器,却顿时四周空气涌动。
  佐幽也认真了,水弄亭悬着的心终于放回肚里,顿时向后一靠,拿起手边的茶杯,啜了一口香茶之后,长长呼出了一口气。佐幽啊佐幽,早晚被你吓死。

  第二十五回

  佐幽左腿向后挪了半步,慢慢收起非常小器,顿时空气涌动四周。
  袁应轩向佐幽袭来,佐幽在他靠近的一霎那侧过身来,抽出袖间一物,向袁应轩的背影射去,袁应轩没有回头,却准确地用红缨枪阻挡那物,却之间金光一闪,绕着红缨几周,慢慢收紧,佐幽此时抬手一拉,红缨枪就被带的近了佐幽几分。
  "离魂?"武当道长惊呼一声,那早已绝迹江湖的离魂线?这青年,莫不是那洛阳离岳山庄出来的?
  离岳山庄,由以离魂线轰动武林的离健平和以夺命针杀人无数的岳嘉儿两大当时的魔头联手建造,却在百年间从邪魔歪道转型成武林正道,但从上一代离岳山庄的主人离追二十五年前的突然消失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在江湖上见过离家的成名绝技离魂线。
  这青年既然有离魂线,暗器功夫又这般神骏,看来,必是离岳山庄的传人。
  听说,离追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只能无奈娶了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传宗接代,就在孩子生下后不久,母亲就去世了,而离追也得到了自己的爱人被人追杀的消息,无奈带着襁褓中的孩子前去营救,却也因此消失了踪迹。
  "据当时前去追杀的人回忆,他们的暗器打到了婴孩的左腿。"邓潇寒轻声为佑冥讲述着当年的故事,而佑冥听后一震,佐幽说他的腿是天生带下来的残疾,原来却还有这般曲折。
  "离追的爱人叫什么?"佑冥茫然地回头看邓潇寒。
  "幽眼魔君,西门律。"
  "小幽?呵呵。这个名字我喜欢。"隐隐记得,那个一双眼睛是不同颜色的男人曾经对这自己这么说。
  佐幽抛出离魂线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幸福童年。
  "魔……魔君?"佑冥一时难以绕过弯来。
  "对,你那无情左使的父亲爱上的,是个男人。"
  离佐幽,离追永远伴在幽眼魔君左右。
  "所以,荀佑冥的意思,又是谁永远佑着谁呢?"邓潇寒突然靠近佑冥。佑冥向后一躲。
  "哈……哈哈……我也不知道啊。"他怎么知道佐幽的名字这么有来头的,而自己的一时高兴,也起了个对仗工整的名字,当然不知道到底是谁佑着谁。
  两人谈话间,佐幽已经牵着袁应轩的落日红缨枪,限制了袁应轩的活动范围,非常小器一个一个地射出,若是袁应轩想躲避开来,就必须放弃手中的红缨枪,可是若是放弃了,那么也就等于认输了。一个恃才傲物的高手,怎么能有脸面放弃了自己的贴身武器后,还站在擂台之上呢?
  这袁应轩也是艺高人大胆,竟然用软剑护在身侧,旋转着身体,向佐幽转去。由于速度快,所以打过去的小器都被弹了出去,而转眼,袁应轩也到了佐幽身边。同样,离魂限制住的不止袁应轩的动作,也限制了佐幽的活动范围。架住了袁应轩的软剑,佐幽果断地收回了离魂,伴随着金光一闪,佐幽的白色身影也弹跳开来。避开了袁应轩的一记宿鸟归林。
  袁应轩看到离魂之时,也是一惊。虽然曾经对离佐幽的身份很是好奇,却从来没有查到过他竟然是离追之子。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袁应轩微微一笑。
  非常小器一掷,接着离魂飞出,刚好挂在非常小器尾部的刻环上,两种兵器的结合,形成了类似流星锤一样的装置。佐幽牵动离魂,非常小器就横横扫向袁应轩。袁应轩仰身险险躲过,却被销断了一丝头发。
  很好,已经能近身了,佐幽,赶紧使出你的全力吧,说不定真的能打败我。
  袁应轩的眼睛又红了一红,招式也更加猛烈。
  到此时,两人已过了一千一百一十九招,仍旧难分上下。
  横扫千军,大鹏展翅。
  飞龙升天,苍松迎客。
  金雁横空,却步抽剑。
  天女散花,风扫万梅。
  这你来我往的见招拆招,何时是个头?
  袁应轩故意卖了个破绽给佐幽,门户大开。
  佐幽果然上当,扔出一把非常小器。袁应轩一个乾坤在抱,收纳了小器,使它改变了方向,又急速飞回佐幽面前。
  佐幽急忙翻身一避,而袁应轩的红缨枪也在此时刺到。
  两人突然定在原地。红缨枪侧锋扫过佐幽的鼻尖,被佐幽的小器隔住。佐幽掷出牵着离魂线的小器绕在袁应轩的脖颈上。袁应轩的软剑也指在佐幽的腰间。
  任何一动,两人必定同时血溅五步。
  怎么办?杀红了眼的袁应轩也不得不冷静下来。
  突然,佐幽一抖离魂,袁应轩下意识软剑一送,齐齐没入佐幽腰际。而佐幽却一带绊倒了袁应轩。袁应轩被绊倒,手一抽软剑,佐幽的腰间顿时喷出大量鲜血。而此时袁应轩耳边也传来破空之声,暗器!
  袁应轩一回头,正看见何思思发出暗器的手还没来的及收回。这恶婆娘竟然趁两人对决之时冲他发暗器?而佐幽竟然为了救自己放弃了大好赢得比试的机会,还被自己刺成重伤?
  袁应轩红着的眼睛顿时清明,"小幽!"那漫天的红色,是谁的血?那满脸的水,是谁的泪?
  "佐幽!佐幽!"袁应轩连滚带爬,不顾他神机小侯爷翩翩的风度,狼狈地扑向还勉强站在场中,却已面色惨白的离佐幽。
  "小幽!"佑冥也立刻跳上擂台,不顾什么江湖规矩,出手医治。想让佐幽躺倒,他却依然屹立不动。任别人怎么喊叫,他都听不见。
  呼吸浅浅虚弱,众人急的没有办法。水弄亭差点出手点了他的睡穴,却被袁应轩制止。
  袁应轩从后面环过佐幽的身体,在他耳边轻轻说,"佐幽,你赢了,你赢了。快让佑冥给你看看。"
  听到这句的佐幽,突然就软了双腿,刚好被身后的袁应轩扶住,慢慢托着他躺在地上。佑冥赶忙撕开他伤口附近的衣服,洒上洛神府的救命神药,成败兴旺中的"成"。
  "败"能让人一夜之间如落花般凋零败落,那么"成"就可以起死回生,延续生命的灿烂。
  "佐幽,佐幽?"袁应轩低低唤着佐幽,佐幽却已经失去意识。
  突然,袁应轩腾身而起,水弄亭想拉他都没来得及,袁应轩就已经执剑插入何思思脖颈右侧的椅背中。速度之快,连坐在何思思身旁的徐庆都没有来得及反映。
  何思思更是挺着大肚子,吓得连叫都忘了叫。
  "你竟敢暗算我?"袁应轩阴沉着脸,眯着眼睛,连崆峒派的无名小卒都看得出,现在的他,危险的很。
  "小侯爷,手下留情啊。"徐庆不敢贸然插手,生怕袁应轩一个用力,就把他媳妇的脖子削成两段。
  "啊!啊!"过了很长时间,何思思才找回自己的呼吸,恐惧地尖叫。已经六个月的她怎能经得起如此惊吓,顿时□开始流血。
  徐庆也顾不得得罪这小侯爷,想起身查看,却被身后突然出现的白挺按回到椅子中。
  徐庆惊恐地看着面色狠戾的袁应轩松开手中的软剑,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啊!"何思思只叫了一声,就痛得再也觉不出来,瞪大了眼睛,只有进气没有出气地看看袁应轩,有看看自己的肚子。
  原来袁应轩一脚狠狠踏在了她突起的肚子上,而不看还好,一看,身下已经红成一片,原本突起的肚子,在他的脚下,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样子。顿时何思思面上血色全无,晕了过去。
  "思思!思思!"白挺撤了力道,徐庆立刻扑过去扶起她。然后又回头狠狠地瞪着袁应轩,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袁……应轩!"
  袁应轩则居高临下,嘴角一丝轻蔑地笑。连话都懒得和他废,哼了一声,转身回到佐幽身边。
  这边佑冥已经缝合了伤口,虽然从没见过有人这般医治剑伤,但毕竟洛神府神秘的很,有些奇怪的医治方法也并不为怪。
  原本狠戾的袁应轩,见到脸色苍白的佐幽,顿时生了怜惜,面色也柔和不少。还主动担起抱佐幽回听水阁院子的重任。
  佑冥护在一旁,水弄亭和邓潇寒则故意落后了两步,互相对看一眼,转身而去。
  水弄亭是去收拾徐庆,邓潇寒则是去善后武林大会烂摊子。
  看护着佐幽,佑冥明显有些体力不支,喝了温香递过来,倒过一杯的茶,佑冥大大打了个哈欠。
  "右使累了就去睡吧,这里袁某看着就好了。"袁应轩瞥了一眼病弱态十足的佑冥。
  "嗯,那佑冥就去睡了,想必侯爷也不会做些杀人灭口,撕约毁誓的事吧,输了就是输了。"
  袁应轩朗声一笑,这荀右使,倒是舌尖嘴厉的很。
  "当然,区区一个武林盟主,袁某还范不着为了它杀了知己。"
  好个知己。佑冥笑笑,又看了看佐幽,对袁应轩嘱咐道,"他半夜兴许会发热,若是发热,你就给他吃这个。如果他内息紊乱,还烦请侯爷帮忙引导他顺经理脉。"
  "好。"
  果然,如佑冥所说,佐幽半夜的时候开始浑身发热,睡得也不安稳。
  "醒了?"袁应轩发现佐幽虽然没有睁眼,却已经清醒。佐幽正因为内息不稳而分辨不出坐在床前的人是谁,便听见袁应轩慌忙的询问。
  "侯……"
  "别说话,先喝口水,把药吃了,你在发热。"想扶佐幽起来,却突然想起他腰部的伤。
  "唔……"佐幽抬手要袭击袁应轩的脖颈,因为袁应轩此时正覆在他唇上。一股清凉夹杂着苦涩的药丸滑入佐幽的口腔,才使佐幽收住了悬在半空中的手。
  喂完药,两人都有点尴尬,袁应轩更是咳了一声掩饰。
  "小幽,对不起。"对不起伤了你。更对不起因为自己不能出面而让他去杀了何于明,才招致何思思的记恨。
  "嗯。"佐幽没有搭腔,而是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好像是吃过药之后身体变得舒服而发出的声音。
  而他温度略高的手,却不经意地覆在了袁应轩放在床上的手上,朋友间,不需要说对不起,只要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能相互明了。眼神佐幽给不了,就只能用这样的方法。
  袁应轩突然笑了,笑得像个孩子,一扫从刚才开始就阴郁的表情,看着佐幽,无邪地笑着。
  武林大会,正是落幕,新出炉的武林盟主,听水阁主水弄亭,从未显示武功,却座上了武林盟主的宝座,手执一向是由昔流年掌控的玉玦,笑得高深莫测。而水弄亭真实的实力,仍旧是个谜。

  第二十六回

  离追,离岳山庄的当家人。自从百年前离岳山庄从邪魔外道转为正义之士后,历代当家都兢兢业业维持着离岳山庄在江湖上良好的形象,生怕有人想起他们曾是魔道的过去。
  而离追却天生反骨,离经叛道。年少闯荡江湖时,凭借其出众的外貌,优雅的举止也留下不少奇闻异事和一篮子风流债。不知是真的万物总有相生相克,还是血脉中那魔性在离追身上尤其突显,游戏花丛的离追却最终情陷在那同样风流倜傥,邪魅轻狂的幽眼魔君,一个同样是男儿身的人身上。
  真真正正的不打不相识,刀光剑影中,那双一兰一黄的妖瞳,让离追移不开视线。脚不离地的俊俏轻功,邪魅的笑,激发起离追强烈的征服和占有的欲望。
  西门律挑衅地笑,自称正道的你,可以放下一切随我倚剑江湖逍遥自在么?
  回应他的,是疯狂的吻和狂暴的拥抱,两个疯子,缠绵中还不忘比试武功,望着被自己压塌的滕王阁屋顶,他们哈哈大笑然后相携而去。
  爹!
  不孝子,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个男人,还是个魔头。
  爹!
  我已经给你定了亲,明天便把婚事办了吧。
  离追,你注定是抛不下你的良宵美眷,高堂白发,我们就此别过吧。西门律潇洒地转身,消失在细雨蒙蒙的晨雾中,只有了解他的离追发现,本是脚不点地的轻功,此时却蹒跚的很,在地上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妻子产后着凉,留下襁褓中还没有起名字的孩子驾鹤西去,望着这可怜的孩子,离追苦笑地抱起他,翻窗而去,只因江湖追杀魔君。
  一年不见,那人还是那样狂傲,即使被逼上千丈悬崖仍旧轻蔑地笑着对手。以一敌五,你们所谓的正义之士都是这样以多欺少的么?发现了离追的到来,也看到他手中的婴孩,西门律的笑容更深,那双幽眼也闪现着光芒。
  离追知道,他生气了,苦笑一下,自己并不是来杀他的啊,也不是故意拿孩子来气他的,这个人,自负的可以,凡事也只往坏的地方想,也脆弱的可以。
  西门!小心。离追看到那六个正在过招的圈外,银光一闪,是暗器。想也没想,离追便飞身而来,抬腿一扫,扫落了四枚梅花针。
  哇!一声啼哭,引了所有人的招式慢了半拍。离追低头,漏网的那一枚梅花针正慢慢消融在自家儿子的左腿中。
  伤了离岳山庄小主人的那梅花针的发射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入战圈。西门律见离追竟然是帮着自己的,又听见那婴孩的啼哭渐渐虚弱,心生怜悯,飞身到离追身边。
  相信我么?
  相信。
  那随我下来吧。
  说完,那疯子纵身跳下悬崖。离追扫了一眼被西门律这不寻常动作惊呆的武林正道们,冷笑一声,也抱紧儿子随西门律而去。从此,离岳山庄在武林销声匿迹。
  冷不冷?两人跃下深渊,落入寒潭。原来西门律早就知道掉下来不会有事。
  白了离追一眼,抢过他手中的孩子,向他输送着真气。二人武功深厚,自然不怕这千年寒潭,可这不足年的小婴儿怎么收得了。
  看着西门律很是喜欢这孩子,离追笑得很贱。儿子啊,你老爹的幸福就看你咯。
  西门律也是绝顶聪明之人,怎会不知道离追这点鬼心思。又白了他一眼。
  这孩子,中了梅花针,却阴差阳错地被这寒潭的水封住了经脉,若是不发病,就一辈子不受影响,若是发病,则一条腿都保不住。魔君诊了脉,对离追说。
  若真是这样,也是他的命,不如你教他你的轻功?
  又被白了,这离追,骗了他的人,还想骗他的武功教给他儿子?把孩子扔还给他,西门律起身去寻找离开崖底的路。没看见离追亲昵地蹭了蹭婴儿脑门的动作。
  三个人在一处僻静之地安顿了一年,传来了离追父母过世的消息,于是三个人回到了离岳山庄。和洛水老人坐起了邻居。
  西门,孩子叫西门离好不好?
  你的孩子干嘛姓我的姓?
  那叫离佐幽?我永远辅佐着你?
  已经两岁的小孩站在两人膝盖前,抬着头,睁着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两个爹爹,讨论着他的名字。
  小幽?呵呵,我喜欢这名字。听了离佐幽三个字,他的美人爹爹突然俯下身来,用那一黄一兰的双眼,笑眯眯地凝视他。
  爹爹!有了名字的小佐幽伸出胖胖的双手,搂住西门律的脖子,笑得甜腻。
  三岁,佐幽开始修习听风辩位。
  十三岁,腿疾病发,西门律教授他轻功,让他脚不沾地行走。西门律的轻功要靠他的独门内功支撑,而这内功,则会让人双眼变色。这也是幽眼魔君名号的来由。
  好在离佐幽为了练习岳嘉儿留下来的暗器功夫,而从不睁开眼睛,所以没有人知道他的轻功来自幽眼魔君西门律,也就是他的另一个爹爹。
  现在,二十五年后,离追和西门律在哪里呢?离佐幽摇摇头,不知道两个疯子这会子在哪里野呢,可能是波斯吧?也可能是东瀛。
  "小幽?"袁应轩坐在画舫中,从千岛湖的美景中收回视线之时,正好看见佐幽笑了,很是奇怪。
  "侯爷。"佐幽敛了笑容,端起茶杯。
  "小幽的身子好点了么?"自己的软剑刺出来的伤,自己知道没有那么快能好。
  "多谢侯爷关心,佐幽已无大碍。"佐幽抬手拿过茶壶,为袁应轩斟了一杯茶。"侯爷,已是四月,太湖的三白已经可以吃了,不知侯爷是否赏脸?"
  "哦?好啊,不过,我可不想和水弄亭一路走。"袁应轩也是风流倜傥之人,却不知怎地,老在水弄亭那里吃瘪,自然不喜和他同行。
  佐幽淡淡一笑,"这个自然,弄亭也有自己的事,不回主阁。"
  "是什么事?"袁应轩总觉得水弄亭这般大费周章不可能只是为了一个区区武林盟主。
  "这个佐幽就不知道了。况且,知道也未必会告诉侯爷。"
  "哈哈,好,我不问。喝茶。"
  入夜,袁应轩站在月光下,身后跪了两个黑衣弟子。
  "跟着听水右使,看看他在昔流年到底想做什么。"
  "是。"随后黑衣使者消失在夜幕中。
  袁应轩回过头来,听水阁那三个人,个个不能小觑,离佐幽表面上和自己要好,荀佑冥却更加亲近邓潇寒,这分明是想拉拢他俩,抑或是离间两方。可无论是这两种可能中的哪种,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进一步削弱两方,而壮大听水阁的势力。已经得到武林盟主之位的水弄亭,还想干什么?和自己一样,称霸天下?若真是这样,绝对不能让他成事。袁应轩攥攥拳头。
  从佐幽这里,绝对套不出什么,所以,干脆不闻不问,只看着,看他到底想要得到什么;只等着,等着他自己暴露接近自己的目的。
  邓潇寒这边,见佑冥累极睡着,也起身坐到窗前。
  "影卫,准备连夜启程,听水阁的人,只带着佑冥,其他人带多了危险。"
  "是。"
  佑冥,可以看出,你真的爱我,眼睛里那眷恋不似伪装,但我却也不能随便相信你。听水阁,始终是我的大患,若不是你,我不会轻易坐视它崛起。所以,现在你也要偿还我了,告诉我你千方百计要进昔流年的目的吧。邓潇寒冷冷一笑,这里是江湖,江湖就是这样无血无情,我们是男人,男人就应爱与抱负分明。
  四月二十,阴雨绵绵。
  "阁主,右使不见了!"温香慌慌张张跑进来,打断了水弄亭和离佐幽的说话。
  "温香,阮玉呢?"水弄亭好像料到了此事,并没有丝毫惊慌。
  "哥哥?不在这里么?"温香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搞得一头雾水。
  "很久没有看见他了。"水弄亭放下茶杯,望向佐幽,佐幽也一点头,表示自己也很久没有见到阮玉了。
  两个人都不见了,怎么办?温香仰头想了想,还是右使师叔重要,自家哥哥武功那么高,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右使在昔流年?"机灵的温香转了一下大眼睛,就得出了答案。
  水弄亭和离佐幽都淡淡颔首,他们并不担心,因为佑冥若是有事,一定会用洛神府的千里追魂香来通知他们。
  自家师叔公子公子师叔不会武功,温香决定还是跟去昔流年看看吧,虽然自己武功不济,那一手的易容功夫,却也算天下无敌,可能会帮上公子的忙。
  金陵离千岛湖并不算远,一路北上走不了几天便到。
  佑冥不知怎地,一遇到邓潇寒身体就虚弱的很,连坐都做不起来,邓潇寒只得雇了马车一路上小心前行。
  江湖人士多少会诊脉,邓潇寒总是无意中碰到佑冥的手腕,脉搏也是忽有忽无,确实虚弱的很。也奇怪的很。
  "怎么样?"邓潇寒从马上跃到马车上,撩开帘子进来。佑冥靠在栏杆上昏昏欲睡。
  "唔,还好。"佑冥微微睁开眼睛,突来的阳光有些晃眼,又赶快闭上。
  "到了金陵,先去你悬壶楼给自己弄些药罢,这样身子也受不了。"邓潇寒也不管什么会暴露佑冥的行迹了,再这样下去,佑冥确实会有生命危险。而佑冥又信不过那些郎中,拒绝在路上的药炉中看病。
  "好。"不是信不过其他郎中,而是他怕他给自己开的药方被别人看了去,而捉到他的弱点。
  他知道,这里是江湖,永远充满了尔虞我诈,步步危机。
  到了金陵,一行人果真如邓潇寒所说,先到了那潇湘的竹林中,待佑冥取了药,才浩浩荡荡地回昔流年。
  得了消息的邓雪温早早在昔流年黑漆的大门外等候,见到马车上气色有些好转的佑冥,温温一笑,"佑冥,别来无恙?"
  "呵呵,雪温气的色真是好了很多呢。"走进雪温伸出的双臂中,佑冥笑得有些不自然,当然,没有别人注意到。
  佑冥仍旧被安排到他之前住的竹园,而邓潇寒似乎有处理不完的事物,一回来就不见踪影,而雪温因为身体日渐好转,也被抓去处理庄中琐事,所以佑冥倒乐得清净。
  自己泡了茶,倒掉第一锅,真是麻烦,没有人在身边确实有些不方便啊,不过他此行目的确实凶险,带了温香怕是会照顾不过来,毕竟她是温家小姑奶奶,磕了碰了都有无数人心疼。
  在竹园,他的卧室中,佑冥找到了一处地板的缝隙,微微一笑,从袖中弹出一物,直直射进地板,不见了踪影。
  金甲啊金甲,能不能找到暗道入口,就靠你了。

  第二十七回

  洛金甲,洛水老人养的一种小虫,因其长的像甲虫,却通体金黄而得名。
  洛神府每样东西都有独特的用法,这小小的虫子也不理外。
  可以从缝隙中放入,它会自己找到出口,并且是可以容纳一个成人进出的出口。正是用来对付奇门暗道用的。
  现在佑冥则用它来寻找昔流年暗道的入口,既方便又避人耳目。
  这边雪温正准备着送去给佑冥吃的点心。
  "大哥,听说你是为了救佑冥而失了比赛?"雪温手上的活没有停,漫不经心地问,这武林盟主只不过是个虚位,得不得都无关紧要。
  "嗯。"邓潇寒显然不想让雪温知道自己很在意佑冥这件事,含糊了答案。聪明如雪温,自然洞悉,抬头看了心不在焉的邓潇寒一眼,又低下头去。
  "听说佑冥和那听水阁的无情左使自小便一起长大?一个是洛神府的闭门弟子,洛水老人的嫡传公子,一个是离岳山庄唯一的继承人。两家离得又近,一定有个幸福的童年吧。"雪温一脸向往,自己从小除了邓潇寒就没什么同龄的朋友,又因着身体不好而从来不出门。
  "嗯,他们关系确实不菲。"想起两人亲昵默契,更睡在一张床上,邓潇寒就有些阴沉。却不好发泄。
  "只是,佑冥既与左使那般要好,被小侯爷挟持了,即便水阁主不加以援手,那左使也应该出手相救啊。"一句无心的话,却像投入湖心的石子,激起千层浪。
  确实,即便是水弄亭那隔岸观火的态度不出手,离佐幽也应该出手援救,这佑冥丝毫不会武功,若是自己真的没有救他,可能真的会命丧袁应轩的落日枪下。可自始至终,那无情左使都岿然不动,甚至不动声色地饮茶,仿佛笃定了他一定会出手,实在怪异的很。
  难道?
  "难道,他和袁应轩算计好了,若是大哥不出手,袁应轩也会自己罢手?"雪温也突然想到这一层。
  "不会,那样的话,袁应轩就会输了比试,岂不得不偿失?……或者,听水阁许了他比武林盟主更加吸引他的东西?"雪温皱着眉头思索着。
  地图?邓潇寒突然想起。
  传说中的八块地图,水弄亭作为水家的传人,理应会持有一块,如果是地图的话,确实比武林盟主来的要吸引人。
  那么,这荀佑冥来昔流年的目的也就十分引人怀疑了。
  真是机智啊,利用武林大会的比试,既让他失了武林盟主的玉玦,又给他扣了个喜好男色的帽子,还让自己在自以为顺理成章的情况下引狼入室,好个听水阁,好个荀佑冥。
  "大哥?"雪温弄好手上的吃食,抬头正看见邓潇寒笑得阴冷地走出房间。
  邓潇寒一脸戾气地进来之前,佑冥正在喝茶,抬眼看见邓潇寒就心道不好。他这样子,怕是被谁说破了武林大会上的算计,是谁这样快就翻他的底牌?
  "潇寒?你怎么来了,公事都处理完了?"佑冥捏捏拳头,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干脆迎头而上。
  "你倒是很好啊。"邓潇寒不急于说出此行的目的,想要给佑冥些压力,以便更好突破。
  不过佑冥也是重生过来的,现代心理学拷问法他也多少知道点,这点还吓不倒他。
  "嗯,这院子也算住习惯了,还好还好。"佑冥眼神一转,看着邓潇寒微笑。顾左右而言他,你不说我便不说,看谁最先崩溃。
  两人目光流转各怀鬼胎地对视。
  "大哥,佑冥,吃饭了。"雪温的出现恰到好处地打断了两人的僵持。
  雪温望了望两人,有点尴尬。
  "佑冥,来吃饭。"清粥小菜,佑冥只吃这些,雪温有些担心,这样小的食量,佑冥的身体受的住么?
  轻轻拉过佑冥的衣袖,化解了二人之间的暗潮汹涌。
  邓潇寒见雪温在也不好发作,拂袖而去,雪温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又看看闷头吃饭,像个被欺负了的孩子一样的佑冥。
  "大哥他很喜欢佑冥呢。"雪温的桃花眼笑的眯成一条线,表情好似在祝福他们。
  佑冥听闻这话,动作有一刻的停顿,随即摇摇头,"他要的东西,我给不了,终究我们会兵戎相见的。"眼中那抹不去的悲即便是被隐藏在了碗后面,仍让人不得不去注意。
  "佑冥……"雪温的小手,放在佑冥的手背上,握住。
  佑冥盯着这双如玉般的小手半晌,才笑笑,用另一只手拍拍它,"我没事,倒是雪温不要太苛求自己的武功,欲速则不达。"
  "雪温也只是想帮大哥多分担一些。"雪温敛了目光,看向自己的手。大哥为自己操劳了二十多年,他多么想早些帮大哥的忙啊。
  此时的昔流年门外,又迎来了那古灵精怪的温香小姑奶奶。怎奈,她又一次被阻挡在门口。
  "让我进去!"温香梗着脖子,两边盘起的发髻甩来甩去。
  "教主有命,任何闲杂人等不得进出昔流年。"
  "闲杂人等?"温香怒目一瞪,本姑奶奶是闲杂人等么?好吧,就算是吧。突然温香灵光一闪,转身离去,留下一头雾水和被温香的美貌吸引的众昔流年弟子,呆呆站在门口。
  "嗯……加点这个……加点那个……"温香在悬壶楼里忙来忙去,嘴里还念念有词,"哼,不让我进,我偏要进。"温香不一会就弄好了,把什么东西糊在脸上后,转过身来,吓了悬壶楼的小厮一跳,这,这不是那日掳走公子的那冷面男子么?
  "哼,那木头的易容术和我相比真是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怎么样,我像么?"温香得意洋洋。
  "姑姑……像倒是像,可是……"水弄亭吩咐了听水阁的小一辈必须都叫温香这姑奶奶为姑姑,充分满足了这丫头的自尊心。
  "可是什么?"温香突然定住。
  "身材不像……"那冷面男子高大威猛,怎么是温香能扮的来的?
  "这……"温香嘟起小嘴,表情明显比之前的冷面男子丰富的多。"有了!"温香想到了办法,穿上不知道哪里弄来的和冷面男一样的衣服,蹦蹦跳跳地跑出了悬壶楼。
  在离昔流年大门不远处,温香探探头,俏皮地嘿嘿一笑,提气用她那蹩脚的轻功翻了两个跟头,快速越过几个看守。
  看守没有料到竟有人硬闯,待回过神来想拦截的时候,看清来人的衣着相貌,便没有出手,更没有注意到那人的身高体型和他们的影卫长完全不似。
  于是聪明的温香成功混入了昔流年。
  进了昔流年的温香有些洋洋自得,可是没得意一会,就看见远处那冷面男伴着邓潇寒走近,"完了完了。"温香小声嘀咕着,没有地方藏啊。呜呜。公子救我!
  冷面男察觉到温香这个方向有些不对劲,眼神一瞟,吓得温香顿时一身冷汗。
  "教主,属下最近武功有些倦怠,可否为属下指点一二?"冷面男说着,拉走了邓潇寒,往练武场而去。
  "好奇怪,"温香拍拍惊魂未定,仍在上下起伏的胸脯,"他明明就看见我了……"温香不敢耽搁,生怕那人有所图谋,快速掠回佑冥的屋子。
  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出雪温的声音,温香下意识躲到了树后。
  佑冥送雪温出来,如今的雪温也不是当年那个病弱的少年了,当然一下子就听见了温香粗重的呼吸,冲温香所在的树上别有深意地一笑,离开了。
  昔流年的人都怎么了,为什么都识破了她却不说呢?
  带雪温走远,温香一跃而下到佑冥身边。"公子!"果然,吓了佑冥一跳。
  "香儿?你怎么来了?"话还没说完,佑冥突然跑进院子,扶住树开始呕吐。
  "公子!?"温香大惊,却看见他吐的不是血,"公子你怎么了?"
  佑冥干呕了一会,渐渐平息了吐意,站起来皱了皱眉头,"香儿,这很危险,你快回去吧。"
  "公子!你到底怎么了?温香不走!"
  "香儿,听话。"佑冥显然不想让温香知道自己为什么吐。
  "我不走,娘说年底会来接公子回洛神府,这之前都要我好生照料你,我不走。"温香跺跺脚嘟嘟小嘴。
  "婷婷?"仔细算一下,确实,今年就是他的大限了……
  那人让他穿越来之前说过,等他到二十六岁,只等他十年。而他没有说,佑冥却知道,就算他让邓潇寒爱了他,也只能是留在这个时空,回去?那是痴心妄想。所以,邓潇寒爱不爱他,只能改变他是否会魂飞魄散,并不能改变下一世那人对自己的感觉。做的真狠啊,不想见到自己,竟用如此会伤人性命的法子,自己真的有那般惹人讨厌么?
  佑冥摇摇头,"香儿,你想留就留下来吧,不过,不要随便吃这里的东西,喝这里的水。"
  "啊?公子你是说……"
  "你家公子是怕你被毒死。"邓潇寒突然破门而入,好啊,昔流年的弟子越来越不肖,混进来这么大个人,竟然没人知晓。
  "下毒?公子你刚才……"温香还没有说完,就被佑冥打断。
  "洛神府最擅对付毒药,教主这是在讽刺佑冥学艺不精么?"
  "这倒没有,只是怕你在听水阁呆时间长了忘记自己是洛水公子的事。"
  "呵呵,那还真要多谢教主提点。"又来了,公子你就不能不和邓教主唇枪舌剑么。温香翻翻白眼。径自进屋去泡茶了。
  "你可知我带你回昔流年的用意?"邓潇寒眯着眼睛,危险地看佑冥。
  "当然,相信教主并不是会被佑冥长相所迷惑的庸俗之辈。"佑冥颔首。"不过相信教主也有强占佑冥的意思。"佑冥深知,把问题引到自己身上,就可以掩盖邓潇寒的另一层意思,那就是地图。
  "确实,不过,"邓潇寒也不是等闲之辈,避轻就重地又回到了原来的问题上,"相信水阁主派你来也和我一个用意。"
  佑冥淡淡叹了一口气,抬头定定看着邓潇寒,"潇寒,那不是你能争的东西,放手吧,不然弄亭他会……"遇佛杀佛,遇神弑神,他是个疯子啊。
  显然,邓潇寒没有领会佑冥的一番苦心,反而因为他的这番话而大发雷霆。
  "你认为我没有资格争这天下?你在看不起我?"佑冥心中一凛,这邓潇寒,恐怕是真的有些动情,不然一向冷静的他,不会因为被自己看不起而大动干戈,男人,最忌讳被喜欢的人轻视。
  洞悉这点的佑冥淡淡笑了,很欣慰,就算邓潇寒嘴硬不承认,他仍旧是喜欢上自己了吧。
  邓潇寒却只觉得他这笑容是在讽刺他,更加怒火焚烧。

  第二十八回

  邓潇寒上前拉住佑冥胸前的衣领,佑冥回过神来。
  佑冥的手覆上邓潇寒的。那股冰凉就窜上心头。
  "我没有看不起你,我只是不想看你因此失去最重要的人。"佑冥微皱着眉头,轻轻摇头,硬是挤出一抹苦笑。
  "你再说你么?未免有些自大了罢?"邓潇寒冷静下来,说着残忍的话。
  "当然不是我,我从没有奢望过,可是雪温呢?你不在乎他么?"佑冥低头,自嘲地望向一边。
  见他这样,邓潇寒的气愤也发泄不出来,却又不甘愿被他算计,狠狠地说了一句"晚上,等着,尽你来昔流年应尽的责任。"
  "侍寝么?"呵呵,"好。"推开邓潇寒的手,佑冥转身进屋。
  "公子?"温香第一次看到佑冥这样生气。
  "我没事。我放了洛金甲,最近你留意着点周围,哪里聚集得多哪里就是暗道的入口。"佑冥长长吸了口气,压下了心中的怒火,邓潇寒,你好,很好。
  "好。"
  当晚,雪温又来送饭,不过可能是邓潇寒不想让他俩过于接近,雪温担心地看了佑冥把东西吃了,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待雪温走了,佑冥又开始呕吐。
  "公子你?"
  "没事。"佑冥吐完抹抹嘴。
  "公子,香儿要生气了啊,每吃晚饭你就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
  "香儿,我真的没事,不吐出来才有事呢。"
  "啊?难道这饭里有毒?"温香大惊失色。
  "嗯。"佑冥用茶漱了漱口。
  "公子,那我们快走吧,不要管什么劳什子地图暗道了。"
  "不行。"
  "为什么?阁主吩咐了,若是你有危险,便可以回去。"地图用偷的用抢的都一样,不能因为一张破纸而损失了他的得力右使。
  "不能走,因为这毒,是成败兴亡的亡。"
  "什么?"温香本来激动地跳了起来,现在又失神地一屁股坐在身后的椅子上,"亡?"
  成败兴亡。成可医百伤,败可衰生气;兴可延性命,亡可杀无形。
  败亡同属杀人毒,唯一的不同时成可解败,兴却不能救亡。所以亡,无药可解。
  "洛神府都不轻易用的毒,这昔流年里怎会有?"
  "香儿忘了阮大爷之所以会上陆华影的当,正是那陆华影说出了'败',所以,昔流年里必有和洛神府有关的人。而且,这个人竟然能执有败亡,必定不简单,我一定要找出他来。所以,我不能走。"
  "公子,奸细可以慢慢找,这里真的很危险啊,不如我们回洛阳再从长计议?"温香跺跺脚。
  "我没有时间了,香儿,你忘了?"
  温香一时语塞,确实,她公子师叔的事,她也知道。
  "公子,我一定会保护你的!"温香拍拍胸脯保证。"我这就去给你找点吃的,公子你等着。"温香有了想要保护的人,立刻来了干劲,蹦蹦跳跳地出门了,两缕辫子上上下下荡着,好不可爱。
  佑冥笑着摇摇头,这孩子,真是开朗。阮玉就不一样了,凡事认真得可以,较真的可以,像极了他爹,佑冥的师兄,现任洛神府大总管阮清明。
  温香刚出去没一会,佑冥就又听见了脚步声。邓潇寒的脚步声。
  "啦啦啦……啦……"温香挎着厨房顺来的烤鸡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上午她假扮的那个木头,笔直地站在他们的院外。
  温香对他本来就没有好感,扁扁嘴,就想推门进屋,却被那人拉住。
  "你!"温香生气,回手向那人面上袭取。那人向后微微一仰就躲过,温香更加生气,平时在家霸道惯了,却在这里屡屡吃瘪,实在是郁闷。平时在家,欺负小辈们绰绰有余,欺负左幽右冥和水弄亭,那三个人总是会故意让着她,阮玉更是宠她,经常卖破绽给她,让她打个够,现在无招过去,仍没有碰到那木头,温香心一狠,抛出一把粉末。
  这昔流年影卫长自是老江湖,袖子一挥就收拢了大半粉末,其余的也闭气躲过。
  却看见温香站在月光下笑的得意。
  "你?"木头的声音很低沉,就连吃惊的质疑时也是这样。
  温香一仰头,"没什么啊,只是卸妆粉,本姑奶奶自制的。卸掉你这丑面具。"这丫头嫌易容之后不好洗,特意琢磨出来的。
  木头脸上的人皮面具渐渐溶解,露出原本的脸,若是他不想让温香看见脸,就必须离开,这样就违背了邓潇寒不让人靠近的命令;若是不走,就一定会暴露他隐藏多年的秘密。
  温香瞪大眼睛,这个人,好年轻,看他平时一副木头样,穿的又土,没想到面具下面的皮肤这样光滑。只是,一条又粗又难看的疤从木头人左边额角贯穿到右面脸颊上,好像一条蜈蚣趴在脸上一样。
  看到温香吃惊的表情,木头人就知道她已经看见了自己不想让别人看到的脸。木头很生气,温香感觉的到。看他一步步逼近,温香有点害怕,娘说过,越是看起来木讷的人,生气起来越是可怕。娘啊,公子啊,阮玉啊,救命啊!温香缩缩脖子,悄悄瞟着靠近的木头。
  木头在她面前三步外停下,"面具下面是不是更丑?"听木头的语气有些自卑。温香毕竟是好孩子,又做了错事,当然不能实话实说再打击木头。
  "不会啊,比你那毫无生气的面具好多了。"温香勉强笑笑,却还是不敢正眼看他,怕他打她。又悄悄瞥了木头一眼,木头一脸受伤,显然是不信她的话。
  "真的,真的,比你那面具好看很多!"温香壮起胆子,拉住木头的袖口,像她平时对着佑冥撒娇时的动作一样摇晃着。
  木头睁大眼睛,"真的?"
  "嗯!"温香重重点了点头。
  "你快走吧,教主在里面,不让人进。"木头突然回过神来,沉沉地说。
  "可是我要给公子送吃的呀。"
  "送了他也吃不成。"显然,这木头知道邓潇寒来此的目的。
  "唔……你们教主真坏。"温香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头,不甘心地把食盒扔到木头怀里,自己回房去了。而那木头则呆呆望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
  进了房间,邓潇寒什么也没有说,推倒了正在喝茶,刚放下杯子的佑冥。
  "你真的要这么做么?"佑冥没有看他,只是别过头,苦涩地笑。
  "是你对不起我在先。"邓潇寒手上不停,已经拨开了佑冥的衣襟,露出白嫩的胸膛。
  "我……没有对不起你……"佑冥被他弄得有些难受,"我只是想让你好好活下去……"佑冥突然止住,咬紧嘴唇,不泄露一点呻吟,邓潇寒咬噬在他身上,很痛,很,"活下去……"即便不是为我,"为了雪温……也要……啊!"
  "惩罚你这个时候还不专心。"
  专心?只怕会更痛,没有丝毫的温柔狂暴的索取,佑冥只感觉到痛,一如当年。
  佑冥把头埋在枕头里覆盖住自己寂寥的眼。
  云雨过后,佑冥已经睡着,一天没吃东西,加上身体本来就不好,夜里就发起高烧。而邓潇寒发泄之后就已经离开,一夜,佑冥煎熬过去。
  "公子。"温香一大早高高兴兴地端着满满一盆水来给佑冥洗脸。进屋时,屋内已经被佑冥收拾干净,温香没有看出不对劲。只是佑冥高烧未退,脸上还有些泛红。
  "公子?"温香摸摸佑冥的额头,"发烧了?昨晚没有关好窗户?怎么不叫我?"温香一阵后怕,这公子师叔的病受不得凉,若是夜里犯病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很可能会心痛而死。温香赶紧把佑冥又扶上床。
  佑冥接触到床板时,一阵痉挛。
  "公子?"温香急的眼泪都出来了,"邓潇寒怎么能这样?"
  佑冥听得有些头疼,挥手示意温香不要再说了,"洛金甲怎么样了?"
  "还没有找到,看来这地道十分复杂。要不要叫莫总管来?"莫问在佑冥不在时,统领四大楼。
  "不用了,之前切进来的弟子都一无所获,况且人多容易暴露。"
  邓潇寒既然已经知道他来昔流年目的不纯,就一定会多加防范,现在叫人来,只能表示他荀佑冥在示弱以及徒伤听水弟子的性命。
  "佑冥,吃饭了。"雪温按时到了,笑着进来,却看见佑冥躺在床上,急急放下手中的托盘上前查看。"怎么了?"
  温香想呵斥他装好人,明明是他们昔流年下的毒,还在这里演戏,可是她转念一想,这雪温公子被自家公子救过,又是这样温温弱弱,便压下了火气。
  "不妨事,我也不知怎的,提不起精神。"好个公子啊,温香心中清明,欲盖弥彰,这一句若是传出去让下毒之人知道,定会认为自己下毒成功,而露出马脚。
  "……"知道佑冥医术高超,若是他都不知道怎么回事,雪温也不好说叫其他郎中来替他看,气氛有些尴尬。
  "雪温,"佑冥淡淡笑着看着他,如春风般的笑容化解了一切尴尬,"不用担心,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
  "嗯,最近天热,但是佑冥也不要贪凉啊。"
  雪温走后,佑冥又把东西都呕了出来,这次温香长了记性,提前从厨房要了很多东西,待佑冥漱完口,递上给他。
  "怎么样,公子,这些里有毒么?"见佑冥摇摇头,温香笑的开心。
  这边佑冥身处险境,水弄亭和离佐幽却在天颜楼里突然提到了失踪几日的阮玉。
  "知道我为什么让阮玉去接近白皛么?"水弄亭靠在软垫中,好整以暇地笑问佐幽。
  "弄亭没有提过,佐幽自然不知。"佐幽虽是这么说,却也多多少少感觉到,并不只是让白皛默背皇庭秘录那般简单。
  "白皛和邓雪温,有一个,是先皇的私生子。"水弄亭喝着温酒,惊人一语。"这两个孩子都是嘉和六年出生的,而正是我帮那人夺嫡之时,皇子的娘怕我杀了小皇子而命侍卫连夜送出了宫。待我发觉追上时,那侍卫已经身亡,根据附近的农户形容以及我后来的调查,那婴孩不是在百晓生家,就是在昔流年。"
  "这倒有趣,可是,对于弄亭来说,他们可有利用价值?"佐幽并不吃惊,水弄亭所给出的意外太多,以至于他已经见怪不怪。
  "当然,"水弄亭信心满满地望着窗外满庭的垂柳假山,"再演一次夺嫡,似乎比我亲自夺他的江山,更加有意思。"
  这笑容,若是让人看了,定会从后背窜上刺骨的寒意。就是这疯子,在大庭广众的青楼中,用云淡风轻的笑容,说着惊天的秘密和大逆不道的言论,实在疯得可怕。

  第二十九回

  "再上演一次夺嫡,似乎比我亲自夺他的江山,来的更有意思。"轻蔑地冷笑,甚至笑出了声,可是弄亭啊弄亭,你可知你的笑声中,夹杂着浓的化不开的悲哀么?
  "佐幽,你可随我?"这是水弄亭第三次这样问他,第一次是问他会不会和他一起建立听水阁,第二次是问他会不会和他一起称霸武林,第三次将是问鼎天下么?
  "这个自然。"佐幽微微颔首,水弄亭的野心,他和佑冥都清楚,只是单纯地想看看,他究竟能走多远,哪怕代价是万劫不复。所以他才会跟随他。而佑冥则是想在这场风云中保住邓潇寒,只是不知道那自负的大教主是否领情。
  水弄亭莞尔,转眼间笑容就从阴冷转变成天真无邪。
  "好了,你再不出去,轩儿怕是要拆了这里了。"水弄亭偏爱坐在窗棱上,因为那里可以看到最大范围内的窗外美景,也包括一直在天颜楼下包间,面带笑容却阴沉的让人不敢靠近的神机小侯爷。
  袁应轩并不在意佐幽来这烟花之地,只是他恨极水弄亭一副"你可以带他上青楼,为什么我就不可以"的嘴脸就带着佐幽上楼进了包间,让他很不爽。
  佐幽下来时还是没有睁眼,没有表情。而袁应轩的心情却一下子晴朗起来。立刻坐直了身体望着他下来。可能是因为擂台上佐幽救了他,而自己却伤了他,心怀愧疚吧,现在的袁应轩很是关注佐幽的一举一动。(这对真是慢热啊,除了喂药时的伪KISS,各人连自己心意都没发觉呢=
=干脆左右配得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甜蜜温馨宠爱有加,多么萌的配对啊,被PIA了555)
  "侯爷久等了。"佐幽轻轻坐在他身边,袁应轩的心情就更加莫名的好。
  "小幽,"袁应轩故意压低了声音,在佐幽跟前低语,"这闭月羞花天颜楼的柳梦瑄,和京城百花楼的柳梦琪,是姊妹吧。两姐妹一南一北,倒是有趣。"
  佐幽一愣,"侯爷对这也有兴趣?不妨让佑冥的弟子帮您查查?"
  碰了个软钉子,袁应轩浅笑,"这倒不必,区区几个女子,还不必劳烦佐幽这般大费周章。"说是这样说,他可没忘了当时佐幽听见柳梦琪这名字时,明显的反映。所以他才故意和柳梦琪有了露水之欢,却仍旧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目前为止,袁应轩还没有查到,或者是还没有想到要查查天颜楼和听水阁的关系。
  "侯爷,百花楼是您的产业吧。"佐幽淡淡喝着花茶,依旧从表情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袁应轩也知道凭听水右使无所不知的名号,让他们查出这点也是迟早的事,于是大方承认。
  佐幽也没说什么,这个话题就此结束。
  "侯爷怕是在杭州呆腻了,不如我们现在动身去太湖?"
  "好啊。"他早就想赶紧离开那疯子水弄亭了,天天"轩儿轩儿"得叫,实在败他一世英名,只是这理由怕说出来教人笑话。
  "那我这就叫弟子准备下去。侯爷今夜是在这里呢,还是回客栈?"看来这佐幽还是挺解风情的,知道袁应轩擅风花雪月之事。不过今日被水弄亭搅得没了兴致,连柳梦瑄这等绝世美人都挑不起他的兴趣了。
  "哎,等等我啊,小幽。"袁应轩目光追随着佐幽,俏皮地一歪脑袋,笑了笑,飞身追着佐幽离去。水弄亭倚站在二楼窗边,抱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远去。
  佑冥身体越来越糟,虽然每次吃过饭,佑冥都会把它们吐出来,可是日子久了,多多少少会有吐不干净的时候,而亡这种药,无药可解。加之夜夜邓潇寒的残酷对待,佑冥一天比一天消瘦。
  如果女孩子们知道来到这里可以减肥的话,会不会都趋之若鹜呢?佑冥抱着冒着热气的茶杯,倚靠在凉亭的柱子上,突然想到,然后笑了开来。
  今天借着天气好出来晒太阳的机会,佑冥仔细寻找着洛金甲的踪迹,真奇怪,已经半个月过去,这究竟是地道太大,还是又出了什么岔子。
  "公子,公子。"温香远远地在向他招手,佑冥拖着沉重的身子,一步一挪地走近,"公子,洛金甲!"
  一听这个,佑冥顿时来了精神,"在哪?"
  "这里……"佑冥见温香脸色不好,就感觉不妙,果然一低头,发现温香脚下死了一片的金色飞虫尸体。周围没有假山更没有房间暗道,肯定是有人杀了它们,故意放在这里向佑冥示威。
  "怎么会这样?"温香气愤地跺跺小脚,这洛金甲是洛神府的东西,虽然成名很早,也破坏了不少人创造的密室机关,却也没有人敢杀了它们来与洛神府作对。
  "看来,这奸细,不止盗了洛神府迷药,还誓与我洛神府为敌了。"佑冥不怒反笑,不管这个人是想阻止他找地图,还是存心与他过不去,他荀佑冥定会给他好看。
  "散!"佑冥又向空中撒出什么东西,"香儿,你跟着,找到了洛金甲死的地方不要声张,回竹园等我。"
  洛神府追魂香。温香领命而去。
  而佑冥则站直了之前一直因为疼痛而没有站直的腰板。嘴上又挂起一成不变的温暖笑容。
  "潇寒,我有话要和你说。"直直闯入昔流年的议事厅,不顾厅上还有昔流年的高级弟子和长老,只是在叫潇寒两个字的时候,佑冥差点咬了舌头,自己叫自己名字,真是别扭。
  "有什么话晚上不能说么?"邓潇寒语气轻蔑,表情轻佻,在座的众人立刻便猜出了这不速之客的身份。啧啧,真是不知检点。虽然他们嘴上没有说出来,但是表情却一个个充满鄙夷,佑冥一眼就看出来了。
  哼,不理会他们的不屑,佑冥闲雅地走到邓潇寒身边,仰起头眯起眼睛,十分挑衅地看着他,"晚上?你一到晚上就像个发情的野兽一般扑过来,不论我说不要,你仍旧会横冲直撞,所以我决定还是早上,在人多的时候说比较好。"
  见他这般不知羞耻地把他们床底之间的事都说出来,邓潇寒脸上首先挂不住,灰溜溜地遣走弟子。
  "有什么话,说吧。"邓潇寒吃了哑巴亏,面色不善,坐在椅子上散发着低气压。
  "我要你把地图交予我。"开门见山,这次真是把他惹毛了,不管掺和进来的邓潇寒会不会被水弄亭杀死。
  邓潇寒抬眼看了佑冥一眼,他瘦了,脸色更加苍白,"你难道是病入膏肓糊涂了?你觉得可能么?"
  "我没有病入膏肓到脑子不清醒,因为我觉得十分有可能,或者说,你若想得到宝藏,你就必须给我。"
  "小幽,你这般大费周章地一定要让我到太湖,还有别的目的吧?"倒不是佐幽的殷勤让袁应轩起疑,而是过于了解佐幽,所以知道他的目的。
  在苏州地界上,两人并肩而骑,因为佐幽拒绝了袁应轩提出的坐马车的提议,而袁应轩又不忍他带伤骑马赶路,所以一行人走的很慢,经常是走不到十里就下马歇一歇,太阳刚向西一点就找地方打尖住宿。小侯爷这无微不至的关怀,直接导致严重耽误了行程。
  "侯爷何出此言?"算计完人之后还能这般气定神闲的,只有这无情的离佐幽和那疯狂的水弄亭了吧?袁应轩摇摇头。
  "小幽的地图收集的怎么样了?"一语中的。佐幽千方百计想和袁应轩同路,就是有关地图。
  "哦?"邓潇寒狐疑地盯着佑冥,"你这般有把握?"
  "当然。"佑冥自信地挺起胸膛,笑得灿烂。"小幽那里地图已经搜集得差不多了,而皇庭密录上的秘密还没人参透,你若想先人一步得到宝藏,就必须依靠我。"
  言下之意佑冥想帮助邓潇寒先行一步取得宝藏。这不正是邓潇寒掳佑冥来昔流年的目的么,也是未得逞后对佑冥施虐的理由,现下佑冥答应的爽快,恐怕有什么阴谋吧。
  "我说过,我要你的爱。从今天开始,你要对我言听计从,呵护备至,如果我有半点不满,你就休想得到密录中的秘密。"
  邓潇寒皱眉,这……算哪门子条件?眼前这个人真的是听水阁令人敬畏的右使么?真的是聪明绝顶的洛水公子么?提出的要求竟然这样幼稚。
  "我幼稚?那追求那身外之物的你又成熟在了哪呢?"佑冥冷笑,又恢复到了那个无所不知能看透人心的玲珑人儿。
  "好,好个听水右使,好个洛水公子。"邓潇寒大笑,"我答应你,如何看,我都没有损失不是么?"
  佑冥笑弯的眼睛里充满算计,只不过被长长的睫毛盖住,没有被邓潇寒发现而已。你以为听水阁的人都是食素的么?呵呵,那我就让你看看天翻地覆的奇景。
  当天,佑冥就给邓潇寒立下规矩:
  第一,邓潇寒应全心全意爱荀佑冥,不得花心,不得变心。不能粗暴对待荀佑冥,不得临幸他人。
  邓潇寒满满答应。
  第二,两人分享地图,不得有所保留,有所隐瞒。
  邓潇寒点点头,这条很好。
  第三,昔流年任何地方任由佑冥出入。
  "为什么?"邓潇寒疑惑地看佑冥,地图已经得到,他还想在昔流年里找什么?
  "找人。"
  "找什么人?"
  "知晓我洛神府秘密,并且加害于我的人。"
  "加害你?"邓潇寒皱紧眉头,怪不得最近佑冥这般消瘦,原以为是自己弄伤了他,却原来是被人下毒。
  "不用你插手,若这人真是洛神府出来的,按规矩,我必须亲手处置。"
  "好。昔流年任何地方任你出入。"随他吧,就算有不能让他见的东西,自己收好就行,他只答应他随意进出,可没答应他可以随意翻动。
  "好啦,就这三条,现在,请你履行你爱我的义务,抱我回去吧。"佑冥张开手,倒进邓潇寒的怀里,邓潇寒还没有反应过来,就下意识地环住他下落的身体。
  "真是,说扑就扑过来……"邓潇寒皱着眉头抱怨,一低头,却发现佑冥已经合上眼睛睡着,脸色苍白,病态十足。心下生出怜悯,一把抱起他,用轻功腾回佑冥的竹园。
  本来邓潇寒就对佑冥有些感情,只以为被佑冥算计了而心生愤意,加上佑冥在立场上与他敌对,所以才夜夜求欢,虐待佑冥。而今佑冥既已答应帮他,又提出让他爱他的可爱条件,他当然高兴,自然对佑冥温柔了许多。
  "公子?"温香见佑冥被邓潇寒抱着回来,以为除了什么事,急的眼泪都掉了出来。这小妮子倒是对佑冥情深意重。邓潇寒看了看着急的温香,"小点声,他没事,睡着了。你去准备点吃食。"
  温香本就不喜欢邓潇寒,听得他的命令十分不满,但是为了她家公子的身子,她只得讪讪去准备。
  佑冥抱起来很轻,邓潇寒把他轻轻放在床上,定定望着那如玉的脸庞,越看越美丽,却透明得似是要消失。良久邓潇寒才传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我该拿你怎么办?
  可能是温香在厨房遇着了雪温,所以今日雪温并没有来送吃的。房里就佑冥和邓潇寒两个人。一顿饭,佑冥一直笑着吃。和自己吃饭,这么幸福么?这个傻孩子。邓潇寒突然摸摸佑冥的头。
  "干嘛?"佑冥显然一愣,瞪着他。邓潇寒看他如同受惊小兽一样的眼神,随即笑了出来。
  "多吃点。"邓潇寒拿起筷著,夹了些肉放进佑冥碗里,"温香那小妮子待你真是不错,净拣好的给你做。你也不能辜负了她的好意啊,多吃点。"
  "嗯……"虽然明知道邓潇寒是因着协议的关系才对他好,佑冥还是不争气地红了鼻头,毕竟两世来他求的就是那人能温柔对待他。把脸藏在碗后,邓潇寒还是看见了佑冥的小红鼻头。站起来,也拉起佑冥,随即坐下,让佑冥坐到他腿上,从后面环住这具瘦弱的身体,"我喂你吧。"顿时羞红了佑冥的小脸。
  正是:身未动已得江湖,儿女情不敌江山。
  佑冥所剩时间不多,能否在取得宝藏之前,赢得邓潇寒的真心爱护?佐幽又能否稳住身边的那只觊觎江山的豺狼?水弄亭的秘密也要揭开了吧?邓雪温也是个狠角色呢。
  -卷三 坐听江湖 完-

  第三十回

  太湖三白,白鱼、白蟹、白虾,其中以白虾最为出名。
  民家自古有"死虾泛红"的说法,而太湖的白虾则不然,即使制熟后,仍旧晶莹剔透,浑身白色,所以被称为虾中圣品。而此时离佐幽则伴着袁应轩坐在听水阁左使的小楼中,临水而食,一边吃着美食,一边欣赏太湖的烟波浩渺,享受习习凉风。
  "小幽的地图,收集得怎样了?"佐幽知道,袁应轩这个人很聪明,也很了解自己,所以当然猜得出他接近他的目的。
  所以佐幽直截了当地摇摇头,"不好,恐怕很麻烦。"
  "哦?"袁应轩往佐幽的碗里夹了很多菜,都快盛不下了。他注意到佐幽没有什么特别喜好的菜,为了方便,也只夹离他最近盘子里的。袁应轩看不过去,这满桌子的太湖三白,他又不是没吃过,也不想独占,于是一直不停地给佐幽夹菜,见佐幽已经有些饱,才慢慢开始谈话。
  "嗯。"喝了一口就坐在他旁边很近的袁应轩递过来的乌鸡汤,佐幽又继续说,"在下查到地图多半与开国将军有关,弄亭那里有一张,从雷惊府里得到一张……"
  话还没有说完,袁应轩就怪叫一声,"不许借口说话就不喝,乖乖都喝了!"原来这乌鸡汤是袁应轩特意为佐幽点的,为了补血生津,"我家那张在昔流年。"见佐幽乖乖又喝了一口,他才满意地继续刚才的话题。
  佐幽点点头表示已经猜到,之前绑架阮力、灰衣使者追杀昔流年弟子这些江湖纷争,表面上两方散出的消息是为了争夺武林秘籍逍遥诀,其实则是昔流年趁袁应轩执掌隐日山庄时间不长,而盗取了本属于隐日山庄的那张地图。
  "原来邓潇寒从那么早的时候,就开始部署一切了。"袁应轩冷笑一声。
  "恐怕他也只是猜测,因为皇宫和隐日山庄有地图很好猜,只是宫里那张具体在皇庭密录中,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那么小幽你碰到的麻烦是?"袁应轩优雅地擦擦手,把吃饭时散落到肩膀前面的长发又披回肩后,然后整理了整理那鹅黄的锦衣。
  "神仙居。"佐幽也吃毕,命人来收了杯盘。然后站到袁应轩身边为他斟茶。
  "我就知道……"袁应轩也不想去招惹那神仙居主。
  神仙居本也是耀日王朝开国将领,交了兵权后居住的地方,临着扬州瘦西湖,也是人杰地灵的地方,而却不知道是为什么,神仙居中的男子一代不如一代,到后来经常刚刚出生就夭折。本来会没落的神仙居却出现了女中豪杰,从而保住了神仙居。从此神仙居的主人代代相传的都是女子,而男人则大多都是入赘。
  神仙居中似洛神府,充满神秘,却没有洛神府那般招人窥伺,因为虽然神仙居中如仙境一般美好安逸,却也让男人们望而却步,居中阴盛阳衰,女子地位比男子高,经常会出现男侍寝。这一代居主季子佳更是堪比男儿,年轻时凭她那霹雳的神鞭驰骋江湖,打倒了不少不知她真面目的登徒浪子,也算除暴安良为民除害。所以江湖上风评很好。
  后来嫁给了一个文文弱弱的书生,书生入赘神仙居后,不知怎地,季子佳突然好起男色来,把神仙居中弄得乌烟瘴气,而那书生也管不住她,以至于现在江湖男儿一提神仙居就色变。
  袁应轩倒不是怕了季子佳,反而和她的关系还算一般,毕竟是姑侄辈分,袁应轩又是神机侯爷,季子佳不会对他怎样,但是那神仙居里的莺莺燕燕一个个趾高气昂,让这习惯了美女伺候他,而不是他去哄人的袁应轩很不屑。再加上季子佳言语上的挑逗和令人防不胜防的触摸骚扰,让袁应轩每每想起就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侯爷?"佐幽一愣,因为此时袁应轩正枕着他的肚子,将他抱在怀里。
  "好可怕啊……"袁应轩又想起那日那个老妖妇的手在他胸上流连时的可怕情形了。
  佐幽失语,他没见过袁应轩这像小孩子撒娇般的举动,顿时失措地不知道手该放在哪里。
  袁应轩似是想让佐幽也感受到他的害怕,用力抱着他扭了两下,佐幽站不稳,只能扶住他的双肩,袁应轩这才停下,安安静静地,奸诈阴险地在佐幽怀里笑得得意。
  他家小幽,好香哦。
  "侯爷。"
  "嗯?"
  "请您的手不要再往下摸了。"
  "……"
  "侯爷。"
  "嗯?"
  "也不要往前面摸。"
  耀日历五月初一,烈日炎炎。
  一路上,袁应轩极力反对佐幽提出的让自己色诱以进入神仙居的办法,僵持不下,又没有什么实质性计划,佐幽头一次有点生气,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紧闭双眼,不知道想什么。
  因为没有想好办法,所以他们的行程更加缓慢,走了十天,才到润州,而刚正午,袁应轩就吵着要住店。
  客栈中,袁应轩也抱着胸气愤地坐在桌子旁,这离佐幽,当真不知道季子佳的厉害,竟然想着去色诱她?真……真……真……真是气死他了。
  看看正在一旁生闷气的佐幽,袁应轩又有点高兴,佐幽一向一意孤行,现在竟然因为听了他的话而改变想法,甚至因为不知所措而生气,真是……惹人喜爱啊。
  啊,啊,袁应轩仔细端详着佐幽的脸,很有棱角,也很白,却不似佑冥那样病弱的苍白,睫毛很长,眼睛也应该很大吧,只可惜从来没有见过他睁开的样子。头发很黑很柔顺地躺在身后。扶着额头的手指纤长有力,握起来很舒服。
  想到这,袁应轩就行动起来,伸手过去拿下那紧锁的眉头上纤细的手,握了起来。
  "侯爷?"佐幽抽了一下,没能把手抽出来,便任由他握着,仍是毫无表情。
  啧,真是冷淡啊,袁应轩抬眼又盯上了佐幽那如花瓣般鲜嫩的唇。嘿嘿,看你这下有什么反应。
  拉住,准确来说是按住佐幽的手,袁应轩迅速探过身去,啾……
  佐幽下意识地微微向后一躲,袁应轩却按住他的后脑勺,唇瓣又跟了过来。
  和上次佐幽被他伤了之后喂水不同,在佐幽吃惊地微启檀口时,袁应轩的口舌趁机窜过他的舌齿,炽热如火的吻扫过他的唇。 那吻又霸道又强势,贴上了就不放开。
  最后佐幽快被他吻得没气了,才想起出手袭击他,却被袁应轩早有准备地又拿下了他的另一只手。却因此也让佐幽的唇逃离了他的。
  佐幽努力想控制自己的呼吸,却还是泄露了他的喘,袁应轩则是被再两人分离后拿双唇间扯出的银丝所诱惑,望着佐幽,眼里尽是□。
  "你不是想色诱么,被强吻的滋味不好受吧。"袁应轩故意说着违心的话,也拼命想掩饰他内心的异动。他吻过的唇无数,阅过的女子更是多得数不过来,却都没有一个能这样让他流连忘返。袁应轩不想拿佐幽和别的女人做比较,那些女的甚至都不配和佐幽相提并论。
  佐幽听了他的话,平稳了呼吸,慢慢道,"侯爷教训的是,佐幽受教了。"虽然佐幽面色无异,袁应轩还是感觉到自己的话伤害到了他,气氛有些尴尬。
  蹬,蹬,蹬,两人同时听见有人匆忙地从客栈楼梯处跑上来。袁应轩自小富贵出身,出门都住行馆驿站,现下陪着佐幽,只能将就在客栈中,却也挑剔的很,只住最里面清净的房间,所以很少受到打扰。
  不知是什么人敢来吵他。
  脚步声越来越近,而且丝毫不知道掩饰,待又近了,两人却一惊。
  来人二话不说,猛地推开房门,箭一样扑向坐在床上的佐幽。
  "离叔叔!"来人正是那招人喜爱的霸道世子,陶淘淘。
  "淘淘怎么到这里来了?"袁应轩看着这十岁了还满身奶味的娃娃,大吃佐幽豆腐,很是不爽,想不着痕迹地抱开他,却没有成功。淘淘像块牛皮糖一样,死死扒住佐幽不放,把佐幽介绍给淘淘的袁应轩则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来找叔叔呀。"淘淘回头,大眼睛都笑眯了,冲袁应轩甜甜一乐,袁应轩顿时没了抵抗能力,束手就擒。任由他在佐幽怀里左蹭又摸。
  "叔叔们都不来看淘淘,爹爹说叔叔来参加武林大会了,所以我就一路跟来,却不想在这碰见了。离叔叔十分好认,随便找个人一问就告诉我你们住的地方了。"淘淘眉飞色舞地讲着路上的见闻,一个半大的孩子,连侍卫都没带就跑出来,实在是胆色过人。
  "几日不见,淘淘你这功夫倒是长进不少啊。"袁应轩望了一眼淘淘就知道。
  "是啊,爹爹这功夫真是好,睡觉中练,赶路练功两不误。"淘淘心无城府地告诉二人自己这独门内功的奥秘。
  佐幽则恍然大悟,怪不得淘淘这般嗜睡,原来是功力所致。
  由于淘淘的出现,佐幽和袁应轩两人之间的尴尬被化解,淘淘缠着二人讲述武林大会上的事,讲着讲着天就黑了,"淘淘,你离叔叔累了,我带你去洗澡?"这奶娃娃浑身大汗就敢抱佐幽,自己忍他一下午了。
  "叔叔?"淘淘瞪着大眼睛,看了看佐幽,又看看袁应轩,又看回佐幽,却怎么也没看出他面带倦容,不过既然袁叔叔这么说了,他也只能从佐幽身上下来,依依不舍,一步一回头地向门口走去。
  "淘淘,你这样,明天晚上也走不到门口……"袁应轩手拂过佐幽的面颊,然后带着淘淘出门了。碍着淘淘在,佐幽十分给他面子的没有发作。
  两人出去后,佐幽才慢慢起身,皱了皱眉头,这袁小侯,到底怀着什么鬼心眼?
  第二日一早,香喷喷的淘淘就来叫佐幽起床了,可是却没有在他房间找到他。
  原来佐幽一早就在院子里练功了,自受伤以后,他被袁应轩限制了行动,一直没有剧烈活动过。
  见淘淘下来,佐幽收起小器,袁应轩也提起枪,两人坐在院中的石椅上喝茶。
  "莫问传话来,佑冥那里已经得到了昔流年的两张地图,正在送往弄亭那。"
  "这听水右使,果然有番手腕。"袁应轩暗自吃惊,速度倒真是快,仅不到一个月,就得到了两张地图。
  "嗯,我们也要加快速度了,现在弄亭那里有他自己的,雷门的,皇宫里的,昔流年里的两张,已经有五张了。"
  "而有下落的也只有神仙居这一张了。"
  "对。所以我们要赶在昔流年之前拿到这张。"佑冥还传来消息,说服失败,邓潇寒加入战局。
  "那我们赶紧去扬州吧。"淘淘飞奔而来,只听到了这一句话。

  第三十一回

  一路无话,袁应轩带着佐幽一行多人第二日傍晚就到了扬州地界。
  扬州繁华依旧,风满楼依旧生意兴隆。
  虽然一行人到达之时,正是风满楼宾客如潮的时段,以袁应轩的手腕,还是得到了临湖高阁上视野最好的靠窗桌位。两个俊美青年和一个精致奶娃儿坐在那里,无形中吸引着众多食客的目光。
  风满楼比一般酒楼名声好,除了那阳春面和酱牛肉味道极佳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从来没有恶霸在这里调戏唱曲儿小姑娘。
  三个人上一次一起吃饭,还是在京城里,似曾相识的场景,让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同一个人,一个红衣双马尾的火爆少女。
  不知道死了爹爹的冯雅现在是否活泼如初。佐幽和袁应轩不由得都有些唏嘘。不管她爹爹生前如何,毕竟她是无辜的。
  风满楼此时生意火的不能再火,那精明的店小二正在一楼忙的脚不沾地,掌柜的徐向却悠闲地在一旁打算盘。
  "掌柜的,五号结账。"汪二甩起毛巾,搭在肩膀上,笑盈盈地望向闻言抬起头的徐向,"一两二钱五。"
  "一两二钱五。"两人一口同声,然后汪二又笑得得意。他这默算功夫和记忆力可是天下少有。见汪二这么得意,徐向面无表情地收钱入账,眼神柔和了许多。
  自从有了汪二,他店里的生意空前的好,一年的流水竟然有几万两,而汪二却因为比试算账而输了,赔了一辈子在店里,除了基本花销,几乎不给他开工钱,这帐真是怎么算怎么赚。
  而且汪二任劳任怨,不仅把店里生意招呼的井井有条,还在后院他的生活上,也照顾得他舒舒服服,既然他这么好,自己也不能亏待了他不是?
  "汪二,过来。"汪二突然听见掌柜的叫自己,急忙把刚从后厨端出来的菜盘交给其他跑堂的,一路小跑到掌柜的跟前。
  "掌柜的,有何吩咐?"汪二用肩膀上擦桌子的布擦擦额头上的汗。徐向看着他,几乎和自己一样高,虽然长相普通,眉眼却很英气,棱角也很分明,笑起来很有魅力,有很多女孩是为了看他才来风满楼吃饭的。
  "掌柜的?"汪二用布巾擦擦手,摸摸徐向的额头,"是不是不舒服?那你快回去歇着吧,我就说你今天不用到前面来,非不听。"汪二径自絮絮着,却抬眼见着徐向呆呆望着自己,而自己的手还停留在他额头上,不由有点窘。
  "累不累?"徐向拿下汪二的手,却没有放开。
  汪二听后则大大地乐了出来,自家掌柜的这人他了解地透透,性子清冷,虽然从不发脾气,却也极不好亲近。除了算账,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能让他说出这一句关心的话真是实属不易。
  反手握住徐向的手,汪二用了用劲儿,"不累,我去招呼客人了哦。"看四下客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美食上,汪二抬起握住徐向手的手,轻轻亲了亲那满是墨香以及檀木算盘清香的手,然后转身投入工作。
  "侯爷。"步三上前,对袁应轩耳语了一下,虽然声音极小,却还是没能逃过佐幽过人的听力。
  "侯爷,那日阻拦灰衣弟子追杀白皛的人,正是这家店的店小二。"步三不知道追杀白皛只是他家侯爷和佐幽的计谋,只是知道既然有人阻碍了隐日山庄的行动,就应该去查清楚,况且现在他们又在这店小二的地盘上,不可不防。
  "哦?"袁应轩听到这话,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对面的佐幽,用扇子掩住笑意。
  佐幽生怕袁应轩对付汪二,却仍不动声色,转念一想,袁应轩目前还不知道四大楼的具体位置,若是让他知道了风满楼也属听水阁旗下,那么应该很容易猜出柳梦琪和天颜楼的关系,自己还是不要插手的好,否则袁应轩防范了柳梦琪怕是影响水弄亭的计划。
  淘淘瞪着大眼睛左看右看,一切事物对于他这个从没出过远门的汾陶世子来说,都很新奇。
  "淘淘,别光顾着张望,吃饭。"佐幽难得举箸夹了离他较远,却十分鲜美的清蒸鲈鱼,看来是方才上菜时悄悄记下的位置吧。这佐幽,宠淘淘没边了。袁应轩撇撇嘴,却没说什么,也夹了一大块鱼放进佐幽碗里。
  从"二吻"事件后,佐幽和袁应轩之间确实有什么东西变了,却称不上往好还是往坏。反正现在佐幽对于袁应轩的关怀接受地更加坦然。
  饭后,一行三人下楼,却没有出门,而是直接向后院走去。佐幽感觉到五个杀气腾腾的熟悉气息,以及汪二和徐向的紧张喘息。地上还躺着两个人痛苦地呻吟。见又来了人,徐向把汪二拉到自己身后护着,站直了身体。"你们要做什么?"
  袁应轩淡淡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灰衣使者,"啪"地一声打开扇子,笑道:"想不到这小小风满楼,竟然有功夫这样俊俏的店小二。"
  "这位客官,"汪二又站回徐向身前,"您这么说,我可得冒犯纠正您一下,"汪二顿了一顿又继续说,"第一,我们风满楼可是扬州乃至江南最大的饭馆,不是小小风满楼。第二,我们老板是出了名的会算账,有我这样一个聪明伶俐武功又高的店小二,可以不用请护院,这样不赔本还有得赚的好便宜他会放过?所以这应该是理所当然之事,怎会让人没想到?"汪二眨眨眼睛,虽然表情恭敬,话却十分挑衅。
  "好好。"袁应轩收起折扇,用扇背敲敲手心,"你听水阁的人,真是一个赛着一个厉害啊。"这后面半句,显然是对着他身后的人说的。
  "侯爷过奖了。"佐幽淡淡回到,既然汪二的身份已被识破,他干脆坦然承认。
  "属下参见离左使。"
  那日胁迫白皛,又帮他杀退灰衣使者的人,正是这潜伏于武林要地扬州风满楼的聪明小厮,也是听水四大楼望楼的楼主之一,汪二。
  "起来吧。"
  "小幽,他阻碍了我隐日山庄的行动,你说该怎么办呢?"
  "在下束下不严,自然听凭侯爷发落。"没有辩解,佐幽仍旧面不改色。
  "好啊,那你欠我一件事情。"
  "左使,属下做的事情属下一人承担,不劳左使担当。"说完,汪二抬起左手暗自用劲,准备袭击自己天灵盖自裁,被佐幽的非常小器打偏。
  "你还有利用价值,等你没用了我自然会舍弃。"佐幽说得无情,袁应轩却知道这是他主仆二人在唱苦肉计,却没说破。
  "罢了,既然这样,我今日就饶了他。"说罢挥挥手,一群黑衣使者便从院子中退出。
  "汪二。"徐向见人都走了,扶起还跪在地上的汪二。
  "掌柜的……"见徐向脸色不好,善于察言观色的汪二自然知道徐向现在很生气。
  "你来这里果然是由预谋的?"虽然隐隐知道汪二是怀着目的来这里的,却还是心存侥幸,现在被外人点了出来,徐向心里很是难受。
  "掌柜的,你听我……"
  "风满楼这庙小,容不下听水阁这大佛,你走吧。"松开紧握的手,徐向转过身背对汪二。
  汪二满眼是委屈。刚要说点什么,被徐向打断。
  "哦对了,若没有你风满楼也不会到今天这般昌盛,还是我走比较适当。"
  "掌柜的!"汪二一急,拉住徐向扑进他怀里,两人身高相仿,汪二又是练武之人,身体强壮,徐向常年不运动,虽然比汪二还高些,却也经不住他这突然一扑,踉跄了一下。
  "掌柜的,你别赶我走,你也不要走,"似是怕徐向拒绝,汪二又急急说道,"我承认我来的目的不纯,是为了完成任务,可是两年来,我一天比一天喜欢你,甚至还和你……我是真的喜欢你,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想起汪二平时殷勤的样子,在自己身下动情的样子,徐向有些心软。
  "掌柜的……"汪二一点也不柔弱,却总能触动徐向内心中最软的地方,让他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子随着他而改变。
  "唉……"回抱住汪二,徐向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以后有事不许瞒我,当然,听水阁的秘密你可以不说。"徐向也不想知道,江湖上纷繁太多,他只想安安稳稳做一个生意人,有帐算有钱赚还有汪二陪着。
  "嗯,我答应你。"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今晚……"徐向在汪二耳边轻声说了什么,一脸严肃,而汪二则红透了脸。
  佐幽在院外听得两人冰释前嫌,才出得风满楼,"侯爷这离间风满楼的计策,怕是又被佐幽扰乱了。"
  "小幽怎么这样说?我只是不想有人被感情蒙蔽而看不清些东西。"袁应轩摇着折扇,好整以暇厚颜无耻地说道。
  佐幽也没有反驳他,确实,虽然他没有离间成功,却让自己欠他一个承诺,这一步,确实是自己走偏了。
  "放开本姑奶奶!"两人火药味正浓地站在风满楼门口对峙,便听得集市喧闹中有个熟悉的声音,敢自称本姑奶奶的,除了温香还有谁呢?难道是佑冥那边出了事?
  佐幽还未回头,就已射出两枚非常小器,弹开女子身边缠着她的两个大汉的毛手。
  "啊!袁离,吴幽!"女子顺着小器来的方向一看,正是她千里寻来的目标,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竟然让她在扬州碰上他俩。
  一听她再次出声,佐幽就想起她是谁了,巧夺天工冯甘露的女儿冯雅,暗讽自己关心则乱,一心只想着佑冥的安危,都没有辨别出温香和冯雅的声音。
  而这边冯雅则跑过来,却被步三步四拦住。"袁离?"冯雅这才抬头仔细看她芳心暗许已久的英俊男人,器宇不凡,衣着似王孙贵胄,而表情则一片疏离,少了之前对她殷切的关心和温柔的微笑。
  果然,自己这死了父亲的可怜女子入不了他的法眼,冯雅有些难过,但豪爽的她立刻就平复了心情,对刚才救了她的佐幽施以一礼,才屈膝,就想起那人并不能看见东西,方觉不妥,佐幽就淡淡答道,"冯姑娘不必多礼,在下只是举手之劳。"
  真是神了,回想起那日清晨他和父亲的比试,刚才的英姿,以及知道她丧父后仍旧温和的表情,冯雅情不自禁地多看了他一眼,眉目也很清秀啊,眉宇间更比袁离多了些隐忍。随即,冯雅的脸像天边的火烧云一样。
  佐幽自是看不见,又不甚懂女孩子心情的他,则抱起步三怀中熟睡的淘淘转身离去。袁应轩低头看看冯雅,又看看佐幽孤寂的背影,"啪"地一声合上扇子。
  好个风满楼,好个山雨欲来。

  第三十二回

  冯雅必然进驻袁应轩和佐幽暂住的客栈,吵吵闹闹地到处宣扬自己要跟着他们,因为杀害她爹爹的人必然是武林高手,跟着像袁离这样的高手必能碰见和他们旗鼓相当的人,方便他找仇人。
  袁应轩按了按太阳穴,这女人还真是聒噪啊。要找仇人?两个仇人都在她面前了,她却不知道。
  愚蠢。
  "吴幽,喝茶。"冯雅红着脸,递过一杯茶,还因为激动,哆哆嗦嗦地还洒了出来。
  "啊,小心!。"冯雅被烫了一下,吃痛下意识放手,茶杯直直落向佐幽。
  "啧。"
  "侯爷……"佐幽的手立刻覆上袁应轩托住茶杯的手手腕。
  "侯爷?"本来有些内疚的冯雅听到佐幽下意识的称呼立刻瞪大眼睛。只不过没有人理她。
  "回房吧。"佐幽取过袁应轩手中还烫手的茶杯,袁应轩反手拉住他,不容他反对,就拉着他离开了。
  "侯爷,佐幽有不详的预感。"佐幽突然一皱眉,挣开袁应轩的手。
  "我说那冯……"
  "侯爷,你听!"
  袁应轩见佐幽神色紧张严肃,也不由屏息倾听,两人内力醇厚,摒除了近处客栈中的喧哗,确实能听见远处有人敲锣打鼓地说走水了要救火。
  "你们在干什么?"由于两人出神,又是在仔细听远处微弱的声音,这冯雅的突然出现着实吓了两人一阵心头乱跳。
  "你!"袁应轩真的很想赏她几个耳光,当时为了接近冯甘露,自己竟然能忍的了她,现在想想真是佩服自己啊。
  "冯姑娘,远处好像着火了。"佐幽倒是没有发火,不温不火地回话。
  "啊?那我去看看。"说完,冯雅就一溜烟下楼不见了。
  "这冯姑娘倒是有几分侠义心肠。"和她爹爹不一样。佐幽很是佩服。
  "哼!"什么嘛,嘟嘟嘴,袁应轩不服气,"步四,去看看。"
  半个时辰之后,步四拉着吵吵着没救完火为什么拉她回来这种话的冯雅,板着脸向袁应轩回话,"主子,神仙居被大火包围,不知有没有生者。"
  "左使!"汪二一袭黑衣也落入两人房间,"神仙居火势危急,恐怕无人生还,只是季子佳的男妻向维目前在林隐寺祈福。"
  果然是听水阁专门派来打探消息的,确实比步四给的情报要有意义的多。
  "立即叫跟着来的所有绿衣使者去接他来这里,一路上一定护他周全。"袁应轩立即下令,如果是为了地图,那么向维恐怕是最后的活口,若是一切都是向维不满季子佳的风流作风而报复,那么他仍旧是知道地图的最后一人,所以无论如何,都要保证他活着见到袁应轩。
  "左使……"汪二去而复返,显然是有话不想让袁应轩听见。"向维已经在别院里了。"由于风满楼这个据点已经被袁应轩知晓,汪二机警地又选了别院。
  向维这个人,由于季子佳的霸道和事多,养成了无论到哪里都自发自觉地做家务,这不,把一间很少有人住的院子在半个时辰里收拾的妥妥当当,干干净净。实在有违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的行为。虽然平时在神仙居做的家务事不少,却因着那里吃得好喝的好,空气也新鲜,不用操心,所以自然比同龄男人更显年轻。似是多岁竟然和佐幽看起来一般年纪。
  "离左使。"向维见到来人也不惊慌,显然在神仙居的几年,见过不少世面,俨然褪去一心只读圣贤书时,偶尔见到生人会不知所措的模样。况且,大半夜的突然从林隐寺中被人带到这偏僻的小院中,竟然毫不惊慌,也着实让人佩服。
  "向先生好。"佐幽淡淡一揖。
  "呵呵,先生,这个词很久都没有听到了。"神仙居里女人为尊,男人才会被称作"夫人"。
  "先生难道就是为了这个称呼而不满,所以加害了神仙居上上下下三百六十三口?"
  "离左使的话,向某听不明白,只是,神仙居深夜起火,向某还是有所耳闻的。却不知此时左使挟我来此,究竟意欲何为?"这番镇定自若的话把矛头直指佐幽,反而让佐幽确信了神仙居深夜起火与他脱不了关系。有谁自家院子起火了还这样气定神闲?
  "向某虽不才,落为女子妻,却与季爵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怎会起了杀人害命之心?离左使一向明察秋毫,这样无端指控,向某自然失礼,还望左使不计。"顿了一下,向维对刚才的话有些悔意,又补充了几句。这书生虽性情懦弱,甘心比女人地位底下,却在大事上保留着男人的魄力。
  "是离某妄测,还请先生赎罪。离某请先生来,就是为了保护先生,现在神仙居火势不见小,兹事体大,还请先生想想最近是否得罪什么人?"
  "这就说来话长了,子佳因与我没有后嗣,十分沮丧,不想神仙居落入旁系之手,所以虽与我深爱,却仍旧纳了不少姬妾。这些向某能理解,所以并不像世人所想的我不够宅心仁厚,用屠杀和鲜血来报仇。说道仇人,倒是子佳近些天来掠来的小公子家心存不满,可是谅他们也不敢动神仙居一分一毫。"向维说得合情合理,更增加了佐幽的怀疑,如果两人深爱,何以爱人生死未卜之时,还这样冷静?
  莫非……季子佳不再神仙居内?"那依先生所言,神仙居为何遭此劫难?"
  "为何?"向维冷冷一笑,这才隐隐的看出岁月在他脸上的痕迹。"离左使和袁小侯恐怕最清楚。"
  袁应轩?佐幽大惊,急忙跃出小院,心道自己小瞧了袁应轩,恐怕他这会子已经找到了地图,怪不得一听说向维还活着,立刻派了绿衣使者前去,就是算准了佐幽身边只有汪二,凭他一人之力杀几个灰衣使者还行,众多绿衣他决计打不过。
  "是我疏忽了。"佐幽停下脚步,转身面向墙边黑影。
  "哦?小幽何以这样说?"袁应轩从斑驳的墙影中走出,高大的身躯不可一世。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烟灰,从远处传来的叫喊声,月亮从淡云中出来,又隐进去。
  "利用惩治风满楼的汪二来拖延时间,转移我的视线,从中进入神仙居盗取地图,得手后烧园灭口,又得知向维还活着,便一路跟我到此,恐怕,现在院中的向维已经也被侯爷杀人灭口了吧?"
  "啊!"话及至此,便听见院内向维的一声惨叫,佐幽和袁应轩皆是一惊,立刻腾身而起,佐幽离墙稍远些,所以慢了袁应轩一步,便伸手扯住他的衣服,阻止他进入。
  "佐幽!你不信我?"
  "侯爷,听水阁所有分舵院中都有八卦阵,若只是普通人,何以会在我刚走就能进得去,杀了向维?定是你进惯了无忧庄,才知晓如何让手下人破解八卦阵。"佐幽也是动怒,自己虽说过相信袁应轩,但是这信始终没有超过半成,却还是栽在他手里。
  "好,好。既然如此,佐幽也休怪我翻脸无情。"袁应轩内力震开佐幽的手,负气翻身而去。佐幽则半刻不误地落入院中。
  向维的房中呼吸很微弱,怕是已经活不过今晚了,这人死在听水阁的院子中,恐怕会落人话柄。佐幽推门进屋,却不想一阵阴风袭来,带着冰冷的剑气。佐幽身子一侧,那人便就势跃出屋子。佐幽岂能放他走,随即追出。
  "什么人?"佐幽连放四枚小器皆被长剑"叮叮当当"打落。这不是隐日山庄弟子的武功,莫非,自己真的错怪了袁应轩?
  院中还有一人?佐幽沉了沉思绪,屏息而听,确实,面前这人故意放重脚步声,就是为了隐藏另一妇人的行迹来偷袭他。佐幽已经摸出离魂,不想在这里耗时间,所以干脆速战速决。
  就在这时,佐幽突感身后那人的气息逼近,却在刹那间完全听不见了剑的风声。
  糟糕,无声无息剑法。
  无声无息剑法本事昆仑派剑法绝学,使剑二人功力相若,内劲相同,当剑招使出,劲力恰恰相反,于是两柄长剑上所生荡激之力、破空之声,就会相互抵消。适合夜间偷袭敌人使用,对付这听风辩位的佐幽更是效果极佳。看来这两人今日定是报了必胜的决心。
  可能两人是夫妻,相互间配合默契天衣无缝,只可惜二人修习无声无息剑法时间较短,还是偶尔能让佐幽听出端倪。
  两人也是怕夜长梦多,专袭佐幽下盘,定是知道他左腿有疾,伤了他右脚他便完全不能使力。
  佐幽也猜到这一点,故意卖了个破绽给他们,却没想他们其中一人竟调转剑尖,直取他喉咙,待佐幽发现躲闪开来,右脚已然被另一人刺中。
  "哈哈,离佐幽,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吧。"那妇人忍不住高兴起来,笑声尖利阴惨,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女鬼。
  "何夫人。"佐幽咬着牙念出二人姓名,正是崆峒派掌门徐庆和妇人何思思。当日何思思为报父仇,偷袭擂台上对峙的袁应轩,迫使佐幽出手相救,身受重伤。而自己也被袁应轩踩至流产,新仇旧恨使原本虚弱面临崩溃的何思思加紧练习从昆仑偷学回来的无声无息剑法,为的就是今天,要为自己的爹爹、孩儿报仇。
  "今天我要亲手一刀一刀剐了你,让你尝尝失去父亲孩子的切肤之痛。"何思思把剑抽出佐幽的小腿,鲜血顿时喷涌而出。佐幽只是皱皱眉头,听她举起剑,剑尖轻轻划过他的脸,"没想到,近看你的皮肤真是细嫩啊,比我这真正的女子还好,啧啧,可惜了生的这样冷血无情。"
  "何夫人,佐幽受人之托杀了令尊,自知罪孽深重……"
  "闭嘴!现在求饶还有什么用,没想到你竟然也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何夫人,佐幽并不是想要求饶,而是想送你去和他们相!会!"说罢,趁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佐幽的非常小器已经打进察觉不对正要上前徐庆眉心,徐庆连声都没出,就倒在地上死了。离魂的金丝细线则缠在何思思的脖颈上已经勒出点点血珠。
  "你!"何思思眼球突出,惊恐地看着面无表情脸色苍白的佐幽。
  断气的前一秒,她看见了佐幽不明含义的微笑,而她再没有机会弄清那笑容的意思了。
  佐幽松开何思思,运功为自己疗伤,真气循环了半个周天不到,就吐出一大口鲜血,只是小小剑伤,何以会扰乱真气伤及肺腑?
  没有细细思考,佐幽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里,袁应轩既然得到了地图,必不会在此逗留,自己一定要截住他们。
  向天上发射了一枚听水阁信号箭,佐幽便起身腾空而去。黑暗中,一个瘦小的身影悄悄跟在他身后。

  第三十三回

  佐幽越是运功,胸中就越是憋闷不已,似是得了很重的内伤,心下越想越觉得奇怪。
  突然佐幽停下脚步,落在地上,"什么人?出来!"
  果然,从四面八方涌来十六个蒙面黑衣人,各个身手矫健,若不是佐幽耳力非凡,必不会被发觉。
  "交出地图。"为首的黑衣人声音低沉却笃定,算准了他有地图。
  "凭你们几个?"佐幽冷笑,手中暗扣了几枚小器。
  黑衣人似乎并不急于擒住他,竟然一个一个向他出击,若是一拥而上,恐怕佐幽难以招架,一个一个上,只能徒伤性命。
  果然,佐幽的小器威力无比,黑衣人已经有一多半都挂了彩,却没有伤到佐幽丝毫。
  乌云突然厚了起来,牢牢遮住了月亮,随着受伤人数的增加,老天竟然下起雨来,冲刷掉路边的血,也帮了远处为神仙居救火的人的大忙。
  眼看自己人站着的没有几个了,可是黑衣人首领仍旧不紧不慢地指挥黑衣人一个一个攻上,似乎隐藏着什么阴谋。
  本来很有胜算的佐幽,突然捂住胸口,吐了一口血,恰巧这时一个闪电下来,照亮了天际,佐幽吐出的鲜血本应是红色的,现下却是黑紫。
  佐幽也很是奇怪,意识却越来越模糊,连手都抬不起来。渐渐的,身体发沉,最终不支倒地。
  黑衣人首领见佐幽倒下,立刻停止了攻击,冷笑一声,"主上说得果然没错,这人身重奇毒,越是运功,发作越快。把他带走。"命令一下,又出现四个黑衣人,绑了佐幽,又点了他几个重穴,然后抬走了。
  之前跟着佐幽的那身影,从树后走了出来,竟然是汾陶世子,他面色阴郁,小小的脸都皱在了一起,眉头紧锁,随后若即若离地跟在那帮黑衣人身后。
  黑衣人行的飞快,即使还抬着个昏迷不醒的人仍旧不影响速度。
  快出扬州城时,黑衣人一闪身便进了个院子,还在门口留了两个人守门,看样子这里就是他们的老巢了,淘淘看了一会,没有人出来,便在墙角留了记号,急匆匆地奔回客栈。
  "袁叔叔,袁叔叔。"淘淘飞奔回来,不顾满身的雨水,湿着衣服扑向袁应轩。
  屋中,袁应轩正在收拾行装,打算天一亮城门一开就回京师去,这离佐幽不知好歹,竟然算计他,还失信于他,他自然生气。从来没有人这般忤逆过他。
  "怎么了?"袁应轩面色不善,佐幽的事确实影响到他的情绪,这样对一个野心天下的人来说,太过危险。
  "离叔叔他,他……"淘淘毕竟年纪小,跨越了半个城才跑回来,自然有些受不住,喘息起来。
  "不要和我提他,今日你爹爹传话来,叫我见着你就带你回去,你也回去收拾一下吧,明天我们就上路。"
  "不行!离叔叔被人绑了,关起来了。"淘淘一口气终于喘上来,拉住袁应轩的衣角,"快去救他,他中了毒,被坏人擒了。"
  "他是死是活与我何干?"袁应轩听后只顿了不到一瞬,就立刻拉下脸,拂开淘淘的小手。
  "倒是你,赶紧收拾了东西随我回京。此番你贸然前来,若你爹爹问起来,还不是得连累我。"袁应轩说得云淡风轻,心里却拼命压制着想派人去救佐幽的念头。
  "我不,我最讨厌袁叔叔了。"淘淘粉嫩玉琢的小脸通红,瞪着的大眼睛里,冒出更多水汽,"你不去,我自己去。"
  "你哪里都去不了,佐幽身为武林第一,若是连他都打不过的人,你去管什么用?"袁应轩提起淘淘,淘淘手脚乱挣,却既碰不到地,也打不着袁应轩,急得哇哇大叫。
  "放开我,放开我。"
  "乖了,随我回去,听水阁那帮人手段多得是,搞不好这是佐幽的欲擒故纵,你贸然去了,岂不坏他好事?"袁应轩又低声安慰,这鞭子与糖果的软硬兼施,确实动摇了这半大的奶娃娃。
  见淘淘不再挣动,袁应轩放他下来,刚一松手,淘淘便跳窗而去,"不管怎样,我都要去。"说完这话,已经是身在五里之外了,袁应轩派人跟去时,已经没了淘淘的影子。
  "啧。"一双略显邪恶的狭长凤眼恶意的眯了一下。
  半个时辰后,淘淘回到关着佐幽的大宅,翻上墙,四间屋子都是黑着灯,不知道佐幽到底身在何处。
  淘淘虽有汾王的神功护体,却江湖经验很少,一时慌了手脚。
  忽然,北面最大的主屋里,一个黑衣人走出来,还吩咐了随行的两个人守在门口,不打自招。
  淘淘捡了两个小石子,挂在墙上,屏息运气,两手一弹便使看守的两个人悄无声息地倒下,淘淘得意一笑,跃进院子。
  藏在树后,四下看看,淘淘猫着腰跑到门口,又回头看看躺在地上的两人,踹开他们的穴道,在他们醒过来之前关上房门,跃上房梁。
  两人醒来后,发觉中计,立刻开门检查,这也让淘淘看清了屋内陈设,十分简陋,只有几个发了霉的旧柜子和一张破床,地上满是灰尘和脚印。却没有佐幽的影子。淘淘正在纳闷,那两个看守立刻奔到左手第三个柜子前,打开柜门。
  随着一声尖利的"吱呀"声,柜子打开,从淘淘的角度,只能看见里面微弱的光线,看来这柜子后面藏着密室。
  两个人好像确认了佐幽还没有醒过来,一齐退了出来,关好柜门,走到门外,虽然带有疑惑,却没有发现蛛丝马迹。
  淘淘在房梁上又待了一会,才轻轻跃下,寻思着怎么能不惊动外面的人,把柜门打开。
  淘淘把手放在柜子上,闭上眼睛,调动全身的内力集中在手上,渐渐的,柜子的一侧一点点化为粉末,散落在地上。只一个小洞,淘淘就钻了进去。
  密室很小,烛光也不刺眼,而佐幽则被绑住,斜靠在密室一角。
  淘淘走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有些急促,看样子内伤确实不轻。
  "离叔叔。"淘淘小手推了推佐幽,便把佐幽推醒了,佐幽也是警惕性极高,若不是内伤,也万万不会被擒住。
  "淘淘?"佐幽清楚记得自己被放进密室时的事,只是当时他只有短暂的情形,接着就又陷入昏迷,直到淘淘推醒他。
  "叔叔,我来救你,你被点了哪里的穴道?"淘淘轻声问,手上还把佐幽身上的绳子解开。
  "肩井、韶关、气海。"淘淘一一按顺序拂开,小小年纪,这昏暗中辨物形位,明察秋毫的点穴本事,确实让佐幽吃惊。
  "叔叔,我听他们说你中了毒,越是运功毒发越快,我这里只有颗辟蛇雷,能压抑毒性,待我们出去了再寻解药。"
  佐幽暗叹这汾陶世子年纪虽小却事事周全,将来一定能成大气候。
  听了他的话,佐幽含了一颗在嘴里,确实是辟蛇雷的味道,佐幽才咽了下去,果然服后内力渐渐恢复了一些。
  "叔叔,我们快走吧,时间久了容易被发现。"
  "小子,你倒是聪明的很。"淘淘刚说完那话,就从密室入口处传来低沉的声音。
  "糟糕。"淘淘暗骂自己不够警惕,现在被人堵了入口,自己和佐幽想要出去谈何容易。
  佐幽稍冷的手指突然握住淘淘的后脖颈,淘淘顿时冷静下来。
  佐幽深吸一口气,淡定地冲门外朗声道:"你不就是想要地图么,那就进来取罢,只是佐幽身上只带了一张,你若想要其他,现下必不能伤我和这孩子性命。"
  黑衣人闻言一定,却已踏进密室,"确实,不过倒是可以让你先断条胳膊,看你这无所不能的左使还能不能掀起波澜。"
  "若是这样,佐幽也乐得给你张假地图。"
  "这倒无妨,又这小子随着我们到地图所指之地,也不怕你用假的来蒙骗我。"
  说着,黑衣人一把抓过淘淘,身形快得淘淘都没有来得及反映。
  "放开我!"
  "你放开他,我给你便是。"佐幽出声制止。
  "哈哈,好好,人道是你离佐幽冷血无情,我看倒是不尽然。"黑衣首领一笑,依言放开了淘淘,淘淘立刻使劲踩了那人一脚,跑回佐幽身边。
  佐幽抛出地图,黑衣人伸手接了,看了一眼,便揣进怀中。又看向佐幽。"如今你解开了穴道,若真是想跑也很容易,你若不想这小子死,自断一臂吧。"
  "?!"淘淘听后立刻射出一枚石子,却被黑衣人牢牢握在手心里,"雕虫小技,也只配打门口那些废物。"原来,早在淘淘进来之时,就已经被他发现了,淘淘这叫一个懊恼,为什么自己这么莽撞,现在害惨了他离叔叔。
  只听"嗖"地一声,淘淘眼前一花,竟是佐幽伸手接住那黑衣人射回的石子,若没有佐幽,恐怕自己早已死在自己的暗器之下。
  "莫要伤了这孩子。"佐幽咬咬发白的嘴唇,"我答应你便是。"
  "叔叔!"还没来得及上前扶他,佐幽就已运劲折断了自己的右臂。淘淘见他虽没出一声,却已然痛的满头是汗,脸色更加惨白,急得哇哇大哭了起来。
  "叔叔,叔叔。"佐幽用完好的左手摸摸他的头,"我没事,不要哭。"这温柔得话语像涓涓细流般淌过淘淘的心,却仍旧不能抚平他的悲伤。
  "哈哈,这样最好,我明日就要见到其他地图,你看你是默画还是找听水弟子给你送,我都不管。"说完,黑衣人就出了密室。"好好守着,一步也不能离开。"
  "是。"明显,这次守在外面的守卫,比刚才多了很多。
  淘淘小脸脏兮兮的,又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伏在佐幽怀里上不来气儿。"都怪淘淘不好,若不是淘淘不听话,独自来救你,叔叔也不会……呜呜……"这奶娃娃真是可人疼,佐幽虽断了条手臂,却突然觉得值。
  "好了,不哭了,淘淘是男子汉。"佐幽摸摸他的大脑袋,难得笑了出来。
  "叔叔,我们现在怎么办?"这黑衣人明显是强人所难,佐幽眼睛不能视物,又被关在这里,不论是默画还是找人来赎都是不可能,明显就是不想让他们活着离开,却又要在死前折磨他们,真是可恶至极。若是让他汾陶世子活着出去,绝对铲平了这里,一个个都抓去先奸后杀,杀完了还要鞭尸。
  这孩子,真是可爱的紧啊。

  第三十四回

  "叔叔,我们现在怎么办?"淘淘拉拉佐幽的袖子,佐幽示意他附耳过去。
  "你阮玉哥哥已经接到我的信号,相信再有一个时辰就能找到这里,只是这里防卫森严,凭他一个人怕是护不了你我周全。"
  "叔叔,淘淘不怕,淘淘保护叔叔。"淘淘壮起胆子,佐幽为了他自断一臂,他也要为保护佐幽出点力。
  佐幽难得笑笑,这逆境中还能笑得如此光鲜动人的,淘淘还是第一回见,"叔叔,我看那黑衣人真不知羞,长那么高大,竟然还在领子上绣小花。"
  "小花?"佐幽心里一凛,"是什么样的花?"
  "就是金丝的,大概十个瓣,中间是空心圆。"
  太阳花。佐幽突然很头疼。此番真的要命丧于此了么?
  "叔叔?"淘淘不解,小手摸摸佐幽紧皱的眉心。
  "淘淘,那边似乎有凉气吹进,可能墙后面是条暗道。"佐幽突然拉过淘淘,用秘境传音告诉他。
  "可是若想轰开它,必然被外面的人发现,我们又跑不快。"淘淘进来时就已经注意到佐幽右腿上的刀口。
  "淘淘,你能轰开它么?"佐幽仿佛没有听到淘淘的疑虑。
  "能倒是能,可……"
  "好,我数一二三,你就发力,然后迅速跃上屋顶,那些人看不清,一定以为我们沿着暗道跑了,我们再从正门出去。"
  "真是好办法,叔叔你先上去藏好。"
  说是藏,其实真没什么地方可藏,这密室也就十步见方,又不是特别高,佐幽若没有幽眼魔君相传的绝世轻功,真不可能依附在光滑的屋顶上。
  淘淘这孩子十分聪明,用佑冥教给佐幽的现代词汇来说就是狡猾,故作惊奇地冲外面大喊大叫,"叔叔叔叔,你看我发现什么了,这里漏水,肯定墙后面就是出口。"话音刚落,淘淘就运气于双手抵住墙面一发力,墙体应声碎裂。借着墙体返回来的力道,淘淘也一跃而起,佐幽拉住他,助他贴在墙上。
  外面的黑衣人听到淘淘的话皆是一惊,又随即听到墙体倒塌的巨大声响,不敢怠慢,鱼贯而入,怎奈烟尘太多,屋子又太小散布出去,黑衣人顿时慌了阵脚。
  "你,去通知头儿,我们去追。"佐幽可不怕那些烟尘,听得那去报信的人即将走出密室,摸了淘淘怀中的石子,向他打去,封了他的行动和声音。其他几个黑衣人却不知道,都沿着暗道去"追"人了。
  两人也不敢滞留,怕动静太大引来更多的人,急忙逃出密室。
  刚才的确太过惊心动魄,两人下垂的衣摆几乎凑到黑衣人眼前,还好烟尘太多,没有被他们发现。
  两人共经历过这般危险,劫后逢生的喜悦荡漾在淘淘心里,"叔叔我们快走。"淘淘低声说,怕惊扰了别人。
  "想走?"淘淘刚拉起佐幽的手,就听见对面传来那为首黑衣人低沉的声音。"离左使,你还没有交出地图,就想走,不怕江湖人耻笑你出尔反尔么?"黑衣人冷笑一声。
  "你这人,怎么这般……这般……"淘淘年纪小,虽然刁蛮任性,却识不得几个骂人的词,半天才憋出来一个"无耻,我离叔叔什么时候答应你了?你用这等下流手段逼迫,就不怕江湖人耻笑?"
  "好小子,伶牙俐齿,将来一定成大器,只可惜,活不到那时候了。"黑衣人迫上前来,一记鹰爪功就向淘淘肩头袭来,淘淘身形灵活,肩膀一塌,轻松躲过。
  "怕是你活不到那时候吧。"淘淘咧嘴一乐,反绕到黑衣人身后打算戳其腰眼。
  黑衣人方才只是小看了这孩子,见他这样灵活惊了一惊,急忙全神贯注对付,淘淘逐渐落了下风。淘淘挨了黑衣人两掌,内息紊乱,也怕是支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佐幽在昏迷之时,非常小器让黑衣人摸了去,只有离魂还藏在隐蔽的地方,只是现在佐幽的身子驾驭不了离魂,只能等待更成熟的时机。
  佐幽十分担心淘淘,却又无法救援,突然他耳朵一动,略带疑惑地叫出声来,"袁应轩?"
  黑衣人以为佐幽来了救兵,缓了动作,向门口张望,一瞥不要紧,门外却毫无一人,黑衣人大惊中计。
  两枚石子,分别从淘淘和佐幽两面袭来,黑衣人下意识挡了一下佐幽那边的,却发现这石子绵软无力,而淘淘这边的却运足了十成功力。
  "啊!"黑衣人捂着眼睛却仍挡不住鲜血的涌出。
  "叔叔,我们快走。"淘淘立刻奔来,扶起佐幽,趁黑衣人疼痛难忍之时,带他逃离这个院子。
  "小心!"佐幽听得在淘淘身后一阵掌风袭来,急急推开淘淘,伸手去迎。
  "叔叔!"佐幽在和黑衣首领双手相抵之时,吐出口鲜血,这黑衣人眼睛受了伤,变得更加凶狠,已经使出全力,佐幽中毒加受伤,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而现在两人僵持,也是在耗他最后一点内力。
  淘淘见一旁供桌上有个烛台,上端尖利无比,立刻抄起来拿在手中,狠狠向黑衣人后心刺去,黑衣人虽知道他在身后偷袭,却不能撤掌,他深知撤掌是死,不撤也是死,干脆先耗死佐幽。
  淘淘拿着烛台刺入黑衣人后心,烛台没入黑衣人后背之时,黑衣人护体内力竟把淘淘震向柱子。
  "噗嗤……"淘淘吐出一口鲜血,从柱子上滑下来,挣扎了几下发现自己根本力不从心,站都站不起来。
  呜呜,爹爹,早知道今天会命丧于此,还不如听你的话乖乖在家呆着,爹爹,你要为我报仇啊。淘淘越是胡思乱想,内息就越是紊乱,眼前一片漆黑,渐渐失去意识。
  此时黑衣人已是强弩之末,佐幽亦然,本想抽出离魂,却才想起另一手已经被自己弄断,无论如何都是动不了的。
  "不要……杀他,地图……在我着……"淘淘摸出怀里一块锦布,是他离家之前悄悄从他父亲的密室中偷出来的,那日他虽睡着,却记得袁应轩和佐幽讨论中提到地图,于是就带了出来,没想到还没来得及给佐幽,就遇到了这样的情形。
  佐幽本来怕毒性扩散不敢使力,却听的淘淘的气息越来越弱,黑衣人又有弃他而去拿地图的心思,当下把最后一点护住心脉的真气抵在掌上,终于趁他分心时毙了那黑衣首领。
  "淘淘?淘淘?"佐幽单手撑地,此时他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一点一点爬过去。
  "叔叔……"淘淘勉强睁开眼睛,看见佐幽苍白的脸,"叔叔……"淘淘抬起手,摸了上去,带走一片冰凉,"叔叔不哭,淘淘的功夫叔叔也知道……边睡边练,淘淘只睡一会……一会武功增强了,救叔叔出去……叔叔不哭……不……哭……"一句话,淘淘声音气若游丝,声音越来越小。佐幽眼睛里掉落的水珠也快练成了线。
  "淘淘,不要睡,淘淘……"佐幽摇晃着淘淘的身体,却怎样也唤不回那曾经璀璨的生命。
  一向无血无泪无心无情的离佐幽,今天流了血流了泪失了心动了情。
  "左使!"阮玉冲进来的时候,天突然晴了,月亮从乌云后面射出柔和的光线。子时过后本就容易起风,灌进屋中,吹动了佐幽凌乱的长发。
  "左使?"阮玉抱起佐幽斜过头刚好看见已经没了生气的淘淘。
  "玉儿,救救他……"佐幽语气颤抖,紧拉着阮玉的前襟。阮玉只一瞥就知道淘淘已经死了,无论洛神府医术如何超绝,也决计救不会来了。
  "左使,你中了什么毒?"阮玉给佐幽接好断臂,佐幽连脸色都没变一变,呆呆坐在那里。
  阮玉没有佑冥那样医术高超,只能封住佐幽经脉防止毒素侵入他五脏六腑。又输了些内力给他,见他脸色稍好了,便对他说,"左使,这里终究不安全,我们先离开吧。"说着,便扶起佐幽。
  "我能走,你把淘淘也带着。"佐幽恢复了平静,甩开阮玉的手。他那面无表情的脸,此刻却显得很阴沉。
  "左使,他手上有张地图。"
  地图?没想到他说得是真的,也对,汾陶王也算贵胄,家里有地图也说得过去。
  "你收好,出去后传给弄亭。"佐幽恢复了些力气也能正常行走了,便走到黑衣人尸体旁,摸了摸他的领子和袖口,果然有太阳花的绣纹。
  "侯爷,你只不过是要地图罢了,何必杀了淘淘?"佐幽起身,语气平静,丝毫不像呆立在那里的阮玉一样不知所措。仿佛预料的了袁应轩的突然出现。
  "谁叫你明着是同我合作,却从来没给我看过地图呢。"袁应轩背对着月亮,看不清表情。
  佐幽的脸则苍白的可怕。
  "佐幽既然答应找到宝藏后所有神兵利器都归侯爷,侯爷这又是何必呢。"
  "神兵利器?哼,既然你知道我想要兵器,就应该知道我下面想要做什么,你挡我的路,我就必须除掉你。"
  佐幽没有说话,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个人野心勃勃,自己既然同这危险的野狼为伍,就已经做好了被他反咬一口的准备。
  袁应轩衣着华丽,高高在上地俯瞰二人,淡黄的领口,滚着金丝绣的太阳花,隐日山庄特有的标志。
  "我今日不杀你,因为你还欠我件事没做,我们后会有期。"袁应轩转身离开,佐幽没有阻拦,留得青山在,不怕报不了仇。
  "哦,对了,你身上中的是赤车使者和仙茅混合的毒,想你这小跟班就能解。以后可不要乱喝别人递给你的鸡汤了哦。"袁应轩的声音从淡淡的薄雾中传来,渐渐远去。
  原来那赎罪似的温柔,根本就是个美丽的陷阱,他递来的乌鸡汤,佐幽喝第一碗的时候试过毒,以后就疏了防范,两人终究,棋差一招。
  "左使,左使?"见袁应轩走远,佐幽突然脱力倒下,这一夜,无比漫长。
  "阮玉!"汪二带着莫问齐齐赶到,见左使昏倒,阮玉怀中的孩子又没了生气,十分惊骇。
  "先离开这里再说。"莫问抱起佐幽,阮玉收好地图,听水阁一干弟子齐齐跃起,消失在茫茫月色之中。
  这一夜,再漫长,也会过去。
  赤车使者和仙茅的毒很好解,只是若没有袁应轩相告,恐怕没有那么快找出相克的草药。
  佐幽命人把淘淘的尸体运回京师给他爹爹,自己则留下了地图。
  "左使……"
  "京师我们先不回了,想必袁应轩回到那里必是一场血雨腥风,我们还是找寻地图要紧。"佐幽只一夜就回复了他无血无情的样子,只有阮玉知道他那夜有多么悲伤。
  "公子,神仙居的地图,还是没有找到。"
  "嗯,连着消息和地图一齐给弄亭捎去,我们在这里等他消息。"
  水将军府、皇宫、雷门、神仙居、汾陶王、昔流年的两张,现在只差一张没有下落了。

  第三十五回

  耀日历六月卅一,烈日炎炎。
  官道上,鹅黄的袁应轩威风凛凛英俊无比,提着红缨枪,向后张望一眼,随即夹紧□神驹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身后绿黑灰三个等级的弟子紧紧追随,绝尘而去。
  "记住,一定要比神机侯爷先一步到达京城把淘淘的尸体送还给汾王陶静之。"不然袁应轩一定会添油加醋地挑拨听水阁与朝廷的关系。在还没有照全地图之前若是与朝廷开战恐怕会两败俱伤让袁应轩得力。
  虽然袁应轩那里只有一张地图,但是若让他坐收渔翁之利,得了天下,那有没有宝藏对他来说也没有区别。所以他会选择在此时与自己决裂,确实手腕高绝。
  佐幽坐在别院中心不在焉地和自己下棋,却满脑子都是如何压制袁应轩的行动。
  "阮玉,叫弟子扮成叫化在袁应轩必经之路上沿途捣乱,务必要拖住他的行程。"
  "是……左使……"阮玉端着药,可是佐幽已经连续好几次都没有喝了。
  "放那罢,佑冥那边有什么消息么?"
  "右使倒没说什么,阁主传话来让您火速秘密进京,他还有事要吩咐。"阮玉觉得水弄亭这样太不通人情了,也不让佐幽休息一下。
  "啊,罢了,你下去吧。"佐幽泄了气般的靠在藤椅中,手中的黑子也落在地上,滚到远处才停下。弄亭用这些事来分我的心,就是不想我往牛角尖里钻,还真是了解我啊。
  "侯爷,吴幽呢?"冯雅赶了多天的路,有些吃不消,火红的劲装上都是灰尘,粗粗的两个马尾也无精打采地耷拉在身侧。冯雅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突然回京,还这么着急。
  袁应轩没有理她,自己坐在客栈的一角独酌,寻思着最近骚扰他们一行的人多得有些不对劲。看来佐幽被这次的事影响的可以,竟然真的乱了方寸,这样的雕虫小技如何耽误的了他的行程?快点振作起来吧,不然就太没有玩下去的意思了。
  把玩着杯子,袁应轩抬头瞥了一眼冯雅,佐幽似乎,很看重她呢。哼,她也配?
  突然一把拉下冯雅,喝的有些醉醺醺的袁应轩覆上了她的红唇。
  "侯……"冯雅推拒敲打都无济于事,只觉得天旋地转,不要啊。
  "不许动,冯甘露是我的手下,所以,他死了你就要替我卖命。"她不要,不要啊。
  可是冯雅的武功也就糊弄糊弄那些江湖混混,现在完全派不上用场,只能任由袁应轩把她乱扑腾的手脚压在身下。吴幽,救救我。
  "侯……"刚解决完一群来捣乱的叫化子进来的步三和步四一震,急忙噤声,退了出去。
  步四看了看步三,努努嘴,眨眨眼:侯爷真厉害,竟然在客栈大厅就这样,还好没有人,咱俩还是在这守着吧。
  步三则摸摸鼻子覆在步四耳边说了句什么,逗的步四咯咯直笑。
  满脑子浮现的都是佐幽,第一次相见佐幽的沉着冷静,第二次在庄子里杀完人后的云淡风轻,以及后面他的沉思,他的笑,他的尴尬,他的温柔,以及最后的最后他苍白着脸,紧紧握住离魂发白的指甲。
  是夜,佐幽和阮玉轻装简行,也踏上了回京之路。
  "属下参见左使。"柳梦琪轻轻一揖,柳腰一拜。
  长安无忧庄,佐幽刚到,柳梦琪就飘然而至,一袭黑衣方便夜间行走,却掩不住那曼妙的身材。
  "陶世子的尸体已于三日前安然抵达汾王府,汾王很是悲痛,誓要手刃仇人。"这汾王丧子之痛仍不失冷静,既没有否认听水阁所说的袁应轩就是杀害淘淘的幕后主使,也没有立刻与袁应轩翻脸。
  "皇上好像也对袁公子多有防范,也派了新的主事太监驻往隐日山庄。"佐幽左手执黑,与右手的白子厮杀遍野,听到这话,左手一顿,随即又恢复正常,现在才派,恐怕为时已晚。
  确实,袁应轩早在登上侯位之前就已经算好了这一天,只是若没有佐幽这个机遇,他可能还要匍匐几年。现在借着雷门、神仙居的满门被杀、水将军府的长期无主,四大开国辅臣只剩下隐日山庄,他自然有理由招兵买马。明面上表现出他贪生怕死,用重兵把守自己的家院,其实是暗自屯兵准备谋反,偏偏皇上抓不到他把柄,也不能阻止他这样做,又因为之前破雷门一案有功,这次袁应轩主动请求侦破神仙居一案,更加权倾朝野。一时间,长安城沸沸扬扬,登门巴结他的人已经快把神机侯府和隐日山庄的门槛踩平。
  这次,真真让袁应轩得了大便宜。
  而水弄亭那里只传来一个字:杀。
  杀。棋盘上黑子横尸遍野。
  "左使,属下查到百花楼其实是侯爷所属,所以李公公被人所杀当晚百花楼的证词并不可靠,如果将此事告知皇上……"
  "没用的,皇上应该早已知道此事,他更加明白若是此时重提旧事,袁应轩会立刻揭竿而起。猛虎下山,势不可挡。"佐幽一推棋盘,站起身来,晚间凉风一吹,吹散他的长发。
  "杀。"
  "是。"
  虽说下了命令对袁应轩格杀勿论,但他毕竟是朝廷要员,既然他已经把神仙居的案子往听水阁上引了,此时杀他,必定落人话柄,而水弄亭又和皇帝有恩怨情仇,杀了袁应轩势必对听水阁更加不利。加之袁应轩武功高强,与佐幽不分伯仲,所以更加没有人能近的了他身。
  一个月过去了,袁应轩仍旧好好地活着。
  只是听水阁和隐日山庄的矛盾已在各地升起。听水阁各个秘密分舵都受到隐日山庄弟子捣乱,甚至有些已经升级为武装冲突,刀光剑影中各有死伤。
  出了内奸。不然听水阁成立已经五年,只在两年前才开始频繁活动,这隐藏功夫天下第一,怎么会突然就被人挖了出来?
  不过佐幽也不是好欺负的,正好利用这内奸,提前做好准备,在各分舵埋伏了袭击袁应轩的弟子。这样兵戎相见,竟然仍旧是谁都没占到对方便宜。
  距离神仙居一案已经三个月了,突然从扬州传来消息,季子佳的尸体在扬州风满楼的地下室中找到。
  风满楼一干人等全部收押,袁应轩则"顺藤摸瓜"揪出了听水阁这幕后主使以及听水阁阁主就是那失踪已久的水弄亭大将军,听水阁这名字也是取自"水""亭"二字。龙颜大怒,朝野喧哗。
  水弄亭啊水弄亭,你终究是背叛了朕么?水弄亭乃是将门之后,又帮皇帝夺取了皇位,自然保他的人不少。相反,因为他武功高强战功显赫,恨不得他死的人更加多。而最知道内幕的袁应轩则三缄其口,不管任何人来探他口风,都一律宣称自己只是调查,不发表评论。
  佐幽知道,袁应轩也在赌。袁应轩不相信水弄亭计划了这么久,就甘心在这里功亏一篑,此时若是真的扯破了脸,恐怕水弄亭反咬他一口,反而让他里外不是人,既得罪了江湖,又犯了欺君。
  翌日,皇上下旨,命袁应轩彻查此案,并将主谋水弄亭一定缉拿回京,他要亲自审问。
  众将到达无忧庄时已是人去楼空,众人只能胡闹一番,该砸的砸,该摔的摔,然后讪讪地在门口打上封条。
  扬州,阴雨绵绵了数十天。
  "掌柜的。"汪二被打得体无完肤,却只心心念念地关心着他的掌柜的。
  "你怎么样?"因为徐向并不是听水阁的人,而且为人正直,所以并没有人对他多加为难。见汪二这样,心中无比心痛。
  "没什么,这些我早就习惯了。"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让他早已习惯了这些伤痛。却听得徐向更加难受。
  "你那左使怎么也不来救你?"徐向拉起汪二唯一完好的手紧紧握着放在怀里,温暖着它。
  汪二摇摇头,"左使说过,一旦我没有了价值,自然会被舍弃。况且现在他的处境一定更加艰险。"确实,听水阁在各地的分舵都被官兵抄了,有些得到消息跑了,大多数人都没能来得及走掉,被捉了起来。
  "怎么能这样。"徐向难以理解,"你们不是自称江湖中人么?怎么这样不讲义气?"
  汪二又摇摇头,"江湖,并没有说书人说的那般充满了侠义。尽是些相互利用勾心斗角。左使和小侯爷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么,相互利用的时候称兄道弟,翻脸却比翻书都快,现在对付起对方来,比任何人都狠。"
  徐向不会武功,不懂江湖,汪二说得这些对他来讲太过冷酷无情。
  "你在说谁翻脸比翻书都快?"听得这声,本来已经精神萎靡的汪二立刻抬起偷来,望向大牢门口。
  "左……左使?"只见离佐幽一袭白衣,飘飘然负手走进,阴暗的大牢只有一扇小窗,光线却恰好打在佐幽身上,照得他周身一圈莹白,如同下凡的仙子,不食人间烟火,与这肮脏潮湿的牢笼格格不入。
  果然不能说人坏话,这报应来的也太快了吧。
  阮玉解决了几个牢头,进来放出了风满楼一席人。
  "左使!"汪二激动,虽然刚才说那么多江湖无情的话,却还是想要活下去,果然,他们的左使并不是江湖传言的冷血无情。
  "汪二,火速带着你的手下回去太湖主阁,阁主在那里等着你们。"
  "是。"阮玉扔给汪二两瓶药,一瓶乃是洛神府的内伤圣药,虽然只有三颗却疗效惊人,另一瓶则是佑冥在临走之前,用袁应轩在武林大会上给佐幽的九转生肌膏配出的外伤药。
  十日内,扬州、润州、苏州、惠州、杭州、金陵、洛阳等各地听水阁在押犯人都一夜消失。着实让各地地方官心惊胆战。局势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太湖之上,仍旧烟波浩渺。
  水弄亭坐在高高的台阶之上,手撑着脑袋,想事情想得出神,"轩儿啊轩儿,现在我看你要怎么收场。"跑了犯人,又抓不到主谋,这罪过着实比水弄亭这"嫌疑人"更大。
  袁应轩这几日确实是一个头两个大,被水弄亭这金蝉脱壳搞得晕头转向,失了往日的镇定自若,他承认,这一步,小瞧了他水弄亭。而自家后院又着了火,冯雅突然被太医诊断怀有两个月身孕,虽然他这神机侯府的主人没说什么,下人们却抱着母凭子贵,把冯雅的大大小小的动静都一一上报袁应轩,烦都烦死了。什么今天吃了几两饭啊,饭后走了几步啊,看不开心啊,毕竟自老爷死了以后,这府里就再没出过喜事了。
  "侯爷。"
  "停停,若再是那女人今天上了几次茅房这样的事,我就把你派到边关喂老鹰。"袁应轩捂着耳朵,瞪着步四。
  步四绷着脸,憋着笑实在难受。步三捅了他一下,侯爷的笑话你也敢笑!"回侯爷,是外面来了个蛮子,想要见您。神神秘秘的。属下不敢妄自决定。"

  第三十六回

  "哦?蛮子?"有趣有趣。"叫他进来给我瞧瞧。"
  进来的人一袭金人打扮,梳着麻花辫,穿着羊皮袄却裸着半边肩膀。不知到底是冷还是热。腰间别着镶金弯刀,有几分相像于佐幽从冯甘露那里搜出来的那把,却比那把更加大。
  虽然他穿着打扮与金人无异,从眉眼上看,却酷似中原人,说话也是字正腔圆。
  "吾王三个月后五十寿诞,诚邀神机小侯爷赏脸莅临。"说着,从怀中抽出一张大红喜帖,鞠躬恭敬地双手呈上给袁应轩。袁应轩单手接过,扫了一眼,烫金的大红喜帖上写得与这个使者说得大相径庭。
  "区区一个蛮夷之地自封的贼首,何以妄自成大,敢邀请我去?"袁应轩向舒软的椅背上一靠,双手交叉置于嘴前,居高临下地打量这金人使者。
  "吾王说了,他那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哦?我想要的东西?我想要的恐怕他给不了。"
  "吾王还说,这样东西,能让你得到你真正想要的东西。"
  这使者真是有趣,这金王更加有趣。"好好好,有趣,真有趣,这帖子我收下了,你能告诉我汝王还邀请了谁么?"
  "吾王说中原只有三个人,其余两个,一个姓水,一个姓邓。"水弄亭和邓潇寒?袁应轩眯了下眼睛,这金王胃口不小,就不怕水弄亭反咬他一口么。虽然水弄亭志在天下,却恨极了金人。这金王看来只有钱却没脑子。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我一定会去,但是道贺还是捣乱,就不知道了。"
  "你!"那金人使者眼睛一瞪,步三和步四只挺着胸向前迈了半步,就吓得那使者向后缩了两步。然后灰溜溜地跑掉了。
  "跟着他,四下无人的时候,捉回来。"
  "是。"步四悄无声息地跟在了那使者身后。
  金陵玄武湖,览胜楼上,一碗糖粥藕,三个鸡汁汤包。一壶上好金陵酒。
  楼上还有几位客人,却都没有这位少年公子高朗出尘,一袭白衣,风神绝世,手中并持着一管通体晶莹的玉笛。少年静静地坐在那里吃着汤包喝着小酒,好不惬意。
  又有人上楼了,是个相貌凶恶,身材高大的头陀。除了持玉笛的这位白衣少年之外,其余游客一见这凶恶的头陀,无不面色微变,纷纷离去。
  头陀张望了一下,冲白衣少年一揖,朗声道,"施主可是姓邓?"
  白衣少年剑眉双挑,冷笑说道,"你约我出来,还反问我姓氏。"
  "好好,邓施主果然好气魄,在下乃四象帮玄武堂主,法号玄晶。特奉金国大王完颜亮之名,奉上寿帖一份,望邓教主届时莅临。"
  白衣少年俊眉微挑,这玄武堂主明明在武林大会上见过邓潇寒,怎会不记得他的长相?
  原来此人正是被佑冥理好经脉而武功大增的邓雪温。邓潇寒此时正和佑冥已经解出皇庭秘录上的秘密而外出到雪山之巅,由雪温执掌昔流年。前日收到不明人士送来的书信,约着今日玄武湖上一见。雪温这正是来赴约的。
  金人派来的?邓雪温轩眉狂笑道,"大师,帖来!"
  玄晶久闻邓潇寒盛名,那日在武林大会上远远的没有看清他的长相,后来由因为狄青龙被杀,忙得焦头烂额而无暇注意,只记得昔流年的棚子里是有个白衣翩翩的俊美少年(其实是佑冥)。见他年纪轻轻却是上任武林盟主,玄晶也想借机试试他的武功,故在闻言之后,暗凝真气,甩出手中大红的烫金寿帖,并怪笑连声说道,"邓施主年少有为,请接此帖,三月后无双城有缘再会。"
  邓雪温看出对方是凝聚了真气在寿帖上,使那大红寿帖化成一朵红云,带着破空之气快速飞来,便知道这丑头陀要暗中和自己比试内力。
  雪温虽耽误了几年内功修为,却因为根骨极佳而身怀绝技,此番又是顶替兄长的名义,更加不能示弱,遂微微抬起手中的玉笛,笑吟吟地说道,"邓某遵命接帖,三月后金国都城再见,定要好好比划比划。"雪温这一笑,也动人心魄。
  邓雪温这管玉笛好像具有强大吸力,只向空中略举,便把那急略而来的红云吸住,稳稳粘在笛端,还原成了那张烫金的大红寿帖。
  玄晶头陀见状,知道这小子的冷月心法已经到了收放自如的地步,才能如此轻松抵消他用真气掷出的请帖,当下合掌当胸,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含笑到,"邓施主果然名不虚传,贫僧就此告……"
  他就此告辞的"辞"字还没说出口,忽听得有人怪笑说道,"见人吃饭肚子饿,听人饮酒馋瘾发。完颜亮那老不休还没有死绝呢?"
  这几句话,把玄晶和邓雪温听得大吃一惊,心中惭愧之极,因为以他们的武学修为和内功听力,应该是金针落地十丈可闻,为何这里竟然有第三人,他们毫无知觉?
  正在他们相顾赧然之际,从高高的房梁上跳下一人,青衣飘飘器宇轩昂。只是头发略有凌乱,却别有一番韵味。
  "哈哈,本阁主昨夜喝多了酒,就睡在这览胜楼上,除非你们向我那右使一样能掐会算,否则决计猜不出竟然会突然冒出个我来,所以你们也不要脸红。哈哈哈哈。"
  这个疯子,玄晶认得他,就是他带着千军万马横扫边疆,击退了马背上长大的金国大军,也是他带着听水弟子只用一个左使就轻松取得武林盟主宝座。
  "水弄亭……"
  不理会玄晶的咬牙切齿,"这喜帖怕是与我,也有一份吧。"水弄亭洋洋自得地伸出右手,另一支手叉着腰,老子就是有本事,打得你金兵落花流水,照样做寿还得请我。
  疯子,这个疯子。玄晶低吼一声,发泄出自己的不满,为什么一定要给他发啊,他既是大金的敌人,又杀了他四象帮的青龙堂主,国仇家恨,他如何能心平静气。
  玄晶从怀中摸出一张请帖,"确实,金王也命我一定要找到将军,并且告诉将军,那最后一张地图,在他手上。"
  什么?"完颜亮倒是会投我所好。"水弄亭摆摆手。
  "请接帖。"玄晶阴险地一笑,话音未落,便手掌微翻,一片旋转的红晕,几乎比第一次掷向邓雪温的那张气势更急,对着水弄亭胸前飞去!
  水弄亭见势竟拍起手来,装作一副惊慌的神色,"乖乖大和尚,你这分明是叫我好看,你这样使劲扔过来我接了岂不是被它带进你的大乌龟湖老巢?"
  话是这样说,眼见这红晕业已带着破空啸声飘到当头,水弄亭只是左脚微微后撤,站直身体,右手微抬,手心朝上,左手背后,一副请字诀的架势,就轻轻把请帖捏在手中。
  玄晶见他如此轻松,更加气恼,却也知道不是水弄亭的对手,便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轻飘飘地跃出数里之外。
  邓雪温更是看出水弄亭的内力深厚无比,竟然不用外物徒手就化解了那头陀的内力,更加佩服。
  见水弄亭回过头来,冲他歪头一笑,邓雪温有些震惊,这个人,难道真如传言中所说的那样只手遮天能耐通天么?为何却笑得这般无邪?亦或是真疯的可以?
  "佑冥被你哥哥拐到哪里去了?"水弄亭笑眯眯地凑近邓雪温,抬头忽闪着大眼睛。
  "……我,不知道。"真是差一点就说出实话了,这个人真是可怕。
  "哦。"水弄亭见他不肯说,也不失望,又抬起头来,"那你哥哥既然拐了我的人,我就要拐他的人。"然后又是大大的笑。
  雪温摇摇头。
  水弄亭突然一脸严肃,拉起雪温的手,看似轻柔,雪温却怎么也挣不开。"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更知道你是谁,所以,和我走吧。"
  "你说你知道我是谁?"
  "不错。"
  "那么我是谁呢?"邓雪温笑着看他,倒要看看这疯子能说出什么。
  "你在试探我么?十六皇子殿下。"
  "侯爷,我们把那蛮子抓回来了。"
  "嗯,拟份认罪状,把他屈打成招。"
  "是。"这事步三最爱干,于是他跃跃欲试地来到牢房。
  "你!你你!要干嘛?"那金人哆哆嗦嗦,惊恐地发现自己醒来之后竟然被关了起来,进来的又是上午那凶神恶煞的袁应轩两个保镖之一。天啊,自己就是送个喜帖,怎么会变成这样?
  "嘿嘿嘿,只要你乖乖在这张纸上按个手印,我就放了你,怎么样?"切糊弄谁啊,谁都知道要先拷打犯人才会招,你这小保镖竟然想偷懒。
  有意思,这蛮子果然脑子不好使,还巴望着挨打,那我就成全你好了。
  "啊啊,我签我签,不要……再……啊……"步四在外面越听脸色越臭,好你个步三,竟然……竟然……
  "啊……啊……快……快死了……饶了我吧……快给我!"
  "咚!"一声巨响,地牢入口处的大铁门就被步四踹开了,步四一身暗红,修长的身体站在台阶上俯视下面的一切。
  呃……步四一愣急忙缩了回去,站在门口,不知所措。步三看看步四刚才站的地方,又回头看看身上只有两道鞭伤就求饶的蛮子,笑的如狼似虎。
  金人使者见到他笑成这样,一阵恶寒。
  "算你识相,快按了吧。"嗯,真是省事。步三拿着认罪书,整理了一下同样暗红的衣服,潇洒地走出地牢。
  "小四,你来干嘛?"步三心情格外的好。步四选择无视他。
  "小四,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步三翘着眉毛问他,一把被步四推开。
  "唉唉,小四你慢点,你踹坏的门还没赔呢。哎哟你干嘛打我?"
  第二日,袁应轩又一次故技重施,用伪造的认罪书又一次上报朝廷,神仙居一门乃是金人奸细所啥,目的是动摇国体,雷门一事的善后让金人损兵折将,所以他们更加残忍地报复了神仙居,并嫁祸于水将军麾下的听水阁。皇帝听完虽有疑惑,却也不想再给水弄亭扣罪名,毕竟他也是唯一能制衡袁应轩的,虽然留着他俩很危险,但是运用得当倒可以让两方相互牵制,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侯爷,为什么不趁这次彻底打垮听水阁?"步三下朝后问袁应轩。
  袁应轩高深莫测一笑,不以回答。笑话,现在不说灭不了神出鬼没的水弄亭,就算这的灭了他听水阁,自己也会元气大伤,不正给了他亲爱的表哥一个一箭双雕的机会?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他才不干。
  况且,游戏只有势均力敌,才好玩。

  第三十七回

  这几天袁应轩的招兵买马暗度陈仓的行动屡屡受挫。
  "什么?又被人抢先了?"袁应轩拉下脸,最近手下这些人真是越来越没用,从黑市上买兵器一直都被人抢先,然后那些没脑子的蠢货为了不被他惩罚,而高价收些破烂玩意儿。被他发现后杀了几个以儆效尤,现在他们终于学会了一件事,就是一旦被人抢先了就来报告。
  而今天已经是连着第三天了,加上前几次,袁应轩可以肯定,那伙人是有意和他作对,抢先高价收那些黑市老板的兵器,然后再用更高的价格卖给他。
  很好。敢和他袁应轩叫板的人,他只想到了一个。
  离佐幽。
  "左使,最近隐日山庄的人,都没有从我们这里再收购兵器了。"阮玉恭敬地向佐幽报告,最近的左使劳心劳力,而且行事更加狠戾,让阮玉这跟惯了他的人都小心谨慎,生怕惹他心情不好。虽然佐幽从不惩罚自己人,但是光是那低沉的气氛,就让人不寒而栗。
  佐幽没有抬头,继续左手和右手下棋,"这事也是意料之中,还要比想象的晚了一天呢,叫人把这批货运去金满楼哪里,我们进行下一步计划。"佐幽白子落定,起死回生。
  "是。"
  袁应轩知道是佐幽在和他作对,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在黑市上买的东西并不便宜,能出得起比他还高的价钱来和他抬杠的人,恐怕只有那靠无本买卖起家的佐幽才有能力支付的起,更何况,虽然京中商贾富户很多,却没有人胆敢囤积那么多武器。
  所以袁应轩也决定和他玩玩。
  他得到消息,那批货已经动身发往边疆,想必是水弄亭当将军当多了,还念念不忘充实军务。
  不对,他既有谋反之心,为何还要帮着皇帝的军队充实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