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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另、8月中旬開始包包的工作會比較忙,所以一切更新暫緩,希望各位親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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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box! 碎碎念[留言板]

姑娘們如有要推介的文可以在下面留言(注明標題和作者) 或者發TXT檔到俺郵箱szheung@gmail.com
    

《复活——换头》作者:多云 第1部份

序幕之一

  二零零四年八月十二日黄昏,伊拉克圣城纳杰夫已被浓烟笼罩,炮火不断地炸响,从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橘红色的光芒几乎阻断了人们的视线,无数黑色的烟柱旋风似的卷向天空,再狠狠地砸击而下,扫荡着大地,旷野在剧烈地摇动,沉陷,消融。

  轰隆隆……呜呜呜……砰砰……啪啪啪……!空气像海水般动荡,充斥着震耳欲聋的轰鸣,眼镜蛇和阿帕奇武装直升机在空中盘旋,埃布拉姆斯主战坦克嘶吼着碾过焦土,各种枪弹嘶嘶啸叫着扑向发起进攻的多国部队。

  "妈的,美国佬把伊拉克国民军放在最前面,简直就是送死!"一个身着迷彩服的大个子躲在掩体后,愤声说着。

  "老兄,他们不去送死,就轮到咱们了,昨天死了十个波兰人。"另一个粗壮的汉子噗地吐掉嘴里叼着的半根烟,"等国民军和咱们杂牌军消耗得差不多了,美国人再把陆战队精英四团调上去,一举攻下圣地。"

  "波兰人死的多,可他们也得了好处,美国佬提供的防弹衣和头盔可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咱们穿戴的这些破烂管个屁用!"大个子刚说完,好像是为了验证他的话似的,轰隆之声猛然炸响,侧前方的掩体已被榴弹轰塌,痛呼哀叫瞬间腾起,混合着无处不在的炮火呼啸,令人痉挛地撕裂了空气。

  "咱们是外籍军团,杂牌中的杂牌,能分到防弹衣已经万幸了,就别指望美国货了。"掩体边忽然传来冷冷的声音,他的E语说得有点含糊,卷舌音很生硬。

  "哎,肖,我看见了,那边,那棵橄榄树上,有两颗钉子。"高个子忽然叫起来,手掌推着刚才发话的同伴。

  那人扶扶帽盔,举枪瞄准,动作冷静流畅,啪!啪!刺耳的枪声响起,两个黑色人影从前方树上应声而落。

  "弹无虚发,好样的,肖!"大个子和壮汉同时拍拍同伴的肩膀,那人转过头来,低压的帽盔下露出一双黑瞋瞋的眼睛,眸光深湛,格外引人注目,可他脸上东方人特有的柔和线条暴露了他的秘密,他看起来只是一个少年。

  "真不知道肖是怎么混进来的,明明还未成年,夸你一句还会脸红。"大个子咧嘴笑了,摇摇头。

  少年的脸上涂抹着伪装油彩,看不出什么表情,他晶亮的眸光却忽然变得暗淡,好像熄灭了生存的希望。

  就在这时,沸腾的炮击重新占领了天地,将如血残阳完全遮挡,"嘿,这次国民军真不是盖的,清真寺就要拿下来了。"

  粗壮的汉子兴奋地指着阿里清真寺的方向,数股浓灼的黑烟直刺蓝天,寺旁古墓群中响起了猛烈的枪声,天上的暮霭和地上蒸腾而起的烟云纠缠着搅成一个漩涡,漩涡中心忽然冲出一群妇女和孩子,他们好像都是躲藏在清真寺中的纳杰夫平民,他们已经吓昏了,不知所措地在战线中乱窜,孩子尖利的哭声和惨嚎刺破耳鼓。

  "妈的,萨德尔够狠,竟然拿女人孩子当肉盾。"大个子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吐沫,用手抹抹嘴,一下子想起留在秘鲁老家的妻子孩子,终于红了眼圈。

  少年肖紧盯着一个怀抱幼童的黑袍女人,见她已奇异地绕过了火线,正没头没脑地向自己藏身的掩体闯过来,

  前方天上忽然传来爆裂声,掩体中的大兵们惊骇地抬头,就见一架阿帕奇直升机被迫击炮击中,烧得像团火球,拖扯着黑烟颠簸盘旋,眼看就要直坠而下。

  少年肖抬眸迅速目测着距离,随即跃身而出,羚羊般窜向前方,

  "——肖——"战友的呼喊划破硝烟紧随其后,在他们惊惧的视野中:少年肖已经抓住了那女人的胳膊将她扯进一个半塌的防御工事。

  "——肖,快回来!"壮汉和大个子同时狂声大喊,少年身子一抖,好像失控的牵线木偶,他惯性地转过身,在他那双黑宝石般的眼睛之间,仿佛又开了一只血红的眼睛,他抽搐着跌扑在地,与此同时,不到五十码处,那架阿帕奇轰然坠落,巨大的气浪将少年的身体掀起又狠狠地砸向大地,大个子冲出掩体一把接住他。

  "肖——肖——肖——"徒劳的呼唤响彻天地。

  "他不行了。"壮汉将呆怔的大个子拖进掩体,一边伸手抹下东方少年怒睁的双眼。

  *************************

  翌日清晨,马约卡岛在灿烂的晨曦中苏醒了,太阳从繁茂的柑橘林后缓缓升起,碎金似的阳光穿透枝叶洒满山野,空气如水晶般透明,满溢着甜蜜而青涩的芬芳,云雀欢唱着飞向密林后的古堡。

  古堡伫立在山巅巨岩之上,辽阔的地中海像个蔚蓝色的梦,涛声隆隆,拍打着古堡下方的岩岸。

  古堡西翼费尔南德厅中,厚重的丝绒窗帘半垂,挡住了长窗外波光粼粼的大海,幽暗的空间里弥漫着古老橡木家具的沉郁气息。——嘟嘟,电话铃声骤然而起,刺破静谧,坐在宽大写字台后的男人迅速拿起话筒,他彻夜未眠,眼中布满血丝,眸光却依然专注敏锐。

  "陛下,您要找的人选已经准备好了,就在罗塔海军基地。"话筒中传来一个沉着的声音,"怀特博士已经为他做了详细检查,他的身体状况和各项指标均与莱昂相符,头颅移植手术五分钟后将进入倒计时,您可以通过卫星视频观看整个手术过程。"

  ——咔嗒一声,电话挂断,好像预示着与死神争分夺秒的紧张对抗,与此同时,宽大的套房门外忽然传来轻轻的叩击声。

  "加西亚,进来。"男人沉声说着,依然坐在桌后,紧压在桌面上的双手微微颤抖,透露了他心中的波澜。

  沉重的橡木大门打开又阖拢,一位精悍的中年人快步走入,他在桌前停下,恭敬地将手中的文件夹放在男人面前,"陛下,这是有关那位人选的全部资料,国防大臣特里约刚刚传过来的。"

  加西亚以眼神询问着国王,当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立刻按动遥控器,对面墙上巨大的液晶悬屏哗地亮了,画面便是罗塔海军基地中的那间神秘的手术室,国王倏地俯身向前,双眼紧盯着屏幕。

  "他是什么人?"国王攥着文件夹却并未打开翻看。

  "他是我们外籍军团的新兵,死于……咳咳……是脑死亡……"加西亚作风严谨,马上调整语汇,"……他在昨天爆发的伊拉克纳杰夫激战中脑部中弹,后被送入联军战地医院,很快就宣告不治。"

  "外籍军团?他不是我国公民吗?"

  "不是,他持英国护照,去年十二月二十五日进入我国,新年后就宣誓加入了外籍军团。"

  "英国人?不会有麻烦吗?"国王倏地皱紧浓眉,刚毅的脸上露出一丝困扰。

  "呃……"加西亚身为国王的私人助理,一向善于察颜观色,此时更是谨慎地停了一瞬,"陛下,我们刚把那两个阿尔及利亚人交给伦敦,未来反恐之战,大家将继续互惠互利。"加西亚说得非常巧妙,他声调一转:"这位人选在加入外籍军团后就填写了器官捐献志愿书,而且,他是亚裔,祖籍中国香港……"

  "哦——"国王惊异,立即垂眸细看手中的资料,"啊,加西亚,你看他的眼睛,简直与莱昂一模一样!"国王惊叫,手指摩挲着文件夹中的那张照片,那少年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严肃地望着他,神情有点迷茫。

  加西亚踏前半步,表示关注,姿态依然十分恭敬,"陛下,这孩子双眼的形状色泽都与莱昂十分相像,但眼神完全不同。"

  加西亚点到即止,国王却微微摇头,语气感慨,"我倒希望莱昂的眼神像他,更柔和温煦,莱昂……"

  国王也点到即止,眼前却浮现出儿子桀骜不驯的双眸,那狂放野性的眸光足以杀人于无形。

  "呃,他才十七岁,还未成年!"国王的惊异变为震骇,他抬眸紧盯加西亚,"他怎么能被批准入伍?受训不到半年就被派到伊拉克?"

  加西亚面不改色,声音更加柔和,"陛下,外籍军团一向如此,不问出身与经历,看过有关外籍军团的那段录像后若还是有意加入即可前去体检,他们的训练时间短却是真枪实弹,训练后仍能活下来的就被派往最危险的战场,我们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冒险,每次都是先把外籍军团调到最前沿。"

  其实阿方索国王对此心知肚明,但此时仍不免表示关注,他挑挑眉毛,"英国人虽然会编造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但若是他的家人怀疑……"

  "他没有家人,是个孤儿。"加西亚机械的声音在沉闷的空气中震荡,"据查,他的父母在他出生后即已离异,他一岁时随母亲移居英国,十二岁时母亲因飞机失事亡故,去年他的父亲在香港生意失败,跳楼自杀,他是独子,所以……"

  "……所以他孑然一身……肖……肖潇……"阿方索国王忍不住低头再次打量那张照片,忽然有点疑惑,"加西,我怎么觉得这孩子有点眼熟?"

  "他是去年李斯特国际钢琴比赛第三名获得者,您曾和胡安娜公主观看过他的表演。"加西亚平滑的声音也起了一丝波澜。

  "啊,怪不得……"国王惊叹,随即就陷入沉思,不知是怎样曲折的命运将这个天才少年钢琴家抛入了烽火硝烟。

  "陛下,手术即将开始了。"墙上的液晶悬屏中忽然传来一个冷静的声音,那是国王的私人医疗顾问马丁?埃德,他将全程为国王讲解手术经过。

  "莱昂的状态怎么样?他……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吗?"就在一个小时前,国王刚刚通过卫星视频查看了莱昂的病情,现在,生死大战在即,他却并不紧张了。

  "莱昂的多个器官持续衰竭,您知道,从前天开始他已陷入昏迷,不,他不知道这个消息,但我确定他对此并无异议,早在昏迷前,他就多次表示愿意冒险进行头颅移植手术,即使只能再争取几个月的时间,莱昂,太年轻,也太可惜了。"

  马丁的声音不再客观,带着深深的惋惜,国王心中揪痛,却依然努力保持镇定,"躯体捐献者年仅十七岁,比莱昂年幼五岁,这……会有不妥吗?"

  "怀特博士认为这种情况更有利于手术成功和头颅移植后的恢复,新的躯体充满活力,将有充分的时间和潜力适应新的神经中枢系统。"

  讲解到此告一段落,画面切换到两间并列相连的手术室,莱昂和那位少年都已躺上手术台,国王的脸上渐渐失去血色,好像再次经历了得知莱昂在那起恐怖袭击后重伤的情景,心脏不停地下坠,坠入无底深渊。

  "陛下,您是否需要用些早餐?"加西亚关切地询问,忽然又懊悔地闭紧双唇,别说国王了,就是他自己现在也毫无食欲。

  "躯体捐献者的头颅要保留吗?"马丁的声音再次响起。

  阿方索盯着手术台上那具修长瘦削的躯体,确实还像个少年,他的头上罩着蓝色的手术布巾,完全遮住了他的五官。

  "保留,怀特博士不是已经研制成功低温保存技术。"国王并未迟疑。

  "咳咳,陛下,那也只是保存一个头颅躯壳,他不再具有生命。"马丁补充。

  "错,他的生命将与莱昂的灵魂并存。"国王说完就啪地一声关掉视频,在屏幕熄灭的一瞬,他忽然在手术室上方的观摩室中看到一个可疑的身影。

  "加西——"国王厉声叫着,"亚历山大?艾威尔怎么会在手术现场?"

  "陛下……"加西亚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三月恐怖袭击后,我们已同意美军使用我们所有的军事基地,罗塔海军基地……"

  "好了,你不要说了。"阿方索断然截住加西亚的话,"艾威尔家族是美国第一大国防承包商,他家几乎包揽了全球各大小战争,小亚历山大自然可以自由出入任何国防禁地。"

  阿方索国王面色铁青,声音冷冰冰的,毫无温度,——莱昂若不是和他搅在一起,也不至于遇到那起恐怖袭击!

  "陛下,现在小亚历山大已全面接管艾威尔家族,这次怀特博士能爽快答应为莱昂手术他也出了力。"加西亚退后一步,好像是感到了从国王身边传来的凛冽之意,"陛下,您……不观看手术全程了?"

  阿方索疲惫地揉揉眼睛,第一次显出老态,他撑着桌子站起身,"我,无法面对,莱昂身首分离……"他脚步虚浮地向大门走去,"我还是去祈祷室等候消息吧。"

  沉重的橡木大门缓缓阖拢,似乎将五个月前连环爆炸恐怖袭击的巨大气浪关在了门里,加西亚迟疑了一瞬,回头恍惚地看了一眼木门。


作者有话要说:时隔一年,再次开挖现代耽美坑,心情比较忐忑,希望大家喜欢新文,并鼎力支持,谢谢新老朋友了。


序幕之二

  与此同时,远方那间神秘的手术室中,少年肖的头颅正与身体迅速分离,就在身首异处的一瞬,也许只有万分之一秒,神经传感在我们肉眼无法辨别之处聚集成束,直抵心脏,在那至今仍存在无数认知盲区的器官内部凝结封存,只待某个时机,重寻归宿。

  "好,头颅分离成功,进入血液冷冻程序。"两间手术室中同时传出命令,随即分隔两个手术室的电动门无声的滑开,头颅移植手术至此进入了最关键的时刻。

  居高临下的观察室中站着一位高个青年,高雅随意的衣着也难掩其浑身蕴蓄的充沛体力,那是常年严格训练出的结果,他的眼睛闪着冰蓝的光芒,令人望而生畏,眼底却隐含着抑郁的神色,他的鼻梁笔直,好像希腊神祗,双唇紧抿,显出刚毅而明确的线条。

  此时,他的视线穿透面前的巨型玻璃直烧向下方手术台上的莱昂,他的头颅已被放入特制的冷冻仪器,现在被弃置于手术台上的无头躯体,原本完美无暇,却在五个月前被炸得四肢不全,早已死去。

  男人的耳边又回旋起莱昂的怒吼:"你他妈为什么骗我?我不是傻瓜也不是小孩子,你他妈以为你能混过去?"随着吼声,莱昂跑进阿托查火车站,他矫健的身影从视野中飞逝,那是,那是莱昂最后的完美影像,五分钟后,剧烈的爆炸声从车站内传来,震耳欲聋……

  观察室中的青年忽然以手掩耳,仿佛不堪幻象的折磨。

  "亚力,是你夫人的电话……"私人助理埃文忽然走上前来,亚历山大?艾威尔偏头看着埃文,神色古怪,他毫不理睬埃文手中的行动电话。

  埃文忽然遍体生寒,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其实是……是夫人的私人秘书打来的电话……"埃文偷眼看向老板,发现他的眸光更加冰冷,不禁加快了语速,"夫人不小心摔了一跤,引起早产,送到医院时羊水已破,是个男孩,就……就在五分钟前……恭……恭喜……"

  埃文抬头,猛然看到亚历山大眼中绝望的火光,不禁半张着嘴,再也说不出话,他很想揍自己一拳,隔了半晌,却只是轻声说:"我去安排飞机,半小时后回纽约。"

  埃文说完就匆匆离开观察室,独留亚历山大一人承受从四面八方推涌而来的巨浪,等他再次看向手术室时,惊异地发现莱昂残破的身躯已被搬开,此时躺在手术台上的是……一具陌生的躯体,不,不,这躯体的主人是肖潇,并非陌生人,亚历山大带着复杂莫辩的心情,以近乎挑剔的眼光探查着那即将成为莱昂的身体,不觉微微皱眉。

  "亚力,飞机准备好了。"埃文再次快步走来,眼光瞄向手术台,心里一抖。

  "你觉得他……怎么样?"

  "很美,虽然年少,但潜力无穷。"埃文终于为自己今天的频频失误挽回一局。

  "他和莱昂还真是有缘。"亚历山大恋恋不舍地离开观察室,——但愿他和莱昂还有复合的可能。

  "……"埃文没说话,总觉得头皮发麻,这诡异的话题令他感觉未来老板将与两个不同的灵魂交往。
  *****************************

  一个星期后,八月二十日黄昏,天气热得不同寻常,英国第二大城伯明翰仍在暑气中喘息,伊丽莎白女王医院的脑外病区却是一片沁凉,傅嘉铭匆匆走出电梯,满面疲惫,与他同行的几位住院医全都累得面无人色。

  "唉,傅,你看看我,才二十三岁,已经未老先衰。"红发乔安双眼浮肿,一副严重睡眠不足的模样,她猛地扯下系发的橡筋,晃晃脑袋。

  "乔安,我怎么不知道你曾青春过?"金发杰克森一边打哈欠,一边打趣,结果被乔安恨揍了一拳。

  "咱们哥儿几个已经够惨,还彼此相残,天天ON-CALL,我妈已经替我推掉好几个相亲对象了。"印裔小伙子普拉姆声音沮丧。

  "你还相亲?"乔安怪叫,"你们怎么好像一直活在中世纪?"

  "错!我也觉得相亲十分靠谱,像咱们这种劳碌命,哪里有时间踅摸伴侣,小普,要不请你娘也替我张罗一个?我不介意丰满的新娘。"杰克森为人滑稽,坚决秉承苦中作乐的原则。

  大家轰然大笑,只有走在最前方的傅嘉铭双眉紧锁,一言不发,他很高,略显瘦削,气质优雅,侧面轮廓清晰,若不是脸色阴沉,他应该算是很英俊的东方男人。

  乔安细心,早已意识到气氛古怪,她冲杰克森眨眨眼,杰克森却耸耸肩,视而不见,乔安抿抿唇,凑上前去,"傅,今晚终于解放,大家一起轮休,咱们去老乔治喝一杯,乐呵乐呵?"

  "呃,我表妹刚从德里过来度假,我得回去娱宾。"普拉姆非常识相,他脚底抹油,立刻拐进护士站。

  "乔,我五分钟后还要去观摩一台急诊手术,大老板的专场表演,实在不能奉陪了,还是你和傅去欢乐今宵吧。"杰克森也十分知趣,一转身窜上楼梯,临走还回头朝乔安弹了个响指。

  傅嘉铭满腹心事,似乎对乔安的提议充耳不闻,更没注意到那红发姑娘的脸已经微微红了。

  "傅医生,兰姆夫人一直在等你。"护士出场,及时解救了即将陷入僵局的两个人。

  "乔,对不起,我太累了,只想一觉睡到明年。"嘉铭欠欠身,跟着护士转身离去,
乔安站在白炽灯下,眼巴巴地看着他挺拔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这个神秘而英俊的东方青年真是引人注目,他沉郁深邃的眼神使人情不自禁想要一窥究竟。

  "啊,傅,你终于来了。"躺在大病房布帘内的老太太如蒙大赦,颤巍巍地伸出手,"止痛药,傅,我的脑袋里像有一架鼓风机,这么下去我真的会死在这里!"

  老太太的声音近乎控诉,护士习以为常地摇摇头,"兰姆夫人,你一定会平安出院的。"

  老太太恼怒地瞪大眼睛,仿佛平安出院反而令她不快,她不依不饶地坚持着,"傅,只有你能帮我了,止痛药,或是再给我讲讲那只猴子的故事,还有那群莽汉占山为王的故事也可以。"

  护士怪同情地看看嘉铭,见他一贯严肃的面容已变得温和,"傅医生,再过十分钟,你就可以交班了。"护士体贴地提醒,一边点点胸前别着的手表。

  "谢谢,劳拉。"

  傅嘉铭耐心地站在老太太的床前,这些老人不过是太孤独,想找个活生生的人做伴,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呢,自从肖潇失踪后,一样度日如年。

  "傅,你说这是不是作孽,咱们在这里挣扎着求生,那里却视人命如草芥,生命是幻象,没意思。"兰姆太太指着床旁挂着的收费电视。

  傅嘉铭不经意地看过去,发现BBC(英国广播公司)的战地记者正口若悬河地讲解着纳杰夫战况,他身后是巍峨的阿里清真寺,不屈地沐浴在战火之中。

  "夫人,窗外对面那栋楼就是妇产医院,每天都有新的希望降生,世界千疮百孔,但活着的人依然需要梦想。"

  "郝思嘉怎么说的?"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他和兰姆夫人同时开口,两人却都没笑。

  "放心吧,你苦苦等待的人会回来的。"老太太像已成精,眼神中充满怜悯。

  ——啊,但愿!傅嘉铭在心中默念,他向兰姆夫人颌首致意,随即就快步走出病房。

  傅嘉铭住在医院附近哈勃区的一间镇屋中,他的房东露西?陈就是肖潇的姨母,当他泊好车,远远地就看见两个穿深色西服的男人从那栋房子里走了出来,他们神色严峻,那身制服似的西装在这炎热的夏日显得极其怪异。

  傅嘉铭心跳如鼓,血色残阳高悬天际,阴森的阳光刺入他的双眼,他仓惶地跳下车就朝那扇蓝门跑去,不过才几十米的距离,嘉铭却觉得道路永无止尽,那扇蓝门遥不可及,街道在脚下晃动起来,——肖潇——肖潇——肖潇——!

  "是……是肖潇有消息了吗?"傅嘉铭闯进门去,满头大汗。

  露西?陈靠在门旁,苍白着脸,她说不出话,像已失去行动能力,眼神空洞地呆望着车流穿梭的街道。

  "露西,到底出了什么事?"傅嘉铭忍无可忍,大吼起来。

  那瘦弱的中年女子浑身震颤,茫然地将手中的纸张递给嘉铭,"肖潇……在这……纸上……"

  傅嘉铭一把抢过来,低头看去,发现雪白的纸上游动着无数的小蝌蚪,混乱不堪,他完全无法理解这些黑点点的含义,迅疾的心跳声却越来越清晰,响彻耳鼓。

  "露西,我……我不懂……什么伊拉克……"傅嘉铭徒劳地攥紧手中的白纸,好像那就是肖潇的生命。

  "他……肖潇他死了……死在伊拉克……!"露西忽然崩溃,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什么——?你,你说什么?"两个不同音色声调的惊呼同时响起,傅嘉铭转头看去,见一个高大的男人正站在房前的草坪上。

  "是你——!"傅嘉铭的眼中燃起怒火,那愤怒几乎和悲痛等量。

  壮健的男人完全不理会嘉铭的敌视,他大步跨过来,猛地抢过傅嘉铭手中的白纸,那是英国内政部开具的失踪人口死亡通知,词汇语句是千篇一律的冰冷而刻板。

  "啊——"男人骤然狂吼起来,完全不似人类,倒像是密林里掉入陷阱的困兽。

  "齐天,这次你满意了吧?赶尽杀绝,你终于报了大仇!"傅嘉铭逼视着面前伟美如魔的男人,一把揪住他的领口。

  齐天抬起血红的双眸,"你们傅家对此也功不可没,我和你母亲一向合作愉快。"

  齐天的声音冰冷而嘲讽,直刺人心,傅嘉铭疼得咬紧牙关,他猛地松开齐天,踉跄着倒退,就听身后传来露西悲愤的大喊:"你们俩,滚,都给我滚!"


作者有话要说:序幕缓缓拉开,好戏即将上场,亲们,嘿嘿嘿,请努力鼓掌呀!

咳咳,走过路过打酱油过的亲们都请留个爪吧,谢谢!


一 与你初见


  肖潇死时离他十八岁生日还差五天,莱昂?陈复活时离他二十二岁生日还差五天,他们俩虽不同年,却同月同日生,确属有缘。

  故事还要从两年前开始讲起。

  二零零二年五月某天,天气美好,愉快得令人欢笑,梣树和白桦都已抽枝发芽,齐齐向天空高举起碧绿的手臂。

  伦敦丽兹酒店二楼有间茶室,气氛幽雅闲适,此时正是下午茶时分,茶室中几乎座无虚席,却不显嘈杂,除了银器偶尔碰撞瓷器的脆响,只能听到人们细碎轻浅的交谈。

  靠窗的桌旁坐着一位东方少年,他出神地凝望着窗外,放在桌上的右手本能地快速移动弹击,他眼前的春景已和脑中的乐曲融为一体了。

  "咳咳……"
  轻咳声忽然在身边响起,少年倏地转头望去,不由愣住,心跳怪异地加快。

  "肖潇,你好,我是齐天,你父亲新任命的行政助理。"英伟的男人微微俯身,向少年伸出右手,同时不动声色地观察他,心里也是一惊,——这孩子模样清秀,并不如何出众,远不如他父亲引人注目,但一双明眸却不同凡响,好像星光璀璨的深夜。

  "你好。"少年站起身,略微犹豫便抬手与齐天相握,齐天更加惊讶,倒不是因为他修长温润的手指,而是这孩子握手的方式与他的外貌极不相符,坚决有力。

  "对不起,我来晚了。"齐天坐下,正好看到肖潇领口处露出的一角肌肤,异常细腻白皙。

  "不,是我来早了。"肖潇有点拘谨,礼貌地欠欠身,"今天是周六,上午在皇家音乐学院有一个小型演奏会,时间有点紧,我怕迟到,结束后我就直接赶过来了。"

  齐天意外地挑眉,没想到这富豪之子如此纯朴,毫不骄矜,"啊,肖潇,你是不是还没吃午饭?"

  齐天眼见少年稚气的脸上飞起红云,肖潇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视线下意识地扫向邻桌丰盛的下午茶点。

  齐天笑了,一个孩子就是一个孩子,早慧天才也改变不了他年少的本质。齐天扬手叫来侍者,随口点了全套英式午茶。

  肖潇没说话,一双黑幽幽的眼中盛满谢意。齐天暗凛,刚放松的警惕重又凝聚,看来肖潇非但没被惯坏,还懂得知足感恩,这么一点关心已经能够满足他了。
  "我还没有祝贺你,不到十六岁就夺得李斯特国际钢琴大赛第三名。"齐天虽然别有用心,此时也放缓了声调。

  肖潇脸上的红晕唰地漾开,飞下颈项,他抬起晶亮的眸子,"本来成绩还可以更好,我的……年龄还是太小了,影响了成绩。"

  "这届没有一二等奖,你虽败犹荣。"齐天由衷赞赏,眼看着对面的少年展眉笑了,腼腆的气质一下子变得鲜明而生动,齐天心头没来由地轻跳,"咳咳……"齐天收敛心神,眼睛看向窗外对街的格林公园,"肖氏在格林公园和海德公园附近各有有两套公寓,伦敦其它区也有若干物业,肖潇,你为何选择住在伯明翰?"

  "我和妈妈在伯明翰定居,她的墓也在伯明翰,来英后,我们一直和姨母住在一起,我……习惯那个城市了。"肖潇并未低头,脸上也看不出任何凄容,眸色深浓。

  "呃……"齐天没想到肖潇会如此回答,脑中回忆着有关那个女人的资料,一边故作关怀地问:"你……很爱母亲?可思念她?"

  "是。"肖潇的神情更加平静,"自我出生后,父母就分手了,我与妈妈一直相依为命,我深爱她,总是不能相信她已经不在了,妈妈一直住在这里。"肖潇抬手抚上心口,唇边的笑容异常温柔。

  齐天猛然垂眸,仿佛是被少年脸上独特的容光晃了眼睛,"我也父母早逝,他们的亡灵常在梦中来访……"话才说了一半,齐天就警觉地住口,他不明白自己何以会同肖潇谈起心事,关于父母,他从未和任何人提及,就连林浅也从不问他。

  "……"肖潇没有接话,眸中隐含理解和安慰,在这一瞬,齐天怪异地被感动了,多年铸造而成的金钢面具出现裂痕,他不安地转身,正好看到侍者端来了茶点,立刻松口气。

  肖潇食相优雅,多年私立学校的教育在这一刻充分显现出来,齐天靠向椅背,却不敢松懈,一直严阵以待,这种情形实在诡异,对方才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即使面对他的父亲肖焕然,齐天也从未紧张过。

  正在出神,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齐天拿起一看,立刻笑了,"肖潇,是你父亲。"

  肖潇依然默默进食,仿佛根本没有听到齐天的话。齐天脸上有点尴尬,心里却在冷笑,他按下接听键,肖焕然低缓的声音立刻在耳边响了起来,"阿齐,你见到肖潇了?"

  "是。"齐天侧眸看看对面的肖潇。

  "他……一切可好?"

  "他很好。"齐天的视线无法离开肖潇,那少年沐浴在五月明媚的阳光下,整个人像被魔棒点中,神采盎然。

  "他有没有说过暑假回港?他的经纪人曾和我联系,希望为他安排暑期亚洲巡演,可他好像拒绝了。"肖焕然的声音里包含着无奈与遗憾。

  "我会问他,看是否能令他改变想法。"

  "阿齐,替我好好劝劝他,这孩子外表温和,内心倔强,对我更是非常隔阂,告诉他,我想念他,希望他能回港过暑假。"

  "好的,你放心吧。"齐天准备结束对话,就听电话中肖焕然的声音忽然变得暧昧,"阿齐,你别太耽搁,过几天就回来吧,我……也很想你……"肖焕然显然没有料到此时齐天就和肖潇在一起。

  "我会尽快回去。"齐天唇角含笑,啪地阖上手机,"你父亲希望你暑假回港开演奏会,肖潇……"

  肖潇放下刀叉,摊摊手,表示爱莫能助,"我的经纪公司早在年初就已经安排好暑期巡演计划,实在无法改变,他若是有兴趣可以依场次订票了。"

  "你为何不试着原谅他?"齐天冒险试探。

  "原谅他和我妈妈分手?这是他们两人的感情私事,我……无权置评……也就谈不上是否原谅。"

  ——啊,原来肖潇对他父母离异的缘由并不知晓!齐天万分惊讶,随即也就释然了,肖焕然虽然在圈里无人不知,但在公众面前仍是一位循规蹈矩的商人,肖潇又甚少回港,恐怕连汉字也不认识几个。

  肖潇见齐天沉默,忽然有点不安,他咽下口中的青瓜三明治,指指银质托盘最上一层摆放的几样果塔蛋糕,"齐先生,这全套午茶太丰盛了,我一个人实在吃不掉,我们分享?"

  "叫我阿齐或是天哥吧。"齐天脱口而出,微皱眉头看向那些甜点,他对甜食一向能免则免,但此时他却毫不犹豫地拿起银餐铲。

  "嗯,天哥……"肖潇忽然开口,眼巴巴地看着齐天手中的餐铲,"你吃果子塔,萨沙蛋糕归我。"他好像完全摆脱了之前话题的阴郁。

  "呃……"齐天再次感到意外,他好笑地铲起那件奥地利国宝级蛋糕放在肖潇面前的瓷盘中,"你喜欢巧克力?"

  肖潇点头,孩子气地用勺子挖一大角蛋糕放进嘴里,双眼陶醉地微眯,"……唔,这真是幸福的滋味!"

  齐天默然,心里有种下坠的感觉,好像一脚踩空似的,肖潇的美,是动态的,一言一笑,皆是风景,对此,齐天毫无防备,骤然见到,再要设防,已然太晚。电脑上肖潇的呆照不及他本人十分之一生动。

  齐天懊悔不已,对敌人心软便是对自己残忍,但,有谁能面对肖潇而心生歹意呢?他胡乱地将甜品塞进口中,味同嚼蜡,这次伦敦之行真是大错特错,"肖潇,一小时后在伦敦政经学院有个讲座,你陪我一起去听听?"

  齐天的理智已完全脱离意识掌控,他冲动得像个毛头小子。

  "好。"肖潇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事后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他一向独来独往,很难与人亲近,"天哥以后会经常来英国出差吗?"

  肖潇定睛望着齐天,齐天听到自己低沉的声音在回答:"我会经常来看你,到时候带我参观你的学校,我还想……"

  齐天忽然停住,半张着嘴望向前方,肖潇疑惑地扭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下子怔住,细语潺潺的茶室好像也于瞬间沉寂下来,一个高个少年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就走了进来,人们的眼光或含蓄或大胆地追随着他的脚步,美,原本是极其私人的感觉,但却完全不适用于这个少年,他是能令男人女人同时屏息的神祗。

  "阿多尼斯(希腊神话中的美少年),原来世上真有阿多尼斯……"肖潇轻不可闻地低语。

  "嘿,莱昂,这边儿,你迟到了。"咖啡厅一角忽然响起叫声,标准的美国东部口音,带点兴奋和得意,那个男孩皱眉,但还是微笑着走了过去。

  "阿多尼斯早已死在爱神的怀抱,且被野猪咬断一条腿,世上并无不朽完美的美少年。"齐天故作洒脱地说着,调开视线,"他不过是来欧洲度假的美国学生,也许是伦敦秋冬时装周的模特。"

  "但那么好的气质……颠倒众生大概就是指这种容貌。"肖潇绝少品评他人,今天是绝无仅有了。

  齐天也默认,但他一向实事求是,对可望不可及的珍宝从不奢望,除了……齐天咬咬牙,除了被别人夺走的,那他锱铢必较,誓死追讨。

  齐天忽然觉得闷热,室内特别调节的清幽空气也不能使他冷静,"肖潇,我们去海德公园走走?不知谁会在演讲角痴人说梦。"

  肖潇随着齐天站起身,临走前又不由自主地朝那个角落望去,竟发现那个美少年也正抬头望着他,与他形神酷似的双眼闪烁着神秘莫测的光芒。

  "莱昂,你在看什么?"坐在角落桌旁的两个女孩子争先问。

  "没什么。"莱昂回过头。

  "朱莉,他在看那个东方少年。"金发女孩朝同伴眨眨眼。

  "辛迪,我早注意到那个男孩了,气质很特别,而且他的眼睛和莱昂很像。"朱莉双眼放光。

  "你这花痴。"辛迪呵呵笑,"我倒觉得他的同伴更帅,很成熟英俊,我对小弟弟没兴趣。"

  "小弟弟?"莱昂讪笑着摇头,"如果我没看错,他应该就是今年李斯特国际钢琴大赛的三等奖获得者。"

  女孩子们瞪圆眼睛,要吹口哨,嘴唇已经撮圆,一看周围的环境,立刻正襟危坐,"这么年少!莱昂,你不是对古典音乐不感兴趣吗?常说那是折磨人的喘息。"

  "……"莱昂不语,想起死去的母亲和远在某座宫殿中的生父,他们都是古典音乐的爱好者,母亲更曾是E国王后的音乐顾问。

  "莱昂,尝尝这茶,好像味道真和我们在美国喝的不一样,也许是水质不同?"辛迪转而言他。

  莱昂再次皱眉,"对我而言,英式红茶的味道怎么都像肥皂水。"他拿起茶杯又放下,一侧嘴角上翘,"真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喝英式午茶,即繁琐又无聊,徒有其表。"

  "入乡随俗吗,到了伦敦,总要尝试一下丽兹或是夏惠的下午茶,女王又不请我们去白金汉宫的茶会。"

  莱昂忽然沉默,俊美逼人的眉目变得有点阴沉,两个女孩对视一眼,"莱昂,我们明天飞马德里,你要不要和我们同去?"

  莱昂的神色更加郁闷,"你们好好玩吧,横扫欧洲,拿出美国大妞儿的气势。不然难以应付明年的课程,期末前的深夜裸奔简直非人。"

  一提到课程,两个女孩子都沉默下来,"我们拉德克利夫(哈佛拉德克利夫女子学院)情况好些,还没听说谁去你们哈佛园参加期末裸奔,倒是都去观战了,哈哈哈……"清脆的笑声刚一响起又戛然而止,"可惜莱昂没出场,令拉德克利夫无数女生扼腕失望呀。"

  莱昂在椅子上调整坐姿,长腿依然无处可放,英式桌椅狭窄的空间令他感觉拘谨,"我可没啥看头,看了比不看还失望。"

  "怎么可能?上次迈克说……"辛迪忽然闭嘴。莱昂的眼中已经结冰,"那个白痴,幸亏卷铺盖回家了。"

  "啊,对了,莱昂,你明年本科课程结束,打算申请哪个学院,商学院还是法学院?"朱莉倍感兴趣地问。

  "还是法学院吧,商学院的气氛与我格格不入。"莱昂的黑眼睛里重现光芒,"我喜欢在课上和教授针锋相对,不是被他们整死,就是整死他们。"

  "嘿,那你今天一定要去听听那个讲座,主讲人是哈佛法学院的著名校友,也是我表兄。"朱莉神情兴奋。

  "亚历山大?艾威尔!"辛迪终于哗地吹响口哨,继而俯身躲避邻桌的侧目而视。

  "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莱昂对这位商政界巨星颇不以为然,"他好像为人非常低调,怎么会跑到伦敦开讲座?"

  "呃,是在伦敦政经学院,我也不知道此事原委,你到底去不去?"朱莉催问,一边低头看表,"哎呀,还有半小时,要去就得赶紧动身了。"

  莱昂摇摇头,"我对公众人物没兴趣,还是你们去为他摇旗呐喊吧。"说着他就叫来侍者,报上房号结帐,侍者刚离开,莱昂也准备起身,"与其听你表兄心口不一地大放厥词,不如去西区碰碰运气,也许能等到退票,看一场下午场的《歌剧魅影》。"

  "若是我请你晚上到王宫剧院最好的包厢看《歌剧魅影》,你是否愿意听我大放厥词?"一个男人从侍者身后闪身而出,笑望着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季是倒叙,从头讲述几位主角相识相爱的经过,其中有许多关键内容,咳咳,请大家关注。

首先,这篇文不是恐怖惊悚文也不是战争文,文中主角也都是中国人,即使莱昂也不是纯碎的老外,大家往后看就明白了。

文案里有配歌,大家喜欢可以听听,和文章内容比较贴合。

伦敦内城西区是戏剧中心,有几百家戏院,下午也有歌舞剧表演,所以莱昂说要去看下午场的《歌剧魅影》。

小鱼们呀,请看文后一定冒泡泡留爪爪呀,谢谢大家。


二 特异感应


  莱昂转头,猛地一惊,眼前的男人眼神专注,异常犀利,牙齿雪白,笑起来就像丛林中扑到猎物的猛兽。

  "亚力……"朱莉惊诧得说不出话,"你怎么在这里?"

  "你的同伴还没回答我呢。"亚历山大依然凝视着莱昂,毫不掩饰眼中的热切。

  莱昂不动声色,他早已接收到男人眼中发出的讯息,却并不打算响应,但天这么蓝,风这么暖,这个男人又如此骄傲,好像对自己已势在必得,那就出去逗着他玩玩吧,反正是他主动撞上来送死的。

  莱昂有点兴奋,好久没有这种棋逢对手的感觉了,"好呀,为了《歌剧魅影》,我不介意听一个小时胡言乱语。"

  莱昂姿态随意,甚至有点懒散,话中带着嘲讽,朱莉和辛迪咂舌,那个高大强健的男人却笑了,兴味十足,他哗地在莱昂身边坐下,充沛的热力扑面而来,"亚历山大?艾威尔,很高兴认识你。"

  莱昂垂眸,伸到眼前的手有力而整洁,就像它的主人给人的感觉,"莱昂?陈,很荣幸。"莱昂握住男人的手,不等对方指节收紧就倏地松开,"艾威尔先生,若是你准备按时荼毒我的双耳,现在就要出发了,而且,是跑步出发。"

  莱昂说着就跳起身,一手拉起朱莉就往外走,"今天我给你表兄捧场,下学期你要帮我在拉德克利夫的图书馆抢书,天知道,我们那帮猛人早在假期就把书单上的书盯得死死的……"

  亚历山大不紧不慢地站起来,向辛迪点头致意,刚要开口,那姑娘立刻从容地打断他:"艾威尔先生,不必多礼了,你的兴趣是莱昂,我和朱莉是灯泡。"

  ——呃!真不愧是拉德克利夫女子学院的精英,一针见血!亚历山大苦笑,"和聪明人交谈真是愉快。"

  辛迪和他一起走出咖啡厅,"莱昂是哈佛本科生学部的骄傲,年纪最小,面对强手如林,仍脱颖而出,他的智力与运动天赋同样出色,莱昂是本科生部第一个加入冰球队的,且很快就不坐冷板凳直接上场,是,艾威尔先生,你不用挑眉惊讶,莱昂是上帝特别偏心创造出的,得天独厚的天才。"

  听着女孩冷静的介绍,亚历山大更加蠢蠢欲动,这种见猎心喜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到了。

  "陈?莱昂姓?陈?他有华人血统?"亚历山大的眼前晃动着少年兼容并蓄的绝美姿容。

  "是,他对此很骄傲。就像我很骄傲自己的犹太血统。"辛迪扭头打量亚力,"艾威尔先生,我不认为你有机会,莱昂是猛兽,不是小猫。"辛迪同情地拍拍亚力的肩膀就转身上了电梯,"祝你好运,我对军火贩子的胡言乱语也没兴趣。"

  ——现在的小家伙们真是狂妄!亚历山大加快脚步,一边扭头轻声吩咐:"埃文,你都听清了吧?莱昂?陈,我需要他全部的资料。"

  ******************************

  ——哗哗!大讲堂中,掌声骤然响起,听得出,并非出于敷衍,肖潇对政经没有太多心得,即使如此,肖潇也觉得这位演讲者实属此中高手,语言深具感召力,再加上他外在的个人魅力,足以令人着迷。

  肖潇低头看看手中的简介:亚历山大?艾威尔,美国艾威尔精密仪器公司董事长。

  应该是家高科技公司,肖潇暗想,"我们走吧。"耳边忽然传来齐天的低语,伴着纪梵希古龙水的清透香氛,肖潇的耳朵忽然有点发烧,他默默站起身,微一侧眸,猛地怔住,"阿多尼斯——"

  "什么?谁?"齐天不经意地问,他的视线依然胶着在肖潇耳后细腻雪白的肌肤上,随着视线游弋,一抹红晕正迅速漾开。齐天眼眸一暗,即使是林浅也从未有过如此妍态,而肖焕然,焕然曾是颠倒众生的尤物,如今年华已去,色衰的美男比美女更不堪。

  "是我们在丽兹茶室看到的那位神祗。"肖潇言辞活泼,他转过头,正好看到齐天近乎贪婪的眼神。

  "天哥——"肖潇本能地感到窘迫。

  "哦?真的是他吗?"齐天立刻调开视线,掩饰性地张望了一下,果然看到那个美少年朝讲台走了过去,亚历山大?艾威尔看着他的眼神堪比烈焰,呵呵——,齐天谑笑,这样的绝色确实不是普通人能够染指的。

  "世界很小呀,没想到他和小艾威尔是朋友。"齐天说得话里有话,肖潇自然听不懂他的话中之意,"艾威尔精密仪器公司很出名吗?这位亚历山大是哈佛法学院的校友。"

  "现任美国总统也是他的校友呢,有啥稀奇。"齐天一向厌恶贵族精英,他自己因为命运多舛,只在新加坡理工大学拿了个学士学位,"你知道英国精密国际公司吗?"

  肖潇摇头,"不知道。"他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走出大厅,眼角余光看到那位'阿多尼斯'和亚历山大?艾威尔并肩而立,一刹那,肖潇心底震动,忽然有种奇异的感觉,好像自己就站在他们中间,不知是咫尺天涯,还是天涯咫尺,肖潇骇异地轻吸口气,就听齐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艾威尔精密和英国精密国际并列世界最大的武器公司,产量不相上下,均分国际军火市场。"

  ——啊?原来是大军火寡头!战争贩子!肖潇不屑,"我还以为他领导的是什么高科技公司呢。"

  "呵呵呵……"齐天被肖潇纯然的模样逗笑了,他不懂为何自己心情如此舒畅,"他领导的确实是一家无与伦比的高科技公司,所有你能想象,或是不能相信的武器和各种匪夷所思的仪器他们都能设计制造。艾威尔集团包罗万象,下属分支机构数不胜数,他们可能是美国最神秘的商业制造集团,美国各著名大学都设有他们资助的研究机构。"

  "那简直是一定的,垄断就是如此产生的。"肖潇总结,他站在夕阳下,环视古老的校园,"但这一切与我们又有何关系?你帮着肖氏华亚银行集团做金融,而我,我可能终生与钢琴为伴。"

  肖潇从未想过,有一天'他'将与亚历山大?艾威尔'密切相关'。

  "肖潇,你晚上有什么安排?"齐天自然而然地抬臂搂着他的肩膀,忽然意识到肖潇个子很高,再过两年他恐怕将与自己持平了。

  "我……"肖潇瞄了一眼肩头上的手臂,他很少与人如此亲近,"我本来计划和经纪人吃晚饭,然后去看《歌剧魅影》,票早已订好。"

  齐天收紧手臂,"太巧了,我也订了票,不如吃过晚饭一起去王宫剧院?"肖潇的身上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新味道,齐天不由暗吸口气,"就是不知道你是否方便推掉那个经纪人?"

  "呃……"

  "我明天一早就飞回香港了。"齐天凝视着肖潇,如此恳切,以至于少年心底产生了错觉,好像天哥眼中只有一个自己,

  "好,我这就给他打电话。"肖潇不由自主地说着。

  "你今晚归我了!"齐天霸气十足,"喜欢日餐吗?我知道王宫剧院附近有一家日式餐厅,食物新鲜清淡。"

  "嗯。"肖潇点头,开心地笑了,"天哥怎么知道我喜欢日餐?"

  "因为恰好我也很喜欢。"齐天的电脑里有关于肖潇的完整资料,包括他的所有爱好。
  ******************************

  NOBU餐厅还是一如既往的忙碌,座无虚席,对于那些热衷于尝试新鲜事物的伦敦新贵来说,这里实在是个好去处。

  "天哥,你预订了座位吗?"肖潇曾和经纪人在此晚餐,深知这家餐厅一座难求。

  齐天笑着摇头,"咱们看看电话预订与这个哪个更有效?"他走入店门,随手塞给领位侍者一张五十镑大钞,那傲慢的小个子立刻眉开眼笑,匆匆查看了一眼定位记录就将他们引进店堂,"我们正好有一张空桌,预订的客人迟到了。"

  肖潇暗叹:——不知哪位倒霉的电话预订者输给了这五十镑?

  齐天事先准备充足,对肖潇的资料研究透彻,从点餐到闲谈,从学业到艺术,竭尽所能逗肖潇开心,以至肖潇差点忘了进餐无语的规矩,这么多年,他还从未如此愉快过,齐天英伟成熟,却对他照顾有加,仿佛他是世上唯一值得齐天关注的对象,这种感觉实在非比寻常,对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来说深具诱惑。

  "尝尝这清酒,滋味绵长。"齐天递上碧青的小酒盅。

  肖潇跃跃欲试,却又为难地皱眉,"天哥,我还未满十八岁。"

  ——呃!齐天懊恼,随即就咧嘴笑了,"咱们中国人讲虚岁,你今年十六,虚岁就是十八了。"

  肖潇虽然被姨妈逼着一直坚持上中文学校,仍然不太明白齐天的说法,但这有什么关系呢,一杯清酒而已,肖潇接过酒盅,刚要放到唇边,就见齐天的手机在餐桌一角震动起来。

  "天哥,电话。"肖潇放下酒,拿起手机递给齐天,生怕又是父亲催他回香港的最后通牒,"我去一下洗手间。"

  肖潇跳起身向门口走去,没有看到在他身后齐天握着手机已经变了脸色。肖潇不经意地朝门口望去,立刻吃惊地放慢脚步,他看到那位军火大亨正和'阿多尼斯'站在门前,

  "对不起先生,我们的预定座位只保留十分钟,你们来晚了。"小个子侍者公事公办。

  "哎,走吧,还是去对街那家泰国餐厅,至少不用茹毛饮血。"美少年率先表态,在他转身离去的一瞬间,他的视线忽然扫向店堂,猛地看到迎面走来的肖潇,也是一怔,不知为何,他竟朝肖潇微微点头。

  肖潇被他罕见的容光摄住,心底再次浮起怪异的感觉,好像……好像自己和这男孩已认识经年!——莱昂,他叫莱昂,倏地,肖潇记起他的名字。

  世界真的细小,还是天意难以预料?

  "亚力,走吧,莱昂一向对生食鱼类不以为然。"朱莉扯扯亚历山大的袖子,"你这美国大亨在英国吃不开,名头还没有一个过气儿的爵士大。"

  "呵呵呵……"莱昂笑出声,"刚才那位侍者一听咱们的美国口音就皱眉头,一定是把咱们当成满街乱跑的傻美国佬游客了。"

  亚力山大原本心里憋气,此时听了莱昂的无心快语顿觉松口气,他小心翼翼地问:"你,真的不喜欢日餐?"

  "是。"莱昂坚决点头,"我对日餐和日本人都略有偏见。"
  "啊,那场大屠杀。"亚历山大想起莱昂的华裔血统,了然地点头。
  "难道珍珠港和中途岛都不算什么吗?"莱昂咄咄逼人,一改懒散的姿态,亚力愕然,刚要开口回答,莱昂已经抢先,"我倒不是那么狭隘的民族主义者,只是不太欣赏日人恨绝顽固的态度,他们常常以错误的方式逞强好胜。"

  莱昂的声音异常冷峻,亚历山大扬起眉毛,隐隐然明白了辛迪对莱昂的评价,——他可不是孱弱的阿多尼斯,他更像咬死美少年的猛兽。

  "哎,莱昂,幸亏你对日餐不感兴趣,挽救了埃文的铁饭碗。"朱莉察觉气氛古怪,立刻打趣。

  "埃文?"

  "亚力表兄的私人助理,今天是他和餐厅定位,没想到出了纰漏。埃文一定以为你有日裔血统。"朱莉咯咯笑了,亚历山大忍不住瞪她一眼,朱莉视而不见,继续八卦,"莱昂,我刚才好像看到了那个东方男孩。"

  "哪个东方男孩?"这次轮到亚力惊奇。

  "没什么,一位钢琴家而已。"莱昂随口回答,心里却越来越不安,好像五脏六腑都像流沙般飞逝。

  "莱昂……喜欢古典音乐……钢琴?"亚历山大试探着问。

  莱昂眉目一暗,"不喜欢,我的手指受过伤也不适合学琴。"

  亚力皱眉,——这其中定有原委。

  亚历山大愿意像研究敌对公司般研究莱昂,他正飞速坠入莱昂的深渊,这对一个情场悍将来说真是不可思议,但他仍甘之如饴。

  "保险起见,我看咱们还是到剧院咖啡厅随便吃点什么吧,时间不多了。"朱莉晃晃手腕,"大不了散场后再吃宵夜。"

  亚历山大仍在迟疑,莱昂已经率先走向地铁入口,"哎,莱——"亚力喊着边转头看看在街边艰难挪动的劳斯莱斯座驾。

  "亚力,你就别费劲了,最多叫上保镖。"朱莉嘻嘻笑,丢下他跑去追莱昂。

  亚历山大无奈,朝司机挥挥手,银灰色大车无声地滑开汇入车海。


作者有话要说:我尝试这种新的写法,交叉叙述,肖潇和莱昂,冥冥中自有联系,从这时起就会经常相遇.

亲们呀,请不要攒文呀,555555,看了文的拜托给我加加油呀,好久没写现代文了,俺心里没底呀,亲们都和我交流交流,谢谢你们了.


三 爱与阴谋


  伦敦王宫大剧院位于剑桥广场西侧,始建于一八八八年,是一座规模宏伟的维多利亚式宫殿建筑。岁月流逝,红砖不再明艳,已微带斑驳,却依然难掩其华贵本色。

  五月傍晚的天空是一种深紫色,好像开得正盛的紫罗兰。肖潇和齐天匆匆步入剧院,"天哥,我们的座位可能不在一起。"

  肖潇的声音里带着点遗憾,即使如此,他也觉得今天非常圆满,他和齐天一见如故,这个成熟的男人温文尔雅,又知识渊博,总能令人感觉如沐春风。

  "是吗?让我看看你的票。"齐天拿过肖潇手中的戏票,"哈,真是巧,咱俩的座位居然在一起!"齐天惊叫,肖潇完全听不出他声音里的做作。

  "真的——?"肖潇开心,不置信地凑过去看,飞扬的发丝撩拨着齐天的脸颊,齐天呼吸一窒,心中暗骂自己窝囊,竟被个青涩少年挑起情热,难道是太久没做了吗?齐天又想起林浅……他魅惑的眼神……妖娆的身段……

  "天哥……"
  "啊,我们上楼吧,快要开演了。"齐天收敛心神,嘴边扯起淡笑,——肖潇这只小雀迟早会飞入自己的罗网。

  "咦!又是他们!"肖潇走向大理石旋梯,不经意间回眸,一下子看到人群后的莱昂和亚历山大。

  "谁?"

  "没,没什么,我看花眼了。"肖潇轻快地走上旋梯,不知为何对齐天隐瞒了实情,他强压下心中泛起的不安,——这不过是个滑稽的概率问题,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剧院大厅中悬挂着巨型水晶吊灯,闪出万点璀璨光华,肖潇的身影在摇曳的明辉中显得异常秀逸挺拔,齐天走在他的身后,近乎冷酷地审视着他,——肖焕然和肖潇,这父子俩虽然关系疏远,却都拥有极其优美高贵的身姿,这就是所谓的优良遗传吧。

  "肖潇,你这个暑假若不回香港,有什么安排?"齐天陪着肖潇在二楼前排坐定,胳膊有意无意地挨着肖潇的肩膀。

  肖潇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种身体信息,他转过头,差点撞进齐天的怀里,这才发现齐天正俯身盯着他,与他亲密无间。

  "呃……"肖潇心慌地咽了下口水,垂眸避开齐天关切的视线,悄悄向后靠去,齐天也跟着靠过去,依然紧盯着他,"我……我七月在纽约有两场演奏会……"肖潇忽然口吃,齐天身上散发出的灼热气息令他窒息。

  "那八月呢?"齐天压低声线,眼中的热度却慢慢升高,无形中,熨烫着肖潇清秀稚气的脸颊,

  "我七月下旬要去欧洲大陆巡演,八月参加爱丁堡音乐节,然后准备开学,我已决定留在本校升读预科,还有两年就是大学联考了,一定不能松懈。"肖潇的背脊紧贴着椅背,已退无可退,他像背书似的快速复述着日程,心跳渐渐加快。

  齐天英俊的脸就在他的眼前,纪梵希古龙水的香氛萦绕在鼻端,肖潇紧张地冒汗,心里却暖洋洋地异常喜悦,就在这时,齐天忽然撤身,靠回到他自己的椅中,声音带点遗憾:"唉,我还以为这个暑假你至少能交给我十天,我准备去澳洲攀岩,或是……"

  肖潇的心忽悠一下从高处落下,失重般的感觉,他完全搞不懂自己的怪异情绪,只是——只是觉得有点失望。

  "攀岩吗?"肖潇下意识地伸出双手,他的指节圆润修长,十分有力,这双手可无法做攀岩之类的运动。

  "……或是去英属处女岛潜水,如果……"齐天的视线又扫过来,好像激光探头,"如果肖潇能与我同往。"

  齐天在心里默算:八月中下旬,肖焕然要去日本做个手术,大概与整形有关,焕然疯狂地妄想保住俊颜,在恢复期间,肖焕然一定会避开自己。

  "那个岛,远离大陆,细白沙滩上椰树摇曳,天空碧蓝,与大海同色,肖潇,你将在那里找到快乐。"齐天的声音如梦似幻,蛊惑着肖潇年少寂寞的心。

  "我,回去调整行程,也许……也许能匀出一个星期。"肖潇已经不记得这是今天的第几次了,他再次屈服于齐天的魔力。

  "我等着你,这将是最令人盼望的一个假期。"齐天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地笑了,——看来自己还是高估了肖潇,他和所有的孩子一样,禁不住诱惑。

  "序幕即将拉开,肖潇,你独特的气质与这辉煌的剧院相得益彰。"齐天再下猛药,随即就稍稍坐远,与肖潇保持距离,这种若即若离的游戏一向是齐天的拿手好戏!

  ***********************

  "序幕即将拉开,你们俩还在看什么?"亚力闷声问,他坐在包厢后方,前排被莱昂和朱莉霸占。

  那两位好友对亚力山大的提醒置若罔闻,依然靠在一起交头接耳,"哎,小莱,那个东方男孩儿看起来不太妙,碰到一只大灰狼。"朱莉低语,紧握着望远镜。

  "但愿他不是小红帽,刚才你还说大灰狼(指齐天)迷人,什么品位?"莱昂轻笑,望远镜的视野内,那位东方少年钢琴天才的面色渐渐泛红。

  "我有什么办法,如今看得过去的男人不是别人的丈夫男友,就是爱那调调儿,搞得我们只好去做修女。"朱莉很无奈,"咱们背后还坐着一只大灰狼,你打算怎么对付他?"

  "以不变应万变,你知道我一向的作风。"莱昂目不转睛地透过望远镜盯视着侧前方的东方少年,背上热辣辣地像烙着两团火。

  朱莉听了这话打了个冷战,想起那些前赴后继闯上去送死的可怜家伙们,"嗨,莱昂尼,你对亚力仁慈点,他好歹是我表兄。"

  "你们两个,到底有完没完!"亚历山大忍无可忍地伸手抢过他们的望远镜,顺便凑到眼前察看,视野里黑乎乎的一片人头,完全看不出所以然。

  此时序曲奏响,七彩灯光变幻莫测,一刹那,将人们带入音乐狂想的世界,亚历山大却无心观看,他全部的精神感知都集中在身前静坐的莱昂身上,这种久违的疯狂执念真可怕,来去无踪,令人措手不及,亚历山大完全没想到这次伦敦之行会有此奇遇,他已年近而立,阅美无数,现在却冲动得像个毛头小子,难道这就是东方人反复传颂的'缘分'吗?

  ——啊,神秘的东方人,神秘的莱昂!他的面部线条既像希腊诸神般清晰,又带着一种柔和的观感,肤质细腻明润,肤色淡蜜,五官深邃俊美,一双眼睛,黑沉沉,仿佛蕴蓄着无限宝藏。

  "亚力……"莱昂忽然回头,嘴唇几乎擦过他的脸颊,凑到他耳边低语:"你是看音乐剧还是看我?你令我浑身不自在。"

  "呃……"亚历山大一震,真想拽住他亲吻,那柔软水润的唇瓣近在眼前,可莱昂点到即止,又倏忽而去,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况且——,亚历山大警觉地扫视周围,才意识到自己身处大庭广众之间,天呀,半天时间,只有半天时间,他已陷入魔咒!这是否就是对他一直游戏花丛的惩罚?

  时间与天籁妙音交战,溃不成军,不知不觉中,已到中场休息,朱莉跳起身,伸个懒腰,"我去买冰激凌,你们俩谁要?"

  莱昂举手,"覆盆子味道,一球,谢谢。"

  朱莉开门离去,莱昂懒洋洋地站起来,手刚碰到门把,身子就被亚力猛地顶在门上,古老的包绒镶板发出沉闷的呻吟。

  "放开我。"莱昂心平气和,完全无视亚力危险的目光。

  "你这该死的态度……"亚力忍无可忍,揪住莱昂的领口,低头就要吻他,却被莱昂一掌推开,"你为什么不去吃个冰激凌凉快凉快?"

  莱昂的手掌依然撑在亚力的胸前,亚力心跳停滞了一瞬,随即就大力跃动,完全失控,"你就是最好的解渴冰点,莱昂……呃……"亚力捧住莱昂的后颈,膝下猛然传来剧痛,亚力骤然松手,"……呃,你总是这么暴力?"手松开了,目光却更加炽烈,像两团冰蓝的火焰。

  "你总是这么直截了当吗?"莱昂整理着衣领,连声调也没有提高。

  "我对既定目标一向单刀直入,从不畏首畏尾。"亚力话里有话,他的声音因欲望而变得沙哑,充满了挑逗的意味。

  "我不是你的收购对象或是研发计划,我不是任何人的既定目标,艾威尔,你这次大错特错。"莱昂隐身于包厢的阴影中,只有一双黑眸灿灿生辉。

  "是,我承认自己估计错误……"亚历山大再次趋近,声音却更加低哑,"你当然不是普通的,可预测的目标,你是……"他抬手准确无误地扣住莱昂的下巴,"……你是最辉煌的梦想,完全不可估量……"

  "艾威尔先生,这里是王宫大剧院,公共场所,不是你的私家庄园。"莱昂紧盯着亚历山大的双眼,眼神凶悍,"我是无名小卒,若是你不介意因丑闻而上每日电讯或是太阳报头条,我奉陪到底!"

  莱昂并未试图摆脱对方的桎梏,但他全身绷紧,蓄势待发。

  亚力挑眉,既意外又有点喜悦,"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关心我?"

  莱昂面色一冷,完美的唇形勾出嘲讽的淡笑,"艾威尔,我真高估了你,你也不过就是个狂妄自大的二世祖。"

  说着莱昂肩膀微动,还没等他抬起手臂,亚力已快如闪电地反扭住他的双臂,同时低头吻住他的嘴唇,或是说咬住更为确切,因为亚力已将蓄积多时的热力付诸唇齿,辗转舔舐,近乎疯狂。

  莱昂不防,被他迅疾偷袭,那如角力般的吻,狂野不羁,使人晕眩,再加上周围开放的环境,朱莉随时会推门而入,这种即将曝光的危险更加大了热吻的刺激和热力,莱昂觉得体温迅速飙升,他拼力凝神,趁着亚历的舌头闯入肆虐,莱昂倏地咬住他的舌尖儿,牙齿一错,亚力倒吸冷气的痛哼和咸涩的血腥同时在口中炸开。

  莱昂挣脱禁锢,哗地扭开包厢门,差点与开门而入的朱莉撞在一起,"莱昂——"朱莉惊叫,"你的冰激凌……"朱莉扬起手中的小纸杯,话才出口就猛地顿住,转眸间,她已看到亚历山大唇上的血痕,"亚……亚力……"

  "我的冰激凌转送艾威尔先生了,他正亟需,但愿他喜欢覆盆子口味。"莱昂绕开朱莉,夺门而出。

  幕间休息即将结束,人们纷纷走回座位,莱昂快速冲下旋转楼梯,与两个拾阶而上的人擦肩而过,恍惚中,莱昂发现那俩人正是少年钢琴家和他不怀好意的同伴,东方少年的脸上似乎带着喜悦的笑容,而那头'狼',牙齿雪白,闪着嗜血的光。

  在跑进夜色的那一瞬,莱昂暗想:——幸福与悲伤,不过一线之隔,此时的欢愉与明日的哀痛也只隔着漫漫长夜,所谓一夕之欢就是如此,谁也没指望天长地久,为何自己总是如此执拗,固执地盼望永远无法企及的永恒之爱。

  母亲在弥留之际,仍然念念不忘'一生一世一双人',可那个她等待了一生的人,到死也没有再出现!

  细腻优美而专注的东方情怀就这么被浪掷了。

  *********************

  "啊,肖潇,你的'阿多尼斯'!"齐天走在外侧,一眼看到错身而过跑下旋梯的美少年,"真是奇迹,咱们今天已经第三次遇到他。"

  齐天忍不住感慨,肖潇扭头,视线不可抑制地追随着莱昂融入夜色,心底冲起一丝悲苦,与自己愉快的情绪极不协调,好像有神秘的外力强行介入。

  惊怔间,另一个高大的身影逆流而下,正是那位亚历山大?艾威尔,他迅速冲下楼梯,跑向剧院大门。

  "呃,这……"肖潇虽然完全不知道这俩人关系的来龙去脉,此时也莫名地觉得心跳加快。

  齐天皱眉,——看来绝色绝不好对付,即使像小艾威尔这样的豪强也会被拒之门外。

  "他被咬了舌头……"齐天在肖潇耳边轻语,满意地发现肖潇的耳珠上晕开绯色。

  "什么……谁……"'咬'了谁?肖潇咽下后半句话,略一想就明白了其中首尾,他虽然年少纯朴,却并不古板,就读的爱德华国王私立中学也分男校女校,同性之爱早不是禁忌话题,甚至是流行于学生间的一种游戏。

  "你猜是谁……咬了谁?"想起那个少年令人心悸的美,齐天不禁声音轻颤,他不奢望绝色不代表他不向往,那种姿容,无人能够漠视。

  "啊,天哥,要开场了。"肖潇避而不答,快速跑上楼梯,齐天冷眼旁观,——肖潇对自己的挑逗并未厉色呵斥,而只是羞窘回避,这只小雀已经飞到了罗网边上。

  夜幕深浓,曲终人散,随着人潮走出剧院大门,齐天想当然地拉着肖潇走向等客的出租车队,"天哥,我今晚回伯明翰,坐地铁到维多利亚站更方便。"

  "呃?"齐天愣住,停下脚步,"这么晚了?即使有车,到伯明翰也要半夜了,肖潇——"齐天微微板起面孔,"明天是星期天,你不用上课,今天就在我房间凑合一晚,明早再走。"

  肖潇迟疑,"我早买了往返票,况且每周日我都要陪姨妈去教会。"

  "肖潇,你父亲很关注你的安全,我怎能让你这么冒险?"话才出口齐天就意识到用错了计策,果然,不提肖焕然还好,一听'父亲'二字,肖潇立刻抿紧双唇,态度一下子变得坚决,"天哥,你明早还要赶飞机,我今晚就不打扰了。"

  齐天无奈,只好陪着肖潇去坐地铁,此时才发现肖潇和肖焕然的相似之处,他们都很坚持己见。

  伦敦的地铁站,年代久远,设施古旧,深夜时分,昏黄的灯光闪闪烁烁,令人产生错觉,以为自己正顺着《哈利?波特》走入一条时光隧道。

  "肖潇,我本该送你回伯明翰。"此情此景,齐天忽然心软,眼前的肖潇,如此清秀,还是个孩子,自己何必赶尽杀绝!

  肖潇哪里知道他心中所想,听了这话,灿然微笑,"天哥,咱们暑假见,我还没去过南美,英属处女岛值得期待。"

  ——呃!齐天犹豫,刚想改口,老旧的地铁已经轰隆隆地开进站,同时衣袋中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齐天掏出手机,本想揽住肖潇告别,那孩子已经懂事地迈入地铁。

  地铁门缓缓合拢,肖潇回身招手,发现齐天并未看他,而是专注地接听电话,地铁开动的一刹那,肖潇看到齐天的脸上漾开温柔的笑,——天哥,在与谁通话?

  "小浅,你还好吗?新加坡已经很热了吧?"齐天站在摇曳的白炽灯下,仿如置身椰林碧海,他完全没有察觉肖潇的列车已经开远。


作者有话要说:留爪撒花给俺加油啊,万谢万谢,表潜水霸王俺呀,5555555,码字太寂寞,需要大家的回馈,谢谢。

齐天和亚历山大,都是狼,前者恨绝后者狂放,上帝保佑咱们的小莱和肖潇,阿门。

亲们呀,他们相爱纠缠的过程很重要也很有爱,乃们表急,这前情对后话非常关键,一定要叙述清楚哈,后面会更好看,嗷嗷,狼血沸腾!


四 月圆之夜


  夜深了,月明星稀,列车到达伯明翰新街火车站,站台上除了流浪汉就是倦极而眠的背包客,肖潇虽然不是第一次坐末班列车,此时也觉得萧瑟。伯明翰位于英国中部,五月,夜凉如水。

  肖潇扯扯身上单薄的衬衣,忽然后悔没有在伦敦留宿,齐天——
如此温和体贴,肖潇恍惚地笑了,他没有兄弟姐妹,自幼父母离异,母亲带着他远走英伦,虽然一直读私校,但仍与同学格格不入,更谈不上结交朋友。齐天给他的感觉既像兄长,又像好友,还……还隐含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情愫,与齐天结识,是迄今为止,肖潇唯一感谢父亲的安排。

  "嘿,小子,站住——"一声怪叫突然响起,肖潇惊得一跳,还没走出站台就被两个流浪醉汉拦住去路,那两个庞然大物拉扯着他肩上的LV背包,一只毛茸茸的大手已经抚上他的脸,"杰克,这'小妞'不错,你要了?"

  肖潇抬臂格开醉汉的脏手,同时右腿疾速踢出,一击漂亮的侧踢直袭他的下腹,"啊——"醉汉尖叫,弯腰抱住肚子,他的同伴已趁机抢下肖潇的背包,飞速逃入站台后方的阴影,

  "谱子,我的乐谱——"肖潇脸色煞白,发力欲追,却被那个弯腰痛哼的醉汉一把扯住双腿,"看你往哪儿跑。"醉汉叫嚣着猛地扑上来将肖潇掀翻在地,肖潇双腿急蹬,却高举双臂,无论如何不与对方手掌互博,——他的手,他的手绝不能受伤!

  就在这时,一个瘦高的身影忽然从醉汉逃匿的方向跑了过来,眨眼间已到近前,肖潇只觉身上一轻,灰熊似的壮汉已经被那人猛力扯开,痛叫再次响起,尖利的哨声嘟嘟嘟刺破夜空,两个车站巡警出现在站台拐角,他们身上的夜行亮黄背心晃得肖潇睁不开眼。

  "你没事吧?"瘦高的青年扔开醉汉,上前拉起肖潇,"你怎么不推开他,光蹬腿有什么用?"他轻声责怪,竟是标准的牛津口音。

  肖潇顺势跳起身,朝那人看过去,愣住,对方的视线看过来,也愣住了,"英语,粤语还是普通话?"瘦高的亚裔青年开口问,一边将肩上背着的LV背包递给肖潇。

  肖潇感激地笑了,紧紧抱着背包,高个青年皱眉,微不可查地摇摇头,继续用英语说:"就是这个包给你找事了,深夜出门要低调。"

  这时警察走上来询问情况,肖潇简短地陈述了事发经过,一边打量那个助人为乐的华人青年,见他英秀的眉目间隐含书卷气,神情冷静自若。青年察觉了他的目光,却并未与他对视,回答了警察的提问后就准备转身离去。

  "你的手臂受伤了,是否需要验伤包扎?"警察关切地问肖潇。
  "嘶……"肖潇轻吸口气,摇摇头,"不用了,我这就回家了。"
  "你开车吗?巴士已经停运了。"警察再次询问。
  "我有车,可以送他一程。"那位华人青年忽然接口,转身看了看肖潇染血的袖口,警察迟疑了一秒,点点头,"路上小心,你要是方便还是把他送去急诊处理一下伤口。"
  警察拖着步子走远了,华人青年朝肖潇伸出手:"傅嘉铭,很高兴认识你。"

  ——呃?此情此景,有什么值得高兴呢?肖潇咧嘴苦笑,"傅嘉铭,谢谢你。"肖潇拍拍背包,"我这些天写的谱子都在电脑中,又没有备份,若不是你及时赶到,后果无法想象。"

  傅嘉铭挑眉,原来少年不是惋惜那个名牌背包,而是包中另有乾坤,"我们还是赶紧走吧,你手臂上的伤口需要处理。"

  傅嘉铭翻开自己的背包,取出一个小巧的急救包,肖潇惊讶,眼见他抽开绷带为自己包扎,动作熟练,"你受过急救训练?"肖潇有点好奇,也十分恍惚,刚才发生的一幕真像蹩脚动作片中的某些场景,此时回想起来仍觉不可思议。

  傅嘉铭笑了,没有回答,只扶着肖潇的胳膊快速走出站台,来到站外停车场,那是辆二手雷诺,小小的,像个虫子。肖潇忍着伤痛,忽然想笑,这小车子和长身玉立的傅嘉铭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快上车,楞着干嘛?"嘉铭打着车子,催促着。

  肖潇偏腿上车,也觉得空间紧窄,还没等他去拉安全带,傅嘉铭已经俯身过来体贴地帮他拉上了,那一瞬,嘉铭心底忽然微荡,也许是幻觉,嘉铭嗅到了肖潇身上春夜的香息,纯澈清透!

  小车子腾地飞出去,肖潇一惊,不禁扭头看向嘉铭,见他神色平静,切换档的动作却果断流畅,好像他驾驶的不是一辆小雷诺,而是伏地跑车。

  "你保住了手,却还是伤了手臂,还不如直接以手还击。"傅嘉铭忽然开口。
  "我的手……不能受伤……"
  "为了手,连命也不要了?"傅嘉铭诘问,"命丢了,要手有什么用?"

  嘉铭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句话,一语成谶。

  "我……"肖潇嗫嚅,忽然觉得委屈,深宵时分,本来就是人体最疲倦最脆弱的时刻,又遇到这种意外——

  肖潇眼圈酸胀,别转头,面前忽然递过来几张纸巾,肖潇惊异,侧眸看去,发现那傅嘉铭正单手驾车,在深夜空寂的街道上,开得像只火箭。

  "肖潇,你也许是天才演奏家,你的双手也很完美,确实值得保护,但,生命更可贵。"傅嘉铭的声音忽然变得柔和,连他自己也觉得意外,他和这个少年素不相识,为何会对他如此关照?

  小雷诺七拐八绕,风驰电掣地驶进伊丽莎白女王医院急诊部停车场,肖潇有点畏惧,"你,你不是已经给我包扎过了?"

  "你要是还想弹琴,就需缝针。"傅嘉铭头也不回,扬手锁好车,快步走进急诊部,肖潇无奈,只好亦步亦趋。

  "嗨,傅,你怎么又回来了?还没干够呀?"门口接待处的接待员笑问。

  "遇到一个伤患。"傅嘉铭回身拉着肖潇直接走入候诊室里侧的诊疗厅,诊疗厅就是一个长廊,沿途并列着一间间治疗室,早已人满为患。

  "你随我来。"傅嘉铭推开治疗室后方的门,带着肖潇进了医生办公室,偌大的房间里,值班医生们川流不息,看到傅嘉铭都笑着打招呼。

  "傅,你真是勤奋,明年毕业直接跟着我得了。"急诊部的当班主任揉揉眼睛,从沙发上半坐起身,看了一眼肖潇,"什么情况?"

  "手臂割裂外伤,我能处理吗?"傅嘉铭站得笔直,恭敬地问。

  "没问题,你缝功一流,你会满意我给你的期末评语的。"精悍的秃顶男人笑了,重新闭上双眼倒回沙发。

  听着他们的对话,肖潇身上一阵阵发冷,原来傅嘉铭是伯明翰大学医学院的学生呀?自己还真是……幸运!

  事实证明秃顶主任并未言过其实,傅嘉铭技术纯属,手法尤其敏捷细腻,肖潇还没来得及害怕,缝合已经结束了,"暂时还是会留下一条印子,过几年就淡化消失了。"

  傅嘉铭多少有些遗憾,眼前少年的前臂肌骨匀称,肤质完美,绷带下那道小蜈蚣似的伤痕实在碍眼。

  "没关系,只要不影响肌肉力度就行,至于是否美观,我可不在乎。"肖潇小心地拉下袖子,"你念伯大医科?四年级了?"

  "是,你还挺熟悉情况。"傅嘉铭收拾着器械药物。
  "我们学校离你们医学院很近。"
  "爱德华国王中学男校部?"傅嘉铭重新打量肖潇,看来这男孩并非纨绔,那所中学绝不是有钱就可以入读的。

  "是。"肖潇点头,继而微笑,清秀的眉眼透出一丝倦意,使他看起来更稚气,"今晚真是太感谢你了,我知道你们这种见习生涯异常艰苦,为了帮助我,占用了你的休息时间。"
  "啊,你……太客气了……"傅嘉铭忽然有些局促,是因为少年反复致谢——还是他在深夜依然晶莹的面容?

  "我,我去车站接一个同学,结果扑空,你并未占用我的时间,能帮到你,是我的荣幸。"傅嘉铭说得磕磕绊绊,不中不西,连他自己也吃惊。

  肖潇颌首,并未再多言,拎起背包就往外走。

  "哎,你去哪里?"嘉铭急叫。

  "回家。"肖潇摸出手机一看就泄气了,"手机没电了,你能帮我叫个的士吗?"
  傅嘉铭盯着肖潇看了一眼,声音变得生硬,"你以为我会让你独自回家?这么晚了,你又刚缝合过。"他哗地跳起身,也不看肖潇,径直推门走了出去,心里无端地觉得憋闷。

  ——呃?肖潇纳罕,只得跟着嘉铭走出急诊,嘴角忍不住上翘,这位傅兄虽然脾气急躁,人品却是好得没话说。

  "哈勃区圣劳伦斯街十五号。"肖潇坐进雷诺,随口报出住址。

  "什……什么……你说什么?"傅嘉铭惊讶地问。

  "我说的是我家地址,你不是要送我一程吗?今天周末,我回家住。"肖潇放松地靠向椅背,闭上双眼,不知为何,傅嘉铭总是给他一种踏实安心的感觉,面对嘉铭,好像做什么说什么都不用担心,都会被原谅。

  傅嘉铭愣了一瞬,随即就呼地发动车子驶出医院,医院就在哈勃区,离圣劳伦斯街不过五分钟距离,傅嘉铭却放慢了车速,开得谨慎小心,好像车上载有珍宝,不一会,他就听到侧座传来轻微的鼻鼾声,嘉铭扭头看,发现肖潇已经盹着了。

  于是,车速变得更慢,驾驶得愈加小心平稳,傅嘉铭完全搞不懂自己的心情,也许在初夏的夜晚,真的有精灵出没,肆意攫取人心。

  车子稳稳停住,月光下,肖潇睡得像个孩子,眉头舒展,羽睫勾出阴影,唇角含笑,不知做了什么好梦。

  傅嘉铭轻舒口气,心底温柔地牵动,深夜,真是最绮惑最危险的时分,意志力退化为零,眼前幻象不断,这个才认识了两个小时的男孩已经不可救药地占据了嘉铭的大脑。
  "嗯,我们到了吗?"肖潇忽然醒转,睡眼迷蒙地转头望向嘉铭,眸光似月华,一刹那,傅嘉铭失足坠入那泓眼波,永远不得救赎。

  嘉铭说不出话,只想俯身吻住那双黑眸,但,终于,他什么也没做,只沉默地推门走下车。

  傅嘉铭从中一时起就发现自己只对同性有感觉,中三时终于和邻班男生初尝禁果,不久,事情败露,他被母亲强行送往心理诊所治疗,无效,差点被扔进精神病院,最终遭到驱逐的惩罚,母亲盛怒下将他逐出家门,随他在英国自生自灭,除了学费和基本生活费,傅嘉铭一无所有。即使如此,也无法扭转他特异的性取向。

  肖潇脚步虚浮,晃晃悠悠地走到门前,"谢谢你,傅……"才开口道谢,肖潇就发现傅嘉铭正用钥匙开门,"……呃……你……"肖潇惊诧,睡意顿消,抬头查看,没错,正是姨妈家!

  "傅嘉铭,你——"

  "我也住这里,新房客,原来你就是陈女士的外甥。"傅嘉铭平静地看着肖潇,盼望自己失控的理智能回到正轨,——他还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少年,傅嘉铭拼命告诫自己。
  "啊,真的?太好了!"肖潇咧嘴笑了,由衷地开心,他并未深究这种喜悦从何而来。
  "你,不介意我住这里?"嘉铭心跳加快,他几乎忘了这种动心的感觉,也许他从未真正动心过。

  "当然不介意了,难得找到像你这么好的房客,姨妈一定很开心。"肖潇走进门厅,放低了声音。

  傅嘉铭一怔,胸中似打翻了五味瓶,辨不清滋味。肖潇熟门熟路地走到楼梯口,"傅嘉铭,我们明早见,再次感谢。"

  听着少年轻快的脚步声消失在二楼深处,黑暗中,傅嘉铭蓦地倒退,靠在门边的墙上,他的心跳已和那脚步声产生共鸣,追随着肖潇,一起跑上二楼——

  傅嘉铭快步走进厨房,也不开灯,扭开水喉,往脸上撩水,激灵灵的,嘉铭打了个寒颤,心思变得清明,头脑中旋起的绮念渐渐沉淀,不禁苦笑,——他的肉体和心灵同样饥渴,渴望炽烈浓郁的爱恋。

  傅嘉铭用手抹了把脸,来到客厅,哗地躺倒在沙发上,身体疲惫地想哭,精神却兴奋地欢呼,身下的沙发摇晃起来,天花板幻化为蓝天白云,海浪声远远传来,椰风习习,肖潇站在树下,细碎的阳光舞进他的黑眸,映射出神秘的光辉……

  傅嘉铭倦极欲睡,双眼阖拢的一瞬,迷蒙间,忽然觉得怪异,肖潇……肖潇的脸容正在改变,他知道那是肖潇,就像他知道一是一,二是二般确切,但,一加一也是二!
  傅嘉铭沉入梦魇,今夜是否是月圆之夜?以至神魔出动狩猎。


作者有话要说:呼呼,小傅同学闪亮登场,呵呵呵~~

呼唤亲们留爪留言,不然我就要开暖气了,太冷,5555555~~~~

英国医科本科学制五年,从大三到大五都在医院转科见习,有暑假,但很多学生会回学校找研究课题,帮着课题老板做实验,争取能发表论文,积累更好的课业成绩。今天是嘉铭四年级最后一天去医院见习。


五 怅然若失


  就在傅嘉铭沉入'梦魔'的国度时,伦敦丽兹大饭店一间客房外忽然响起铃声,莱昂腰裹浴巾施施然前去开门,王宫剧院茶座的简餐实在不敢恭维,他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谢谢——"门开了,莱昂没看侍者,只盯着雪白餐车上的银罩瓷盘,同时将手中的小费递过去,"推进来吧。"莱昂转身走回客厅,心里祈祷:但愿丽兹的餐点不负盛名。

  门,轻轻合拢,侍者推着餐车无声地跟随着莱昂,才进入套房客厅,莱昂忽觉微风袭来,他本能地掣肘后击,同时旋身飞踢,身后那人也是高手,堪堪避开,待要进击,莱昂已变踢为顶,足踝后撤,膝部高抬攻向对方要害。

  "啧啧啧,好俊的泰拳,攻防合璧,进退如一……"那人身似滑鱼,再次闪开,右手却于闪避的同时疾出唰地抓下莱昂腰上的浴巾,一瞬间,那人呆住,于是,下一秒,脸上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拳,"啊——"痛哼乍起,那人灼热的视线依然紧紧胶着在莱昂的身前。

  "艾威尔,你可真是色胆贼心合璧。"莱昂站定,毫不介意对方火烫的凝望,好像他早已习惯如此赤 身 裸 体被人端详。

  "但愿你拿来的是我点的食物,而不是一个空盘子。"莱昂随手抄起铮亮的银罩子,"嘘——"撮唇为哨,莱昂赞叹地笑了,"嘿,看着真不赖。"他捧起盘子放在咖啡桌上,立刻埋头大嚼,全当亚历山大?艾威尔是透明体。

  "呃——"亚力捏紧拳头,爱恨纠缠,同时冲撞着他的脑海,激起滔天巨澜,他真恨不得扑过去将那个满不在乎的小家伙压在身下,凶狠地插入,迅疾抽
挺,看他在痛楚与狂欢中跌宕。

  脑中乱成一团,现实中,亚历山大静立如山,什么也没做,只是注视着莱昂,看他专心一意地用餐,那盘龙虾意面仿佛真的非常美味……

  莱昂吃到一半,有点意犹未尽,抬眸看看餐车上的krug香槟,犹豫着。

  "我送的,你要是不怕有古怪,就尝尝看。"亚历山大慢慢踱过来,在莱昂身边坐下,这可真是对意志的考验。

  莱昂微侧头,眉眼飞扬,咧嘴笑了,"我们华夏老祖宗开始运用激将法时,你们还在山洞里磨石头。"他拿起酒瓶,三两下砰地一声打开瓶盖,细腻的泡沫急涌而出,好像某种暧昧的液体,莱昂舔舔唇,亚力山大眸色一暗,再也忍耐不住,一手揽住少年光
裸的腰,一手撑着他的后颈,濡湿滚烫的唇压上去,辗转舔吮,舌头上被莱昂咬伤处窜起疾痛,更增刺激火辣的感觉。

  莱昂手中还举着香槟酒瓶,他也不躲闪,放任亚力的唇舌钻进口中肆虐,心里默数到五,猛抬腿,膝袭亚力前裆,手中酒瓶倾斜,酒液汩汩而下,全泼在亚历山大的头上身上。

  "啧啧啧,真是可惜了这瓶香槟王。"莱昂将空瓶子扔在餐车上,"我不吃激将法那一套,谁知道酒里是否有古怪,所谓兵不厌诈。"

  莱昂嘴里叽哩咕噜地嘀咕着,一边同情地看看捧裆痛哼的亚历山大,"若是及时用冰块冷敷,你那杆枪过几天还能再现辉煌了,不然,嘘……"莱昂又吹了个口哨,快步走入卧室套上衣裤,拎起一个小旅行袋回到外厅,"今晚这个套间就让给你了,我去和朱莉挤一挤,好在她就住在隔壁。"

  大门开启又合拢,五月的夜风,沁凉青涩,勃勃涌入,将古老长窗上的白纱帘吹得飘飞似舞。隔了片刻,门上再次传来响声,亚力山大暗喜,刚勉强直起腰就看见私人助理埃文拎着个冰桶出现在眼前,"嘶嘶——"亚力倒抽冷气,这个莱昂,真真是妖孽!

  "老板……"埃文面不改色,"是否要叫医生?"

  亚力山大摇头,指指卫生间的方向,埃文会意,立刻去卫生间里取了一个冰袋和一件浴袍,"咳咳,我在走廊碰到莱昂,他让我注意你的情况。"

  埃文把冰袋交给亚力,同时背转身,虽然仍是面色平静,鼻尖上却已布满细汗,他认识亚历山大已经十几年,俩人从中学起就是同学,还没见过亚力如此狼狈,对方不过是个未满二十岁的小家伙。

  亚历山大艰苦地脱下衣物,裹上浴袍,甚至不敢低头查看伤情,只胡乱将冰袋按在腿间,冰寒袭来,亚力不由得咬紧牙关,"这小子是泰拳高手,极擅长程引诱,短距进攻,他可采用身体不同区域同时发起进攻,立体方位感极强,我大意了。"

  "下午他的那位同学好像提到过他的运动天赋。"埃文婉转地提醒。

  "我以为他只是哈佛那些爱出风头的小火鸡,根本没料到他确有真材实料。"亚历山大懊恼不已。

  "你是被他的皮相迷惑了,像他那样的容色,若是女人,在中世纪会被绑在火刑柱上烧死,省得他们为祸人间。"埃文说得更加客观。

  亚历山大苦笑,——是呀,他一见莱昂完美的裸 体,就忘了辛迪的警告,莱昂不是希腊神话里的美少年阿多尼斯,而是咬死阿多尼斯的野兽。

  "你把东西搬过来吧,我今晚只有暂住这里了,你一会儿和前台打个招呼。"亚力皱眉,身下冰火两重天的感觉实在非人。

  "莱昂早给前台打了电话,值班经理刚刚和我证实过,你的电脑文件等物我也带来了。"埃文指指客厅内的写字台,果然,一应公务用品俱全。

  亚力再次惊叹,这莱昂简直神出鬼没,好像早已算到要发生什么,"埃文,你有没有觉得他像……像那种东方的忍者……那种……"

  "错,老板,他不是忍者,他更像古老中国的……"埃文想了一瞬,继而微笑,"莱昂是那种侠客,据说他们身负特异功能,还有一把剑,独行天下!"

  "呵呵呵……"亚力大笑,"我忘了你喜欢去唐人街看午夜场,那些侠客电影对你荼毒甚深,不过……"亚力声音陡转,面色变得严峻,"我今天确实太失控了,这是无法想象,也不被允许的,我需要探明真相,还没有哪个男人或是女人能够控制我的意志。"

  "亚力,那是因为你还没有爱上过谁,你不了解感情的强大魔力。"

  "呵呵……"亚历山大嗤笑出声,"埃文,你简直不可救药,你那个浪漫的腔调儿十年不变,别以为你找到了感情归宿,人人都会对那种东西趋之若鹜。"

  埃文沉默,——艾威尔家族以缔结政治婚姻为荣,亚力自己,再往上数十代,包括他的曾曾曾曾曾祖父都是政治婚姻的产物,他虽然生活在二十世纪,却依然信奉东方盲婚哑嫁的那一套,所谓婚后培养感情。对亚力山大?艾威尔来说,爱情是虚无缥缈,不切实际的摆设,他男女通吃,情人无数,但全都是露水情缘,若是哪个不安分守己的情人妄想登上台面,那后果便是被亚力彻底屏蔽。

  别人的爱深似海洋,亚力只爱一点点,甚至是连一点点也不爱。

  "亚力,咱俩求同存异吧,你现在是这种想法,也不代表你永远都是这种想法,当然,我衷心希望你能对爱情终生免疫,那真是令人羡慕的状况。"埃文从写字台上拿起一个公文夹递给亚历山大,心里有种奇怪的预感,亚历山大逍遥的好日子到头了。

  "我的字典里没有永恒,永远爱恋同一个人,想想都乏味单调。"亚力戏笑,似乎已经忘了腿间的疼痛,他随手打开文件夹,"这是什么?"

  "你要的莱昂的资料,时间紧急,并不全面。"但已属重磅炸弹,埃文喉头滚动,终于咽下这最后一句话。

  亚历山大一目十行地浏览,渐渐地锁紧双眉,他不置信地抬头看看埃文,埃文眨眨眼,示意他这一切完全属实。亚力惊骇,倏地垂眸盯视着手中的报告,薄薄几张纸,他反复看了不下十遍。

  "埃文,这……这怎么可能?"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微颤,不再若无其事。

  "……"埃文不语,只略欠身。

  "阿方索国王一向以严谨低调著称,竟有这么一段孽缘?还留下一个儿子?这——"

  "——这千真万确,你不能怀疑我的办事能力。"

  "当然,埃文,我对你和你的团队一向刮目相看。"亚历山大继续翻阅,手指啪啪弹击着纸张,"怪不得,真是奇妙,现在我知道他那王者之气来自何人了,还有那鼻子和颧骨,比他姐姐还美。"

  埃文挑挑眉毛,——胡安娜?桑切斯公主被媒体一致公认为欧洲最美丽的公主,亚历山大曾有一段时间对她颇为着迷,却一直无缘相识,如今可好,错过了姐姐,遇到了弟弟。

  "莱昂的嘴唇线条完美,肤质异常细腻柔和,恐怕来自他的那位中国母亲,而且他的气质,也是刚柔并济,蕴蓄深厚。"亚力山大品评着,语调兴奋,用词准确,埃文几乎要将眉毛挑到头顶,亚力完全不自知,他此时的神情声音就像个坠入情网的幼稚青年,已不能自己。

  没有谁真能对爱情免疫。

  "莱昂?桑切斯……莱昂?陈……"亚力山大念叨着,"他一直随母姓,莱昂在E国是个秘密吗?"

  "两年前克劳迪娅王后去世,莱昂在E国皇室就不是禁忌话题了,其实在此之前,莱昂一直与皇室保持紧密联系,或是说,阿方索国王一直试图与他保持紧密联系。"

  "呃,你是说莱昂本人对此并不热衷?"亚力山大惊异地盯着埃文,"E国百姓一向盲目推崇皇室,他们的民族特性本来就浪漫奔放,根本不会介意国王的风流外遇,况且阿方索并无嫡出男嗣,而这位莱昂王子又这么迷人——"亚力的声音渐渐低沉,"就是他认祖归宗,并被定为王位继承人,我也不觉得稀奇,这么大好的前程,他为何排斥?"

  埃文垂眸,亚历山大真是太'艾威尔'了,他不知道并非所有的人都盼望成为首脑或是领袖,这世上有许多人,好像莱昂,更珍视自由自尊自给自足的生活。

  "亚力,他有自己的道路,不愿萌父荫。"

  尽管埃文说得非常含蓄,依然触动了亚历山大那高傲的神经,他倏地丢开文件夹,"他不愿萌父荫?那他现在的吃穿用度,等等一切豪华享受都来自何处?不见得是他生母的产业吧?"

  埃文摇头,"错,亚力,你又错了,那正是他生母的产业。"

  亚力这目无下尘的毛病何时才能改改呢?

  "啊——?"亚历山大的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絮语公司是目前好莱坞最大的独立电影后期制作公司,几乎所有卖座获奖影片都有他们的贡献,而絮语公司的前身只是一间艺术工作室,负责电影后期音乐制作,莱昂的母亲创办了这间工作室,并将其发扬光大,他母亲去世后,絮语公司正式由莱昂接手,正准备收购好莱坞那家庞然大物。"

  埃文点到为止,眼见着亚历山大的脸上青红不定地变换着颜色,而他的双眼则闪出灿亮的光,就像暗夜中的猛兽。

  "你是说那个电影业的霸王龙?我们原本打算收购又放弃的?莱昂在打它的主意?"

  "是,对咱们来说,那是个隔行如隔山的冒险,可对絮语来说,却是水到渠成的好买卖。"

  "有趣,有趣,真是有趣!"亚力啪啪击掌,若不是他此时身有'隐患',他早一跃而起了,"我这人一向喜欢冒险,艾威尔总要打开一个改变形象的突破口,我实在厌烦被人称为战争贩子了。"

  埃文打了个冷颤,心里隐隐浮起不安,亚力太自负,太狂妄,他总是坚信艾威尔集团是卵石,别人都是鸡蛋!

  "我不介意与莱昂分而食之,那么大只霸王龙,他絮语独自吞不下,还会伤了胃口,若是我们合作……"亚历山大的冰眸中腾起蓝色的火焰,脑海中出现的可不是公司合作的前景,而是——而是他与莱昂'合体'的画面。

  "埃文,我明早要与他共进早餐,今天这事儿既往不咎。"亚力随手抽出冰袋丢开,莱昂说得没错,及时冷敷确实见效,看来那小子'腿'下留情了,也许,也许他对自己并非无意。

  亚力越想越光明,简直等不及明天了,"埃文,你现在就去约他,就说我要和他谈谈那件收购案。"

  埃文看看腕上手表,为难地问:"现在已经深夜,是不是等……"

  不待他说完,亚力山大就断然截住他,"伦敦是个不夜城,真正的狂欢才开始。"

  埃文无奈,只好打电话到隔壁,是朱莉接听的电话,不知说了什么,埃文的面色一下子变得古怪。

  "怎么了?他出去冶游了?"亚力的声音异常冰冷,带着说不出的急迫。

  埃文挂上电话,"咳咳……亚力,莱昂已经离店了,朱莉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什么——哎哟——"情急下,亚历山大跳起身又猛地跌回沙发,"他,他走了?就这么走了?这个时间?"

  "是,走了。"不知为何,埃文忽觉心情舒畅,隐隐然想笑,——也该轮到亚力碰壁了。瞟眼间看到亚历山大怅然若失的神情,埃文又觉不忍,亚力终于找到对头了,今天他已连续碰壁,鼻子碰得快要塌掉了。

  "你的人没有跟上去吗?能查到他去了哪里吗?"

  "老板——"埃文终于忍无可忍,"咱们是正经公司,不是黑手党,我的人也都是专业人士,不是街头混混。"

  亚历山大自知过火了,立刻改口,"埃文,你的工作效率一流,可否请你的专业人士发挥专业技巧寻访一位友人?"

  半个小时后,就在亚历山大等得要暴走之际,'专业人士'们的确凿消息终于出笼了。

  "亚力,他们查遍了各大航空公司的登机记录,没有莱昂。"埃文伸手抹了一把额头,"刚才时间已晚,夜航班机本来就不多,也许他只是换了一家饭店。"

  "明天继续跟进,我就不信他能逃脱!"亚历山大咬牙切齿,在这世上,只有他想要的,还没有他得不到的。

  "咱们连夜开工,我来伦敦可不是为了给英国佬讲课,另外,好莱坞那家公司的情况我也想再研究一下,你把资料都调出来。"

  亚历山大的神态变得沉着冷静,埃文松口气,今晚是不夜天,却不是为了狂欢,亚力虽然素性风流,却从未因此影响过工作,他真正的永恒的爱人,是工作。


作者有话要说:在未来,莱昂肖潇将合二为一,嗷嗷嗷嗷,这些大小狼们将如何将他分而食之捏?那个哄抢的场面呀,俺想想都狼血沸腾,亲们,这将是一个无比激动的前景,让俺们一起嗷嗷吧~~~

那啥,为了俺不冻死在这个新坑里,亲们都给俺加加油,添把火,有爪留爪,有花撒花,让俺有继续狼血下去的动力呀,万谢万谢!!!!!


六 情海澎湃


  周日清晨,傅嘉铭酣卧不起,昨天是学期最后一天,不用再去医院报到,他可以享受近四个月充足的睡眠,刚要翻身再会周公,隐约的,一阵琴声袭人耳鼓,嘉铭以为是房东露西陈开了音响,再听片刻又觉得不像,那琴声细腻流畅,极富诗意,仿佛馨香的春夜,星光灿烂,啊,那是肖邦的一首夜曲。

  傅嘉铭忽然猜到是谁在弹琴,心底莫名牵动,他愣了一瞬,将头埋入枕头,妄想抵挡随着琴声荡起的绮念,原本以为是月夜作怪,没想到一觉睡醒,天光大亮,那少年清秀的身影在脑海中更加清晰深刻,这怎么可能呢?嘉铭哀叫,他从未试过一见钟情,他也从不相信这种近乎天方夜谭的感情,偶尔放纵肉体是一回事,而惦念一个人又是完全不同的情怀。

  嘉铭终于躺不住了,琴声扯起漫天星光,他心跳如鼓,匆匆下床洗漱,嘉铭特别翻出干净的仔裤T恤,又在镜前整理头发,忽然觉得可笑,自己就像个初涉情场的中学生,小心而激动。嘉铭懊恼地抓了两把头发,转身开门快步走了出去,一下子便走入波兰春夜里的草原,花草清香混合着夜风扑面而来,他放缓脚步,走到楼梯口坐下,凝神望着偏厅里的肖潇。

  肖潇坐在琴后,专注地弹奏,五月明艳的阳光笼罩着他,他身上那件白衬衫,不知是什么衣料制成,那么熨帖流畅,衬得他整个人在阳光下明晃晃的,好像个半透明的发光体。

  傅嘉铭半张着嘴,根本无法将视线从他身上挪开,这个春天的清晨,这幅画面,永远刻进了嘉铭的记忆模板。

  "嗨,你好!"

  不知何时,琴声静止,少年清朗的声音忽然响起,傅嘉铭跳起身,茫然地揉揉眼睛,发现肖潇已经站在他的面前,正笑望着他,"对不起,吵到你了吧?"

  "啊,没……没什么……"

  "你是个好房客,我却不是个好房东。"肖潇忽然打趣,黑亮的大眼睛笑得弯成月牙,他也在悄悄打量傅嘉铭,发现这个品学兼优的医科生白天的模样和昨夜不太相同,身形依然瘦高,比例完美,神情不再严肃,变得柔和,还带着点迷惑,使他一下子变得年少阳光。

  傅嘉铭发现了肖潇审视的目光,手心里倏地氤出细汗,"我要为自己的好耳福感恩才对。"傅嘉铭很少如此狗腿,但为了肖潇,他完全不介意。

  "呵呵,但愿我没有折磨你的双耳,好在只是周末,平时你仍然可以享受安宁的环境。"

  "呃……对了,你住校,只有周末才回来。"傅嘉铭有些失望,心里空荡荡的,他忽然想起露西的介绍,他来看房时发现客厅中摆放着一架倍森多夫三角钢琴就曾非常惊讶,当时露西笑着说那是他外甥的琴,只在周末偶尔使用。

  "暑假你也不回来住吗?你们再有一个月就放假了吧?"

  "暑假我一般在各地巡演,没有太多时间留在伯明翰。"肖潇心头一跳,他好像听出了傅嘉铭话里的失落,尽管他并不理解。

  "巡演?你——"傅嘉铭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和露西多询问一下肖潇的情况,弄得此时就像个傻瓜。

  "啊,肖潇,你可算是回来了,我正要给你打电话。"楼梯上忽然传来一个柔和的女声,肖潇和傅嘉铭抬头望去,发现是露西正走下楼,她是个非常瘦削优雅的女士,双眼长得和肖潇十分相像。

  "有什么事吗?"肖潇走上前。

  "公司总部派我去马约卡岛工作,在这家旅行社做了快十年,总算得到外派的机会。"露西径直走入厨房,"你这就搬回来住吧,这也是你的家,我屋里那几条鱼你也要帮忙照顾。"

  不知怎的,露西的声音里透着深深的寂寞。

  "可我暑期也要外出。"肖潇为难。

  "那你到时候就把它们挪到宠物店寄养,反正也不是什么名贵品种。"露西动手做咖啡,"你们还有谁要喝,嘉铭……"

  傅嘉铭猛地回神,开心地笑了,"谢谢,拿铁。"

  肖潇意外地看看他,"喝拿铁还不如喝奶,我以为你喜欢双料黑咖啡。"

  "呃,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奶?"嘉铭走到肖潇身边,"可又受不了那种腥气,加点咖啡正好。"

  "我不过就是那么一说,你这人看起来专注蓬勃,生命力旺盛,与英国暗无天日的气氛很不搭调。"肖潇蓦地别转头,不再看嘉铭,这边的华人青年多半面色苍白,神情抑郁,和老英一个调调儿,很少看到像嘉铭这样充满活力的人。

  "你……真的这么想……"那一瞬,嘉铭快乐得想叫,他也才二十一岁,虽然比肖潇年长,但仍单纯。

  露西走出厨房,一手递出一杯咖啡,"喏,嘉铭的拿铁,肖潇的双料。"

  "咦,你那个双料与众不同吗,怎么闻着那么香?"嘉铭耸耸鼻子,凑过去看,发现浓郁的咖啡液中飘着一块巧克力,已经半融,"原来是这样,你喜欢咖啡里加可可……"傅嘉铭沉吟,肖潇从外表到内在都显得十分含蓄恬静,没想到他偏爱这么浓烈的饮品。

  "是呀,我妈妈就喜欢这种味道。"

  露西一愣,神色有点黯然,她慢慢走到餐桌前坐下,"英国这种鬼天气,日日阴雨,没有一茶在手简直要发霉,可他们的茶,不提也罢。"

  "呵呵呵……"肖潇笑了,踱到窗下,"我妈常说英国茶像肥皂水,她永远喝不惯,我倒觉得还好。"

  肖潇倚着长窗,阳光肆无忌惮地跳上他的肩头,反射进他的明眸,耀出黑宝石般的光华,傅嘉铭怔住,着迷地望着他,完全不能控制心跳,——肖潇已经长得很高,虽然瘦,却异常清秀。

  "是,这都是一个习惯问题,比如这种天气,要是在香港你会加一件外套,可是这里,人人一件衬衫了事。"

  露西摇摇头,"我们姐妹仨在香港读女校时起就不喜欢英国茶,大姐也说它像肥皂水,所以她选择去E国,而不是英国。"

  "就为了茶,不会吧?"肖潇骇笑,他很少听母亲或是露西提及那位杳无音信的大姨。

  "……"露西沉默半晌,神情更加萧瑟,"她和你妈妈都才华横溢,也都很有主见,只有我,十几年了,一直做个小职员。"

  傅嘉铭不便插话,慢慢喝着咖啡,一边关注着肖潇的情形,见他畏寒地抱起双臂,不由皱眉,嘉铭顺手将椅子上搭着的毛背心扔给他,"你还是多穿点吧,昨天才受伤。"

  "受伤?"露西惊问。

  肖潇简短地陈述了一下昨晚事故的经过,露西吁出口气,拍拍胸口,"幸亏遇到嘉铭,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你怎么不在伦敦多住一晚?"

  "我……"肖潇忽然想到齐天,列车开动时,他正在站台上接听电话,笑得十分温柔。
  "肖潇……"

  "呃,我……我不是每周日都要陪你去教会吗。"肖潇有点心虚。傅嘉铭刚好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神采,——那是为了什么?

  "你今天不用陪我了,还是赶紧回学校宿舍收拾一下东西,反正这学期马上就要结束了。"露西站起身,笑看着傅嘉铭,"嘉铭,你要是有空可否帮肖潇把杂物搬回来?"

  傅嘉铭求之不得,"好,没问题,我也放假了。"

  "你不回香港吗?"露西关切地问。

  傅嘉铭眉目一暗,摇摇头,"明年我就毕业了,暑假可能还要补做一些实验。"

  "阿姨,你什么时候启程?"肖潇一口喝干咖啡,套上白色毛背心,领口处有两道蓝色饰纹,使他看起来更加明秀优雅。

  傅嘉铭心慌地闪开视线,就听露西在楼梯口回答:"下星期二,公司已经给我订了机票。"

  "你要去找大姨吗?"

  "不了,她若是过得好,自然会现身,这么多年杳无音信,一定是情况不佳,又不愿拖累我们,三姐妹,数她最要强,我何必硬找上门去令她难堪呢。"露西一路上楼,声音也愈加低沉。

  傅嘉铭虽然完全不知其中原委,此时也觉得有些唏嘘,别说兄弟姐妹,就是父母儿女也有亲疏之分,看得出肖潇十分敬爱亡母,而自己,母亲明明安然健在,却与自己形同陌路。
  "傅嘉铭,你早餐吃什么?我给你准备。"肖潇走上前来,拍拍他的肩膀,嘉铭一震,身上如过电流,——这小直男,怎么能猜到他这一拍会产生什么化学反应!

  "……咳咳,还是我去弄吧,你吃什么?英式早餐还是欧陆式的?"

  "还有得选呀?"肖潇笑了,眉眼弯弯,"还是英式吧,吃了感觉很结实,嘿嘿……"肖潇自然而然地扯着傅嘉铭的胳膊,"法国人老是讽刺英式早餐,可他们那一个可颂一杯咖啡的吃法也不见得好,不到第二堂课就顶不住了。"

  肖潇的身上带着淡淡的药皂清香,极清,在此时,却极魅惑,傅嘉铭忍不住吸口气,心中悲喜莫辩,他自从确认了自己特异的性
取向,就不再指望能拥有深挚的感情,他们这种人,能遇到个合得来的性
伙伴都不容易,更遑论天长地久的感情,圈里的熟人多半分分和和没有结果,今天好得连体,明天可能就各奔东西。

  嘉铭渴望真情,却不敢奢望,他也从不知道动情是什么感觉,蓦然遇到肖潇,才惊觉,生命中的那人,原来就在灯火阑珊处。

  动情与发情,果然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傅嘉铭虽然渴慕肖潇的身体,但却更想照顾他,陪伴他,事事以他为先,令他幸福快乐。这很突然吗?不不,嘉铭等这个人出现,已经等了快十年了。

  "嘿,傅嘉铭,你真令我吃惊,手艺好得没话说!"一刻钟后,丰盛的英式早餐上桌,肖潇吃得眉开眼笑,天天在学校吃冷冰冰的牛奶麦片加吐司,肖潇简直腻得想吐。

  傅嘉铭面对自己盘中的煎蛋咸肉烤香肠,忽然觉得食不下咽,看着肖潇吃得开心,模样规矩优雅,他只觉脸热心跳头发昏,手脚冰冰凉,嘉铭虽然没有恋爱过,也知道这是典型的坠入情网综合症!根本无药可治。

  "傅嘉铭,你不饿吗?"肖潇快速结束战斗,拿起餐巾抹抹嘴,诧异地打量着嘉铭面前基本没动的食物。

  傅嘉铭知道在私校里对学生们的品行要求极其严格,浪费食物是不被允许的行为,他自己也是如此学过来的,"咳咳……我的胃……出了点状况……这早餐还是留待晚上再吃吧……"嘉铭满头大汗,"我可能不该空腹喝咖啡……"

  "哎,你没关系吧,脸红红的,别是发烧了吧?"肖潇关切地抬手抚上傅嘉铭的额头,嘉铭想躲,却已经晚了,肖潇的手,微凉修长,肌肤细腻……,傅嘉铭的T恤已被汗水黏在背上。

  "没……没事儿,真的。"傅嘉铭胡乱应答,心里吼叫:——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
  "没事儿就好,我还以为你昨晚为了帮我受惊了。"肖潇松口气。

  "什么?你当我是纸人儿吗?"嘉铭连脖子也涨红了,"我昨晚已经发现了,你的跆拳道水准不错,什么等级?"

  "红带。"

  "哈……"嘉铭哗地笑了,眼光不可抑制地扫向肖潇修长劲健的双腿,"你几岁开始练的?已经佩系红带不容易。"

  "九岁,我妈妈怕我被洋童欺负,我必须保护双手,而跆拳道主要以下肢攻击防卫,非常适合我的情况。"肖潇眼眸一转,想起昨晚恍惚中看到的片段,"呃,难道你也是同道?什么等级?"

  傅嘉铭端正姿态,身形凝练,"黑带三段。"

  "啊,失敬。"肖潇从桌前跳起身,惊异地打量着傅嘉铭,"没想到在此遇到高人了。"

  傅嘉铭肃然,他在被母亲驱逐到英国前曾代表香港参加过国际跆拳道少年组大赛。
  "再考一段你就可以被称为师范(老师的老师),开设道馆了。"肖潇双眼放光。

  "嗯,若是不能行医,我日后就以此为生了。"看着肖潇略带孩子气的表情,傅嘉铭的眼神忽然变得柔和。

  "我现在就要拜师。"肖潇郑重行礼,唇角含笑。

  "哎哎,不可以。"傅嘉铭急了,立刻摆手制止。

  "怎么?你不收我做徒弟?"肖潇意外,唇角的笑容渐渐隐去。

  "哎呀,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傅嘉铭急得汗流浃背,又不能告诉肖潇自己心中真正的'意思',"咱俩互相切磋吧,你比我小,过几年到我现在的年龄,成绩一定比我好。"
  "嗯,我更需要你指导。切磋嘛,呵呵呵,那我就只有挨打的份儿了。"不知为什么,面对傅嘉铭,肖潇心情放松,毫无戒备拘谨。

  "我怎么舍——"傅嘉铭猛地顿住,勉强咽下后话,颈侧血管突突跳,"我就做你的私人陪练吧,一定竭尽所能。"

  "太好了!"肖潇欢呼,"昨晚真是幸运之夜。"

  ——是,太荣幸了。傅嘉铭默念,心情矛盾到极点,肖潇将他视为朋友和师长,他却,他却心怀它想。

  傅嘉铭局促地端起两人的餐盘走入厨房,收拾妥当后发现肖潇已经上楼。

  二楼露西的卧室中,阳光洒满四壁,肖潇站在窗下,有点担忧地望着露西,"阿姨,其实你现在就是提前退休我们也能生活得很好,我出了专辑,每年还有巡演的收入,你不必这么幸苦,还要出租空房。"

  "肖潇,你还未成年,我们怎么能靠你的收入生活?你妈妈没有要你父亲一分钱赡养费,我也不能依赖你呀。过两年你就上大学了,你的钱就留待那时再用吧。"露西避开肖潇的视线,俯身喂鱼,"傅嘉铭是我相处过的最好的房客,安静有礼又勤快,还乐于助人,帮我做了许多杂务,我走后,他也可以和你做个伴,省得你一个人守着空房子。"

  肖潇笑了,"我虽然不同意你租房,但傅嘉铭确实难能可贵,也算是意外之喜了。"肖潇的心情重又变得舒畅,"我去宿舍搬家了。"

  肖潇跑下楼,傅嘉铭已经拿着车钥匙等在门口,见了他,暗松口气,"肖潇,今天下午在安德鲁斯球场有场球赛,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

  "是哪两个球队?"

  "皇家马德里对伯明翰。"

  "呵,真难得!"肖潇吹个口哨,"咱们一起去。"


作者有话要说:俺努力更新,看文的亲们也努力撒花吧,5555555555,拜托拜托,俺给各位上杯热茶,别冻着大家,55555555~~~

嘉铭童鞋,乃也努力吧,嗷嗷嗷~~~


七 神秘偶遇


  肖潇打开宿舍房门,傅嘉铭探头看去,不由微楞,虽然他深知私立寄宿学校多半徒有其表,此时也觉得这房间太过简陋,靠墙放着一张窄小单薄的床,一桌一柜外加钉在墙上的两排书架便是房中全部的家当。

  "我一人一间已经破例了。"肖潇似乎看出傅嘉铭的犹疑,"我是中五,本该两人一间的……"肖潇走到床边,弯腰从床下拉出一个旅行箱。

  "是因为你成绩特别优异吗?肖潇,我是否错过了什么?"傅嘉铭又想起肖潇提到的暑假巡演之事,他的视线扫过书架旁的记事板,蓦地睁大双眼,记事板上贴着一张剪报:——
十五岁华人少年荣获李斯特国际钢琴大赛第三名。醒目的大字标题旁是肖潇的小照,他身着黑色礼服坐于聚光下的钢琴前,神采飞扬。

  "因为我要练琴,常常迟归,为了不影响室友休息,故校方允许我独占一间。"肖潇埋头收拾衣物,根本没发现傅嘉铭震惊的表情。

  "原来……你就是肖潇……"

  "呃,是呀,怎么啦?"肖潇诧异地扭头,刚好看到傅嘉铭盯视着那张剪报,忽然有点窘迫,"校内比我优秀的学生大有人在,我别的功课成绩一般,又不能在运动场上为校争光,就只剩音乐一项专长。"

  "肖潇——"傅嘉铭更加惊异,"你是天才,不是普通的专长。"

  面对肖潇宁定的神情,傅嘉铭不由折服,——肖潇从不觉得自己有何特别之处,因此也不骄傲张狂,他那种沉静含蓄的气质却更加引人注目。

  "他们才是天才,我只是喜欢弹琴而已。"肖潇指指书架上排列的大师光碟,重又俯身整理衣物,不到十分钟就收拾妥当了。

  "你真是精简主意的奉行者,来来去去就是几套校服,我还以为你已是明星,日常行头一定堆山积海。"傅嘉铭帮着肖潇将书籍光盘装入纸箱。

  "我算什么明星呀,"肖潇回头看看傅嘉铭,呵呵笑了,"英国偶像大赛的胜出者才是明星。"他砰地一声阖上衣柜,"演出服装和出席宣传活动时的衣物自有经纪公司负责,平时我只是个中五学生,校服是最常规的服装。"他拉起颊边发丝,"你看看,连发型也要符合校规,根本没机会穿那些奇装异服。"

  "你不需要奇装异服,现在这样子已经完美。"傅嘉铭脱口而出,继而紧张地冒汗,生怕肖潇见怪,他的话造次了。

  不知怎的,肖潇脸上一热,"校服就是蓝白两色,所以,即使假期,我最常穿的也就是这两种颜色,有点单调。"

  "很适合你,并不单调。"傅嘉铭抱起纸箱,还是没忍住,视线投向肖潇,虽身处陋室,身着简装,肖潇看起来却清逸明秀,别有风范。

  傅嘉铭倏地转头,径自走出房门,"我在走廊上等你。"

  "哎,傅嘉铭……"肖潇叫了一声就顿住,屋里的温度怎么有点高呢?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宿舍楼,早晨明媚的蓝天此时已变为深紫色,疾风扑面,带着潮湿的草木清香。

  "看来一会儿又要下雨,你不介意在雨中看球吧?"傅嘉铭没回头,扬声问着。

  "我从小在这里长大,要是介意下雨,那根本就活不下去了。"

  傅嘉铭松口气,脚步也变得轻快,半晌没听到身后的动静,嘉铭回头看,见肖潇站在路旁,遥望着远处草坪上练习板球的同学,满脸钦羡,"板球队队员在校内很吃香,享受诸多特权,附近女校的妞们也都很迷他们。"

  傅嘉铭心底一沉,胸中如坠入铅块,"你……你有女朋友了……"连声音也变得干涩。

  "呃,没有。"肖潇立刻否认。

  "咳咳……是你眼光太高吧,像你这种钢琴王子,一定有许多女生追捧。"傅嘉铭已经听出自己话中的酸涩,他简直痛恨自己,面对肖潇,他一贯的洒脱冷静已经消失不见了。

  "没有,我根本就没想过女朋友的事,功课加练琴,两座大山压在肩上,哪有时间分心呀?"肖潇拖着箱子走到嘉铭身边,"你呢?你有女朋友吗?你大学都快毕业了,交友经验一定很丰富。"

  "嗯——"嘉铭愕然,心情愈发沉重,嘴里却故作轻松地回答:"读医科时间更紧,人人蓬头垢面,不辨男女,大家都是难兄难弟,提不起兴趣搞恋爱。"

  "啊?这么艰苦呀……"肖潇怔住,继而同情地揽住嘉铭的肩膀,老气横秋地安慰他:"你明年就毕业了,到时候再考虑也不迟。"

  随着走动,肖潇的身体时不时地蹭击着嘉铭,傅嘉铭禁不住浑身震颤,肩背上像缠着一条火链,灼热的触感沿着颈椎窜升到颅内,疯狂地烧炙着他的大脑神经。

  "毕业后当住院医,情况更加非人,我……放弃了……不准备考虑……"傅嘉铭想甩掉肖潇的手臂,却又舍不得,短短一段路好似永无尽头。

  "呵呵,傅嘉铭,你为医学献身了。"肖潇大力拍打着嘉铭的肩膀,清香的体嗅透鼻而入,傅嘉铭脑中一荡,刚想伸臂环住肖潇,肖潇已撤身离去,原来是停车场已到。

  "旅行箱和纸箱都放在后备箱里吧。"

  嘉铭沉默地照办,开始认真考虑是否要搬离那个住处,肖潇是赤子之心,一派自然,他又怎能亵渎?

  "球赛几点开始,我们来得及吗?"肖潇坐进车里,随口问着,他今天说的话是一个星期话量的总和,面对傅嘉铭,他忽然变得活泼。

  "一点半,如果你不介意到球场吃汉堡当午餐,应该来得及。"傅嘉铭驾着雷诺在拥挤的车阵里神出鬼没,游走于交规的边缘,不一会就开到安德鲁斯球场。

  肖潇呼出口气,"嗨,你这一手车技真帅,以后我就找你学车吧,一定事半功倍。"

  "没问题,我随时奉陪。"傅嘉铭也呼出口气,这一路嘉铭内心斗争五百回合,终于放弃搬家的想法,彻底降服于自己的痴心妄念,——即使不能与肖潇修成正果,能守在他的身边也是好的,至少可以照顾看护他。

  傅嘉铭停好车,带着肖潇步入球场,一边问他:"你常来看球吗?"

  肖潇摇头,"很少来,只和同学来过两次。"

  他们被熙熙攘攘的人流挤在一起,傅嘉铭抬臂护着肖潇,"你不喜欢足球?"

  此时几个兴奋的大块头斜插过来,肖潇躲闪不及,哗地撞进傅嘉铭的怀里, "啊,对不起……"肖潇窘迫地低叫,傅嘉铭却满心欢喜,甚至有点感谢那几个莽撞的球迷。

  "我喜欢足球,只是因为要保护手,一直没有太多机会踢球。"肖潇非常遗憾,"在这个国家,男孩子不踢球会被认为娘娘腔。"

  嘉铭一凛,正色道:"你一点也不娘娘腔,为何在意别人的看法?熟识你的人,你不需要解释,若是陌生人,你解释也没用,他们与你何干?"

  "嘿,傅嘉铭,和你交谈真愉快。"肖潇终于发现为何他在嘉铭面前比较放松,因为傅嘉铭沉着温暖,总是给人光明的感觉。

  "肖潇,叫我嘉铭吧。"傅嘉铭随意地请求,心里碰通碰通跳。肖潇喜欢连名带姓地叫他,好像同学之间相处,自有一种亲切。

  "嗯,嘉铭。"肖潇欣然答应,顺手掏出零钱,"我看到那边有人兜售汉堡,你没吃早饭,一定很饿,我去买午餐,咱们座位上见。"

  "哎,肖潇——"傅嘉铭才叫了一声,肖潇已经滑开,在人群里游鱼儿似的跑远了。傅嘉铭既感动又无奈,只好先去座位上等待。

  此时球赛还未开场,小贩们在场中穿插着贩卖热狗汉堡饮料冰激凌等零食,肖潇眼睛盯牢一个售卖汉堡的小贩,快速潜过去,没注意呼地撞在一个人身上,"哎,对不起对不起……"肖潇忙不迭地道歉,一扭头猛地愣住,"啊你,阿多尼斯……"

  "什么——?"莱昂也惊异地望着肖潇,世界未免太小了,但愿今天巧遇的只是这个少年钢琴家,而不是什么别的洪水猛兽。

  "没,没什么,对不起,撞到你了。"肖潇收敛心神,眼光扫到美少年身边的墨镜女郎,——啊,又换了游伴,人长得美就是得天独厚,什么机会都多些。

  "没关系。"莱昂微微笑了,心中总是觉得异样,好像……好像正透过镜子看着自己。

  肖潇礼貌地点点头,立刻转身离去。

  "莱昂尼,你怎么了?脸色煞白。"莱昂身侧的女郎关切地问着,她身姿高挑,头上戴着棒球帽,鼻子上架着大黑超,"刚才那人你认识?"

  "你不认识吗?"莱昂吸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我记得上次是你陪陛下去德国观看的钢琴大赛。"

  "莱昂尼,他是你爹,不是陛下。"女郎的声音很动听,优雅的E国首都口音,"钢琴大赛?那个孩子是——"女郎凝神细想,"哦,那个三等奖,天呀,我应该去找他签名!"

  "姐,你省省吧,搞不好他反过来找你签名,追星,愚蠢。"莱昂不以为然,拉着E国女王储走上看台,"那人永远是陛下,我能叫你一声姐姐已经很难得了。"

  "是是,莱昂殿下,我受宠若惊。"女郎还待打趣,一看莱昂冷肃的面容,立刻住嘴,"咳咳……我喜欢刚才那孩子的英国口音,严谨端正,不像你,叽里呱啦,太张扬。"

  "只有你们这些古板的欧洲佬天天讲究口音,无聊。"莱昂一点不客气,呼地坐下,"你什么时候又迷上足球了,去年不还热衷网球呢吗?"莱昂侧眸打量异母姐姐,见她唇角上翘,神秘地笑了。

  莱昂心头一跳,倏地转眸望向球场,此时两队队员跑步入场,观众集体起立,欢呼如潮,"哪个?是谁?几号?"莱昂连声催问。

  胡安娜气定神闲,根本没看场上球员,只抬手为莱昂整理衣领。

  "呃,错了,不是球员,难道是教练?"莱昂揉揉太阳穴,连夜开车使他看起来有些疲惫。

  胡安娜噗地笑了,"亏你想得出,教练是个老爷爷。"

  "嗯,俱乐部主席?"莱昂摇摇头,"那也是个老爷爷,某个皇马会员?老姐,你若是再难为我,我扭头就走,连夜被你急火火的叫来猜谜语!"

  莱昂忿然,声音却压得极低,眼睛半睁半闭,假装要睡,不料额头上吃了一爆栗,"人家兄弟敢为姐妹两肋插刀,哪里像你,神龙见首不见尾,好不容易见一面,还装睡。"

  "姐呀,我是真困,不是装睡,你的那些谜语我猜不到。"莱昂将头靠在胡安娜的肩上,"借你肩膀用一用,不会引起绯闻吧?"

  "知道还问!"胡安娜低斥,肩膀却稳如泰山,任弟弟靠着假寐,"你不是体育健将吗?这么精彩的球赛也不看。"

  "咱美国佬不懂得欣赏足球,咱们土,就喜欢棒球篮球橄榄球。"莱昂依旧闭目养神,却隐隐觉得两道火热锐利的视线切割着自己的身体。莱昂蓦地直起身,抢过胡安娜手上的望远镜。

  "莱昂尼,怎么了?"

  莱昂攥着望远镜,抿紧双唇,镜头里反映着亚历山大?艾威尔英俊热切的脸,他冰蓝的双眼燃烧着火焰,手里也握着一只望远镜,"这家伙真是贼心不死!"

  莱昂咬牙切齿,就听耳边响起口哨声,胡安娜不知从何处又摸出一只望远镜,正啧啧称奇:"原来是小艾威尔,横扫欧美的情场悍将,莱昂尼,你怎么惹上他了?"

  胡安娜兴味十足,继而皱眉,"我叫你来是指望你帮我打掩护,可你却招来这么大个灯泡,搞不好明天咱们几个就一起上太阳报头条了,然后老爹就龙庭震怒。"

  莱昂放下望远镜,根本不管远方窥探的视线,他伸个懒腰,脸上浮起一丝谑笑,"我就知道你找我没好事,说吧,怎么谢我?"

  "哎,你这精明的家伙,还没出力就要酬劳,不过,我倒真是有件礼物。"胡安娜扭头看着弟弟,满脸神秘,"你不是正准备收购好莱坞的那家制片公司,也许我能帮上忙。"

  "呵呵,看在你有备而来的份上,我就先帮帮你的忙吧。到底是球员还是谁?"莱昂搂住姐姐的肩膀。

  "咳咳……是队医。"胡安娜声似蚊呐。

  "……呃,好呀,这次靠谱。"

  "……咳咳,他离异,还有一个孩子……"胡安娜扔出重磅炸弹。

  "……"莱昂倒吸口冷气,"你不是真的吧?"细查胡安娜的神色,莱昂颓然,"完了,你这晚期绝症患者的模样就说明你是当真了,完了完了。"

  "是呀,完了,我认栽,咱姐弟俩流年不利,我非此离异有孩儿者不嫁而你只爱男人,老爹已经气炸了肺。"胡安娜心有余悸,贴着莱昂的脸颊耳语,"我们正在积极推进同性恋者婚姻合法化,要是成功了,你就回国即位吧,我退避让贤。"

  "啊——"莱昂惊得一抖,立刻跳起身,如避瘟疫般转身就走,"我去看看队医,你在这里欣赏足球艺术吧。"

  "哎,他的电话。"胡安娜长臂一伸,将个纸条塞进莱昂手中。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周末快乐,也祝肖潇小莱嘉铭周末快乐!那啥,大家都快乐了,也让俺快乐快乐,我的花我的爪我的泡泡咧?表潜水霸王呀,周末了,给俺留个言鼓励一下吧,万谢~~~


八 惊魂炽焰


  就在莱昂和姐姐亲密耳语之际,看台的另一端,亚历山大?艾威尔恼怒地拍击着手中的望远镜,"这是什么狗屁东西,我只能看到个大概轮廓,呃——"

  埃文心虚地看看周围环伺而坐的英国球迷们,"淡定,亚力,淡定!"

  "你从哪儿搞来这么个破玩意儿,看了还不够我生气的,淡定,怎么淡定?"亚力猛地将手中的简易望远镜塞到埃文手中,埃文故作淡定地举起一看,立刻明白症结所在,"……咳咳……那啥……亚力,不就是个小妞儿吗,你对情敌一向心狠手辣,那个小妞儿绝不是你的对手。"埃文放低声音,一副遥想当年的模样,"想当年,多少痴男怨女死在你情场的利剑之下……"

  "埃文——!"亚历山大太阳穴突突直跳。

  埃文暗叹口气,"老板,你好歹体谅一下我们底下人的难处,你一声令下,我们就连夜出发,思来想去琢磨出球场这个地方,实属不易,能临时搞到球票已经要谢天谢地了,时间有限,你让我到哪里去给你整高倍望远镜?"

  "呃,对不起,埃文,我……"亚历山大忽然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我反应过激……昨晚没怎么睡……呃……最近工作负荷一直比较大……借机释放压力……"

  "打住,亚力,实事求是,你就别给自己找借口了。"埃文再叹口气,"你这些年为了公司拼死拼活,偶尔放松一下也无可厚非,再说情网这种东西,随时降临,谁能预料到呢。"

  "埃文,我再重申一次,我没有爱上他,我也不可能爱上他——"情急下,亚力抬高声音,引得两旁球迷纷纷侧目,他左边的那个大块头,晃着脑袋,上下打量他,显然入场前就喝得差不多了,"嗨,老兄,爱就爱了呗,还嘴硬。"

  "是呀是呀,这年头儿能爱上谁不容易——"大块头的同伴随声附和,醉眼朦胧地瞄着亚历山大。

  亚历山大面色一沉,"与其在这儿干耗,不如我去找他说个明白。"

  此时场上风云突变,观众们呼啦啦跳起来疯狂呐喊,亚力趁乱站起身,拿起望远镜查看,视野中莱昂也正匆忙离去。亚历山大顾不上人潮汹汹,寻觅着莱昂的身影奔下看台。

  看台底层球员休息室门口警卫森严,虽有众多球迷徘徊门前,却并无机会入内。莱昂站在人群后方,不得已只好掏出手机与那位队医联系,电话才接通,身前的人群中就爆开惊呼叫喊,莱昂探头,原来是皇马进了一球。

  "嗨,我是莱昂尼,胡安娜的……嗯,对对,你现在方便出来吗?是刚进球,我看到了。"

  莱昂的声音被愤怒的叫喊淹没了,口哨谩骂鼓噪不绝,伯明翰的球迷们对那个进球十分不满,认为裁判偏袒皇马,恰在此时上半场结束,两国球迷蜂拥而出,互相叫骂,各不相让。

  莱昂徒劳地冲着手机哇哇大叫,却完全听不清自己的声音,随着球员下场,休息室门前已经被亢奋的球迷挤得水泄不通,近似沸腾。

  不知是谁先动手,互相叫骂转瞬就演变为大打出手,伯明翰的球迷仗着人多势众立刻尽占上风,莱昂刚收起手机就被卷入战圈,几个灌足了啤酒的英国流氓将他团团围住。

  "这小子也是皇马的狗,我刚才听他打电话来着。"一个头发油腻的壮汉斜睨着莱昂,"长得小鸡仔儿似的也敢和咱们叫板,上——"

  一声令下,那几个家伙同时冲了上来,莱昂嘴角扯起冷笑,旋身飞踢,扬拳猛袭,身形快如闪电,才三四招就撂倒两个。

  痛哼声中,最开始挑衅的壮汉打红了眼,他双拳互击,中指上的铜戒指唰地弹出一枚指刀,虽不足寸许,却锋利异常。

  莱昂眼角瞄到,心中微凛,此时身后混战的球迷呼地涌了过来,潮水似的将莱昂冲向壮汉,电光石火间,壮汉挥臂直击,莱昂看到他眼中嗜血的寒光,只得咬牙出拳格挡,避无可避地准备承受刀割之痛,刹那间,一只望远镜陡然飞来,猛地砸在壮汉的手腕上。

  "啊——"壮汉怪叫,手臂已被砸得歪向一边。

  "嗨,谢了!"莱昂飞腿踢开另一个偷袭者,百忙中扭头朝亚力道谢,那飘逸的姿态真似闲庭漫步,临危不乱。

  亚力一记直勾拳,阴险的壮汉应声倒地,但因为昨晚被莱昂暗伤,亚力的双腿仍然行动不便,只片刻就险象环生。

  莱昂咧嘴笑了,贴过去与他背对背而站,互成防卫共同对外。

  "早知道今天要群殴,昨晚我就该饶你一命了,搞得你现在缺乏战斗力。"莱昂边打边调侃,好像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

  "咱们还是赶紧撤吧,警察叔叔马上就要出场了。"莱昂拳打脚踢闯开通道,反手拉着亚历山大跑出出口,"哎,你行吗,要不我背着你?"

  "你小子找死,看我以后怎么整治你!"亚历山大强忍□不适,奋力跑出体育场,远远的,就听警哨声哔哔爆响。

  "嗨你们俩,站住!"

  警察的喊声随即响起,也不知是否针对他俩。亚历山大刚要站住,却被莱昂拉扯着猛向前冲,"你疯了,闲着没事干要去警局喝咖啡?"

  就在这时,一辆小雷诺唰地平滑过来,停在他们身前,"快上车——"随着清亮的喊声,一位东方少年从车窗里探出头,朝他俩拼命地招手。

  "啊,是你。"莱昂惊喜,顾不上细想,拽着亚力钻入车后座,不等他们坐稳,那其貌不扬的小雷诺就吼叫着飞了出去,三转两转拐入球场附近的印巴聚居区,街景奇妙地变幻着,只片刻,莱昂亚力就产生错觉,以为自己来到了孟买或是卡拉奇的某个街道。

  车速早已慢下来,在熙熙攘攘的车河中畅游,"你们俩都在流血,是否要包扎一下?"傅嘉铭看了一眼倒后镜,声音从容。

  莱昂和亚力互相查看,发现彼此的胳膊肩头都挂了彩,一盒纸巾已经递到面前,"先擦擦血,还是送你们去医院吧。"肖潇回头看着他们,神情关切。

  "不用了,我们还是先回饭店吧,现在去医院只有等着录口供了。"莱昂嘴角微翘,感激地望着肖潇,"谢谢你和你的同伴,咱们多次巧遇却一直无缘相识,我是莱昂?陈。"莱昂伸出右手。

  "啊,你好,肖潇。"肖潇毫不犹豫地握住莱昂的手,两人同时一抖,怪异的感觉霎那间涌上心头,好像……好像他们已相识多年……

  莱昂仓促地松开手,略回眸,发现身旁的亚历山大正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们,"我是亚历山大?艾威尔,很高兴认识你。"亚力并未与肖潇握手,只点点头。

  "艾威尔先生,我昨天在伦敦政经学院听了你的讲座。"肖潇调开视线,转身坐好,不知为何,艾威尔犀利的目光令他不知所措。

  "他是我的朋友傅嘉铭。"肖潇边介绍边略带歉意地看向嘉铭,见他神情冷静平和,并无丝毫慌乱责怪,不由松口气,刚才自己鬼使神差地叫嘉铭停车搭载这两个陌生人,嘉铭一句多余的话也没问。

  傅嘉铭专心驾驶,"你们好,"他点点头,继而轻声吩咐肖潇,"他们的伤口还是要处理一下,你身前的储物格里有急救包。"

  肖潇惊讶,"嘉铭,你总是随身携带着急救包。"他又想起昨夜的经过。

  "呵呵,因为随时会有意外。"傅嘉铭抬眸看看倒后镜中的莱昂和亚力,压下心底疑虑,随口问:"你们住哪个饭店?"

  莱昂接过肖潇手中的急救包,"我住万豪(Marriott)。"
  "我也是万豪。"亚历山大面不改色心不跳。
  "……"莱昂挑挑眉毛。

  傅嘉铭手掌一滑已经转了方向,小雷诺噌地插入斜街疾驰而去,速度快却异常平稳,莱昂吹个口哨,"好俊的驾驶功夫。"

  亚力锁眉,沉默地看向窗外,心里憋着无名火,烧得他五内俱焚,这时就听莱昂兜里的手机呜呜鸣响。

  "嗨,是我,没事,受了点轻伤,正回酒店,晚上的事咱们再商量,好的好的,我会小心的。"

  莱昂叽哩咕噜说着E语,语速极快,亚历山大面色阴沉,眉毛拧成一把锁。

  "你们怎么也只看了半场?"莱昂收线,一边好奇地问。

  "我有个朋友忽然来访,所以……"肖潇再次看向傅嘉铭,更觉抱歉。

  "哎呀,那不会耽误你会客吧?"

  "不会,他还在路上。"

  说话间,万豪酒店已到,莱昂探头一看,见傅嘉铭将车停在了万豪后门,不由暗赞这人心思缜密,他和亚力这幅残兵败将的模样从正门走入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谢谢你们。"莱昂和亚力下车,俩人同时道谢,傅嘉铭微微颌首,肖潇则将急救包递了出去,"哎,别忘了包扎伤口。"

  小雷诺一阵风似的卷上周日空旷的街道,转瞬就消失在视野之中了。

  "他就是你昨天说的那个少年钢琴家?"亚力快步走入后门。

  "是,"莱昂找到员工电梯,按下按键,继而转头看向亚历山大,见他气定神闲地端立在侧,手指动也不动,"你住几层?"到底没忍住,莱昂问出口。

  "和你一样,十五层。"

  "……"莱昂瞠目,这么巧?看来亚力养着一大批黑客,可随时调取各种记录资料。
  "埃文,我回饭店了,你们也收队……"亚历山大转身接听电话,电梯恰于此时到达,梯门无声地滑开,莱昂快速迈入,随手按下关门键,梯门再次阖拢,却被亚力一掌撑住,"想逃——"

  亚力挤身而入,迅捷无伦地拧住莱昂的胳膊将他顶在电梯壁上,倏地俯首咬住他的唇角,趁他张嘴欲喊,亚力的舌头已长驱直入,卷扫喉口,辗转舔啜。

  "呃……"莱昂窒息般地轻哼,欲抬腿踢击,却使不上劲,亚历山大灼热的雄性气息与他有力的唇舌一样,令人无法抗拒,莱昂只觉全身的力量迅速流逝,好像沙漏中的细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鼓动舌头与亚力山大角力。

  俩人的舌头你来我往,相系相缠,又互不相让,口津沿着他们嘴唇密合之处丝丝滑下,无限淫
靡,亚力禁不住,猛地拉起莱昂的衬衣,伸手探入大力抚摸,沿着光滑的脊背直到颈侧,"天呀,你可真诱人。"

  就在电梯内的温度急剧攀升之际,叮——,电梯到达,梯门缓缓滑开,莱昂猛地推开亚力,气喘咻咻地跑出电梯。

  周日客人稀少,走廊里静悄悄的,亚力大步追上去,"莱昂——"他放肆地叫,声音里压抑着火焰。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莱昂见到了嘉铭,亚力见到了肖潇,嗷嗷~~,真正的纠缠争斗就要开始了,狼们,加油!!!

乃们也给俺加加油呀,帮俺收藏一个再撒撒花,5555555,万谢万谢~~~


九 情热情牵


  房卡插在门上,亚力山大紧搂着莱昂,胸膛贴在他的背上,唇齿撕咬着他耳后娇嫩的肌肤,"你……为什么拒人千里……"

  咔嗒一声,房门开启,莱昂错身前滑,挣脱出亚力的桎梏,随即反手将他推向门外:"艾威尔,我们没可能。"

  "为什么?"亚力怒叫,抬臂撑着门框,"你的身体明明对我有反应。"

  莱昂骇笑,"你那么搂着一只猪,它也会对你有反应!艾威尔,我靠脑子过活,不是下半身。"

  莱昂说着就要关门,就听亚力哎哟叫着倒吸冷气。

  "怎么了?"莱昂急切地探身查看,发现亚力肩膀处的衬衫上染着新鲜的血迹,"伤口开裂了。"

  "是,亟需包扎。"亚历山大的视线扫向莱昂手中的急救包。

  "呃,你进来吧。"莱昂回身走进套间,"你真的住在这家饭店,这一层?"

  "真的,就在你隔壁。"面对莱昂骤然瞪大的双眼,亚力摊摊手,"你不能怪我,是这家酒店空房太多。"

  莱昂抿紧双唇,"你是万豪的股东。"他用的是陈述语态,并非问句,"真麻烦,以后出门还要查酒店背景。"莱昂懊恼,漆黑的长眉飞入鬓角,他走过去粗鲁地将亚力推坐在沙发上,刷拉一声扯开他的衬衫领口。

  亚历山大仰头看着莱昂,他的脸容,如此俊美,好似大英博物馆中最珍贵的雕塑藏品,一阵锐痛忽从肩头飙起,将亚力从目眩神迷的遐想中扯回现实,"……嘶嘶,哎你轻点。"
  亚历山大顾不上欣赏美色了,咧嘴痛叫。

  "对待禽兽不能心慈手软!"莱昂用药棉蘸取酒精狠狠地涂抹着亚历山大的伤口,"要采取强有力的手段。"

  "哎哎,你的'手段'已经非常强有力了。"亚历山大咬牙死忍,一边悄悄抬手圈住莱昂,手臂下就是他纤韧的腰,再往下——

  "……哎……哟哎哟……脚下留情……"亚力还没来得及向下探索就被莱昂一脚踹开,"如今哈佛园里的小子们都像你这么野蛮吗?"亚历山大心有余悸地抱着肚子。

  "遇到随时随地发情的种马时,我不算是最野蛮的那一个。"莱昂扔下亚力,走到卫生间洗手。

  "你不需要包扎上药吗?你的伤口也要处理一下吧?"亚历山大充满希望地问着。

  "不需要,我自己可以处理。"

  "莱昂,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我们不可能?"亚历山大贼心不死,慢慢起身踱向洗手间。

  "我不和有家室的人胡搅。"莱昂闪身而出,倚在门旁,黑瞋瞋的眼中一片冷肃。

  "我没结婚。"

  "我也不和有未婚妻的人来往。"莱昂的声音极其平板。

  亚力心头一跳,犹豫了一秒,"我,也没有未婚妻。"

  "你总会有的。"莱昂垂眸,"再说了,我也不喜欢男女通吃的花花大少。"

  "嗨,莱昂你搞什么搞,又不是挑结婚对象!大家开心愉快就在一起,不开心就散伙,哪儿这么多条条框框?"亚力怪叫,下一秒就顿住了,眼前的莱昂忽然面色煞白,黑眸中的冷雾已凝成薄冰,那种凛冽比拳打脚踢还令人心寒。

  "莱昂——"亚历山大知道自己大错特错,可为时已晚,莱昂大步跨到门前哗地打开房门,"艾威尔,恕不远送!"

  亚历山大还待辩解,忽见一个高大的男人出现在门前,那人绿眸褐发,乍一看好像某个电影明星。

  "嗨,莱昂,"那人叫,神态亲切随意,"我来给你上药。"他扬一扬手中拎着的医用皮包。

  亚历山大忽然想起莱昂在车中接听的那个电话,不禁面色一冷,耳边已响起莱昂毫无温度的声音,"艾威尔先生,再见。"

  亚力无奈,只得走出套房,与那人擦肩而过时亚力恨不得一拳将他揍趴在地上。

  房门阖拢,高大绿眸的男人呼出口气,同时向莱昂伸出手,"哈维?迪亚拉,很高兴认识你,胡安娜经常和我提起你。"

  "啊,你好,队医大人,快来帮我看看胳膊上的伤。"莱昂勉强扯起淡笑,压下亚历山大引起的不快。

  "不会是刚才那人造成的吧?他的目光好似利剑。"哈维犹自心有余悸。

  莱昂想起亚力出门前盯视着哈维的目光也不禁皱眉,"那人这两天时运不佳,心情不好。"

  "呵呵呵……"哈维朗声笑,心想:被莱昂拒之门外,那人的时运确实糟透了。
  "来,我们还是先治疗,一会与胡安娜共进晚餐。"哈维打开皮包,莱昂捋起袖管,暂时将亚历山大抛到脑后。

  亚历山大在隔壁房间如坐针毡,来回踱步,一会儿将耳朵贴近墙壁,一会儿站在门前犹豫不决,搞得埃文头疼不已。

  "哎,亚力,你能不能安静地坐一会,我被你晃得头晕眼花。"埃文啪地阖上电脑,"好在你连夜把这份计划书修改好了,亚力,你不被感情困扰时还是神勇无双的。"

  亚历山大猛地停住脚步,侧耳细听,"埃文,好像隔壁有动静。"

  埃文暗自摇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一进屋就像是神经错乱。"

  亚历山大顾不上反驳埃文的嘲讽,匆匆将经过复述一遍,"……,埃文,我知道自己铸成大错,我不该提什么'不开心就散伙',他都还没答应我,我就想着散伙……"亚历山大后悔不迭。

  埃文的面色随着亚力的叙述变得愈加严肃,听到此处,深吸口气,"亚力,你不禁铸成大错,就是到现在也不知错在何处。"

  "呃……什么意思……?"亚力骤然趋前,神色迷惑。

  "事情绝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关键之处也不是你所说的'散伙',虽然那句话同样罪不容恕。"

  "你……你是说……"亚历山大蓦地眯起双眼,不置信地低语:"……你是说莱昂要玩真的……他……他真的在找终生伴侣……可……可是如今就是男女结婚也没几个人能够善终……他……"

  埃文继续摇头,好像亚力已不可救药,"莱昂不是'玩真的',只有你这种家伙才'玩'感情,莱昂不同已婚或是订婚人士交往就说明他对待感情非常认真,并非精虫上脑随便玩玩。"

  "呃,可他看起来……"亚历山大使劲吞咽着口水,仍觉呼吸不畅。

  "你是说他看起来风流倜傥,不像是如此古板之人?亚力,人和动植物一样,都有保护色。"

  "那我不是完蛋了,完全没有机会了?"亚历山大砰地一声坐在沙发上。

  "是,你完全不具备与他交往的资格,你不可能与一个男人保持长期稳定的关系,你必须结婚生子维系艾威尔家族的香火。"埃文说得近乎冷酷,但却句句属实,"还有娜塔莉,你怎么把她忘了?"

  "咳咳……"亚力像是被埃文的话呛着了,拼命咳嗽,"娜塔莉是爷爷一厢情愿胡乱撮合,我可没有……"

  "亚力,你敢说你没有?"埃文打断他的辩解。

  "嗯,这个……咳咳……"亚历山大想起那个金发碧眼的美艳女郎,心虚地低下头。
  "即使你不需要为艾威尔家族鞠躬尽瘁,你能永生只爱一个男人吗?做不到就别去搅和,损人不利己。"

  "永生的爱?"亚力怪叫,"现在还有谁奢望永生的爱?莱昂要是做这种梦那真是吃错了药!"

  "我就奢望永生的爱,我自认没有吃错药。"埃文重又打开电脑,埋头工作,不再理睬亚历山大。

  亚历山大无奈,沙发上好像长满毒刺,他霍地跳起身,刚刚站定就竖起耳朵细听,继而窜到门边,一边回头向埃文低叫:"糟了,他们好像出去了……"亚力欲抬手开门,就听埃文的声音冷冷传来:"我刚收到老艾威尔先生的邮件,公司有急务,命我们立刻回国。"

  "现在?此时?"亚历山大倏地转身,门外莱昂和那人交谈的声音渐渐远去,消弭在走廊尽头。

  "对,就现在,卢顿机场的私人飞机已经接到总部的通知,正在待命。"埃文匆匆收拾着桌上摊放着的文件杂物。"我们已经晚了半天,原定计划是今天早晨起飞。"

  亚历山大捏紧拳头砰地砸在门边墙上,"老头子还是那么喜欢发号施令!"

  埃文眼皮一跳,随即就不动声色地打电话给下属安排行程。挂上电话后,看到亚历山大依然站在门前,神情怅然若失。

  "你还需耐心等待,等待大权在握,唯我独尊的那一天。"

  亚历山大咬咬牙,快步走回客厅,"为了那一天——"他忽然笑了,带着丝嘲讽与决绝,"准备出发。"

  ******************************

  就在亚力与莱昂电梯舌吻之际,傅嘉铭开车回到露西家,"肖潇,你回家待客吧,我得去实验室养细胞,差点忘了。"

  "嘉铭,今天的事,对不起。"肖潇的声音里满含歉意,"我事先没和你商量就……就多管闲事了……我……"

  "肖潇,没关系。"傅嘉铭认真地看着他,"我知道你平时从不多管闲事,今天真是破例了。"

  "谢谢你。"肖潇弯唇笑了,黑眸中宝光流转。

  "不……不用谢……"傅嘉铭轻吸口气,倏地调开视线,"箱子杂物等我回来后帮你拿进去,你就别管了。"

  "嘉铭,我们晚上见。"肖潇下车,回身朝嘉铭招招手,小雷诺呼啸着开远了,身后忽然传来开门声,"肖潇,你怎么才回来?"

  "天哥,你已经到了。"肖潇惊喜地快步迎上前,"你不是今天回香港吗?怎么又来伯明翰了?"

  齐天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肖潇,眼中含笑,"昨晚和你分别时太匆忙,我总觉得不踏实,干脆改票明天从伯明翰飞回香港。"

  "太好了。"肖潇毫不掩饰心中的喜悦,"今晚你住哪里?有什么安排?"

  "我住万豪,已经订好了房间,今晚请你吃大餐吧?"不知为何,齐天竟被肖潇发自内心的喜悦所感动,情不自禁地放缓语调,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柔和。

  肖潇一愣,想到莱昂和亚历山大也住万豪,不禁再叹世界真奇妙,"我们现在就去吃饭吧,我饿了。"

  "嗯,你没吃午餐吗?"齐天关切地盯着肖潇,发现他的面色有点苍白。

  "就在球场吃了一个汉堡。"肖潇如实回答。

  "球场?你去看球了?"齐天皱眉,"我来时路上听广播,说安德鲁斯球场发生球迷骚乱事件了,你没遇到麻烦吧?"

  "没……没有,我及时退场了。"肖潇隐瞒了那段奇遇。

  "那就好。"齐天上前搂住肖潇的肩膀,"走,我带你去吃大餐。哪家馆子口碑好?"
  齐天手指微动,抚摸着肖潇的肩膀,那肩膀很宽,却依然单薄,触感极好。齐天心底一荡,这样稚嫩清丽的男孩子真是让人难以抗拒。

  "运河边有几家都不错,这种季节,坐在河畔平台上用餐,很遐意。"肖潇觉得肩头热辣辣的,如被火炙,那种感觉很……奇怪。

  华灯初上,清风徐徐,深紫的天际缂镶着玫红色的晚霞,瑰丽的光芒反射在水面上激起粼粼波光。

  运河沿岸,排列着无数酒廊食肆,七彩灯光闪闪烁烁,装点出一派迷离魅惑。

  "肖潇,我们先去喝一杯,现在时间还早,鬼佬很少这个时辰用晚餐。"齐天不由分说将肖潇带入一家酒吧,高壮的黑人门卫看到肖潇欲拦,手上已多了一张十镑钞票,那家伙咧嘴笑了,立刻示意他们入内。

  "天哥,我不能喝酒。"肖潇再次重申。

  "你喝汤利水,我喝啤酒。"齐天拉着肖潇并坐在窗旁的座位里,窗外就是灯火通明的运河。

  "怎么今天想起去看球,你很喜欢足球吗?"齐天没话找话地问着,全部的感觉都集中在与肖潇相挨相蹭的腰侧,——肖焕然少年时大概就是肖潇这幅模样,不不,焕然比肖潇更美艳,齐天浮想联翩,几乎没听清肖潇的回答。

  "是一个朋友请我去看球的,我喜欢足球,虽然很少踢。"肖潇往旁边挪挪,发现身体已顶到墙壁,挪无可挪。

  "嗯,肖潇,你和你父亲长得不太像。"齐天的声音有点沙哑。

  肖潇一震,修长的手指转动着玻璃杯,"我比较像妈妈,我和父亲很少见面。"河面上的彩灯明明灭灭,照得肖潇的黑眸一闪一闪,无限魅惑,他转头看着齐天,"天哥,我小时候一直自责,以为是因为自己父母才感情破裂。"

  "……"齐天不语,像被人勒住脖子。

  "后来我才知道……"

  "你知道什么?"齐天紧张万分。

  肖潇垂下眼眸,"人和人相处要听天命尽人力,他们俩既无缘份又不肯为挽救感情尽力,自然无法维持婚姻,这和我并无关系,但我当年太小,渴望父母疼爱,得不到就只有自责。"

  肖潇说得极其平和,连一丝遗憾也听不出,齐天却觉得刺痛,他一口喝干杯中酒,"其实,你父亲很惦记你,他常和我提起你,不然也不会嘱咐我来探望。"

  "若是早五年听到这话,我会很开心,但现在……"肖潇摊摊手,"我好像已经过了渴望父爱的年纪。"

  不不,齐天的脸上慢慢地浮起笑意:——肖潇,你只不过是将那种渴望埋在心底了,我会让你重新渴望得发狂的。

  "咦,那不是——"肖潇忽然趋前趴在窗台上。


作者有话要说:换头前的情节很重要也很有爱,和换头后的很多情节互相呼应,紧密相连,请亲们一定要耐心,俺保证换前换后一样精彩,嗷嗷~~~
让狼们来得更疯狂吧,嗷嗷~~~

今天房外开始修路,噪音恐怖,亲们呀,俺容易吗俺,俺都木有暑假呀,嗷嗷嗷~~~ 乃们表沉默咧,和俺说说话呗,撒个花儿留个爪儿,嘿嘿,谢谢你们。


十 攻守沦陷


  "什么,你看到什么?"齐天假意关切地问着,俯身贴在肖潇背上,火热的胸膛传递出烈烈热力。

  "呃……"肖潇的背上窜起电流,沿着脊柱,唰地飙进脑颅,他说不出话,脸涨得通红。

  齐天低头,发现少年颈侧耳后白皙的肌肤上晕开淡绯,不禁靠在他耳边问:"怎么了,肖潇?"

  齐天很想圈住肖潇的腰,咬咬牙,还是忍住了,趁着肖潇没有挣扎躲闪,齐天见好就收,他倏地离开肖潇,靠回椅背,——这种事,急不得,要让肖潇慢慢适应习惯自己的碰触抚摸。

  就在齐天撤身的一瞬,他的视线扫向运河边的林荫道,蓦地定住,"是他——"齐天捏着玻璃杯,微眯双眼,"咱们和他还真是有缘,这两天频频碰面。"

  齐天虽然靠在座位里,眸光却有意无意地纠缠着林荫道上匆匆走来的莱昂,在任何光线任何背景衬托下,他那张脸都堪称完美。

  "呵呵,世界太小。"肖潇转开视线,心里有丝疑惑,亚历山大?艾威尔呢?怎么莱昂身边又换了人?

  "不是世界小,是他的活动范围大,呵呵,日新月异。"齐天语含嘲讽,这绝色少年身边又换了男伴,难道小艾威尔还喂不饱他?

  "天哥,我们去吃饭吧,实在是有点饿了。"肖潇似乎听出了齐天的弦外之音,微蹙眉头。
  "好,让我喂饱你。"齐天拉着肖潇站起身,随口说出的话竟暧昧得令他心跳加快。再看肖潇,面色平静,并无觉察。齐天松口气,想到肖潇的纯然之态,更加心痒难熬。

  "肖潇,一会吃完饭,咱们也效法古人秉烛夜谈吧,我明天一早就走了,你今晚陪陪我?"

  齐天选了一家法式餐厅,伴着肖潇,在露天平台的阳伞下落座,一边轻声问,英俊的脸上带着热切诚挚的神情,他这一招在情场上无往而不利,肖焕然就是被他这么迷住的。
  "啊,天哥,对不起,我今晚要等经纪人的电话,明早还有一个测验。"肖潇对齐天眼中的深意视而不见,"你一早要赶飞机还是早点休息吧,即使选头等舱,长途飞行还是很劳累。"

  "嗯,咳咳,也好。"齐天掩饰性地打开餐牌,心里十分懊恼,他还从未吃过这种软钉子,即使是肖焕然也从不违逆他的意愿。

  就在这时,肖潇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掏出手机,才看号码就笑了,"你养完细胞了?它们都吃饱了?我才坐下吃饭,就在运河边的鲁瓦餐厅,好,回去再聊。"

  恐怕是某位同学,齐天暗想,并未发问,若不是肖潇情况特殊,他对中学生实在提不起兴趣。

  法式大餐的'优越'之处就是慢,三四道菜吃足三四个小时,于是当你最终结束用餐之时,食物已消耗殆尽,你神奇地发现自己又饿了,不再担心增肥,嗓子却因没话找话而变得沙哑。

  "天哥,谢谢你的款待。"肖潇放下咖啡杯,眼看着侍者将甜品盘收走,在这漫长的三小时里,他已充分地领略了齐天舌灿莲花的风采,"父亲有你协助,如虎添翼。"

  齐天黯然,可惜他这双翅膀是要将肖氏带往地狱。用餐期间,齐天同样感受到肖潇的可贵之处,他安静优雅审慎,神态从容自若,完全不像十六岁的少年。

  齐天肖潇一前一后,走出餐厅大门,沁凉的夜风扑面而来,一声呼唤同时响起:"肖潇——"

  肖潇抬眸望去,不禁愣住,运河边的栏杆旁站着一个高挑的身影,月色如水,洗得他全身发白。

  "傅嘉铭,你怎么来了?"肖潇大步迎上去,月光下,嘉铭俊逸的气质令人心折。

  "天晚了,我来接你。"嘉铭说得自然而然,随手递上一件外套,眼角余光直扫向齐天。

  齐天早已看到傅嘉铭,心底一震,脚步略停,哪里跑出来这么个明朗出众的青年?看样子也就二十出头,姿态却稳健成熟。

  肖潇笑着为他们俩介绍:"天哥,这是我的朋友傅嘉铭;嘉铭,这位是我父亲的行政助理齐天。"

  齐天和傅嘉铭互相点点头,并未握手,他们在彼此审视的过程中已发现了彼此的秘密,他们对'同道中人'极其敏感,只看一眼就可辨别。

  ——妈的,若不是这小子也盯上了肖潇,他倒不失为一个可追求的床伴!齐天心底冷笑。

  "肖潇,走吧,车就停在街角。"傅嘉铭不同声色,虽然齐天眼中的嗜血戾光令他不寒而栗,他还是温和地笑看着肖潇。

  "天哥,你也快回饭店吧,从这里叫车很方便,明早不能去送你了,一路平安!"

  肖潇刚要转身离去,不防齐天踏步上前一把将他搂进怀里,下巴抵在他的颈侧低语:"肖潇,别忘了我们约定的八月旅行。"齐天紧紧抱他一下,像是要将他箍进胸膛,随即就放手,"你去吧,我目送你一程。"

  肖潇的心跳快得似要冲出胸膛,他仓促地转身,双手插在衣袋中瑟瑟发抖,他并非无知迟钝的孩子,到了此时,也恍惚地觉出了异样。

  "肖潇——"

  "呃……什么……"肖潇抬眸,发现傅嘉铭正望着他,眼神清明冷静,足以抵挡背后如火的眸光。

  "有些事,想不明白就先不要想。"嘉铭带着肖潇快速转过街角,转出齐天如影随形的视线。

  肖潇沉默地上车,没有再说话,傅嘉铭温和的态度具有宁定人心的力量,肖潇的心跳渐渐平息,他阖拢双眼,抛开心中杂念,随着车子飞驰的节奏沉入梦乡,幽明浮动的梦境里,高大精壮的男人趋向前来,气息灼热,他看不清男人的脸,只感到他渴慕的欲念,如潮急涌,托抱着自己,起伏跌宕……

  "——嘉铭——"肖潇尖叫,梦中男人的脸一下子变得清晰,那是—— 肖潇猛地睁开双眼,"嘉铭——",嘉铭的脸近在眼前,清俊坚毅,比梦中的他多了一份镇定。

  肖潇窘迫地涨红了脸,自己……怎么会梦到和嘉铭!面对现实中嘉铭关切的注视,肖潇忽然觉得无地自容。

  "怎么了?做噩梦了?"他们早已到了家门外,嘉铭不舍得叫醒熟睡的肖潇,一直在旁边守着他,此时听到惊叫,立刻俯身察看。

  "没……没什么……我睡了很久吗?"肖潇拼命调整呼吸频率,依然觉得有些急促,不得已,只好砰地开门下车。

  "也就二十分钟吧。"傅嘉铭疑惑地看着肖潇慌乱的背影,跟着下车,心里沉甸甸地压着大石,那个齐天令他感觉非常不安。

  俩人前后进了家门,一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肖潇咽了下口水,忽然转头,"嘉铭,你,你吃晚饭了吗?"

  傅嘉铭摇摇头,"没吃,光顾着喂细胞,分析数据了,怎么你……"嘉铭了然地笑了,"你没吃饱吧?想吃宵夜?"

  "嗯。"肖潇开心地点头,傅嘉铭外形高大爽朗,心思却细腻缜密,"家里有速食面吗?"

  嘉铭立刻卷袖子进厨房,"你等着,我给你做最拿手的双蛋香肠公仔面。"

  "唔,光听着就觉得很带劲。"肖潇笑眯眯地靠在厨房门旁,目不转睛地看着傅嘉铭在窄小的空间里忙碌。

  不一会儿,面香蛋香便盈满四壁,傅嘉铭端着托盘走出厨房,站在餐桌前,夸张地微微弯腰,"嘉铭茶餐厅招牌双蛋香肠公仔面上桌咯……"

  "呵呵呵,嘉铭,你真是文武全才,谁做你的女友可有福气了。"肖潇脱口而出,继而看到傅嘉铭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不由心头一震。

  "肖潇,我,不会有女友。"嘉铭专注地看着肖潇,话语清晰,随即就低头摆放碗筷,"你快吃吧,一定饿坏了,那种法国菜,都是样子货,不吃也罢。"

  肖潇抿唇,身周的空气中似有不明物质神秘涌动,夜曲般动人心弦,他无言以对,默默地坐到桌前据案大嚼,傅嘉铭与他对坐,虽然腹中饥饿,但面对热面,又觉得食不下咽,情绪亢奋躁动,完全掩盖了食欲,此时傅嘉铭终于明白为何单恋和失恋是减肥两大法宝了,处于这两种精神状态的人,根本无法正常进食。

  "嘉铭,你的胃还是很不舒服吗?有没有吃药?"肖潇吃了一半,抬头就见嘉铭盯着面碗发呆。

  "啊,是太烫了,这宵夜你还喜欢吗?"

  "喜欢,味道好得没话说,以往住在宿舍因练琴迟睡,我就只能吃些饼干巧克力充饥。"肖潇重又埋头吃面。

  "露西走后,就由我负责做饭,你只管上学练琴。"傅嘉铭淡然说着,肖潇却意外地扬起眉毛,"啊?真的?"他好像不能相信会有这般好运,"你……你说真的?"

  "是呀,千真万确,只要你在家住,做饭由我全包。"

  肖潇愣怔半晌,继而嗬嗬地笑了,"哎嘉铭,你真是我的幸运星!"

  "但愿,我永远是你的幸运星。"傅嘉铭说完就低头吃面,他心意已决,既然情网恢恢疏而不漏,那他就顺应天意吧,哪怕因此而坠入炼狱。

  肖潇的心底涌起暖意,还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一丝异样的甜蜜和……某种恐惧,——幸运只是最美好的愿望,而不幸,才是生活的常态。

  "你手臂上的伤口还没换药,洗完澡我帮你换药,注意伤口不要沾水。"傅嘉铭将碗筷收入厨房,一边回头嘱咐。

  "嘉铭,谢谢你。"肖潇站在楼梯口,昏黄的灯光笼罩着他,使他的脸看起来格外柔和,黑眸中藏着一丝寂寞。那一刻,傅嘉铭真想走上前揽住他亲吻,吻去他眼中的萧索。但现实中,他什么也没做,只默默地看着肖潇迈步上楼,消失在夜的暗影之中。

  就在这时,裤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傅嘉铭掏出来一看,倏地皱紧眉头,本想置之不理,但那手机固执地震动不停,好像信号彼端那人的性格,傅嘉铭无奈只得按下通话键。

  "嘉铭,你这两天怎么一直不接电话?"耳旁立刻响起尖锐的女声。

  "医院里不能用手机。"

  "胡说,上星期五是学期最后一天,你不再需要去医院。"傅心如的声音冰冷似箭,"你还没想通吗?放着百亿家产不要,难道一辈子给鬼佬切胳膊切腿?"

  "……"嘉铭沉默,别人的母亲给子女打电话嘘寒问暖,他的母亲每次都侮辱谩骂。

  "嘉铭,我们各退一步吧,我知道你的精神发生了变异,那怪毛病是治不好了,谁让你爹就爱那调调儿,简直造孽——"傅心如的声音刚刚放软,此时又转为尖利,"你喜欢做基佬(gay),我也管不了啦,但表面文章总得说得过去,该娶妻生子还是要娶妻生子,这也都是为了傅氏,你爹撒手而去,叫全城人看咱们笑话,你不能重蹈覆辙!"

  "我就是为了不重蹈覆辙,才不能结婚生子,难道要再令一位'傅心如'变为怨妇吗?"傅嘉铭毫不妥协,声音冷硬如铁。

  "你……你当真是死不改悔了?你将我,将傅氏置于何种境地?当年为了傅氏传承光大,你外公将你爹招赘入门,我不是也只能妥协,没想到——"电话中的声音近乎凄厉,傅嘉铭疲惫地跌坐在客厅角落的沙发上,全身如浸在冰泉之中。他和母亲每个月都要上演拉锯战,彼此互不相让,撕破脸吵翻天,三十天后再重复同一混战,久而久之,亲情早已消耗殆尽,剩下的只是厌烦轻蔑和痛恨。

  "妈,我的答复不会改变。"傅嘉铭啪地一声阖上手机,只觉筋疲力尽,暗夜戚戚,何时才是黎明?

  "嘉铭,可以换药了吗?"

  "啊,肖潇——"傅嘉铭倏地抬眸,就见肖潇穿着运动T恤短裤站在客厅门口,傅嘉铭心中一凛,不知肖潇在那里站了多久了,"来,我帮你换药。"傅嘉铭力求镇定地站起身,真相总有揭晓的那一天,也许到了那一天,肖潇会变为一个幻影,从他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但在此之前,且容他暂时享受这一缕阳光吧。


作者有话要说:小齐唤醒了肖潇的性意识,可素,木想到肖潇梦到的确是阿傅,嗷嗷~~~~,十万个为什么呀为什么!!!

谢谢看文的亲们的支持鼓励,谢谢乃们的花和小爪,再接再厉呀,咱们一起加油!


十一 情网恢恢

  万豪酒店十五层的电梯叮叮鸣响,梯门滑开,莱昂快步走出电梯,下意识地朝对面望去,一秒钟后,对面电梯打开,走出一个英挺的东方男子,俩人照面,都是一愣,莱昂漠然地掉头走向套房,心中浮起怪念,——这个男人分明就是昨天在王宫剧院陪在肖潇身边的那头狼,怎么此时又追到了伯明翰?真是阴魂不散。

  莱昂掏出房卡,不知是否磁条出了状况,试了两次都是红灯闪亮,此时那人已走到身旁,"你把磁条部分擦拭一下,再试试。"他的声音非常悦耳,音色如亮银。

  "谢谢。"莱昂侧眸,见那人已站在隔壁亚历山大?艾威尔的房前,掏出房卡开了门,——呃?莱昂怔住,长眉上挑。

  "不用谢,很荣幸。"那英伟的东方男人进门前特别看了莱昂一眼,眼神异常复杂。

  莱昂还没细想,咔嗒一声,房门应声而开,莱昂迈入黑暗之中,走廊上的灯光跟随着他挥洒而入,随即又被拒之门外。莱昂呼地靠在门上,背脊紧贴着冷硬的木板,想起下午被亚力贴挤在电梯中热吻,不禁浑身战栗。

  自己并未看错,亚历山大真的就只是一个玩将,和他把话挑明,他也就知难而退了,莱昂咧咧嘴,苦笑里含着自嘲,像自己这样苛刻,恐怕连普通的性
爱也无法享受了,这种精神洁癖已经引起了不必要的身体反应,使他对肉欲关系十分厌倦。

  莱昂掏出手机,按下记忆按键,"克莱尔博士吗?对不起,我知道时间不对,明天我回加州,匀出一小时给我,拜托,我想念你的耳朵了。"

  不知电话里的心理医生说了什么,莱昂唯唯诺诺,挂上电话的那一刻,他忽然想起今天下午驾驶小雷诺的那个东方青年,莱昂甚至没有看清他的脸,但他那双手,修长整洁,十分有力灵活,玩转方向盘……就像……
莱昂忽然心慌,他烦恼地奔入浴室洗漱,看来未来每周都要和克莱尔博士碰面了。

  就在莱昂与心理医生通话之际,隔壁房间中的齐天也正在接听电话,他靠坐在窗台上,拉起一角纱帘,窗外便是万家灯火,当初父母携手跳下高楼的那一瞬,是否也看到了同样的景色?

  "喂喂……喂……阿天……"电话中传来焦急的叫声。

  "啊,我在……"齐天回神,唇边狠厉的纹路变得柔和,"你又起那么早,刚游完泳吗?"

  "是,没有通告的日子真爽。"电话中的声音渐渐低婉,齐天心有灵犀,身上窜起电流,"阿浅,我明天飞新加波,你等着我。"

  电话里静默了几秒,随即响起嘲讽的声音,"你直飞新加坡?不用回港向他报到吗?肖焕然也等着你呢。"

  "阿浅,你不要这么和我说话!"齐天忽然爆发,手指攥紧手机,好像要将它捏碎。

  又是静默,连同黑暗,兜头压下,令人窒息抑郁,隔了好半晌,齐天和林浅谁也不说话,谁也不挂机,卫星信号传递着彼此压抑的心跳。

  "对不起,但,阿天,我还是担心,而且,总觉得不值得,为了失去的,毁掉现有的。"

  "阿浅,你艺人当久了,连说话也变得像念台词。"齐天试着放缓声调,"你别担心,我自有分寸,而且已经找到强大后援。阿浅,你错了,我们一无所有,也就无所谓毁掉,只有夺回失去的,才能令我恢复自信,也才能使你摆脱那个肮脏的娱乐圈。"

  "阿天,我……"林浅欲言又止。

  "你别告诉我你已经习惯了那种生活!"齐天低吼,"我希望给你最好的,你从未得到,从未享受过的,最好的教育,最好的生活环境,我……"

  "……你不欠我,"林浅打断齐天,"你也不用偿还,一切都是我自愿。"

  ——嘟嘟,电话中传来盲音,齐天看看手机,砰地将它仍在沙发上。他有什么资格批评林浅,到底是娱乐圈肮脏还是他现在的生活更肮脏?所有的处心积虑难道真能挽回艰辛耻辱的少年时代?

  *******************************

  飞机平安降落新加坡樟宜国际机场,齐天出关后,拎着简单的旅行袋快步走向出口,一个纤瘦的身影贴了上来,"先生,要的士吗?"

  齐天一愣,嘴角上翘,斜睨着身边的男人,"带我去坐你的'的士'。"

  那人嘿地笑了,双手插在裤袋中,晃着膀子往停车场走,齐天紧跟其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发现一个月不见,他似乎更瘦了,白色纯棉T恤配水洗磨白低腰仔裤,若遮若掩露出一段后腰,似乎不赢一握,比女子还要秀致,齐天呼吸一窒,恨不得此时就将他搂进怀中蹂躏。

  "这就是你的的士呀?"齐天随他坐进日产小车中,刚要摘下他头上的棒球帽,想了想,又忍住了,双眼下意识地查看着四周情况。

  "是呀,保持低调。"那人发动车子,平稳地使出停车场。

  "低调?阿浅,你若真要保持低调就不该到机场来。"齐天说着一把捋下他头上的棒球帽,不过瘾,又摘下遮住他大半张脸的墨镜。

  "呵呵,我想你了。"林浅回头,微笑跃进眼眸,使他原本就俊丽的脸更加生动。

  齐天呼出口气,手臂悄悄绕到他的身后抚摸着,力道越来越大,手掌干脆钻进白棉T恤上下游走。

  "呃……天……我在开车……"林浅艰难地说着,呼吸渐渐急促。

  "我知道,我……也想'开车'……"齐天声音暗哑,说得极其露骨,"我看你这辆'车'保养得很好呀,皮光水滑,就不知开起来是……什么滋味……"齐天的手指向下探去,探入仔裤,忽然停住,"阿浅,你,没穿内裤!"

  林浅勾唇,略带邪气的笑容令人心醉,"我,不喜欢束缚,至于'开车'的滋味……"林浅舔舔上唇,仿佛极度饥渴,"……今夜……让你'开'个够……"他抓紧方向盘,生怕情热难耐时翻下车道。

  "呵呵……阿浅……我简直等不及了……每次你都……"车内开着空调,齐天仍觉得温度持续攀升。

  "看来你这次英伦之行很乖,没有什么艳遇,肖某的儿子怎么样?真的是个天才?"林浅随口问着,只盼快点到达公寓。

  齐天一震,眉目间腾起阴霾,他唰地抽出手,正襟危坐,不再说话,脑海中翻滚着肖潇清秀纯然的笑靥,间或闪出莱昂非同凡响的姿容,只觉心浮气躁。

  林浅异常敏感,他快速地转头看了齐天一眼,眼中充满疑问,"怎么了?碰到麻烦了?那孩子不好应付,还是?"

  齐天偏头看向车窗外,肖潇和莱昂都长着一双绝妙的黑眸,前者清透,后者神秘,却都惑人心魄,齐天烦乱地捋捋头发,炽热的情 欲骤然降温,心底只余冰冷的灰烬。

  "阿天,怎么了?难道是那小子给你难堪?他知道了你和肖焕然的秘密?"林浅还不死心,继续追问。

  "没什么,一切正常,没什么特别的。"齐天的声音有点冷淡,双眼依然盯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烦乱的心情又添了一丝腻味,也许是因为接受教育程度有限,林浅常常表现出一种自以为是的小聪明,配上他时尚冶艳的外形,本来无可厚非,但不知为何,此时齐天却觉得难以忍受。

  林浅皱眉,他已经感觉到了齐天情绪的变化,"到底出什么事了?你明明状态不佳。若是那个二世祖真不好对付,你就随便敷衍敷衍,关键还是肖焕然,你把他……"

  "阿浅,你别说了,我自有分寸!"齐天忍无可忍,终于厉声低喝。

  "你——"林浅一咬牙,赌气地将车驶上安全岛,唰地停住,"咱们好不容易见一面,你这是什么态度?动不动就吼我,凭什么?"

  "……"齐天不语,情绪已低落谷底,他忽然后悔没有直飞香港。

  林浅紧盯着齐天,魅惑的眸光蓦地变得尖锐,没有放过齐天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作为艺人,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做戏和看人做戏,故眼光精准,"你厌烦我了?你……遇到了什么人?难道是伦敦soho区的妖孽?"

  "没有!没有!"齐天大叫,不论是肖潇还是莱昂,都是罕见的极品,怎可用妖孽来比喻。

  "你还抵赖,一个肖焕然还不够,你职务做得越高,心越野!还说是为了给父母报仇,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林浅倔强地抿紧双唇,与齐天针锋相对。

  "阿浅,你简直不可理喻!"齐天砰地打开车门跳下车,旁边就是下行阶梯,他拎着旅行袋冲过去飞速跑向下一层车道。林浅愣怔了片刻,随即就跟着跳下车,眼睁睁地看着齐天拦住一辆的士,绝尘而去。

  "齐天,你混蛋!"林浅声嘶力竭地喊着,颓然地捶击着护栏。

  "去机场。"出租车里,齐天简洁地吩咐,恼怒的神色渐渐变得冷峻,——自己到底怎么啦?为何与林浅撕破脸?从情挑到争吵只相隔几分钟,他对阿浅的容忍度似乎越来越低了。

  齐天有点后悔刚才的冲动,却并不后悔此时返港,他和林浅还是暂时分开比较好,自从他去年进入肖氏,并成为总裁肖焕然的入幕之宾,他和林浅就已经无法回到当初了。

  而现在,情况似乎变得更加复杂,肖潇像颗流星,灿亮地闯入他的视野,原本是假意做戏,大幕拉开,追光亮起,齐天赫然发现,自己竟真的融入了情节,最糟糕的是,剧本早已不是当初自己撰写的那一个了,未来情节如何,他已无法把握。

  就在这时,手机忽然鸣响,齐天以为是林浅,掏出一看,不禁微楞,他迅速按下通话键,"傅太,你好。"

  "你在哪里?计划书拟定了吗?"电话中的女声毫无温度。

  齐天的神色更加冷然,"我即将回港,计划已经制定,我马上传给你过目。"

  "最近股市大好,肖氏的龙头华亚银行若是有什么好消息可要及时发布呀,慢慢炒热吃一注,不知多开心。"那个冰冷的女声忽然嗬嗬地笑了,齐天心里激灵一下,通体冰寒。

  "傅太,我已经安排好了,经纪公司随时听命扫货。"

  "小齐呀,你是个聪明人,不需我提点,玄妙就在一起一落间。美国有几家高科技公司正准备重组,你可以代肖董留意一下,这么好的时机不该错过,只需十来亿港币就能成功跻身美国纳斯达克股市,肖董一定会满意你的决策。"

  女人循循善诱,齐天已汗流浃背,仿佛临渊而立,脚下便是滚滚怒涛。

  "我会力劝肖董收购一家电讯公司,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齐天语含深意,他要做的是将肖焕然扔下深渊,埋入怒潮。

  四小时后,飞机抵达香港,齐天匆匆走入停车场,一边拨通电话,"是我,刚刚抵港,你在帝景还是石澳老宅?好好,我这就过去。"

  齐天走到座驾前,那是公司为他特配的一辆奔驰clk280,,银灰色流线型的车身尽显动感时尚,肖焕然曾笑言:'阿齐,这车与你绝配,劲健俊逸,充满活力。"

  齐天发动车子,将手机旅行袋一起扔在边座上,——先被人掠夺再被人施舍,这种感觉可怕得难以形容。齐天猛力踩下油门,总有一天他要将整个肖氏踩在脚下。

  半小时后,齐天驾车来到半山帝景豪园,在车库私人车位停好车后,齐天搭乘电梯直抵四十层,再掏出钥匙开启私家电梯,电梯宽敞豪华,将他带上顶楼,梯门开处,便是静谧空阔的厅堂,巨大的水晶灯叠叠累累,洒下万点晶辉。

  齐天深吸口气,努力调整面部表情,调动全部精力,在大厅中默立片刻才缓缓走入内室,穿过狭长的走廊,光线渐渐幽暗,空气越来越暧昧,齐天手心冒汗,不自觉地再吸口气,轻轻推开主卧室的房门。

  卧室内并未开灯,浮动的光影中,一个颀长的身影背对齐天,站在落地窗前,他的脚下就是不夜城的万家灯火,璀璨耀目,烘托着窗前的他,似要凌空飞去。

  齐天走过去,从背后搂住他,微阖双眼,臂膀内的身体依然矫健瘦削,只要闭目不见,就可以将他幻想成肖潇。

  "阿齐,你回来晚了。"肖焕然仰头,紧贴着齐天的胸膛,与他交颈厮摩,后身有意无意地蹭撞着齐天的下 体,片刻,一柱坚 硬就抵上他的臀 沟。

  齐天依然紧闭双眼,右手前探,隔着裤子握住他的欲 望,同时偏头舔吮着他的耳廓,引得肖焕然压抑不住地呻吟起来,"……呃……阿齐……快……"

  齐天咬咬牙,手臂用力箍着他退至床边,三两下扯下他的裤子,近乎粗暴地将他扑倒在床上,右手狠狠地套
弄揉搓,左手二指插入他的臀缝抠挖,肖焕然喘息着尖叫:"啊啊……爽……"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小齐同学也是够痛苦的,当然这都是他自找的,他和亚力一样,都是身陷情网而不自知,小齐以为只是单纯的肉欲吸引,却没想到早已爱上了肖潇,当他觉醒的那一天,恐怕也是最痛苦的那一天。

最近JJ抽得很厉害,非常影响看文,但愿亲们不要受影响,要给俺留下爪印鲜花呀,万谢万谢。


十二 欺骗的艺术


  齐天一不做二不休,撕啦一声扯开肖焕然的衬衣,衣扣飞蹦,肖焕然也不甘示弱,急切地攀着齐天,快速卸除他身上衣物的束缚。大床完全被黑暗淹没,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脸,咻咻急喘伴随着灼热的呼吸滚烫的抚摸,令人无所遁形。

  齐天将肖焕然按在身下,撕咬着他光滑的颈项,舌头一路下潜,抵着他的乳
尖儿卷吮肆虐,像个恶意又饥渴的孩子,同时抓住他的脚踝折向胸前,也不为他润滑扩 张,提枪上阵,直插而入。

  "啊——啊——"肖焕然忍无可忍,头颈后仰拼命喘息。

  齐天却不给他挣扎的时间,巨龙才一攻入就迅疾无伦地冲刺,狠狠地摩擦着内壁,一次次地撞击着肠
穴深处的销魂凸起,感觉着身下人剧烈的震颤,耳边回响着他越来越高亢的呻吟,齐天在黑暗中大睁双眼,眼前一片模糊,——'肖潇……肖潇……肖潇……'

  齐天在心中疯狂地喊叫,以前每次干肖焕然,他默想的都是林浅,只有那样才能使他迅速兴起。今天脑海中不可抑制地出现肖潇的幻影,那尚显青涩的裸
体,羞怯的笑容,都……令人兴奋不已。齐天伏在肖焕然身上奋力耸 动进攻,幻想着此时痛楚又癫狂地在他身下扭动的是……肖潇!

  "啊嗯……你真狠……就这样……就这样……干……啊……"肖焕然霪 乱地叫着,他喜欢做 爱时彼此喊叫粗 野的字眼,快 感倍增。

  肖焕然的吟叫打破了齐天迷乱的幻想,齐天战栗着,差点一泻千里,他懊恼地啪啪拍击着肖焕然的后 臀,"靠,这么松,要想爽死就夹紧……"

  齐天近乎凌 辱地低吼,却使肖焕然更加兴奋,他浑身大汗,努力收缩内 穴,只觉齐天的欲
望像个炽热的铁棒,越来越粗硬,毫不留情地穿刺着他的身体,五脏六腑已被搅成一团,"唔唔——饶了我——"肖焕然猛地抽搐起来,窒息般哼叫,一直被齐天握在掌中蹂躏的分
身喷出浊液,瞬间释放。

  齐天的坚 挺被痉挛的内壁咬住,不断翕动,肖焕然最后的喊声异常尖利,听起来竟像是肖潇在求饶……难耐折磨与疼爱,齐天脑中腾地燃起烈焰,"——啊——",他闷哼一声,差点叫出肖潇的名字,身体骤然前冲,凶狠地插
入,一下子爆发在肠 穴深处。

  肖焕然受不住滚烫体 液的侵袭,也跟着尖叫起来,随即就紧紧地抱住齐天,似要将他体内的蓬勃活力抽取一空,齐天强忍着厌烦,呼地从他体内抽身而出,也趁势摆脱他的禁锢。
  "阿齐,你真是越来越猛了……"肖焕然喘息不定地低哼,手指贪恋地抚摸着齐天坚实的胸肌。

  齐天抓起肖焕然的手,放在唇边飞速吻了一下,紧接着就跳下床,"我去冲凉,坐了一天的飞机。"

  齐天随手拧亮浴室的大灯,一蓬明辉乍然闪耀,晃得他睁不开眼睛,他轻轻阖拢浴室门,呼出口气,即使如此,齐天仍觉胸中充塞着粗粝的砂石,将他的心肺碾磨得血肉模糊。
  齐天跨入浴缸,站在喷头下拼命冲洗着,水已开到最大,滚烫地击打着他的皮肤,却丝毫不能令他感觉洁净,他真想永远站在水下,直至被水融化,但很快,齐天控制住情绪,——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过是场性
爱,就当肖焕然是个年长色衰的MB吧。

  齐天关上水喉,快速擦拭着身体,却竭力避免看向水晶大镜,仿佛镜中将映现出什么怪异可怕的影像。齐天深知肖焕然绝不会在此时走进浴室,他无法忍受在灯光下与年轻的情人裸
身相见,而自从和肖焕然有了肉 体关系,齐天好像也被他影响,不能在性 事后面对镜子,生怕自己在镜中原形毕露。

  "阿齐——"内室中忽然传来轻唤。

  齐天哗地将浴巾摔入浴缸,赤
身走进卧室,卧室中开着一盏壁灯,肖焕然却坐在灯光外的暗影中。齐天冷眼打量,此时才发现肖焕然和肖潇还是有相似之处,这父子二人都有着白皙的肤色和柔和的面部线条,修长挺拔的身形也颇相像。

  "肖潇,他还好吗?"肖焕然的目光追随着齐天,近乎贪婪地胶着在他精壮的身体上。
  齐天心底一惊,脸上浮起温文的笑,"他看起来过得不错,挺愉快,没什么值得担心的。"

  齐天说完就走过去按熄壁灯,一把扯起肖焕然紧紧搂住,嘴唇贴在他的耳边低语:"肖董,你快把我榨干了,我困得不行,你陪陪我,我们就只睡觉,什么也不做。"'做'字才一出口,齐天的舌头就探入肖焕然的耳孔卷扫,唇齿含着他的耳廓吸吮,热力与情
欲伴随着湿滑的舌戏不断挑战着肖焕然的神经。

  肖焕然屏住呼吸,浑身震颤,连手指脚趾也感觉麻痹,若不是齐天死死地撑着他,他早就软倒在地了,齐天的话语和举止简直比情药还挑 逗。

  齐天半拖半抱地拥着肖焕然躺倒在大床上,温柔地亲吻抚慰着他,好像对待真正的挚爱情侣一般。

  肖焕然满足地低叹,"阿齐,我老了,不然真会榨干你,为什么这十几年我没有遇到像你这样的伴侣?"

  齐天心底冷叹:——十几年前你父亲正处心积虑地陷害我父母,将他们置于死地。
  "你老了?别说笑了,你还不到四十岁,也好算老?"齐天夸张地笑,一边亲吻他的额角,"你的身材甚至比我还好,一丝赘肉也没有,不知被多少人羡慕。"

  "可我的儿子已经十六岁了,我的眼角也布满细纹。"肖焕然的声音十分遗憾,"再早十七八年,我那时的状态才真是完美,可惜我们无缘相识,就是相识,你也还不到十岁,呵呵呵……"肖焕然嗬嗬笑了,手掌轻拂着齐天光裸的背脊。

  齐天抿紧嘴唇,默念着:——肖焕然,你错了,十八年前我们就认识,父母还带我观看过你的钢琴独奏音乐会,当时的你确实光彩夺目,可惜你根本就不记得我了。

  "焕然,你怎么会有肖潇那么大的儿子?你也不过才三十八岁。"趁着肖焕然遥想当年心情好,齐天故作不经意地问。

  肖焕然的手指一颤,身体也变得僵硬,齐天不急,唇舌游上他的双眼,细意舔啜,环抱着他的手掌悄悄下滑,抚摸着他腰 臀间的凹陷,脑海中再次浮起肖潇清秀的脸。

  隔了半晌,就听肖焕然苦涩地说:"那完全是个契约婚姻,不过是为了给我父亲一个交代,他一直患有严重的心脏病,不能受刺激,而我,一直是个忤逆之子。"

  齐天震惊,极力稳住心神不露痕迹,"你是说连肖潇也包括在这个契约之中?"

  "是,当年我就读于伦敦皇家音乐学院,肖潇的母亲陈安妮是我低年级的学妹,她很有天赋,但家境艰难,于是,我和她就达成协议,我助她完成学业,她要和我结婚并生育后代,之后就离婚,由我一次性支付给她一笔赡养费。"

  肖焕然终于吐露了压在心上多年的秘密,他轻舒口气,齐天想起肖潇寂寞乌黑的眼眸,忽然觉得万分沉重,"那为何肖潇跟他母亲去了英国,而不是留在肖家呢?"

  齐天一反常态地追问,他也知道不妥,却仍然无法控制自己的好奇,肖潇已不可救药地在他心中生根发芽。

  "可能是母性使然吧,陈安妮生下肖潇后就反悔了,她虽同意和我离婚,却坚决不同意将孩子留给我,我们一直为此僵持,肖潇一岁时,我父亲去世,没有家族压力了,我也就同意让陈安妮带走肖潇,我的生活……极不正常,"肖焕然苦笑,"肖潇跟着母亲比跟着我好,你看他如今多成功,完全实现了我当年的心愿。"

  齐天默然,他知道肖焕然接掌肖氏后就与钢琴演奏彻底告别了,但他骨子里仍是个不折不扣不切实际的艺术家,加之性格懦弱犹疑,这十几年肖氏在他手中并无建树,若不是有几位老臣子帮他力撑,恐怕不用自己费心,再过十年肖氏也会垮台!齐天冷笑,谁耐烦再等十年?人这一生又有几个十年可以蹉跎?

  "肖潇的母亲也算体贴,她并未给肖潇改姓。"齐天试探着说,恐怕未来的肖氏还是要留给肖潇。

  "这也是我对陈安妮唯一的请求,肖潇仍是肖家人,肖氏将由他继承。"

  ——果然!齐天皱紧长眉,无边的黑暗令他窒息,怀中的身体更令他厌倦,而脑中时时思念的人竟由林浅变为肖潇,这诡异的畸变令他措手不及。

  "肖潇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待,他确实才华横溢。"齐天心乱如麻,却仍忍不住赞叹。

  "阿齐,我想等肖潇大学毕业后就将肖氏交给他,我一向不善于经商,到时候,你若是喜欢还可以继续留下辅助肖潇,或是干脆陪我移居他国,我们可以去荷兰结婚。"肖焕然的声音一下子变得热切,他半撑起身,眼眸也因情绪激动而在暗夜中闪现微光。

  齐天错愕,为何天下会有如此幼稚轻率的人?为何肖焕然如此笃定自己爱上了他,会和他永生永世?是自己演技太逼真,还是肖焕然自大兼不可救药?现在以身为饵谋夺肖氏已经令人感觉难以忍受,自己又如何能终身为仆?一段无法曝光且没有经济回报的婚姻一钱不值!

  "啊,焕然,真的吗?你当真能放下这里的一切与我双宿双飞?"与心中的想法截然不同,齐天努力做出一副欢欣鼓舞的表情。

  "当然,有什么放不下的,当初接手肖氏集团我就很勉强,做了十几年早已厌倦,我对经商一直没有灵感,趁着肖氏还没被我毁掉赶紧交给肖潇,我也解脱了。"肖焕然重又躺下,依恋地倚靠着齐天。

  齐天忍住没有躲闪,猛地想起傅心如的提点,不禁收紧手臂,"焕然,正像你说的,肖氏已显疲态,如今商海风起云涌,新潮流不断浮现,肖氏也应与时共进,迎头赶上,这也能给肖潇奠定雄厚的基础。"

  "哦,你有什么想法?"肖焕然欣赏地问着,"自你进入董事局,我们着实做了几单漂亮生意,连文叔耀叔都对你刮目相看。"

  ——那两个老狐狸!齐天暗骂,幸亏一个退休移民一个重病卧床,现在都从肖氏董事会彻底消失了,不然自己还要另做打算。

  "如今高科技当道,凡是带有高科技元素的企业全都赚得盆满钵满,我们肖氏也应介入,美国现有几家纳斯达克上市的高科技公司准备重组,城中已有若干财团与他们联系过,我看机会难得。"

  "既然高科技如日中天,为何这几家公司要重组,是否有隐衷或是隐疾?"肖焕然并非一窍不通的二世祖,立刻就抓住问题的关键。

  齐天有备而来,不急不许地夸赞:"焕然,你不经商真是可惜了,眼光犀利老道,这几家公司确实各有苦衷,但有利就有弊,不然也轮不到我们插一脚,我初步筛选了一下,发现美讯公司大有可为,它是美国电讯业后起之秀,只因两个大股东发生家变,一位去世,一位离异,均欲出售手中股权,他们俩人的股份合起来便可控股,除此之外,美讯并无其他经营或资金上的隐患。"

  "那倒真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你准备好全部资料,将计划书上交董事会讨论。"
  "呃……"齐天一怔,随即就俯身咬住肖焕然的喉结,舌头画圈舔舐,一边含糊地低哼:"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又不是几十亿上百亿的投资……何用惊动董事局……白白耽误了时间……不过是十二三亿港币……你动用私人资金就搞定了……日后大赚也不用和别人分账……"

  肖焕然被他舌袭最敏感的喉结,已经身软头晕微微颤栗,刚要说话,齐天的手掌倏地撩过腰际,握住他的欲 望,揉捻摩挲起来。

  "唔……阿齐……你……"肖焕然喘息不定,话到嘴边已变得破碎,"……你全权代表我……和美讯洽谈……嗯啊……快……"

  齐天松口气,心中的厌恶与欲念同时飙升,胜利在望使他情绪亢奋,——在不久的将来,匍匐于他的身下呻吟求饶的就是肖潇了!

  想到此处,齐天的体内哗地荡起热浪,他抓住肖焕然猛地侧翻,用力抬起他的腰,扒开臀瓣,伸出手指胡乱地在穴 口揉搓了几下,不等肖焕然叫喊,就狠狠地顶进去。

  一瞬间,幽暗的卧室中重又响起砰砰的身体撞击之声,噗噗的交 合声,伴随着喘息尖叫,在四壁间激起无尽的热 欲 狂澜。


作者有话要说:谋害齐天父母的是焕然的父亲,并非肖焕然,现在焕然38岁,和齐天相差十一岁,他并非一个老朽,渴望真情也没什么错误,所以,焕然,唉~~~

看文的亲们,表忘了留爪留花呀,呵呵,谢谢大家了。


十三 意外收获


  一个月后,晚春已尽,初夏来临,伯明翰的天气非但没有因此而变得灿烂,反而日日阴雨,庭院里道路旁的植被倒是欣欣向荣,在雨意朦胧中绿波翻涌,好似碧海。

  黄昏时分,骤雨初歇,空阔的天空如被水洗过,蓝得干干净净,只在天际角落飘着几朵云花,时隐时现。

  傅嘉铭趴在餐桌上,皱眉瞪着面前报纸,上面密密麻麻刊载着招聘启事,嘉铭的双眼却毫无焦距,——还有一个星期,肖潇就飞往纽约举办独奏音乐会了,而他,仍在为五斗米折腰,不不,是连折腰之地也没找到。

  傅嘉铭啪地扔下手中的原子笔,抓起报纸团成一团,猛地扬手抛向门口,就听门边响起肖潇的叫声,"哎哟,嘉铭,怎么了?"

  "呃,肖潇——"嘉铭愕然,回头望去,见肖潇穿着校服,背着书包及硕大的运动包,手中抓着那团报纸站在客厅门口,"你怎么自己回来了?不是说好练完琴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吗?"

  傅嘉铭有点心虚,快步走过去抢他手中的报纸,肖潇已先他一步展开报纸,随即就'咦'地惊问:"嘉铭,你在找暑期工吗?"

  嘉铭点头默认,帮肖潇取下肩头沉重的包袋,答非所问地闷声说:"你以后别自己坐公车了,还是等我来接。"

  "我八月底就十六岁了,又不是小女生,不用兄长天天接送。"肖潇随口说,仍埋头扫视着报纸招聘栏。

  "我不是你兄长。"傅嘉铭脱口而出,心中更觉郁闷,"肖潇,你当我是你兄长吗?"

  "嗯?"肖潇愣怔,抓着报纸走进客厅,认真地看着嘉铭,"嘉铭,我要真有你这么个兄长就好了,这一个月你令我受宠若惊,我还从未被人如此呵护,就是妈妈在世时,也非常忙碌,经常外出演出,除了周末假期,我们很少见面。"肖潇的声音渐渐低弱,转瞬他就又抿唇笑了,脸上重现阳光,"嘉铭,你既是我兄长也是我的好朋友,我但愿能为你两肋插刀!"

  "停停,你这都是从哪里学来的怪论,不要乱用成语,什么'两肋插刀'?"傅嘉铭急声制止,心底激灵一下。

  肖潇不好意思地捋捋头发,"你知道我中文水平不佳,我的意思是希望作为朋友,我能帮到你。"肖潇抖抖报纸,"你每天要做实验分析数据读文献,还要接送我,做家务,太辛苦了,现在居然还要打暑期工?"肖潇偷眼打量嘉铭,发现他的气质稳健而爽朗,依然朝气蓬勃,身上衣物虽然不是名牌却永远保持干净整洁,傅嘉铭看起来并非经济窘迫的苦学生。

  "我——"嘉铭犹豫了一瞬,终于决定实话实说,"我想去纽约观看你在卡耐基音乐厅的表演,旅行的费用超出我的预算,我必须挣钱弥补花销,不然后面几个月没法开伙了。"

  "啊?你怎么不早说。"肖潇腾地站起身,随即又懊恼地自责,"都怪我,是我没想到,你去纽约的费用……"肖潇刚想说'由我负责'就猛地停住,傅嘉铭绝不是一个接受施舍的人,"……你去纽约的费用,我们一起来想办法。"

  傅嘉铭笑了,他真喜欢听肖潇说'我们一起',透着亲密与信赖,"你就别跟着操心了,这事我自己能解决。"嘉铭绝不会回港向母亲摇尾乞怜,他深信从美国回来后能够找到一个兼职的工作,大不了去超市收银或是去早餐店端盘子。

  "嗨,嘉铭,有办法了!"肖潇想到什么,忽然欢呼起来。

  "什么?"傅嘉铭疑惑地看着肖潇,门铃忽然叮咚叮咚地奏响。

  傅嘉铭奔过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位身材瘦小的中年人,衣着考究,神情审慎,"请问,肖潇在吗?"他的口音带着点伦敦西区做作的味道。

  "嗨雅克,你来的正好。"肖潇站在傅嘉铭身后招呼着,"我恰巧有事要和你商量。"

  来人随着肖潇走进客厅,傅嘉铭正准备上楼回自己的房间,却被肖潇叫住了,"嘉铭,我来为你们介绍,这位是ICM艺术经济公司的高层雅克?汉普顿先生,他直接代理我全球演出事项。"肖潇随即转向雅克,"雅克,这位是我的室友兼好友,傅嘉铭。"

  就在傅嘉铭和雅克握手之际,肖潇清晰地说:"雅克,我想请嘉铭作为我暑期演出季的私人助理。"

  "呃……"傅嘉铭和雅克同时扭头看向肖潇。傅嘉铭心跳加快,他的盼望远多于窘迫。

  雅克轻咳一声,不同声色地打量傅嘉铭,"嘉铭还在上学吗?"

  "是,伯明翰大学医学院四年级,明年毕业。"不知怎的,嘉铭竟觉得非常紧张。
  雅克挑挑眉毛,就听肖潇急切地补充:"嘉铭是优等生,二年级结束时本可以直接报读PHD(博士),但他想先完成医科见习。"

  "嗯……"雅克沉吟着频频点头,"会开车?"

  傅嘉铭笑了,还没开口,肖潇已替他回答:"车技神乎其神,嘉铭是跆拳道黑带三段。"

  "哦!"雅克也笑了,互搓着双手,"很好,非常好,公司为你原定的私人助理刚刚离职了,我们正在另觅人选,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功夫。"

  雅克啪地一声打开公事包,取出一叠资料交给傅嘉铭,"你立刻着手熟悉情况,我们暑期第一站是纽约。"

  傅嘉铭低头看去,资料最上层夹着纽约时报年初的一篇报道,关于'卡耐基音乐厅的执行官Franz Xaver
Ohnesorg主持了一年一度的公开发布会,宣布了下个乐季(第111个乐季)的演出安排。其中于七月初,为英籍华裔少年钢琴演奏家肖潇安排了三场独奏音乐会,他将分别与费城爱乐乐团以及蒙特利尔交响乐团合作。'

  "我将竭尽全力工作,不会令你们失望的。"傅嘉铭抬眸,沉静的眼中闪出希冀的光,雅克一怔,这个东方青年给他的印象极好,不但外表俊朗,一言一行也都深具说服力。

  "我期待你的表现。"雅克微微颔首,递上一个信封,"肖潇,这是你的飞机票,我会为嘉铭补订一张。"

  雅克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继而与肖潇讨论欧洲巡演的曲目,一个小时后他告辞,傅嘉铭关上大门,转身久久地凝视着肖潇,直至那少年慢慢飞红了脸。

  "嘉铭,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是因为我自作主张请你做助理吗?我应该事先和你商……"

  "肖潇——"嘉铭打断他,声音有点沙哑,"谢谢你给我这次机会。"

  ——我会好好把握的。嘉铭在心中喟叹,何时才能向肖潇表明心绪呢?抑或永远隐瞒思恋?

  七天后,他们前往伦敦搭机飞纽约,坐在联合航空公司777头等舱内,还没起飞,肖潇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嘉铭惊觉,立刻关切地问:"肖潇,你不舒服?"

  肖潇摇头,脊背紧贴着座椅,额上爬满冷汗,却说不出话。飞机开始滑行,头顶的指示灯一亮一亮,提醒乘客系好安全带,肖潇双眼盯牢那闪闪烁烁的红光,手指攥着座椅扶手,好像压上了全身的力量。

  傅嘉铭心里一跳,终于明白肖潇为何紧张,他抓住肖潇的手,紧紧地握在掌中,"肖潇,我和你在一起,我就坐在你旁边。"

  肖潇的手汗湿冰冷,轻颤着,"嘉铭,你不知道吧,我妈妈死于空难,她和整个乐团全都葬身大西洋。"

  "再睁开眼,她已迈入西方净土,不再有人间烦扰。肖潇,此时有你妈妈护佑,你不会有事。"

  傅嘉铭的手温暖干燥,他的声音坚定有力,肖潇松口气,"幸亏这次有你陪同,以前每次搭机我都像坐牢。"

  傅嘉铭抽出一张纸巾,本想为肖潇擦汗,又觉不妥,手停在半空,有点尴尬,肖潇心无城府地笑了,凑上前,扬起脸,"傅助理,擦汗。"

  纸巾抹上肖潇光洁饱满的额头,贴着额角的发丝稠密微卷,皮肤白皙细腻…… 傅嘉铭垂眸,根本不敢再看,肖潇是如此干净清澈,而他,他真想将这少年据为己有,永生守护。

  飞机完成升空,开始平稳飞行,傅嘉铭抖开毯子盖在肖潇膝上,为他降下座椅,"现在开始睡觉,不过七小时,做个梦就到了。"

  肖潇放松地闭上眼,忽又睁开,神色变得有些担忧,"嘉铭,我其实很紧张,卡耐基音乐厅非同凡响,而纽约的乐评一向严苛,我怕……"

  "尽力而为,别去想外界舆论,你又不是钞票,怎么可能人人都喜欢你。"

  "呵呵呵……"肖潇被嘉铭诙谐的比喻逗得大笑,"就是钞票也不见得人人都喜欢,我觉得你就不是个爱财之人。"

  傅嘉铭感动,没想到肖潇对他已有了更深的认识,"我爱'才'不爱'财'。"嘉铭意有所指,视线不自觉地扫向肖潇,发现他的唇角上翘,眼睫微颤,神情十分恬适。

  嘉铭转头看向舷窗,肖潇怎知自己爱的是'他',一位少年天才,这种爱,如慢火煲汤,虽然煎熬,个中滋味却隽永醇香。

  ****************************

  纽约文华东方酒店位于曼哈顿哥伦比亚广场,占据时代华纳中心北楼三十五至五十四层,尽享地利之便。

  莱昂坐在Asiate餐厅靠窗的一张餐桌旁,脚下就是斜阳晚照的中央公园和高楼林立的曼哈顿。絮语公司的执行总经理威尔森?莫顿快步走入餐厅,来到桌旁,"莱昂,出了点状况。"

  "怎么了?老赖利又变卦了?他犹豫了快一年,天天改主意。"莱昂漫不经心,仿佛并不担心这个骤然出现的'状况'。

  威尔森尴尬地擦擦额头,"让你猜对了,他不仅变卦还拿定了主意。"威尔森年近五旬,此时却微微躬身,态度恭敬,"是我的失误,没有盯紧他。"

  "他已将股权卖给别人了?"莱昂面不改色,只有眸中瞬间闪过的锐光令人心颤,"卖给了谁?"

  "卖给了我。"一道低沉的男声忽然从威尔森身后传来,莱昂侧眸望去,倏地抿紧双唇,"是你!"

  亚历山大跨步而出,看到莱昂,不觉一震,他是凡人,面对至真至美,依然感觉敬畏,莱昂沐浴在夕阳金辉中,那张脸,好似东方美玉,蕴蓄光华,转侧间,宝光流转,令人不敢逼视。

  "是我,莱昂,真高兴再见到你。"一向自傲的亚历山大忽然变得局促,"我可以坐下吗?"

  莱昂神色漠然,看他一眼,"我可以说不吗?"

  亚历山大咧嘴笑了,紧盯着莱昂慢慢坐下,"不,你不能说不。"他全身紧绷,异常兴奋,好像竞技场中面对强敌的角斗士。

  威尔森身经百战,此时却频频拭汗,围绕小小餐桌凝聚着千钧之力。

  "威尔森,你去整理报告,且容我和艾威尔先生沟通沟通。"莱昂既没看威尔森也不看亚历山大,他的视线聚焦在远方某个虚点之上,亚历山大和威尔森却觉得莱昂的眸光无处不在。

  威尔森微微颔首,也没和亚力告辞便匆匆退下,他已经无法忍受桌旁二人引发的气场压力了。

  "你何必难为威尔森,是老赖利主动找的我,不关威尔森的事。"

  "你一贯心狠手辣,怎么现在倒有恻隐之心了?威尔森是否失误将由我来判断,絮语何时需要外人置喙?"莱昂声音不高,字字犀利,直刺亚历山大的心脏。

  "莱昂,只要你开口,我立刻将老赖利的股权转给你,分毫不差,甚至可以更廉价。"

  亚历山大努力捕捉着莱昂的视线,就在他多次失败即将放弃之际,莱昂蓦地望向他,眼中精光一闪,如有实质,强悍地揪扯着亚力山大的神经。

  "我和絮语都不需要你的施舍,更何况是廉价的施舍。"

  "你——"亚力按耐不住,莱昂总能成功地挑起他的怒火和……欲
望,"你不想要华霸电影公司了?有了老赖利的20%,再加上你现有的股份,你就可以和华霸的主人迪亚拉女士平起平坐了。"

  亚力说得心浮气躁,莱昂听得神清气爽,嘴角似笑非笑地翘着,"停停,我接个电话。"他做个手势打断亚力,随即就悠闲地摸出手机。

  "呃——"亚力胸中的火苗猛窜至头顶,再沿着脊椎飙向双腿,身前隐隐热胀,莱昂桀骜不羁模样简直就是最佳催 情剂!


作者有话要说:纽约呀纽约,欲望都市,让狼血来得更猛烈些吧~~~

大家可能都觉得前奏已经尽在预料中了,已经不需要多写了,真的如此吗?大家真的猜到了会怎样吗?呵呵,还是听我娓娓道来吧,换头前的情节占全文三分之一,交代了关键情节后我会将剩下的时间一笔带过,大家不要急哈。

那啥,俺渴望花和留言呀,盼望看文的亲们都能为咱们肖潇莱昂加油哈~~~


十四 情乱如麻


  莱昂握着手机,不知听到什么好消息,双眼倏地一亮,唇畔虚无的笑忽然变得清晰,好似穿透乌云的阳光。

  亚历山大一下子攥紧双拳,希冀借此抵消扑面而来的引力,但他的身体完全无视他的意愿,兴奋得瑟瑟轻颤。

  一分钟后莱昂收线,亚力恍惚地觉得已过经年。

  "亚力,你错了,即使你把老赖利的20%转给我,迪亚拉女士也不会和我平起平坐。"比起他灿亮的双眼,莱昂的声音显得非常平淡。

  "为什么不会?你现有的30%加上老赖利的20%,正好与迪亚拉股权相当。"

  莱昂垂眸,笑叹道:"因为迪亚拉女士早已厌倦那把椅子,她将股权全部转售给我了。"

  "……"即使窗下的大厦夷为平地,亚历山大也不会更震惊,他不置信地睁大双眼,口不能言。卡梅隆?迪亚拉是好莱坞最著名的顽固死硬派,虽年逾七旬,仍大权在握,绝不撒手,这也是之前艾威尔集团放弃收购华霸的重要原因,他们无法跨越迪亚拉这个障碍。

  莱昂耸耸肩,笑得愈加灿烂,"我与她一见如故,迪亚拉女士认为我可以传其衣钵。"莱昂心内叹息:亚力怎么会知道姐姐的伴侣哈维?迪亚拉是卡梅隆?迪亚拉女士的侄子,有他大力相助,真是事半功倍。

  "……"亚力仍是无言,眸色渐渐深浓,变为蓝得最深湛的爱琴海,波光潋滟。

  莱昂心头一跳,收起漫不经心的谑笑,神情变得严肃,"亚历,还是那句话,我们没有可能,但我不介意与你共事,作为华霸的两大股东,希望你我日后合作愉快。"

  亚历山大深深点头,一眨不眨地盯视着莱昂,"我们会在各方面'合作'愉快的,我保证。现在可否赏脸与我共进晚餐呢?"

  莱昂早已听出亚力话中含义,面色微僵,想起克莱尔博士的心理辅导,他尽力放松心情,不去计较,"我对法餐日餐都没兴趣,更何处这里主营法日创新菜,我的想象力有限,实在无法预测菜肴味道,恕不奉陪了。"

  莱昂说着就要起身,却被亚力按住胳膊,"莱昂,你以'话中有话'来回应我的'话中有话',我听懂了,但却不能认同,我虽然渴望与你亲近,却并未单纯地将你当成发泄对象,莱昂,给我一次机会,请认真考虑。"

  "我就是认真考虑过了,才说不可能。我对短暂的肉体关系没兴趣,你又不是暗街上的MB,我和你玩不起。"

  莱昂的声音压得极低,近似耳语,亚历山大却听得清清楚楚。不知不觉间,夜幕降临,脚下星辰似的亿万灯光也不能令亚力觉得明亮。莱昂的话兜头罩下遮挡了他的双眼,亚历山大迷失在心海无尽的黑暗之中。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莱昂娓娓道来,亚力心神震荡,"你念的诗歌令人心碎。但这种古老的情怀已不适应现代人的思想。"

  "错,真情永世不堕。越是得不到就越想得到,我就是这种老古董。心理年龄已满九十岁。"莱昂腾地站起身,"我们在华霸董事会上见吧,你也可以派个代表来。"

  莱昂快步走向餐厅出口,——克莱尔博士虽然没有明言,莱昂也猜到她已放弃对自己的治疗,人若不能自救,谁又能拯救?在今世今日,忠贞不渝的爱难道真是可笑的奢望吗?

  "莱昂——"亚力山大毫不犹豫地追过去,两人却在餐厅门口猛地停住。

  "肖潇——"莱昂抬眼看到正步入餐厅的东方少年,惊喜地叫。

  "……"亚力山大挑起一角眉毛,今天才看清这位钢琴天才,肖潇的面容明润清秀,好似东方名瓷,而他的身高竟与莱昂相仿,这在他这个年纪的东方人里实属罕见。

  亚历山大还待继续观察,不料视线被两束锐利的眸光拦截,亚力一惊,转头望去。

  "傅……嘉铭,你也来了。"莱昂已先他一步与那眸光的主人打招呼了,亚力此时才记起这眼神似鹰的青年就是那天球场骚乱后驾车载他们离去的人。

  傅嘉铭礼节性地颔首,"真巧,又见面了。"

  "不算巧,我是特地赶来听肖潇的演奏会的。"莱昂笑答。

  "真的吗?谢谢。"肖潇非常雀跃,傅嘉铭却觉不安,亚历山大?艾威尔的神情令人很不舒服。

  "上次在伯明翰,你和嘉铭帮了大忙,我还没谢你们呢。"莱昂似乎对肖潇很有好感,亚历山大和傅嘉铭同时微拧眉头。

  "那不如一起用餐吧?我们才下飞机,正饥肠辘辘。"肖潇脱口而出,其余三人都微微愣住。

  "好主意,请让我略尽地主之谊。"亚历山大抓住机会,立刻热情地邀请,"莱昂,我们应该趁机表示感谢。"

  莱昂刚要婉拒,听到亚历山大别有用心的话,只得淡笑着点头,"也好,我也没吃晚饭呢?我们……"他犹豫了一秒,"就在这里吃吧。"

  "你不喜欢日餐吧?"似有心电感应,傅嘉铭忽然低问,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这……

  "呃,你怎么知道?"莱昂惊讶,忽然想起嘉铭紧握方向盘的手,耳侧渐渐红了。
  "我,我看你有点犹豫。"傅嘉铭急中生智,同时也松口气,他觉得莱昂赏心悦目,却从未对莱昂有特别感触。

  "咳咳,我知道时代广场附近有间中餐馆,很多人追捧,不如去那里吧。"亚历山大插话,他似乎也感到气氛异常。

  "你是说成都印象?"莱昂脸上一亮。

  亚历山大笑着点头,看来这次和他胃口了。

  "成都?"傅嘉铭重复着那个地名,恍然大悟道:"那可是川菜?肖潇,你能吃辣吗?"

  "没问题,印度菜里的温德鲁系列我都能吃。"

  "呵——"亚历山大咧嘴,"你可真令我刮目相看,我最后一次吃印餐就是被那个温德鲁羊排整得半死。"

  "哈哈哈,很多人吃完都受不了。"肖潇同情地看看亚历山大,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眼神带着一丝探究。

  "那就快出发吧,肖潇明早还要去熟悉演出场地。"傅嘉铭催促着,心底的不安滚滚而上。

  "嘉铭,你是……肖潇的助理?"莱昂一边向电梯走去,一边回头问。

  "暑期助理,临时的,嘉铭是医学院的高材生,明年毕业。"肖潇兴致很好,连声介绍着。

  "哦?那你平时的日子应该不会比我更好过。"不知为何,莱昂对傅嘉铭感觉很亲切。

  "你读法律吗?"嘉铭再次心有灵犀。

  这次连亚历山大都大吃一惊,莱昂扬起眉,"嘿,又让你猜到了,不过不是现在,我明年本科毕业后准备申请法学院。"

  "嘉铭怎么猜到的?"肖潇好奇,伸手按下电梯下行键。

  傅嘉铭额角冒汗,"我,咳咳,好像只听法学院的学生抱怨和读医科一样痛苦。"

  亚历山大无心听这几个后生小子谈论学业,他走在最后,视线凝注在莱昂身上,肖潇忽然回眸笑望着他,"艾威尔先生是前辈,我那天听你演讲时很受启发,你准备的资料翔实,语言生动凝练,连我这个中五学生也不觉得枯燥。"

  "呃,谢谢。"亚力山大心头一热,这少年真诚的赞扬令他如沐春风,看仔细了,亚力才发现肖潇的双眼和莱昂竟十分相似,怪不得他会对肖潇感觉奇异。

  "呵呵,他的资料当然'翔实',都是自家企业炮制的,自吹自擂罢了。"

  莱昂毫不客气地抨击,肖潇和嘉铭都很惊讶,亚历山大笑咪咪地看着莱昂,一点也不介意,"很多人连自吹自擂的机会也没有,莱昂,我等着看你如何带领华霸大展拳脚。"

  "华霸?"肖潇和嘉铭同时低呼,"我的经纪公司ICM就在华霸旗下,莱昂,你——"

  亚历山大意识到自己口快失言了,不过估计明后天华霸易手的消息就会见报,"莱昂已成为华霸新一任主席,你们要是手上有华霸股票,可以立即出货了。"亚历山大开着玩笑,视线有意无意地扫向嘉铭,这个外形俊挺的亚裔青年,穿着随意,态度却不卑不亢,面对自己和莱昂毫无怯意,绝非普通的兼职学生。

  傅嘉铭坦然地迎视着亚历山大审视的眸光,心绪并不平静,他觉得自己和肖潇正莫名地被卷入奔腾的激流,只有拼尽全力才能侥幸逃生。

  夜幕中,他们推开餐馆大门。成都印象人满为患,一如既往的嘈杂热闹,不大的厅堂内充溢着辣腾腾的热气和纷乱的声浪。虽然前厅排着人龙,那眉精眼企的部长(领班)一见亚历山大一行立刻迎上前来,也不说话,只弯腰致意,随即就引着他们步入内堂。

  "纽约人还是这么勇于尝新。"莱昂嘀咕,"今天又不是周末,此地却挤到爆棚。"

  "实在对不起,单间已满,这张台是我们每晚预留的,将就一下可好?"部长歉意地说着,将他们领到里侧角落处的一张餐桌。

  "没问题,就坐这里吧。"亚力首肯。

  部长等众人坐定后就离开了。

  "纽约确实不简单,一个餐馆领班也认识小艾威尔。"莱昂看着菜牌,继续挑战亚历山大,亚力意外地重获希望,莱昂的话里带刺,却也藏着一种说不出的亲密。

  "不是领班有见识,而是艾威尔先生太出名吧?"

  肖潇打趣,嘉铭默然旁观,他早已看出亚历山大对莱昂的渴慕,一种绝望的,痛并快乐的追求。

  就在这时,那位部长重又回到餐桌旁,面向肖潇,他不好意思地笑了,递上一盒光盘和油笔,"可否请你为我女儿签个名?她在学琴,是你忠实的fan."

  ——呃!众人愣怔,继而莞尔,肖潇接过光盘飞笔签名,部长心满意足地捧着光盘退下。

  "呵呵呵,原来真正出名的不是亚历山大而是天才少年钢琴家肖潇。"莱昂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小本子,连同点餐的原子笔一起推到肖潇面前,"也请你满足一下我追星的愿望吧。"

  "嗨,荣幸之至。"肖潇顽皮地挥笔签下大名,"以后还要请莱昂主席多多关照。华霸所属经纪公司旗下巨星荟萃,不知何时才能跻身他们的行列?"

  莱昂收起记事本,认真地看着肖潇,"你今年才十六岁,已获得无数荣誉,前途不可估量,你将是我们华霸最宝贵的财富。"

  亚历山大神经质地摆弄着餐巾,傅嘉铭紧张地攥着茶杯,听着莱昂和肖潇的对话,他们俩都有点恍惚,仿佛……仿佛此时惺惺相惜的莱昂和肖潇正从他们的眼前淡去,连对话的声音也融合为一,变得模糊。

  好在饭菜陆续上桌,打破了古怪的氛围,他们又都教养良好,即使偶尔交谈也都十分简短,不外是旅行的见闻,菜肴的味道等无关痛痒的话题,渐渐的,连傅嘉铭也松弛下来。

  不知不觉用餐已至尾声,气氛正变得越来越融洽,就在亚力山大招手叫来侍者结账时,一个高大的男人忽然走到桌前,"肖潇,你怎么在这里?"

  "呃,天哥!"

  莱昂微眯双眼,眼角余光瞟见傅嘉铭陡然阴沉的脸,——狼来了!

  齐天微不可查地环视着桌前众人,心底巨震,肖潇何时与亚历山大?艾威尔相识的?竟然同桌用餐!还有那位美得令人屏息的'阿多尼斯'!

  "你们好。"齐天温文有礼地朝他们点头。肖潇立刻懂事地为他们介绍。亚历山大和莱昂都只淡然应对,傅嘉铭冷峻地审视着齐天眼中变幻莫测的神色。

  "肖潇,你父亲有话要我转告,我在外面等你。"齐天深深地看了肖潇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啊,对不起,我先告退了。"肖潇站起身,略带歉意。

  "我等着你。"傅嘉铭也跟着起身。

  "不用了,天哥会送我回酒店的,嘉铭你先回去休息吧,一路辛苦了。"肖潇临走前又转向莱昂和亚历山大,"谢谢款待,我们卡耐基音乐厅见。"

  傅嘉铭站在桌旁,眼睁睁地看着肖潇走出视野,心里万分失落。

  "走吧,纽约新贵们的一天此时才开始。"莱昂拍拍嘉铭的肩膀,忽然凑到他耳边低语:"你别担心,肖潇不是傻乎乎的小笨羊。"

  "……"傅嘉铭静默如塑,莱昂突如其来的举动使他不知所措。

  "咳咳……"亚历山大抿紧双唇,恨不得立刻将莱昂绑回房间,"莱昂,我要和你谈谈华霸未来一年的战略。"

  "对不起,我也先告辞了。"傅嘉铭大梦初醒般朝他们点点头,匆忙跑出餐馆。

  "我说了咱们董事会上见,我不会和你在此谈公事。"莱昂放下三张百元大钞,不紧不慢地走向餐馆大门。

  亚历山大气恼,却又无可奈何,只得紧随其后,心中的热望因莱昂的冷淡态度反而变得更加高昂,"你对别人都很友善,为何只拒我于千里之外?"

  "正因为他们是'别人',而你是亚历山大?艾威尔。"

  "怎么?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其实对我另眼相看?"亚历山大心头一跳,悄悄贴上前,莱昂闪身避开,"老兄,你的自我感觉一直这么好吗?不错,我是对你另眼相看,因为你是八卦娱乐版的常客。"

  此时一辆出租车开过来停在路边,莱昂跑过去,一个人开门走下车,抬头看到莱昂,眼光立刻黏在他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前传的内容看似已经定型,却是难以预测的,这些情节就像万花筒中的彩色碎片,当你晃动万花筒时碎片们跟着旋转,将会在未来组成不同的花色图形,没有碎片又怎能有未来的千变万化呢,所以,嘿嘿嘿,请继续随我寻幽探秘吧。

5555555,咱这文冷,加上秋季来临,俺要给大家上热茶了,感谢一直鼓励俺的亲们,祝你们周末快乐。


十五 你追我逐


  莱昂绕过他要上车,却被那人一把拉住,那人激动得说不出话,双眼烁烁放光。
  "嗨,你干嘛?"亚历山大邪火上窜,赶上前来扭住那人的胳膊,瞬间,三个人在出租车前拉扯成一团。

  "哎,亚力!"一声娇呼从车门边传来,"快放手,这是怎么了?"

  "娜塔莉?"看着从车中走下来的女郎,亚历山大惊讶地眨眨眼,似乎无法相信眼前所见。

  "娜塔莉,我找到了,就是他,多么完美!"最先下车的男人虽然被亚历山大扭住胳膊,却全不在意,好像亚历山大根本就不存在,他扯着莱昂,一边扭头看向金发女郎,"哈哈哈,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我已经预感今晚会有奇遇。"

  莱昂单臂翻转,轻而易举地挣脱了那人的束缚,但车前一片混乱,他也无法扬长而去,只得倒退着靠近车门,冷眼观望。

  亚历山大也于同时松手,一开始的强硬姿态因为那个女郎突然出现而缓和下来,面色却愈加阴沉,眼中隐含焦虑。

  出租车司机探头出来喊:"你们还要车吗?别挡我生意呀。"

  "艾威尔,你有朋友在此,我先走一步了。"莱昂拉开车门就要上车。

  "慢慢——"那个大胆的男人再次探手向前,却被莱昂闪身避开。

  "娜塔莉,这是怎么回事?他是——"亚历山大目光冷峻地看向女郎。

  那女郎样貌甜美,神态可亲,她略带歉意地笑道:"他是我的朋友,乔?格雷,你们对他应该不陌生吧?"

  "呃——"已经准备上车的莱昂霍地直起身,扭头望去,此时才看清他那张在时装界大名鼎鼎的脸,狂肆而英俊,——乔?格雷是近十年来世界时装领域如日中天的大师,即使经济衰退股市崩塌,他的作品也令无数人竟折腰。

  就连出租车司机也响亮地吹了个口哨,纽约虽然盛产名人,也不是常有膜拜时尚教皇的机会。

  亚历山大虽然惊讶,脸上却丝毫不露,只朝着他俩略颔首,娜塔莉好像没看出亚历山大的冷淡,仍然热情地为他们介绍,"亚力,可否请你的朋友借一步谈谈,乔希望能请他作为今年秋冬时装系列的代言。"

  "嘿,小哥儿,好机会呀,千万别错过!"意裔出租车司机非常活泼,立刻插嘴,搞得莱昂哭笑不得。

  "是呀,机会确实难得,乔的桌上堆满了各大模特公司的推荐样片。"娜塔莉和煦的目光中隐藏着一丝精明,她以为这个绝色男孩是亚历山大新的玩物,某个等着通告的三线小星星,那不如将他介绍给乔?格雷。

  乔?格雷的视线一直纠缠在莱昂身上,近似痴狂,创造美的人对美妙的事物最敏感也最缺乏抵抗力。

  "对不起,我对时装界不熟悉也没有兴趣介入。"莱昂礼貌而坚决地拒绝,随即就毫不犹豫地钻入车中。

  亚力山大趁着乔和娜塔莉愣怔之际也跟着跨入车门,"走吧,文华东方。"亚力沉声吩咐,出租车司机一惊,不由自主地踩下油门唰地汇入车海,——敢情真正的大老板在这里呀!

  "哎哎——"乔呼喊着,徒劳地追着车跑,娜塔莉快步奔过去,"老乔,别追了,他们住文华东方。"

  "你,你看到他了?那个,那个,他叫……"乔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

  "他叫莱昂,姓CHEN或是ZHEN,我没有听清,反正是欧亚混血。"娜塔莉叹口气,也难怪老乔和亚力失魂落魄,刚才那个男孩,真当得起颠倒众生的赞誉。

  "啊,莱昂……"乔继续沉醉,"我一定要再见到他,但看到他,又觉得惊恐。"

  "惊恐?"娜塔莉迷惑,仔细一想便沉默了,他那种美令人敬畏,乔?格雷浸淫美色多年,如今终于碰到了终极追求。

  "是,惊恐!"乔重重点头,"他激起了我巨大的灵感,我却不知如何实现,夜色中他的脸,通透晶莹……"

  "好了好了,你有时间在这里咬文嚼字,不如想想怎么说服他,或是征服他。"娜塔莉暗自咬牙,——陷入莱昂罗网的可不止老乔一个人呀,刚才亚历山大的表现已经为她敲响了警钟。

  他俩重又打车,朝文华东方酒店追去,原本只隔几个街区,但入夜后,曼哈顿的交通状况并未好转,走走停停中,老乔终于恢复镇定,他沉吟着看向娜塔莉,"小艾威尔不是你的未婚夫吗?怎么也跑出来打野食?"

  "他……"娜塔莉侧头望着窗外斑斓的夜景,隔了半晌,叹口气,"那只是他祖父老艾威尔一厢情愿的期望,亚历山大并未认可,也没有正式举行订婚仪式,所以……"

  "所以你们菲尔家族就放他一马了?"乔?格雷十分不屑,"我一直听说此人嗜好冶游,没想到他交友如此广阔,真是生冷不忌。"说到此处乔的声音已变得尖刻,"我最厌烦双性恋,毫无原则,在他们眼中,人只分两种,喜欢操的和不喜欢操的。"

  "……咳咳……咳咳咳咳……"娜塔莉剧烈咳嗽起来,"乔,我原谅你,你今天受了刺激,连我也被莱昂的美色蛊惑。"

  一提莱昂,乔的双眼骤然闪亮,脸上的激愤神色也被向往取代,"不不,娜塔莉,你错了,蛊惑我们的不是美色,而是蕴蓄于美色中的灵魂,那么生动鲜活。"谈起心仪的人,乔的声音异常柔和,"在每年两季各地著名时装周的T台上匆匆走过多少绝色,但他们大多只是漂亮,美得具有灵魂的寥寥无几。"

  乔?格雷语含寂寥,这时就听身旁的娜塔莉轻呼起来,"嗨,老乔,今晚是月圆之夜吗?难道是美神的生辰?你快看看街边那个男孩!"

  她的手急切地指着左侧的人行道,出租车正被堵在道旁动弹不得,乔?格雷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倒吸口气,静默下来。

  "怎么样?这个怎么样?正好符合你们时装界越年少越灵光的标准,比刚才的莱昂更纯真更清透。"

  "……"乔不语,双眼微眯盯视着人行道上静立的亚裔少年,他身材高挑纤瘦,面容皎洁,贵在气质绝佳,静谧纯澈。

  "乔,他的双眼,是不是和莱昂有异曲同工之妙!"娜塔莉目光如炬。

  "绝妙,确实绝妙,就是太精致太东方了,不过,现在东方元素正热。"乔的声音变得热切,"我们快下车,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好像是对他的话的反讽,停滞不前的出租车忽然哄地一声开起来,随着隆隆车流冲向前方。

  "哎,唉呀!"乔沮丧地猛击车座。——真善美最喜欢和大家开玩笑,它们倏忽而来又倏忽而去,最接近我们的时候也就是它们远去之时。

  *********************

  "刚才那边街上有辆出租车,里面的乘客鬼鬼祟祟的,一直冲你指手画脚。"齐天笑看着肖潇,"这就是纽约,光怪陆离又充满生机,你喜欢纽约吗?"

  肖潇耸耸肩,"谈不上什么特别的感觉,一个简约功利的大都市,每天都有新星在此崛起,同时也有巨星陨落。"

  齐天一惊,心底凉森森地腾起寒气,他掩饰性地揽住肖潇的肩膀,"你才十六岁,怎么话说得像个老头子,马上就排到了,我带你去见识见识纽约的怪异。"

  肖潇扭头看去,前方狭窄的铁门很不起眼,门旁站着两个黑葵葵的彪形大汉,排在前后方的人们衣着暴露,满脸兴奋。

  肖潇咽了下口水,忽然有点畏缩,"天哥,这是……酒吧还是夜店?"肖潇低头看表,在英国,普通酒吧十点多就打烊了,只有夜总会式的俱乐部才能开到半夜。

  齐天皱眉,他已听出肖潇话中的犹豫,立刻安慰地轻拍他的肩膀,"肖潇,来了纽约总要领略一下它的独特魅力,曾广见识,这对于你的艺术表演也有好处呀。"

  齐天似是而非的话并未打动肖潇,"天哥,我坐了七小时飞机有点疲倦了,咱们……"

  "咱们到了。"齐天递上大钞,不由分说地揽着肖潇走进窄门。门卫捏捏手中的美钞,咧嘴笑了,"玩得开心。"

  齐天松口气,垂眸看去,不由心头急跳,肖潇上身穿着D&G熊仔T恤,精纺白棉布经不得纽约炎热夏夜的摧残,已被汗水浸湿贴在肖潇的身上,隐隐约约映出胸前两粒红缨,啊——
肖潇并未觉察,行走间,布料摩擦着肌肤,更加凸显了那魅惑之处。

  齐天舔舔嘴唇,真恨不得将肖潇顶在墙上,拉起他的T恤,埋头啃噬。

  "天哥,这……这里……"

  震耳欲聋的乐声迎面扑来,拌合着喧嚣的人声搅起巨大的声漩,在光影迷离间翻滚震荡,密密匝匝的人,扭摆着身体,似幻似魔,在轰鸣的声漩与疾闪的光波中沉浮。

  "肖潇,放松,或是……放纵……"齐天拉着肖潇汇入舞动的人流,贴在他耳边低语,气浪和声浪同时灌入肖潇的耳鼓,引得他浑身惊颤。

  齐天满意地笑了,"偶尔从现实中抽身而出,随波逐流,也是一种自救的方法,肖潇,享受今夜吧。"

  肖潇僵硬地晃动着身体,凝目扫视四周,蓦然涨红了面孔,此时他才发现周围相拥相抱,厮磨纠缠的客人都是同性,都是男人!

  舞场中心有一个圆形高台,骤然亮起聚光,场中立刻飙起掌声尖叫和口哨,一个妖娆的身影踏着劲爆的节奏跃上高台,他的脸上带着面具,上身赤
裸,下身紧裹皮裤,那银黑的衣料就像他身上的第二层皮肤,令他曲线毕露,特别是胯 下微隆的凸起,引人疯狂。
  肖潇像被定格,呆然注视,眼看着高台上的男子随着舞曲和场下亢奋的尖叫舞动旋转,疾如风荡如柳,攀附着钢管摇曳起伏。又一阵口哨声刺破浑浊的空气,肖潇巨震,就见台上的男子摆动着手臂摸向私
处,同时扭腰撅臀,前后往复,一下子点燃了场中热源。肖潇四周的人群已近沸腾,连齐天也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台上的妖孽。

  肖潇头晕目眩,热汗滚滚而落,体内像是有什么沉睡的神秘因子渐渐苏醒,蠢蠢欲动。

  尖叫再次炸响,肖潇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台上的年轻男子正以极端魅惑的姿态褪下皮裤,他下
身仅着一窄小内裤,随着他身体剧烈扭动,那小布片似乎随时都会滑落,半个鼓翘的小 臀和腿间圆隆的欲 望若隐若现。

  肖潇呼吸急促,浓浊的空气,激烈的节奏,狂野的画面使他不堪重负,他像个心肺功能失调的病患,濒临窒息。

  就在这时,身边的齐天忽然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阿浅——",肖潇迷茫地转头,发现齐天双眼血红,如落入陷阱重伤的野兽,肖潇以为出现幻觉,刚要开口询问,全场灯光骤然熄灭,暴躁的鼓声却愈加激烈,一下下地砸击在人们的太阳穴上。在鼓声的掩盖下,肖潇四周忽然响起窸窸簌簌的怪声,似喘息又似呻吟,极之霪靡。

  肖潇惊悸地倒退,一只毛茸茸的胳膊伸过来正要侵犯肖潇,却被一个高挺的身影挡住,那人一把扶住肖潇将他护在怀中,"别怕,是我。"没等肖潇尖叫,一道明朗的声音乍然响起。

  "嘉铭,嘉铭!"肖潇不置信地叫着,满含喜悦,他下意识地抓住傅嘉铭的手臂,像抓着救命稻草。

  "我们走。"傅嘉铭护着肖潇挤出人群,追光渐起,忽明忽灭,为他们照亮了前路。
  "可是,齐天……"肖潇惊异地回头寻找。

  "他已经走了。"傅嘉铭的声音冷若冰霜,手臂更加坚定地环卫着肖潇。

  肖潇心里一晃,并不遗憾,而是,感觉愧疚,"嘉铭,对不起,我……我应该直接回酒店。"

  傅嘉铭心中翻腾的焦虑气愤都因这句话而烟消云散,鼻翼酸涩,他情不自禁地收紧手臂,"肖潇,以后别再来这种地方了,至少在十八岁前,不要踏足。"

  "我——"肖潇窘迫地低头,柔软的发丝撩拨着嘉铭的脸颊,那一瞬,嘉铭悲哀地发现,肖潇已融入他的血脉,与他的生命息息相关。

  "没关系,别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会原谅你。"

  这是随口而出的闲谈还是生死攸关的誓言?此时,傅嘉铭并不了解,未来某天,当他回想起此情此景,已为时太晚!


作者有话要说:55555,这些日子JJ真是抽搐得太凶猛咧,常常不能显示更新,汗。

我还是按自己的思路写吧,这篇文的长度比《天使的愤怒》略长,所以,大家不要急,前后都会精彩,嗷嗷~~

好像很多看文的亲都是沉默是金的坚决奉行者,虽然俺渴望你们的留言但好像真的太艰难了,那啥,能给俺留几个字的俺鞠躬ing~~~


十六 难逃心魔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双更,第二更在晚上,明天换头,嘿嘿~~ 给点掌声给点花,嗷嗷~~
  "阿浅,你疯了!"齐天砰地一声将林浅推挤在墙上,墙上污渍斑驳,就像任何后巷的墙,冷硬肮脏。

  林浅一言不发,藐视地虚盯着齐天,身上随便披着的化妆袍哗地敞开,露出曼妙的身段。

  "呃,你,你怎么跑到这种鬼地方登台!"齐天咬牙切齿,双手却不可抑制地伸入袍中摩挲起来。

  "为了咱俩不饿死,为了你能完成学业,我去过的鬼地方多不胜数,你要是都知道了,晚上一定做噩梦!"

  林浅的声音冰冷,身体却渐渐火热,在齐天强劲的抚摸下他浑身战栗,双腿酥软,已经情动。林浅猛地贴近齐天,偏头咬住他的嘴唇,凶狠地碾磨舔舐。

  齐天低喘着张开嘴,放任林浅的舌头闯入肆虐,"你……要是再让我发现在这种地方发骚……我就干死你……"齐天低吼,声音中压抑着绝望与渴望,他的手倏地下滑,隔着内裤握住林浅亵
玩起来。

  "呃嗯,你干 死我吧,我宁可被你干 死……"林浅扭动着身体,急迫地搂住齐天蹭撞。

  齐天眸色一暗,身下早就硬 了,急欲渲泄。齐天抓住林浅翻个身,将他按在墙上,掀起浴袍,——嘶啦,扯碎内裤,"贱 货,你就是欠 干!"

  粗野的漫骂伴随着粗硬的欲 望挣脱出前裆拉链,齐天猛然抬高林浅的细腰,扒开臀 瓣,握着巨刃抵上穴 口,不等林浅挣扎,呼地狠狠顶入。

  "——啊——啊——"林浅难耐地尖叫起来。

  齐天咬着牙,眼中神色复杂,愤恨,厌恶,焦渴,企望,不一而足,他握住林浅的窄胯,间不容发地抽 插进攻,完全拔出再没根挺入,一次次冲入林浅肠
穴最深处,全不顾林浅是否承受得住。

  林浅的手指抠着墙缝,大张着嘴,像条搁浅的鱼,粗重地喘息着,'啊啊'嘶叫,一声比一声急迫,渐渐拉成一道狂肆的声线,紧紧缠系着齐天的大脑神经。

  齐天无意识地拼命摇头,像是要挣脱声线束缚,同时腰腹发力急动,凶猛地冲撞着林浅体内最敏感的腺体。林浅癫狂地扭摆着腰 臀,早已站立不住,全靠齐天铁臂支撑。

  "干得爽不爽,够了吗?还要吗?"齐天拍打着林浅的后 臀,在那白嫩的肌肤上留下一个个红手印,激辣的刺痛混合着无穷无尽的快
感奔涌而来,林浅忍无可忍,倏地全身抽搐,猛然释 放,白浆喷溅在斑驳的后墙上。

  "啊嗯,靠,这么快就喂饱了……真废……"齐天被林浅翕动的内壁咬住,奋力一顶,哗地爆发在林浅的肠 穴深处,"记住了我说的话,不然真干死你!"。

  林浅像个破败的布偶,颓然瘫软下来,剧烈痉挛着,齐天本想撒手,咬咬牙,终于揽着他的腰,抱了片刻。随即就漠然地松开他,林浅踉跄地靠着冷墙,胸膛剧烈起伏,双眼失神地望着虚空,毫无焦距。

  齐天掏出纸巾使劲擦着手,"这个鬼地方每天至少有几十家媒体转悠,你这个影坛新秀也不怕暴露?"他将纸巾揉成一团,啪地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林浅视线斜扫,盯着废纸团在空中划过弧线,一边嘴角上挑,似笑非笑,"那不是更劲爆,正愁没人替我宣传呢。"

  "疯了,你们那个圈子里都是疯子!"齐天摇头,忽然想起夜总会大厅中的肖潇,背上陡地爬满冷汗,"糟了,肖——"

  他伸手欲推后门,却被林浅扭住手腕,"你说什么?'你们那个圈子'?咱俩从小穿一条裤子,一个锅吃饭,一个床睡,何时分了你我?"林浅微眯双眼,赤红的眸光直刺齐天,"谁?你刚才在叫谁?你和谁来的?"

  "你明知故问!"齐天担心肖潇,急得心脏快要冲出胸口,他猛地一推,搡开林浅,夺门而入,穿过幽暗的通道跑进地界鬼域般的大厅。

  大厅中人头攒动,人们在DJ制造的配乐狂风中怪异地扭摆,如痴如醉,齐天奋力穿过人体丛林,瞪着干涩的双眼,徒劳地搜寻,却无法看到那个清逸的身影,"肖潇——"齐天大叫,叫声立刻就被卷入狂躁的声漩。

  齐天站在人潮中,恐惧懊恼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瞬间就将他淹没。

  "你的蜜糖一定是丢下你打野食去了,到了这种地方……"一个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充满了嘲讽,齐天猛地转身,见林浅脸上带着那个表演时的面具站在身后,嘴角神经质地抽动着。

  "你混蛋!"齐天怒吼着一把推开他跑出夜总会。

  ***********************
  亚历山大紧跟莱昂步入酒店大堂,心情越来越紧张。一路上,莱昂始终保持沉默,既未问及娜塔莉,也没谈起乔?格雷,他的双眼凝视车窗外,只当亚历山大是透明体。

  "咳咳,莱昂,"亚历山大快走一步与他并肩而行,"刚才,娜塔莉是我——"
  "是你表妹,或是侄女,要不就是世交,也可能是同学。"莱昂倏地扭头看着亚历山大,眼中隐含嘲弄。

  "呵呵呵……"亚历山大笑了,心上的阴霾一扫而空,"莱昂尼,你终于沉不住气了,说起来,娜塔莉还真是我的亲戚,一位远亲。"

  "是,艾威尔家族通过联姻几乎囊括了美国上流社会所有的豪门世家,菲尔家族当然也包括在内,这一优良传统还有待你继续发扬光大。"莱昂一口气说完,自己先愣住了,他的语气尖酸刻薄,完全不像表面装出来的无动于衷。

  果然,莱昂沮丧地发现身边的亚历山大笑得更加舒畅,简直欠揍,"莱昂尼,咱们去喝一杯吧,我给你好好讲讲咱家的姻亲史。"

  "麻烦你,请称呼我为陈先生。"莱昂已近崩溃,他发现自己无法对亚力严辞以对。

  "哈哈哈……"亚力大笑,自从认识莱昂,这还是他第一次开心大笑,"好吧,陈先生,可否赏光共饮?"

  莱昂看看人流穿梭的大堂酒廊,蹙眉笑道:"我们还是去MObar吧,乔?格雷真是活宝,我现在亟需压惊。"

  MObar与Asiate餐厅同为纽约文华东方的两大骄傲,作为鸡尾酒酒廊,MObar尽显时尚与奢华的风范。

  "不愧是Tony chi的杰作,他完全发挥了自己的设计天赋。"莱昂随口称赞,在吧台前坐下,"一杯马丁尼。"

  "对不起,未成年人不能饮酒。"酒保的面孔板得像张扑克牌。

  "噗——"亚历山大骇笑,紧挨着莱昂坐下,一边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

  莱昂腾地涨红脸,他讪讪地摸出驾照,酒保探头一看,立刻咧嘴笑了,"失敬,先生,稍等。"

  "给我一杯双料马丁尼。"亚历山大吩咐着恋恋不舍地掉转视线,他窘迫地发现自己若是继续盯视莱昂,恐怕就要出洋相了。

  莱昂像是猜到他的困境,侧眸下望,视线调皮地环绕着亚历山大的双腿,亚力脑中嗡地一声,身下立刻有了反应,他不安地在高椅上挪动着,只觉欲焰熊熊。

  莱昂坏笑,悠闲地转过身不再看他,"咳咳,艾威尔,你是身有隐疾还是火烧了屁股?"

  "呃……"亚力气结,恨不得扑过去将莱昂压在吧台上强 暴,"自从认识你,我这一个月来性趣缺缺,已经快要和心理医生预约了。"

  莱昂心底一紧,收起嘴边的笑,从亚力的声音中也能听出他不是在开玩笑。

  "陈先生,可否请你称呼我亚历山大呢?只有我的下属或是敌人才叫我艾威尔先生。"
  莱昂叹口气,隔了半晌,抬起头看着他,"亚力,你就别难为我也别难为你自己了,就当我们根本不认识。"

  莱昂的声音带着一丝轻颤,微不可查,但却特别动人,他的神情意外地变得柔和,略显苦恼。

  亚历山大屏息,完全不能自己,"你……你的意思是……你也感到了……那种……那种……"他词穷,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形容他对莱昂的感受,或是世上根本就不存在这样的语言。

  莱昂避开他热切的凝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我只感觉心乱如麻,这个暑假太热,而我们都已被它蛊惑。"

  "不不,不对,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亚历山大按住莱昂的杯子,却不敢向下攥住他的手,"这些日子我夜不能寐,已经想得很清楚。"

  "你想清楚什么?怎么对付媒体还是怎么对付你爷爷?你要面对的不是开拓市场或是收购战。"莱昂扫开他的手,将第二杯马丁尼倒入口中,还觉得不过瘾,朝酒保扬扬手,"克鲁格香槟,整瓶。"

  "我要面对的是如何开拓和收购你这颗心。"

  "哈——"莱昂嗤笑,斜睨着亚力,他已有酒意,蜜色双颊微染绯色,"艾威尔家族的敌人们听到你这不伦不类的话一定笑掉大牙。"

  亚历山大倒吸口气,目光灼灼地盯着莱昂,"你,关心我?莱昂尼,你
  ……"

  "哈——"莱昂咧咧嘴,却怎么都笑不出来,唇边的纹路优美而苦涩,"咱们还是各回各家,蒙头大睡吧,一觉醒来,全都忘个干净。"他抱起还没开瓶的香槟,"上次无福享用你的香槟,今天就算你补偿吧。"

  莱昂跳下高椅,扭头冲酒保打个手势,"酒帐算在他头上。"他指指亚力,转身扬长而去。

  "嗨——"亚力急叫,一边掏出皮夹抽出一张卡,"记在卡上。"

  酒保低头一看那图案别致的卡片,立刻扬眉瞪大眼,可卡片主人早已追出了酒廊。

  "嗨,既然是我付账,总要和我一起喝吧?共饮才有情趣。"亚力看到莱昂站在电梯前,松口气,靠上去轻声嘀咕。

  莱昂无奈地摇头,"真小气!还要分而饮之。"他诧异地看看亚力,"这么快就好签好单了?怎么,你——"莱昂忽地皱眉,"艾威尔家族不会和文华集团也有关系吧?"

  亚历山大摊摊手,"家大业大牵扯也大。"

  "那以后在华霸,你可要甘居我之下了,呵呵…… 真够委屈你的。"

  亚力心尖儿上一拧,"只要在床上我居于上位就可以了,华霸嘛,我为你是从。"

  "……"莱昂的身上倏地窜起电流,下腹处像点着了火,热辣辣地跳。

  叮的一声,电梯门滑开,莱昂犹豫了一秒,快步跨入电梯,亚历山大紧随其后,就在这时,几个游客跑了过来一拥而入,将亚历山大和莱昂隔在两侧。那几个欧洲游客兴奋地交谈着,笑声阵阵。

  莱昂低着头,手心里全是汗,他只觉亚历山大的视线无处不在,穿越拥挤的人群,纷乱的声浪,狂烈地将他钉在钢板上。

  电梯停了又再启动,电梯中一片静寂,亚历山大一动不动地站着,握紧双拳又松开,深深呼吸,仍然无法抵挡排山倒海而来的冲击力,对面的少年,垂眸默立,有如神迹,而他,渺小平凡,已快被疯狂的热望焚烧殆尽。

  叮叮——,电梯再次开启,莱昂和亚历山大悚然而惊,同时抬起头凝望着对方,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挣扎的微光,绝望而迷乱。

  "莱昂,你逃不掉的……"
  "是,我自掘坟墓。"

  莱昂慢悠悠地走出电梯,看似闲适,全身已紧张地轻颤,亚历山大不说话,也不碰他,仿佛被某个魔咒降服了。他是情场悍将,一向饶勇善战,今天终于临阵怯场了。

  房门咔嗒一声打开,莱昂的手还握在门柄上,亚历山大从后方猛地扑上来,搂住他跌进门内,哗地将他按在门后,

  "莱昂——莱昂——"亚力嘶哑地叫着,偏头含住他的耳廓舔咬,舌头伸进耳孔,有力地卷扫,倏地勾起莱昂压抑的哼叫,"嗯嗯,亚力,别,别在这里……"

  亚历山大紧拥着他跌跌撞撞地奔入套间卧房,莱昂怀里抱着的香槟骨碌碌地滚落在门边,俩人却都没有觉察。

十七 大白菜和小白菜


  亚历山大拉起莱昂的T恤扯过头顶,顺势一拧,将他的双手束缚在头顶,随即压着他扑倒在床上,炽热的嘴唇封住莱昂的嘴,辗转吸吮,贪婪地夺取他的呼吸。同时手掌下滑,抚过莱昂颀长的脖颈,来到胸前,掌心贴合着乳
尖儿反复摩挲,只片刻,那两粒柔嫩就变得硬挺。

  莱昂无助地摆头,急促喘息,"亚力……你要是不介意一夕之欢……我可以奉陪……快……趁我没改主意……"莱昂窒息般地低叫,异常矛盾纠结,眼前频频闪过傅嘉铭英挺的身姿。

  亚历山大顾不上宽衣解带,只随手拉开裤子拉链,那硕大迫不及待地从内裤中蹦跳而出,莱昂低眸看见,立刻倒吸冷气,呻吟着急喘起来,"呃……这么大……"他下意识地瑟缩,还没来得及躲闪,亚力已狠狠地抓住他的纤腰按在身下。

  "别怕,莱昂,它会使你快活得尖叫……"亚力拉开莱昂的皮带,奋力扯下他的长裤,"……到时候……你会求它不要停……"

  房中翻滚着欲流热浪,空气已届燃点,喘息哼吟伴随着身体急剧摩擦的暧昧声响,充斥着幽暗的空间。亚历山大抬起莱昂的双腿准备入侵,莱昂拼命呼吸,默念着心理医生传授的口诀,努力放松自己。

  就在这时,亚历山大裤兜中的手机忽然尖利地嗡鸣起来,声似警铃,亚历山大陡地停住,莱昂满脸潮红,恼怒地瞪视着虚空,"亚力,别管它,快——"

  亚历山大眸色一暗,重又俯身掰开莱昂的双腿,可那手机铃声就像魔鬼的恶意玩笑,不依不饶地鸣叫着。亚力懊恼地掏出手机,刚要猛力扔出去,晃眼间看到来电显示,不由一惊。

  "该死,亚力,不要管它!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莱昂低吼着,情 欲和理智正轮番锥击着他的大脑,殊死搏斗。

  ——嘟嘟,手机持续呼叫,亚力双眼血红,太阳穴突突急跳,他呼地直起身,紧抓着手机像是要将它捏碎。

  "亚力——"莱昂喊。

  "喂——"亚历山大按下接听键。

  莱昂腾地翻身下床,三两下解除束缚,拉起长裤奔入浴室。

  "什么?怎么会——?"亚力本欲追过去,手机中传来的消息猛地扯住他的脚步,"好好,我这就飞过去。"他匆匆收线,跳下床胡乱整理着衣物,飞步冲到浴室门前,"莱昂,莱昂——"亚力大叫着转动门柄,发现门已锁紧,门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莱昂,是我爷爷……"亚历山大还没说完,手机再次轰响,他烦躁地低喊:"又发生什么事了?"停了几秒,亚力的神色渐渐凝重,"我立刻启程,你在机场等着我。"

  水声哗哗,大门紧阖,像个决绝的嘲讽,亚历山大绷紧双唇,想了想,终于放弃,"莱昂,我有紧急公务要立刻赶往华盛顿,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又看了一眼浴室,亚历山大不再犹豫,毅然转身快步离去,套房大门打开又关闭,与此同时,浴室门也哗地拉开,莱昂赤
身站在门旁,头倚在门上,乌密的发梢滴着水,对面的水晶大镜中映出他孤寂桀骜的身影。

  亚历山大奔出电梯刚走进酒店大堂,就见娜塔莉从大堂酒廊的方向匆匆迎上前来,亚力不禁皱眉。

  "嗨,亚力……"女郎神情焦急。
  "娜塔莉,我现在没空。"亚历山大口气生硬,欲火怒火烧得他火冒三丈。
  "我知道你急着要飞往华盛顿。"金发女郎毫不介意,态度温和。
  "什么?你怎么……"亚力骤然扭头,缓下脚步。
  "我也接到电话了,将和你同机前往,埃文通知说艾威尔公司的飞机正在待命。"娜塔莉声音笃定,略显神秘。

  亚历山大一愣,立刻明白了其中深意,眉头深拧成锁,面色更加晦暗,"娜塔莉,这次的事还要你家大力辅助,那张国防订单,我们艾威尔精密科技势在必得,决不能被人分一杯羹。"

  "亚力,什么你家我家,太见外了,菲尔和艾威尔两大家族一向互为支撑,不分彼此。"娜塔莉笑了,依然是那么甜美柔和,"你的朋友呢?老乔对他很着迷。"

  "呃……咳咳……"亚力一震,耳边又响起哗哗的水声和莱昂饥
渴的呻吟,背上唰地飙起冷汗,"叫老乔别去惹他,他不是出来混的小星儿!"亚力山大厉声低斥,忽又觉得不妥,极力平衡声线,"他只是个学生,不是娱乐圈的人,我和他也……并非好友。"

  "哦?是这样呀。"娜塔莉眼珠一转,不再说话。紧跟着亚历山大走向酒店大门,就在这时,

  "嗨,艾威尔先生。"一声轻喊忽然从门前传来,娜塔莎转头看去,不由大惊,一个东方少年站在门前,正笑眯眯地和亚力打招呼,他——他正是自己和老乔失之交臂的那个亚裔少年!

  "啊,肖潇,傅,你们才回来吗?"亚历山大匆忙地问询,"我有急务要赶去华盛顿,后天恐怕不能出席你的演奏会了,真遗憾。"

  "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一路顺风。"少年朝他们招招手,走进大堂。

  "他是谁?刚才我和老乔在出租车上看到他,立刻惊为天人。"娜塔莉好奇地问,她跟着亚历山大搭乘酒店专用电梯直抵华纳中心底层。

  "喏,就是他——"亚历山大回身指向华纳中心外的巨型广告牌,"你们俩真是有眼无珠。"

  "啊!"娜塔莉惊诧万分,"怪不得气质那么好,令人一见难忘。"

  私家黑色大型房车缓缓驶来停在路边,亚力在打开车门的一刹那,猛地想起一双黑眸,深邃静谧,他恍惚地摇摇头,那是……那是莱昂的双眼还是……肖潇的?

  *********************

  "肖潇,洗个澡,好好休息,明早我来叫你早餐。"傅嘉铭站在客房前叮嘱着,肖潇背靠着房门,低着头,依然有些窘迫。

  "嘉铭,今晚的事……"

  "今晚什么事也没有,你别多想。"

  "可我……我……"肖潇蓦地抬头,眼光迷蒙,似有情愫,傅嘉铭骤然一见,不禁手心冒汗。

  "你怎么了?"傅嘉铭心跳如鼓。

  "我,"肖潇抿紧双唇,脸上发烧,"……我们明早见。"肖潇匆忙打开房门,逃跑似的推门而入。

  房门砰地阖拢,嘉铭愕然,——这,这是怎么回事?傅嘉铭若有所思地望着房门,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齐顶上来,如鲠在喉。

  客房里,肖潇倚着门框,脸贴在冰冷的墙上,更觉脸上火辣辣的发烫,他咬住下唇,冲入浴室,只脱下T恤,连仔裤也来不及解就跨入浴缸,整个人站在喷头下,热水兜头盖脸浇淋而下,肖潇睁不开眼,盲视的眼前晃动着夜总会中那些光怪陆离的画面,水声混合着遥远的乐声响彻耳鼓,——咚咚咚咚,就像敲在心尖儿上。

  ——啊!肖潇哗地滑倒在浴缸里,脸埋在膝上,瑟瑟发抖,男人,同性,紧拥交 缠的身体,喘息尖叫,浓郁的体嗅,暗藏着荷尔蒙刺激诱惑的味道,萦满鼻端。

  肖潇哆嗦着扯开仔裤拉链,伸手探入,"嗯……"果然,身下早已坚 硬,胀得疼痛,他握住那欲 望套
弄,动作生涩,却引出压抑的呻吟,一开始只是低喘,淋淋漓漓,随着手指搓 揉的力度加大,频率加快,肖潇嘴唇翕和,溢出一声紧似一声的哼叫。

  仿佛……仿佛爱 抚着身下坚 挺的并非自己的手……而是嘉铭!嘉铭紧贴着他厮磨,修长有力的手指紧握着他,弹拨挑
逗,极尽爱宠。肖潇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另一只手抚上胸口搓弄樱粒儿,只觉得是嘉铭在舔啜吸
吮,"唔唔……嗯……",嘉铭和他就像他曾梦到的那样,沉醉于狂欢之中。

  肖潇的手指快速滑动,掠过双丸擦上铃口……再下滑,循环往复,激起无尽的欢愉,幻想中,赤
裸的傅嘉铭精壮强劲,紧搂着他扑倒在浴缸里,纠缠交叠,俩人滚烫的私 处摩 擦蹭撞,撞出一片火焰,沿着尾椎嗖地窜升而上,激烧进脑颅。

  "啊——啊啊——嘉铭——啊——"肖潇失控地尖叫,于瞬间释放,热灼喷出,烫得他惊悸地震颤,肖潇头颈后仰抵着浴缸,眼角浮现泪光,双眼却毫无焦距,狂乱而迷茫。

  肖潇颓然松手,仰躺在浴缸里,双眼紧闭,浓黑的长睫颤动着,眼帘间迅速溢出水滴,他的胸膛急剧起伏,久久无法平复。

  ——天呀!他在想什么?他又干了什么?

  就在这时,浴缸旁忽然传来嗡嗡鸣叫,几乎与肖潇鼓荡的心跳合二为一,肖潇哗地抬起上身,飞快地从地板上捞起手机,屏幕上是个陌生的号码,肖潇松口气,不是嘉铭!

  "喂……"

  "肖潇吗?我是天哥,你在哪里?"手机中传来齐天焦急的呼唤。

  "我已经回酒店了。"肖潇一怔,心里荡起复杂异样的感觉。

  "哦,那就好。"齐天似乎放下心来,随即他的声音就变得愧疚,"肖潇,对不起,刚才在夜总会我临时接到一个电话,是你父亲,关于这次我来纽约的商务谈判,他又提出一些补充意见。"

  "……"肖潇沉默,忽然觉得异常疲倦。

  "肖潇,肖潇,你还在吗?你,没生气吧?"齐天连声追问着。

  肖潇叹口气,"没有,我没生气。天哥,你是来办公事的,不用太顾及我。"

  "你还好吗?怎么声音听起来那么沙哑?是不是病了,我来看看你吧?我也住文华,就在你楼下。"齐天又是一连串的询问,声音中的关切如假包换。

  "啊,不用了,我很好,没事。"肖潇立刻拒绝,又觉得口气生硬,立刻补充道:"我已经睡下了,很困,明天还要排练。"

  "呃,那好吧,我们改天再见,好梦。"齐天结束通话,心里没来由地紧张,肖潇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的……慵倦性 感,好像刚经历了一场狂欢!

  肖潇脱下仔裤和濡湿的内裤,手上的湿滑令他的心跳再次紊乱,偶尔抬头,看到对面墙上大镜子里的影像,肖潇猛地愣住,镜中的少年,全身肌肤布满红晕,特别是前胸和下腹,异常魅惑,那是自己吗?肖潇不敢相信,——少年的双眸乌黑明亮,眼神无比神秘,嘴角微扬,隐含喜悦,水润的唇色令人遐想。

  ——'好梦',耳边又响起齐天的祝福,肖潇苦笑,他刚做了一个美妙的好梦,为此,在今后的日子里他可能都要生活在噩梦之中了。

  ************************

  翌日清晨,绝早时分,位于酒店三十六层的室内泳池已开门迎客,一池碧水辉映着落地大窗外的摩天街景,分外壮观,徜徉池中便似临天飞泳。

  傅嘉铭在池中游了七八个回合,停下抬头看时,不禁皱眉,落地大窗下的那个男人还没走,他靠坐在窗框旁,脸贴着玻璃,嘉铭看不清他的面容,心底突地揪紧,那人纤瘦的侧影显得如此孤寂,散发着一种绝望颓唐的气息。他好像在喝酒,一杯接一杯,紧紧抱着酒瓶像抱着个情人。

  傅嘉铭凝神看了一瞬,摇摇头,重又跃入水中,在纽约这个奢靡的都市里,每天上演着成王败寇的荒诞闹剧,这大概又是某个失意者,凭窗遥想过往的辉煌。

  傅嘉铭抛开杂念劈波斩浪,正畅游无阻,侧前方忽然传来'噗通'一声巨响,水花飞溅中一个黑影沉入水中。嘉铭以为是别的客人早泳,并未关注,但那黑影却直沉下池底,一动不动。

  ——糟了!傅嘉铭暗叫,立刻一个鱼跃扎入水底,奋力潜泳过去拉住那人冲上水面。

  "嗨,醒醒!"嘉铭将他托抱到池边,随即跃上泳池,毫不迟疑地为他施行人工呼吸心肺复苏术,这时水疗中心的救护员听到动静跑了过来,正好目睹嘉铭专业规范的急救过程,只见倒卧在地的男人忽然剧烈地呛咳起来,嘴边溢出水流。

  救护员帮着嘉铭扶起他的上身,不禁立刻皱眉偏头,"他喝醉了!"

  嘉铭点点头,下意识地望向前方,落地窗下滚落着一个空酒瓶,"我进来时他就在喝。"

  "喂,先生,醒醒,喂喂——"救护员轻拍男人的脸颊,一边摸出对讲机,"我要立刻和急救中心联系。"不料一只手忽地伸过来拦住了救护员,"不……不用了……我没事……我不要去医院……"

  "呃——"救护员愕然,为难地看着嘉铭。

  傅嘉铭此时才发现醉酒落水的失意人是个亚裔,年纪很轻,面容憔悴苍白。嘉铭伸手握住他的腕脉检查着,那人勉力睁开双眼,怔怔地望着嘉铭,忽然饮泣,"……阿天……阿天……你不要扔下我……阿天……"

  "先生,这——"救护员听不懂粤语,看到那人崩溃失控的模样更觉不妥,再次拿起对讲机。

  "等等,先不忙送院。"嘉铭听出他是同胞,既无奈又不忍,"他的脉搏已恢复正常,还是先静卧休息注意观察吧。"

  "可是,我的职责……"救护员非常犹豫,不想惹麻烦。

  傅嘉铭扶抱着那人,低头温和地问:"你确定不要去医院做进一步治疗检查吗?"

  那人茫然地点头,吃力地摸出房卡,"请……请送我回房间……谢谢……"

  "请告诉我你的姓名,并再次确认你不需入院检查。"救护员记下房号,漠然催问。

  "我叫林浅,我确信自己不需要去医院,一切后果自负。"

  傅嘉铭听到那人沙哑的声音,不由一震,他看起来那么年轻,声音里却饱含着疲惫与绝望,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我送你回房。"傅嘉铭不由分说地架起他。

  "谢谢你。"

  救护员眼看着傅嘉铭搀扶着那人迈入水疗中心里的内部电梯,疑惑地摇头,这些神秘的东方人呀,不是烂醉如泥就是朗若朝阳,真是天差地别。


作者有话要说:同学们呀,两颗白菜都完好无损哈,咳咳,俺也喜欢一对一呀。再者,乃们一定要明白男人和女人对待性爱的态度是不同的,咱这是耽美呀,咳咳,现实中很多同志都沉沦于性而不能自拔,爆汗,俺当然不会这么现实,但肖潇十六岁,情窦初开,莱昂二十岁,正是火力旺,别说他们是男人了,咳咳,那啥,就是现在很多丫头们也都火力旺呀,营养太好了,汗趴。

明天也是双更,准备第二卷了。


十八 命途多舛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第二更,正式开始第二卷'换头后'。请为勤劳的唐僧留个爪吧,嗷嗷~~

  傅嘉铭搀扶着林浅走入房间,不禁诧异地皱眉,房间内被褥整齐,毫无躺卧过的痕迹,而他显然并非此时才入住的。

  "你昨夜没休息?喝了一晚上?"傅嘉铭的口气已经变得严厉,"然后还不够,今早又跑去泳池喝,不要命了吗?"

  房中窗帘半阖,光线幽暗,林浅努力抬头,视线模糊地望着嘉铭,忽然咧嘴笑了,"阿天,你到底还是关心我的,可你怎么忘了昨天是我生日呢?"他拼命扯着嘉铭倒向大床,"我……我一直等着你……等着你来找我……或至少……至少给我打个电话……你……"

  傅嘉铭不防,被他揪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忙乱中嘉铭猛地撑住床褥,"你松手,快松手,先躺好。"

  "阿天你……你怎么还是不理我……这么冷淡……阿天……"林浅叫喊着,带着呜咽。

  傅嘉铭心中唏嘘,但还是毅然掰开他的手,醉汉都力大无比,烈酒壮胆。

  "你有朋友吗?或是同伴,亲属?我可以帮你打电话通知他。"傅嘉铭拍拍林浅的脸,希望他能保持清醒。

  "朋友……朋友……同伴……亲属……"林浅茫然地重复着嘉铭的话,声音渐渐微弱,傅嘉铭低头查看,不禁震惊,林浅惨白的脸上布满泪痕,"昨天是我生日……你忘了……你竟然真的忘了……"

  傅嘉铭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沉重,恋人们的大脑结构特别,当爱迟情淡,他们将忘却有关对方的任何细节。嘉铭忽然后悔没有将他送入医院,此时他的健康状况不稳,又没有同伴亲属看护,实在不妥。

  "林先生,我还是通知酒店请他们帮你联系医院吧,你不适合独自留在房间。"嘉铭说着就伸手够向床头电话。

  "不,不要,我不要去医院……"林浅呼地扑过去打翻了嘉铭手中的电话,"我只要你……阿天……不要……不要将我扔到医院……求求你……阿天……"林浅绝望地叫着,声音嘶哑,他一把抓住傅嘉铭的胳膊,将头埋在他的臂弯里。

  "呃,这……"傅嘉铭心底巨震,此时才反应过来这位林某也是同道中人,还是同志中普遍倒霉的失意人,有人说同志们只有两种感情状态,一种是失恋,另一种是即将失恋,像嘉铭此时的暗恋也属第一种状态。

  "我,不是阿天,你认错人了。"即使非常不忍,傅嘉铭还是清晰地纠正林浅,比失恋更悲惨的就是抱有虚无的幻想,"林浅,我还有工作,现在必须离开了,但你的情况不太稳定,我还是希望你同意去医院观察。"

  "我没有保险……不能去医……医院……没有买旅行保险……"也不知林浅是否已经清醒,他只是一味地叫,无助地摇头,"阿天……阿天……你总有公务……今天就……就为了我……破一次例……这些年我……为了你……不知破了多少例……已经退无可退了……阿天……"林浅紧闭双眼,涕泪纵横,死死抓着傅嘉铭不放,额头抵着他的手臂碾动着。

  "林浅,林浅,我也是酒店的住客,不是你的情人阿天。"傅嘉铭异常为难,再次掰开他的手,"你需要专人看护,可我现在有重要职责,不能留下来陪你。"想起肖潇,傅嘉铭心急如焚,他扭头看向床头柜上的液晶电子钟,已经七点半了,"林浅,我必须离开了。"

  傅嘉铭站起身,快步走向房门,身后忽然传来噗通一声闷响,紧跟着林浅就痛苦地呻吟起来,夹杂着剧烈的呛咳。

  "嗨你……"傅嘉铭回头,惊讶地发现林浅已扑倒在地,嘉铭立刻跑过去察看,一边握住他的腕脉,"你感觉怎么样?"

  "我……想吐……"林浅几乎无法说话,满头大汗。

  傅嘉铭拼力扶起他,将他架入浴室,林浅趴在马桶边大吐起来,傅嘉铭担心他醉后肌肉痉挛,呕吐物呛入气管,马上俯身拍抚林浅的后背。林浅的心跳较快,但并无心律不齐的症状,显然现在折磨他的只是醉后反应。

  "水……水……"林浅虚弱地低哼。

  傅嘉铭用漱口杯接了水递给他,林浅直不起身,手臂颤抖着根本拿不住水杯,嘉铭喟叹,只得扶起他喂水,"你以后少喝点吧,酗酒也不能挽回感情,还会使自己输得更难看。"

  "……阿天……阿天……"林浅喃喃嘶叫,他浑身哆嗦,像个溺水之人般揪扯着嘉铭,本能地汲取着体温和安全感。

  傅嘉铭叹口气,林浅落水后全身已经湿透了,房间内空调强劲,若不及时热浴更衣,恐怕林浅会得肺炎。嘉铭咬咬牙,迅速脱下林浅的衣物将他扶进浴缸。

  水流哗哗喷洒而下,浇淋着仰躺在浴缸中的林浅。傅嘉铭拿起墙上的电话打到肖潇的房间,话筒中传来嘟嘟轻响,却无人接听电话,嘉铭心底一沉,惯性地伸手去摸手机,此时才发现他身上仅着水疗中心的浴袍,衣物还存放在储物柜中。

  雾气蒸腾中,林浅微眯双眼悄悄观察着背对着他的傅嘉铭,林浅的眼神清明而复杂,嘴角倔强地紧抿着。

  傅嘉铭焦急地挂上电话,忽然感到盯在背后的灼热目光,不由一惊,猛地转身看向浴缸,就见林浅双目紧阖,神色衰弱,难道是自己产生错觉了?嘉铭疑惑地摇摇头,看样子若是将林浅丢在浴缸中,他多半会溺毙而亡。

  傅嘉铭无奈,只得将林浅捞出浴缸抱回客房,"我有急事,现在必须走了,"嘉铭在便条纸上匆匆写下自己的手机号,"你要是感觉不好,一定要立刻打电话给前台,也可以和我联系。"

  客房大门咔嗒一声关上了,林浅蓦地睁开双眼,他勉强探身抓起床头柜上的那张纸条,"傅嘉铭……傅嘉铭……"林浅默念着,砰地倒回床上,——傅嘉铭酷似少年时的齐天,英俊而强健,却比齐天明朗阳光,也更仁厚,如果齐天是风云易变的黑夜,那这个傅嘉铭就是光明温暖的白昼,齐天也曾拥有过类似嘉铭的气质,可惜此时已被多舛的命运消磨殆尽了。

  "傅嘉铭……我们会再见的……"林浅重又闭上双眼,眼前晃动着一个挺拔俊逸的背影,那是——傅嘉铭!不是齐天,林浅心里很清楚,他这次并未认错,他以后也不会认错了。林浅的脸上慢慢浮起一个笑,死灰般的心中渐渐升温,噗地燃起一朵火苗,傅嘉铭救了他,他是否该……以心相报呢!

  "阿天,咱俩是以命相抵的交情,在我们要了彼此的命之前,且让我再爱一次。"林浅累极而眠,手中紧紧攥着那张纸条。

  傅嘉铭又怎能想到这个早晨正是命运车轮上的一根辐条,不是致命的那一根,却足以带动车轮飞碾而来。

  ***********************

  第二天早晨,嘉铭疾步跑过走廊来到肖潇的套房门前,门上的金色数字在眼前摇晃,他抬手按下门铃,——叮铃铃,空洞的声音回响在耳际,等了许久,仍没人回应,嘉铭以为肖潇酣睡未醒,再次按响门铃。就在这时,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嘉铭心头一跳,摸出手机察看,原来是肖潇发来的短信:嘉铭,今天放假,请自由安排活动,不用联系我。

  傅嘉铭吊起的心刚刚放下又立刻坠入谷底,说不出的失落,昨天分手时说好一起用餐再去排练,怎么一觉醒来,肖潇就取消了计划,独自行动了呢?还明确要求他不要联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嘉铭没有回房而是来到酒店大堂,他心情苦闷,忽然后悔去晨泳,那池碧水好像天庭的洪流,随时会倾覆而下将他埋葬!

  "嘉铭——"

  "呃,肖……"嘉铭惊喜地回头,又愣住,"……莱昂,是你!"

  "是呀,你在等肖潇吗?"莱昂扫视着大堂,"刚才早餐时我遇到他,他说今天要排练将近八个小时。"

  "什么?你早上见到他了,咳咳……"傅嘉铭急问,忽又觉得不妥,"他排练时一般不喜欢别人打扰,所以我今天放假。"

  莱昂关切地看着傅嘉铭,眼神了然,"过两天演出正式开始你会很忙,不如今天好好放松一下,你是第一次来纽约吗?"

  面对那双与肖潇酷似的黑眸,傅嘉铭微觉窘迫,同时也更加焦急,恨不得此时就赶往排演场。

  "我以前来过几次,但都是走马观花,对纽约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嘉铭,少安毋躁,"莱昂早已看出他心不在焉,温和地笑了,"肖潇还是个孩子,给他点时间,他会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傅嘉铭震惊,挑眉望着莱昂,"我……对肖潇,真的那么明显吗?我是说你看得出我对他的感情?"

  "一目了然。"莱昂肯定地点点头,"那么小心翼翼又关注温柔,令人无法忽视。"莱昂说着,心里忍不住一荡又急速下坠,那种失足跌入深渊的感觉令人难以承受。

  "那……那肖潇岂不是也看出来了?"傅嘉铭不敢置信地反问,心中懊悔不已,怪不得肖潇躲着他,说不定是被自己吓着了。

  莱昂皱眉,疑惑地问:"你喜欢他,难道不希望他看出来吗?"

  傅嘉铭抿抿唇,放低声音,"我不止是喜欢他。"

  "什么?"莱昂睁大双眼,"你……你爱他?"莱昂只觉不可思议。

  "是,义无反顾,我爱他。"

  "那就告诉他,不要隐藏你的感情。"莱昂的声音忽然变得热切,真情难能可贵,并非每天都能亲眼见证。

  "正因为我爱他,才不能直言相告,这种感情不被世人认可,就像你说的,他还未成年,不知道自己真正需要什么,我不能误导他,更不希望他今后后悔。"

  "你……那你难道要一直隐瞒感情,不告诉肖潇?"莱昂惊异地盯着傅嘉铭。

  傅嘉铭想了一瞬,郑重地点头,"如果他的性取向与我截然不同,我会一直隐瞒下去,我宁可成为他的好友,也不愿他受到困扰或是因此而厌恶我。而且,肖潇是前途无量的钢琴演奏家,他不能有任何负面新闻,我对他的感情不应成为他的绊脚石。"

  "傅嘉铭,你……"莱昂忽然顿住,仿佛被激荡的情绪阻住了思路,"你好自为之吧,如今很难遇到先人后己的人了,大多数人不会为了别人而为难自己。"

  "肖潇不是别人,他是……"

  "他是你爱的人。"莱昂低语,——原来自己并非不切实际痴心妄想之人,原来世上仍有真情!莱昂展眉笑了,"傅嘉铭,今天受教了,我想请你陪我去看看我母亲。她也是性情中人。"

  "这……"傅嘉铭不知为何自己会对莱昂畅所欲言,但他并不后悔,也许是因为莱昂的那双黑眸?"好,我陪你同去。"虽然心里觉得疑惑,嘉铭仍欣然同意。

  他俩乘电梯直达华纳中心地库,随着鸣鸣锐响,一辆铁灰色跑车的前灯频频闪亮。

  "嘿,好车!"嘉铭忍不住吹声口哨,他一眼就看出这辆跑车经过了特别改装,"没想到你也喜欢玩车!"

  "我是菜鸟,水平远不及你。"莱昂钟爱地拍拍车头,"上次在伯明翰我就注意到了,你是此中高手。"

  傅嘉铭欣赏地前后查看着跑车,"我离高手差得太远,学业紧张,经济状况紧迫,我并不具备成为高手的条件。"

  "嗨——"莱昂啪地打开车门,"你太客气太谦虚,典型的中国人。"

  傅嘉铭钻进车里,一边讪笑:"你姓陈,至少祖籍中国,对吧?"

  "呃,我……"莱昂一僵,唇边的笑容渐渐凝固,"对,我是华裔,虽然并不典型,但仍以此为傲。"

  莱昂哄地一声将车驶出地库,技术娴熟稳健,绝非菜鸟可比,傅嘉铭惊异,"你这技术还菜鸟?你也够谦虚的,比我更典型吧。"

  "呵呵呵……"莱昂大笑,一扫心中阴霾,"我姐姐很喜欢你这种英国口音,她总说老美都像牛贩子。"

  "你还有个姐姐吗?真好。"傅嘉铭非常羡慕,他是独子,只能与母亲孤军奋战。

  "呃……是……我还有个姐姐……"莱昂忽然抿紧双唇,不再说话。傅嘉铭不以为意,看着车窗外的街景节节倒退,变幻莫测,一边想着肖潇,心中温柔地牵动。莱昂不经意间回眸,看到嘉铭脸上的表情,心底一动,——原来心有所爱真的能使人容光焕发。

  车子穿街过巷,开入一条林荫大道,两百码后莱昂忽然驾车拐上一个斜坡,继而停下,傅嘉铭回神,目光投向前方,车窗外是一座宏大的墓园,芳草凄凄,墓石静寂。嘉铭惊讶,猛地反应过来莱昂的母亲已不在人世。

  "她已经去世四年了,可我仍常有幻觉,好像她从未离开过。"莱昂扭头看着嘉铭,他的身体像被钉在了车座上,一动不动,眼中忽然流露出一丝瑟缩畏惧的表情。

  傅嘉铭一震,此时莱昂眼中的神情与前天飞机上的肖潇何其相像!都是无助哀伤又隐含绝望。傅嘉铭与母亲关系紧张,他很难体会肖潇和莱昂的这种感情,但他仍然鼓励地拍拍莱昂的肩膀,"如果伯母信基督或是天主,那她此时已在天国,如果她信佛,那她已往生净土,如果她并无神信,那她将在你的心中得永生。"

  "……"莱昂垂眸,隔了半晌,笑着抬头,"肖潇很幸运。"他开门下车,背影单薄,傅嘉铭疑惑地摇头,——莱昂形貌俱佳,家境优渥,本是诸神的宠儿,为何他看起来那么寂寞?

  那一天,他们在墓园中逗留许久,没有再更多地交谈,却奇异地感觉到一种共鸣。多年后回想起来,他们才发觉原来命运早有安排。

  两天后,肖潇在卡耐基音乐厅举行了首场独奏音乐会,他的演奏堪称完美,直到若干年后仍不断有古典音乐发烧友忆起他无与伦比的演奏盛况,泰拉克公司推出了肖潇的个人专集,这张录制于卡耐基音乐厅的实况录音迅速冲到了"布告牌"古典唱片排行榜的第三位,并一直名列前茅。几年后,当莱昂?陈异军突起,成为最炙手可热的青年钢琴演奏家,肖潇才逐渐被世人淡忘。

十九 见鬼了

作者有话要说:章节中嘉铭回忆的是他和肖潇已经相爱后的情节,至于他们是怎么好上的,以及肖潇去当雇佣军的原因我会在适当的时间,以适当的方式交代清楚的。

谢谢大家。
  三年后,二零零五年八月某日。

  纽约上空晨曦初升,滚滚热雾像个莽撞的情人,紧随其后,在摩天巨厦间追逐纠缠着晨曦,笨拙地表达着自己炽烈的爱意,晨曦挣扎躲闪,渐渐被它感动,发出耀目金光,瞬间辉映万物。

  中央公园旁的一间旅馆客房中窗帘密闭,挡住了窗外的晨光,却挡不住窒闷的暑热,傅嘉铭躺在简陋的双人床上,辗转反侧,却无论如何闯不出梦魇的王国。

  恍惚的意识里不断闪现着肖潇的背影,对,只是背影,不同的姿态,或坐或立或卧,但却只是一个个背影,傅嘉铭惊惧地呼喊,肖潇缓缓转头——

  这个梦已经折磨了傅嘉铭整整三年,从他们第一次纽约之行开始,梦境每次都停留在肖潇转头的那一瞬,嘉铭还未看清他的脸容,他已重新变为一个背影,渐渐淡出视线。

  自肖潇死后,这个梦已成为傅嘉铭唯一的安慰,他甚至不再惊惧,每夜盼望梦神降临。但今次又有不同,肖潇渐淡的背影引领着嘉铭走入一道长廊,仿佛……仿佛正是文华东方酒店的商务楼层,

  "肖潇——"嘉铭大叫,惊喜地追过去,却发现自己迈不开脚,脚下似有强力粘胶,将他贴合在迷雾之中。

  而肖潇,正飘身化入一扇门内,恍惚间,那扇门已近在眼前,嘉铭惊愕,门上金字闪烁,那是肖潇的套房!

  梦境一下子变得清晰,傅嘉铭站在肖潇的套房外,徒劳地按动门铃,叮咚的铃声又从门里折返冲入他的耳鼓,异常空洞。嘉铭焦灼地攥紧双拳,肖潇明明就在房中,为何不来应门?

  手上猛地一沉,嘉铭低头,发现掌中竟然多了一个手机,嘉铭并不觉得惊异反而松口气,就在这时,手机忽然短促地嗡鸣起来,嘉铭低头一看,不禁扬起双眉,原来是肖潇发来的短信,——嘉铭,死去的人要给活着的人自由,请你忘了我。

  傅嘉铭惊痛嘶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迷雾袭来,陡地将他扯入虚空,心,无限下坠,万丈深渊并无尽头。头顶传来隆隆轰鸣,嘉铭抬眸望去,那悬浮于高空的一池碧水兜头倾覆,瞬间就将他淹没了。

  "——肖潇——"傅嘉铭大叫,腾地坐起身,他茫然地睁开双眼,发现晨曦透过低垂的窗帘在房中拉起一道亮线,老旧的空调不知何时已自动开启,正轰隆隆地发出噪音,
——啊,原来是个噩梦!嘉铭揉搓着额角,抹去一头冷汗,心有余悸。

  这时,放在枕边的手机呜地发出短促鸣叫,嘉铭随手抓起一看,不禁大骇,手机屏幕上清晰地闪现着一条短信:——死去的人要给活着的人自由,信基督,得永生——

  "呵呵呵……"傅嘉铭惨笑,一下子想起三年前的那个午后:

  夏末温暖的阳光透窗而入,照在肖潇清秀的脸上,他扬扬手中的表格,"我在填写器官捐献书。"

  "什么?"嘉铭震惊,倏地转过身,肖潇恬淡的声音在他耳中已变为惊雷。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不早就是器官志愿捐献者了吗?为什么我不可以?"肖潇扭头,嘴唇擦过嘉铭的脸颊,唇下一片冰凉,"嘉铭,你怎么了?"

  "没事,我没事。"傅嘉铭连声否认,继而将肖潇从桌前拉起来双臂环着他的腰,"你当然可以成为志愿者,这是无私而慈悲的举动,只是作为你的亲人,我,无法想象,一时接受不了。"

  "嘉铭,我若真有意外,生命必然消散,不会再在人间徘徊,请你一定忘记我,我不会以任何形式回来找你。"肖潇倏地贴近嘉铭,咬着他的唇角低声呢喃,"死去的人要给活着的人自由。"

  傅嘉铭呼地扣住他的下颌,近乎凶狠地瞪着他,"你再胡说信不信我揍你!你午餐不就吃了一个三明治怎么神经错乱了?"

  肖潇面不改色,双唇弯出优美的弧线,他抬手抚摸着嘉铭纠结的眉头,"哎嘉铭,英俊的人真占便宜,连生气发怒也不影响容貌。"

  嘉铭无奈苦笑,捏着他的鼻子摇一摇,"不许再胡言乱语,连想也不许想,不然……"

  "不然怎样?"肖潇笑眯眯地问。

  "……"嘉铭不语,猛地收紧手臂,好像要将肖潇嵌入胸膛,"不然我不会原谅你,死也不原谅。"

  肖潇依然嘴角含笑,清澈的眼中并无笑意,他认真地看着嘉铭,点点头:"我答应你。"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肖潇恬淡的声音犹自回响,声声不绝,渐渐占据了整个空间,肖潇明秀的笑靥却渐渐淡化,渐渐消弭,再无觅处。傅嘉铭靠在床头,早已泪流满面,——肖潇,你还是失言了!除了一个背影,你真的再未出现!

  "我不会原谅你,死也不原谅!"嘉铭喃喃低语,抬手遮住双眼,指缝间迅速溢出泪液,冰冷咸涩。

  就在这时,手机再次呜呜震动,傅嘉铭浑身一震,低头看去,发现是一个日程提示:——今天下午两点与克莱尔博士有约。

  嘉铭扔下手机,摇摇晃晃迈下床,心理医生,呵呵,这是他定期来纽约唯一的目的,虽然每次他到了心理诊所也只是呆然默坐不发一言。

  纽约的夏天酷热难当,清晨时分,暑气已渐渐凝聚。傅嘉铭走出小旅馆,穿过肮脏的后巷,照例留给醉卧墙角的流浪老汉五美元,出了后巷,对街就是中央公园,草地上已有孩子们欢声奔跑。嘉铭深吸口气,恍惚地笑了,若不是定期到克莱尔博士处报到,恐怕他早就自杀身亡了。

  嘉铭要去找肖潇问个明白:为什么他不相信自己,不给自己一个解释的机会?为什么他失言了,不回来探望自己?

  傅嘉铭站在街边,漠然地看着车流穿梭,他身穿皱巴巴的T恤短裤,像个邋遢的外州失业者,他已多日没刮胡子,下颌一片青影,却意外地使他看起来更英俊!正像肖潇说的,英俊的人真占便宜,连悲伤也无损其容颜。

  嘉铭抬手挡在眼前,暴烈的阳光令人晕眩,无意中,视线扫过对街,傅嘉铭猛然呆住,双眼不自觉地瞪大,惊骇的视野中晃动着一个背影,如此熟悉,三年来几乎夜夜出现在他的梦中,

  ——肖潇——肖潇——!傅嘉铭飞步奔过马路,完全无视疾驰而来的车辆,将咒骂与鸣笛抛在身后,险象环生。

  大地在脚下晃动,滚烫近似融化,傅嘉铭瞪视着前方纤瘦高挑的身影,意识一片模糊,——那是肖潇!他的肖潇!连穿着白棉T恤走动的姿态都与肖潇一模一样!

  傅嘉铭疯了似的冲过去,"肖潇——",他大叫着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臂。

  "傅……嘉铭!"那人倏地转身,立刻失声惊呼。

  "呃……"嘉铭如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怪异地震颤着,伴随着急促的呼吸,"莱……莱昂,怎么……是你?"

  莱昂诧异地望着嘉铭,黑瞋瞋的眸中蓦地闪过一抹异色,眼神顿时变得迷蒙,"嘉铭,你……在叫谁?"不等嘉铭反应,莱昂的手已抚上他的下颌,"嘉铭,你又忘了剃须,不过,呵呵呵……"莱昂低笑,绝美的脸上忽然漾开一丝纯澈,"这丝毫不影响你的容止。"

  ——他说的是粤语!连口气也与肖潇如出一辙!

  傅嘉铭站在明晃晃的日光下,全身血液哗哗倒流,如果这不是一个残忍的恶作剧,那就是他精神错乱了!

  "你,你说什么?"傅嘉铭唰地扣住莱昂的双肩,近乎愤怒地问。

  莱昂一震,侧肩反旋,轻而易举地挣脱开嘉铭的钳制,他晃晃头,表情困惑,"嘉铭你怎么了?我没说什么呀。"此时他已改说英语。

  傅嘉铭一下子攥紧双拳,恨不得凿穿自己的脑袋,——他的精神果然是出问题了!看来不能再和克莱尔博士打哑谜了。

  面前的莱昂看起来与两年前并无变化,傅嘉铭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甚至……他甚至显得比两年前更年少。

  "嘉铭,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巴黎,两年前,对吗?"莱昂微眯双眼,审视着嘉铭,"你这两年还好吗?肖潇的事我听说了,很难过。"莱昂低下头,心尖儿上莫名地划过锐痛,自从他接受了头颅移植手术,每次想到肖潇都会出现这种症状,也许他现在身体的主人也是肖潇的追随者。

  "你听说了什么?"傅嘉铭的声音变得平板,隐含一分紧张,九分绝望。

  "我听说他在去年那起恐怖袭击中遇难了,我也……"莱昂猛地顿住,——'我也身受重伤,几乎死亡。'莱昂咽下嘴边的话,嘉铭显然并不关注自己的遭遇,莱昂牵起一侧嘴角,表情渐渐苦涩。

  傅嘉铭挑挑眉毛,古怪地笑了,"哦,是吗?发生在马德里的连环爆炸确实令人发指。"

  嘉铭的声音如此空洞,完全听不出丝毫悲切,他没想到ICM经纪公司为了挖掘肖潇死后的剩余价值,竟然编造了这么一个谎言,死于恐怖袭击当然比死于雇佣军的战场更能博得世人同情。

  "嘉铭,你还好吗?你看起来……不太……"

  "不太正常?"傅嘉铭摸摸下巴。

  "不太振作。"莱昂上下扫视着嘉铭,异常渴望与他亲近,却又隐隐对他愤恨,这种奇异的感觉猛然袭来,令莱昂措手不及。

  "我何止不太振作。"嘉铭自嘲,忽然在莱昂眼中看到一种熟悉的神情,清透而温柔!

  ——我简直是疯了。傅嘉铭差点脱口而出,他抬手使劲敲敲额头,"自从肖潇走了,我这里就不太对劲。"

  听到肖潇的名字,莱昂疼得一抖,他不自觉地按压着胸口,——老兄,我知道你迷恋钢琴天才,但也请不要随便心疼。莱昂的灵魂试图与心电沟通,但心底寂静无声。

  "咱俩好久不见,你一直都没联系过我。"莱昂听到自己惋惜的声音,吓了一跳,他怎么会如此开诚布公呢,对嘉铭的好感,他藏得很深,"我们去吃早餐吧,纽约的贝果(bagel)很出名,我保证你一个贝果下肚,灵魂归位。"

  莱昂指指小街前方的快餐店,傅嘉铭原本毫无食欲,吃饭只为生存,现在听了莱昂的建议,特别是看到他那双黑白分明的星眸,忽然受到蛊惑,腹中咕咕饥鸣。

  "好,我们去早餐。"

  莱昂咧嘴笑了,点漆般的秀眉斜飞入鬓,脸上蓦地焕发出一抹罕见的容光。傅嘉铭呆呆凝视,即使情绪低落,也不得不赞叹诸神的杰作:真正的美色,确实具有撼动人心的力量。

  莱昂侧身,想也不想就拉住嘉铭的手,自然而然,"嘉铭,你比两年前瘦了很多,看上去就像——"他笑嘻嘻地指向对街,"就像那边的电线杆,是不是最近英国流行这种体型?"

  傅嘉铭震惊得说不出话,这一刻,莱昂的神情举止像煞了肖潇,而他显然并不自知,也绝非恶意模仿。嘉铭心跳砰砰加速,掌心冒汗,全身所有的感知都集中在被莱昂紧握的手中,一下子回想起肖潇修长圆润的手指,连抓握的力度都几乎一样。到底是自己的精神即将崩溃,还是他们原本就十分相像?又或是自己太久没和人肢体接触,反应过度?

  傅嘉铭晕头转向地被莱昂拉进快餐店,脑中充塞着太多疑问,他已失去思考能力。

  "你喜欢什么口味?"莱昂站在柜台前查看着小黑板上的当日特供,不等嘉铭回答就顺口说道:"今天有你最喜欢的酪梨烟熏三文鱼,配香葱贝果简直完美!我就和你吃一样的吧,请来两份。"

  傅嘉铭再也承受不了刺激,踉跄着倒退半步,眼前就是莱昂的背影,纤韧挺拔,酷似肖潇,穿着肖潇心爱的D&G白棉T恤……
整个小食店变为时光隧道,傅嘉铭踩着光波重温旧梦。

二十 重磅炸弹


  "嘉铭,嘉铭,没想到东京地铁站里也有贝果卖。"肖潇开心地笑,拉着嘉铭奔到小店柜台前,"你喜欢什么口味?"

  肖潇回眸望着嘉铭,眸光湛湛,嘉铭踏前一步揽住他的肩膀,"酪梨烟熏三文鱼配香葱贝果。"

  肖潇缩缩肩膀,"你这家伙口味够刁,这里是东京不是纽约或蒙特利尔。"

  肖潇话音刚落,柜台里的小女生微鞠一躬笑道:"酪梨烟熏三文鱼配香葱贝果,没问题!需要几个?"那小姑娘说的英语口音含混,笑容却极其甜美。

  "呵……"肖潇扬眉,"两个。"

  嘉铭哗地笑了,改用粤语轻声说:"日本人喜欢猎奇又善于偷师,西洋货在此应有尽有,你不是喜欢吃甜甜圈吗,经过他们改良过的甜甜圈别有风味。"

  "真的?"肖潇惊喜,孩子气地圈住嘉铭的手臂,毫不避忌地靠在他的身边,"你毕业了还顺利找到了工作,我还没为你庆祝呢,这次来东京录制专辑,咱们要提前过个圣诞节!"

  ——圣诞节——圣诞节——圣诞节——圣诞节——

  言犹在耳,他们提前过了圣诞节,最后一个圣诞节,真的非常……快乐!

  "嘉铭——"

  耳边忽然传来熟悉的呼唤,傅嘉铭抬起头,眼眶通红,隔了半晌,默默接过莱昂递过来的盘子,他一时说不出话,指指靠窗的小桌,率先走了过去。

  "嘉铭你看起来确实不太对劲,也许纽约不适合你,这个夏天格外热。"莱昂随着傅嘉铭走到桌前坐下,忽又跳起身,"哎呀,忘了咖啡,那东西真是包治百病,嘉铭,你要喝……"

  莱昂顿住,讪讪地站在桌旁,他被嘉铭眼中深切的绝望击溃再也说不出话。

  "我不喝咖啡,戒了快一年了。"傅嘉铭调转视线,看着窗外,他越来越觉得活着是个负担。——死去的人要给活着的人自由?可他早已深陷囹圄,不知何时才是解脱。

  几分钟后,伴随着轻快的脚步声,一股咖啡异香倏地萦满鼻端,傅嘉铭如遭雷击,不置信地调头看去,发现莱昂端着一杯咖啡走到身边,不像一般美国快餐店中的纸杯咖啡,莱昂手中的咖啡盛在白瓷杯中,棕黑色的液面上漂浮着一块黑巧,已经半融,散发着浓郁的苦香。

  ——这是,这是肖潇最爱的饮品!

  傅嘉铭揉揉眼睛,眼中干涸酸涩,刚吃进去的早餐像块烧红的炭堵在胸口上,炙痛难当!

  "嘉铭,有什么不妥吗?你这样子好像见了鬼。"莱昂无心快语,傅嘉铭彻底崩溃,他砰地一下站起身,身体踉跄,撞翻了身后的椅子。

  "嘉铭——"莱昂惊诧,一把扶住他,"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莱昂发现自己今天一直在提问,而傅嘉铭则像个神不守舍的晚期绝症患者。莱昂定定神,努力将心中翻涌的怪异感觉锁入心海,目光一下子变得坚定,"嘉铭,你先坐下,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傅嘉铭听到自己哑声复述,像个傻子。眼前的莱昂俊美不羁,明明与肖潇并不相像,连那双与肖潇形似的眼中也变幻了表情,难道真是自己眼花了?

  "没……没什么事,我最近休息得不太好。"傅嘉铭弯腰扶起椅子,本想提前告辞,看看莱昂面前原封未动的早餐和咖啡,忽觉不忍,只得又缓缓坐下,"莱昂,如果我言辞行为上有什么不妥还请你原谅。"

  莱昂了然地点点头,他深知嘉铭对肖潇的感情,这一年多嘉铭大概一直生活在地狱中,"谈不上什么原谅,难得重逢。"

  莱昂坐下,先喝一口咖啡,双眼倏地微眯,享受地轻舒口气,"唔……这味道真是……"

  傅嘉铭双目圆睁,半张着嘴,刚放下的心又噌地窜到喉咙口,虽然他从不迷信,此时也觉万分诡异,为什么三年前他没觉得莱昂与肖潇十分相像呢?

  "嘉铭,也许你不信,但这咖啡真的令人精神一震。"莱昂唇边漾开淡笑,轻轻转动着杯子,"你想不想尝尝这种味道?"他眸子一亮,不假思索地将杯子推到嘉铭面前。

  明润瓷白的杯中,浓黑的液面荡起环环轻涟,傅嘉铭低头瞪视着,耳边忽然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雨声渐急,拍打着耳鼓:

  英格兰的夏末常常阴雨绵绵,晶珠似的雨滴挂在窗上像情人的泪,嘉铭清楚地记得他和肖潇初夜后的清晨,细雨霏霏。

  早餐桌上,当肖潇看到嘉铭端来的咖啡,不禁咧嘴笑了,"咦,你也改喝双料咖啡加黑巧了?"

  傅嘉铭朝肖潇举举杯子,"我想尝尝你的味道。"

  "哦?"肖潇拉长声音,黑亮的眼中宝光一闪,"我的味道你还没……尝够吗?"

  傅嘉铭慢慢勾起一侧嘴角,双眼危险地眯起来,"看来昨天还没把你喂饱,当然,我也没尝够你的滋味儿,咱们不如……"傅嘉铭微微笑着看向宽大的丝绒沙发。

  肖潇惊得一跳,抱着杯子远远躲开,明智地与某小狼保持安全距离,"我吃饱了。"肖潇指指桌上的空盘子,"你的'手艺'没得说,一流。"他的声音一荡,话里有话,"至于我的滋味儿……"肖潇眼珠一转,举起杯子慢慢喝了一口咖啡,双眼倏地微眯,享受地舔舔嘴唇"你尝尝不就知道了,咳咳,我是说让你尝尝我这咖啡的味道。"

  傅嘉铭万没料到腼腆的肖潇骨子里竟如此跳脱,简直勾死人不偿命,傅嘉铭学着肖潇的样子慢慢喝口咖啡,双眼仍热切地凝注着他,口中哗地漾开苦涩的滋味,略带微酸,继而透出甘甜,醇厚馥郁,这哪里是花式咖啡的味道,这明明就是生活的真谛。

  傅嘉铭不置信地挑眉,肖潇如此年少,却懂得欣赏这种味道,真是难得。

  "嗯,你这'滋味'确实非同凡响,我太幸运了。"傅嘉铭语含深意,视线环绕着肖潇,绕过长桌向他走去。

  肖潇放下杯子,背倚长窗,略侧头,笑看着嘉铭一步步走近,朦胧的绿色雨雾爱抚着他的身影,嘉铭伸手向前,指尖儿已碰到肖潇T恤柔软的衣料——

  "你……"莱昂低叫,眼看着傅嘉铭的手指渐渐靠近。

  "呃——"嘉铭回神,猛地撤手,好像指尖儿撩到了火苗,他将杯子重又推回莱昂面前,"你这咖啡的滋味一定很特别,但我以前一直喝拿铁。"

  莱昂惊讶地咧咧嘴,"拿铁?那你不如喝牛奶。我以为你爱喝双料。"他朝嘉铭举起杯子晃一晃。

  这么熟悉的话从这么陌生的嘴里说出来,傅嘉铭几近晕厥,他深吸口气,"……你……你的颈圈很别致……"嘉铭掩饰性地指指莱昂脖子上的饰物,那项圈不知是由什么材料制成,淡淡银光,镂刻着神秘的花纹,紧贴着莱昂的颈项却不觉繁琐沉重。

  "这个……这是……"莱昂愣住,下意识地抬手抚摸着颈圈,"这是……一个礼物……"

  ——这是生命的馈赠,虽然莱昂至今不知道馈赠者是谁,他也深深感念。

  看着莱昂欲言又止的模样,傅嘉铭了然地垂下眼眸,那一定是亚历山大?艾威尔的礼物,他最后一次看到有关亚力的新闻是在希思罗机场,他和肖潇正准备飞往东京,那也是他们最后的旅行。

  "嘉铭,你是来纽约度假吗?"莱昂重新打破沉寂,不安地拿起小勺搅动着咖啡,围绕着他和傅嘉铭好像存在着一个磁场,磁力无比强劲,不停地将他们吸入中心。

  "我本身在伦敦海默?史密斯医院工作,我的博导和哈佛医学院有个合作的课题,为期一年,所以我偶尔会来纽约看看。"傅嘉铭似乎也感到了那种怪异,他侧着头,尽量不看莱昂,"你还在哈佛吗?今年该毕业了吧?"

  嘉铭随意地问,就听莱昂轻吸口气,"我因故辍学一年,明年毕业,嘉铭,你到了哈佛也不来找我,是已经忘了我吧?"

  ——你忘了我吧——忘了我吧——忘了我吧——忘了我吧——

  傅嘉铭猛地抬头,惊悸地看着莱昂,见他也正望着自己,深幽的眼中似有一个漩涡。

  "我,实际上这一年多来谁也没见。"自肖潇死后,嘉铭隔绝了与所有朋友的来往。

  "你很长情。"莱昂的脸上闪过一丝悲怜,"但也许这并非肖潇的愿望。"

  "什么?"

  "死去的人要给活着的人自由。"莱昂脱口而出。

  "你……你说什么?"傅嘉铭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陡地屈身向前,好像要抓住莱昂的肩膀,停了一瞬,有颓然放手,"你说什么?"

  "那是我母亲墓碑上的话,你不记得了吗?你曾陪我去祭奠过她。"莱昂看着嘉铭伸到面前又放下的手,不知怎的,特别想紧紧握住,莱昂咬咬牙,拼力忍住这种怪异的冲动。

  傅嘉铭扬起双眉,猛然想起今早的梦境,不禁冷汗淋漓,心底偏又涌起一种激越,越来越强烈,好像一个召唤或启示,渐渐充满胸臆。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前,嘉铭已经听到了自己恳切的声音:"莱昂,我能再去探望伯母吗?"

  莱昂一怔,随即弯唇笑了,那笑容无比清澈,登时令周围热灼的空气一凉,"嘿,我也正要去看望她。"

  莱昂说着就埋头用餐,食相优雅。傅嘉铭的视线不自觉地扫向他的双手,刚才没注意,此时细看,才觉不可思议,莱昂的双手,指节修长圆润,异常美观,除了肤色淡蜜与肖潇不同,其它细节竟与肖潇一般无二!

  ——这——这怎么可能!肖潇是自幼苦练的天才钢琴演奏家,他的双手绝非常人可比。

  "你的双手很漂亮,很……特别!"傅嘉铭沉不住气。

  莱昂抬眸迅速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嘉铭竟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悲哀,俊丽的眉目也于瞬间变得暗淡,"是吗?我怎么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他摊开双手看了看,似乎连声音都变得冷淡。

  傅嘉铭心底一凛,——莱昂为何面对别人的夸奖无动于衷甚至充满戒备?

  "嗯,也许……"嘉铭温和地笑了,"比起你的面孔,这双手确实不够突出。"

  "真的?"莱昂直视着嘉铭,毫不掩饰眼中的惊喜,"你真这么认为?"

  傅嘉铭挑起双眉,心中的疑问雾般升腾,脸上却毫不流露,依然保持温和的笑容,他认真地看看莱昂,继而实话实说:"莱昂,基本上你整个人就是诸神的杰作,这简直毋庸置疑。"

  傅嘉铭还从未如此夸赞过一个人的相貌,眼见着莱昂眉眼飞扬,殊丽的容光一下子照亮了空间,傅嘉铭不觉胸口一热,那种感觉实在奇特,好像……就好像他身体的一部分,最重要的一部分又重现生机!

  "咳咳……嘉铭……"莱昂略显窘迫地望着他,"我其实对相貌并不关心,不过是一幅皮囊,灵魂的寄居地。"说到此,莱昂惊悸地一抖,身上不可抑制地漫过寒颤,莱昂咬咬牙,这是他的新身体在表示抗议吧,肉体与灵魂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莱昂出乎意料地低吼,——你不明白!我如今只剩下一个头颅!莱昂强行咽下后话,颈项处窜起峻痛。

  "莱昂,你……"傅嘉铭微微皱眉,此时的莱昂就像英伦的天空,既桀骜不驯又神秘莫测,依然美得令人心悸。

  "对不起嘉铭,我去年遇到点意外,身体还在恢复。"莱昂不好意思地捋捋头发,"我吃好了,咱们走吧。"

  傅嘉铭随着莱昂站起身,忽然低头审视着自己的衣着,尴尬地嗫嚅:"莱昂,我真是太疏忽了,这种着装怎能去见伯母。"

  莱昂窘迫顿去,笑眯眯地上下打量他,啧啧称奇:"嘉铭,你倒是越颓废越有型。"

  傅嘉铭受不住他潋滟的眸光,脸一下涨得通红,莱昂笑得更欢畅,"别介意,嘉铭,你入乡随俗吧,我妈妈也不会介意。"

  "那怎么行!"傅嘉铭出身英国私校,原本极重视礼节,他自己虽不崇尚名牌,着装却一直干净整洁,若不是肖潇惨死,嘉铭也不会放逐自己。

  "我不想失礼,"傅嘉铭坚持,"太不尊重了。"

  "要不回去换一下衣服,你住在哪里?"莱昂似乎很享受嘉铭窘态毕露,一直笑眯眯地看着他。

  "我……"嘉铭想起那老旧的小旅馆和他旅行包里仅有的几件大T恤,连脑门儿也泛起红色,"我来纽约只是短……短期旅行,行装简陋……"傅嘉铭好像还从未这么局促过。

  "我倒是带了几件正装衬衫和长裤,你要是不介意就穿我的吧。"

  莱昂扔出重磅炸弹,傅嘉铭呆若石塑。


作者有话要说:器官移植手术后一般不告诉患者捐献人的情况,器官移植牵扯伦理及心理等各方面因素,莱昂自己也不想知道捐赠者的情况,对此我后面会讲的。

亲们还记得吧,肖潇是2002年12月25日到达E国的,在他和嘉铭的东京之行后。他死于2004年8月,现在写到2005年8月,正好是移植手术一年后。

哈佛大学在剑桥镇(可见当时到美洲的英国人多么想家。),离纽约很近。


二十一 美人儿在侧


  这个提议虽然突兀,却并不令人反感,奇怪地带着某种神秘的诱惑力,傅嘉铭不由自主地说:"你的?你明明比我……"

  "明明比你什么?"莱昂异常敏感,跨前一步与嘉铭并立,抬手比划着,"咱俩明明一般高!"

  "你明明比我瘦。"傅嘉铭慢条斯理地说着,一边上下打量莱昂,看到他精纺贴身T恤下柔韧的腰线,不禁立刻调开视线,这是自肖潇死后嘉铭第一次和人打趣。

  "什么?我比你瘦?"莱昂怪叫,单手疾出倏地捏捏嘉铭的腰侧,嘉铭浑身巨震,心尖儿上飞过电流,就听莱昂以粤语调笑道:"哎嘉铭,你从不照镜子吗?你已经人比黄花瘦了。"

  "呃?"嘉铭倒退半步,那种如遇鬼魅的感觉再次袭来,令他措手不及,"你……我以为你不会说粤语……"

  "我妈妈教过我一些,只是我说得不好,所以不常说。"莱昂也自觉哪里出了纰漏,一时却又想不起来,"你还是赶紧和我回饭店换衣服吧。"

  "你住哪里?"

  "就那边,你也很熟。"莱昂随手一指,傅嘉铭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窗外,猛然呆住:——华纳中心的大楼昂立于钢筋丛林中,就在几个街口之外。

  "我住文华东方,我以为你也住文华。"

  "我?"嘉铭自嘲地牵牵嘴角,"我连看也不敢看文华,我对那个饭店有心理障碍。"

  傅嘉铭没想到自己如此坦率,这是个连他自己都无法正视的问题。

  "你这是心理过敏,也是一种情绪变态反应(过敏反应),我来做你的凯瑞坦(抗过敏药)吧。"莱昂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一边推着嘉铭走出快餐店,"文华东方只是一个饭店,每天都有几千人出入,你我他不过都是其中过客。"

  ——你我他?傅嘉铭来不及细想莱昂的话中之意,今晨意外太多,他已失去了判断能力。

  一刻钟后,傅嘉铭跟着莱昂走入文华东方的大堂,三年未踏足,这里并没有什么变化,傅嘉铭惊异地发现连他自己的心情也没像预料的那样起伏波动,难道莱昂真是他的'凯瑞坦'?

  就在他们路过大堂酒廊时,一个高大的男人迎面走来,当他看到莱昂,忽然停住脚步,"啊你,真的是你!"他失声惊叫,奔上前近乎膜拜地凝视着莱昂,脸上浮起恍惚狂喜的表情,"三年前我与你失之交臂,今天又再重逢,真是上天眷顾。"

  不知怎的,男人夸张的话好似利剑呼地刺入傅嘉铭的胸膛,他身形一晃,下意识地挡在莱昂身前。

  那英俊狂肆的男人双眉紧皱,不耐烦地瞪着嘉铭,"嗨,你是谁?"显然他对嘉铭落魄的衣着极其不以为然。

  "你又是谁?"傅嘉铭对他的蔑视视而不见,沉声问。

  "他是乔?格雷,时尚教皇。"莱昂略侧身,似笑非笑地翘起嘴角,表情诱惑,黑眸中的神色偏又极之清澈。

  乔?格雷倒吸口气,立刻被他蛊惑,呆视着莱昂,口不能言。

  "嘉铭,我们走吧,老乔显然亟需喝一杯压惊。"莱昂毫不顾忌地搭着嘉铭的肩膀,正要迈步,却被乔一声断喝阻住了去路,

  "慢着,我有话说。"乔?格雷紧张得嘴角抽搐,"我想请你为我的男装代言,哪怕只有一季,只有你才能诠释我的创作意境。"

  "创作意境?"看到那么高傲的大师放低身段恳求,嘉铭忽觉不忍。

  "是是,我想表现一种矛盾极致的美,"谈起自己的设计,老乔立刻眉飞色舞,"那些看似对立实则融洽的气质在你身上得到完美地统一。西方的张扬无忌,东方的含蓄内敛,烈阳与月光,被你协调为一种难以言传的美,所谓动若脱兔静若处子。你和三年前看起来不太一样,姿容独特,令人心折。"

  老乔就像大部分意大利男人,浪漫而奔放,面对至爱毫不掩饰他的倾慕,立刻开始文绉绉地抛书袋。傅嘉铭却听得悚然而惊,——艺术家的眼力果然非凡,一下子就捕捉到莱昂身上的变化。可莱昂显然对老乔的说法不买账,特别是他的最后一句话狠狠地刺到莱昂的痛处,——自己和三年前当然不太一样,岂止是不太一样,除了一个头,莱昂已一无所有!

  莱昂扯着傅嘉铭,绕过老乔就往前走,待老乔从口若悬河中醒过味儿来,那人儿早已去远。

  "哎哎,你别走呀,听我谈谈条件!"老乔仍不死心,紧追不舍,一路叫着跑到电梯门前,惹得电梯前等候的客人纷纷侧目。

  这时,原本扯着嘉铭T恤的莱昂忽然拉住他的手,五指倏地收紧与嘉铭交握。傅嘉铭震骇不已,扭头看去,发现莱昂也正望着自己,眼波幽深,深不可测。

  傅嘉铭来不及细想,唰地转身,"格雷先生,请注意你的言行。"

  乔?格雷刹住脚步,喘息不定地怒视嘉铭,恨不得眼放飞箭将他钉死在电梯门上,"你是谁呀?凭什么站出来指手画脚!"

  "他是我的经纪人,全权负责我的个人事务。"莱昂气定神闲地宣称,唇边似有若无的笑意忽然变得清晰,一边拉起嘉铭的手贴在唇边飞快地吻了一下,"我的事,都由他说了算。"

  "……"傅嘉铭如遭雷击,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他轻如羽毛般的吻,每当肖潇有事恳求,总会拉起他的手贴在唇边轻吻。

  "……"老乔说不出话,情绪激动得呼呼吸气。

  电梯前忽然陷入一片静谧,连几位等待电梯的客人都不由自主地望向嘉铭,眼中神色复杂,惊诧羡慕遗憾祝福,不一而足。

  ——叮!就在这时,电梯终于到达,梯门滑开,客人蜂拥而出再蜂拥而入,莱昂依然紧握着嘉铭的手,与老乔默然对视。

  老乔微眯双眼,咬咬牙,再重重呼出口气,"好吧,你的这位'经纪人'会遭天谴!"他戏剧化地攥紧双手,恋恋不舍地望着莱昂,"我不气馁!绝不气馁!好吧好吧……"老乔忽地放软声调,调头看向嘉铭,"既然你有经纪人,那就说明咱们还有商量的余地,那么,经纪人先生,你怎么称呼?如何联络?"

  老乔心中愤恨不已,但这位英俊得不像话的东方青年看起来并不像他身上的衣着那么寒酸,他眸光似电,仪态从容,自有一番摄人的气度。

  听到老乔的问话,傅嘉铭陡地从遐想中惊醒,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格雷先生,幸会。我姓傅,本职是神经外科专科医生,副职代理莱昂的个人事务,你需要我的哪个联络方式?"

  "——呃!"老乔咕嘟一声咽了下口水,"神……神经外科……"他的额上呼地冒出热汗,仓促地从兜里摸出一张卡片递给嘉铭,"……咳咳……我不善于和医生打……打交道,特别是……外科医生……咳咳……你们有什么条件要求可……可以联络我……"

  望着老乔飞速遁匿的背影,莱昂忍不住嗬嗬嗬笑,"嘉铭,你无意中踩到了他的痛脚,老乔是出名地讳医忌药,更别提什么神经外科了……"说到这儿,莱昂忽然顿住,笑意渐消,他像意识到什么,倏地松开嘉铭的手,神色困窘,"嘉铭,我……没有事先和你商量就……就……刚才那些人都看到了,你不介意吗?"

  手上空了,好像连胸腔也重新变得空洞,耳边响起熟悉的道歉,傅嘉铭使劲挺直脊背,淡声说:"不介意,能帮到你,很荣幸。"

  莱昂一愣,脑中怅然若失,心中却飙起锐痛,"我是不是打扰你了?我很麻烦是吗?"不等嘉铭回答,莱昂就快步走入另一侧刚刚开启的电梯。

  "啊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傅嘉铭一掌撑住电梯门,莱昂的声音如此倔强又隐含痛楚,"我们是朋友,而且,你忘了……"嘉铭笑着挤进电梯,"我还是你的经纪人,全权负责你的个人事务。"

  一刹那,莱昂脸上就阴转晴了,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讪讪地嘀咕:"我没忘,就怕你忘了。"

  嘉铭心里咯噔一下,好像踩空了似的,等他跟着莱昂来到客房前,抬头一看门上房号,简直震撼,5808,这金灿灿的四个数字不停地在眼前旋转,正是今早梦中肖潇走入的那个房间!原来……原来它真的存在!

  "嘉铭,你怎么了?快进来。"莱昂惊异地回头。

  傅嘉铭倒吸口气,退后半步,"我没事,没事,可能冷气太强了。"

  "嘿嘉铭,你的身体状况是不太对劲,刚才在小食店你脸色煞白,我以为你中暑了,现在进了大饭店,你还是脸色煞白。是不是真的病了?"不等嘉铭躲闪,莱昂的手已抚上他的额头,掌心细腻干燥,那……那正是嘉铭梦寐以求的感觉!

  "好像没发烧,不过你的脸色可太难看了。"莱昂熟稔地拉着嘉铭步入客房,"我的衣服都挂在卧室衣柜中,你进去自己挑,我在外厅等你。"

  傅嘉铭恍惚地关上卧室门,立刻掏出兜里的手机,"克莱尔博士,对不起,我今天不舒服,可否取消预约?"

  嘉铭抹了一把汗湿的额头,——他现在迫切需要的不是心理医生,而是灵媒!

  傅嘉铭踱到落地长窗前,哈德逊河就在远方静静流淌,他快速按下那几个时时在脑中翻滚的数字,一个清甜的女声从手机中传来:"心桥事务所,你好。"

  "你好,我想预约……"

  与此同时,站在外厅窗前的莱昂也接到一个电话,

  "莱昂吗?刚刚有人取消了预约,你下午能过来吗?"手机中的女声冷静温和。

  "克莱尔博士,我……我……"莱昂非常犹豫,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卧室,满眼依恋。

  "你不能再推后了,我必须定期检查你颈环内的各项数据,然后报告给伦敦的怀特博士。"心理医生坚持着,声音笃定。

  "好,我再想想,也许明天下午。"不等克莱尔回答,莱昂迅速阖上手机。

  话音刚落,卧室门从里面推开,傅嘉铭大步走了出来,莱昂转头看去,哗地吹声口哨,也不说话,只笑眼弯弯地看着他。

  嘉铭局促地抬起手臂,"你这衬衫小了一号,领围凑合了,但胸围实在太紧,裤子好像……好像也……"嘉铭说不下去了,面对莱昂变幻莫测的黑眸,傅嘉铭的心跳渐渐加快。

  莱昂唰地跳下窗台,偏着头慢慢走到他的身边,上下打量,"……嗯嗯,衣裤确实都小了一号,好吧,我承认,你比我大个,不过……"他的视线唰地扫向嘉铭的双腿……渐渐向后……,"不过,贴身些更——"

  ——更诱惑!莱昂没有往下说,视线一收,随手拿起车匙向门口走去,倏忽间,嘉铭已瞄到他眼中的神色,不禁胸口一窒。

  "呃,你换车了?"当嘉铭看到华纳地库中的那辆奔驰G500不禁咂舌,立刻走过去前后察看:"嘿,这可是顶级纯种越野车,结实得像坦克。"

  傅嘉铭笑着回头,没想到莱昂已变了脸色,眉眼间多了一丝沉郁肃穆。嘉铭困惑地眨眨眼,"怎么了?你不喜欢这车?"

  莱昂耸耸肩,瞬间又恢复了轻松的表情,"是我姐姐把以前那辆跑车没收了,她说这辆更安全。"

  傅嘉铭若有所思地看看莱昂,刚要开门上车,却听莱昂轻声请求:"嘉铭,你来开吧,我好久没有坐你的车了。"

  ——啊?!那盼望的语气!那清浅的音质!傅嘉铭扶着车门,动弹不得,他听到自己艰难地说:"改天吧,我今天状态不佳。而且,你的保险……?"

  "我保了全险,包括第三方责任。"

  听得出莱昂很失望,傅嘉铭低头钻入车中,心里像上了发条,一点点拧紧。

  "我以为你会喜欢这辆SUV,你以前开那辆小雷诺太委屈了。"莱昂唰地将车开出地库,动作流畅,更多了一份力度,嘉铭即使心神恍惚也不禁再次咂舌,随着大吉普在车流间穿行奔驰,傅嘉铭越来越惊奇,忍不住问:"莱昂,你学车的老师是退役特种兵吗?海军陆战队?"


作者有话要说:
奔驰G级纯品越野车是一部结合先进科技及前瞻性设计概念的车款,简洁明朗的线条既勾勒出豪迈帅气的外型,同时又保有奔驰家族特有的豪华气质与古典美感。嗷嗷~~~,想想咱们的新品种小莱潇有多帅,嗷~~~~~

俺要泡泡,亲鱼们给俺点泡泡,让俺将JQ继续下去吧,55555555~~~


二十二 吻别


  "不是呀,怎么了?"莱昂不经意地回答,"教我开车的是中学同学,呃,女同学。"

  傅嘉铭被他最后的补充逗乐了,"是你的追求者吧,哭着喊着要教你开车,呵呵呵……"嘉铭已经不记得上一次笑出声是什么时候了,也许……是在东京迪斯尼乐园……

  那是二零零三年十二月二十一日黄昏,暮霭深浓,沉郁的远天渐渐融入夜神的怀抱,不甘寂寞地闪现出最魅惑的眼波,璀璨绚丽。东京湾无夜,只余猎猎朔风扑打着万盏明灯。

  "潇潇,冷吗?"嘉铭关切地问着,一边低头为肖潇系紧羊绒围巾,"你怎么想起来这时候逛迪斯尼?再有四个小时就关园了。"

  他俩通过安检步入迪斯尼海洋公园的大门,肖潇立刻握住嘉铭的手,嘿嘿一笑,"就为了这个!"他微侧头,蓦地含住嘉铭的耳朵,舌头一吸一卷再轻吹口气,就听嘉铭嗯嗯低哼起来。

  肖潇满意地笑了,转瞬就松开他,"晚上逛迪斯尼好处多多,不但门票减半,游人减半,还能随时亲热并欣赏到美丽的圣诞彩灯装饰。"

  嘉铭被他逗得心浮气躁,这几天为了肖潇能以最佳状态完成专辑录音,傅嘉铭发扬忍功大法,时刻与肖潇保持安全距离,连一根汗毛也不敢碰他。

  "宝贝呀,今晚我准备提前享用'圣诞大餐'了。"嘉铭话里有话,倏地搂紧肖潇,"反正你已圆满完成录音,咱们也逃出日方公司的监督搬到新宿,今晚正式拉开狂欢序幕。"

  嘉铭喜滋滋地宣布,不料肖潇一个健步挣脱他的怀抱,"想得美!还不赶紧去拿海底两万里的快速通行证!"

  肖潇边叫边向前跑,傅嘉铭乐呵呵地紧随其后,多日来积聚心底的阴霾渐渐消散,也许是自己多心了,也许东京之行并无不妥。

  "哎你等等,看我今晚怎么炮制你。"

  "呵呵呵……"肖潇大笑,一转身跑到嘉铭身后,撑着他的肩膀连连起跳,"还说不定是谁炮制谁呢,你今天看起来很美味。"

  灯火明灭中,城堡奇幻,水景壮美,电光游行和水舞表演更是瑰丽多姿,不同的游乐区域内回响着应景的主题音乐,低低荡荡,令人心醉。

  在之后仅剩的四个小时里,嘉铭和肖潇尽情欢笑游玩,并将欢乐的身影留在数码相机中,一帧帧画面上都是肖潇的笑靥,幸福而满足,那四个小时永久定格在傅嘉铭的记忆深处。

  "嘉铭……嘉铭……"

  耳边传来低叫,傅嘉铭用手遮着双眼假寐,不敢转头,掌心一片湿凉。

  "嘉铭,你刚才的问题挺奇怪,什么特种兵?"莱昂专心驾驶,并未觉察傅嘉铭的异样。

  嘉铭迅速抹把眼睛,仍然看着车窗外,"因为你驾车的某些习惯动作很像我的一位车友,他就是前英国皇家海军特种兵。"

  "哦,是吗?"莱昂的声音忽然变得空洞,"也许是一种巧合吧。"他不自觉地抓紧方向盘,耳中嗡嗡轰鸣,——难道自己身体以前的主人竟然是军人吗?难道不是普通车祸遇难者吗?

  莱昂浑身一震,那种久违的身似冰雪渐渐融化的感觉再次闯入脑海。在手术后的半年里他被这种诡异的感觉折磨得夜夜恶梦,刚摆脱了几个月,没想到现在竟又卷土重来了。

  "莱昂,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傅嘉铭转眸间看到莱昂苍白的脸色,不禁关切地问。

  莱昂手掌一滑,将车停在路旁,"我……好像是有点不舒服。"他指指胸口。

  傅嘉铭熟练地握住他的腕脉,片刻后就松开,"莱昂,你经常胸闷吗?"

  "不……不算经常。"看到嘉铭郑重的表情,莱昂故作轻松地摇摇头,他撒谎了。

  "你有心血管病家族史吗?"

  莱昂想了想,继续摇头,其实不是没有,而是他并不清楚。——母亲死于癌症,他对母亲的家人一无所知,母亲也从未提起过;至于父亲,莱昂抿抿唇,父亲有一个专业医疗顾问团队,桑切斯皇族大概不会得心脏病。

  傅嘉铭松口气,"那就好,从腕脉上很难看出问题,如果你继续出现胸闷胸痛的症状,就要去做全面检查。"

  莱昂此时才猛然想到这颗时时作乱的心早已不是自己的了!他额上唰地冒出冷汗,他对'这颗心'曾经的病史更是毫不了解。

  "你好点了吗?还不舒服吗?"傅嘉铭关切地问着,不禁再次抓住莱昂的腕脉,手指下的皮肤纤薄细腻,脉动汩汩有力,似乎……似乎正传递着某种……情愫!

  傅嘉铭倏地松手,像被火苗烫到,他砰地推开车门,"咱俩换吧,我来开车。"

  "嘿,真的?"莱昂双眼一亮,低落的情绪一扫而空,他乐颠颠地跳下车,钻进边座,身下隐隐传来嘉铭的体温,那么……熟悉。

  ——熟悉?莱昂被自己怪异的感觉惊住了,他好像和嘉铭从未亲近过,怎么会熟悉他的体温?

  傅嘉铭毕竟是个爱车之人,虽然今天精神备受折磨,一摸这顶级越野车的方向盘立刻精神振作。他的脑中像藏着一个GPS,三转两转就找到了那个墓园。

  "哎嘉铭,这车与你绝配。"莱昂由衷赞叹,飞扬的眉眼间却带着一股唏嘘哀伤之色,他自己并未察觉,也许那根本就是……'心灵'的感触。

  "这车的性能很棒,就是外形太个性了,不适合我。"

  "你还开那辆小雷诺?"莱昂脱口问。

  "呃?"嘉铭微鄂,晃眼间看到莱昂眼中暗藏的哀痛,不禁更加惊讶,"是,我念旧。"

  "你,念旧?"也不知是疑问还是指控又或是遗憾,莱昂陡然提高声音,惊得傅嘉铭微眯双眼,"是,我念旧。"他点点头,声音更加肯定。

  "好,念旧好。"莱昂眼波一荡,砰地拉开车门,刚要下车忽又回头,挑起一侧嘴角笑看着嘉铭,"旧车和旧人可是两个概念。"

  车身微震,莱昂已关上车门走向前方,寂寥的背影依然单薄,看起来就像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那一刻,傅嘉铭竟像踏入了梦中,眼前晃动的背影正是梦中心爱的肖潇。

  傅嘉铭使劲搓搓额头,忽然开始盼望下午与灵媒的会面,他锁上车,跟着莱昂走入墓园,仲夏明媚的阳光穿透浓荫洒下点点金辉,指引迷途的亡灵去往天国,尘归尘,土归土,那些未了的心愿也随风而逝。而他的肖潇,只有一个衣冠冢。

  莱昂爬上草坡,在橡树繁茂碧翠的树影下,躺着一个简朴的小石碑,约两尺见方,墓志铭及其简洁,除了逝者的名字就只有"死去的人要给活着的人自由"几个汉字,傅嘉铭走上前将手中的一小束白色姜花放在墓前,馥郁的花香淡淡氤氲,莱昂惊讶地问,"你什么时候买的?"

  "就刚才。"傅嘉铭郑重地微鞠一躬,低头时忽然看到墓碑右下角刻着一个神秘的图纹,好像是……一顶皇冠!

  就在这时,他们的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继而,"莱昂——?"一个浑厚的男声惊喜地叫起来。

  "加西亚,是你!"

  傅嘉铭转头看去不觉怔住,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正快步走上草坡,他具有南欧人典型的黝黑肤色和深刻的五官,神情庄重,当发现傅嘉铭凝注的视线,男人也不动声色地望过来,目光锐利。

  嘉铭心中一紧,就听男人以E语轻声回答:"今天是夫人的生辰,我们都没有忘记。"说着他就弯腰将手中的一大捧白玫瑰放在墓前。

  "人活着时不记得,死了倒一下子都想起来了,不知这是一种什么记忆?"莱昂也改说E语,口气冷淡。傅嘉铭虽然惊讶,却默立在侧,面色平和。

  加西亚对莱昂桀骜的态度毫不介意,他面带微笑,若有所思地扫视着傅嘉铭,"这位是——?"

  莱昂下意识地挡在嘉铭身前,戒备地瞪着加西亚。傅嘉铭更觉惊异,他踏前半步,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傅嘉铭,莱昂的朋友。"

  当听到嘉铭标准的E语发音,莱昂诧异地挑眉,加西亚的目光立刻变得温和,"很高兴认识你,我是加西亚?卡洛斯。"加西亚点头致意,心里忍不住暗赞:——这位华裔青年相貌英伟俊逸,态度谦逊,不卑不亢,若真是莱昂的伴侣倒也匹配,当可了却陛下的忧虑。

  "加西亚——"莱昂发现了加西亚审视的目光,立刻低叫提醒,"你不必多礼了,聊表心意即可。"说完莱昂就推推嘉铭,"咱们走吧,眼看就中午了。"

  "呃,时间过得真快。"傅嘉铭低头看表,一边计算着去心桥事务所的时间。

  "莱昂,有空回去看看,他很惦记你。"加西亚见留不住莱昂,只得出言叮嘱。

  莱昂摆摆手,拉着嘉铭逃跑似的走出墓园,嘉铭已猜出莱昂家事复杂,看来世上确实没有十全十美之事。

  "嘉铭,咳咳……,你别介意,加西亚有时比较好奇。"

  "我没事,你不必抱歉,看得出加西亚他很关心你。"傅嘉铭上车,系好安全带,"能被家人关心惦念而不是利用指责也算是幸运了。"想起母亲的所作所为,傅嘉铭不禁倏地攥紧双拳。

  "呃,你总是看到事物光明的一面吗?"莱昂踩下油门,哄地发动吉普。

  "高不高兴都要过一天,不如乐观。"傅嘉铭试图微笑,终于失败,真是医人者不能自医!他这些年孤身在外,一直这么鼓励自己,但自从肖潇死后,这个座右铭就对他不起作用了。

  "乐观的人也比较健康,不然单是期末考试已经够戗,听说你们哈佛每学期都有若干学生精神失常。"傅嘉铭尽量表现得自然。

  莱昂咧嘴笑了,"是呀,淘汰率太高,进哈佛已经不容易,想顺利毕业更是难上加难,啊,对了……"莱昂想起什么似的,"你很有语言天赋,E语说得真漂亮,E国人对自己的语言文化很自负,所以加西亚立刻对你另眼相看了。"

  "他们的语言文化确实很美,我中学时选修了E语,后来的几个室友也是E国人。"

  傅嘉铭刚说完,放在车载手机架上的手机忽然嘟嘟嗡鸣起来,"嘉铭,你帮我看看是谁。"

  嘉铭取起手机,随口念道:"亚历山大?艾威尔。"

  "……"莱昂原本含笑的眉目迅速黯淡下去,"关机。"

  傅嘉铭一愣,只得按下关机键,"莱昂,你,咳咳……还在和亚力山大角力?已经三年了,为什么不给亚力一个机会?对不起,我太多事了。"

  莱昂专心驾驶,双眼直视前方,眉头却渐渐紧蹙,"我给过他机会,结果他用来拓展艾威尔公司在欧洲的生意,呵呵呵……"莱昂大笑,声音干涩而嘲讽,"一边利用我一边欺骗我,我是偶然看网上八卦新闻才知道他已经奉子成婚了,天底下的好事简直都让他艾威尔一家占去了。"想起那个黑色星期一,莱昂简直急怒攻心,——不值得,太不值得了,为了那样一个人!

  傅嘉铭是第一次听说此事,联想到莱昂所说的因故休学一年,不禁心底一拧,难道莱昂遭遇了什么不幸吗?嘉铭忽然后悔没有和莱昂保持联系,人在困厄危难时最需要朋友的关怀。

  莱昂抿紧双唇,隔了好一会才轻轻开口:"我不是别人的筹码,更不是谁偶尔解闷的游戏,我渴望长久稳定的关系。"

  "呃……!"嘉铭默然,——莱昂的愿望异常朴素,却很难实现。"莱昂,曾经爱过总比从未爱过幸运,有人一辈子都享受不到激情,生活是一潭死水。"

  "可是,激情过后是灰烬,灵魂已死,剩下行尸走肉。"莱昂心底忽然涌起巨大的悲哀和愤怒,声音渐渐冷却。

  "对不起,莱昂,我……"

  "对不起?"莱昂反问,口气怪异,他迅速侧眸看了傅嘉铭一眼,"嘉铭,你也没错,说得挺有道理,只是不适合我。"

  "也不适合我。"嘉铭似乎听出了莱昂话里有话,立刻解释,"咱俩也许都是死不改悔的懿派。"傅嘉铭掏出通讯录,写下一个大大的汉字'懿',"就是'一次心'。"他唰地撕下那张纸放在仪表盘前,"咱们这种人活该受苦,要不不爱;爱,就是永生。"

  "爱,就是永生?"莱昂重复,眉心似锁,"这种感情太奢侈了,可望而不可即,不过……"他沉吟了一瞬:"不过你比我幸运!一次心,一次心,你已经找到了你的'一次心',虽然那更像是个惩罚。"

  "那岂止是惩罚,那是上天最恶毒的诅咒。"傅嘉铭红了眼眶,幸运与不幸原来只一线之隔。

  车速慢了下来,纽约拥堵的交通开始大显'神威',车内顿时陷入寂静,渐渐连两人的呼吸都听得真切,似乎正有一种不明物质氤氲徘徊,逼得人万分紧张。

  "我就在这里下车吧。"傅嘉铭已不堪重负,当车被迫停在街旁最外道,嘉铭忽然局促地转头看着莱昂,一边拉开车门,"我就住那个旅馆,转过街角就到了。"嘉铭顺手指指前方,刚要下车,不料莱昂猛然揽住他的肩膀,飞快地在他耳侧印下一吻,

  "嘉铭,记得和我联系。"莱昂的声音轻似耳语,鬓边稠密的发丝撩过嘉铭的脸颊,激起淡淡酥麻。

  傅嘉铭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下的车,他也不记得和莱昂说过什么告别的话,更不清楚何时车已绝尘而去。傅嘉铭低头站在街旁,像个戴罪死囚。鼻端萦绕着熟悉的清新体嗅,耳侧烙印着陌生的吻痕,火辣辣地不断提醒着嘉铭这并非南柯一梦。

  傅嘉铭深吸口气,倏地仰头看天,暴烈白炽的半空中仿佛一下子开出了万顷佛莲!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嘉铭爱上二合一不是背叛,是一种感情的升华,嘉铭才23岁,他总不能守寡或是被爱埋葬吧,更何况肖潇并未消失,二合一也是肖潇的一种成长或是升华,他受伤时才17岁,并未定型,有很大的成长空间,也许莱昂在17岁时就像肖潇那样呢,少年们都有类似的品质。

说实话,俺这几天写得纠结万分,也有点要神经病咧,嗷嗷,看到有些亲表示不喜欢二合一,说实话哈,俺很难过,当然,现在的二合一也没有真正融洽,也不算完美状态,呃,我纠结得有点胡言乱语咧,俺当然希望大家喜欢俺的孩子们,但却不能令每个人满意,所谓各花入各眼吧,俺尽力而为吧。


二十三 妖娆小神棍


  下午两点左右,气温已近沸点,喧嚣的大城被煅烧冶炼,发出挣扎的喘息。傅嘉铭准时到达华尔街附近的一座豪厦,踏入大厅,还来不及惊讶,漂亮的接待员已在前台后殷勤地问候:"先生,午安,请在此登记。"

  嘉铭走过去拿起纸笔,"心桥事务所在……?"他抬眸看着接待员,轻声问。

  不知怎的,那女孩忽然涨红了面孔,迟疑了一瞬,"先生,心桥事务所在二十层,电梯间在那边。"女孩指指左前方,心里忍不住叹息:——这么英俊的青年也要寻求灵媒帮助,可见命运弄人。

  傅嘉铭乘坐电梯直上二十层,一边反复查看手中的地址,他十分怀疑自己找错了地方,一个灵媒怎么会跻身于世界金融中心的华厦中?

  就在这时电梯到达,傅嘉铭迈出电梯,一眼便看到走廊右侧装饰着一列玻璃幕墙,通透明亮,能清楚地看到幕墙内柔和的灯光和摆放着鲜花的接待处。幕墙上钉着一方金属板,不知是什么材料,好像镜子似的映射着'心桥事务所'几个汉字,并无英文标注,显得格外时尚。

  傅嘉铭慢慢走近,瞠目瞪视,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现在的灵媒也都与时共进了,早已走出幽魅的角落亮相人前。

  接待处内的女孩早已看到他,笑着朝他招招手,样貌甜美可亲,嘉铭一愣,不由自主地推开玻璃门。

  "请问是傅先生吗?"

  "……"嘉铭点点头,目光飘过接待处小桌上的水晶大瓶,瓶中热热闹闹地插满七彩鲜花,色泽搭配得很巧妙,以至这样喧嚣的一瓶花看起来竟不显俗艳,只觉活泼悦目。

  女孩顺着嘉铭的目光看过去,抿唇笑了,视线却若有若无地缠绕在嘉铭身上。

  "这是你的作品吗?"傅嘉铭收回视线,随口问。

  女孩摇头,笑靥如花,"那是乔乔的品味,要是我就只插白花,纯粹幽香。"

  傅嘉铭不知道她说的是谁,就事论事道:"那样五颜六色又搭配得宜也很美,世界并非只由单色组成。"

  ——啪啪,身后忽然响起击掌声,轻而脆,傅嘉铭骤然回头,微微愣住,不知何时身后接待处的墙上又打开一扇门,门边站着一个男人,非常年轻,他斜斜地倚着门框,这么阴柔的姿势由他做出竟一点也不显得娘,反而有种特别动人的情态。

  "乔乔,你的客人到了,很准时。"接待处的女孩笑得更加灿烂,视线轮番扫过嘉铭和那个男人。

  "呃……?"嘉铭诧异地看向女孩,挑挑眉毛。

  女孩指指嘉铭身后,"他就是你今天预约要见的人呀。心桥事务所的乔乔大师。"

  "噗……"乔乔笑了,"你再恶搞就把人家吓跑了。"随即他眸光一凛看向嘉铭,"傅先生,请进。"

  傅嘉铭被他眼中瞬间湛亮的精光摄住,下意识地跟着他走入内室。内室装修得更加简约舒适,大幅玻璃窗配雪白的墙壁,基本没有多余的装潢,连家具也只有少少几件,线条流畅又矜贵,看起来竟比克莱尔博士的心理诊室还轩敞。

  嘉铭再次感到惊讶,忍不住四顾环视,这位'大师'的工作室毫不逊色于华尔街上那些新贵们的地盘。

  "你是不是觉得我该立足于法拉盛(纽约新唐人街)的某条后巷?"乔乔轻快地问着,一边走到桌前坐下,姿态闲适,语义却颇犀利。

  傅嘉铭不语,也随便挑张椅子坐下,隔了半晌,"我觉得形式并不重要,身处陋巷与跻身金融华厦对我来说都一样。"母亲在香港为他预留的那间顶层办公室大概是这间的五倍大,傅嘉铭的表情愈加宁定,"我看中的是心桥的能力,这是我来此的唯一目的。"

  "……"这次轮到乔乔挑眉不语,他忽然站起身,嘉铭才一抬眸,乔乔已走到自己身边坐下。

  "好,现在就让我们来看看心桥的能力吧。"不等嘉铭闪避,乔乔双手疾出握住他的手掌。

  "呃,就这样?"

  "是,就这样,我没有水晶球。"乔乔说着已经闭上双眼,傅嘉铭松了口气,乔乔长了一双狭长的凤目,看似温婉含蓄,实则锐利狡黠。

  刚想至此,傅嘉铭忽觉乔乔手指震颤,将自己的双手攥得生疼。再向他脸上看去,不觉更是惊骇,只片刻,乔乔细白的额头上已布满汗珠。

  嘉铭忽然后悔,这心桥虽然紧跟时代脚步力求时髦,却换汤不换药,搞来搞去还是灵媒那一套。接下来此人大概要眼皮上翻,煞有介事地以肖潇的语气和他诉衷情了。

  可傅嘉铭还是没猜出接下来的事。

  片刻后,乔乔倏地松开他的双手,也不拭汗,只专注地看着他,目光清明略带困惑,"傅先生,今天的咨询费全免。"

  "……"嘉铭大惑不解。

  乔乔摊摊手,慢慢勾唇笑了,表情有点无奈,"抱歉没能实现你来心桥的愿望。"

  "怎么?难道……?"

  乔乔眼底的锐光一闪即逝,令傅嘉铭异常不安。

  "你希望与之沟通的是你的爱人,一个天才少年。"乔乔娓娓言道:"我看不清他的样貌,但能清晰地感知他的才华,以及你对他的情感,非常强烈,但是……"他话音一转,脸现遗憾,"但是我丝毫感觉不到他在另一空间的存在,不不,他不在异世。"

  傅嘉铭来不及惊叹他这些与时共进的词汇,嘉铭已被他的话中之意震惊,"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的爱人没有死,更专业的说法是他的灵魂不在异世,还在人间。"

  "……"虽然傅嘉铭一直对灵媒心存怀疑,此时也觉得天空塌陷,大地崩裂,他睁大双眼,怔怔地盯着乔乔,完全说不出话。

  乔乔似乎很满意自己造成的惊骇效果,他似乎见惯了人间惨剧,面对嘉铭惊痛的表情,乔乔面不改色,甚至微微笑了:"怎么,傅先生,你好像对这个结果不满意,难道你,咳咳,不希望他……"

  "住嘴!"嘉铭终于崩溃,厉声断喝,他仍坐在椅子上,强健的身姿隐隐散发夺人的气势,即使隔着几米远,乔乔也禁不住眉心一跳。

  傅嘉铭疲惫地站起身,肩上似压着两座大山,"对不起乔大师,我占用你的时间了,是我太贪心。"

  嘉铭说着就转身走向房门,片刻,身后陡然传来风声,嘉铭本能地掣肘后击,却被乔乔一掌挡住,他五指微收呼地握住嘉铭的手肘,"嘿,好俊的身手。"

  傅嘉铭身形不变,也没转身,只侧眸盯着乔乔,凝然的气度令人望而生畏,"乔大师还有什么指教?"

  "呃……"乔乔愕然,一贯满不在乎的表情像个破败的面具,纷纷剥落,他讪讪地松开手,"傅先生,今天的事太对不起了,我一向言辞无状,得罪了。只是……"乔乔声调一变重又变得笃定,"请不要怀疑我的能力,我善于在不同空间之间架设感应桥梁,但我不是催眠大师,对尚在人世的思维意识无能为力,就像我不能与你产生心电感应,或是心心相印。"

  傅嘉铭深吸口气,他被乔乔最后的声明吸引,慢慢转过身,"咳咳,我想再请教几个'专业'问题。"

  乔乔倏地眯起双眼,"傅先生,看得出你对我的'专业'非常不屑,你来心桥恐怕也是抱着猎奇的心态,既然如此,那我帮不了你,所谓信则灵,不信则不灵。"

  看着乔乔骤然变色的脸庞,清秀的唇角抿出倔强的弧线,傅嘉铭忽觉不忍,"我对心桥的能力确实比较怀疑,但却不是猎奇,乔乔,对不起。"

  乔乔似乎并不满意他的道歉,耸耸肩,"各行各业都分三六九等,我们这一行做到顶级就是科学,其他不入流的就是神棍。"

  "你自然是……"

  "是顶级!"乔乔当仁不让,傅嘉铭呵地挑起一道眉毛,"那还请乔大师答疑解惑。"

  "不客气。"乔乔似模似样地拱拱手。傅嘉铭到底没忍住,牵唇笑了。乔乔一愣,心跳莫名加快,待要捕捉那抹笑意,傅嘉铭已转身走向大窗,

  "乔……乔,"嘉铭站在窗下,耀目的阳光为他劲健的身形勾出金色剪影,"你说他……没死,"嘉铭使劲喘口气,"你感觉不到他在异世的灵魂,是不是……是不是因为他的灵魂留恋人间……迟迟不肯离去……所以……所以……"

  傅嘉铭好像用了平生之力,俊朗的容颜隐含绝望。乔乔凝视着嘉铭,渐渐动容,他慢慢踱到窗前,"傅,肉身已逝的灵魂即使留恋尘世也属于异世之灵,我必定能感应他的灵念,可是刚才我只能通过你的思念感知他的某些特点,对他现在的状态方位一无所知。我并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

  "什么?"傅嘉铭惊讶,"你遇到过类似的情况,那是怎么回事?"

  乔乔沉吟一瞬,似乎不知如何开口,他搓搓手,尽量放缓声音,"傅,每年都有许多人因不堪生活重负或是感情困扰选择假死,他们希冀改换身份重新开始。"

  乔乔说得非常婉转,傅嘉铭却被他话里的暗示击溃,砰地后退撞在落地大窗上,"假死?你是说蓄意假死?"他听到自己激愤的声音低吼着:"我的爱人死在伊拉克战场上,被迫击炮炸得粉碎,假死?试问他如何假死?"

  "啊?!"乔乔一震,手臂猛地撑住桌沿,他定定神,"可是,我曾帮助过很多阵亡军人遗属,都很顺利,从未丢失感应。"

  傅嘉铭连连摇头,几乎说不出话,眼中却干涸无泪,"他……他不是普通的军人……他……"

  傅嘉铭说不下去了,走到桌前抓起一张便签纸匆匆写下地址,"请把账单寄到这个旅馆,谢谢。"

  乔乔一言不发,眼睁睁地看着嘉铭绝尘而去,手里紧紧攥着那张便签纸。片刻后,门声一响,接待处的那个女孩探身进来,讶异地眨眨眼,"乔乔,他可是难得一见的英俊小生,姿态又端正,你怎么没有抓住机会,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闭嘴,真絮叨!"乔乔懊恼地捋捋头发,"抓住机会?怎么抓?"

  "生擒呀,直接扑上去将他掰弯。"女孩笑嘻嘻地走进来,对乔乔的恶劣态度全不介意,"若是连你都搞不定,那这个傅先生就归我了,嘿嘿嘿……"

  "乔美丽,想得美!"乔乔好笑地飞眼瞄着她,"这些年你让我帮你试炼男人,结果没有一个过关,还不死心?这个傅先生根本不用掰,现成的一个弯男,你就别琢磨了。"

  "呃!"乔美丽咽了下口水,差点被这噩耗呛死,"为什么看上我而我看不上的都是直的,掰也掰不弯;我看上的又都是弯的,扳也扳不直!"

  "这说明你的眼光很有问题!"乔乔断言,坐在皮椅上左右轻旋。

  "大师,你的眼光精确,为何让'机会'溜走?"

  乔乔扬扬手中的纸条,"机会还在我手中,尽在掌握,只是有点小麻烦。"

  "什么麻烦?"乔美丽十分好奇,难道还有什么乔乔解决不了的难题?

  "他深爱一个人,而那个人,还没死。"乔乔无奈地耸耸肩,"我只对死人有办法,对活人,无能为力。"

  "人总会死。"乔美丽笑得天真无邪,乔乔打了个寒颤,"可我也不知道这个人在哪里!"

  "他总会出现,如果他真的爱小傅。"乔美丽眼珠一转,"只要跟着小傅,肯定不难找到这个人,不过,值得吗?你等了这么多年,难道真命天子就是这个小傅?"

  "值不值得全看个人造化,咱们走着瞧吧。"乔乔笑了,凤目微睐,眼底倏地闪过一道锐光。

  ****************************

  第二天清晨,傅嘉铭再次被轰隆隆的噪音惊醒,他砰地坐起身,发现那台老空调又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了,嘉铭揉揉眼睛,猛地想起他竟一夜无梦!

  这……这简直是肖潇死后绝无仅有的情况,傅嘉铭愣怔地迈下床,既怅然若失又……,嘉铭摇摇头,一时也想不清这另一种感觉,他伸手抓起T恤,还没来得及穿,门上就响起噹噹的轻叩声,"housekeeping(客房清洁)"


作者有话要说:为肖潇可惜的亲们换一个角度想想咧,若不是这个奇特的手术,肖潇已经死了,完全消失了,而现在他得以以另一种形式获得新生,并且,他加入外籍军团已经表示他要逃避原有的身份和原有的属于肖潇的世界,俺会写到原因的。

嗷嗷,周末了,请亲们在快乐周末的时候也给俺加加油,冒冒泡,撒个花,留个爪,5555555,给点热气儿哈,不然就太冷了。

5555555,最近有严打了,编辑大大的通知:'从今日起,H的内容一概禁止写!感情发展只能到拉手!接吻都不行!',5555555555555555,俺要崩溃了。


二十四 最奢侈的'外卖'

  傅嘉铭气恼地将T恤扔到床上,——这老破旅馆简直变态,每天以客房清洁为名例行查房,好像生怕客人半夜卷逃。

  嘉铭几步跨过去猛地打开房门,门上的链锁哗啦啦脆响,"……"待看清门外之人,嘉铭忽然语塞,紧皱的眉头上挑,手臂撑着门动弹不得。

  "嗨,外卖外卖,法拉盛新鲜出品。"莱昂站在门外,笑容灿烂,他举起手中的塑料袋晃一晃,"有你最喜欢的大虾云吞面和菠萝包。"

  "……"傅嘉铭浑身一激灵,好像冰水灌顶,以前周末有空时他常常带着肖潇到城里找家中餐小铺大吃一顿,而鲜虾云吞面是每餐必点之物,他和肖潇都很喜欢。

  "嘉铭,快开门呀,你怎么像在梦游!"莱昂晶亮的眸光一闪,倏地滑向嘉铭精壮的胸膛,那细润紧绷的皮肤下是俊秀微隆的胸肌……其上两点樱红……

  莱昂的耳垂蓦地晕开淡绯,再看嘉铭,正连连倒退,莱昂并未调开视线,滚烫的眸光依然追随着嘉铭,灵活的手指已伸进门里打开了链锁,

  "嘉铭,你可真别出心裁,这个小旅馆简直就是现成的老电影布景。"莱昂推上门,环视着狭小的房间,明丽的双眼时不时地望向嘉铭,逼得嘉铭无路可退。

  ——呃,洗澡!对对,洗澡!傅嘉铭回过神来,跌跌撞撞地跳出莱昂幽深的眼波,他弯腰抓起床上的T恤,"我……去洗漱一下。"

  傅嘉铭冲向简陋的小浴室,经过莱昂身边时被他一把扯住,"你……"莱昂手指略收,感受着掌下诱人的肌肤,一边垂眸扫向嘉铭的双腿,"……忘了裤子……"

  嘉铭顺着莱昂的视线低头看去,不禁大窘,——原来,原来他身上只穿着CK内裤!自然晨勃已将那纤薄的衣料顶起帐篷,当真是风光无限!

  嘉铭急中生智,唰地将T恤挡在胯前,连脖子根也变得通红,"对……对不起……"

  莱昂松开嘉铭,唇边似笑非笑,"为什么要道歉?"他眼波一荡,慢慢退后,眉宇间闪过清透的温柔,"嘉铭,接着。"

  傅嘉铭下意识地伸手接住莱昂扔过来的仔裤,不由自主地踏前半步,莱昂的双眼与肖潇形神酷似,黑宝石般光华流转,传递出诱惑的暗示……

  傅嘉铭心底一凛,陡地抓紧仔裤,指尖恨不得抠进强韧的纤维。嘉铭状似随意地牵牵嘴角,"咱俩虽然是朋友,这样衣冠不整也很失礼呀。"说完,嘉铭胳膊一甩将裤子T恤搭在肩膀上大步走入浴室,对莱昂骤然变色的面容视而不见。

  嗒地一声,浴室门阖拢,傅嘉铭全身虚脱般靠在门上,心脏犹自狂跳不休,耳中嗡嗡鸣叫,——他是莱昂不是肖潇他是莱昂不是肖潇!理智不断地大声提醒,意识却渐渐模糊,节节败退。

  嘉铭猛地拧开水喉,将整个头浸入冷水中冲淋,一下子想起当年初遇肖潇时的挣扎,不不,这应该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傅嘉铭极力否认,当年是一见钟情,现在……现在是被欲望诱惑!

  对,一定是这样!嘉铭松口气,慢慢抬头:——自己太久没有性
爱了,遇到诱惑,难免动心。可当他看到镜中的自己,那个满眼挣扎与渴望的自己,不禁踉跄着后退,脚跟呼地绊到地上的浴巾,嘉铭站立不稳,砰通一声滑倒在地。

  "嘉铭,你怎么了!"浴室门猛地被推开,莱昂急冲进来,看到嘉铭狼狈又仓惶的神情,不觉心疼地皱眉,"你怎么洗个澡也会摔倒,又不是那次……"

  ——又不是那次!哪次?发生什么事了?莱昂脑中一晃,线索叭地断裂,再也想不起来龙去脉,而且,他和傅嘉铭也从未有过更亲密的交集,哪里会有什么上来龙去脉呢?

  莱昂愣怔地探身向前去拉嘉铭,耳边忽然响起急促的呼吸声,继而手臂一紧已被嘉铭牢牢攥住,"你……你这伤疤!"嘉铭失声惊叫,借着莱昂的手劲跳起身,指尖儿拼命摩挲着那个形似小爬虫的伤痕,——没错没错!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形状,这正是自己为肖潇缝合的伤口。

  "肖——"嘉铭失控地扯着莱昂低头细看,不料莱昂手臂翻转陡地挣脱开他的抓握。

  "你说什么?"莱昂双眉斜飞,乌眸瞋瞋盯视着嘉铭,眼中重现桀骜不羁,甚至更多了一份凛冽。

  嘉铭一震,他还是第一次在莱昂眼中看到这种军人临战时的戒备神情,那……那似乎既不像肖潇也……不像莱昂!

  "我想问你手臂上的伤疤因何而来。"傅嘉铭面不改色,故作镇静地看着莱昂,心脏却像被缠进了一张网。

  "怎么?这伤疤有什么问题吗?"莱昂反问,渐渐后退,神情更加冷峻。回想起这两天自己失控的情绪和傅嘉铭怪异的表现,莱昂脑中猛旋,隐约猜到其中奥秘。

  "这伤疤让你想起了……谁?是……肖潇?"莱昂不置信地问,胸中和颅内同时窜起锐痛,烈火一般烧向全身,似要将他撕碎。

  "这……"看着莱昂瞬间惨白的面色,嘉铭忽然语塞,"我……我知道这很疯狂,但……"

  "你知道这很疯狂?"莱昂不怒反笑,眼中却渐渐湿润,"我知道你是'一次心',我也是!所以……"莱昂深吸口气,"请不要在我身上收集记忆碎片,这不仅仅是疯狂!"

  —— 一次心?莱昂的脑中掀起风暴,自己的心早已随着破败的身躯化为灰烬,现在是'二次心'了,可为何依然对傅嘉铭心有独钟?

  "对不起,这两天我情绪不稳,打扰了。"莱昂倏地转身,猛力拉开浴室旁的大门,差点撞进门外人的怀里。

  两声低叫同时响起,门外站着的年轻男人凤眸半眯,飘忽地扫视着气息不稳的莱昂和几乎全 裸的嘉铭,唇角轻轻勾起讪笑,"傅先生,真是山不转水转。"

  傅嘉铭一惊随即就镇定下来,他扯过一条浴巾围在腰间,淡然看向来人:"乔乔,你怎么来了?"

  ——乔乔?肖潇?莱昂站在门边,耳中嗡嗡狂叫,不由自主地挺直胸膛,只觉那男人的目光似钩似箭,不断地向自己发出挑战。

  "我来送账单呀,不过,咱们昨天不是说好全部服务免费的吗?"乔乔实话实说,只是语气暧昧婉转,听在有心人的耳中简直堪比炸雷。

  莱昂霍地扭头盯着嘉铭,鼻尖眼眶隐隐泛红,他知道自己没有气愤怨恨的立场,于是更加恼怒,也更加痛恨自己不受约束的爱念。

  傅嘉铭知道莱昂误会了,想解释,又无从说起,急得太阳穴突突乱跳,"莱昂,这位是乔大师,他……"

  没等嘉铭说完,乔乔已经满眼含笑地朝莱昂微微颌首,"幸会幸会。"

  ——大师?如今倒确实有一些MB以大师自居!莱昂挑起一角眉梢,寒星似的双眸冷冷地望向嘉铭,随即就转身快步离去,对含笑致意的乔乔正眼也没瞧。

  "啧啧,你的朋友心情不太好。"乔乔嘴里漫不经心地打趣,心里却莫名地滚过寒流,这个绝色男孩很不简单呀,似乎极为玄妙。

  乔乔调转视线看向嘉铭,不禁愣住,刚才还镇定自若的傅先生,此时已面无人色。

  "你……怎么了?"乔乔趋前一步,收起唇边的调笑,"你不舒服吗?"

  "拿来,账单呢?"傅嘉铭伸出手,声音比水还淡。

  "呃?"乔乔局促地晃晃肩膀,他清楚地看到伸到面前的手指瑟瑟轻颤,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么快小傅就另有所爱了?"我其实是想和你再探讨一下昨天的情况,我有几个善于心电感应的朋友,也许能帮到你。"

  "改天吧,我今天不太方便。"傅嘉铭没有再看乔乔,毅然阖上大门,他呆呆站在门后,仿佛忘了自己置身何地,刚才莱昂离去前的那一眼,那眼中痛到极点又复杂莫辨的神情一下子将傅嘉铭砸入炼狱,心在地火中焚烧,思维咆哮着穿越时空回到两年前,回到他与肖潇诀别的那一夜——

  二零零三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圣诞夜,平安夜,香港紫黑的天空下镶着一道橘色光带,这就是所谓的不夜天吧,城市狂热的灯火照亮了远空。

  喧嚣的中环漂浮在灯海之中,那些壁立高耸的巨厦就像飞出海面的一个个怪兽,闪烁着粼粼银光伺机而动。

  傅氏总部位于中环极显赫的地段,堪比怪兽之首,大厦外墙上装饰着荧光灯管,组成特别的图案,明明灭灭,远远看去,竟似鬼眼。傅嘉铭急匆匆地跑出位于二十五层的电梯,一位精干的中年女士迎上前来,"嘉铭,主席在莱茵厅,正等得着急呢。"

  "文太,母亲病情刚刚好转怎么就擅自出院了?况且今天还是圣诞夜。"

  傅心如的行政助理文太淡然一笑,"就是因为今天是圣诞夜主席才坚持要出院,她说已经很多年没和你一起过节了。"

  "可是……可我还要赶回东京。"傅嘉铭脱口而出,肖潇至今没有和他联系,肖潇的手机也一直处于留言状态,而他所有的留言都如石沉大海。

  "那也不急在这一夜呀,明天飞过去也不迟。"文太挽住他的胳膊,快步走入私人会所,"她毕竟是你母亲,这一点点请求不算过分。"文太循循善诱,若是仔细听便会发现她的声音隐含轻颤。

  傅氏总部二十五层被富华会所占据,它隶属于傅氏,一直是城内最神秘高端的会所之一,许多新贵都以被邀请加入为傲,富华会所的会员资格几乎成了某种身份地位的象征。

  傅嘉铭轻轻推开莱茵厅的门,一眼就看到母亲靠窗而站,瘦削的剪影异常端丽,脊背挺直,看起来并不像一位心梗患者。

  "你来了。"傅心如转过身,嘉铭看到她的黯淡的脸色,不禁一怔,"妈,你感觉怎么样?"他急步走到窗下,刚要握住母亲的腕脉检查,傅心如已将一本杂志摔在他的手上,

  "你要搞基我管不了,你要这个仇人之子做情人我也认了,但你毕竟是傅氏传人,好歹也要谨慎些,怎么连这种东西都流传出去了?真是天大的笑话!"

  傅嘉铭抓起杂志,才看了一眼,就骇异地连连后退,他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钢琴天才玩基暴露!天才'基情'澎湃写真床照曝光!

  一个个血红大字扑入眼帘,好像一枚枚烧红的铁钉,直刺入傅嘉铭的脑颅深处,大字下排列着几幅彩照,角度不同焦距各异,却清晰地呈现出肖潇痴迷的脸,伏在他身上的男人背影全
裸,虽然在关键部位被虚化处理,也能看出那人高大强悍。

  "这……这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傅嘉铭听到自己嘶哑的吼声响彻房间,却完全听不清自己在喊什么!那甚至不像人类的声音,更像某种受了致命伤的野兽。

  "什么?那不是你?"傅心如倏地跨前一步抢过嘉铭手中的杂志,"另一个人呢?难道也不是肖潇?"

  "不……不是……肯定不是……"傅嘉铭拼命摇头,他妄图调开视线,可杂志封面上的那些图片好像具有生命,嘶嘶啸叫着啃噬着他的视觉神经。

  "你再看看这些!"傅心如按动遥控器,墙上悬挂着的大型液晶屏幕哗地亮了,画面上映射着一帧帧性
爱照片,更加清晰更加不堪也更加具有说服力,"这些照片在几个小时内风魔各大网站各大论坛,点击率已接近百万,你好好看看吧,那个肖潇算是真的'名声大震'了!"

  "这根本就不是真的,是假造的,是有人恶意抹黑肖潇!"

  "哦?又有最新消息了。"傅心如不理嘉铭的喊叫,她抓起鼠标点击下拖,屏幕上瞬间出现大字标题:——肖氏父子共享一个情人,乱伦肉搏大揭秘!

  傅嘉铭瞠目瞪视,肝胆俱碎,眼前的屏幕渐渐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