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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
(171)
Cbox! 碎碎念[留言板]
《疏雨残菊》作者:染轩 (2/3)
鲜熊血。)分外热情地:"你既然救了我爷爷的性命,怎么之前一点儿都不说。害得我之前对你那样凶巴巴的。我要知道你是我们部落里的大恩人,说什么也不会去抢你的马儿。"
玛塔露出个顽皮的笑容:"不过你的马儿太漂亮了,我看了喜欢得很,要不送给我吧。"
苏宇吓一大跳,脱口而出:"那不行。"
却见这个美少女脸上的笑容登时被阴霾代替,低下头,一言不发,神情甚是难过。
苏宇也觉得自己说话太直接太快了些,赶紧解释道:"这匹马儿是我的一个朋友相赠的,自然不可轻易送人。"
玛塔噢一声:"原来如此。"倒也没再多问,只是叹口气:"要不是你救了我爷爷,你这匹马儿,我可是非要抢了过来一辈子也不还。"
苏宇:"如果这马儿不是友人相赠,又要骑着它去办事,就是送了给你也无妨。"
玛塔回头:"当真?"
苏宇笑着逗她:"当真,只要我那位朋友亲口应允。"
玛塔却认真了:"如果我见了你那位朋友,他会答应把马儿送我吗?"
苏宇:"我那位朋友住在帝都,离这儿远得很。"
玛塔眨眨眼睛:"帝都,我还没去过。不过能有多远,总不会远到天边上。只要不是远到天边上,总有一天我能走过去。到时候你说他会给我这匹马儿吗?"
苏宇继续开玩笑:"我那位朋友是个神仙一般的潇洒公子,平生最喜欢漂亮的人儿。他要见了你,一高兴,说不定纳你为第八房夫人,然后这匹马自然就可以归你所有了。"
玛塔脸色一变:"你是说他一个男人同时有七个女人当老婆?"
苏宇:"是啊,他那七位夫人个个美貌如天上的仙女,人们都说他有人间的七仙女相伴。"
却见玛塔一把抽出腰间的匕首,恨恨道:"居然同时娶七个女人,要让我见了他,非要刺他的透明窟窿不可。再去把他那个七个贱女人一人一刀,统统杀掉!呸!男人也贱,女人也贱!你们大衡的男人女人就都是这般不要脸吗?"
苏宇心里打个突,毕竟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本来也不大欣赏这种同时娶几个老婆的作法。于是也不争论,于是就不言语了。
玛塔握着手中刀扭头看着他:"你是不是在家中也同时娶了几个老婆?"
玛塔当时那架势,仿佛就是苏宇一旦做了肯定的回答,她就要一刀刺过去,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倒不是苏宇怕了她,而是根本没必要扯谎。于是很老实地回答:"没有,一个都没有。"
玛塔表情舒缓,可还是有些不置信的:"难道你就没有爱过一个姑娘?"
苏宇还是很老实地回答:"没有,一个都没有?"
玛塔不相信的:"你怎么可能没有爱过一个人?"
苏宇不言语,不作任何解释。
玛塔哼道:"你们大衡人就是这样扭扭捏捏,说话做事都那么不爽快,也罢,我不问你了。"
玛塔看着天上的白云,说出了:"我十三岁的时候喜欢上部落里最讨姑娘喜欢的男人,结果被所有人包括那个男人笑话,说玛塔居然喜欢自己的哥哥。"
苏宇扭头看他:"你亲哥哥?"
玛塔一只血手托着腮帮子,点头道:"是我亲哥哥,比我大三岁,是我们部落里的第一勇士。可惜他是我亲哥哥,不然的话,我真的很想和他盖同一条毯子。"
苏宇重复一遍:"盖同一条毯子?"
玛塔冲他点头:"我是有这个想法。我们这里的姑娘,长到十三岁就可以跟自己喜欢的男人盖同一条毯子了。我都十六了,却只喜欢我哥哥,所以到现在都没有机会去跟男人去盖同一条毯子。"
说到这里,幽幽一叹。神情甚是怅惘。
苏宇看着她半天不言语。
玛塔终于把那只血手从腮帮子上放下,把半边染血的腮部面向苏宇,很纯真地说出了:
"现在好了,我终于喜欢上了不是我哥哥的男人了。你虽然白得跟羊儿一样,但我还是喜欢上了你。所以今晚你就可以和我盖同一条毯子。"
苏宇强笑道:"你别开玩笑了。"
玛塔却一本正经地摇头:"我没有开玩笑,我真的喜欢你了。我以前一直没有尝试去跟男人盖同一条毯子,现在终于可以尝试了。我听别的姑娘都说,她们第一次跟自己喜欢的男人盖同一条毯子的时候,痛得很,痛得恨不能把那个男人活活掐死。"
苏宇脸色发白,却见身边这个看上去真的很纯真的姑娘又是一叹气,愁眉苦脸道:"奇怪了,跟喜欢的男人去盖同一条毯子怎么会痛呢?难道被魔鬼施了魔法?可她们都说那好痛好痛……那就应该是真的痛了。每次我看到姑娘第一次跟喜欢的男人盖同一条毯子,到了第二天走路都是怪怪的。脸上的表情很痛,那就是真的很痛了……可是我问她们她们又怎么都不肯跟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连我的最亲的爷爷和哥哥都不肯告诉我,我一问他们,他们就骂我……"
玛塔自言自语:"到底是怎么回事,等我今晚和你去盖同一条毯子的时候就知道了。没有人肯告诉我,我自己一个人想着,想了三年了都没能想明白……"
大概是三年来想破脑袋都没能想出这其中的究竟,玛塔也懒得再想。拿手中匕首从篝火上的烤得滋滋流油的熊肉上割下一长条熟透了的,递给苏宇。
看对方仍然是一脸古怪的样子,玛塔眨眨眼睛,七分的纯真三分的疑惑,道出一句:"快吃啊。我们部落里的人都说了,姑娘和自己喜欢的男人第一次去盖同一条毯子的时候,一定事先要把那个男人喂得饱饱的。"
作者有话要说:瞧人家玛塔姑娘,多CJ,多BH。
第四十四章 白马拉破车
这天苏宇没法拒绝更没法解释,任由单纯开朗的少女用好多的烤熊肉喂得饱饱的。
直到苏宇再也吃不下去的时候,玛塔蹦跳而起在篝火边旋转着大笑,大笑着说出了:"我们这里的人都说了,只有把男人喂得饱饱的,他才乐意跟你去盖同一条毯子。你现在吃饱了,一直到天黑前也不会再饿了。我就可以一心一意去准备我玛塔的第一条新毯子去了。"
此时此刻的玛塔,纯洁无暇得就像是那眼最清亮的泉水。
苏宇仰头看着她,不由得倒吸口冷气……
玛塔就像一头欢快的小鹿蹦着跳着回到自己的茅屋去了。留下苏宇坐在原地,一个头有两个大。
周围的女人和小孩,干活的干活,吃肉的吃肉,唱歌的唱歌,跳舞的跳舞,反正是该干啥的干啥,甚至没有人抬起头来多看发呆着的美少年一眼,仿佛今晚根本不会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苏宇总算回过神来,站起来在部落里来回踱了几圈,几乎每一个茅屋里都传来了男人如雷的鼾声。苏宇确定自己刚来的时候这里肯定没有这么多的成年男人。就拦住一个十二三岁看起来分外伶俐的男孩子问人家"是不是部落里的男人打猎回来都睡觉休息。"
那个格外伶俐的孩子却只是瞪着他不言语。
双方言语不通,交流起来委实麻烦。
苏宇就指着地上新鲜的猎物问"谁带回来的?"
男孩子大概听懂了,指指身后茅屋,模仿着打声大大的呼噜,然后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呲牙咧嘴,哇哇乱叫,时而模仿野兽时而模仿猎人,倒也模仿得惟妙惟肖。
苏宇想问"玛塔的哥哥在哪里?"发现自己的抽象式的模仿能力比面前的男孩实在差了太多,于是脑子转一转,终于指着那堆血肉模糊的熊肉山(料定这应该是部落里的第一勇士——玛塔的哥哥的辉煌战果),连比划带问"是谁打回来的?"
男孩子弄懂了对方的意思后,脸上立刻现出敬畏的表情。立刻架起胳膊做了个人猿泰山的姿势,口中还荷荷作响,尽可能地表现着"勇士的勇猛"。
虽然他目前的架势,像足了类人猿大猩猩。
男孩子大概觉得自己实在很难把人家"第一勇士"的神韵表演出来,只好放下胳膊,指着前方一座茅屋,意思是人就在里面,你自己进去看吧。
苏宇终于长出一口气,说出一声谢,然后就向那边走去。
他却没能看到,背后的"模仿秀"小鬼头立马跑开来招朋引伴。
一大群半大的孩子聚在一块一脸的兴奋,小心向前挪动。
部落里的第一勇士马鲁,平生最恨的事情之一就是睡觉时有人胆敢吵醒他。惹怒了马鲁,这个白得跟羊儿一样的漂亮男人可是有得罪受了!
那座茅屋里的呼噜声当真响得是惊天动地。
苏宇站在门口,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进去。
昨天听老人家说了,他这个孙子是带着全部落的男人外出打猎。看样子收获颇丰,那全部落的男人应该是累得不轻,这才倒头大睡。
倘若不是真的太累,这些男人回自己部落一听说粮食被抢,估计第一件事就是放下猎物奔出去跟那些外来的强盗们战斗。
不过现在看来才是明智之举,养精蓄锐,方有把握取得战斗的最后胜利。
反正现在离天黑尚早,也不用太过担心"盖同一条毯子"的糗事。苏宇没有贸然进去打搅主人,而是站在门口低头思索了一小会儿。
身后一心看热闹的孩子们瞪大眼睛,满怀期待。
苏宇突然转身。径直朝一个方向走去。
他记得很清楚,那边柴木堆中,有一辆废弃的大车,应该是从外面被带回来的。看起来脏旧不堪,仿佛几十年都没有人用过了。
不过这样的大车在这个部落里,本来也没有什么实际性的功用吧。
苏宇不去想那么多,他只关心这辆大车能不能在他手中起到作用。
大车大概被当作了垃圾车,上面扔了许多的皮毛碎骨,腥臭不堪。苏宇手脚麻利地收拾掉垃圾,以极快的速度用那些现成的皮毛搓成几根长长的结实的绳子,再把多年未用的车子从里到尾好生修理了一番。
然后唤过自己的马儿,不管雪花骢有多么的不情愿,还是把兽皮缰绳硬套在了马身上。再坐上车,挥起临时做成了皮鞭,长鞭挥出,抽打着爱马,拉着大车,在众女人小孩子的围观看热闹中,倒也速度不慢,吱吱呀呀地走出了部落。
远远地就听到玛塔的大声呼喊。苏宇回头,只见那个黑皮肤美少女高举着一条雪白的羊毛毯冲自己叫嚷着"玛塔的第一条新毯子!"
苏宇不禁摇头笑道:"真是个不懂人事的傻丫头。"
手腕稍一用力,长鞭猛一挥,重重抽在了马背上。
雪花骢吃痛,一声嘶鸣,居然拉着大车,飞奔了起来。
雪花骢虽然屈尊拉起了大车,可吃饱喝足后在主人的鞭策下倒也脚力惊人,四蹄如飞,快到心中暗暗关键的苏宇都不再忍心鞭策,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皮鞭。
雪花骢大概是能感觉到主人的心思,所以拉着一辆大车,一路飞奔,倒也没有停歇。
渐渐地看到了很多的脚印。那几十个小伙子扛着粮食,脚步格外沉重,留下的脚印格外鲜明。苏宇顺着脚印,指挥着马儿,拉车向前急奔。
天已黑。图果和同伴们仍然没能走出沙漠。
好在大家带了足够的水,坐下来,举起皮囊每人小心地喝了几口。不敢痛饮,唯恐喝得多了,提前喝完,还走不出沙漠,那可是有的罪受了。
沙漠一早一晚,气温相差极大。白天忍受着烈日的烤炙,到了晚上就要遭受着冬天一般的寒冷。
更何况,这些膀大腰圆的小伙子们,都快两天没怎么吃东西了。
当然,每个人身边都有一大袋食物,只是……
所有的小伙子把眼睛从食物袋子移开来,谁也不肯多看一眼。更不会伸出手……
图果看出了大家的心思,站起来,开口道:"村子里的老人、孩子还有女人们现在都没了东西吃,都在饿着肚子等着我们带食物回去。大家都是男人,饿两天肚子有什么打紧?我就不信谁是孬种,饿两天肚子就没有力气走回去。是男人的就站起来,扛起你们脚下的食物,向前走!"
呼啦啦一下,几十个小伙子全部站了起来。图果率先扛起地上最沉重的一袋,其余小伙子们也默不作声纷纷负起食物,转身就向前走去。
走了没几步,车轱辘声响。所有人回头,只见一匹漂亮至极的白马拉着一辆破破烂烂的大车向大家奔来。隔着已在数丈外,马车突然停住。车上白衣少年飞身而起,几个纵跃,就跟一只大鸟似的从众人头顶上跃过,跃在大家面前,抱拳,神情很恭谨的:"各位大哥请留步。"
所有小伙子默不作声,认出了他就是那个救了黑皮肤少女玛塔的大衡男子。一言不发集体瞪视着对方,个个脸上颇有敌意。
苏宇也不管是不是跟对方言语不通,一笑,道:"诸位肩上扛着的,应该是从人家那里抢来的粮食吧。"
图果打个手势,所有人退后,退出一丈开外。
图果:"粮食现在既然在我们手中,自然是我们的。你想抢粮,除非一个接一个把我们打倒。"
苏宇:"只怕你不是我的对手。"
图果:"我自然知道。"
苏宇不作声。
图果接着说:"你表面上装作救那个姑娘其实是在救我。你让我不至于在自己的兄弟面前倒在那个年轻姑娘的脚下……那真的不如一刀杀了我。如果不是你,我图果早已经一头撞死了。你救人救得巧妙,顾及了男人的脸面。你这个人,很好。"
苏宇一怔,本来以为这样的"野蛮人"未必能懂自己的用心。即使懂了,估计也不会承认。没想到,这人外表粗莽,内心倒也清楚明白,而且主动说出来,很是光明磊落。
图果:"你救了我,我无以报答。但是……"
他把肩上的粮食放下,一把抽出腰间的刀,咬牙切齿道:"你想抢走这袋粮食,最好把我杀掉!"
苏宇看着他居然在"以自己的性命来捍卫那袋粮食",一时没能想到其中的关键。没动手,反而笑道:"你这个人好奇怪,不就是一袋粮食吗?犯得着拿命来搏吗?"
图果神情悲壮,守卫着身后的大袋食物,那副样子,当真就像是将军在保卫着一座城池,誓与粮食共存亡!
苏宇看着他:"这样吧,我既然是来抢粮的,自然要和你们一决高下。我抢的不是你身后的一袋粮食,而是你们所有人的粮食。所以,我当然不会是和你一个人打,而是和你们所有人。"
这个道理看上去似乎很能行得通。
而且面前这数十名壮小伙子,看起来高大结实,其实只是一些只会使蛮力的莽夫。以苏宇现在的身手,把这些人统统打倒,也不见得是什么难事。
更重要的,苏宇看图果如此以性命来捍卫一袋粮食,没想太多。还以为这个爱面子的小伙子是怕在兄弟面前输给自己丢了面子,从此抬不起头来,甚至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苏宇现在只想抢回粮食,绝对不想以任何方式伤及人命。
这么多人一涌而上,集体被自己打倒了,必定也会输得心服口服。
苏宇满以为自己已经是想得面面俱到了。不想面前的粗莽小伙子摇摇头,说:"要打,自然是单打独斗。我们栗古村的男人,绝对不会以多欺少。"
作者有话要说:越来越雷了……
第四十五章 抢粮
苏宇反问他:"你觉得能打得过我吗?"
图果很老实地回答:"打不过。"
苏宇:"那还要一对一?"
图果:"打不过也要一个接一个地打。我们栗古村的男人,绝对不会以多欺少。"
苏宇:"你一个人打不过我的,粮食只能被我抢走。"
图果:"想从我图果这里抢走粮食,除非你杀了我!"
苏宇:"可我真的不想取你的性命。"
图果:"你想夺走粮食,除非我死要你剑下!"
……
苏宇闭嘴了,觉得自己再说下去就成了《大话西游》里面的唐僧。
这个小伙子看上去好像很"明白"又好像很"浑",再这么言语上纠缠下去,当真是乱七八糟。
苏宇现在没空跟他在言语上纠缠不清,更没空去想这个"浑人"到底为什么"以生命来捍卫区区一袋粮食"。
冲"浑人"一抱拳,道一声:"得罪了。"
身形一晃,当真如闪电一般从他身边窜过,弯腰拎起地上那袋粮食,几个纵跃,向远处马车跃去。
图果只觉得眼一花,那个白衣少年倒已经轻轻松松拎起地上粮食跟一大鸟似的飞得远远去了。心中登时大急,大叫道:"你别飞!"拔腿就追去。
苏宇把大袋的粮食轻轻松松扔到车上,一转身,见那个壮小伙子笨拙追来。不由得一笑,也没说什么。又是施展轻功,到人群中,跃至一小伙子面前,一伸手,"二龙戏珠",直指他的眼睛。
那小伙子本能地向后一躲,肩上一轻,扛着的粮食果然到了对方手中。
苏宇拎着粮食,又是几个纵跃,扔到了马车上。
返回,再来"二龙戏珠",偏偏第三个小伙子铁了心似的不闪不避,苏宇一掌挥出,击在他身上,对方果然身后一踉跄,第三袋粮食也被苏宇抢到了手中。
拎着第三袋粮食返回车前,却见那个壮小伙子张开双臂挡在车前,神情甚是悲愤。
苏宇把手中粮食随意地扔在了地上,问一句:"你叫什么?"
图果一愣,老实回答:"我叫图果。"
苏宇:"你说这粮食本来就是人家的,我不过是替别人再抢回来。你又何必如此不肯罢休?"
图果咬牙道:"你想抢走这些粮食,除非把我们都杀了!"
苏宇不禁笑道:"可问题就在于,我不动你们一根手指头,也照样能把粮食抢到手。"
图果一呆,张开就道:"你根本不是人,你是妖怪还是魔鬼?居然用法术来抢粮。"
苏宇摇头,一本正经的:"我既不是妖怪也不是魔鬼。我就是平平常常的人,只是功夫好些,你没见识过罢了。"
图果不相信:"你怎么可能是人?人哪有你这样的?长相男不男女不女,还会满天飞来飞去,跟鸟儿一样,你是鸟妖?一定是了!"
苏宇脸上闪过一丝怒色,冷笑道:"看来是非得给你点教训不可了。"
一拳挥出,再脚下一绊,壮小伙儿登时重重扑倒在地。
苏宇哼道:"这可不是法术,这是真功夫。你只是没见识过罢了。"
图果一骨碌从地上爬起,低头向对方撞去。
苏宇轻轻巧巧一转身,图果撞了个空,重重扑倒在地上。
摔得应该不轻,也许皮糙肉厚,着实经摔。第二次重重摔跤的图果立刻从地上爬起,再次扑向苏宇。
当然又是被苏宇轻巧避过。
一而再再而三……
摔了足有九次了,图果从地上爬起,抬起头,一张脸鼻青脸肿,多处破皮。两个大大的鼻孔也淌出了不少鲜血。
苏宇有些不忍心了,笑道:"你又何必如此?真要动起手来,你可不是我的对手。"
图果一低头,第十次向对方撞去。
这次没有摔跤,头顶被对方手掌相抵,动不得丝毫。
图果使出一身牛力气,却仍然不能向前迈动一步。
苏宇向前一推,把个偌大的身子推得身后踉跄倒地,屁股着地坐在地上。这次总算是毫发无伤。
苏宇冷冷道:"这粮食本来就是别人之物,我凭真本事抢了过来,不过是归还主人。真要动手,你们这些人统统加在一块,也不是我的对手。"
图果坐在地上,抬起头,瞪着他,神情悲壮,突然仰起头来,纵声大吼,当真如野兽在吼叫。
那几十个兄弟们听了,也都抬起头,仰天大吼。
几十个吼叫声震耳欲聋,当真如群兽在咆哮。
苏宇不禁呆住了。眼前这些年轻小伙子们的吼叫声,竟是如此的悲壮,仿佛末日来临。
他有些迟疑了,看来这些粮食,对这些看似鲁莽的年轻人,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毕竟苏宇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文明社会,而且穿越以来不是在将军府就是在风火堂,从来没有经历过食物匮乏……
他一时竟没能想到,这些看似平常甚至粗糙的粮食,竟意味着全村男女老少的性命。
吼声还没有停止,杂乱脚步声。
一大群男人健步如飞,来到大家面前。
这些男人,皮肤分外黝黑,只在档部垂一布条遮羞。脸上涂满兽血,面目狰狞,个个手中持有长矛,凶神恶煞。
为首的一个身材格外高大魁梧,一身肌肉油黑闪亮,也不知涂抹了多少动物油脂。往那儿一站,不怒自威,自有一种野蛮原始的气息,当真如野兽之王。
"兽王"手中握一把钢刀,自与别个不同。看看眼前的外来者,视线停在了苏宇脸上,开口问:"你就是苏宇?"
口音有点怪,但毕竟是大衡的话,苏宇完全能听明白。
"兽王":"你救了我妹妹,自然是想娶她当老婆。而且我妹妹不嫌弃你白,说她喜欢你。你为什么今晚不去跟她盖同一条毯子?"
"兽王"就是玛塔的亲哥哥马鲁。带着全部落的男人大老远的去狩猎,归来后,惊悉部落里的粮食被抢光,连爷爷都被人砍伤。
这一怒当真非同小可。但马鲁绝不是莽撞行事的莽夫,部落里的所有健壮男人都是来回奔波了差不多十天,半饥不饱,连个安稳觉都没睡,一身的疲惫,就这么再追过去,当真对自己不利。
再说了,马鲁算好了路程,那帮人两三天内绝对走不出沙漠。只要他们还要沙漠中……
马鲁一声下令,全部落的女人们去收拾足够的猎物当作当天的食物,全部落的男人都钻自家茅屋去睡大觉。一睡一白天,而且严令男人们当天不准跟自家女人亲热……
睡足了的男人们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狼吞虎咽,大口大口地吃下了女人们奉上的烤肉。一个个全都吃得饱饱的,再拿起趁手的武器,集合起来,跟着马鲁,蜂拥而出,去追歼那些敢抢部落粮食的"强盗"。
顺着脚印一路追来,远远地就听到众人的吼叫声。马鲁率着全族男人奔过来,看到的是那群强盗全部坐在地上,神情悲愤,倒像是一群困兽。
困兽一旁,站着一个白得跟羊儿似的男人。马鲁把他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颇有些意外。
苏宇的大名早已传遍了全部落。马鲁还以为是怎样一个高大壮实的勇士,虽然皮肤白些,但既然救了爷爷,又救了妹妹,还让少不更事的妹妹心甘情愿去跟他"盖同一条毯子"。那这个人,至少应该是跟自己一样结实的大汉才是。
这么现在一见,皮肤白也就罢了,长得还跟女人似的,而且这身形……怎么会这么瘦?才有自己的一半宽,居然还比自己矮了足足有一头。
怎么会是这样一个男人?一张脸也生得太俊俏,看起来简直都不像个男人。
这样的男人,真要遇到熊,还不得被大熊一巴掌就拍扁了?
在部落集体看来,能让姑娘倾慕的好男人应该是身材高高大大、一身使不完的力气、最好像马鲁一样能亲手杀死一只大熊的……
马鲁见到苏宇,脱口而出那句话。说出来又打量半天,越看越奇怪,开始怀疑起妹妹的眼光……
不过他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怀疑。苏宇的白马拉破车上扔着三袋粮食,然后那些强盗们集体坐在地上,一看就是群失败者。
看来这一大群"困兽"是败在了"白羊儿"手下。
马鲁眉头舒展开来,不等对方有什么答言,把一个熊掌似的粗糙大手拍过去,重重拍在了对方的肩头。
马鲁天生的神力,这一拍下去,就怕是个石头都要开花。
马鲁身后所有的男人全都张大口,屏气凝神。满以为马鲁这一掌下去,那个从外面来的"白羊儿"非死即伤。
好在苏宇武功修为足够,反应够快,看对方大手拍过来,不闪不避,暗运一口气,聚气于肩处,一声不响地受了。
马鲁重掌拍在对方肩上,被这个"貌不惊人"的小伙子若无其事地化解了。很是意外,登时心情大好,涂满兽血的脸上绽开一个狰狞的笑容,大笑道:"你好,你很好。难怪我妹妹能看上你。"
部落男人们这才出口气,相互点头微笑。都在想"看来玛塔那个小姑娘,挑男人也还是有些眼光的。"
苏宇想说什么还是没说出来。这件尴尬事得回头解释。
却见对方脸上笑容消失,一张脸反而不像刚才那么狰狞。
马鲁粗声粗气道:"人不可貌相。你虽然外表不佳,总算还像条汉子。我妹妹既然看上了你,你就不应该在今晚到处乱跑。你现在立刻给我回去,我妹妹已经准备好她的第一条新毯子等着你了。"
苏宇转移话题:"这些应该是你们的粮食,我来是想……"
马鲁打断他:"你想抢回粮食讨我妹妹欢心,算你殷勤。但是,我们部落的粮食被抢走了,自然是由部落里的男人们抢回去。不需要外人来插手!"
说着,伸手就想把人拖开。
第四十六章 饥饿的男人们
饥饿的男人们
马鲁的前半句话让苏宇哭笑不得,但后半句话还真有些让人来气了。
马鲁那个粗胳膊拽住苏宇就想往一边拖,满以为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人丢一边。
不曾想力气使出,这么个又瘦又白的少年居然纹丝不动。
马鲁一惊,从来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稀奇的事情。凭他马鲁,居然会推不动一个瘦男人?
这一惊之下登时使出全力,这一下应该是两头熊也差不多能推开了。
不曾想对方身形怕连一头大熊的三分之一都没有,却明显比两头熊都厉害些。居然还是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后面那么多兄弟看着……
马鲁惊怒之下再也不去想那么多,双掌猛地推出。这一推,只怕会推得对方筋断骨折。
对方终于动了,却是整个身子向后仰,避开这一推之力。同时身形一晃,以惊人的速度转到了马鲁背后,大喝一声,双掌推出——
这一掌力加上马鲁自身向前的力量。把个巨大的身子推得飞到了半空中,又向下落地。然而,却是双脚落地,并没有在大家面前四肢着地摔得狼狈不堪。
而苏宇之前站的地方,赫然两个深深凹进去的脚印。
马鲁身子连晃三晃,终于站稳了。定定神,长出一口气。(自然明白对方是手下留情,避免自己在兄弟们面前摔跤出丑。)回过神来,双手抱拳,对苏宇说:"少侠英雄了得,在下眼拙,适前多有冒犯,还望恕罪。"
苏宇赶紧抱拳:"不敢当。在下刚才用一点巧力,兄台天生神力,却不是在下这点借势取巧所能及的。"
马鲁不禁叹道:"少侠身负如此绝艺,却又为人如此谦虚,世所难得,佩服佩服。"
这个马鲁,倒也是人不可貌相。
苏宇:"贵部落的事情的确不应该由外人来插手。只是在下原本有一事相求,考虑不周,做事莽撞了。"
马鲁赶紧道:"哪里哪里,是在下说话莽撞了。少侠一腔侠义之心,着实令人汗颜。"
这个部落里最敬重的就是英雄好汉。一开始马鲁看苏宇又瘦又白长得就跟大衡女人似的,内心深处颇有些瞧不起。妹妹居然看上了这样的小子,让他这个做兄长的颇有些不爽快,于是说起话来毫不客气。
及至苏宇露了两手,且又细心保住了他的颜面。马鲁登时刮目相看,内心处着实有些欣喜:看来妹妹的眼光还真不错。
这一听对方"有一事相求",内心的欣喜登时悉数堆在了脸上。
毕竟玛塔是全部落公认的"天下最漂亮的姑娘"。马鲁也根本想不到居然会有小伙子看到"天下最漂亮的姑娘"不动心。满心以为对方是主动提出求亲,于是乎满面笑容:"年轻小伙子就是脸嫩,想说什么尽管说,不要怕羞。"
苏宇一愣,立刻明白过来对方误以为自己是为玛塔来求他。不过现在肯定不能再这么不明不白下去了……
苏宇抬头道:"实不相瞒,在下有要事去月兹国。不想误入沙漠深处,迷了路,险些葬身如此。一直到现在也找不到正确的路径走出这片沙漠。想贵部落既然居住在此,自然熟悉地形。还有劳兄台派人为在下带路好走出沙漠。在下身有要事实在是耽搁不得,还望兄台谅解。"
马鲁瞪着他,半天不言语。
苏宇一躬扫地:"事态紧急,还望见谅。"
马鲁瞪着他说出了:"你不想以后住在这里?不想讨玛塔做老婆?"
苏宇一怔,赶紧道:"在下身负要事,万万配不上令妹。"
马鲁:"我爷爷说你这个人太自卑……你放心,你身手如此了得,以后出去打猎估计打死两三头熊都不成问题,到时候我们全部落上下都会敬重你,绝对不会瞧不起你的。"
苏宇真正是哭笑不得,跟这些原始部落人沟通居然如此困难。
看来只有扯个谎。
苏宇开口道:"在下平生最爱的那位姑娘身陷月兹国中有莫大危险,让人着实心急如焚,恨不得插翅飞去。如今被困此处,还望兄台见谅。"
马鲁登时就暴怒:"你最爱的人?见了玛塔你居然还会惦记着别的姑娘?那姑娘是不是皮肤跟你一样白?哼。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有什么女子能有玛塔那么漂亮。"
苏宇继续瞎掰:"实不相瞒,在下最爱的那个月兹国姑娘能歌善舞,是天下最美的女人。"
苏宇顺口把以前的女奴眼儿媚搬出来。
玛塔虽美,但比起眼儿媚的倾城倾国,却还是逊色三分的。
某种程度上,苏宇并没有扯谎。
马鲁却听得大怒,认定对方是在扯谎。毕竟他根本想象不出这世上还有比玛塔更黑也更美的姑娘。
这个苏宇虽"人不可貌相",英雄了得。但居然敢把玛塔的情意不放在眼里,是他这个做哥哥的无法容忍的。
马鲁瞪着他:"你既然另有女人为何还来救我妹妹?你救了我妹妹却不娶她做老婆……你这个人功夫了得,居然是这般人品!这件事我回头再跟你算帐。"
马鲁关于"人品"判断的思维逻辑实在不是苏宇所能理解得了的。不过现在也不是思考或者争辩这个问题的时候。
马鲁举起大刀,身后部落兄弟们举起长矛。全部落男人一声大吼,面对那些异族强盗,马鲁大声道:"你们是来自沙漠外的栗古村吧,这般不自量力,抢走了我们的粮,根本就是小狼跑到虎穴中来夺肉。老虎不在了,你们暂时能得逞;可老虎要是回来了,你们这群只知道当小偷的小狼,就是夹着尾巴逃,也逃不回自己的狼巢!"
马鲁话音未落,部落男人们又是一声大吼,当真如群虎狂吼一般。
对面为首的图果已经摔得全身是伤。但仍然支撑着站起,吼道:"你们这些大笨熊,哪里配得上老虎的称号?我们栗古村的兄弟姐妹是天上的神鹰的后代,哪里是你们这些大笨熊口中侮辱的小狼?呸,熊再高大,也是没有脑子的笨蛋。遇到天上的神鹰,还不就是爪子捂眼转身逃跑的命!"
马鲁气极反笑:"说你们是小狼,都抬举了你们。看你们这些大男人,一个个坐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就像是刚生完孩子的女人!呸,居然说自己是天上神鹰的后代,好生不要脸,这般往自己脸上贴金!"
呼啦啦一下,栗古村的坐地上男人们全都站了起来,一个个抄起手中的家伙,面对敌人,睚眦欲裂。
图果一举刀,悲愤吼道:"神鹰的后代,岂能让笨熊这般侮辱?弟兄们,你们手中的武器就是尖利的鹰爪。让我们祖先的光辉,在今日重现。让这些没有脑子的大笨熊,爪子捂着眼睛,蹲在地上,只会叫饶命!"
栗古村的男儿跟着一声大吼,声势竟然丝毫不弱于方才的那声"虎啸"。
一时间,两边"剑拔弩张"。一场血战,就要爆发。
就在这个紧张时刻——
咕噜噜声响。
马鲁一呆,只见对面远远的图果,神情有点尴尬。
咕噜噜——
咕噜噜——
咕噜噜——
声音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响。
自图果开始,像传染病似的,逐渐蔓延到了身后几乎每一个兄弟。
两三天没吃东西的"神鹰的后代",居然在如此关键时刻,集体爆发——肚子饿得咕咕乱响。
而且时间也着实不短。你响我响大家都响,这肚子真要饿得大叫起来,那是主人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的。
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当骨眼儿上?
战斗还没开始呢,就这样示弱于对方!
栗古族的小伙子们恨不得登时张出鹰翅膀,张开来捂住脸,蹲下身子……
几十个小伙子都在那里饿得肚子乱叫,集中起来,声势着实惊人。
对面部落人数差不多的男儿,眼中所看,耳中所听,尽皆目瞪口呆。终于,反应过来,不知谁忍不住一笑,然后就是大家集体大笑。
部落小伙子们,个个捧着刚刚吃饱了胀起来的肚子,放声大笑,直笑得前仰后合,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马鲁边笑边指着对面还在集体肚鸣的"神鹰后代"大声道:"饿成这个样子还自称是神鹰的后代,气势那般嚣张。说了半天大话竟然是连肚子都还没吃饱。饿成这个样子还想跟人打架,这般想死吗?"
笑声更响。部落男人们捧着鼓鼓的肚子,笑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图果控制不住自己的"腹鸣",咬牙悲愤道:"哪怕是活活饿死,也要在饿死前把你们打倒!"
对面笑声一停,复又响起。这次的集体大笑,分明比方才更为响亮。
因饥饿导致的肚子轰鸣声,与对面的肆无忌惮嘲笑声,交织在一处,很古怪也很尴尬。
第三方的声音终于响起。
苏宇没有笑,看明白了一切,不由得叹口气:"你们抢了食物至少也有一天了,这么多能吃的东西一直在你们身边,你们这么多人,居然没有一个人动这些食物。"
马鲁边笑边说:"他们是没有时间吃东西只有时间逃跑,怕被我们部落的男人们追上……"
说到这里没有说下去,自己也觉得好像说不通。
苏宇大声道:"你们抢了食物,是不是要带回去给女人孩子还有老人们吃?"
嘲笑声渐渐地小了下来。
图果哼道:"我们栗古村的男儿可不是你们部落的笨熊男人。我们是神鹰的后代,只要是男人,哪怕只有一口食物,也要先让给自己的亲人。"
嘲笑声终于停止。
马鲁先停止笑声,然后是身后的兄弟们。
这些停止嘲笑别人的小伙子们,看着对面神情悲愤的男人们,一时间,竟然全都陷入了沉默。
因饥饿而导致的腹鸣声仍然在此起彼伏,大声轰鸣。
这原本是很可笑的。
但是……所有人,全都闭了嘴。一言不发。
第四十七章 憨汉子
笑声止。
部落里的男人们一言不发。对面是栗古村的饥饿男人们控制不住的腹中轰鸣仍然在没完没了地持续着。
但是,已经没有人再神情尴尬。亦没有对方在肆无忌惮地嘲笑。
马鲁踏前一步,说出一句:"难道你们村子连储备的粮食都没有了吗?"
图果怒道:"我们栗古村的男人,哪怕只剩下最后一丝力气,也要跟你们战斗到底。"
握紧手中刀,咬牙切齿道:"想战斗尽管过来,别以为我们会怕了你们。"
说这些话的时候倒是一丝不苟,但明明腹鸣声比方才更响亮了。
马鲁哼一声:"你们这个样子……只会让人觉得可怜。"
图果当下怒极:"我们堂堂神鹰的后代,轮得上你们来可怜?"
举起手中大刀就要砍去,不想大刀举到半空中却硬生生地停在了那里。
图果回头,只见身边那个比自己矮了有一头的瘦男人一只手抓着自己的臂膀,竟是让自己握刀的手停在半空中无法动弹。
这个少年着实"貌不惊人",不想臂力竟也如此骇人。
图果骂道:"你这个……这个妖怪,居然又来施法术……"
苏宇雪白的脸上现出一丝怒色,但也一闪而逝。忍住心头怒气,哼一声,道:"你这个大块头行事这般鲁莽,你和你的兄弟们就这么饿着肚子败在人家手下不打紧。可要是没了食物带回去,你们的亲人吃什么?难不成活活饿死?"
图果脸皮紫涨:"大衡的军队抢光了我们的粮食,我们就是抢粮也是被逼……"
却见那个少年神色一变,张口就问道:"你说什么?是大衡的十万军队抢了你们的粮食?"
图果哼一声:"果真有十万吗?难怪那么浩浩荡荡的人马一眼望不到边。"
苏宇慢慢地放下了手臂,站在那里,怔怔地发呆。
图果怒道:"我忘了你也是大衡人,一个鼻孔里出气,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人。"
想到此人是对方的帮手,且长相"怪异"又会使妖法……不如一刀解决了!
图果没再多想下去,举起大刀就向对方砍去。看对方发呆的样子,蛮以为这一刀下去准能把对方劈成两半。
不想大刀猛地劈出,却劈了个空。
图果几乎使出了全力,这一下劈空,整个人就向前栽倒,额头触到刀背上,登时磕得鲜血长流。
图果哼都没哼一声,一骨碌爬起,刚一转身,整个人又是向前扑倒。
原来苏宇在他大刀砍至,就以惊人的速度转到对方背后。待对方磕得头破血流爬起,又使了个巧妙的法子将之绊倒。
这图果空有一身天生的神力,在苏宇面前,却是全无施展的机会。
图果再次爬起,头上脸上全是鲜血,样子甚是骇人。肚子仍在鸣叫。当下恼怒道:"别以为你使妖法我就怕了你,有种来真的!"
苏宇摇头道:"你有一身的好力气却不会使用,可惜。"
图果生性耿直,但也不是傻子。苏宇语气中隐含的意思多多少少还是听出来一些,于是不说话了,只是擦把眼睛上的鲜血瞪着对方。
苏宇:"倘若有人肯好好指点一番,加以时日,就是三四头大熊站你面前都不是你的对手!"
图果嘴唇动动,还是什么也没说。
苏宇:"不过现在不是学功夫的时候,现在首先要解决的是食物问题。"
言毕,苏宇来到马鲁面前,很恭谨的:"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马鲁瞪眼道:"何必这般生分,你就叫我大哥好了。"
后面本来还有一句"你早晚也是我妹夫……"总算没有说出来。
苏宇恭声道:"不知大哥打得的这许多野物从何处而来?"
马鲁:"沙漠外的一处山谷,很隐蔽。不过里面有很多很奇怪的毒蜂,每年也只有个把月消失。我们就趁着这个时候去那里打猎。每年都收获颇丰。"
苏宇:"很奇怪的毒蜂?"
马鲁点头:"那种蜂子很奇怪的,血红色,个头也不大,叮人一口却足以让你活不过当天。所以那片山谷当真有许多好东西,却是没办法呆久。"
苏宇:"这个时候再去打一次猎还来得及吗?"
马鲁点头:"应该来得及。"
苏宇:"那大哥是否可以带栗古村的兄弟们去那片山谷打猎?"
马鲁登时放声大笑,好不容易停止下来,方道:"苏老弟,你想得倒好。我凭什么要带他们过去。再说了,那片山谷在沙漠外还要走了两天时间。就算我发好心带他们过去,打了猎物,再到他们的栗古村,这来来回回的距离,也至少要五天的功夫。这段时间,他们栗古村的女人孩子和老人,总有不少人是撑不到有东西吃的那天。"
苏宇指着地上一袋又一袋的食物:"这里的食物,只要有几袋子,足够他们全村过五天了。"
马鲁瞪着苏宇,不怒反笑:"那是我们村的粮食,凭什么给他们?苏老弟,听说你们是信菩萨的。我们可不是你们信的菩萨。我们自己辛辛苦苦积下的粮,可没那么容易给别人。"
苏宇:"倘若那些毒蜂被消灭呢?"
四下里一片沉寂。
苏宇沉声道:"你刚才说了,那处山谷里生长着许多好东西,只是没办法在呆久。还不是那种血红色毒蜂的缘故?倘若把毒蜂消灭了,大家随时随地都可以过去。"
马鲁哼道:"你以为只是一些普通的蜂子吗?那种蜂子,只要稍稍叮一口,就是一条人命。以前不是没有人想过要消灭那些毒蜂。只是小小的蜂子还没能打死,活生生的男人就就该毒发身亡了。"
苏宇:"总有办法可以对付那些蜂毒。"
马鲁斜眼看着他:"你又不是神仙,凭什么这么有把握?"
苏宇哼一声:"虽说在下不是神仙,但在下有位朋友倒是位神仙一般的人物,这位朋友赠送的一些丸药,服下去,可以让人百毒不侵。实不相瞒,老人家所用的伤药,正是那位朋友所赠。"
马鲁终于不说话了。毕竟爷爷所敷的治伤药粉的神奇功效着实让所有人大开眼界。
至于对方是不是真的有那种丸药可以对付那些剧毒无比的血蜂,好在巫师那里恰巧有两只血蜂,回去一试,自然知晓。
但马鲁终究还是有个问题不大能想明白,就问他:"那些丸药真有那么神奇,应该是很金贵的。你为什么要帮他们?"
苏宇:"宁可自己饿着肚子也要把全部粮食留着带回去分给女人孩子和老人,这样的男人,才是真正的汉子。我苏宇很敬佩。"
"而且,我那位朋友知晓了,也一定会赞成的。"
那群"真正的汉子",仍然在不同程度的腹中轰鸣。
但是,现场没有一个人发笑,所有人默然无语。
马鲁一拍大腿,问图果:"你敢不敢跟你们村子里的人去那片山谷打猎?"
图果梗着脖子叫嚷:"这里没人是熊包,有啥不敢?"
马鲁:"五袋粮食让你们带回去,够不够你们全村人吃五天?"
图果:"十天也吃不完了。"
马鲁:"那好,你派几个弟兄带五袋粮食回去。其余的,跟我回村,先饱食一顿,再一块去那座山谷打猎。"
图果:"为啥现在不去?"
马鲁听着他肚子阵阵鸣响,不由得一笑,道:"就算是天上的神鹰,也得吃饱了,有了力气,才能去猎熊吧。"
图果张口结舌,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马鲁脸色一变,来一句:"我现在可以帮你,但并不意味着我可以放过你。你这个大块头砍伤了我爷爷,这笔帐,迟早要算清楚!"
图果:"砍伤了你爷爷,是我的不是。如果那片山谷真的有你说的那样生长着很多好东西,过后只要打得足够的猎物让我们撑过半年,我图果任凭你们处置,要杀要砍,绝不皱一下眉头。"
最后几句,声音格外大。竟是铁了心了把生死置之度外。
只要有足够的食物让全村人活命,图果是可以把自己这条命交给对方的。
马鲁一呆,转而大笑,大笑着说出一句:"你好,你很好。"
图果瞪眼道:"我有什么好?皮糙肉厚,你们又吃不得。"
马鲁笑道:"难不成我们会把你煮了吃?"
图果嗡声嗡气的:"我图果不怕什么古怪的死法。"
马鲁又是一阵大笑,却只是笑着什么也不说。
马鲁嘴上不说心里却在想着:"这个小伙子很是憨厚,我爷爷跟他聊过之后一定会喜欢的。反正爷爷的伤现在也不碍事了……"
马鲁的心思苏宇也能猜到一大半,却也只是低着头笑笑不言语。
倒是图果,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莫明其妙,瞪眼道:"你们笑什么?最好不要耍什么鬼花样,否则我图果轮起大刀来,一刀一个,把你们都劈成两半!"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还有一章,沙漠的故事就可以结束了。
然后就赶紧把线索切换到赵钧这条。不过两人见面,还得要一段时间吧。(这段时间不会让大家等多久的。)
昨天写故事大纲,后面的情节大调了番。后面有大段故事是苏宇虐赵钧,赵钧会被虐得很惨的。不晓得这样的设计,会不会"大快人心"?
不过这样一来,前面的很多章节又得好生修改一番。
昨天有读者的大段评论让染轩突然有了点感觉。毕竟苏宇当初被那般对待,也实在不应该那般容易就原谅赵钧。
就好好虐一番吧,而且即使要虐,也要虐得曲折些。
突然觉得好难……头疼中。
第四十八章 记号
苏宇和马鲁当然不会和这么个憨汉子一般见识,对于对方的鲁莽言语,尽皆一笑了之。
马鲁言出必践,果然借了五袋粮食给对方,当即背回去分给全村。
等回了部落,取出药丸,先喂给一只几个月大的小狗。然后把小狗和那两只血蜂关在一处,小狗挨了两大叮之后汪汪大叫,然后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追着蜂子乱拍乱咬,两只硕大的血蜂,不是被狗爪拍扁就是干脆被咬成两截。
之后一个时辰,那只小狗仍然是精神抖擞,仿佛只是挨了两下蚊子叮。
当下所有人欢呼。
以前一个大活人被血蜂叮了,走不了三步就得倒地身亡。看来这些百毒不侵的丸药还真是血蜂们的克星。
只要有了这些药,自然可以轻而易举地把血蜂的老巢捣毁。到时候……
到时候那个布满鲜果肉食的山谷,就是部落取之不尽的粮仓了。
马鲁一挥手,所有人停止欢呼。
他走到苏宇面前,问出一句:"这些丸药,我们不能白要。说吧,苏少侠,你到底想要什么?"
人群中,玛塔抬起头,一双眼睛亮闪闪,看着苏宇。
苏宇却是目光转移,没有跟黑美人对视,面对马鲁,说出一句:"明天就送我离开这片沙漠。"
玛塔脸色一变,不可置信地看着苏宇。
马鲁看一眼自己的妹妹:"苏少侠还是不肯改变主意?一定要去月兹国,去见……见你那位举世无双的姑娘?"
玛塔叫一声"哥……"却没有说下去,咬紧嘴唇,盯着苏宇。
然而,那个像白羊儿一样的男人,却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只说一句:"在下有要事,当真是耽搁不得……"
玛塔转身跑开。
马鲁却只回头看了一眼,叹口气,只说一句:"苏少侠肯提供这等珍贵的解毒药,那苏少侠提的要求,我马鲁自当遵从。明天马鲁亲自送少侠出沙漠。"
当晚,部落盛大"宴席"。宴请所有外来的朋友们。
一座又一座的篝火将黑夜映照得如同白昼。部落里的年轻女人们都佩带上最漂亮的骨饰珠琏,在客人们面前载歌载舞。
这些栗古村的小伙子们连日来着实饿得狠了,一边欣赏着歌舞,围坐在篝火边把大块大块的烤肉塞嘴里,委实食量惊人,看得旁人目瞪口呆。
苏宇自然是晚会的主角,部落女人们奉上的最好的烤肉在他面前堆成一座小山。肚子里面早已塞满,却不过此地主人盛劝,只有继续一块一块地吃下去。
栗古村的小伙子们吃得太急太快,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图果先把食物放下,然后是众兄弟们,全都罢了手,讪讪地笑着,一抹油嘴巴,都说"吃饱了。"
马鲁走过来笑道:"明明没填满肚子,何必这么口是心非。"
一挥手,十个左右的部落小伙子们抬过一座肉山。
马鲁插一把刀子在肉山上,道:"这里还有大半只熊,大家自己烤了吃。可别委屈了自己的肚子。"
栗古村的小伙子们赶紧站起来,都道:"马鲁大哥太客气了。"
马鲁:"客气什么,好不容易来这许多客人,怎么可以不吃饱喝足?"
众小伙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轰然答是。
然后也不跟此地主人客气了,纷纷自己到肉山上割下大块大块的,抹上盐巴,架到火上。
原本还是仇家,现在倒都成了兄弟一般。
两族人尽皆性情豪爽,坐在一块,边比划边吃,"谈"得高兴了,部落的男人们纷纷叫自家的女人端出久藏的水酒,毫不吝惜地敬给了客人。
苏宇尝一口洒,比起在帝都尝的,着实劣了很多。只是酒劲极大,喝下去就像是喝一团火似的。不过大家都喝得高兴,自然也不会讲究什么,跟身边人一样,把粗陶碗中的酒大口大口地咽了下去。
熊熊篝火一座挨着一座。
篝火边成群地坐着两族男人,大碗喝酒,当块吃肉,一时间热火朝天、热闹非凡。
突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回头,只见老酋长在孙女的扶持下慢吞吞走过来。
栗古村的小伙子们赶紧站起,苏宇也跟着站起。
图果在最先,面对砍伤了自己的老酋长,颇有些尴尬。赶紧入下酒碗,跪倒在地,口中道:"图果之前砍伤了老酋长,是图果的不是。图果在这里磕个头,向老酋长赔不是了!"
说着果然重重磕下去,只是额头所触,都是些草泥。花再大的力气也很难磕出动静来。
只见图果那么个大块头跪在地上,把个大脑袋只往泥土里磕,不住地沉闷声响,倒也滑稽。
几乎所有人都哄然大笑,苏宇也不例外,只是抬起头,遇到异样的目光,扶着爷爷的玛塔,咬着嘴唇,狠狠地瞪着自己。
四目相对,玛塔突然低了头。
苏宇也低下头,止住了笑声,默然无语。
图果终于停止磕头,还没抬起,就听得老人家的声音:"我这条老命差点送进你手中,磕几个头就算啦?"
图果不敢抬头,嗡声嗡气道:"听凭酋长处罚。"
老酋长哈萨把手中儿臂粗的棍子递给孙女:"现在使不上劲儿,你帮你爷爷狠狠地抽这小子一顿。"
玛塔接过棍子,只说一句:"爷爷你放心好了,玛塔一定狠狠地打,打断这根棍子为止。"
话音未落,一棍子狠狠打下,结结实实打在那个结实宽阔的背部。
图果低着头,一声不吭,咬牙受了。
玛塔一姑娘家,力气着实不小,把个儿臂粗的棍子一下又一下,狠狠打下去。只听得木棍打在肉体上,沉闷的声响。听得出女孩子是在轮棍子把人家往死里打,图果却跟块木头似的跪在那里一声不吭地忍受着。老酋长居然就这么看着,根本不出声把自己出手不知轻重的孙女喝止住。
□的背部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女孩儿家仍然没有停手的意思。看得出,她是不把那根又粗又结实的木棍打断掉不罢休。
众人脸色渐渐地变了。
可是酋长没开口,谁也不敢多说一句。
苏宇越众上前,对玛塔笑着来一句:"你打累了吧,我来替你。"
玛塔抬起头,一双宝光璀璨的大眼睛瞪着他,一句话也没说,挥起木棍,又要冲跪在地上的图果狠狠打下。
挥在半空中的木棍停了下来。苏宇抓住她的手腕,说出一句:"难道你非要打出人命来不可吗?"
玛塔瞪眼道:"用得着你来管?"
手中用力,却动不得分毫。一松手,那根木棍也掉了下来。
苏宇果然松手。
玛塔一跺脚,对爷爷说:"爷爷,你看,你看他居然敢欺负我!"
老酋长指着她的鼻子说:"你这个野丫头,跟谁发脾气呢?"
玛塔把头别一边去,不作声。
老酋长咳嗽一声:"毕竟这年轻人出手不知轻重,险些要了我老人家的老命。我看他皮糙肉厚的也耐打,这么办吧。小苏宇,你帮我打他出气,打断这根棍子为止。"
苏宇倒也不客气,跟图果道一声:"得罪了。"
举起木棍重重打下。
这木棍一抽下,都带起了一阵风,听起来很是惊人。
众人惊呼声中,木棍以惊人的气势"重重"击在图果赤 裸的背上,喀嚓一声,一断两截。
苏宇把半根棍子往地上一扔,笑道:"这棍子果然不太结实,一打就折断。"
四下里寂然无声。
图果跪地上怔怔地发呆。
酋长哈萨指着苏宇的鼻子笑道:"你这个小剑侠,还真会使诈。"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苏宇是在棍子落在人家背上之前以内力将木棍先行折断。棍子在接触皮肉之前的一刹那恰恰断成两截,从表面上看是打人打断的,其实棍棒下的图果根本没有在这一击之下受到任何损伤。
玛塔当然也看出来了,狠狠瞪了苏宇,却什么也没说。
苏宇冲酋长一抱拳:"还望老人家今天饶过这个莽撞惹祸的年轻人。"
酋长点头笑道:"苏小剑侠能开口,我这条老命又是人家救的,当然不能不卖这个面子。"
图果虽说性子憨直,却也听明白了究竟。立刻对酋长:"多谢老人家。"
转身对苏宇:"多谢苏兄弟。"
苏宇赶紧闪一边,不肯接受他这一拜,口中道:"图果大哥快快请起。"
图果从地上站起,又对着比自己矮两头的黑美人一抱拳:"多谢玛塔姑娘手下留情。"
玛塔狂翻白眼:"你谢我什么?你差点被我活活打死掉。"
图果嘿嘿笑道:"反正姑娘终究是没把我活活打死掉。"
玛塔一时间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狠狠地冲他剜了一眼。
却见对方呆呆地看着自己,眼中颇多异样。
自十三岁以来,这种来自异性的异样眼神着实见多了,玛塔也不以为意,哼一声就不言语了。
却见对方仍然跟个傻子一样呆呆看着自己,玛塔原本一肚子气,此时却不禁觉得好笑,终于绽开个笑脸,冲对方扮了个大大的鬼脸。
玛塔这个大大的鬼脸却让图果看得更呆了,心中想的是:"这么漂亮的姑娘,扮个鬼脸,都这么漂亮可人……"
苏宇想从行囊中取出些伤药来,却被老酋长竭力拦阻。
老酋长:"这小伙子皮糙肉厚的,一点小伤哪用得着小侠这等金贵的伤药。"
也不管人家被打伤的客人是不是脸面上下不来,转头吩咐孙女:"去把部落最好的伤药拿来。"
玛塔对爷爷向来言听计从,再说爷爷的意思她也明了。那般伤药,用在这等"粗人"身上,太也浪费了。果然跑去拿了好多的草药厚厚地涂在图果赤 裸的背上,让苏宇想"浪费金贵的伤药"也没地方再"浪费"。
图果低着头,一声不吭,背着一背的伤药还想跑去和兄弟们喝酒吃肉,却被大家骂走了。所有兄弟集体骂他,让他早点休息。
这个憨直的汉子倒也听话,果然一声不吭地钻进一个茅屋里睡觉去了。
苏宇也想早点休息。被玛塔一把抓住。
月光下玛塔的一双大眼睛分外闪亮,望着面前"白得像羊儿"一样的男人,张口就说道:"明天你真的要走吗?去月兹国找你那位……那位最爱的姑娘?"
苏宇有些不敢看她,眼睛看着地:"我真的配不上你。你这样漂亮又单纯的好姑娘,会有很多好男人排着队……"
玛塔打断他:"我真的不如她吗?"
苏宇不作声了,这个谎,真的没法再扯下去。
玛塔死死抓着他的手臂:"是不是你们大衡的男人都不喜欢姑娘家皮肤太黑?那个姑娘是不是跟你一样皮肤白?"
苏宇还是不作声。
玛塔笑道:"也许我这样的在你们眼里,根本就是个黑皮肤的丑姑娘。"
苏宇抬头忙道:"你哪里丑了?你要是丑,天下就没有漂亮的人儿了。"
"你这样的肤色,真的很健康……很美!"
这两句话,却是苏宇的真心话。
玛塔突然放声大笑,大笑着说出一句:"黑也好,白也罢,终究抵不过有人先进了你的心。"
说毕,一低头,狠狠咬下,咬在了对方的手臂上。
苏宇一声不吭,却分明感觉到对方尖利的细齿咬进了自己的血肉中。
玛塔终于抬起头来,雪白的牙齿上染着一片血的粉红。
玛塔对苏宇说的最后一句话:"在你走之前,我要在你身上留下一个记号,让你永远都记住我!"
说毕,她就跑了。跑回了自己的茅屋,再也没有出来。
篝火边的男人女人们仍然在喝酒吃肉,似乎谁也没有注意到这边。除了爷孙两个。
老酋长哈萨和孙子马鲁对视一眼,同时叹口气。
马鲁言出必践,亲自送苏宇出沙漠。
走得是最捷径的道路,走了一天一夜,终于走出沙漠。
正西方就是月兹国的方向。
马鲁把满满一大袋肉干放在马背上,开口道:"此去西行,五日内就可以到月兹国。出了沙漠,就不用发愁没水喝了。这点肉干是抹上盐巴风干了的,可以直接吃。足够苏少侠吃半个月的。"
苏宇抱拳:"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马鲁笑道:"少侠送的那些解毒药,可是救了两个村子。你的恩德,可比我们的大多了。"
苏宇:"要谢,就谢我那位朋友吧。解药都是他配的,姓杜名若,真正是天下第一神医。"
接下来,没有再说什么客气话,低下头,终于开口:"令妹……"
马鲁打断他:"那个野丫头小小年纪不懂事,说话做事都那么孩子气,你别放在心上。"
苏宇低头:"马鲁兄……太客气了。"
马鲁:"还有,倘若哪天苏兄愿意了,尽管回来。我们整个部落,包括栗古村,都会把苏少侠当自家兄弟一般。"
苏宇抬起头来:"能结交诸位兄弟,是苏某人的幸运。"
"能结交苏兄弟,何尝不是两个村子的幸运。"
马鲁看看天色:"时候不早了,苏兄可早早动身。"
苏宇飞身上马,在马上抱拳:"就此别过。"
马鲁挥手告别,与身后诸位兄弟,看着一人一马的身影,恰如疾风闪电一般,从大家视线中,转眼消失。
作者有话要说:这沙漠故事终于结束了。
下一章就是赵钧率着十万饿肚子的大军……汗,偶还一个字没写呢。今天居然存稿为零了。
现在在改节,主要是从开始,自己也觉得那两人"两情相悦"得太快了,就砍掉一些,让苏宇恢复武功后第一次见到赵钧就充满恨意……不晓得今天能不能发出来这个修改后的旧章节。可这样一来,第一卷的情绪就不对了,还得修改第一卷。
改文怎么这么麻烦!捶头。
第四十九章 毒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已经码出新章节,出于故事中人物行动的大概时间考虑,昨天把码出来的新章节往前插,就是现在的"战马的哀嘶"。
好像有很多童鞋没看到,有空的话,就看一下昨晚刚刚发出来的。
后面的情节,看码出来的字数……
字数多了,就算作下一章;
字数少了,就合并在这章。
亲们敬请留意。 毒
又往西连走了数日,为给十万大军充饥,军中战马,已宰杀了近一半。
战马都是有灵性的动物,目睹同类被屠宰,马群逐渐不安分了起来。开始不听主人的使唤,已经有部分军马试图逃跑,但基本上没有成功的。不是被早早拉回,就是刚刚跑出就被神箭手射杀。
到了晚上,埋锅造饭,又一批军马被杀。于是整个营地,都是马儿的哀嘶声。
毕竟之前大帅当众亲手宰杀了那匹闻名天下的白蹄乌,于是再怎么痛惜自己的马儿,众将士也只能低头不语。
赵钧问清楚离月兹国大概还有五六日的路程,只说一句:"等打到月兹国,自然不用发愁粮食了。"
离月兹国越来越近,对方不可能不知道这十万大军的动静。
到现在为止,居然没有任何风吹草动。
当然,这不会是个好兆头。不晓得对方到底在玩什么鬼花样。
赵钧一面下令加强戒备,一面在夜晚入睡前亲自环绕全营巡检。
一连数日,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暴风雨前的黎明,总是格外平静。
赵钧的内心,隐隐开始不安。
却说大衡十万大军因缺粮草而杀战马以充饥的事实,早有细作报之月兹国统帅拔儿汗。
拔儿汗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甚是欣喜。暗道:"天助我也。"
月兹国上上下下,也不过五六十万左右的人口。除去老弱病残,能上阵打仗的适龄男儿也未必有十万。
精通兵法、闻名天下的赵钧亲自率十万大军越境而来,月兹国早已是举国震动。
百年来,两国第一次正式开战。大衡王朝既然决定千里远征,自然是志在必得。所以才不惜下如此血本,派出朝中最出色的统帅赵钧、以及十万将士。
本来,论实力,赵钧率十万大军踏平月兹国,完全有胜券。
可如今……
粮草已尽,就靠着宰杀将士们心爱的战马以充饥,这十万军心,如何能稳定?
而且,如果连战马都不能果腹,饥肠辘辘的十万将士,自然是一击溃败。
拔儿汗在自己国界内按兵不动,心中早已打好一个主意。
一处小河边,大片的野草。突然有数以千计的月兹国士兵悄无声息靠近,每日背着一个口袋,将口袋内粉末细细撒在草上,再浇上水。然后,一言不发地撤退。
至天亮,河水蜿蜒,野草随风摇摆,看上去,和平常并无两样。
多日来,大军行经处,多是极荒凉之地。不能说寸草不生,至少也是植被稀少。
尚且幸存的军马,饿了多日,基本上已不能驮人驮物,被人强拉着,艰难行走,四蹄不住地打着踉跄,不断地有战马倒下,又不断地有人将马匹强行拉起。
河水流淌声,大军终于停了下来。眼前大片草地。生长的野草,多达半人高。
战士们多是面露喜色。那些军马嗅到了水草的气息,全都不安了起来。
牵马的一双双手果然松开,根本不用人催促,近千名战马奔了过去。
赵钧骑在一匹寻常的马上,目光炯炯,望着那片野草地,突然脸色一变,立刻下令:"把马都牵回来。"
众人诧异,一时猜不透缘由,但终究不能违令,于是立刻奔去拉回战马。
那些马匹都是饿得久了,此刻突然见到如此丰美水草,埋首野草间,大口大口地嚼咽,那些战士们,一时间竟是牵之不动。
突然,马声哀嘶。近千匹饿马,纷纷倒在草丛中。身子抽搐,口中直吐白沫。
赵钧翻身下马,奔至野草中,蹲下,抄起一把泥土,土中掺杂着黑色粉末。他轻轻一嗅,登时明白过来。
这大片的草地,竟是被人下了毒。
食下野草的战马,全都中了剧毒。
近千匹战马全在草丛中翻滚着,不多时,全都咽了气。
马头下大堆大堆的白沫。
豹奴连翻几匹马,脸色惊慌,奔来报告大帅:"全是毒死的。"
赵钧脸色阴沉:"居然在野草中下毒,好一条毒策。"
他没有再说下去,身边豹奴亦是一言不发。
谁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损失的,不仅是全军这仅剩的千匹战马。
这些被毒杀的马匹,甚至都没有办法充作军粮。
这意味着,十万大军,从现在起,彻底断粮。
明白如此情形的,不仅仅是赵钧和豹奴。身后无数将士,多半,都明白过来这个道理。
没有骚动,甚至没有人开口。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望着统帅赵钧。
赵钧站起,转身,望着身后的大军,脸色没有丝毫异样,举起马鞭,指着西方:
"前方有一座集镇,镇上数千人口,家家户户都有存粮。倘若能快些行走,大家可以在一两日之内赶至,向镇上百姓借得足够的粮食。"
一时间,一片死寂。
终于,全军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
于是军心未变,所有将士,跟着他们的统帅,打起精神向前进发。
一两日就可以赶到那座小镇,也就是说,大家最多饿一两日,就可饱餐一顿。
腹中仍然饥饿,但是希望在前方。只要能打起精神向前走……
赵钧下马,与将士们一同步行。
身边豹奴压低声音问一句:"大帅,前面的那座小镇不是已经被月兹国屠城了?"
赵钧只答一句:"只要有人的地方,终归会找到粮的。"
豹奴不言语。
赵钧接着说出一句:"只要在一两天之内打一个漂亮的大胜仗,就可以挽回局面。"
豹奴还是不言语。
他很清楚,此处离月兹国边境,尚有五日左右的路程。
倘若两天之内找不到粮食又见不到敌军,这十万大军……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大军加快步伐,走了不到两日,果然到了一处集镇。
然而,却是一座死镇。
镇内家家户户都是门窗大开。死尸遍地,几乎全镇的地面都被已干涸的血染作了红色。
平常的家畜根本不见踪迹,倒是有不少野鼠野狐出入死尸堆中。甚至有硕大的黑蚁,从死去多日的尸体上、耳鼻口中爬进爬出……
从死者的面目中尚能看得出是大衡人的血统。这座小镇,原本就隶属大衡。
整个小镇,弥漫着一种死亡的气息。
四下里一片死寂,活着的人——所有将士,一言不发。
赵钧沉声道:"去搜每一间房,尽可能地寻找粮食。"
立刻有部下领命而去。
于是很多个院落,翻箱倒柜声。于是一座死城,终于有了动静。
其余的将士们仍然是一言不发。
谁都知道,这座小镇,多日前经历了一场惨烈屠城……大屠杀过后,又怎么可能有粮食给大军留下?
然而,不多时,听到一阵欢呼。
多名将士,兴冲冲地抬着几个大麻袋,奔来,扔到地上。
麻袋大敞着口,炒得焦黄的麦仁涌出,散了一地。
多日不曾沾一粒粮食,连充饥的马肉都断了两日。所有的将士,看着那焦黄的麦仁,眼都直了。
甚至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气中,都掺杂着一种粮食的芬芳。
抬粮过来的将士兴奋报告:"那边发现一处地窖,里面好多的粮食……"
立刻有人捧起地上一大把炒麦仁高举过头顶,跪在大帅面前。
赵钧低头微微一嗅,立刻嗅出了异样。
赵钧暗道一声不好,立刻下令:"立刻封存那座地窖,绝对可轻易食用……"
然而,统帅的命令第一次不起作用。
连走两天,连饿了两天,全军都饿得狠了。此时一看到炒熟的粮食,又听闻那边还有许多……立刻有饿急了的士兵跑去。
转身跑去的士兵越来越多。
赵钧不得已把真相说出:"粮食里面有毒!"
身边的将官们拼命地大喊"粮食有毒……"
然而,却起不到什么作用。
几乎所有人置若罔闻,甚至有人还喊着:"哪怕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这一下,场面完全失控。
那座不大的院落,挤满了士兵。
地窖中所有的麻袋、所有的粮食,被悉数抬出。
无数双手伸着、抓着……
麻袋很快被扯成碎片,焦黄的麦仁散落出来,堆成小山。
所有人在尽已所能扑向粮食的小山,伸手抓起,把和着血的泥土和焦黄的熟麦仁,拼命地塞进嘴巴。甚至来不及嚼,就急急地咽下。
有人噎住了,有人还在拼命地抢着……
粮多兵少,你抢我抢,很快打成一团。
赵钧黝黑的脸上怒色难掩。豹奴立刻明白了统帅的心意,带着手下,飞奔过去,喝令着军士散开。
然而,仿佛一群饿鬼,全都扑在了粮食上,没人听令。
豹奴抓起两个,又扑过去三个。再一看,就连刚刚奔来的几个手下也扑在了地上,和其他士兵一起拼命地抢粮。
只要抢到的,哪怕就是几粒,也要往自己嘴里拼命地塞着。
突然,惨叫声,几个士兵捧着肚子滚在了地上。
接二连三,惨叫声越来越多。
不多时,满地都是捧腹打滚的士兵。嘴上兀自沾着几粒麦仁,滚在地上,惨号不止。
抢粮的混乱终于停止。
侥幸没有抢到粮食的士兵,全都往后退。
地上打滚的士兵,抽搐几下,终于停了下来。
一个个眼睛瞪着贼大,口大张,嘴角淌着黑血,其状甚是凄惨。
一望即知是中了剧毒。
院里院外,将士们仍然往后退着。
满地焦黄的麦仁,兀自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香气。
除了淡淡的香气,就是笼罩在全镇上空的死亡气息。
第五十章 跳崖
跳崖
铁蹄声响,震动了整个地面。
不光是铁蹄声,还有轰隆隆声响,震耳欲聋。
众多匹镖肥体壮的马匹,拉着一辆辆大车,飞速奔来。
赵钧登时脸色一变,急令全军疏散。
然而,经历了抢粮的风波,十万将士把一个小镇挤得满满的,一时间竟是疏散不开。
很快,数百辆漆黑的大车被马拉着,将小镇团团包围。
大车后面,是数千名月兹国的弓箭手,跟在车后,默不作声。
每一辆车上一名军士充当车夫,急速跳下,将马儿拉开。
于是黝黑的大车,正前方突兀着一个黑铁管口,对准小镇,以及小镇内满满的将士,在刺眼的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黑光。赵钧明白过来可能发生的……急下军令,令将士们冲杀而出。
然而,拥挤与饥饿,让人根本来不及……
月兹国的来兵默不作声,嗒嗒声响,从大车包围圈后驰来一骑,望着敌军,举鞭一挥。
统帅拔儿汗亲自下令,大车机关启动——
黑铁管口内喷射出无数道黑色的液体,在白晃晃的阳光下,仿佛在整个小镇上空,下起了一场诡异的瀑布黑雨。
小镇内几乎每一个将士,都或多或少沾上了"雨滴"。
几乎就在同时,车后的弓箭手纷纷搭弓,箭头上点燃了火种,无数道火箭,以惊人的气势,迸发而出。
于是"浇满"石油的小镇,转眼陷入一片火海中。
当然有不少将士逃出火海。然而,从火海中挣扎奔出的幸存者,又如何是敌方精兵强将的对手?
而且,逃出的幸存者明显比陷身火海的同伴要少得多。
火海内惨叫声,火海外喊杀声。
身上兀自带着火苗的大衡将士,在数倍于自己的精兵强将围歼下,纷纷倒地,或死或重伤。
远远在后面的月兹国统帅,高高地在座骑上,在阳光下以手覆额,眯着眼睛看着前方,不由得笑道:"倘若这次能活捉赵钧……"
这根本就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
拔儿汗并不清楚,这十万大军怎么会饿着肚子走了这么多天。
大衡派出十万大军千里远征,居然在首次正面开战就这般轻易被击败。
这个天大的笑话,可是要记载史册了。
大车喷出的石油其实并不算远。
十万大军中,还有中心的小片地带没有着火。
这个中心位置,恰恰赵钧在里面。
凭赵钧的身手,活着冲出这一望无际的火海,也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眼中所看,全是火中挣扎的部下;耳中所听,全是凄惨至极的哀号。
赵钧站在原地,就像个铁塔似的立在那里。
身边豹奴扯着将军:"大帅,先逃出火海再说。"
赵钧不动。
豹奴急了,扯着铠甲:"大帅,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赵钧大怒:"我一个人逃得性命,又能如何?"
豹奴还在用力扯着铠甲:"豹奴与大帅身形差不多,且让豹奴穿上这套黄金铠甲冲出去,让他们以为豹奴才是大帅。"
豹奴话中的含意赵钧当然晓得,他是统帅,这套黄金铠甲是识别统帅最耀眼的标识。
如果豹奴穿上这套铠甲,所有人的吸引力全会聚集过去。
换上寻常小兵的装束,赵钧逃生的机率,自然大得多。
但是……
赵钧不作声,任由这个最贴身的亲信扒下了自己的铠甲。
背后豹奴欣喜的:"大帅,他们不会认出你的……"
赵钧还是没有回头,突然一伸手,把刺向自己后心的长枪一把抓住。
豹奴没有作声。
赵钧回头:"我一直不想让我的怀疑得到证实,你却一定要动手来证实……"
豹奴从小跟随着赵钧,跟了多年,一直是亲卫队中最受信任的一个。
本来赵钧是不会也不愿怀疑这个最信任的亲随的。
然而,身边的人只要有了杀机,那是很难逃过赵钧的觉察的。
豹奴手忙脚乱扒下铠甲时,那眼中一闪而逝的杀气,被赵钧冷眼瞬间捕捉到。
豹奴使全力刺出的长枪,却被对方牢牢握在手中,动不得分毫。
赵钧看着他说出一句:"我想我从来没有亏待过你……"
豹奴知道已经没有刺杀对方的希望,脸色苍白:"大帅的恩德,豹奴原本是要作牛作马报答一生的。"
赵钧:"可叹你的母亲落到了别人的手中,你不得不听别人的命令……"
豹奴脸上难掩惊骇:"大帅原来早知道了。"
赵钧:"我只是怀疑……那时你说你母亲回老家颐养天年,我派人查了,令堂根本没有回去,根本就是失踪了……"
赵钧突然一声高喝:"到底是谁指使你?"
豹奴没有回答,只说一句:"如果豹奴说出那个人,那豹奴的娘,必然不得善终。"
赵钧手臂一用力,那柄长枪,反向刺向对方心窝,刺了个透心!
豹奴跪在地上,长枪柄从前心穿透至后背,张大口,面对将军,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就此仆地。
温热的鲜血,喷了赵钧一脸。
他闭上了眼,又睁开。
他是赵钧,无法饶恕一个最信任的人却在关键时刻背叛自己。不管那个人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
火焰的灼热正在逼近,眼看就要席卷而来。
刚才他任由豹奴扒下那套黄金铠甲,是因为,这套沉重的铠甲,会极大程度上拖慢他的脚步。
赵钧吸口气,算准方向,猛挥大刀,以猛烈的刀风在火海中"砍"出一条生路来。从火海中奔出的将士,多数都已经倒下。
拔儿汗眯着眼,下令所有人戒备。瞪大眼睛,不走脱一个。
他下定决心,要活捉赵钧。
火海中突然现出一个高大人形,就像一阵风似的奔出,飞奔出了火海。
纵然硬生生在火中劈出一条路,但身上的衣裳多处被烧焦,须发被烧掉大半,身上亦被烧得多处燎泡,但他眉头都不皱一下,随手从地上扒下一套铠甲遮体。认准对方统帅,手持大刀,大喊一声,直奔向拔儿汗。
这一冲来,当真如猛虎出笼般。月兹国将士皆惊得呆了。等大家回过神来,大将军已经砍倒一大片,带着满身的鲜血,眼看就要攻向统帅。
拔儿汗像是被对方气势所逼,赶紧退后一大步。一挥手,一队盾牌兵挡在身前。
弓箭手纷纷射箭,箭矢如雨,却被对方轻易拔开。
大刀,长矛,纷纷上阵,却没有一个能奈何得了对方。
看样子赵钧攻到月兹国统帅身边,也只是个时间的问题。
久闻赵钧身手不凡,却还不曾想到是如此的惊人!
拔儿汗一时看得呆住了,回过神来,低头吩咐部下。
立刻有人把黑铁车管口对准赵钧,然而,石油喷至,却全都喷在了自己人身上。没有一滴能沾到赵钧。
拔儿汗不再犹豫,也许只有自己出手……
手下很快取来一只硕大的铁筒。
拔儿汗用力一抽,几乎用了上百斤的力气,一抽铁筒,再猛地向前压……
一支黑色的水箭恰似一条长龙,喷向了赵钧。
这次赵钧在众人围攻中没能来得及躲闪开,很快被石油浇了的大半个身子。
赵钧一惊,稍一停顿,只见对方统帅,对准自己,挽开一张百斤的大弓,弓上的箭头,正是烈火熊熊……
带火的金箭飞出,虽然没有射中赵钧,却也是擦身而过。
染满了石油的身体立刻被火点燃。
赵钧顿时成了半个火人。
拔儿汗满以为身上着火后,赵钧会在烈焰的焚烧下倒地。
但他显然低估了对方的忍耐力。
赵钧满身是火,竟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像一个大火球,从将兵们的头顶上一路踩踏而过,快得如疾风,转眼奔出老远。
数万的将士,竟没有一个人能阻得住……
拔儿汗骂一声:"全是一帮废物。"
立刻下令全军追捕。
身上的火越燃越旺。
赵钧一口气奔出有一里地,终于停下,扒下铠甲。
隔着一层铠甲,肌肤多被烫伤。
其余身上的火,终于被熄灭了。
此时的赵钧,身上不是被烫伤就是被烧伤。
全身火辣辣的剧痛,但是咬紧牙关,还是能忍受。
赵钧听得铁蹄声,知道对方马上就要追到。
他从地上爬起来,立刻向前奔去。
毕竟全身是伤,脚步明显慢了下来。
后面的铁骑,很快追到。
转过一座小小山头,赵钧停下脚步。
自己竟跑到一处断崖。
往下看,一仞千丈,悬崖下是一处奔腾着的怒江。
脚步声,铁蹄声,赵钧转过身。
一大队月兹国追兵转过山头,停下脚步。
断崖上,很快挤满了人。
对面悬崖边上,是体无完肤的赤身将军。
所有人,凝视着将军,默不作声。
马蹄声响,
月兹国战士分开一条道。
统帅拔儿汗骑着马慢慢转过山头,望着赵钧,勒马停步。
拔儿汗滚鞍下马,对赵钧一抱拳,躬身行礼:"久闻将军大名,今日得以相见,实乃三生有幸。"
赵钧被烧伤的脸看不出表情,也是一抱拳,欠身道:"败军之将,让大人见笑了。"
拔儿汗摇头:"若不是贵国粮草不继,赵将军断不会如此一败涂地。"
赵钧哼一声,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能说出来。站在那里,默然无语。
拔儿汗:"敝国上下,都很是仰慕将军风采。倘若将军愿意到敝国作客,敝国上下,都会万分荣幸。自当奉以贵客之礼。"
赵钧突然仰天大笑,笑声却甚是苍凉。
拔儿汗抬头,望着大笑着的将军,不言语。
大笑声终于停止。
赵钧悲愤道:"我赵钧头可断,血可流,哪怕就是死,也不会做什么俘虏。"
拔儿汗还在说:"何谈俘虏二字?将军到贵国,自然是国王陛下的座上宾。"
赵钧:"想我十万大衡男儿,千里迢迢赶至,却是要葬身他乡。"
"兵败如此,我赵钧如何有面目回乡见江东父老!"
"没能把这十万大衡子弟活着带回家乡,我赵钧堂堂男儿,有何面目,存活于天地间!"
赵钧惨然笑道:"我赵钧,就是死,也要让你们连尸体都不可得。"
话音未落,赵钧纵身跳下悬崖。
月兹国战士齐声大呼。
拔儿汗奔至崖边,惟见怒涛翻滚。赵钧的身形,沉于奔腾大江中,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五十一章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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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月冷照,寒风凛冽。
赵钧终于睁开眼,下半身仍然浸泡在冰冷的江水中,上半身趴在江边泥滩上。
他支撑着半起身,忍不住痛哼了一声。痛楚下,又觉得全身刺骨的寒冷。
赵钧反身坐起,从冰冷的河水中抽出身。坐在同样冰冷的泥滩上。
最后的记忆还是白天,从火海中冲出……然后身上着火,然后被敌军追至断崖,然后就是坠入冰冷的怒江中。
似乎还能感觉到周围江水的冰冷……在水下,自己被急流卷着,拼命地挣扎着,喝了一肚子冷水,又重重撞在水底一块暗石上,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醒来,居然已经在岸上。
更何况,这全身的烧伤烫伤……
赵钧立刻想到那条常识——烧伤烫伤后,在第一时间用冷水浸泡,可以最大的遏止伤情。
当初跳下悬崖,还真没想到这条。
赵钧抬起头,望着天上的残月,喃喃说出一句:"难得是天不亡我赵钧?"
从火海中冲出时,全身的衣服已经被烧光。再后来,脱下着火铠甲,早已是□。
赵钧素不畏寒,但经历了冷水浸泡,又在如此的凛冽寒风下,还是不由自主地蜷起了赤 裸的身子,抱成一团。
放眼望去,黑暗无限。影影绰绰中,生长着不知名的植物,倒也茂盛。
此处应该是个人迹罕至的荒野。
却去哪里寻找御寒的衣物?
赵钧当初跳下悬崖本来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可如今,居然奇迹般的死里逃生,清醒过来,也就自然而然激发了内心深处求生的欲望。
他从地上爬起,冷水中浸泡已久的双腿在寒风中抽搐了一下。
他站在原地,试着迈动脚步,恢复了自如,这才大踏步向前走去。
走动开了,才渐渐的有了一点热量。
然而,腹中空空。赵钧和手下将士们一样,已经至少两天没吃什么东西了。
也就是赵钧的身子骨,经历了一系列变故,才可以支撑到现在,没有倒下。
只是再没有东西吃,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荒野无垠,空旷无际。一个高大魁梧的黑色身影,在低矮的植物中细细地搜寻。
赵钧终于停下脚步,他分明感受到了草丛中的异样。
一种野兽的气息。
他站在当地,看到那片草丛一动。
慢慢地,出现一动物的轮廓。
终于全身现出草丛,站在当地,月光下,那个头颅抬起,冲着他发出低低的吼声。
这是一头体型格外庞大的狼,全身的毛半倒竖,距赵钧不过是数步之遥,低低地吼着,嘴唇上卷,露出森森白牙。
本来这样一头狼对赵钧根本不会是问题。
然而,此时刚刚死里逃生,手中又没有任何武器。此时的赵钧,面对一头大狼,竟是全神戒备。
他仔细聆听着周围的风吹草动,心下欣慰,这是一头独狼。
狼本来是群居动物,这样一头独狼,又是这般庞大的体型。很容易猜得出,这是一头老狼王,应该是被新的狼王打败,被赶出了狼群。
这样的独狼,一定是受过伤……
它只有一只眼睛,在黑暗中发着绿油油的光。另一只完全瞎掉,兀自在淌着脓血。
刚被打败不久,独狼逃到荒野,短期内是很难找到食物的。
这是一头受过伤、死里逃生,且饥肠辘辘的狼。
当然,他对面的人也是同样的情况。
风吹草动,一片死寂。一人一狼,对峙着,就像两座石雕。
赵钧眼皮向下,扫视着地面,连个木棍都没有。
还是狼没能沉得住气,先行动了。
事先连个警告都没有,就四肢腾空,无声无息扑了过来。
赵钧一侧身,终究是体力不支,比平常慢了一步。
分明能感觉到坚硬的狼毛擦着自己的肩膀飞过去。
赵钧集中精神,猛一转身,伸手扯住了巨大的狼尾。
老狼爪子还没着地,就又腾空而起。
巨大的尾巴被人紧紧抓着,庞大的身躯飞起。
赵钧大喝一声,抡圆了胳膊把头大狼狠狠摔在地上。
狼头着地,这一下重摔,差点把那个尚自完好的眼珠都弹出。
狼口内发出愤怒的低吼,但根本不容它自行爬下。
赵钧铁臂一用力,又是把整个大狼抡起——
啪——
啪啪——
啪啪啪——
……
不断地抡起,不断地狠狠摔下。
庞大的狼的身躯,一次又一次,与地面重重相击。
然而,相击的力度,却越来越不如前……
那双黝黑的铁臂,已经渐渐不支了。
(如果是平常的赵钧,只怕三五下就会把头大狼活活摔死。可现在……)
那头老狼极是聪明,竟也觉察到了这一点。
终于,狼身又一次重击在地面上,那双铁臂终于稍稍停顿了一下。
就在这短暂的停留,老狼猛一转身,张大口咬住了对方的一条胳膊。
狼牙很快把胳膊咬得鲜血淋漓。
赵钧一惊,翻滚在地,把个庞大的狼身压在身下。
赵钧忍着剧痛,一条腿着地,一条腿跪在狼最柔软的肚腹上,用力,几乎把狼的内脏压破。
然而,狼牙却是深深地咬进了胳膊里,根本没有松开的意思。
再这么咬下去,只怕这条胳膊会废。
赵钧再也没有犹豫,一伸手,另一条胳膊竟从大张的狼口余隙中伸了进去。
庞大的狼身在拼命地挣扎着,赵钧深入的大手,几乎把里面食道抓烂。
已经能嗅到浓浓的血腥味。
那只被赶出狼群的老狼王,一直没有松口,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
那个挣扎抽搐的狼身终于不动了。
赵钧确定野狼已死,顶在肚腹上的膝盖终于挪开,深入狼食道的手也跟着血淋淋地伸出。
只有那条胳膊,仍然被狼牙嵌着。
赵钧抓住狼头,用力一拔。
那条胳膊终于从狼牙中解脱出来。鲜血汩汩冒出,没有伤药没有绷带,只有随手抓起一大把泥土,草草敷在伤口上。
粘性的泥土竟也止住了鲜血往外流。
赵钧终于长长地出口气。
四下里一片死寂,突然,腹鸣声,在这黑暗中,竟是格外的响亮。
赵钧低头看着脚下的死狼,不由得笑道:"几天没怎么吃东西了,你老兄就主动送上门来了。"
周围很容易找到低矮的小树,赵钧连根拔起,就凭着一只大手,劈成一段一段的。
再找到几块干燥的石头,打了老半天,终于在木堆上生起了一堆火。
没有刀,就硬扯下一截狼腿,草草地扒去了一层皮毛,扔在火堆中烧着。
香味刚起,还是半生不熟,赵钧就从火堆中扒成带血的狼肉,狼吞虎咽。一直吃到肚皮涨起。
没有盐,淡而无味,又极是腥膻。但毕竟这是多日来,吃得第一顿饱饭。
吃饱了之后,像是再也支持不住。赵钧倒在火堆旁,沉沉地睡去。
却说那日苏宇离开沙漠后,就一直向西追寻。
半路上就发现了大军行过的痕迹。
顺着足迹一路追去,至那处边陲小镇。远远的,还没走近,脸色就变了。
那座小镇,明显经历过一场骇人的大火。
所能看到的建筑,全都被烧得焦黑。
甚至小镇外围的大片地面,都有没清洗干净的血迹。
整个地面,都作暗红色。空气中,还能嗅得到那弥漫了几日的血腥气。
小镇内,远远地可以看到影影绰绰几个人形。
苏宇翻身下马,一拍马臀,令雪花骢自行奔开。
他悄没声息地靠近。
那场没有悬念的战斗结束后,小镇内外堆满了尸体。还有少数幸存者,都做了月兹的俘虏,被带上手铐脚镣,拉扯而去。
那日赵钧跳崖后,拔儿汗也不是没有派人去寻找过,根本找不到。江流是如此的湍急,赵钧活下去的希望很是渺茫。就是死后的尸体,估计也被冲到数十公里外去了。
顺着江水向下流,有大片的荒野,近乎原始,据说有规模不小的凶野狼群,就是附近最优秀的猎户也不会轻易涉足。
然而,毕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拔儿汗心存一丝侥幸,就特意挑选出二十名勇士,组成一支小分队,顺着江流,向下查寻。
小镇中还留下一支队伍,专门掩埋尸体。近十万具尸体,掩埋起来,也是个不小的力气活。
不过是挖了几个万人坑,再把那些烧焦的尸体推进去。挖坑,掩埋,一晃,就又是差不多三天过去了。
大概还剩几千具尸体,再有一天,就差不多可以结束了。
在这个充满焦臭的废弃小镇内,一小兵心中不知骂了多少声晦气,从新挖的大坑边走开,转过一处焦黑的墙角,就要扯开裤子撒尿。
突然,小兵向后歪倒。嘴被一只手死死地捂住,整个人身后倒下。
苏宇一手捂着嘴,一手扼着他的喉咙,在他耳边低声道:"你最好老实点,问什么老实回答。不然的话,小心我一把扭断你的脖子。"
说着,手在对方脖子上一用力,手中小兵登时感到脖子剧痛。
他赶紧连连摇头,分明感到对方的手果然松了下来。
苏宇皱紧眉头,淅淅漓漓的声音,那个小兵,居然尿裤子了。
眉头皱紧后又舒开。这样的人,胆小怕事,自然是问什么答什么。
苏宇压低声音问道:"赵钧现在,人在何处?"
说着,捂着对方嘴的手果然松开。只是另一只手在喉咙上,没有移动分毫。
小兵张大口,喘着气说:"大衡统帅赵……赵钧,跳崖了。"
苏宇一呆,立刻问道:"你说什么?赵钧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跳崖?"
小兵一手指着那个方向,结结巴巴地说着:"真……真的,十万大军饿着肚子烧死了,赵……赵钧被烧得半死,被我们大帅追着……追到了那处悬崖处,然后赵钧说他宁死也不当俘虏……然后就跳了崖……然后我们大帅派人跑到下面查了老远,都没能找到他的……的尸体。"
苏宇突然扼紧他喉咙,咬牙切齿道:"你胡说!"
手上一用力,小兵差点被勒死过去。
小兵总算没被勒死,仍然结结巴巴地说:"真……真的,不信你过去看,赵钧就是从那个悬崖上跳下去的……下面还有条大江……"
后面的话没能说出来,小兵被勒得晕死了过去。
苏宇手上用力却是无意识的。
他松开手,慢慢地站起,站在原地,怔怔地发呆。
"赵钧那样的人,怎么可以这般容易就死去!"
本来赵钧兵败身亡,苏宇应该很高兴才对。
可是……此时的苏宇心乱如麻,心底竟是难抑的悲怆。
他还没有好好报复他,他怎么可以这样快、这样容易就死去!
小镇内几个守兵,注意到了那呆呆地站在那里的白衣少年。大声呼喝着,抽出了刀,就要追赶过来。
还有一弓箭手,索性挽开大弓,射出长箭。
长箭带着疾风,很快就扑到了对方的面门。
苏宇一伸手,两根手指,竟然把射至的长箭挟住。
他没有抬头,一甩手,长箭反向射出。
跑在最前的一个挥大刀的守兵登时中箭,扑倒在地。
后面几个守兵全停下了脚步,望着这个看似瘦弱的美少年,惊骇莫名。
苏宇根本没有回头看对方,一转身,向外奔去。
骑上雪花骢,顺着方才那小兵手指的方向,果然找到那处悬崖。
勒马止步,苏宇飞身下马,站在悬崖边上,望着下面滚滚怒江,只呆呆地看着,一言不发。
终于,他转身,骑上马,找到路径,纵马向山崖下奔去。
苏宇打定主意,不管他是死是活,他都要找到他。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五十二章 野性的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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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荒野,赵钧自从醒来,就一直局限于小片区域,竟没有走出荒野的打算。
一昼一夜气温相差极大,白天气温仿佛如初夏,到了晚上就寒冷如严冬。赵钧从死狼身上硬扒下那块狼皮,再找几根藤条,穿过血淋淋的狼皮,勉强遮体御寒。
身上的各种伤口开始流脓溃烂,好在赵钧颇懂一些药理,在野草丛中仔细搜寻,倒也找到一些难得的草药,放在口中嚼得烂了,涂抹于伤口处。
狼肉极是腥膻,且又老又韧,难以下咽。此处极为荒僻,野物极少,只是蓝天白云间偶尔掠过一两只苍鹰。只有白天跳入江水中,摸出几尾鲜鱼,再生火烤熟。加上草丛中捡拾的少许浆果,也可勉强果腹。只是找不到一粒盐,连日淡食,渐渐的有些气力不支。
除了打鱼找草药,大部分时间里,赵钧就孤零零地坐着,双手抱头,把脸埋在膝盖中。
半生戎马,对他来说,几乎没有战败的概念。岂料第一次战败,居然如此一败涂地。
手下十万大衡子弟就这样葬身他乡。就算他赵钧侥幸逃得性命,又如何有面目走出这片荒野,去面对大衡的上上下下君臣百姓?
大难不死,醒来后自然是一心求生。可问题是,活下来又如何?
走出这片荒野,在天下人眼中,他赵钧只能算作送葬了十万将士的战败将军。
熊熊烈火中挣扎号叫的千万身躯,以及敌军兵刃下血肉迸飞后的惨叫。成为赵钧挥之不去的噩梦,白天是,晚上也是。
现在的赵钧,必定是大衡眼中的罪人,月兹口中的笑柄。
赵钧于是不再想着走出荒野……
没过几天,被烧没了的须发又长出不少,只是蓬头垢面,披着一块粗糙带血的狼皮,加上身上那许多的伤疤,此时的赵钧,已经是面目难辩,看上去就一茹毛饮血的原始野人。
打鱼、烧火、找草药。每天做的只是这几件事情,不过是在心底求生欲望下支配的机械动作,生活像原始人一样简单,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
苏宇骑着雪花骢,顺着江流,在荒野中放慢速度寻找了两日。
越往下走越是荒凉。偶尔眼前会掠过一些受惊的鸟兽,至于人迹,则是影踪不见。
两个白天加一个晚上,就这样在没有结果的搜寻中过去了。第二个夜晚很快来临。
黄昏的余晖终于消失,暮色阴沉,黑暗像一头巨兽把整个荒野笼罩。江流湍急,没有因黑暗的来临而减缓步伐。
一望无际的黑暗中,惟见一片白色,孤独地行走着一人一马。
搜寻了两天,没怎么合眼,眼皮开始沉重。苏宇放眼望去,开始寻找可以休憩的所在。
他突然勒住了马,定定地看着前方地上一物。依稀可以看得出是个人形。
苏宇突然有种莫名的恐慌。他翻身下马,慢慢地走过去,蹲下,只见一个身材格外高大魁梧的男性躯体脸朝下倒趴着。
看不到面目,但分明嗅得到浓浓的血腥味儿。
他慢慢地伸出手,终于,一用力,将这个男人的尸体翻了个个儿。
惨淡的月光下,苏宇终于松口气。
那个男人嘴大张,眼睛瞪得大大的,面部表情狰狞痛苦,高鼻深目,一张月兹国人的脸,分明不是赵钧!
尸体翻转过来,血腥与腐烂的气味愈加浓烈。
这个男人的肚腹,赫然一个大洞,里面的肠子什么的都被掏空吃净了。
他应该刚死不久。血刚刚凝结,还没来得及腐烂,只是那个血肉的"空洞"中,兀自爬进爬出着许多虫蚁。
苏宇觉得再看下去自己就会当场呕吐。他站起来,翻身上马,纵马离去。
这个月兹国士兵装束的男人应该是遇到什么野兽,才死得这般惨。
向前奔行了又一会儿,雪花骢突然自行停下。
苏宇坐在马背上,分明能嗅到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
他低下头,草丛中,分明散落着许多苍白的异物。
轻轻踢着马腹,向前走几步,终于看清了,茂密草丛中,多处散落着头颅断肢,粗粗一看,至少有十多个被啃了一多半的男人的头颅。
染血的盔甲,破布片,说明了主人的身份。
这至少十多个惨死的男人,都是月兹国的士兵。
苏宇并不晓得这些人就是拔儿汗派至荒野中搜寻赵钧的小分队。
四下里一片死寂,眼中所见又是如此的残忍血腥。而且这些头颅断肢中绝对不会有赵钧……
苏宇一策马,就要奔离。
然而雪花骢却是一声长嘶,前蹄高高抬起,显是受了惊吓。
四面八方,黑暗中,荧荧绿光。又有影影绰绰的无数森森白牙外露着……
喉咙中压低了的威胁吼叫声。
以一人一马为中心,周围上百头野狼围成三个圈,三层包围,贪婪得盯着眼前的新鲜猎物,慢慢地向前移动着,随时准备扑至!
终于,有一头野狼耐不住性子,飞扑而起。紧跟其后,又有两头野狼扑向猎物。
三头狼竟从三个方向扑向苏宇和胯 下马。
长剑出手,苏宇闪电出击。两头野狼肚腹中被划开长长的口子,第三头却差点咬上了苏宇的臂膀。
还好千钧一发之际堪堪地避开,苏宇惊出了一身冷汗。
没想到这野狼的速度是如此迅疾。
倘若这周围的上百头狼齐上阵,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已经有几头狼盯着白马准备攻击。
苏宇不再犹豫,用力一策马。
雪花骢与主人心意相通,竟是驮着主人,向前疾奔。眼看着就要奔到狼面前,竟是连人带马都飞了起来,飞跃式奔出了三层野狼蹲守的包围。
有几十头狼都是脖子仰天,看着那一人一马从自己头顶上飞过,毛茸茸的狼脖子尽是在半空中转过一扭曲的角度。
雪花骢的脚力当真是世所罕见,驮着主人,越过狼群,转眼没入黑暗中。
野狼们扭着脖子尽皆转正过来,反应过来猎物已逃,集体一嗥叫,转身追去。
狼群的嗥叫声在身后黑暗中听得分外凄厉,苏宇咬紧牙关,策马狂奔。
雪花骢听得这许多狼的哀号,可是比它主人胆怯多了。当下撒开蹄子,没命地向前狂奔。
雪花骢跑得快,后面的狼群追得也快。
一口气奔出了快十里路,身后的群狼号声竟是仍然甩不脱。
马蹄在荒草中得得直响。苏宇抬起头,见前方横着一座山头。山与江水间,有仅容三五个人同时进的小道。他没有犹豫,策马冲过那条小道。
赵钧在石上慢慢地磨着几根尖锐的狼骨。突然,停止了手中动作,耳朵在寒风中微微一动,依稀能听得到马蹄声。
他抬起头,望着前面那座山,山与江之间,仅容三五个人同时出入……
马蹄声很快清晰。赵钧脸色一变,分明还能听得到隐隐的狼的嗥叫。而且,这群狼,应该是有着百余头的大家族。
赵钧闪身至大石后,目光如电,望着前方。
苏宇转眼从山与江的"夹缝"中纵马掠过,转过了山,还是荒野,转眼又奔出老远……
突然,前方一大石后窜过一人影,竟是冲到马面前。
雪花骢受惊,一声长嘶,前蹄抬起。苏宇亦是一大惊,只见眼前这个蓬头垢面、披着狼皮的野人手持一苍白尖锐物,向自己刺来。
这一下太过猝不及防,本来野人闪电般身手是能把手中磨尖的骨头刺中对方的。然而……
野人的手在半空中硬生生停住,整个人竟是呆住了。
苏宇没来得及细看,拔出剑就刺向。
野人大惊之下竟是不知闪避,苏宇手中长剑掠过对方粗壮的胳膊,刚刚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痕,就硬生生地停住!
"野人"望着白衣美少年在月光下的脸;
苏宇望着野人肮脏面孔上那双熟悉的眼睛。
两人目瞪口呆,同时呼道:"是你!"
赵钧没想到居然能在这种地方遇到苏宇;
苏宇同样没想到拦截自己的这个"原始野人"竟然就是活着的赵钧!
两人四目相对,全都呆住了。
狼的嗥叫声……
赵钧从苏宇身后一眼就看到了刚刚窜出的几匹黑影,笑道:"难不成你是被狼从大衡追到了这里?"
苏宇哼一声:"想活命就立刻上马?"
赵钧飞身上马,坐在苏宇身后,回头看着没完没了窜入的狼只,以及那规模不小的群狼吼叫,笑道:"怪不得把我的小宇吓成这样,原来后面跟着百来头狼……"
苏宇咬牙一踢马腹,雪花骢吃痛,向前疾奔。
原先雪花骢驮着一个人尚能和狼群拉开距离,可如今,马背上多了一人。
且不说那人是如何的虎背熊腰身体沉重,单是身上那块带血的狼皮,就足以让素畏野兽气息的马儿开始慌乱。
雪花骢驮着背上两人,和后面狼群的距离越来越近。
马上两人都明白,这样下去的话,迟早要被狼群追上。
赵钧抬头望着前方,影影绰绰可见一株高大树木。暗道一声:"果然天无绝人之路。"
开口道:"小宇,赶紧到前面那株树上。"
苏宇不言语。
离高树还有数箭之遥,后面的狼就快咬到马尾巴了。
苏宇和赵钧都明白这样下去是到不了树下的。
赵钧苏宇几乎在同时飞身下马。几乎就在下马的同时,苏宇随手扯下了马背上的行囊。
苏宇回头跟雪花骢说一句:"你自己逃命去吧。"
也不知雪花骢听懂主人这句话没有,苏宇的话音还没落,那匹漂亮白马已经撒开四蹄跑一边去,背上一轻,真正跑得跟一阵儿风似的。
两人几个纵跃,跃起至树下,飞身而起,在后面的狼就要咬到脚后跟的时候,爬上了树身半中间。
苏宇手脚麻利,敏捷如猿猴,转眼就爬上树顶。
赵钧也咬紧牙关向上爬。
刚才那几个纵跃,实在是耗尽了力气。这一纵身上树,明显感到体力不支。手脚都开始颤抖,赵钧强自支撑着,努力地向上爬着。
苏宇在树顶上只冷眼看着,不作一声。
眼看就要爬上树顶了,伸手抓紧一根粗粗的枝桠……
喀嚓一声,看似粗壮的枝桠许是经受不住赵钧庞大的身躯,竟是从中断折。
赵钧把最后的力气都放在了这根枝桠上,这一断折,整个人就要向下跌去。
身子刚一沉,手臂就被抓住。
苏宇咬紧牙关,用力往上一拉——竟把个庞大的身躯硬生生拉到了树顶上。
赵钧转危为安,长出一口气。
身边苏宇冷眼看着他,问出一句:"你怎么这么不济事?"
这句话说得实在是不客气,原本是没有人敢跟赵大将军怎么说话的。
但赵钧却丝毫不以为意,反而笑道:"我有一段时间没盐吃,身上没力气。"
苏宇不作声了,握紧手中剑柄。
树下围满了狼只。
狼不会爬树,只是在树下不断地打着转。
终于,野狼们停止打转,全都蹲坐在地上,鼻孔朝天,指向天上的月亮,齐声嗥叫!
作者有话要说:被狼群追着,追着追着,就遇到了他……
第五十三章 火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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骇人的狼群嗥叫声中,两人都是恍若未闻。望着对方,四目相对,近在咫尺,竟都是失了神。
赵钧望着美少年,动动嘴唇,终于说出了:"你……你是来找我的吗?"
苏宇盯着他,不言语。眼神中却是颇多异样。
赵钧伸手一把把对方拥入怀,紧紧地抱着,声音中竟然隐约带着哭腔:"我没想到……没想到居然还能见到你。"
纵然不如往日那般用力,却敢是用尽全力抱着,抱得紧紧的,恨不得把对方揉进了自己怀中。
然而……
苏宇没有挣扎,在他怀中,嗅着他身上原始的、野性的气息,终于,说出了一句:"你太脏了。"
他的声音是冷冷的。
赵钧一呆,身子有些僵,却仍然抱着对方不松手。
苏宇又慢慢说出一句:"大人太脏了,弄脏了我的衣服。"
赵钧终于放开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苦涩的:"你……你还在恨我?"
苏宇一张干净绝美的脸望着他,不言语。
赵钧强笑道:"你知道你在恨我,所以你刚才的话是故意的……你看到我很高兴,对不对?你很高兴我还活着……你千里迢迢赶过来,就是为了再见到我还活着,对不对?你心里明明很在意我,不然的话你不会这么千里迢迢赶过来……"
赵钧紧紧抓着他的胳膊,想抱他,却强力克制住了。苦笑道:"我知道我很脏,我现在不来碰你,你放心,等我洗干净了再来抱你。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看到你有多高兴,你居然千里迢迢赶过来……"
狼群的嗥叫比方才更响了些,然而近在咫尺的两个人,却仿佛什么也没听到。
赵钧努力克制住自已拥抱对方的强烈愿望……以及"更进一步"的欲望,只是一双大手死死地抓着对方的胳膊,一双原本凌厉的眼神,此时却如烈焰般燃烧,死死地盯着对方。
苏宇看着他现在这个样子,冷笑着来一句:"你为什么认定我千里迢迢赶来,是为了你……"
赵钧死死盯着他,说不出话来。
苏宇慢慢地说出了:"我从大衡一路赶来,只是为了追回我的妻子。"
赵钧脱口而出:"就是那个月兹国女奴?"
苏宇笑道:"你记性还好……不对,不是你记性好,我妻子是天下最美的女人,只要是见过她的人,不管是男人女人,都不会忘掉。"
……
苏宇:"我妻子那么美,只要是个男人就很难克制自己不去爱她。除了你这样只爱□男人的畜牲!"
赵钧望着他,眼神有些惊恐。
苏宇悲愤的:"我本来就是喜欢女人的,结果落入你手中,几乎被你活活折磨死……"
赵钧死死抓着他:"以前是我不对,我可以补偿你的……"
苏宇大笑道:"你拿什么来补偿?你这个亲手葬送了十万大军的败军之将!"
赵钧抓着他衣袖的手终于松开,面如死灰。
苏宇的心像是被什么硬扯了下,突然有些牵痛。他突然觉得,刚才那句话是不是太过分了?
但一想到当初自己是如何在对方黝黑的身子下受尽折辱死去活来……他的心,就又硬了起来。
苏宇慢慢地说下去:"我妻子那天晚上居然不辞而别,只留下一封书信说她要回月兹国,我的心都快碎了,这才千里迢迢赶过来……没想到……没想到让我再遇到你这个畜牲!"
赵钧还是什么也没说,却是冷不丁把美少年扯入怀,咬牙切齿道:"你胡说八道,你明明在我身子底下那么舒服……我明明可以让你快活……你明明是喜欢跟男人干的……你居然故意来骗我,骗我说你喜欢女人……你怎么能骗得了我?你这些谎话怎么能骗得了人……"
赵钧一只手扯着身上的狼皮,登时欲火焚身:"我现在就可以证实,证实你在我身子下会多么的舒服……舒服得快活过神仙……"
苏宇咬紧牙关,用力向前一扑……
咔嚓声响,一根粗壮的树枝竟从中断折,落于狼群中,惊起了一片嚎叫。
赵钧仰面躺着,躺于断枝上,上半截身子悬于半空,下半截身子被苏宇牢牢压着,压在树顶上。
苏宇一用力,把他整个人终于扯上来,往后挪动,与对方保持开距离,声音有些嘶哑:"你这么脏,弄脏了我的衣服也就罢了,居然还想弄脏我的身子……"
赵钧开口道:"你居然变得像个女人一样……"
苏宇笑道:"你很喜欢干男人,我真的很想知道大人被男人干起来会是什么样子?不过你今天真的太脏了,脏得让人提不起兴趣……"
赵钧眼中闪过一丝怒色。
苏宇冷笑道:"赵大人果然是赵大人,即使兵败沦落至此,也改不了将军大人的派头……"
苏宇没有再说下去,他闭上了眼睛,索性不看对方。
终于,赵钧的声音响起:"你这个……这个喜欢在床上像女人一样来勾引男人的……苏汉青的儿子,就这般喜欢折磨人吗?"
苏宇仍然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但他分明能感到,赵钧的身子,在慢慢地凑近他。
赵钧怪异的笑声:"你真的这般嫌我脏?是嫌我身上这块狼皮的味道吧。下面有那许多狼等着,你是不是怕了,怕自己被这许多狼包围着逃不掉?你放心,你的小命……终归是能留下的……"
苏宇眼皮微微一动,却没有睁开。
赵钧语气怪怪的:"小宇,我知道你怕这些狼……你别怕,等我下去把狼赶开了,你就可以不用怕狼的气味了……然后你也不会再嫌我脏了……"
苏宇猛地睁开眼,却见那个披狼皮的高大身子竟然向下跃去……
下面密密码码上百条野狼!
苏宇大惊,大惊之下整个人向前跟着扑下……
赵钧飓风坠下,臂膀,却被一双手死死地抓住。
头顶苏宇半个身子探在外面,双腿紧紧挂住一根粗枝,咬牙,一用力,把下面庞大的身躯硬生生拉了上来。
那根支撑两人重量的粗枝断折了一大半。
两人终于在树顶上坐稳了。
树下上百条狼分明看到了方才须臾间的变故,齐声嚎叫,像是痛惜就要到口的晚餐又溜走,于是一片狼哭鬼嚎。
苏宇心有余悸,怒道:"你疯了?想跳下去喂狼!"
赵钧看着他一脸的紧张,笑了,肮脏的脸笑得很高兴。
赵钧高兴地笑道:"原来你这般在意我?刚才你说的果然是谎话。"
苏宇哼一声:"对付这些狼群,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有把握些。"
赵钧还在说着:"你骗不了我的,你刚才的样子,居然那么紧张……"
苏宇只冷冷道出一句:"你明显力气不足。你最好少说话,多休息。养足力气,好对付狼群。"
赵钧笑着说:"等力气恢复了,小宇,我和你联手,绝对能把这些狼打得夹着尾巴逃……"
苏宇从行囊中摸出一粒药丸扔过去:"吃下去,对你的伤情有好处。"
然后就闭上眼睛不言语了,不再理他。
连日奔波,在内心的焦虑下,几天都没怎么合眼了,身子困乏之极,现在稍稍休息一下,养好精神气力。
赵钧把药丸一口吞下,动了动嘴唇,还是没说出什么来。看着对面的美少年,看了半晌,终于,目光向下,灼灼地看着那些狼群。
局促树顶上,相对坐着两个人。
白衣美少年倚在一根结实的粗枝上,闭目小憩。月光照在他绝美的脸上,染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一幅狼皮勉强遮体的高大汉子,守在美少年身侧,眼不眨地看着树下。
树下一百多条野狼,一大半在地上或坐或卧,一小半就在原地来回走动绕着圈子。
终于,满地走动的野狼停了下来,甚至连坐卧着的狼群也跟着站起。
所有狼回头。
只见一格外高大的狼从同类中站起,舔舔嘴巴,向大树走来。
所有野狼自动让开一条道路。
赵钧冷电般的目光紧盯着那只与众不同的狼。
体型高大,全身皮毛油光闪亮,膘肥体壮,狼头甚宽,额前一簇白毛,慢慢走在同类让开的小道上,当真是王者风范。
一看就是狼群的首领。
狼王绕着树身走了一圈,停下来,坐在地上,抬头看着高高的树身。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回头,蹲在树前,鼻孔朝天,望月嗥叫。
整个狼群集体嗥叫。
苏宇合着双眼,仿佛听而不闻。
赵钧望着下面的狼群,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嗥叫声止,就听到狼王的呜咽,又像是发出什么命令。
狼群中立刻走出七头狼,在树下紧挨着站在一处。
然后又上来六头狼,跳上那七头狼的背,站稳了。
又上来六头狼,却被狼王硬是咬下来一头。于是第三层攀爬着同类的背,站了五头狼。
……
逐次递减,离树顶越来越近了。
赵钧看得不禁赞道:"不愧是狼王。"
苏宇睁眼:"过一会儿狼王就该顺着宝塔扑上来了。"
赵钧:"你看上去真悠闲。"
苏宇:"没带火石吧。"
赵钧不言语。
苏宇从怀中掏出火石,还没开口。赵钧就主动折下了大截树枝,以手掌为刀,劈断劈细。
火焰打出,树枝被点燃。 火焰燃烧的树枝扔在了快要到达树顶的野狼宝塔上,登时把几层的宝塔冲击得七零八落。
火光点点,有个别狼的皮毛被烧焦了,满地奔跑哀嚎。
狼群登时大乱。
苏宇顺手从赵钧手中接过小树枝点燃后扔下,看着下面的"狼哭鬼嚎",不禁笑道:"果然是一帮子怕火的畜牲。"
第五十四章 奋不顾身
苏宇突然打了个哈欠,脸上倦容难掩。
赵钧看着他:"你是不是几天没好好睡了?"
苏宇没言语。自从出了沙漠,一路急追,都没怎么合过眼,不过是在马上打了几个盹。但……还是慢了。
练武的身子自然比常人要强健得多,但也吃不消在内心焦虑下连续几日没睡。
赵钧披狼皮的身子在靠近:"地方太小,你先在我怀里睡会儿。有我在,那些狼暂时不会靠近的。"
苏宇一双桃花眼冷冷地看着他,哼一声,道出了:"你最好离我远点,你身上的味道……很难闻。"
赵钧凑到跟前又停住了。一双电眼看了他半晌,突然一伸手,硬是把个美少年扯入自己怀中。
苏宇猝不及防,整个人跌入那个宽阔的怀中,被一双铁臂抱着,又惊又怒。对方肮脏的狼皮贴紧了身子,坚硬的狼毛扎着皮肤。
苏宇回过神,挣扎着怒道:"你最好放开我。"
赵钧冷笑道:"你最好不要这么随便挣扎,小心你我二人都滚到狼堆里。"
两个不安扭动的身体,在树顶上果然是摇摇欲坠。
苏宇终于停止挣扎。
赵钧在他耳边说:"你放心,我不可能在这种地方干你……你刚才居然说那样的话来折磨我……以后有了机会,我一定狠狠地收拾你!现在……你起码要在我怀中睡一晚上。"
苏宇怒道:"我可不是以前那个样子可以让你随意摆布……"
赵钧:"你最好不要拒绝,不然的话,我们两个一起从树上滚下……我赵钧说到做到。"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还真是在咬牙切齿。赵钧把头低下,埋首美少年肩窝处,突然狠狠地咬了一口。
苏宇吃痛,却也不敢轻易出手,毕竟现在两人身处的树顶,实在太也狭小。
赵钧又是个"说到做到"的主儿……
苏宇只有咽下这口气,哼道:"我现在不跟你计较,你最好不要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否则的话,我一定把你扔下去!"
赵钧满意了,搂着怀中少年,满意笑道:"你放心好了,这狼群包围的树上实在不是什么舒服的地方……你先好好睡一觉,有我在,绝不容那些饿狼们靠近。"
苏宇无法,又的确是困倦已极。不知不觉中合了眼,在对方怀中沉沉睡去。
赵钧抱着怀中沉睡的美少年,突然觉得很是舒坦。将身旁的一堆树枝一根根挑出点上火,扔向狼群。
赵钧扔"柴禾"的手法准,力度大。于是不断地有野狼夹着尾巴哀嚎着逃开。
大大小小燃烧着火焰的树枝在树下落了满地。
野狼们果然不敢靠近,没法在树下叠罗汉盖宝塔,远远地围成一个大圈,将大树围在中心。集体坐在地上,呲着牙,望着树顶上的两个人,嚎叫声此起彼伏,无数双碧绿的眼睛,燃烧着饥饿的欲望,死死地盯着树顶上两大"活食"。
纵然是狼王,也不敢轻易靠近满是燃火树枝的树下,宽大的狼头上两点绿光,没有盯着"活食",却是盯着那株大树。
这株大树大衡极少见,可以做上好的薪材,极易着火。基本上触火就燃。
赵钧一面把手中"柴禾"扔到四面八方,一面小心谨慎,尽量不要让火焰接触到干燥的树身。
一晃,几个时辰就过去了。
天快亮了。
狼王终于站起,几声古怪的低吼。立刻从狼群里走出十多条狼,从土中连刨带挖,推出十几块人头般大小的石头。用狼头顶着,用爪子挖着,向大树靠近。
赵钧在树身上看着一呆,猜到了野狼们的意图,但还是有些不可思议——那只狼王,居然这般会用计吗?
大树周围,仍然散落着不少燃烧的树枝。
十几条狼推着顶着各自的石头,到小小火焰前,以石推火焰,一步一步地向前推着。
至少有十几道火焰,就要燃烧上了干燥的树身。
赵钧看得分明,心中一急,没再犹豫,把怀中苏宇推开,飞身跃下。
就凭一双肉掌,转眼打翻三五条狼。但还是有火焰燃上了树皮。火苗变火舌,贪婪地舔食着易燃的树身。
赵钧大惊,还没来得及灭火,就见四面八方,无数只狼向他扑至。
树顶上苏宇睁开眼,看到的正是陷身狼群中的赵钧!
他不由得脸色变得煞白,再也没多想,拔出长剑,飞身跃下。
赵钧拳打脚踢,五条狼翻转倒地,立刻又有三条狼露着森森白牙正面向他扑来。
背后又有两条狼悄没声息地逼近。
一侧一条大狼看准了赵钧的小腿就要咬下。
这一下腹背受敌、旁有偷袭,赵钧原本是无论如何都要挨一口了。
一团白影掠至,剑光点点,前后左右七八条狼基本上都哀嚎着逃开。
苏宇和赵钧背靠背站着,赵钧一双肉掌,苏宇一柄长剑,没多久打退了来自四面八方一轮又一轮的狼群攻击。
赵钧张口就骂道:"你不好好在树顶上睡觉,跑下来碍什么手脚。"
苏宇一时气结,挥舞长剑,屏退三条狼,怒道:"要不是我,你这个傻大个儿早进狼口了。对付这些畜牲,一个人怎么能比得上两个人?"
赵钧哼一声,道出了:"跟一群狼打架没什么好玩的,你最好离我远点,省得我现在这个样子弄脏了你的衣服。"
背后无声,惟闻狼的哀嚎。半晌,苏宇才咬牙切齿道:"闲着没事用不着跟一群狼打架,要走一块走!"
赵钧不言语,却听得对方身形一动,立刻转身,跟着向狼群外飞掠去。
好不容易击退了挡路的一轮轮野狼,两人身上多有抓伤,跃出了狼群,对视一眼,拔腿就跑。
后面的狼群却仍然在首领的带领下紧追不舍。
两人施展轻功,一口气奔出了数里路,后面的狼群仍然是阴魂不散。
突然赵钧脚步一踉跄,向前扑倒。
苏宇急急停步,一把抱住他,在对方高大身躯的压迫下,却是跪倒在地。
苏宇跪在地上抱着那个魁梧的身子,恨恨道:"你怎么总在关键的时刻不济事。"
赵钧笑道:"好久没吃盐了,力气远不如前。刚才实在是耗得差不多了,跑不动了,你不用管我……"
身后狼嚎声分外清晰。
赵钧一咬牙,猛地把身边人推开:"还不快跑!"
苏宇猝不及防,果然被推开。站起,拔出长剑,却道:"我说了,要走一块走!"
苏宇护在赵钧身前,一双长剑,舞得风雨不透,扑至的野狼尽是被剑气所伤,哀嚎着倒地。
后面狼只不敢逼近,移动脚步,想要袭击少年身后的"大块头"。
苏宇又要自卫,又要护着赵钧,登时迫了个手忙脚乱。
赵钧坐在地上,只觉得提不上力气,看着美少年勉励支撑的样子,心中大急。
无数双饥饿的绿眼瞪视着他们两个。
赵钧支撑着站起,一转身,就见两头大狼转到苏宇身侧,露着森森白牙,扑向挥剑的少年。
苏宇正面,又有多只狼逼近,这一下根本是避无可避,少年原本至少是要挨上一口的。
赵钧大吼一声,双掌劈出,两只偷袭的大狼登时被打得翻了个跟头。
然而,这一下,也实在是耗尽了赵钧最后的力气。
苏宇一惊之下,冷不丁被一只狼咬住了胳膊。
长剑挥下,立刻斩下狼头。然而,狼齿却仍然深入皮肉中。
苏宇胳膊上带着一个巨大的狼头,血流如注,另一只手却仍然握着长剑,奋力劈出。
然而,毕竟受了伤,身手已远不如方才敏捷。
又一只狼却乘隙咬进了苏宇的腿。
苏宇跪倒在地,挥剑砍下半只狼头。
更多的狼扑至,这一下,受伤苏宇原本是无论如何也避不开了。
赵钧看得分明,似乎想也没想,把个美少年扑倒在自己身下。
赵钧高大的身子把苏宇严严实实覆盖在自己身下,以自己的肉体为盾牌,保护着对方,任由多个狼口咬进了自己厚实的皮肉。
苏宇一时间竟是挣扎不开,惊道:"你疯了!"
对方没有回答他,多处皮肉被撕咬下,赵钧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狼的嗥叫,响彻了整个荒野。
突然车声、马声、人声。
赵钧抬起头,只见无数火把落于自己周围。
狼的嚎叫声,众多野狼转身奔逃。
甚至咬在自己身上的多个狼只亦是松开了口,夹着尾巴嚎叫而去。
苏宇一翻身,坐起。身上那个高大的身子砰然倒地。
赵钧脸朝下趴在地上,全身多个伤口鲜血汩汩流出。
马蹄声响,似有多人纵马奔来。奔至两人身边,低头查看,回头向同伴呼道:"还活着。"
苏宇恨恨地瞪视着赵钧,咬牙道:"你……你真是不要命!"
赵钧一只粗糙的大手摸上了对方的大腿,笑着说出了:"还活着……"
然后赵钧就闭了眼,晕了过去。
第五十五章 误会
赵钧再醒来时,趴在一大车中。扭过头来,车中只有两人,苏宇臂上腿上裹着纱布,在小心翼翼地用药酒清洗着他的伤口。
药酒倒在伤口上,火辣辣的疼。赵钧眉头微微一皱,复又舒开。
苏宇抬头看着他,脸上关怀焦虑却是一闪即逝,只淡淡来一句:"你醒了。"
赵钧双臂支撑着想爬起来,却被苏宇按下:"趴着,别动。"
冷风卷起车帘,全身凉嗖嗖,赵钧这才发现自己身上一 丝不挂。
那双手涂满药酒正在自己赤 裸的大腿上仔细地摩擦着。
赵钧猛吸一口气,不由得开始喘息。
苏宇的手停在半空中,冷冷来一句:"不想死的话,最好不要胡思乱想。"
赵钧咬咬嘴唇回答道:"不让我乱想,最好换个人来摸我的身子。"
苏宇不作声,看着对方重伤之下的"难耐",突然往对方臀上一较深的伤口处倒入一大口药酒。
赵钧大叫一声,整个大车都跟着晃了三晃。
车帘卷起,探入一个戴羊皮帽的头,那个看上去不过是十七八岁的黑紫脸膛少年,瞪大眼睛:"发生了什么事?"
苏宇微笑道:"没什么,用药酒清洗伤口,我哥哥身子有些娇贵,受不了这个疼。"
赵钧想反驳他,却痛得呲牙咧嘴,卧在那里说不出话。看起来倒像是默认。
少年充满同情的点头:"用药酒擦洗伤口,不用说你哥哥了,连我爷爷都要跟个小孩子似的大叫几声,这个罪我晓得,一般人都受到了。不过不擦药酒不行啊,狼牙上太不干净了,现在不把伤口清洗干净,以后总得落下毛病。"
苏宇一本正经的点头:"这位小哥所言甚是。连你爷爷都受不了的罪,我哥哥更受不了。"
赵钧大怒之下张口就道:"你胡说八……"
后面的"道"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苏宇手一抖,又是一大股药酒注入了大腿的伤口处。
这次赵钧大叫了三声。
车子剧烈晃动中,紫膛脸少年一吐舌,感叹道:"这位大哥惨叫起来居然比我爷爷还凶猛。"
跳上车还想帮人家擦药,又说苏兄弟毛手毛脚的太不仔细……苏宇一脸微笑地说给上药酒的事自然是他这个当弟弟的亲手来做怎么可以劳烦外人呢,更何况他这个哥哥身上又脏又臭的……
赵钧听得大怒之下就想骂人,但又怕对手手持一瓶药酒"毛手毛脚",只是闭上嘴一言不发,一张脸甭提有多黑了。
只是他那张黑脸膛两人都看不见。
两个少年推来推去,客气来客气去。终究是紫膛脸的少年客气不过白脸的少年,于是紫膛脸感叹一句:"果然是兄弟情深。只是……"
他疑惑地看着两人:"你们真的是亲兄弟吗,怎么长得一点儿都不像?说句实话苏兄弟你别恼,刚刚看到你的时候,我们还都以为是大衡的哪位姑娘女扮男装的。苏兄弟你长得比那些姑娘们都好看,跟你这个黑脸的哥哥……可真是从头到脚哪点都不像。"
苏宇叹道:"我这位哥哥相貌着实不佳,也难怪。"
紫脸膛不言语了,虽然内心深处总觉得这对兄弟着实让人看着奇怪。也没多想下去,跳下了车,临走前还不忘说一句:"苏兄弟,有什么事情尽管喊我,我叫阿木纳。"
车帘垂下,于是大车中,又成了二人世界。
赵钧忍痛道:"你就这么喜欢折磨人。"
苏宇不言语,低下头呆呆的。终于,定下主意,说出一句:"你奋不顾身救我,我会记在心头,总有一天,我会找机会还掉,我不会再欠你什么。但是……以前的事情……我忘不掉……你最好不要再胡思乱想。"
赵钧盯着身下的羊毛毯:"你就这样念念不忘过去,我曾经那么对你……我知道你恨我……但你居然现在还在恨我……反正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就算我克制不住自己去胡思乱想,又能如何……"
他没有再说下去,趴在那里。车内一片死寂。
苏宇一言不发,往手心里倒上药酒,小心翼翼地在对方的伤口周围涂抹。
对方的手所到处,一片火辣辣的疼。但赵钧却是紧紧闭着嘴,一言不发。
清洗完伤口,苏宇取出杜若赠送的伤药,小心地倒在伤口上。再从阿木纳那城讨来干净的白布,把个赵钧高大魁梧的身子层层缠绑,硬是把个大男人绑成个木乃伊。
车子前进中,苏宇主动说出了车队的来历。说这批车队有二百多人,来自西北的达靼小国,逐水草而居,养羊为主,这次车队载了许多的羊皮和羊毛毯,前往月兹国换取各种必要的生活品。
车队走了一大半路,遇到了狼群,众多青壮年挥着火把与大刀赶走了狼,救下了险些丧生狼口的两"兄弟"。
达靼人极是爽朗好客,苏宇从随身的行囊中取出许多的金叶子要赠予救命恩人,却没有人肯收。不仅如此,达靼人还特意腾出最舒适的大车,供伤员乘用。
车队行了一日,到天黑终于停了下来。就地安营扎寨。
燃起一堆堆篝火,架起许多的铁锅。取出咸肉和香叶煮进去,不多时,整个营地异香扑鼻。
早有人把两大碗煮好的肉汤送到伤员处,加上好大一张厚厚的面饼。阿木纳比划着——把面饼撕碎了放在汤里,很好吃的……苏宇赶紧道谢,赵钧也跟着客气了几句。
苏宇将面饼扯得碎碎的,扔到肉汤里,然后端起碗,小心吹着,自己亲口尝了,觉得温度可以,就用勺子舀了,一勺一勺地喂给赵钧。
赵钧多日没有吃盐,而且也确实饿了,吃到鲜美可口的咸肉汤,却像是吃到了天下最美味的珍馐,登时就苏宇手里大口的吞咽着,吃得很急。
苏宇不禁皱眉:"几天没吃盐了,把你馋成个这样……"
赵钧笑道:"你喂给我吃的,格外香。"
两人似乎感到了异样的目光,抬起头,只见阿木纳表情古怪地看着自己。
苏宇刚才竟忘了还有第三个人在场,表情有些尴尬,笑道:"小兄弟见笑了。"
阿木纳表情古怪的:"你们真的是兄弟吗?怎么我看着像是……"
苏宇不语。赵钧却接口:"像夫妻,对吧。"
阿木纳笑着:"苏兄弟当然不是姑娘了,怎么可能……"
赵钧笑道:"小兄弟所言极是,我这个弟弟虽然不是姑娘,但伺候起男人来就像个女人了,根本就像是男人的婆娘!"
赵钧还在说着:"听说西北处,称自己的夫人为婆娘,是吧。"
阿木纳傻傻地点头说是。却见苏宇脸上怒色难掩。
赵钧停止损人,笑道:"小兄弟,外面好热闹,能不能扶我出去看看热闹?"
阿木纳好心劝:"这位大哥得好好休养几天,最好不要轻易走动。"
赵钧笑道:"我皮糙肉厚结实得很,又不是婆娘,身子骨哪有那么娇气!"
说着,竟是自己站起往外走。
阿木纳赶紧上前扶住,还招呼着苏宇:"苏兄弟过来帮一把……一块扶着你哥哥……"
苏宇强忍怒气,道:"他皮糙肉厚结实得很,哪里用得着人扶?小哥你放手,让他自己走。"
一用力,把个阿木纳拉开。
全身裹布的赵钧晃几晃,竟是没有摔倒。
阿木纳惊道:"你哥哥这样子怎么成……"
苏宇冷笑道:"他这个样子怎么不成?不用管他,咱们走!"
阿木纳被苏宇硬拉着,向篝火堆走去。
阿木纳还在不住地回头,跟苏宇说:"你怎么这么无情?你哥哥昨天还拿命来救你!"
对方拉着自己的手臂微微一颤,苏宇笑道:"我果真这般无情无义……"
他站在原地怔怔地发呆,却听得背后沉重的身体倒地……
苏宇猛一回头,见赵钧全身缠着伤布趴倒在地上。
他再也没有犹豫,赶紧奔过去,把对方从地上小心扶起,背着,一步步向篝火挪近。
赵钧在他耳边笑道:"你还不算没有良心。"
苏宇脚步一踉跄,受伤的腿就要跪倒在地。
阿木纳赶紧将他扶住,却哪里扶得稳两具身体?两个伤员摇摇欲坠。
其他达靼青年见状,赶紧奔来,几个人搀一个,将二人搀到了篝火旁。
赵钧趴在地上,苏宇坐在他身边。两人谁也不说话。
半日,才是赵钧开口了:"你果然还是在意我的。"
苏宇哼一声,不回答。
马头琴拉得正是欢快,不少达靼青年跳起了阳刚气十足的本族舞蹈。
所有人看得拍手喝采,除了那两个怔怔发呆的大衡青年。
阿木纳突然跑到两人面前说:"我们队里有一位大哥是刚刚从大衡帝都来的,二位要不要见一面?"
苏宇还没答,赵钧就笑道:"难得见到从帝都来的兄弟,自然要见见面了。"
苏宇回头看他:"万一人家问起你的身份,你怎么回答?"
赵钧:"就说你我兄弟是来此地挖珍贵草药的郎中。"
苏宇:"我们哪里像兄弟?"
赵钧点头:"没错,我们一点儿都不像兄弟。我们倒更像是夫妻。"
苏宇瞪他一眼,警告道:"你最好不要再胡说八道了。"
赵钧连连点头:"夫人下令,为夫自然不敢不从。"
从帝都归来不久的达靼青年,戴着个脏兮兮的羊皮帽,同样风吹日晒的紫膛脸上,满脸的络腮胡子,着实看不出真实年龄。
来者自称阿尔蒙,特地带着一批羊羔皮去帝都换取了大捆的茶叶……说起帝都的繁华,阿尔蒙着实把天国上都好生夸耀了一番。
赵钧问起朝中情况,阿尔蒙惟有瞪眼而已,一问三不知。算算日期,这个达靼青年离开帝都正是赵钧率大军走了有半个多月的时候。
赵钧看似随意地问起"十万大军的粮草征调起来自然相当不易了。"
不想这话头一起,阿尔蒙登时精神了起来,一拍大腿,说"这位大哥你走得早就不晓得了,那十万大军的粮草装了足足几百辆大车,排列起来一眼望不到边。不曾想半路上杀出一大帮黑衣人,竟把几百车粮草烧了个精光……"
赵钧与苏宇脸色异样,对方却没有注意到。
阿尔蒙还在说下去:"说金宁公主派人查清楚了,那帮黑衣人就是来自西域的杀手组织风火堂。那个什么风火堂居然从西域跑到了帝都附近躲藏起来,然后又烧了大军的粮草……帝都人都说了,不晓得月兹国国王花了多少钱请来这些杀手去烧大军的粮草……"
阿尔蒙终于不说话了,对面两"兄弟"的脸色,全变了。
苏宇低着头,看着地。
赵钧眼不眨地盯着他,脸色极难形容,终于,从牙缝中迸出几个字:"小苏宇,你害得我好苦!"
第五十六章 "活着的白痴"
马头琴仍然拉得很欢快,青年们仍然跳得很阳刚。几乎所有人仍然在鼓掌、大笑,一如既往。
只有赵钧脸色阴沉,苏宇一张俊脸有些发白,复又归得正常。
赵钧咬牙道:"你带着你的兄弟们烧光了十万大国的粮草,然后再千里迢迢赶至,就是为了看我赵钧是怎么惨败的?"
阿尔蒙脱口道:"难得你就是大衡的护国大将军赵钧?"
没有人理他。
但那"兄弟俩"的神色,说明了一切。
赵钧酷爱男风天下闻名,苏宇又是貌美胜女子,阿尔蒙和阿木纳看看赵钧,再看看苏宇,登时明白了过来。
阿木纳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阿尔蒙看着苏宇还说道:"怪不得……苏兄弟长这么俊。"
苏宇想说"烧粮草的事我根本不知情也没有参与……"
但赵钧怪异的大笑声让他这句到口的话又吞了回去。
赵钧悲愤难当,指着苏宇跟别人说:"看到了没有,他居然就凭他这张比女人还美的脸来勾引男人,在男人身下扮得比□都淫 荡……你们没亲眼看到他脱光了的样子……把自己扒得精光,像个女人一样大张开腿,故意做出媚态,等着男人来干……"
马头琴止,歌舞声止,所有人回头,赵钧高声说的几句话,响彻了整个营地。
赵钧还在高声道:"谁能想到……这个在床上表现得比婊 子还要婊 子的漂亮男人,居然就是风火堂的杀手……"
没有人出声,所有人看着这两个大衡男人,神情古怪。
苏宇脸色煞白,气得身子都在微微的颤抖。一把抓住赵钧,呃紧他的喉咙,咬牙切齿道:"你……你这个畜牲,胡说八道些什么?"
苏宇扼着对方喉咙的手在收紧,赵钧瞪着他,脸上只有悲愤难当,毫不畏惧。
苏宇松开了手,道出了:"你救过我一命,我自然不能就这么杀了你!"
赵钧一双大手突然向前……
苏宇猝不及防,身上的衣裳竟被对方瞬间扒下。
赵钧手法极重,竟然把对方瞬间扒光。
苏宇雪白的身体登时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赵钧还在怪笑道:"看到了没有……你们不知道这具身体有多销魂,他居然凭着这具销魂的雪白身体来勾引男人……来欺骗男人!"
苏宇一拳打过去,把个重伤的赵钧登时打倒在地。
阿木纳赶紧脱下外面的羊皮袍递上。
苏宇脸色惨白,手忙脚乱把袍子披上身。勉强维持自己最后一丝尊严。
赵钧背部伤口着地,痛得冷汗都出来了。
苏宇慢慢地蹲下,握住了对方的一条腿。
赵钧还笑道:"你想干什么?还想张开大腿被男人干吗……"
这句话仍然高得响彻在整个营地。
苏宇怒极,握着对方的手一用力,咔嚓声响,赵钧一声惨叫。
小腿腿骨登时断折。
苏宇伸手还想折断另一条腿,手握在白色的绷带上,却停住了。
他分明看到,绷带下有鲜血渗出。
就是在昨天,他还不顾一切地把自己压倒在地,替自己挡那些狼牙。
苏宇伸出的手渐渐缩回,慢慢地站起,什么也没说,拾起地上那个行囊,几个纵跃,很快没入黑暗中,从大家的视线里消失。
满营地的人,一言不发。
几个老人走上来,查看赵钧的伤势。
看过之后全摇头。腿骨断折,在场人根本没有通医药的。
偏偏赵钧还在骂道:"不就是想来看我的笑话吗?全都给我滚开!"
查看伤势的好心人果然立刻散开了。
阿木纳叹口气,弯下腰,不顾对方的大骂,把个高大沉重的身子小心翼翼抱上那辆大车。
营地不再欢声笑语。只听得一片窃窃私语声,大部分人早早躺地上睡下。
赵钧躺在那个宽大的车内,瞪着眼睛,一直到天亮……
天蒙蒙亮。
车帘掀起,阿木纳把手中一大块咸肉,两大张面饼,以及一壶清水放在车内。
车内重伤员,就那么直挺挺躺着,让伤口与身下的毯子接触,血水流出,变干。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赵钧瞪着眼睛看着上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阿木纳小心翼翼说出了:"我们要走了……"
对方没有回答。
或者说压根就没有出声。
阿木纳继续小心地说:"我们不知尊驾居然就是赵大将军,多有冒犯。我们都是普通的牧民,去月兹国做点生意。带上赵大将军,只怕一路上,会有服侍不周。"
仍然没有任何回答。
阿木纳鼓足勇气,把原先背熟的一席话一口气说了出来:"我们要急着赶路,怕不能照顾大将军了。这辆大车就留给将军,将军可以自行……自行驾车去任何地方。不过还是奉劝将军,最好找个好大夫看看伤势,这辆大车应该……应该足够支付一个好大夫的诊金……"
好不容易说完这背一了晚上的话,又添进去一句:"将军保重……"
"滚!"
赵钧这一声大吼,把个阿木纳竟吓得一跤倒地。
赵钧半坐起,冲他大吼:"给我滚得远远的。"
阿木纳从地上爬起,跑开。
跑到队中老人那里,几个老人那边听得分明,不由得哼道:"这个姓赵的,打了那么个大败仗还如此嚣张。我们救了他一命,还留给他一辆大车,够对得起人了,居然还要来骂人。"
阿木纳争辩道:"赵将军应该很喜欢苏兄弟,苏兄弟那么骗了他,他自然伤心得要命。更何况……更何况他现在一个人被丢在那大车中,天晓得……"
一个老人怒道:"你居然帮外人说话!姓赵的是月兹国的敌人,我们达靼和月兹国往来商旅那么多年,不能断送在这个姓赵的手里。"
第二老人接道:"更何况我们带着这个姓赵的去了月兹国怎么办?把他藏起来,早晚会被人发现,从此成为月兹国的不受欢迎的人;不把他藏起来,堂而皇之献给国王陛下,那岂不是要被人指着脊梁骨骂!"
阿木纳低头不言语。
第三个老人还看着小伙子冷笑道:"听说那个姓赵的最喜欢你这个年纪的少年,要不干脆你一个人留下,服侍他好了。"
阿木纳抬起头,一张脸皮紫得发黑,但面对这些辈分高的老人,却是只有忍气吞声。
所有人收拾东西,成一大队,向西进发。
最后那辆大车上的骡子早已解了缰绳,望着同伴主人们全都离去,自然而然也跟了上来。
立刻有几个青年,捡起石块,纷纷砸去。
骡子挨了几下重重的石块,终于停下脚步,抬头望着车队渐渐远远,抬起前蹄,悲嘶了几声。
然而,昔日的主人已然离它远去。甚至整个车队都已经前进得没了踪影。
骡子在原地不安地踏着步,望不到车队,亦没有人再来拿石块砸它。
它终于不再原地踏步,拉着身后沉重的大车,吱吱呀呀行走在荒道上。
这头老骡子已经在同样的荒道上行走了差不多十年,即使没有主人牵引,它仍然会按照直觉向前进。
车内一言不发的男人,眼神空洞,就那么仰面躺着,带着满身的伤,听着清晰的车轱辘声,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沉重的大车任由孤独的骡子拉着,向西前行,离月兹国,越来越近。
月兹国的国土只有大衡的五分之一。但都城撒珊,仍然是仅次于帝都的天下第二大繁华之地。
这里男人女人都习惯于以头顶物。男人们头顶着沉重的筐子,筐子里装满了布匹粮食水果肉类……女人们多顶着水罐以及轻巧的篮子,蒙着长长的面纱,身材多为高大丰满,皮肤被洒作棕色,缠绕身体的长裙大红大绿、绚丽多彩。
离城门最近的一处市集上摆满了各种摊子,各色吃穿用度都可以找到。刚烘烤出来的麦饼、新鲜水果以及各色干果、廉价的供爱美的平民姑娘用的胭脂……各色香味混杂在一起,加上生肉的腥膻、路人的汗臭……在空气中交织在一处,有些难闻、但很热闹。
满街追逐打闹着滚了一身泥巴的小孩子、几条野狗挨了踢打后哀哀直叫、还有成群的乞丐蹲在墙角处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这原本就是一个属于平民的市集。熙熙攘攘,很热闹,很平凡。
吱呀吱呀声,一辆沉重的大车拉近市集,吸引来众多人的目光。
骡子拉着大车,走了两天两夜,终于走到了撒珊、走到了这处人多热闹的平民市集。
骡子终于停下脚步。
市集上很多人都在打量着它,以及它身后的那辆大车。
几个小孩子顽皮好奇,跑去掀车帘,又连滚带爬的跑下,惊叫着"里面有个死人!"
人群很快围拢了上来。
车帘被打开。
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血的味道和粪便的味道混杂在一处。
众人掩鼻,只见车内果然横卧着一"死人"。
于是一时间议论纷纷,所有人都在说那个"死人"面目看上去好像是大衡人,都在商量着要不要报官。
不过报官的话,车和骡子就必然要充公。
一个卖牛肉的屠户眼珠子转几转,立刻跳出来说车和骡子都是他的。
怕别人不信,那个屠户还说这车和骡子是他媳妇的妹妹的男人的大姑子送给他媳妇的,还没到他家连车带骡就被人偷走,就是这个大衡人,偷了车逃出去也不知道怎么死的就又被骡子拉回来找主人。
所有人将信未信。
屠户勾勾手指,叫来那些乞丐,往地上扔了一大把铜板,被乞丐们轰抢。
屠户吩咐乞丐们:"把里面的死人抬出去埋了!"
乞丐们赶紧答是,立刻从车内把"死人"抬了出来。
"死人"终于见了阳光,不由得闭了眼,抬胳膊挡住。
乞丐们大惊之下一松手,活过来的"死人"立刻摔地上。
全身的伤口剧痛,那个人却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一些人聚拢上来,见对方蓬头垢面又脏又臭,就又都往后退。
屠户踢他一脚,发现对方居然是断腿的,更奇的是踢到对方断腿上居然没有引起任何反应。
屠户立刻明白过来,跟大家宣布"就一活着的白痴……"
然后又扔下一把铜板,吩咐乞丐们把"活着的白痴"抬得远远的。
乞丐们收好铜板,立刻把人抬起,果然抬得远远的,扔到了市集以外一个肮脏墙角处。
屠户今天心情极好,驾着大车,哼着小调,就此离去。
临走前还吩咐众人:"绝对不要拿这等小事去麻烦官老爷们。"
于是果然没有人就此事报官。
倒不是当真相信了屠户的话,而是这个一生杀牛贩牛的屠户心眼极小、报复起人来不择手段。没必要因为一车一骡去给自己惹无穷无尽的麻烦。
屠户白得车骡,分外高兴。虽说给乞丐们撒了两把铜板……
这头骡子和这个大车,至少值半车的铜板了。
至于车上那人,伤成那样,早晚也是死,自然不用放在心上。
天渐渐的黑了起来。
卖鱼的小贩把一大篓鱼内脏倒在肮脏墙角的垃圾堆上。
垃圾堆旁伸出一只脚,微微一动。
鱼贩登时认出是白天那个车上抬下的男人,暗骂一声"白痴",就此离去。
鱼内脏的腥臭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加上其他各种恶臭,中人欲呕。
垃圾堆旁躺着的赵钧,像是没有闻到这股气味。一动不动躺在地上,伤口又流出血来。
他却像是没了知觉,只是缓缓地闭上了眼,脸上毫不掩饰的难耐的痛苦。
第五十七章 软禁
赵钧在垃圾堆旁躺了两天两夜,气若游丝。
有好心人看他可怜,一开始还放点吃的东西过去,却遭遇对方白眼相向。于是不再有好心人送吃喝。赵钧躺在那里闭上了眼睛就像个死人,有顽皮的小孩子朝他身上砸石子,他也没有任何反应。于是那些小孩子们愈发的肆无忌惮,索性跑过来朝他身上吐口水。
甚至还有小孩子要冲他撒尿,赵钧突然坐起,手一动,还没触到小孩子一根头发,那帮子顽童就哭叫着跑开了。
赵钧那个样子,看上去当真是比任何一个乞丐都肮脏凶野。
没有医药,地方又肮脏,身上的伤口开始溃烂,引来众多苍蝇围着他一个劲儿地嗡嗡直转。那些来倒垃圾的小贩们都是捏着鼻子过来,看着他的眼神全都充满了嫌恶。
甚至那些乞丐都在他面前"高人一等",冲他指指点点,肆无忌惮地笑骂。
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赵钧现在却不再想这些,早在数日前他就已经失去了求生的欲望,已经是自暴自弃。身边的水和食物根本不去碰,甚至野狗过来抢食他都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死气沉沉地躺在那里,像个死人一样,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等到着那一天的到来,那一天,他会变成一个真正的死人。
几天没进食,两颊陷下去,胡子拉渣,蓬头垢面,一群苍蝇围着他飞,身上脏臭得就跟那堆垃圾一样。一天到晚都有顽童冲他猛砸石子取乐……
这时候的赵钧,哪里还是那个威风凛凛、让天下人仰慕的大将军?已经完全没了人样。
然而,那一天,却仍然没有到来。
他居然还活着。
赵钧的意识却渐渐变得模糊,甚至连眼前的一切也变得模糊。
他沉沉地睡去,又醒来,迷迷糊糊中,似见眼前一个影影绰绰的白色身影,一个轮廓都模糊不清的人形站在他面前,盯着他。
头顶上一个声音响起,在他听来,却是虚无缥缈。
虚无缥缈的声音:"你可真脏,又脏又臭,把自己弄成天下最肮脏的垃圾。"
赵钧像是听到了又像是没听到,闭上了眼,沉沉睡去。
集市上所有人全都望着一个方向——
一个白衣飘飘的美少年,一看就是来自大衡,是那么的干净漂亮,比集市上最漂亮的姑娘都要抢眼,居然把睡在垃圾堆旁的那个白痴背起,居然一点儿都不嫌肮脏,就那么背负着,一步步向前走着。
整个集市突然鸦雀无声,没人出声,所有人自动让开一条道。
人群夹道中,白衣美少年低着头,背着明显比自己身形高大的肮脏"白痴",在人们的注视下走过。
所到之处,恶臭扑鼻。两边人都捂住了鼻子,看着那个昏迷不醒的肮脏"白痴",身上流淌而下的肮脏浊水,还有伤口处的脓……
有人忍不住呕吐了起来。
更多人还是忍着呕吐的欲望,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那位漂亮得眩人眼目的美少年,肮脏的脓液明明滴入了他的脖子,他却抬着头,看着前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走出集市,美少年以十倍的价钱雇了一辆大车,带着满身的肮脏,不顾恶臭,与赵钧同坐车内,从怀中掏出一块洁净的白帕,用力擦试着那张肮脏的面孔。
赵钧明显瘦削的脸终于从厚厚的污垢下显露出来。
美少年看着他昏睡时的面容,终于说出了:"我不会让你这么早死,我不会轻易放过你……"
车夫根据主顾说的那个地点,在撒珊七绕八绕,终于停在了一个看上去很漂亮的大花园门口。
花园中大水池上建着几幢大房子,都是以白色为主调,看上去气派优雅。
门口等着两个相貌俊美的月兹国少年,作仆役装扮,看上去也不过是十五六岁的样子。看到白衣少年下车,都想上前帮忙。美少年却挥手让他们退开,亲自从车中背出一个天下最肮脏的乞丐。在别人的目瞪口呆中,弯腰背负着,一步步走进了花园。
此后几天,赵钧一直没有恢复清醒。
有时候他会醒来,却是眼神呆滞。眼前模糊不清,似乎能感到有人把他轻轻地扶起,给他喂下一碗碗或苦或甜或咸的东西。然后在他身上涂了很多东西,多数都是凉凉的,涂在身上很舒服。
赵钧就像个婴儿一样任人摆布,失神地看着眼前模糊不清的白色身影,不知不觉又闭上了眼,沉沉睡去。
他的身体,在一天天好起来。
五天之后,他终于真正苏醒过来。
两个相貌俊美的少年男仆在细心服侍,一个在他伤口上涂着药膏;一个跪在地上,拿着药碗和银勺,小心翼翼地喂给他汤药。
赵钧脱口而出:"你们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两名少年全都低着头,没言语,各司其事。
赵钧抬头打量周围,这是个很大很漂亮的卧房,以白色为主要基调。壁上精雕细琢着森林鸟兽的浮雕。屋内四角,立着四座月兹国美神雕像,两男两女,女的手中提着精致的篮子,里面盛满了真正的香花鲜果;男的握着真正的大刀宝剑。
赵钧身下是一个宽大的矮矮卧榻,铺陈着厚厚锦褥。
赵钧整个人是趴在柔软的卧榻上,全身□,背上涂满了绿色的药膏。和他黝黑的皮肤,成一种诡异的色彩对比。
少年银勺刚刚伸到他嘴边,却被他挥出掌。银碗倒地,药汁洒了一地。
赵钧警觉的眼神:"你们到底是谁?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赵钧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被抓了,成了月兹国的俘虏。他甚至猜想自己会不会是陷身月兹国王宫中。
不过眼前这两个月兹国少年不会是王宫中的阉奴,更不会是传说中的银月武士。
传说中的银月武士,绝不会做这种低三下四侍候人的活儿。
两个少年也不知是不是哑巴,竟然一言不发。一人跪在地上,取出洁净的白布,擦试着地毯上的褐色药汁,另一个捡起地上的银碗银勺,与疾速擦干药汁的同伴低着头离去。
赵钧支撑着爬起,不顾全身剧痛,向门外奔去。
刚奔出几步就又重重摔倒在地,在地上爬着,抬起头,看到那扇沉重的大门在自己眼前关闭。
赵钧奋力爬起,扑到门上,竟是撼不动丝毫。
赵钧举拳砸门,怒喊道:"你们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没有人回答,门外一片死寂。
赵钧砸了半天门,根本砸不开,剧痛之下突然觉得全身无力,慢慢地倒了下去。
门外走廊上,两名仆役少年恭谨问道:"主人的吩咐,我们兄弟两个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对面白衣美少年点头道:"很好,你们两个侍候好病人,不要多说一个字。尤其不要跟那人说我的样貌。"
两个少年立刻答道:"是,主人。"
卧房内,赵钧吃力地爬起,拖着裹着伤药的断腿,一步步挪到窗前。
窗上镀以一层白银的栏杆结实得很,根本撼不动。
他只有透过栏杆往外望,只能看到一片果林,以及将果林与外界隔绝的围墙。林中只有一个老人,在那里细心地修枝。
赵钧冲那个老人大声地喊着,老人却是背对着他,不知是真聋还是假聋,充耳不闻。
赵钧终于闭嘴了,他突然感到又渴又饿。
他转手,在宽大卧房内扫视一圈,拖着伤腿,慢慢地走到一女性美神雕像旁,伸手取出里面所有的鲜果。
都是月兹国特产的几种果子,却也只能让权贵们享用——肥美多汁的大枣、鲜红诱人的苹果、散发着馥郁香气的金黄色蜜梨。
赵钧臀上亦有伤口,不能坐,就趴倒在地上,大口地啃着手中的鲜果。
这里肯定不是月兹国王宫,但肯定是某个富豪之家。
赵钧想不出来自己什么时候跟一个月兹国富豪真正结交……
本来凭他的身份,抓到他的月兹国人完全可以去国王驾前邀功请赏。然而却没有……
这个神秘的富豪居然把他软禁起来,细心地照看他的伤势。
对方是敌是友,孰难预料。
前一阵子受了很大打击,自暴自弃下险些死在肮脏的街头。
如今……身子已经明显好转了许多。
赵钧转眼把手中的鲜果吃得干干净净。
他暗下决心,只要养好身子,凭他的身手智谋,从这里逃出,不会成为什么难题。
第二天两少年再来照看病人,惊讶地发现对方居然很配合,吃药喝粥,似乎还惟恐不够。
两少年谨记主人的吩咐,不多说一个字。
赵钧却笑道:"怎么就只给一碗参粥,哪能吃得饱,你们就这样对待客人吗?"
两少年对视一眼,撤盘离去。
出门后立刻报告主人。
主人:"看来他是想养好力气越狱。也罢,吩咐厨房,就以招待贵客的规格,好好做一桌菜。"
少年小心道:"那位客人伤势还没好,现在食太多油荤,怕是不大好。"
主人摇头道:"你们不了解他,他既然一心求生,心里自然有分寸。再说以他的身子骨,哪有那么容易出问题。"
少年们于是不再多言,领命而去。
很快一大桌宴席送进了"客人"的卧房。
赵钧也不客气,当下风卷残云,把眼前一大桌子菜吃掉了一大半。好在他心中自有分寸,克制住自己,没有动剩下的。
吃饱了,喝足了,赵钧趴在榻上,很快又睡去。
第五十八章 反攻
一晃半个多月过去了,赵钧身上遭狼咬的伤好了十之八九。只是腿部的伤却迟迟恢复不了。
这一天两个少年又按例来换腿上的伤药,赵钧突然抓住一名少年,怒道:"你给我换的腿伤药根本就是不对了,你们是故意的……"
那个柔弱少年被大手抓着,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却仍然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赵钧脸上现出一丝煞气:"再不说实话,我把你的胳膊拧断……"
手上果然一用力,那名少年啊一声惨叫。
另一个少年慌忙过来拉,嘴里还喊着:"贵客放手!"
赵钧果然放手了,哼道:"你以为你们是哑巴,原来这半个多月都是装出来的。"
那名少年跪倒于地:"贵客嫌伤药不好,小人这就去禀告主人,请主人来定夺。"
说着,一把拉起地上的同伴,转身逃之夭夭。转眼奔出门外,把大门关得紧紧的。
赵钧没有去追。一关就关了半个多月,一直都只能见到这两个装哑巴的少年,还有就是窗外每日定期修枝的老园丁。此地主人甚是神秘,居然一直都没露面。
他沉下气,趴在榻上,静静的思索。
只要能弄清楚此地主人的身份,他就可以知道以后行动的方向。
等了足有一个时辰。
门终于开启了。
两名少年吃力地抬着一个大大的浴桶,一步步走到榻前。
门外似有人守候,转眼又把门紧紧关闭。
赵钧抬起眼皮,看着这个热气腾腾的浴桶,哼道:"什么意思?"
两少年小心搁下浴桶,恭谨回答:"请贵客沐浴更衣。"
赵钧不怒反笑:"你家主人难不是天上的神仙菩萨?还要沐浴更衣才能去见面?"
少年低头答道:"我家主人说了,他不喜欢又脏又臭的男人。"
赵钧一张脸明显变得更黑。
另一少年赶紧答道:"是我这个兄弟不会说话,贵客切莫放在心上。贵客卧榻已久,我兄弟二人粗手笨脚,难免的照顾得不周的地方。贵客身上多有尘垢,多日来未能好好洗濯,是我兄弟二人的不是,特地抬来浴桶,请贵客沐浴;又有新袍,请贵客更衣。"
赵钧不作声。
那名少年怕他不肯,还在往下说:"这桶内浴汤中特地煮了柠檬枝薄荷叶,以供贵客浴后解乏……"
空气中果然弥漫着淡淡的柠檬香与薄荷清凉。
赵钧手抬起,两名少年大惊之下就转身逃跑。
赵钧笑道:"怎么吓成这个样子?还不快过来,扶我进桶中。"
两少年这才转过身蹭过来,帮着贵客宽衣解带。
赵钧两条粗壮的胳膊架在两少年的肩膀上,拖着一条伤腿,赤条条地跨入了浴桶中。
这半个多月来一直是由两少年拿着一盆水一块纱布擦身,何曾像现在这样全身沐浴。
坐在宽大的浴桶中,嗅着那股淡淡的柠檬与薄荷的气息,在热水的抚慰下,全身毛孔似乎也跟着张开。
热气腾腾中,赵钧闭上眼又睁开,于朦胧中望着两少年年轻俊美的面容,一伸手,抬起一个人的下巴,笑道:"你家主人,有你这般年轻俊俏吗?"
那人一惊,赶紧往后退。好在赵钧并没有真的要难为他,手上没用力,也就被他轻易摆脱。
另一个少年跟着身后退出一大步,正色道:"请贵客尊重。"
赵钧懒洋洋地:"居然要我沐浴后才能见面。你家主人到底是怎生一番模样,还真是让人好奇……"
斜眼看着两个漂亮少年:"你这主人到底是什么模样?年轻吗?漂亮吗?也是个美少年吧。"
那个老实少年脱口而出:"我家主人说了,绝不能透露他的样貌。"
另一个赶紧喝止:"你又胡说些什么。"
然后就是两个都噤声了。
赵钧一阵大笑,倒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坐在浴桶中,闭上了眼,看上去很享受。
反正就要见面了,也没必要再难为这两个孩子。
这里的主人,看上去不像是有什么歹意。
见了面之后,自然有分晓。
倒不是赵钧好色到这种程度,见了个漂亮男孩就想入非非。
只是见此地主人之前居然还要沐浴更衣,着实让人心头来火。索性调戏一番年轻俊俏的小僮仆,也算多多少少出口恶气。
很快沐浴完毕,两少年捧来一上等的枣红色茧袍,让赵钧稍稍一怔。因为这种枣红色是他在将军府经常穿的颜色。而且大小还刚刚合适,像是为他量身订做的。
只有一件袍子,却没有中衣。
赵钧很快披上,由两少年支撑着,拖着一条伤腿来到了门口。
门打开,外面停着一舒适宽大的椅轿,站着四名健仆。
赵钧坐上轿子,由四名健仆抬着,走出了花廊,穿过了一片果林,跨过了一座白石桥,来到一奇花异草缠绕的白色小楼前。
四名健仆放下轿子,退后。
小楼门打开,四名十五六岁的漂亮男孩上前,齐心协力把赵钧从轿子中抬起,入楼。
小楼应该分二层,一楼是个大厅,屈指可数的地毯家具,很是简洁雅致。一精致楼梯成花螺状缠绕向上,却甚是逼仄。大厅中央停着一古朴的大藤篮,可容四五个人在内。
四名小仆把个赵钧沉重的身子搬入藤蓝内。然后是轧轧声,机关启动,藤蓝载着赵钧,缓缓上升,到达二楼。
终于停了下来。又有两个漂亮少年等在楼上,从篮内扶起赵钧,小心翼翼地转过一道屏风,把贵客轻轻放在昂贵松软的大地毯上,朝着前方卧榻上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倒退着退出,无声无息地顺着花螺梯下了楼。
赵钧抬起头,眼不眨地盯着前方。
前方高高的床榻上,珍贵的白狐皮毛中,慢慢地支撑坐起一美少年,身上雪白的长袍一尘不染,袍子只是随意披着,露出一大块白皙精瘦的胸肌。
长发如墨,面容绝美,一双桃花眼生得十分妖媚,目光却是冷冷的,盯着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赵钧一时间惊呆了,没想到此地主人竟是不久前还被他在众人前大大折辱了一番的苏宇。
看着那张黝黑的脸上震惊的表情,苏宇脸上仍然没有一丝表情。慢慢地起身,雪白的长袍半遮半掩,赤脚走下卧榻,单膝跪地,伸手抚上了赵钧的身……
赵钧惊怒道:"原来是你!你究竟想干什么?"
苏宇一声轻笑:"把你洗干净了,你说我想干什么?"
赵钧强笑道:"你这个小婊 子果然离不了男人,果真是想躺在男人的胯 下……被男人活活干死你才开心!"
苏宇桃花眼中迸射出一道寒光,一伸手,哧啦一声响,把那个枣红色的长袍硬生生扯下。
赵钧黝黑的男性胴 体登时暴露在空气中。
苏宇的手摸向了对方的臀,一根手指插入,冷笑道:"你可真蠢。把你洗干净了,自然是我来干你……"
赵钧惊怒之下挥掌打出,却被对方化解。
苏宇反手亮出一把匕首,对准那个粗壮的右臂,重重扎下。
赵钧没有惨叫,只有冰冷的刀刃扎进了厚实的皮肉中的声音。
苏宇扎得不深,却也足够对方痛得黑脸发白。
他一举臂,拔出匕首。乘着对方剧痛之际,双臂一用力,把另一只完好的胳膊硬生生折断。
赵钧只闷哼一声,趴在地上,咬紧嘴唇,强忍剧痛。
苏宇仰起头,如墨的长发披纷开来,将一张绝美的面容半遮半掩,妖媚的长相配上冷俊的神情,当真是世所罕见的绝色。
苏宇一伸手,将身上的袍子一把扯下。
他和赵钧一样,袍子下面什么也没穿。
苏宇扑了过去,把赵钧压在身下。
更准确地说,应该是他整个人趴在赵钧背上。毕竟那个雪白的身躯比黝黑的身体小了不止一号。
苏宇喘息着就要进入,却是动作生涩,半天都没能进去。
赵钧在下面不顾双臂剧痛,嘲笑道:"你可真是无能……只怕你这个无能就是去干女人也干不……"
他没有再说下去,身子一抽搐,对方居然一下子就进去了……
赵钧那个地方还从来没有被人进去过……
他只觉得那个窄小被硬生生插入异物,无法包容,硬生生被撑破、被撕裂开来……
鲜血直冲着黑白两股流淌而出。
苏宇原本存着报复之心,不想真的进入了……那种窄小紧致的包容挤压竟让他感到了……莫名的痛苦。
然而,纵然是痛苦难耐,他仍然是咬紧牙关,用力在里面撞击着……
赵钧剧痛中感到对方在自己体内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那种非人的疼痛和难耐的屈辱让他简直恨不得立刻死去。
他趴在地上,身体不停地抽搐着,咬紧牙关,终于骂出了:"你这个畜牲……"
他没有再骂下去,类似的场景以前有过无数,只不过这次是换了个位置。
赵钧趴在地上,整个身子不停地抽搐。
苏宇趴在他身上,两手抱着他的腰,强忍着痛苦的不适,用尽所有力气去冲撞……动作粗暴而激烈。上半身昂起,一双桃花眼中丝毫没有□的迹象……竟然全都是仇恨的火花。
赵钧半抬起头,看到的是前方的一面大镜子,将地上两人清清楚楚照映着。
他堂堂赵钧就像一条狗一样趴在地上。
上面趴着个比自己瘦小得多的美少年,一双眼睛变得血红,原本绝美的脸此刻却是面目狰狞,仿佛变了一个人。
自己被折腾得死去活来……可身上的人也不见得好过到哪儿去……
赵钧一条伤臂汩汩流着鲜血,另一条断臂软软的亦是使不上力气。
还有一条断腿……
他现在就像一个废人一样任人摆布。
这在之前都是发生过的,只不过,调换了位置。
赵钧没有晕过去,他张开口,死死地咬着地毯,不发出任何声息。
他要避免,自己在对方非人的强 暴蹂 躏下,发出属于弱者的惨叫。
第五十九章 讥讽
赵钧纵然死去活来,趴在他背上施暴的美少年也好不到哪儿去。
苏宇终于停了下来,全身大汗淋漓,整个人软软的趴着。
赵钧强忍剧痛,用力一掀,居然把背上美少年轻而易举地掀了下来。
苏宇趴在地毯上,一时竟起不了身。
赵钧臂上的伤口原本已不再流血,此时一动,鲜血居然又淌了出来。流淌在昂贵的地毯上,蜿蜒开来,竟流在了那个雪白手臂上。
苏宇虚弱地趴在地毯上,沾了一手的鲜血,手一抖,甩开,竟然还是站不起来,慢慢地爬开。
赵钧笑了,先是慢慢地笑着,后来越笑越大声。
苏宇抬起眼皮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却什么也没说,支撑着爬起,坐在了地上。
赵钧边笑边说:"原来你根本就是被男人干的命,你瞧你这无能的样子,干起男人来,居然才半个时辰就去了半条小命!"
苏宇不作声。
赵钧大笑着说出了:"我花了几个月总算是把你这副小身子调教成了婊 子的德性,怎么样,非得被男人压着……在男人的胯 下你才舒服吧。你的身子明明还是渴望被男人干的,要不要再让本大人过来好好调教你一番……"
苏宇扑过来,一把抓起他的头发,把他整个头重重的掀起。
苏宇瞪着他,咬牙切齿道:"你别忘了,你现在在我手里……你现在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我想怎么收拾你都成……"
然而,对方抬脸看着他,眼睛中却全是讥笑。
苏宇大怒之下又趴上了他的背,不想折腾了半天,居然进不去……
赵钧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嘲讽,甚至充满了张扬与不屑。
背上少年停止了折腾,赵钧大笑着说出了:"劝你不要干男人了,还是去找一些男人来干你。你看你这副德性,无能到这种地步,让人笑掉大牙。"
苏宇从地上半跪而起,抓起对方的头发,举手重重地扇下,狠狠地打了个耳光。
赵钧挨了这一下,脸不由自主地倒一边,复又抬起,看着红着眼睛的美少年,讥笑着来一句:"你就是把我活活打死了,你也没有干男人的本事!"
苏宇扬起的手又垂下,捏紧拳头,站起。匆匆披上袍子,摇铃,立刻从楼梯上跑上两个漂亮男孩。
苏宇指着地上那个半死不活的黝黑身子,命令道:"抬下去,关地牢里。"
两僮仆赶紧答是,顺手从地上捡起黑袍盖在对方身上。
苏宇怒道:"谁让你们给他披衣服的?"
两名僮仆一呆,一名伶俐些,立刻明白了过来。赶紧把勉强遮体的黑袍子掀开。
两个男孩就这么抬着那个黝黑的身子,吃力地把对方抬进了巨大的藤篮中。
启动机关,吊绳吱吱呀呀地把藤篮送到楼下。然后把篮内人硬拖出,拖到门外。门外四名健仆抬过椅轿来,把这个半死不活的人抬上去,很快抬到了后花园中……
楼下的浴室已经准备好,楼上被弄脏的地毯也换了个新的。
主人的卧房,又添了上等的熏香。
草药的香气充斥在整个浴室,水汽蒸腾中,苏宇半躺在宽大的浴池中。身后两名十五六岁的漂亮男孩,一名跪在池沿边拿一团纱布轻轻地帮主人搓背,另一名捧着一木盘,盘上雪白的浴巾和长袍,等待着主人沐浴后擦身更衣。
苏宇呆呆地坐着,感受到一双手在背上游移着,他突然感受到一种难耐的燥热……
他一伸手,抓住背后的那双手,再一用力,那个搓背的男孩猝不及防,整个人跌入了浴池中。
这个宽大雪白的浴池,原本是同时躺三五个人都不成问题的。
那个男孩整洁的衣裳被浸得湿透,他抬起头,望着朦胧水汽中主人那张绝美的脸,嗓子有些发干,跪在池沿中,现出一脸的媚笑,试探着靠近,用乞求的语气叫出了:"主人!"
声音竟是充满了十足的媚惑。
苏宇紧紧抓着他的手臂,看着他,眼中分明在燃烧。
男孩心下欣喜,低下头,分明看到了水下主人的反应……他慢慢地向前挪动,低头亲吻着主人赤 裸的胸膛,慢慢地往下,口中还唔唔作声……
原本是很少有男人能抵抗得住这样的诱惑的。
苏宇一声喘息,手上一用力,把就要吻到腰下的男孩一把推出了浴池。
那名男孩湿漉漉地滚到了浴池下,身下登时出现一大滩的水。
另一名男孩一直低头侍立,此时脸上,竟现了一丝兴灾乐祸的微笑。
被推开的男孩仰起头,俊美的脸上分外惶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磕头道:"瓦米冲撞了主人,求主人饶命。"
这些从小卖身为奴的月兹国男孩,不管有没有错,就是被主人活活打死了也无人问津的。月兹国的男奴女奴,生命贵贱,原本和那些牛马也差不多。
苏宇在浴池中,好不容易按捺下那种冲动,叹口气,赶紧道:"你快起来,刚才是我的不是,应该我向你道歉。"
不想这样一来瓦米更加惶恐了,跪在地上,话也说不出来,身子却抖得更厉害了。
苏宇心下知道,自己越客气,这些奴隶们越惶恐。只有摆出主人的姿态,冷冷道出了:"今天就饶过你了,出去吧。"
瓦米果然欣喜万分,重重磕下几个头,喜道:"多谢主人饶命。"
然后就爬起来倒退着出去了。
苏宇淡淡来一句:"你也出去吧。把手中物放下即可。"
那名男奴答一声是,轻轻放下木盘,倒退着走出了浴室。
静悄悄的浴室内,就只剩下苏宇一人。
苏宇终于伸手向下,抚慰着自己的"反应",□了老半天,才大声喘息着站起,喷射到了池外。
自己仍然有男人的能力。
可为什么趴在赵钧身上,就"无能为力"了。
在他体内那么痛苦。
可才隔了没多久,就对那个年轻的漂亮男孩有了"兴趣"。一种强烈的冲动……想把那个男孩压在自己身下,尽情的揉弄发泄。
月兹国富豪贵族家养的女奴男奴,原本就是主人随意发泄的活的玩具。
当初苏宇凭行囊内一枚鸽子蛋大小的明珠买下这处豪宅以及豪宅内所有的佣仆时,原主人——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色鬼,指着站成一排的漂亮男孩跟苏宇说哪一个叫起来最销魂哪一个最会配合哪一个最懂伺候男人……
当时老色鬼脸上的表情,让苏宇恨不得一拳打去。但他还是强忍了下来,脸上微笑着敷衍,过后,不到两天,就潜入了老色鬼另一处宅邸,发现他正在以令人发指的变态法子折磨着一十五岁男孩,那个男孩歇斯底里的惨叫,那个老变态居然是兴奋之极哈哈大笑……
然后第二天人们就发现老富豪瘫痪了,被人打瘫的,不仅身子瘫了,连脑子也被打坏了,从此只能躺在床上,变成个不能动弹的白痴,苟延残喘。那夜伺候他的男奴也不知所踪。
没有人知道那个小男奴被陌生人赠予一大笔钱后连夜逃回了老家。
甚至没有人去真正查案。因为"老不死"的七个儿女都在盼着自己父亲早死,好早早分割那数额惊人的财产……
"老不死"刚刚脱手的一处大宅子,所有奴仆都在想办法讨新主人的欢心。尤其是那些十五六岁的漂亮男孩,都在用尽各种手段来争宠。然而,新主人却像是不好此道。谁都没想到,新主人居然会从外面捡回那么个又脏又臭的乞丐般的雄壮男人……
所有漂亮男奴内心登时恍然大悟,原本主人的品味是这般……
今天伺候沐浴,瓦米好不容易得到主人青眼,却在关键时刻被推开。
这一下,府中又有了话题可悄悄地讲了。无外乎瓦米那样的纤瘦漂亮男孩,明知道自己不符合新主人的口味还要硬往前凑……
苏宇毕竟来自二十一世纪,打心底无法接受把一个比自己弱小的无辜十五六岁男孩子压到身下蹂 躏……
如果真的那样做了,他会觉得自己是个畜牲,甚至连畜牲都不如!
至于那个赵钧,当然是活该……
纵然他救过自己一命,自己现在又把他从肮脏的垃圾中捡回来,细心照看,硬是把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一命救一命,他苏宇不再欠他赵钧什么了。
可他赵钧仍然欠着自己。
误会了自己之后,居然在众人面前以那般的言语和举动来折辱自己,随意践踏着自己的尊严。
更何况当初他是怎么对待他的?他在他身下,当真被折磨得连畜牲都不如!
他不会轻易放过他!
苏宇捧起一大把水,重重地拍在脸上,一下又一下……
他终于停了下来,抬起头,躺在池底。看着天花板上裸体美男的浮雕,却是眼神空洞,视而不见,脸上现出一丝残酷的笑意。
那个赵钧,居然那么讥笑他,还说他是被调教出来的。
那他苏宇,就要好好调教这个姓赵的一番,让对方知道,被调教的滋味!
第六十章 刑罚
第六十章 "调教"
赵钧赤条条地被拖进了后花园阴暗潮湿的地牢。
地牢原本是前主人管教不听话的年少男奴的所在,潮湿污浊的空气兀自散发着淡淡的血腥气。血迹发黑的铁链一堆堆地摆放在墙角,各钟镣铐道具在墙上看似随意地挂着。
赵钧一被拖进来,就被人狠狠扔到地上。坚硬得石板触到了断骨伤臂上,痛得他冷汗都出来了。
然后就有老仆上前,将对方的伤口包扎、断骨接好。
赵钧没有动弹,咬着牙一声不吭地忍受着。
如果双臂能痊愈,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老仆处理好伤势,往后退,又上来两健仆,从墙角铁柱下抱来一大堆铁链,内中一个铁环,取钥匙,打开,不顾对方拼命挣扎,套在了赵钧粗壮的脖子上,卡紧,再取下钥匙。
铁链的另一端连接在结实的铁柱上。
这时的赵钧,活像一只被拴起来的狗。
那些奴仆手法熟练之极,想是这根带铁链的铁柱上,不知拴过多少胆敢冒犯主人的不听话男孩。
只不过,以前的男孩多是漂亮且柔弱的,拴起来就像一条条可怜的狗。何尝像现在,被拴着的男人不年轻了,且如此雄壮,脸上全是震怒,逢乱的长发根根竖着,就像一头被困的受伤雄狮。
那些奴仆们面面相觑,竟是集体往后退出一大步。
赵钧停止挣扎,这种屈辱……之前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不可想象的。他抬起头来,瞪视着这些低三下四的奴仆,眼中电光一闪。
众奴集体一哆嗦,转身就逃。石阶上那个大铁门砰然关闭。
钥匙在锁孔中的声音,响了三下,足有三层锁。
地牢内一片漆黑。漆黑中,孤零零地坐着地上的囚犯。
赵钧咬紧牙关,一用力,铁链铮铮响。脖子上都被磨出了血,根本无法挣开。
他于是停止挣扎,一声不响地坐在地上。
苏汉青的这个小杂种,不仅凭自己的美色来迷惑他,欺骗他,居然还要这般对待他!
等他逃出去了……逃出去以后,他绝不会放过他。
然而,赵钧没想到的是,他在地牢下被人像狗一般的拴起来。苏宇居然根本不知情。
苏宇买下这处宅子时就知道花园下有一处地牢,也曾匆匆看过一眼,但很快被里面的霉烂气味熏了出来。知道里面有很多铁制的刑具,却没有细想到底是些什么。
苏宇最深的是那有着三道锁的大铁门。
这样的地牢,估计关一个人进去,没什么人能逃得出吧。
他吩咐奴仆们把赵钧关进地牢,却根本没想到这府中奴仆往地牢里关押男人关押得惯了,一切都按照以前的老法子,一进去就把人像狗一样拴起来。
堂堂的赵钧,就这样被人以习惯的手法在脖子上套了个项圈,拴在了那个铁柱子上。
当天晚上,苏宇浴毕,叫来老仆,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个"装聋作哑"喜欢修枝的老仆连连点头,说"主人尽管放心,调教人的法子老主人用过很多次了。毕竟总有些不听话的男孩……"
老仆伶俐得很,一看新主人皱起了眉头,就没有再说下去,只是一张老脸笑得格外欢畅,一个劲儿地说"主人放心,包主人满意。"
苏宇问了句:"那种法子不会伤人性命吧。"
老仆点头捣蒜:"主人放心,选用一个最轻的法子,自然伤不得人性命。"
苏宇恨恨道:"那就先用一个最轻的调教法,锉锉他的锐气。"
老仆还想说:"主人放心……"
苏宇挥挥手,示意他离去。
苏宇心中恨意正深,甚至没有再去看赵钧一眼,就又早早地睡下。
赵钧瞪着眼睛,坐在铁柱旁一动不动。突然铁门又打开了,火把照耀,让他的习惯了黑暗的眼睛一时都睁不开。
奴仆们鱼贯而入,为首的老仆居然就是每天在他窗外修剪枝条的"老花匠"。
"老花匠"眯缝着眼一步步走下,一挥手,立刻有人把□的赵钧按倒。
如果是平常的赵钧,这些人怎么能奈何得了他?
只是现在的赵钧,双臂非断即伤,一条腿亦是断折,哪里是那许多健仆的对手?
赵钧的双腿被硬生生分开,一件冰冷的物件被硬套上,竟是一件特制的"铁裤衩"。
其内突出一铁制的男性阳 具,硬是插入赵钧体内。然后腰上一个大铁套被上了锁,再也无法取下。
赵钧几乎要晕过去,不是体内异物带来的疼痛,而是这种屈辱,让他几乎要气得活活晕死过去。
赵钧急怒攻心之下张口咬下,一名健仆被咬中,长声惨叫。
等众人好不容易把健仆拉开,那个粗糙的手臂上,已经被咬下一大块肉来。
赵钧呸一声,把口中血肉吐在地上。咬牙切齿道:"有种把姓苏的叫过来……"
"老花匠"却是一笑:"我们主人说了,你太不配合,那里太紧,让他很不舒服,说你得好好调教一番,得锉锉你的锐气,这还是选得最轻的法子……"
看着对方那种困兽下凶极恶极的模样,"老花匠"心里打个突,赶紧带手下离开了。
于是地牢内,又恢复了黑暗。
赵钧支撑着站起,断折的手臂用不上力,就忍着痛用受伤的那一条手臂去扯那"铁裤衩"。却哪里扯得下?不仅带动着手臂上的鲜血淌下,就连被异物插入的体内也被磨出了血……
血越流越多,赵钧的动作却越来越厉害。
终于,他趴倒在地,两腿之间不断地流淌着鲜血。
赵钧仰起头,长声哀嚎,当真如野兽一般。
苏宇天一亮就醒来,却是在众奴的侍候下慢条斯理地用早餐。
然而,他的动作越来越慢,内心隐隐不安。
克制住内心的焦虑,苏宇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淡淡问一句:"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老仆赶紧道:"主人放心,过这一晚,包管他以后听话。"
苏宇筷子上一枚鸽子蛋突然滚落地上。一名男奴赶紧弯腰捡起笼入袖中,站在那里鸦雀无声。然而,即使不用抬头,也能感受到一种异样的气氛。
苏宇抬起头:"你们到底怎么对待他的?"
老仆笑着:"主人放心,最轻的法子,不会伤人性命的。"
苏宇不语。
昨晚他是大怒之下下的命令。
令人把赵钧拖到地牢里用最轻的法子调教一番。
至于到底如何调教人的……
他没有细想,甚至没有细问。昨天他只想着报复对方,可现在……
赵钧到底受到了怎样的对待?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毕竟赵钧那样的男人,侮辱他还不如杀了他。
不过想起自己以前的遭遇,他的心又硬了起来。
然而,内心还是不安。
他不敢多想,甚至不敢多问。长身而起,吩咐:"立刻带我去见他。"
众奴簇拥着,苏宇一言不发地向后花园走去。
三层铁锁被打开,沉重大门缓缓开启,腐臭的味道扑面而来。
里面全是黑暗。
苏宇屏住呼吸,待这般腐臭的气息散开些了,这才向里面望去。
黑暗深处,隐隐一人形,却是以奇怪的方式跪趴着。
苏宇心一紧,呆呆地站了半晌,才一声不响地走下石阶。
火把高照,苏宇登时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赵钧,这个原本不可一世的大将军赵钧,居然像一个畜牲一般跪趴在地上。
他的胯间,套着一块造型奇特的黑铁。大腿上的血迹已干,两腿之间的地上,一滩子的血。
他的脖子上,还有一宽大结实的项圈,项圈用铁链连接着,连接着另一头的铁柱,就像一条狗似的被拴在那里。
此时的赵钧,脸埋在地上,已然晕死了过去。
苏宇完全能看出他是怎么晕死过去的,他是被生生地气晕过去的。
他这种人,没被气死都算一个奇迹了。
苏宇脸白如纸,立刻喝令手下奴仆把所有的"该死的铁东西"取下。
众奴手忙脚乱,取钥匙的取钥匙,开锁的开锁。
脖子上项圈被小心取下。
胯上"全套的黑铁"亦被男仆以熟练的手法缓缓取下。
当那个铁制的阳 具沾着鲜血被缓缓取出时,苏宇的脸白得不能再白。
苏宇大怒道:"谁让你们用这些鬼东西的?"
老仆惶恐回答:"这已经是调教男人的最轻的法子……"
苏宇扬起手,就要重重打下。
然而,他还是最终没有打向老仆。
这件事情,能怪谁呢?老仆克尽职守,只不过是用前主人的法子。
都怪自己昨日盛怒下一心想让赵钧吃点苦头,居然没有问清楚……
铁裤衩刚刚取下,鲜血登时流出。
赵钧一声惨叫,滚在了地上。
一时间忘掉了过去的种种——他给他的屈辱。苏宇只有心痛,扑过去,一把抱住他。
苏宇紧紧抱着他,在他耳边只说了一声"对不起",却再也没能说下去。
然而,赵钧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或者说听到了根本不信。
他在对方的拥抱下抬起头,一双眼睛中没有之间的犀利与凶猛,却是失神地,或者说是失神落魄的。
如果说赵钧已经被折磨得发了疯,也没什么奇怪的。
还好,他没有疯。
因为他看着自己的眼神,迸发出一种恨毒。
还好,他还认得自己。只不过,他已经恨死了自己。
赵钧一张口,咬向自己的咽喉。
苏宇下意识地一躲,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咬。
赵钧张口重重咬在了苏宇的肩膀上。
众奴仆一惊之下就要上前拉人,苏宇大吼:"都给我滚!"
所有人在主人悲愤已极的怒喝下转身逃跑,跑出了地牢。
火把掉地上,很快熄灭。于是地牢中归复了黑暗。
黑暗中,赵钧用坚硬的牙齿死死地咬着对方,几乎咬下一大块肉来。
苏宇任他咬着,一声不吭。他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来。没有任何反抗,身子有些微微的颤抖,抱得更紧些,任由对方的牙齿,硬生生地从自己肩上咬下了一大块皮肉!
第六十一章 鳄池惊魂
赵钧被众奴仆环绕着,细心服侍了大半个月。
苏宇不是不想来照看他,只是最初的几天,只要他一出现在赵钧眼前,就会引起赵钧歇斯底里的狂怒。若不是奴仆们竭力拉着、挡着,苏宇非得被赵钧咬伤不可。几天后,赵钧终于安静了下来,躺在那里一言不发,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任由苏宇小心翼翼地接近,他却像是什么也没看到。等到苏宇终于走到他身边时,却差点被对方咬中咽喉。好在事先已有戒备,苏宇及时退开一大步,捡回了一条命,却被对方狠狠地唾了一脸。
苏宇擦去脸上的口水,挥手退散"义愤填膺"的众奴仆们,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所有奴仆面面相觑,大家全都看到了主人被唾口水后脸上一闪即逝的伤痛。
谁都能看得出,主人是真的喜欢这头"暴怒的野兽"。这让所有奴仆们百思不得其解。
毕竟以众人的审美观,主人玩弄这头"野兽"还不如直接玩弄他自己。
这些仆役们都伶俐得很,明白主人的心思。自然小心翼翼地服侍着断胳膊断腿的受困"野兽"。
"野兽"的吃喝拉撒自有专人服侍,但胳膊腿上的伤却总也不见好。倒是被苏宇扎过一刀的胳膊总算痊愈了,可另一条胳膊和那条伤腿,总也好不了。
赵钧最初几天极其暴燥,几天后渐渐的恢复。倒也没难为那些奴仆,毕竟是些细心服侍自己的下人。只是每天躺在那里一言不发。
心下却是明白,自己的伤一直好不了,一定是苏宇故意的。
他晓得苏宇身上有杜若亲手配制的伤药,凭那些伤药,他赵钧早该痊愈得差不多了。
之所以现在还下不了床,自然是苏宇怕自己逃跑。
如果不是这些伤让人行走不得,这处豪宅,又怎么可能困住赵钧?
他现在每日躺在这里,生死自然在别人的掌握中。
赵钧大部分时间都在合着眼,任由身边众多奴仆忙碌着。躺在那里,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无知无觉。
对奉上的药膳等物倒是来者不拒。
他要积蓄力量,等待逃跑时机。
赵钧本来很少说话,却有一天突然睁开眼,说想吃烤全羊。
众仆吓了一大跳,总算弄明白过来对方是真的想吃那种油汪汪的整只烤全羊,脸上都闪过一丝喜色。立刻有人飞奔去报告主人。
苏宇脸上现出一丝笑意:"他果然有这么好的胃口?"
来报的男仆笑说:"连日以粥汤为食,想来也馋得紧了。"
苏宇却笑着摇头:"只怕没那么简单。"
却也没多说什么,只吩咐下去,厨房立刻做烤全羊。
因为主人又特意吩咐了要做得地道,所以这整只的烤全羊,整整花了厨子两个时辰的时间。
按照风俗习惯,香气四溢的烤全羊放在一个大托盘里,被两个小伙子抬着,抬到了病人的卧房中。
厨子又另外配上了鲜果干果蔬菜面饼糕点等物,摆成一个大圈,将整只的烤全羊围在中间,摆放了满满一大桌子。
只是没有摆酒,只放了一大壶上等的普洱茶,可助饭后消食。
这一桌子主菜配菜,看上去,足够十个人吃的了。
桌子当中皮肉焦黄的整只烤全羊,背上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小刀,看着分外诱人。
一清俊男孩当着赵钧的面洗干净手,拔下那把小刀,从羊身上挑最鲜嫩的割下了块块,割满一盘子奉于客人前。另有两个少年,每人托一大盘,盘上各有蔬菜面饼以及干果鲜果等物,只待客人随时取用。第四个少年捧着一托盘,盘上茶壶茶杯。
最后两个侍立一边。
苏宇没有现身,只是六个漂亮少年侍候着。
所有人屏息凝气,只听得赵钧的大声咀嚼声。
这人可真是行伍出身,吃相还当真不文雅。
烤全羊看样子很合客人的胃口。客人说别人喂着不香,自己吃了才香。本来这个客人其实算囚犯,刀子之类的东西是容不得囚犯碰到的。只是对方毕竟伤了一臂一腿,纵有小刀在手,又能如何?
众少年习惯了服从,果然上来两人,把客人抱在桌前一舒适大椅子上,然后立即退开几大步。
在赵钧接触到刀子的一刹那,所有人登时退开,退到赵钧够不着的地方。
赵钧仿佛根本没有觉察周围严加防备的诡异气氛,他只是慢条斯理地割食着羊身上的肥肉。
刚出炉不久的烤全羊仍然发烫,滋滋冒油。尤其是肥肉部分,一挤压,就冒出滚烫的油脂。
赵钧手握刀柄割下一大块肥肉,又在最短的时间内切割成六小块。
赵钧突然放下刀,不顾滚烫,抓起六块冒油的滚烫肥肉,转眼间分掷六个方向。
赵钧的手法奇准,六小块肥羊肉掷中的六个人的眼睛。
于是接连惨叫,六个少年捂着眼睛纷纷滚到了地上。
赵钧没有犹豫,立刻拖着一条断腿,奔到了大门前,尚且完好的一条手臂握紧小刀,以特殊的技巧拔开了门栓。
门半开,后面的少年们看到,不顾眼睛溅入热油的剧痛,从地上就要追来。
却见门一合,赵钧把门栓重新插紧,奔出。
门外是一处游廊,整个卧房,原来是建在一个巨大的水溏上。
碧青的池水,浮着一层青藻。看不到池水有多深,也看不到青藻下是否有鱼类等水生动物。
池上一处石拱桥,却是在远远的另一方。
这游廊曲曲折折,奔过去又得老远。
房中的动静已惊动了整个豪宅,众多仆役手中抄着家伙就要从游廊两边远远的冲来。
本来这些仆役绝对不是赵钧的对手,可现在伤了一臂一腿,跟这些人周旋又得费好大一番力气。
就算把所有人都收拾了,苏宇一来,现在的自己如何是对方的对手?
赵钧不再犹豫,手握小刀,纵身跃下水池。
所有仆役全都惊得呆了,齐声大呼。呼声中充满了惊恐。
赵钧立刻明白过来那些奴仆为什么叫得那般恐怖。
他分明看到,左边,隔着十多米,分明浮起一颗丑陋的巨大头颅。
这看似平常的池水中,居然养着鳄鱼!
鳄鱼的血盆大口张开来,当真是一头小牛犊子都吞得下。
赵钧惊骇中只觉得头脑嗡一声,也只呆了那么一下。转身就像往游廊边游去。
对付十多个仆役总比对付这一头大鳄鱼容易得多。
然而,赵钧只游了一下就又停了下来。
游廊下,又浮起一颗头颅。又一只鳄鱼从水下浮起身,与他只隔着三五米过错,眼不眨地盯着他。
左边的鳄鱼已经往过游了。
面前的这一只又近在咫尺。
本来赵钧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的。
扑通一声水响,上面的奴仆们反应还算伶俐,立刻打开门奔入卧房抬出那只烤全羊,扔到了池水中,恰恰丢在了赵钧和游廊下的那头鳄鱼中间。
于是一整只烤全羊立刻塞满了一只鳄鱼的大口,羊的头颅还露在外面。
大概是受不了如此又热又烫的食物,烤全羊卡在血盆大口中,那只鳄鱼在痛苦中挣扎,一时间根本顾不上赵钧。
但是,另一只鳄鱼却在悄然逼近。
血盆大口已经张开,眼看就要吞向对方。
赵钧握刀用力一划,没有划中对方,张大口的鳄鱼巨大的呼噜声。在水中拼命地挣扎。
从天而降的苏宇手持长剑硬生生扎进了对方的头颅,从头顶硬扎进了口中上腭。
鳄鱼被插入一把长剑,势若疯狂。长尾一甩,苏宇险些被它击中。
苏宇堪堪避开,落于游廊石栏上,暗道一声"侥幸",脸色却登时又变了。
那头仿佛发了疯的鳄鱼眼不眨地盯着赵钧,就要冲上。
苏宇大惊之下再也没有多想,飞身扑下,竟扑到了鳄鱼身上。
砰砰两拳,对准眼睛,竟然把鳄鱼打瞎。
瞎眼的鳄鱼呼噜声大起,在池水中剧烈翻滚着,很快把整个池水弄浑。
苏宇落入浑水中,望着赵钧,奋力游去。
刚刚游到他身边,另一只鳄鱼,刚刚吞下烤全羊,腹中正被烫得难受。当即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冲着两人咬下。
苏宇终于游到赵钧身边,那头鳄鱼也即将游至。
赵钧扬起手,匕首扔过去,正正插入鳄鱼下腭间隐蔽的舌头。
那头鳄鱼登时闭了嘴,呼噜声也打不出来了,只是发出奇怪的声响,在水中翻滚着。
游廊上仆役们扔下长长的结实绳索。苏宇一把抓住,对赵钧说一句:"抱紧我。"
赵钧果然抱紧他。
上面仆役们往上拉。
两个人刚刚悬在了半空中。
突然巨大的鳄鱼尾巴横空一扫,奇大的力度竟然把绳索从中扫断。
两人,抱在一处,又重新落入了水池中。
赵钧仍然抱着苏宇,身子不断地下沉。
头顶压力迫至,知道那头鳄鱼就要冲来。
两个人在水底都说不出话来,心中却同时道出一句:"莫非,真的要死在一处了?"
赵钧和苏宇,终究没有死在一处。
专门驯养鳄鱼的鳄鱼师驾船飞速赶来,总算在最后的时刻将两人及时救出。
两头受伤的鳄鱼大嘴都被捆绑结实了。
苏宇和赵钧,浑身水淋淋地坐在廊上。
赵钧瞪着他怒道:"没事干养什么鳄鱼?"
苏宇答道:"前主人的宠物,觉得好玩,就一直养下去了。"
赵钧冷笑道:"养这种东西,还不是差点拿自己去喂了鳄鱼?"
苏宇当下怒道:"若不是你逃跑,怎么会这般九死一生?"
却见对方脸色一变。
苏宇闭了嘴,只哼了一声,也没再多说什么。
两个人抬起头来,竟然都是怒目而视。
第六十二章 激怒
赵钧逃跑失败,苏宇看样子也不准备把对方的断胳膊断腿治好。赵钧拖着伤残的身子又在床上躺了差不多半个月。
仆役们倒是小心伺候着,只是此地年轻主人倒也不轻易在病人面前露面。
难得见上一面了,赵钧忍下怒气问"到底什么时候能把他治好?"苏宇就冷笑着说"我为什么帮你养好伤?"
赵钧无语,只有动作。苏宇倒也躲得快,半碗蒸肉擦着耳边飞过去,重重砸在墙上。落了一墙又一地的狼藉。
然后苏宇就在病人面前彻底消失。让赵钧窝了一肚子火,全发泄在那帮无辜的仆役身上。不过也只刁难了对方几天,赵钧又恢复了原先的老样子,一天里的大部分时间里都在合着眼,或真睡或假睡。
一次失败,让对方学了乖。别说背上插把小刀的烤全羊了,任何需要锋利餐刀或者太热太烫的食物一律禁止在客人面前出现。好在这所宅子的厨子身手着实不凡,本着对待"贵客"的原则,每天变着花样做出的各种美食不会有任何危险,食用的时候只需筷子和木勺即可。哪怕这些钝钝的木制餐具被"贵客"接连捏碎,也有更新的、更钝的奉于前。
自从经历了主人险些被磁碗击中的事故后,连出现在客人面前的碗盘,也一律变成了木制品。
赵钧一时找不到越狱的法子,开始大骂苏宇。骂得很是难听。于是被吓坏了的奴仆用布团塞了满满一嘴,又捆绑得结结实实了。同时立刻有人去禀告主人。
苏宇却也没露面,只吩咐一声"饿他一天再说。"
于是骂人的赵钧果然一天没了吃喝。被取下布团后果然乖了下来,一言不发,捧到面前的清粥倒是吃了个精光。
苏宇知道后也只是淡淡一笑,跟手下说:"小心了,怕他又要玩什么新花样。"
仆人们唯唯诺诺,心下却不以为然。毕竟这个伤残病人,如何能从众人眼皮下逃跑?
赵钧没有逃跑,却是玩出了新花样。
只是这个花样,着实出乎了苏宇的意料。
每日一次的洗澡,安静了几天的赵钧突然伸手,把为他轻轻搓背的漂亮男孩一把拉进了浴桶中。等其余服侍客人的少年大惊之下赶紧把人硬拉了出来,那个只有十六岁的漂亮少年裤子都被扯了下来。
当时的赵钧,完全就是一个无耻的色鬼嘴脸。
这次苏宇得知后终于脸色变了,一张白脸变得发青,竟是被气得脸发青。
等他匆匆率人赶至时,还没进门,就听得里面的挣扎与尖叫。
门大打开,眼前的景象当真让人看得目瞪口呆。
赵钧坐在地上,只随意地披着个袍子。一条手臂将一少年紧紧搂在怀中,那名少年拼命地挣扎,全身上下,竟是被扒了个精光。
其余几个躲得远远的少年看见主人铁青着脸站在门口,赶紧奔过来,说道"还好主人及时赶到,不然的话,也木那孩子现在一定惨不堪言。
事实上,这个相貌俊美的少年已经被扒光后玩弄了好长一段时间内,赵钧一只大手在其身上上下下,却始终没有动真格的。
不出赵钧所料,消失了几天的苏宇果然出现在了他面前,而且——看样子被气得着实不轻。
赵钧心下得意,故意一低头,在少年浅棕色肩头上轻轻一啃。
当然,这个动作也是故意做给人看的。
苏宇没被当场气晕过去,却也气得身子发抖。(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这般景象气到如此地步。)
苏宇的反应全被赵钧看在眼里,他不由得大笑出声,大笑着对苏宇说出了:"你这些男奴的味道还真不错。不如今晚就把这个留给我侍寝……"
那个少年尖声大叫。
苏宇身子一晃,竟把少年从对方怀中硬生生扯出,又重重扔到了地上。
立刻有其他奴仆奔上前给赤 裸少年披上衣。
苏宇看都不看那个吓得瑟瑟发抖的漂亮男奴一眼,扬起手,给了地上赵钧重重一个耳光。
苏宇张口骂道:"侍寝?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大将军吗?十万大军还是死在了你手上……"
赵钧额上青筋突的一跳,咬牙切齿道:"如果不是你率手下烧了粮草,我怎会如此一败涂地?"
苏宇咬紧嘴唇,没有做任何解释,只恨恨来一句:"你活该如此报应!"
转身向外走去,背后却传来一阵大笑声。
赵钧大笑着冲那个背影喊道:"原本你根本就喜欢被我赵钧玩弄,你看到我怀里换成别人,居然气成那个样子。你还是别忍了,今晚就过来侍候大爷,包管你这个苏汉青的儿子跟以前一样在大爷身子下欲仙欲死……"
不用主人下令,众奴仆一拥而上,把个"无法无天"的大汉掀翻在地上,捆绑的捆绑,捂嘴的捂嘴。
赵钧一条完好的手臂竟挣脱开来,跟个流氓似的随手扒下一美少年的裤子。惹来周围一片骇人的惊叫。
苏宇回头看了一眼,脸色铁青,扶了下门框,一言不发地离去。
当天晚上,侍候病人的奴仆全换成上了年纪的糟老头子。可是这个赵钧竟似没了品味,居然不看对方年纪美丑,没事就喜欢扒人的裤子玩儿。当然,接下来倒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动作。
自从看到苏宇被气得半死的样子,赵钧心里既是报复的快感又是莫名的兴奋。他知道不管身边人是老是少是美是丑,只要自己伸伸咸猪手,流氓事迹传到苏宇耳中,保管对方气得不轻。
苏宇果然气得不轻。自从他知道那个姓赵的居然连老头子都不放过,他就有一种想砸光整个世界的冲动。
当然,他克制住了自己,不用说砸整个世界了。居然忍下了冲动,没有砸掉身边的任何东西哪怕小小一个茶杯。
很快,连那批统统被扒过裤子的糟老头也全部撤下。苏宇不再派任何人服侍。
一日三餐,只是按时送到。送到后,仆人的立刻撤离。绝不在卧房内多留片刻。
赵钧被隔离了几天后,竟是神不知鬼不觉做出一个削尖了的木刀。等到晚上送饭时刻,立刻冲上,拖住一个漂亮男孩,拿木刀顶着人家的脖子,喝令其他人立刻滚。
所有人短暂的目瞪口呆后,丢下饭菜,逃之夭夭。
赵钧手持木刀在少年脖子上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凶神恶煞地喝令人家"立刻把衣服扒光……"
等苏宇急匆匆赶到,一推开门,就见一个赤条条的少年躺在地上,满脸的惊恐,脖子上有少许鲜血,正在对方的喝令下努力地张开大腿……
其实赵钧还一直没来真格的,他只是威胁着少年,命令人家在自己面前摆出一个看似诱惑其实无奈的不堪的姿势,以等待苏宇的到来。
如赵钧所愿,苏宇是真正大发雷霆了。
赵钧还从来没有见过苏宇如此大发雷霆的时候,那些奴仆同样没见过。
那个惊恐的少年被大发雷霆的主人扔出了门外,然后大门紧紧关闭。将所有的奴仆隔绝在外。
苏宇瞪着赵钧,咬牙切齿道:"你就这样不堪忍受吗?没有男人你就活不下去……"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断腿的赵钧竟然就凭一条腿站起,冷不丁把苏宇扑倒在自己身子下。
赵钧喘息道:"我就不信你能忍受得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苏宇也忍不住喘息。
他的衣襟很快被撕开,露出了里面精瘦的胸肌。然后那个粗糙的大手一路往下,摸到了下面……
裤子没有被扯开。苏宇一拳打过去,赵钧的一只眼睛登时变得乌紫。
苏宇翻身而起,随手扯扯被撕烂的衣襟,脸皮紫涨,冷笑道:"看你这般难耐,偏偏不让你得逞。"
伸手就要拉开大门。
赵钧在地上强忍着欲望之火笑道:"你既然知道我难耐,你可当心点。这地方这许多漂亮男孩,总有一天我会玩掉几个的。"
苏宇拉开大门,从牙缝中迸出一句:"你既然这般想逃跑,我就成全你。把你扔到大街上!"
于是当天晚上,一辆马车拉着断胳膊断腿的赵钧,驶到了夜深人静的大街上。然后把马车内人往地上一丢,就此离去。
这天晚上,苏宇呆在豪宅内,根本没有离开自家花园半步。
众奴私下里欢呼雀跃。谁也没能看到,把自己反锁在屋内的苏宇,脸色铁青,一夜未睡。
赵钧拖着断腿,爬了差不多五十米,清冷的月光中捡起一把破破烂烂的杀猪刀揣怀中。然后又爬了十来米,从一堆烂木头中捡出两根还像点样子的,拿破烂杀猪刀把两根烂木头削了又削,勉勉强强也能成一副拐杖。
此时仍是月朗星稀。赵钧怀中揣把破刀,再抱着两根奇形怪状的烂拐杖,在角落里沉沉睡去。
天光大亮,街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谁也没有多看角落里蜷缩熟睡的男人的一眼。
这时的赵钧,昨晚"摸爬滚打"了一番,原本干净的衣服上已然满是土和泥,再加上头发蓬乱,胡子老长,看上去就和一个落魄流浪汉没什么区别。
他终于醒来,却是因为腹中饥饿。
旁边小摊上就有刚出炉烤面饼的香气。他不由得吞下口水,却又忍了又忍。
自己现在,真正是身无分文。
好在饿一顿也不打紧。
赵钧拄着拐杖支撑着过去,在烤饼摊子边,恭恭敬敬叫一声小哥,问"附近可有治断骨的好郎中?"
那个卖烤饼的年轻人看上去也不过是二十多岁,上下打量他几眼,见对方恭敬有礼,当下也客客气气地回答指路:"顺着这条路往西走,转过两条街,向右拐,穿过小巷,一条繁华大道,大道对面一两层楼的药铺,叫恒康药铺,掌柜就是全撒珊最有名的郎中,才二十八岁,就给国王太子以及公主都看过病了。只要人家肯治,大哥这腿伤臂伤,绝对不是问题。"
赵钧谢一声就走。背后小哥还喊一嗓子:"这位大哥当心了,那恒康药铺门口大道上,车马很急的,过路可要小心了。"
赵钧回头又谢过,这才拄着拐杖一步步艰难行走而去。
走了足足半个时辰,才最终走到那条繁华大道上,仰头看到了恒康药铺的牌子,心有有点奇怪"怎么这药铺的名字好像大衡的……"也没多想,左右看看,发现车马也不是像卖饼小哥说得那般急,就拄着拐杖要过去。
刚刚走到路中央,忽然听到马车急驶声。赵钧回头,一时间竟是惊得呆了。
横冲直撞以惊人的速度驶来一金碧辉煌的马车。
说"金碧辉煌"一点儿也不过分,因为整辆马车上,镶嵌的不是黄金就是碧玉。当真是耀眼生花。
不仅是车耀眼,人马都耀眼。拉车的是一模一样的一对漂亮黄骠马,马身上披挂得也是非金即玉,连马额上都挂两块价值连城的碧玉。马蹄下金光闪闪,竟是以纯金钉掌。
挥鞭驾车的竟是一全身白衣长身玉立的男子,身形颇为俊俏,只是一张脸却看不到,全隐藏于银制的面具后面。
赵钧一眼就认出那是月兹国的银月武士。银月武士从来只为王室服务,那如此华丽金玉的马车里面,一定坐的是月兹国的王室成员。
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钧根本顾不上细想下去。他转眼意识到自己已不及闪避。
那辆非金即玉的马车,以惊人的速度呼啸而来,将拖着一条断腿根本来不及闪避的赵钧辗于车下。
第六十三章 滚地板
华丽气派的金玉大车整个颠了一颠。
车内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怎么回事?"
银月武士驾着车从地上"异物"身上碾压过去,回头看一眼,禀道:"公主不必在意,不过是个肮脏流浪汉,被压断两条腿而已。"
车内公主不言语,只是一只纤纤素手伸出车窗,手腕上一殷红如胭脂的梅花印记。往地上洒下一大把金币。然后就是吩咐一声:"继续前行。"
银月武士一甩鞭子,马声嘶扬。两匹神骏异常的黄骠马又是拉着皇家大车以风驰电掣的速度呼啸而去。
地上双腿都被辗得大腿骨骼粉碎的赵钧,身边滚落了一地的金币,在灿烂的阳光下当真是耀人眼目。
围观的行人全都盯着地面,不是人却是那金灿灿的钱币。
药铺二楼小窗打开,一个蒙面纱的华服女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地上的流浪汉。
赵钧忍着剧痛,手臂一挥,将地上金币悉数扫过来,揣入怀中。
墙角处走来一群蓬头垢面的乞丐,全都盯着赵钧怀中若隐若现的金色,眼中全是贪婪,脸上全是凶狠。
赵钧摸出那把破刀,眼中竟现出杀气。
他现在身无分文,如果真的要去求医,这些金币是必不可少的。
那些乞丐们集体倒退一大步。
那把被人扔掉的破刀着实看得可笑,但是,握刀的人,眉宇间的煞气,竟是让十来个乞丐在这个躺在地上被压断了两条腿的"流浪汉"面前停下脚步。
血从流浪汉腿下渐渐淌了出来。
那些乞丐互相对视一眼,很快明白过来一个道理:地上这人再怎么有种惊人的气势,那么多的金币也不该属于他。如果自己不动手,总还是会被别人抢去的。
想通了这个道理,为首的乞丐头子一挥手,率兄弟们扑去。
赵钧手中一把破刀险些给了那乞丐头了致命的一击,如果不是恒康药铺掌柜及时出面的话。
此掌柜不仅医术出众,且人品一流,经常免费为穷人甚至乞丐们送医送药,被整个萨珊的穷苦百姓都奉为神明。
所以恒康掌柜卓尔木要帮助那个断腿的流浪汉,所有乞丐也只有磕几个头后惭愧逃散的份儿。
卓尔木指挥着手下的小伙计,把紧攥一把破刀的流浪汉抬进了药铺里。
卓尔木相貌不是很英俊,但眉宇间自有一种浓浓的书卷气。可谓气质超群,卓尔不凡。让人一见之下顿生好感。
赵钧连连谢过,主动拿出怀中所有金币,却被卓尔木阻止了。年轻的大夫只说一句:"救你,是因为我妻子开口请求。"
赵钧一脸的惊诧,因为他实在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过一个月兹国女人。
看到对方的惊诧,卓尔木也只淡淡一笑:"我妻子说了,你是她在帝都的一个故人的好朋友,所以才求我的……"
赵钧更是有些迷惑了,只是盯着大夫不言语。
当然,人家的妻子,为夫君的不开口,自己也不好请对方出来相见。
卓尔木也不加解释,似有意似无意地说了一句:"兄台目前虽然落魄,但眉宇间却是气度不凡,有大将风范。想必在帝都,也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
却也没再细说下去,卓尔木为病人的断骨做了初步处理,转身离开了。
此后几天,卓尔木每日定期来亲自检查,开方子敷药,诊治得极为细心。却又分文不取,赵钧过意不去,卓尔木也不多解释,在对待病人上着实尽职尽责。
赵钧猜想一定是那位月兹国夫人的意思,但他想了几天都想不出是何许人也,就开口小心问"能不能把夫人请出,当面拜谢?"卓尔木却是婉言谢绝。赵钧无奈,只有强自按捺下好奇心。
赵钧伤残的两腿与一条手臂在对方精湛的医术下,倒也一天好似一天。
只是那位神秘的夫人,却一直未能露面。
卓尔木医术自不必说,人品又是极好。且学识渊博,谈古烁今,举止言谈很是儒雅。赵钧不禁暗想能配得上如此人物的女子,想必也是不凡。而且看得出,这位月兹国的神医很爱自己的妻子,偶尔谈及妻子,眉宇间不自禁地流露温柔之色。和大衡一样,月兹国的男人,只要条件稍稍好些,都会娶几房小妾。而家产万贯的卓尔木居然只有正妻一个,这让赵钧知情后着实感叹了一番。
每日卧床不起,难免闲极无聊,就猜想这位神医唯一的夫人究竟是怎样一番模样。当然,人家夫人不愿意出来相见,自己也只有按下好奇心。
言谈中,赵钧渐渐知道了卓尔木师从一大衡医术高手,至于师父的真实身份,却也不肯吐露。赵钧自然也不会追问。那个卓尔木却像是半点好奇心也无,从来不问赵钧的身份来历,落魄的大将军更不会主动说出自己的身份。
赵钧给自己起了个化名叫赵金,在恒康药铺受到了真正客人的待遇。
每日躺在病床上,日子过得太也悠闲。时光的流逝是如此的缓慢……
一晃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卓尔木果然医术了得,赵钧的腿伤好一大半。这样下去,再个把月,也许就可以行走自如了。
等待恢复的日子过得如此的单调乏味,赵钧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
然而,最近几日,每次醒来都会明显得头痛。腿部的伤势恢复突然停滞不前。偏偏最近几日卓尔木被国王召入宫中,一直没能回来。那些神医的徒弟也查不出所以然,只会让病人"好生静养"。赵钧心下起疑,却不声张。从每晚送来的一碗汤中嗅出了一丝丝的异味。他不动声色,故意当着药铺伙计的面像往常一样喝下整碗汤。等对方收拾碗筷一走,立刻以手指抠着喉咙,将当晚吃喝下的东西几乎全呕吐在了便盆中。
哪怕汤饭中渗着什么奇怪的药粉,也吐出来十之八九。体内残存的一点"毒素",自然奈何不得赵钧。
当天晚上,赵钧早早的合了眼,看上去就是在熟睡。心下却一片清明,房内外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赵钧的耳朵。
一直等到半夜……
紧闭的窗户果然被轻轻地推开。
赵钧没有睁眼,听得分外仔细——一个轻功极好的人从窗外跳入,轻轻落在地板上,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那人眨眼就窜到了自己身边,摸向断腿上的绷带,手脚利落地解开。几乎就在同时,赵钧嗅到了一种药膏的淡淡的气味。
他睁开眼,冷不丁把对方的手臂抓住。
对方一惊,手中玉制药盒咣当一声响,摔到了地板上。
黑暗中,两人四目相对,赵钧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榻上人用力捏紧对方的手腕,几乎要把那只有自己一半粗的手腕捏断。恨恨道:"你到底还想干什么,想置我于死地吗?"
苏宇忍着手腕上的痛,哼道:"你想这么容易就痊愈?没门!"
赵钧恨极,爬不起来,索性低头在对方手腕上狠狠咬下。登时咬出了鲜血。
苏宇忍着痛,扯不出来,弯起膝盖,在对方小腹上狠命一顶!
赵钧剧痛之下果然松开口,苏宇慌忙收回手臂。却见对面人突然向前一扑,把自己扑倒在地。
重物落地板的声音,滚动声,桌椅倒地声……
两个男人抱在一起满地乱滚。赵钧抽一巴掌;苏宇半边脸肿起立马挥出一拳;然后眼睛青紫的赵钧报以更沉重的拳头;接着鼻子流血的苏宇抬起膝盖,再死命一顶;肋骨险些被顶断的赵钧张口咬住了对方的肩膀;肩膀上险些被咬下一块肉的苏宇咬紧牙关直卡对方的脖子……
所谓零距离肉搏。两个本来身手不凡的大男人此刻却变得仿佛丝毫不会武功,就像是最粗野的庄稼汉,不顾死活的扭打在了一处。
屋内乒乒乓乓,响成一片。惊动了整个药铺。
两层小楼的每一个房间都亮起了火,脚步声,嘈杂声,所有人找到趁手的家伙,还没奔到房门前,就见女主人在几名女仆的陪同急匆匆赶至。
仿佛感觉不到外面一大群人的到来,两个抱在一处的男人仍然是拳头腿脚,加上牙齿。满地板乱滚,打得不可开交。
门一下子被踢开,很多人举着烛台,把屋内照得如同白昼。
地板上两个男人终于停止动作,齐齐抬头。
门口一大群人几乎全都张大嘴巴,看得呆了。
地板上应该是两个男人,只是这两男人怎么会是这般德性?
高大黝黑的仰面躺在地上,瘦削雪白的骑在他身上。
两个人都是衣衫零乱。
黑脸的本来只穿着一条中衣,此时连那条中衣也几乎被撕碎,几乎不能遮羞。
骑在他身上的白脸少年,束发的簪子都不知哪儿去了,蓬乱的长发将面孔半遮半掩,虽然半边脸肿起,尚能瞧得出模样甚是妖娆。身上的衣服几乎被扯了一半,露着一弯雪白的肩膀头,以及肩膀头上那新鲜的咬伤。还有那精瘦的布满新鲜抓痕的胸肌,如果不是看胸部平平,恐怕门外一大半人都会认为以风骚姿态骑在黑脸客人身上的是一位绝色女子。
两个人都在大口大口的喘气。
瞧这满地的狼藉,刚才当真是好一番大战。
门口有一人噢了一声,似是恍然大悟。
紧跟着"噢噢"声不绝于耳,所有人恍然大悟。
不过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所有人都看得出这两男人还没有实质性突破。
不过这一来大家更是佩服之至了。瞧这满屋的狼藉,光一下"前戏"就这般激烈,这要是真来玩"实质性的",还不把整个屋子给拆了?!
佩服之后又颇有些意外,不想这个黑脸的客人居然有这般绝色小情人主动送上门……
众人仔细看看尚且骑在人家身上的美少年姿色,再望向地上的黑脸相公,这十多双眼睛中的钦佩,可就与方才又有了大大的不同。
地上两男人同时一呆,低头看看自己再看看对方,很快明白过来。在门口大群人肆无忌惮的目光洗礼下同时红了脸。只不过白脸的是白里透红,黑脸的是黑里透紫。
苏宇骑在人身上,上不是下不是,窘迫异常。
赵钧咳一声,把个窘迫异常的美少年伸手推开,推到了地上。然后从地上爬起,随手扯扯遮羞困难的中衣(月白色大裤衩),顺便解释:"刚才我们是在打架……"
没人相信,根本就是越描越黑。
苏宇从地上跟着爬上,满身的破衣烂衫,抬起头,看一眼门口的一大群人,复又低下头,仿佛想到了什么。突然抬头,瞪着众佣仆簇拥着的女主人,眼中难掩惊诧。
苏宇脱口而出:"是你!"
赵钧抬头,只见人群中当先的是一纱罗珠宝包裹着的绝代佳人。那双碧绿的大眼睛中,全是泪光,望着地上的苏宇,眼神中竟是形容不出的……悲苦。
赵钧一呆,很快认出了此女子正是当日在将军府外苏宇向自己介绍的"妻子"。
他很快想到,苏宇的"未婚妻"一定是卓尔木的爱妻。原来此女已嫁作他人妇,看来这个苏宇,"千里追妻",也必然是无果。
苏宇眼中仍然是惊诧,眼儿媚眼中仍然是悲苦。赵钧冷眼旁观,心下大是不爽:看来这女子对小宇旧情难忘。偏偏这女人长得这般美,当真是糟透了。
赵钧心下恶劣,只见那位绝代佳人转身分开人群,奔离。
他心头刚刚一喜,立刻又被糟糕现实打击得心情恶劣无比。
这个该死的小宇,居然看也没看他一眼,望着那个女人,追出。
如果赵钧腿脚灵便,非得爬起来跟着追出去不可。
可惜两条断腿仍然是断腿。他只有拖着一双断腿向前爬行了几步,眼睁睁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消失,心下懊恼异常,举拳砸下,愣是在花梨木地板上砸出个大坑。
药铺外,只有蛙鸣的花园中,苏宇飞身而起,从美人头顶上跃过,跃到她面前,拦住了。惊喜道:"眼儿媚,果然是你。"
眼儿媚抬起头,只说一句:"苏相公请尊重,眼儿媚已经嫁为他人妇。"
抬起头,见对方先是一呆,继而露出欣慰的笑容。
眼儿媚眼泪顿时流出来。
苏宇向来最怕女孩子在他面前哭,眼儿媚这一哭泣,他登时有些慌了神,慌乱中竟没头没脑说出一句:"你别哭了,我刚才真的是在屋内和他打架……"
话一出口登时后悔,脸皮紫涨,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却见眼儿媚眼泪流得更快更急了。
破衣烂衫又露出一大弯雪白肩膀头的苏宇站美人面前没话找话:"你夫君就是这药铺的掌柜卓尔木吧,早就听闻他的大名了。有才又有德,是个少见的好男人,你遇到了一个好夫君了,你又是个好姑娘,有他在,这一辈子都会平安喜乐……"
眼儿媚原本是泪流满面,这时却渐渐的止住了眼泪。低下头,默然无语。
的确,卓尔木是无论从哪方面都无可挑剔的好夫君。婚后,他对自己的温存体贴、关怀备至,是从小卖身为奴的眼儿媚之前都不敢想象的。
卓尔木对自己那般好,自己又如何能在别的男人面前哭泣流泪?
她终于擦干眼泪,艰难说出一句:"主人也是个好人,是眼儿媚……"
说到这里,停顿半晌,才说出了:"眼儿媚的确不应该在别的男人面前哭泣。但愿眼儿媚从此……从此再不会见主人的面!"
说完她转身就跑了,跑到仆佣中间。一女仆上前,为女主人披上孔雀毛的华贵披风。然后一群仆佣簇拥着,簇拥着低头不语的女主人回了卧房。
苏宇怔怔地站在原地,回味着对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他终于叹口气,一言不发地奔出了药铺后花园。甚至没有再去看赵钧一眼。
他每日混入厨房,在那碗汤中下了迷药。再于半夜溜来,撕开赵钧的绷带给他伤口上撒点恶化伤势的药粉,让赵钧至少再晚半个多月恢复,不过是在拖时间。
月兹国唯一的王子再过半个多月,就要从母后的国土返回撒珊了。希望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让苏宇完成这件大事。
如果大事能完成。只要赵钧的伤势还没恢复,他苏宇就有本事带着这个战败的将军正大光明回帝都。
第六十四章 计擒王子
早在一个多月前,苏宇就在牛马市集上发现了自己丢失已久的雪花骢。马贩子当真识货,开口就要一千两纹银。虽说雪花骢完全值这个价,但毕竟本来就属于自己。苏宇懒得跟那个瘦小的月兹国男人砍价,见爱马被照顾得倒也骠肥体壮,就随意地丢下几片金叶子,算人家的养马钱。然后就稍稍动手,打退一群闹事的小贩,解开缰绳,骑上爱马,扬长而去。
雪花骢遇到旧主,很是兴奋,撒开四蹄在闹市中狂奔,却又不伤一人、不掀翻一摊,看得人矫舌难下。一人一马又是如此的神采飞扬,把整个市集的眼球全都吸引了过去。
不仅有看呆的,还有半路拦截的。一队骑兵在一名胖子的命令下把驾马奔驰的苏宇硬生生拦下,那名四十岁左右的胖子满脸堆笑说"只要小公子肯入宫侍奉王子殿下,那荣华富贵是唾手可得……"
衣饰华贵的胖子还有一大席话没说完,被苏宇扬起鞭子抽得满地乱滚杀猪般嚎叫。然后等众卫兵反应过来奔上前强行扣人时,苏宇收起鞭子骑着雪花骢竟从众人头顶上飞驰而过。
"有眼不识泰山"的胖子满头满脸都是鞭痕滚在地上哀嚎,漂亮之极的少年驾着漂亮之极的马儿倒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绝尘而去。
苏宇很快打听明白月兹国国王唯一的儿子格尔达王子只爱男风,常常纵容手下奴仆外出抢夺看上眼的漂亮少年。被抢的少年从此一入宫门杳无音讯。
毕竟王子是未来的国王,百姓们敢怒不也言。好在格尔达除了爱强抢漂亮的平民少年,也没什么其他出格的陋习。于是国王陛下也就对这唯一儿子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苏宇打听清楚这位王子的禀性了,一开始也没真正放在心上。然而,自从赵钧挑战了他的忍耐极限后被扔出豪宅,渐渐静下心的苏宇开始酝酿起一个计划。
格尔达终于在大批随从的簇拥下回到了父王所在的撒珊,上午刚进宫拜见了父王,下午率了几个随从出了宫,脸都是黑的,心情极其恶劣。
所有抢回宫的男宠中,模样最标致的一个居然趁他不在费尽心思要逃出宫。那个空有一张漂亮脸蛋的笨蛋当然没能逃出去,还没出宫门就被抓住。报到国王那里,落了个下大牢的下场。如果换成别人的话,总还是能撑到他王子殿下回来后救人的时候。偏偏那个笨蛋身子娇弱得不堪一击,不过是逃跑中中了一箭,丢入那个鼠蚁横行的大牢内很快伤口溃烂流脓,然后又是着了凉发了一场高烧,娇美人居然就这样在高烧中咽了气。
如果仅仅是损失个最标致的男宠也就罢了。大老远赶回来,一见到父王就被好生数落了一番。说他年纪也不小了,都快三十而立,居然还整天跟一大群十几岁的漂亮男孩鬼混……推脱了多少年了都不肯娶一位才德兼备的美貌王妃。父王已经细细挑选了,至少有十位王公大臣的女儿可以做合格的甚至是完美到无懈可击的王子妃……
格尔达之所以一直不肯娶王子妃是天性所然。娶了正妃就不可能让正妃独守空床,可这位只爱男人身体的王子一碰女人那滑腻的肌肤就全身起鸡皮疙瘩。他真的是无法想象自己跟一个女人同床……
而他那位威严父王,居然不顾那么多的宫人阉奴在场,把他足足数落了两个时辰。
好不容易熬到陪父王吃完一午宴,格尔达终于瞅准机会逃出了宫殿。率着几个心腹策马奔驰,一路上王子马蹄下踹倒了八九个平民,又掀翻了不知多少百姓摊子。
格尔达终于勒马了。眼前一亮,内心的恶劣登时被眼前的美色扫荡了一大半。
不,说美色还不足以形容,应该说是绝色——真正的绝色。
远远的,落日下牵马立着一白衣少年。牵着的马儿固然漂亮,那个白衣少年更是漂亮得让人眼花缭乱。落日的余晖给他身上染上一层眩目的金红光泽……美少年似乎没有发现远远一拔人的呆望,只是扬起脸,望着天上一朵金色的云,绝美的脸上突然绽开一个孩童般的笑容……
格尔达于大热天中打个激灵,心想这回总算见识了什么叫真正的"倾城一笑"。
跟眼前的"倾城一笑"相比,那个轻易死在大牢中的最标致男宠根本就是土和泥。
身后随从全都注意到了王子殿下望人家的呆相。心下也不禁喝声彩,心想要是把这个明显是大衡人的少年弄回宫去,不晓得他们的殿下会有多开心。
殿下立刻驾马而去,后面随从们也慌忙跟了过去。
不想那白衣少年似是受了惊吓,以惊恐的眼神望大家一眼,慢吞吞地爬上马鞍,就像一个不会武功的常人,在后面人就要追上之际,策马离去。
王子的马儿也算是少见的良驹了,轻易甩得开后面的随从,却怎么也追不上前面的人儿。
虽然那个美少年骑马的样子够笨拙,可他胯 下的马儿简直就是神品。
偏偏前面的漂亮人马又不会彻底消失,总是会在王子懊恼之时,突然眼前出现,然后又转眼奔离。
殿下在后面看着美少年坐在马鞍上摇摇晃晃的笨拙样儿,又气又笑,纵马狂追。
在撒珊七转八绕,很快驶到一荒郊。远远地盯着那一人一马,已经把众随从甩没了影儿的殿下纵马狂追。
追至旷野中一枣树下,格尔木绕着大枣树转了几个弯,都没能瞅到美人,当下心情懊恼异常。
后面随从很快追来,刚要开口劝王子回宫,就听得咀嚼声。
所有人抬头,当下目瞪口呆。只见那位"勾引"得王子失魂落魄的美少年正优哉游哉坐枣树上,抱着一堆鲜红的枣子,正吃得高兴。
格尔达心下高兴,还没呼对方,脑门上就被一大枣砸中。
其余随从纷纷喝骂,骂得最响的那一个却被美少年吃剩下的枣核吐了一身。
众随从骂得更响,美少年就像是没有长大的孩子,居高临下看着众人的狼狈相,高兴得拍手大笑。
殿下一喝止,所有人立刻闭嘴。周围一片静谧,只有美少年肆无忌惮的咀嚼声与吐咳声。
当然,挡在王子身前的奴仆们没少遭被沾沾口水的枣核袭击的命运。
格尔达抬头呆望,看着对方吃枣子的模样,越看越是喜欢。喜欢得心痒难耐,压低嗓门令大家退后,小心把人家孩子吓坏……
随从们不得不往后退。树上美少年倒也没客气,似有意似无意,把枣核吐了人家王子一身。
格尔达居然一点儿也不着恼。自己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就冲他道:"喂,看到我的马儿没有?"
格尔达一呆,反问道:"那匹漂亮的白马儿?弄丢了?真是可惜。"
美少年总算停止吃枣子,点头道:"我那匹马儿不听话,把我扔下它自己一个人走了。我没有了马儿,走不动,就爬上树来吃枣子。"
格尔达满脸堆笑:"你喜欢吃枣子啊,跟我回去,我那里有天下最稀奇最美味的枣子……比这个树上的好吃多了。"
美少年似是眼中一亮:"当真?"
格尔达忙不迭地点头:"绝无谎言,尽管放心,我那里当真有天下最美味的枣子堆成一座山,包管你吃都吃不完。"
美少年看样子颇有些心动,但他的眼神很快又黯淡了下去。为难道:"可是我那匹马儿丢了,找不到了……"
格尔达就像哄小孩子:"放心,有我在,绝对能帮你找回。"
美少年看起来很有些怀疑:"你说的话,我怎么可以轻易相信?"
格尔达脱口而出:"我现在就帮你找,找不到,你罚我!"
美少年看样子很容易相信陌生人,当即兴高采烈:"一言为定,我正愁我的宝贝雪花骢怎么找回来……"
说着,果然慢慢地爬下树。格尔达跳下马,亲自扶着笨手笨脚的美少年上了自己的马儿,然后自己也跟着翻身上马。与绝色美少年一后一前,紧贴着坐在同一匹马上。
美少年还在回头说:"你可不许骗人,不帮我找回马儿,你就是小猪。"
听得后面随从们低下头强自忍笑,格尔达看着眼前绝美的脸,更是脸上笑成一朵花儿,连连点头:"放心,不帮你找回宝贝马,我就是你的小猪。"
美少年看样子这才放心下来,却还是不忘加上一句:"我不喜欢这许多臭男人跟着,你让他们走开。"
格尔达果然下令所有人滚蛋。随从们很听话的没有跟上来,倒不是他们不担心王子的安危。而是这个说话做事天真烂漫且笨手笨脚的瘦弱美少年,看起来实在也构不成什么危险。
更何况王子天生神力,是月兹国第一勇士。就凭王子自己的身手,也不应该出什么差错。
这里还是撒珊境内……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众随从也可以放心离去。
当然,最重要的是,所有人都看得出王子殿下有心就在这荒郊野外"吃掉"怀中美少年。身边跟的人多了,殿下到时难免会不"尽兴"。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格尔达搂着怀中美少年,一口气纵马奔出了差不多十里。
美少年还在絮絮叨叨,说他不愿意读书考取功名挨了父亲一顿骂就偷了家里一袋金叶子和那匹马一路奔到了撒珊,说那匹宝贝马儿是养在身边好几年的他都有了感情那马儿居然没感情……说你们撒珊真好连枣子都那么香甜……
王子突然勒马,一把抱紧怀中人儿,滚下了马,滚在了长草中。
美少年终于不作声了,就听得王子的气喘吁吁……
王子喘着粗气,把人压在身子底下,用力撕扯着对方的衣衫。
美少年突然咯的一笑,笑着说"你不脱衣服一会儿怎么玩儿?"
格尔达一呆,身下美少年居然一用力,把他反压在下面。
美少年趴在他身上,绝美的脸在月光下说不尽的妩媚妖娆。伸出一根手指勾着他的鼻子笑道:"一眼就看得出你跟我一样喜欢玩儿这个……一来就使强,你不说,怎么知道别人不乐意?"
格尔达又惊又喜,却见美少年一下子从他身上坐起,原先的笨手笨脚荡然无存,那身手甭提有多灵便了,骑在他身上,看起来十分的风骚。
美少年一双桃花眼风情无限,低低的来一句:"你别这么急嘛,人家喜欢慢慢地玩儿,把气氛做足了再来动真格的……"
王子本来已经是欲火难耐,听此话果然强忍了下来。大口地喘着气,忍不住道:"你……你最好快点……"
美少年低下头,双手用力一扯,将对方的上等衣襟扯开,露出里面护身的软甲。
美少年噘起红唇:"你的胸膛这么宽阔结实,我却尝不到滋味……"
格尔达手忙脚乱,立刻把那该死的软甲暗扣一颗颗解开。
美少年骑在他身上笑靥如花,低下头亲吻他那胸毛浓密的宽阔胸膛。
格尔达躺在地上只觉得大脑轰一声,再也忍不住,大声喘息着:"我……我受不了了,我……我没法等下去了……"
后面的话却没能等下去,格尔达张大嘴巴,发不出任何声响;整个人跟个僵尸似的挺在那里,亦是做不出任何动作。
时而天真烂漫时而风骚入骨的美少年收回点穴的手,终于慢慢站起,盯着他,面对他惊诧又不可思议的眼神,不再装嫩装傻,绝美的脸在清冷的月光下分外的冷俊。美少年望着他冷笑道:"你可真蠢,蠢得就像一头猪!"
苏宇早就打听清楚这位唯一的王子天生神力,是月兹国第一勇士。于是颇费了一番心思,制定了一整套严密的擒拿王子计划。不曾想计划刚刚开始,就轻而易举地把对方制服。
这让他着实有些意外,意外过后,眼神中全是鄙夷,用力一踢地上那个蠢笨的身子,对方没有丝毫动静。不过几个点穴,就这样轻易制服,早知如此,刚才就用不着骑在他身上装风骚主动哄着他脱下那层软甲……
不晓得这头蠢猪有没有练过内功。
苏宇撕下对方衣衫,扯成几根结实的绳子,把对方手脚捆绑得结结实实的。然后把地上深重的身子一把扛起,施展轻功,冲一个方向一口气奔出二里,打个唿哨,雪花骢立刻摇头摆尾从小树林中跑出。
苏宇把月兹国唯一的王子横在马鞍前,然后飞身上马,双腿用力在马肚子身上一夹,策马向前,转眼消失于夜色苍茫中。
第六十五章 野草丛
豪宅的奴仆们早在前两日就得到主人一大笔丰厚的赏钱,弃宅而去。
紧接着苏宇潜入那家最大的药铺,乘着月黑风高夜把伤势尚未痊愈的赵钧用药迷倒后"偷"了出来,藏在了一隐秘所在。
就在那帮宫廷侍卫还以为他们的王子在野外彻夜风流的时候,苏宇已经驱赶着一辆三匹骏马拉着的大车连夜驶出了撒珊。
雪花骢不用人拴,亦是寸步不离大车,紧跟不舍。
出城门的时候遇到一点小小的麻烦。城门长官非要把这辆看起来多少有些透着奇怪的马车扣下来。苏宇没有多费唇舌,只是"硬"塞进长官手中一把金叶子,对方脸色登时缓和,又装模作样例行公事打开车帘,发现车内不过是一个满身酒气的醉鬼大汉,就立刻挥手开城门放行了。
大车吱呀呀驶出了众人的视线,听声音总觉得车内不会只有一人。但没有人置疑,下面的总得听上面的。"上面的"长官很快回了小哨楼,屏退了所有人,在忽闪的烛光下,一片一片数着手中金叶子,掂量掂量分量,登时眉开眼笑。
苏宇驾着大车,一口气奔出五十多里路才放慢速度。
天已蒙蒙亮,他勒马停车,用长长的铁索将全身上下洒了一身白酒的昏迷赵钧捆绑了个结结实实。然后再掀起车板,将同样被药迷昏的月兹国王子拎了出来。检查一下身上的绳索没有松,把他推到最里面的角落,与赵钧近在咫尺。然后就掀帘退出,一挥马鞭,继续向东前行。
车内两人又被颠簸了差不多一天,才在次日晚上先后醒转。
第一个醒来的是赵钧。总算在剧烈的头痛中回过神来,黑暗中瞪大眼睛,依稀可辩角落里歪着头斜斜靠坐着一捆绑起来的月兹国男子。
这个男子虽看不清面目,但衣饰华贵,一望即知身份地位必然不凡,应该是月兹国的贵人。
赵钧一动,全身的铁链叮当直响。加上外面的车轱辘响,他很快明白过来自己和眼前的月兹国贵人一样成为了别人的囚犯。
赵钧一时想不透到底是怎么回事,颇是挣扎一番,身上的铁链根本挣不开。却是叮叮当当响成一片。
马车突然止步。紧接着轿帘一掀,赵钧一呆,在月光下看着对方的脸,惊道:"原来是你!"
认出了"绑架"自己的是苏宇,惊诧之色一闪而逝。心思转得极快,立刻回头,在月光下看着另一囚犯的脸,脸上的惊诧可比方才更甚。
看清楚对方面目了,赵钧一眼就认得出和自己同坐一辆大车的,居然就是月兹国唯一的王子格尔达。
上次见这位众星捧月的王子殿下,也是唯一的一次见面,还是在三年前。王子与使臣率着大批卫兵随从来帝都拜见先皇,却是怎么也不肯行三跪九拜之大礼,只是弯弯膝盖鞠了几个躬,着实震惊了全朝。只是月兹国本来就是只跪天神不跪人的,先皇也没有和这位大喇喇的王子殿下一般见识。那时候赵钧尚未做到护国大将军的位置,只是杂于文武百官中远远地看着,已经对这位飞扬跋扈的异国王子印象颇深。
赵钧看看苏宇再看看全身捆绑得如棕子一般的月兹国王子,心下登时明白了一些,但还是不敢肯定。
苏宇只淡淡说了一句:"现在月兹国应该因为他们的失踪王子翻了天了。也许追兵会赶到,你最好老实点,老老实实跟我回帝都。"
赵钧:"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苏宇不答,掀下车帘,一甩长鞭,啪啪啪三声响,三匹骏马立刻拉车向前急奔。
赵钧奋力想挣出车外,身子却向前一扑,重重倒下。
全身缠满铁链的赵钧倒在硬梆梆的席子上,抬起头大声地问了一句:"十万大军的粮草到底是不是你带手下烧的?"
帘外没有回答,只听到马蹄声,车轱辘声……
赵钧当下心急如焚,急于搞清楚这个至关重要的事实,一咬牙,向前一滚,整个人滚出了大车,滚到地下。
后面声响一动,苏宇就听得分明。一回头,恰恰见赵钧滚在了车轮下……
苏宇大惊,顾不上停车,飞身而下,用力一拉车轮下人,总算把人堪堪的拉开,避免了被碾压的命运。同时自己也跟着摔下。
苏宇抱着赵钧,滚落长长的荒草丛中。
三匹马仍然拉着大车向前急奔。雪花骢甚是聪明,竟是奔跑向前,长声嘶鸣,硬生生地拦住了三匹拉车的马儿。
苏宇抬头,看着那个拉着格尔木的大车总算停了下来,当下长出一口气。
还没定下神来,整个人又仰天倒下。赵钧四肢动弹不得,挣起,向前一扑,把人扑在自己身下。
苏宇被那个熟悉的沉重的身子压着,雪白的脸上,竟泛起了一片红。
赵钧在月光下看着他的脸,在他的耳畔说:"你这个小妖精,居然骗得我来误会你……你明明这么在意我,却为什么不解释?"
苏宇脸上红潮退去,哼一声:"当初你给别人解释的余地了没有?"
想起了那日在众人面前受到的羞辱,苏宇怒气陡生,用力一推,把人从自己身上推开。
赵钧滚落一旁,苏宇翻身而起,站在地上怒道:"你居然问都不问一声就那样来羞辱我?你居然还要来问我当初为什么不解释?"
说到这里,怒气愈盛,一咬牙,抬腿就向对方的断腿上重重踢下。
赵钧登时剧痛,但他向来是条硬汉子,剧痛下也是强忍着一声不吭。然而,看着对方脸上的怒色,心一动,暗想"倘若大叫几声,也许可以让小宇消消气……"
念及此处,果然不再硬撑,苏宇怒极之下踢出第二脚,赵钧立刻滚在地上大声惨叫,那叫声当真凄厉。直惊得附近地洞里的野兔野鼠都睁开了眼睛支愣起耳朵。
苏宇一呆,听对方叫得凄惨,心头气果然立时消了一大半。但毕竟没有出够气,当下踢出第三脚……
这一下赵钧不光是惨叫得惊出了两三窝野兔子,整个人更是在地上滚作一团,那样子别提有多凄惨多狼狈了。
苏宇一肚子气果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看对方居然痛成这般模样,心下也颇有些不忍,但不忍也是暂时的。很快看穿了对方的把戏,毕竟赵钧这样的男人居然断腿处挨了几下踢就哀嚎成这般模样,也忒不像了。
苏宇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冷笑道:"你可真会装,堂堂赵钧装成这般熊样,谁信?"
赵钧果然停止"装熊样",躺在地上,笑道:"只要我的小宇不再生气就好。"
苏宇一呆,却也没说什么,哼一声,一把就要把人拎起:"现在就跟我回车上去。"
赵钧哀求道:"现在误会澄清了,就不要把人还当囚犯了吧。这铁链子……"
苏宇不答,蹲下,替他费力地打开层层缠绕的铁链。
当啷啷声响,最后一圈铁链打开,苏宇手一抖,把一堆铁链扔一边:"到我背上来,我来背你。"
赵钧果然趴在他背上,却是把身下人重重压倒在地。
苏宇被沉重的身子压得一时起不了身,惊怒道:"你想干什么?"
赵钧忍不住喘气:"我想在这里就要了你。"
苏宇怒道:"你疯了?都什么时候了,在这种地方,万一后面追兵追来……"
赵钧全身躁热难耐,用力扯着对方衣衫,哀求道:"后面追兵没那么快追来,就一会儿……一会儿好不好?"
苏宇见对方语气软下来,自己的心也软了下来。更何况他这时也着实有了欲望。
自己的身心都在渴求对方……
索性把心一横,管那许多。
苏宇嘶哑着嗓子:"你的腿伤?"
赵钧:"我实在受不了了,那点腿伤根本算不了什么!"
苏宇用力一挣,从他身下挣开,趴在地上,喘着气道:"还是我在上面好了,你腿有伤,在上面不方便……"
赵钧一呆,还以为他想和上次一样来上自己……
虽然被别人的上的滋味的确很不习惯,也不好受,但只要他喜欢……自己就是在下面也没什么关系。
赵钧于是一声不吭,一翻身,趴在地上,强忍着欲望,等待着……
苏宇看得哭笑不得,知道他是误会了,也没解释,爬过来,把对方身上的袍子解开,登时扒了个精光。
苏宇摸向他的臀部,赵钧身子一抖,却仍然趴在那里不动。
苏宇一用力,把对方翻转过来。
面对对方惊诧的眼神,苏宇还是没有做任何解释,扑上前,重重地吻下,与对方唇舌纠结。
两人都吻得喘不过气来,终于,两条缠卷在一处的舌头分开。苏宇一路吻下,吻着他的唇,他的下巴、脖颈、胸膛、腹部,再往下。面对对方的昂然挺立,却是迟迟不碰,只在周遭舔弄着,伸出灵巧的舌头将一丛丛的黝黑长毛卷入口中……
动作是如此的自然,虽然以前没什么这般用嘴巴的经验,但此刻苏宇的表现,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手。(毕竟前世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男人,也私下里偷偷看过不少A片。即使没有真正"做过",也从"教学片"中学到不少取悦伴侣的技巧。)
赵钧大声喘息,不禁叫道:"你……你到底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苏宇伸舌在根部一舔,只觉得对方全身剧烈颤栗。
苏宇张口吞下,让对方的巨大膨胀充满了整个口腔,撑得自己的嘴巴好酸。
这次他有些"无措"了,只是伸舌笨拙一舔。
对方反应果然强烈,赵钧大声地喘息,一把抓住他的头发,用力摁下,戳到他喉咙最深处,大幅度动作着……
赵钧不顾他的挣扎,终于在他口中一泻而注了。
苏宇还是第一次吞下这种男人的分泌物,他忍不住跪在地上,大声的干呕着。
赵钧用手臂支撑着爬过来,望着他嘴角的白色浊液,伸手抬起他的下巴,爱怜地舔下,舔干净他嘴角的白色浊液,又重重吻下,与之唇舌交接,激烈吻在一处。
两个人拼命吻着对方重重倒地,赵钧手忙脚乱,将他扒了个精光。和刚才他对自己一样,一路吻下,吻到腹部以下,却没有像刚才对方那样的慢条斯理来挑逗。看到对方的欲望昂起,索性一口吞下,就像是遇到了天下最美味的……笨拙而贪婪地舔食着。
以前从来是别人为赵钧服务,这次是赵钧的第一次,第一次不顾"肮脏"用自己的嘴巴来为别人……
苏宇有些局促,却终究是没能抵抗得住生理得强烈欲望,双手死死地抓住身下的泥土,大声地喘息着。
直到对方一泄如注了,赵钧才放开他。抬下头,月光下他的嘴角,淌出一丝白色浊液。
他和苏宇一样,吞下了对方的□。
苏宇从地上坐起,望着他,两人怔怔地望了半天。
苏宇终于爬起来,把他按倒在地,小心翼翼坐在他身上,丝毫没有碰他的断骨处。配合着,让对方两次膨胀起来的欲望攻入了自己的身体。
黝黑的强壮身体仰面躺着,雪白的躯体大张开腿坐着。
赵钧双手抓着对方的大腿,加大动作幅度;苏宇上下颠簸,全身剧烈摇摆。
喘息着,呻吟着……
清冷的月光下,两人之间,那个黑色的隐秘地带,是如此的□裸纠结在一处。
风吹草动,大片的野草随夜风轻轻地摇摆。
只有两人周围的一小片草丛,摇摆得分外剧烈……
一只灰色的野兔受了惊,从剧烈摇摆的草丛下土洞内钻出,逃之夭夭。
草丛中野 合的一对男人是如此的意乱情迷,竟没有发现大车上,蹑手蹑脚钻出一个身影,回头望着这片剧烈摇摆的草丛,远远地望着草丛中那个□的雪白身影,刹那间惊呆。
第六十六章 月夜赶车
却说当时赵钧为给美人消气而故意扯开嗓门的惨叫,不仅惊动了土下的野兔野鼠等物,甚至惊醒了大车内的格尔达王子。
如果说第一声惨叫让格尔达从迷药中昏昏沉沉醒来,那后面的接连几声,真正是让这位王子彻底清醒。
格尔达看看身上的绳索,已经明白了自己被人绑架。而外面那种惊天动地的接连惨叫声着实让人惊疑不定。
格尔达顾不上想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得想方设法逃走。
粗大结实的牛筋绳根本挣不开。格尔达心急如焚,在车内左右一蹭,大力下蹭到一空出的陵角,居然差点把手磨破皮。
这一下轻微的疼痛立刻让他大喜过望,赶紧移过去,手腕上的绳结在那个棱角上用力地摩擦着。
绳结一点一点地被磨开,手腕上也难免磨破少许皮肉,有细细的鲜血涌出。格尔达恍若不觉,只是加大力度。
磨了好一会了,皮肉磨破了好大一处,总算双手解脱了束缚。这期间,居然没有人掀开车帘察看,外面只隐隐听闻喘息声……
格尔达顾不上细想,双手抓住束缚双脚夫的绳索,用力,再用力……
硬是凭一股神力,将一根根的绳索扯断。若不是一天一夜没有进食,这脚上几根绳索也真不会费这般功夫。
全身的绳索脱落。格尔达爬起,活动活动手脚,仔细确定车外附近没什么人。这才从大车内钻出,悄无声息落在草丛中。周围看看,没什么人,正等逃跑。一回头,竟一眼望到远远的野草丛中,在清冷月光下赤 裸着身子大声呻吟的美少年。
格尔达不禁一呆,他当然晓得这个看似年少笨拙的美少年就是抓自己的人,他同样晓得此时此刻险恶美少年究竟在野草丛中干什么……
他的脸上全都写满了情 欲,他的叫声是那样的浪 荡,让格尔达心下怒极恨极。恨不得奔过去把对方一刀刀砍成肉酱。
如果他手中有刀的话。
可惜他手无寸铁,而且夜风拂过,草丛低垂,美少年胯 下骑着的那个男人,虽然看不到全貌,也依稀可见是个极其雄壮魁伟的大汉……
这个瘦弱美少年原来是喜欢大家伙的……
格尔达往地上狠狠唾了一口,暗骂一声"臭婊 子"。又想到自己堂堂格尔达王子,居然着了如此"臭婊 子"的道,愈加懊恼。
只是此地不宜久留,转身向西奔离。
人一走动,难免有了动静。
远处正激烈享受"鱼水欢"的两个男人居然回头,望着那个正待逃跑的背影。
两人同时停止动作。
赵钧松开了握紧对方大腿的双手。
苏宇喘着气说:"以后有的是时间……"
然后就是抽离对方的身体,匆匆披上一件袍子,飞身向前,紧追。
赵钧双腿断折尚未痊愈,只有将手上凌乱的衣服勉强披上身,拖着断腿向前爬着,一步步爬向大车。
苏宇几个纵跃跃到王子面前,刚刚站稳了,双腿一软,险些摔倒。
美少年一刹那的狼狈相让格尔达悉收眼底。
夜风吹拂,美少年单薄的长袍随风扬起,竟露出一截雪白的大腿。袍子披得慌乱,扣子没扣上,丝绸的衣领竟是随风滑下,露出大半雪白的肩膀头。
甚至如墨的长发,也在风中飞扬……
这时候的苏宇,长袍半掩,将露未露,加上飞扬长发下的绝美容颜,站在那里,活像是以色诱人。
看得格尔达不竟呆了又呆,连嗓子都有些发干。
远远的爬到大车下的赵钧,抬头看着美人那月光下分外诱人的背影,脸上都不自禁产生异样。
到底是性命为重,格尔达抵抗住眼前的"色诱",很快清醒过来。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的风流美态,狠狠地呸了一声,脸上全是鄙夷,骂道:"好一个小娼 妇,刚刚被男人干了没尽兴是不是?又来引诱你殿下来了?"
苏宇有上闪过一丝怒色。
格尔达还在不干不净的嘲笑:"是不是刚刚被男人干得太猛了?瞧你刚刚那德性,见了本殿下腿都软了,估计都没力气站稳了是不是?乖乖地躺下,让本殿下来好好调教你一番……"
后面的话没说完,苏宇反手一个巴掌抽来。格尔达反应极快,来不及躲闪,一伸手,竟把对方的手腕紧紧抓住。苏宇挣了一挣,竟没有挣开,心知对方"天生神力"的传说倒也不虚,另一只手伸出,双指直插对方双目,来了个"二龙抢珠"。
这位月兹国王子向来依靠着天生的神力,如果不是中了迷药又一天一夜也没有进食,苏宇的手腕非得被对方捏碎几根不可。
但要说到格斗技巧,月兹国王子比起大衡的武术高手,还是差了太多。
苏宇双指插目而来,格尔达大惊之下果然松手闪避,松开了对方的手,也堪堪地保住了自己的双目。
苏宇乘他慌乱之际,啪啪啪,连抽几个大耳光,险些把对方的牙齿都打落几枚。
格尔达双颊高高肿起,惊怒之极,毕竟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双目喷火,竟是不顾一切扑来。
苏宇轻而易举地避过,格尔达扑了个空,一头扎地上。
还没来得及爬起,苏宇□的脚踏在了他的头上,竟是踩踏得他抬不起头来。
格尔达险些气晕了过去。他还没真的气晕,却是被对方弯下腰以手为刀,重重砍在后脑勺下,生生地被砍晕。
苏宇一伸手,握紧对方的靴子,就这么把人在地上拖着,一路拖回了大车边上。
赵钧趴在车下笑道:"人家一位堂堂王子,居然被你拖着像拖条死狗一样。"
苏宇哼一声:"在我眼里,只怕他连条死狗都不如。"
一用力,把"死狗"王子重重地扔在了大车上。
然后弯下腰,把比自己高大得多的赵钧抱起,抱在了车上。
苏宇还想把人往车帘内推。赵钧一把抓住他:"我不要跟那条死狗在一处。我要跟你坐在一起。"
苏宇看着他,终于露出一个笑容:"你可真像个大孩子。"
两人并肩坐在一块,挤着,在车驾前。
苏宇挥起长鞭,三匹马拉着大车向前奔。雪花骢亦步亦趋跟在旁边。
月夜赶车,放眼望去,野草接天。
然而,一片沉寂,沉寂得诡异。
苏宇终于回头,看着身边人低着头不知想什么,脸黑黑的,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苏宇斜眼看着他:"你到底在想什么?"
赵钧抬起头望着身边人,一阵夜风吹过,白色的长袍随风而起,将那雪白的胴 体半遮半掩。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居然就穿成这个样子跑到他面前!"
苏宇一呆,立刻明白过来,不禁笑道:"等我穿好衣服,他人都跑没了。"
话虽如此,可是……
赵钧还是老大不满意:"你刚才那副样子,站在他面前,让别人看到了,一定以为你是在故意勾引别的男人!"
苏宇一时气结,说不出话来,哼一声,扭过头去不理他。
赵钧仍然在不满:"好歹也得把腰带系紧了,不然让别人看见了……"
苏宇怒道:"这鬼地方哪有什么别人?!"
赵钧不言语了,大概自己也觉得是在无理取闹,就低下头不作声了。
比方才更诡异的沉寂,只闻得马鞭啪啪抽在马背上的声音。
三匹马拉的大车,可是跑得比方才更快了。
又一口气奔了二三里路,赵钧终于打破沉默,小心翼翼问道:"你是怎么把这个王子抓到手的?"
苏宇没好气的:"就穿成这个样子去勾引他,然后就抓到手。"
苏宇说这话是绷着脸的,一看就是气话。可赵钧的脸却更黑了些,瞧那样子,着实气得不轻。
苏宇也懒得理他,干脆正眼都不看他一眼。
赵钧忍了又忍,把那份怒气强自忍下去。强笑:"你就这么爱编谎话来气人。"
没有说下去,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苏宇根本不回答,不作任何理会。
赵钧突然来一句:"一直都是你赶车。累了吧,我来替你。"
然而,对方却仍然不正眼看他,只冷冷说一句:"用不着!"
赵钧登时大怒,想发火,自己也觉得不妥。只能一忍再忍,咽下这口气,往后面一靠,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就这么一路无语,居然也奔了差不多一天一夜。
中途苏宇取出干粮分成三份,一份自己吃了,两份扔到身边人怀中。
赵钧倒也没客气,吃了个风卷残云,又抢过苏宇的水囊来喝水。苏宇任由他抢过,一言不发。
苏宇连着赶了两天两夜的车,看样子很疲倦。赵钧一把抢过他的马鞭,自己挥起了鞭子。
苏宇于是也不争,什么也没说,就要钻入车内睡觉。
赵钧一把拉住他,终于开口了:"我不准你进去跟那条死狗睡一块。"
苏宇狠狠瞪了他几眼,怒道:"你嘴巴放干净点!里面那么宽敞,我不进里面休息,难不成在外面这点地方?什么时候摔下车被车轮碾过了,你就高兴了?"
赵钧却仍然抓着他不放:"你就靠在我肩膀上睡好了,有我在,保管你不会摔下车。"
苏宇不怒反笑:"如果我偏偏就是想进车内休息呢?"
赵钧伸出一只胳膊搂紧他,低头说出一句:"你就这么不懂人心,你真要进去跟那个王子同处一车了,我在外面还怎么有心赶车?"
臂弯里的人不作声。
赵钧又说出一句:"倘若你不答应,咱们就在停在这里等后面的追兵!"
苏宇知道对方的霸道脾气又上来了,也就不在和他一般见识。只哼一声,没再挣扎。
苏宇斜斜地倚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双目渐合,很快沉沉睡去。
月光如水,四马奔驰。吱吱呀呀,大车行驶在荒芜的草地上,无数的长长的野草被碾压于车轮下,暗绿色的草汁渐渐涂满了四个木制车轮。
大车碾过一块横着的石头,整个车身猛地一晃。
赵钧眼疾手快,伸出一条胳膊将身边人搂紧了,这才避免了美少年睡梦中被颠至车轮下的厄运。
苏宇也不知道醒没醒,双目仍然闭合,却是伸出双臂,抱紧了对方。
赵钧低下头,看着身上那双环住了自己的手臂,以及轻轻倚在自己肩膀上的沉睡着的绝美面容。
赵钧抬起头,脸上现出一个笑容,笑得很开心。然后手中长鞭猛地一挥,同时抽中三匹马马背。
三骏马吃痛,当下奔得更急。
车子仍是吱呀吱呀地响,在这如水的月光下,响得格外欢快。
第六十七章 打翻了醋坛
又是两天过去了,被打昏过去的格尔达王子居然还没醒转。看来这次苏宇掌力使得不轻。
苏宇有些不放心,测试一下对方的呼吸,确定无碍,确定又找出绳索把他全身上下捆了个结结实实。
后面的追兵仍然没能追来,两人却丝毫不敢大意,来回替换着,日以继夜的赶车。只是人能替换,马儿可是有些受不了了。二人没奈何,只得中途停下休息了小半夜。待马儿稍稍恢复,就又驾车前行。
中途一匹马儿支撑不住倒下,苏宇暂时拿雪花骢替上。好在已经离那片大沙漠已经越来越近,相信最多一天的功夫,自然可以到达那片绿洲找故人想法子。至少两三匹马的问题是可以解决。
格尔达终于醒来,见了苏宇两眼喷火,就要破口大骂。苏宇眼疾手快,用破布塞了他满嘴。让他发不出半点声息。
赵钧冷眼旁观,却也不多说什么。
苏宇心知他是个大醋坛子,这会儿不定在怎么疑神疑鬼。他不解释。虽说身正不怕影歪,但那个格尔达真要胡说八道起来,姓赵的打翻了大醋坛,不定会出什么差子。
两人仍然挤坐在一处轮流赶车,气氛却渐渐诡异了起来。
一言不发地又走了半日,竟然迎面遇到一支队伍。大衡商旅的装扮,但赵钧还是远远的就认出了为首的是宫内保护皇上公主的侍卫长薛云。
薛云也认出了对方,远远的就兴高采烈喊着"赵大人"。当先率马驶来,滚鞍下马,低头拜服:"卑职薛云,参见赵大人!"
赵钧双腿尚未痊愈,赶紧伸手:"快快请起,切莫如此多礼。"
又有十多骑飞马过来,骑上人纷纷滚鞍下马,在地上跪成一排,齐呼:"0参见赵大人!"
赵钧这才看清楚了,地上跪着的,居然都是宫廷侍卫中最优秀的一批。
不用问也能猜想得到……
果然薛云抬头道:"皇上公主都担忧大人的安危,特派卑职率众兄弟扮作商人来打听大人的下落。不想半路上就遇到大人,当真是卑职们意想不到的福份。倘若皇上公主知晓大人此刻无恙,必然惊喜。"
赵钧低头道:"败军之将,何来福份?"
薛云一呆,赶紧道:"朝中上下都晓得是风火堂那帮人烧了大军的粮草才……"
赵钧打断他:"风火堂那帮人抓到没有?"
薛云很老实的回答:"那帮杀手狡滑得很。卑职无能,居然没有抓到一个人。"
赵钧不作声了,回头看苏宇,远远地站一边,孤零零的一个背影,仿佛此事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早在那帮侍卫纷纷跪在赵钧面前的时候,苏宇已经跳下车,站得远远的。)
苏宇不是不关心众兄弟,只是他相信师兄的智慧和众兄弟们的身手,没那么容易让那些官兵抓到。
薛云笑道:"大人不必多心,只要大人平安回帝都,就好。"
赵钧:"我赵钧现在不过是一败军之将……"
苏宇终于回头:"车内那人,还不够你名正言顺地回去?"
众侍卫齐齐回头,认出了绝美少年就是那个苏汉青的儿子苏宇。
护国大将军对此少年的专宠早已传遍了整个帝都。侍卫们之前虽然也远远地瞅过几眼,但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欣赏"美色",都是看得不禁倒吸口冷气,心想难怪了。长得这般妖孽,难怪把个赵大人迷得神魂颠倒。
至于如此"妖孽"的美少年居然能在帝都的千里外和死里逃生的赵大人尚且在一块,其中缘由,看呆了美人的侍卫们竟是顾不上细想。
赵钧笑道:"这天大的功劳,可是小宇一人做下的。回去领赏,自然也是小宇。"
他没有说下去,掀开身后车帘:"这车内是月兹国唯一的王子殿下,现在就是由我们两个护送着,回朝见皇上。"
众侍卫面面相觑,皆是不可置信。赵钧见对方脸上的疑虑,索性伸手,硬把人拖出来,伸手取下口中破布团,把脸面向侍卫们:"看清楚了。薛云,三年前你尚在先皇驾前侍奉,应该还记得这位王子殿下面对先皇却坚决不肯屈膝行大礼的……高贵仪表。"
后面"高贵仪表"几个字说得语气甚为古怪。
此时的格尔达在他手中,蓬头垢面,脸色灰白,车上颠簸了几天,全身华服皱巴巴不成个样子,哪里还有昔日的"高贵仪表"?
薛云看得仔细,总算确定下来,当下又惊又喜:"赵大人当真是立了大功了,这一回月兹国国王还不是得听咱们的?大人您没见到,最近一段日子,月兹国使臣在帝都有多嚣张……"
赵钧脸沉了下来:"怎么,刚才的话你没听到吗?这天大的功劳我赵钧没有出一份力,全是那位苏公子一人立的……"
话音未落,就听得手中王子殿下冲着苏宇的背影大骂:"臭婊 子,小娼 妇,居然凭一张小脸蛋来色诱本殿下,还跟个娼 妇似的骑在本殿下身上来脱衣……"
苏宇身子一震,却没有回头。
赵钧一呆,立刻揪住王子的衣领问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小宇怎么可能骑在你身上?"
格尔达不住地冷笑:"不信你问他?他是怎么设计陷害本殿下的?他居然凭姿色来诱人,把本殿下引诱到野外草丛中。然后他主动把人压倒,脱下了自己的衣服又扒光了本殿下的衣服。他主动骑过来……他用他那销魂的身体来侍候男人,把人侍候得意乱情迷。让本殿下意乱情迷之时退散了所有护卫。然后……然后就着了这小娼 妇的道儿。"
"这个小娼 妇,还真他妈的会勾引男人。不过他的身体,真的太会侍候男人,太让人销魂了……"
赵钧一拳就把正舔着嘴唇的格尔达打晕了过去。
苏宇猛回头,解释:"他根本就是胡说八道,我没有……"
赵钧一张黑脸竟有些发白,白着脸说出了:"你是不是主动骑在了他身上……"
还想说什么,却怎么也没能说出来。后面的话,无论如何也无法说出口。
苏宇目瞪口呆,片刻,方解释道:"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不是他说的那样……"
赵钧抬头:"就是说你果然骑在他身上了……"
苏宇仍然解释:"其实不是……"
赵钧一双眼如要喷出火来:"你骑在他身上还主动去扒他的衣服?"
苏宇简直是无语,只有强笑道:"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根本没有来真的……"
赵钧强压下心底即将爆发的火山,强笑道:"这件天大的功劳当真是难为苏公子了……居然要出卖色相……"
火苗登时窜上心头,苏宇怒道:"你真以为这个王子很好抓?我抓他还不是为了你?什么出卖色相?你居然……"
后面要说的是"你居然听凭对方的一已之言……"
没能说出口,赵钧火山暴发,冲他吼道:"你给我滚!"
苏宇呆住了。连那些旁观的侍卫们也被将军大人的雷霆万钧给吓呆了。
苏宇呆在那里不动。
赵钧笑道:"人是你抓的,车也是你的。刚才是我不对,要滚,也是我滚!"
挣扎着下车,却重重摔在地上。
众侍卫这才发现他们的大人双腿有恙,一窝蜂上前扶住。
苏宇默然无语,终于上前,从缰绳中解下雪花骢,飞身上马。
后面赵钧还在冲着他的背影喊:"你别这么急走,把这个凭色相勾引上手的王子一块带走!"
苏宇头都不回,扬鞭策马,转眼奔出了众人的视线。
苏宇从眼前消失,赵钧大怒之下就喝令着众人把被自己打昏了的王子殿下扔下。这回侍卫们可没听他的。月兹国唯一的王子到手,带回帝都,可就奇货可居了。
赵钧不过是一时气话,心下当然晓得这个格尔达殿下对整个大衡有多么重要,也就不再言语了。
受伤的赵钧和昏迷过去的格尔达被侍卫们转移到车队中,小心看护。
上百名护卫扮作的商人护送着车队中两个大人物,小心翼翼,向东急行。
原先大峡谷入口被封处已被侍卫们用炸药炸开。这一下轻车熟路,日夜兼程,不到十日,平平安安地回了帝都。
早有侍卫骑着快马先行报上。皇上听了兴高采烈,就要率文武百官出城迎接。金宁公主心思慎密,下令所有人不得声张。又派出一批大内高手,神不知鬼不觉把这批伪装商队接入宫。
格尔达王子身份非比寻常,自然不能等同于寻常犯人下狱。暂时软禁于深宫中一个极隐秘的所在。
皇上公主亲自率太医来查看将军的伤势。确定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按皇上公主的意思,当天就要为将军大人的功绩表彰天下。赵钧却说出了实情,王子并不是自己所擒。至于立于如此功绩之人,却又先行离去。
毕竟考虑到苏宇现在行踪不定,如果让天下知道他就是抓格尔达的人,月兹国国王绝不会善罢甘休。
赵将军坚持不肯居功,又不肯说出是谁建下的奇功。金宁公主无奈,只有先不表功,只有取下格尔达贴身的软甲,送到了身处帝都的月兹国使臣那边。
格尔达身上那件软甲举世无双,是数百年前被月兹国的奇人以深山中的异兽毛发绞以乌金丝制成,握手轻盈不过二两重,却是刀砍不断剑刺不透,以反弹之力能抵挡世间一切兵器。
这件软甲在王室中传了几百年,倒也贴身护着主人躲过了几次暗杀。
月兹国上下都知早在五年前国王陛下就把软甲赐给了格尔达王子。
而且格尔达王子失踪的消息早已飞鸽传到了帝都月兹国使者这里。
软甲一现身,使臣果然大惊,立刻飞鸽传书,报之国王陛下,只等陛下裁决。
之前大衡远征军一败涂地,让大衡元气大伤。身在帝都的月兹国人趾高气扬,大衡人也是有气往肚里咽。
可如今月兹国唯一的王子落到了大衡手中,两国局势,完全可以来个大大的逆转。
赵钧腿伤未愈,心中却有件事情终归是放不下。令人抬着来到格尔达被囚之处,亲自审问。
月兹国国王态度未明,对待王子殿下自然不能刑讯。但赵钧自有一套,旁敲侧击,慢慢地套出了真相。
格尔达一开始嘴硬,坚持说脱光了的小娼 妇如何骑在他身上风骚浪荡。可问起对方身上的显著标识,满口春色的王子却是瞠目不知所对。
赵钧脸色阴沉,如果对方不是关系到大局,他一定不会饶了这个满口胡说八道的杂种!
格尔达说那晚月光有多明,那个雪白的赤 裸身子骑在他身上表情有多浪荡……可他居然说不出苏宇腹部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胎记。
赵钧怒极之下忍了再忍,最后还是一拳把王子打倒在地。然后就喝令惊恐的奴才们抬着自己离开。
赵钧越想越气,心想自己居然这般容易着了对方的道儿。
怪只怪自己疑心太重,太爱吃醋,当着那许多侍卫的面破口大骂不给人留情面。结果硬生生气走了小宇。
小宇被自己气走了之后杳无音讯……
赵钧越想越懊恼,明月下给了自己狠狠一个大嘴巴!
第六十八章 赵钧的身世
苏宇当初一怒之下飞马奔离,比车队早几日回了帝都,没有去找师兄。直接去了杜若府上。
好在雪花骢没出什么差错,苏宇有心把良驹还原主人。杜若只是摇头,摇着折扇说:"送出去的,焉有再收回之理?"
苏宇推脱不过,只有收下如此大礼。
从此住在杜府上。天已夏末,却仍然炎热。杜若令人在玻璃花亭上摆放两张竹榻,与苏宇卧于其上,乘着这池边夜色凉如水,摇着折扇,看着满天星辰,谈古论今,谈笑人间,端的是潇洒。
苏宇却是挹郁不语。杜若看出他的心事,笑问是不是那个粗莽将军又惹恼了苏兄弟?
苏宇于是不隐瞒,将千里外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当然,过于隐秘的细节自然略过不提。
杜若只是微笑着倾听,中间没有插只言片语。
听到最后赵钧当着别人的面大骂着让苏宇滚!杜若忍不住晒笑,终于开口道:"于是你就这么听话地滚回了帝都?"
苏宇忿忿道:"这种人,离他越远越好!
杜若笑道:"可你明明离开他很不开心,当然他把你骂走只怕更不开心。"
苏宇望着夜空,声音有些干涩:"何必这般……就此结束了,岂不干净?"
杜若不言语,看着天上星辰,长叹一声。
苏宇不言语,也是一声长叹。
两人回过头来,相视一笑。
杜若收扇子伸手在他额头上轻轻一点,笑道:"就这么口是心非。"
苏宇微微侧起耳朵,道一声:"听!"
远远的,池边大树上,枝叶微微一晃动。
杜若压低嗓门:"树上那人听不到你我二人言语。"
苏宇还是望着星空:"来者不善。"
杜若回头笑道:"也谈不上什么不善,只不过是赵将军派了心腹来观察你我二人。当然,如果不是腿脚不灵便,只怕现在躲在树上的,就是赵大将军本人了。"
苏宇脸上毫不见意外,只是哼一声,道:"凭他的聪明,回了帝都,总还是能从格尔达那里套出真相。他晓得是误会了我,又扯不下脸面来道歉,就这么派人鬼鬼祟祟的。"
杜若:"你怎么知道他扯不下脸面来道歉?"
苏宇:"他那样的人物……"
杜若叹道:"苏兄弟,你这个人呀,就总是那么不懂别人的心。"
"你我二人只要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只怕不出三天,赵钧就会来登门谢罪。"
杜若回头:"怎么,你不信吗?"
苏宇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
杜若也不挣脱,任由他握着。
那边树顶上果然微微有了响动。
苏宇笑道:"倘若我跟你有什么亲昵的动作,你说那个赵钧会如何?"
杜若微微侧过脸来:"只要苏兄弟答应以后不再跟那个赵钧纠缠不清,今晚的杜若……自然……任凭苏兄弟处置。"
说到最后一句,语气已然有些异样。
四目相对,似乎空气都有些凝滞。
水花声响,一尾金鲤跃出水面,几滴水溅上了亭上二人身。
苏宇咳一声,生硬一笑:"杜兄果然喜欢说笑。"然后就慢慢地松开了手。
杜若不言语,苦笑一声:"苏兄弟心里果然只有一个赵钧。"
苏宇亦笑道:"杜兄有人间的七仙女相伴,这等仙福艳福,当真羡煞旁人。"
杜若摇着折扇:"这人间的七仙女,却没有一个能及得上苏兄的。"
"不过感情的事情终究勉强不得,我杜若从来不强人所难。倘若心里总念着他人,纵然在一处了,又有何趣?须知两情相悦,却是世间难求的。"
"纵有七美相伴,不过人多热闹,哪里能谈得上真正的两情相悦?"
"倘若不成……宁可做朋友罢。"
一片沉寂,惟闻蛙鸣阵阵。
苏宇终于开口:"苏宇能得杜兄这样的朋友,都不晓得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杜若望着星空没有回头:"哪怕只是做朋友,也好。"
语毕,又是半晌沉寂。
终于,还是杜若打破了沉默。
杜若:"苏兄弟这样在意赵钧,只怕对这位大将军也不甚了解。"
苏宇神色有些尴尬:"这个赵钧,一味的霸道粗莽,倒像是从土匪窝子里出来的。"
杜若不禁失笑道:"你居然说赵钧是匪寨出身?他可是真正的皇族后裔,只是隔了这许多年,他身世,没什么人敢提了。"
看着苏宇一脸惊诧的样子,杜若:"你不信吗?你是不是觉得他的身形过于魁伟,加上天生皮肤黑,和那些面目俊美且苍白瘦弱的皇族了弟很不一样呢。"
苏宇不语,默认了。只是看着对方。
杜若叹口气:"你对赵钧的身世这般感兴趣,如果现在不和你说,怕你是今晚都不得睡了。"
杜若:"赵钧长得跟他父亲几乎一模一样。他的父亲年轻时是宫门口的执戟郎,被先皇的妹妹,也是当今皇上的姑母清河公主看中了。不顾一切地跟了这个小小的执戟郎,只生了一个儿子,就是赵钧。"
"当年的清河公主,是出了名的美人。原本是要被当时的皇上,也是先皇的父皇嫁给月兹国国王的,不想那位公主想方设法逃出了宫,竟然跟着执戟郎私奔。后来被布下的天罗地网抓到。月兹国与大衡的联姻就这么被一个小小的执戟郎破坏。当时的皇上大怒下就要处死执戟郎,却被清河公主以性命要挟。皇上无奈,终究是不忍心自己的爱女,只有把爱女与执戟郎一同削为平民。清河公主也因此从元氏皇族宗谱上被永远除名。从此这一对年轻的夫妻,隐居于帝都一位置偏僻的菜园子中。赵姓男子无法在军营甚至镖局中找到活计,只有种菜耕田为生。清河公主甚至把两个忠心耿耿的贴身宫女都遣走嫁了人,只凭一双手来织布,帮着夫君一同过活。日子清苦,比起当初在宫内宫外自然是天上地下。但这对夫妇居然无怨无悔。其实清河公主稍稍低个头,很容易得到父皇的原谅甚至帮助。但她居然一直没有那样做。心甘情愿跟着自己的夫君,过着男耕女织的平民生活。"
"后来赵钧出生,日子过得跟寻常的农家孩子一样。直到赵钧八岁那年,先皇继位,惦念着自己流落民间的妹妹,特下旨意,许赵钧入宫与皇室宗亲一同入读。那个赵钧,从小就是个出事的主儿,人小力大,加上入宫前跟着父亲学了不少拳脚,不到半年,打伤了众多皇族子弟,惹了不少祸事。甚至连在宫内授业的几个大儒都被赵钧气了个半死。加上读圣贤书写文章又实在不如意,先皇也就没让他再读下去,特地指派了几个教头,专门教赵钧习武。"
"据说赵钧是个习武的奇才,不出两三年,那几个御林军的教头就都教不了他了。那时候赵钧只有十一岁,就已经豪言壮志,说拳脚不算什么能为,统兵打仗杀敌万千才是真能为。又开始看兵书。于是先皇又把他送到军营。然后等到赵钧十六岁的时候,已经成了军营中最年轻的将军。先皇却始终不肯派他出兵打仗。一直到赵钧二十五岁,再三请命,先皇总算批准了他随军出战。再后来,几年内发生了几次大的征战,赵钧接连打了几个漂亮的大胜仗,在军中威望越来越高,就在两三年前,众望所推,做了护国大将军。"
苏宇听后半晌不言语,半日,方道:"那赵钧的父母是不是已经不在世了?"
杜若:"他的父亲似乎多年前就患了恶疾去世。至于他的母亲,真正的金枝玉叶,应该是在一年多前去世。与先皇驾崩,不过相差了几个月。国丧之日,本来清河公主在宗谱中被除了名,是没有资格走近先皇灵柩的。那个赵钧,完全无视礼法,亲自扶着自己的母亲,走到了很多元氏宗亲都没有资格走到的位置上……据说还气晕了几个恪守礼法的老臣,那个时候,护国大将军的举动,当真是轰动一时。不过他毕竟位高权重,无人能奈何得了。"
言毕,杜若道出一句:"这个赵钧,也算是世间罕见的奇男子了,也无怪苏兄弟对之念念不忘。"
苏宇看似无意地说出一句:"这么说来,那个彦王,就是赵钧的表兄弟了?"
杜若:"血缘上是,名义上可就不算了。那个彦王,本来也是个人才,只是他的生母只是宫中掌管书册的小小女史,不晓得怎么阴差阳错,竟被素有龙阳兴的先皇临幸,生下的儿子居然成了先皇的长子。这个龙位本来也应该是彦王的。只是当年的那位正宫皇后娘娘是个很工于心计的厉害女人,晚了几年生了一儿一女,却终归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太子。然后那个女史,又是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深宫中。倒是彦王,也算是命大了,居然没有早早地夭折活到了今天。"
"当今的皇上行事很是奇怪,倒是他的姐姐——垂帘听政的金宁公主,聪明才智比自己的母后更胜一筹,真正是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倘若金宁公主是男儿身,大衡的百姓们,可就是有福得多了。"
苏宇似在自言自语:"原来有这许多纠葛。"
杜若:"宫帏恩怨,外人是说不清道不明。大衡皇室,元氏一族,子弟甚多。但现在也只有彦王和赵钧这两大文武百官之首。其余的,自是庸碌无可提及。"
苏宇:"只怕那个彦王野心不小。"
杜若:"彦王野心再大,只要有赵钧和金宁公主二人,只怕也很难真正成事。"
"再说这个彦王,人品也很有些问题。倘若当初真是他坐了龙椅,大衡的百姓只怕有的苦吃了。当初先皇废长立幼,也不仅仅是那位皇后娘娘的手段。恐怕先皇也看清楚了这位长子的人品,这才立了行事古怪的幼子。又特意立遗诏让金宁公主垂帘听政。先皇心思慎密,去世前最后几天还特赐自己的皇后殉葬。那位皇后太工于心计,倘若让她做了太后,又不定会生出什么事来。皇后一族武将出身,外戚专权,恐怕于元氏统天下有碍。皇后一死,剩下一个垂帘听政的金宁公主,毕竟也是元氏女,是个识大体的。凭她的才智,也能保得稳元氏江山。"
苏宇问出一句:"看来先皇也是个明白人,怎么就放心让赵钧手握兵权做了护国大将军?"
杜若:"先皇看人基本上没什么差错。赵钧因为自己的父母一度对元氏皇族有怨恨。但他被先皇着意栽培,渐成气候。又当着无数人扶着母亲不顾礼法走到先皇的灵柩前,着实出了一口怨气。做了护国大将军,从此忠心大衡。赵钧这人,不是个有太多野心的。他的职责,是护国安民。"
苏宇想起了原先华总管对自己说的苏汉青的"事迹",想说什么,又吞了回去。毕竟在别人眼里,他就是苏汉青的儿子。
杜若似是觉察到对方的内心,叹口气,徐徐道:"先皇在大事上一点儿都不糊涂,却偏偏为了令尊……唉,先皇这个人,当真是个痴情的……"
苏宇一言不发,没有做任何解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夜色稍凉,花亭上的两张竹榻,中间隔了个水晶几,几上各色鲜果,在夜风中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竹榻上两个人都合了眼,闭目睡去。
远远的,岸边大树枝桠一动,一黑色身影悄地向外飞出,转眼消失于黑暗中。
两个人缓缓睁眼,又缓缓闭合。仿佛一切,都无知无觉。
第六十九章 成婚
一大清早,苏宇就被惊醒。清风明月奔到客人榻前,说赵将军特来负荆请罪了。
苏宇很快弄清楚两个童子不是在戏言。立刻披上衣衫,拔腿向外跑。
杜若是个有心的,早下令府中所有奴婢老老实实各职其位,谁也不准轻易出府门。
一扇门,一堵墙,隔成两个世间。其内静悄悄,其外却颇为热闹。
府门半掩,苏宇放慢脚步,打开门,只见门口一放在地上的轿椅上赫然坐着断腿未愈的赵钧,□着上半身,背着一大束荆条。
将军身后,围着一大圈百姓,在那里指指点点地说笑。将军身边虽也有几个亲随,但得了将军令,所有人目不斜视,对周围的说笑声充耳不闻。
赵钧听得脚步声,抬起头来,看他一眼,却又低头不语。
苏宇冷冷道:"你又在玩什么花样?"
赵钧看着他的鞋面:"你打我一顿,然后跟我回府。"
苏宇哼道:"如果我不想和你回府呢?"
赵钧猛一抬头:"那也由不得你,我只好把你硬抢回去。"
苏宇冷笑道:"只怕你没这个能耐!"
赵钧吸口气:"就算我现在断着一双腿暂时没有这个能耐,以后也会有的。你逃得过一时,逃不过一世,总有一天,我还是会把你抓到手。"
苏宇:"那你就暂时死这个心好了。"
言毕,转身向府门内走。
重物倒地上,苏宇低下头,他的一双脚分明被赵钧抓住。
亲随们就要来扶自家大人,却被大人怒喝着退开。赵钧拖着一双断腿趴在地上,紧紧地抓着苏宇的脚踝不放。
苏宇又急又气,却又不敢过分挣扎,只恼怒道:"你放手!"
赵钧摇头:"我说了,我要把抓到手。要我放手,除非你把我踢开!"
苏宇一咬牙,果然把对方一脚踢开。
赵钧果然脱手,却是大叫一声,声音甚是痛楚。
苏宇还冷笑道:"你又来假装呼痛了。"
却见对方伸手抚着断骨处,一张脸甚是痛楚。
肉体的疼痛本来都是一样的,就是看这个人到底能不能忍耐下去。
如今被所爱的人狠狠地踢开,大腿断折处似乎又断裂开,赵钧也就不再忍痛当硬汉,滚在地上,痛苦挣扎。
苏宇看清楚他的断骨处的确是又出了问题,剧痛是真的。不由得慌了,立刻蹲下抱住他,急道:"是不是真的很痛……"
怀中魁梧的大汉却是强忍剧痛断断续续道:"你……打我一顿,跟我回府!"
苏宇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恨恨地瞪了他几眼,骂道:"你就这般欠揍?"
赵钧却忍痛笑道:"被你揍,我心甘情愿。"
周围笑声四起,都是些看热闹的百姓。苏宇一张白脸登时变得通红,开了口,赵钧果然听话令亲随们把众百姓轰开。
苏宇低声道:"你就这样愿意让别人看你我的笑话?"
赵钧:"他们看的是我的笑话又不是你的笑话。这样你也好出口气,再跟我回府!"
赵钧简直句句不离"跟我回府"。苏宇不由得心软,站起来,抽出他背上的荆条,"重重地"打下。很快打断了所有的荆条。
荆条打在皮肉上看起来气势惊人。其实赵钧心里清楚,那些荆条其实在着背之前就已经被对方用内力折断,打在背上根本不疼。
赵钧不由得笑了,笑得很开心,对方不仅愿意跟他回府,还不舍得下重手来打他。他在心疼他……
越笑越开心,却不小心牵动了断骨处,大笑之际又是痛得呲牙咧嘴,那张黑脸别提有多扭曲了。
苏宇有心请杜若来医治对方的腿伤,但回过头,府中静悄悄没有半点声响。想赵钧适才的惨叫声杜若必有听闻,却迟迟不出,亦不派人来看视。
苏宇心知对方未必乐意来看这个腿伤,终究还是没能张开口请人家神医。更何况这点断骨腿伤,原本也不一定非得要杜若这般的神医。
苏宇既然已经决定回将军府,自然得跟杜若道个别。返回府中,只见杜若在众美人的陪伴下倚在栏杆边喂池中鱼,看起来很是闲暇。
苏宇把要回将军府的事儿说了,杜若也只是噢一声点点头不再多言。
对方明显冷淡,苏宇也只是讪讪地不知说什么。最后只有说一句:"杜兄保重。"然后就转身欲离去。
刚刚走了没两步,又被杜若叫住。
杜若把手中鱼食全洒池水中,走出"七仙女"包围,与苏宇面对面,笑着来一句:"你居然没有来求我为赵钧看腿伤。"
苏宇很坦诚:"终究是无法开口。"
杜若点头:"果真如此。不过如果是你苏兄弟有恙,你就是不开口,我也非要来看视不可。至于那个赵钧……"
"你不求我,我当然不会去……"
苏宇终究是没有开得了口求对方。杜若也没有再多言,重新返回七美包围,于红围翠绕中,尽享温柔。
杜若没有在赵钧眼前出现,让赵钧也颇为满意。
一辆大车,载着将军与绝色少年,在众亲随的护送下,一路平安回了将军府。
回到将军府,赵钧并没有性急着拖着苏宇立马进卧房。而是吩咐下人准备好浴汤,与苏宇沐浴更衣了,两人同着大红的锦袍,一同来到府内深处的一座祠堂。
祠堂中供着两个灵位,又有两幅画像。一男一女,男的高大魁梧,英气勃勃,与赵钧十分的肖似;女的体态娇小,看上去不过是三十出头,温婉美丽,眉宇间自有一种贵气。
苏宇心知这画像上两人一定是赵钧的父母。
赵钧从椅上滚下,竟不顾断骨伤,挣扎着跪在了地上。
苏宇大惊之下就要把他从地上抱起,却被痛得冷汗涔涔的赵钧硬按着,同跪到了画像前。
赵钧强忍剧痛,跪在那里,对苏宇说出了:"今天我就要你和我,在我的父母面前行大礼!"
苏宇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赵钧笑道:"怎么,你还不明白吗?今天是你我的大喜之日!"
苏宇还是不作声。
赵钧:"我知道你嫌我们的大喜之日太冷清,只是我不想等,我也怕等。我怕等不到伤愈之日,你又会从我的身边离开。我怕等你离开之后,再也找不到你……我等不及……就是等不及想让你知道我的真心。我要你和我,就在我的父母面前,拜天地。"
"什么世俗礼法,全都是狗屁!咱们拜了天,拜了地,再拜了爹娘,这个亲,就算是结了。从此以后,你再也别想从你夫君身边逃开!"
赵钧语气霸道,言谈间竟是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苏宇低下头,身子竟然微微的发抖。
赵钧把他的身子板转过来,语气柔和了下来:"当着我爹我娘的面,可不许你不乐意!"
苏宇抬起头,望了他半天,终于说出一句:"我怎么可能不乐意?"
赵钧抓着他的肩膀,眼睛瞪得大大的:"你刚才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苏宇眼中似悲似喜,重复说:"我当然乐意,乐意跟你在一起,跟你一辈子在一起!"
赵钧欣喜若狂,放声大笑。一把把美少年搂入怀中:"有你这一句,你放心,从此你的夫君赵钧,自然会一心一意地待你,一生一世都会把你抓在手心里。"
赵钧和苏宇,同跪在两张遗像前。
赵钧:"我赵钧,今日与苏宇结为夫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我赵钧,从此一心一意地待爱妻苏宇,绝不另作他娶,绝不三心二意。皇天后土,实所共鉴。如违誓言,不得好死。爹,娘,只望二位老人的在天之灵,能保佑孩儿,与这位苏宇苏公子平安相伴终生。"
言毕,悄然无声。
赵钧回头,却见苏苏宇怔怔地发着呆。
赵钧有些紧张,一把抓住苏宇,对方这才回过神来。
回过神来,没有再犹豫,面对画像,开口道:"望二位老人的在天之灵,能保佑苏宇,与令郎赵钧,平安相伴终生。"
两人重重地磕下头来。
终于抬起头来,两人相对凝望,竟然都同时流下泪来。
赵钧一把抱住苏宇,流着眼泪大笑道:"从现在开始,你一辈子都是我的了。今晚……今晚就可以洞房花烛……"
说到这里,还想人抱起,却哪里站得起。身子一动,支撑了半天的断骨喀嚓一响,赵钧一声大叫,整个人重重倒在了地上。
结果还是"新娘"把"新郎"背了回去。
苏宇不顾对方"洞房花烛"的要求,急令人去请太医。
纵然将军大人旧伤复发,但赵大人仍然下令全府上下如计划来庆祝。当晚,被请来的太医走下马车看到的,竟是整个将军府的张灯结彩。大红的喜庆几乎充斥着每一个角落。花园里摆放着数十张酒席,每一张酒席边,都围坐着狼吞虎咽的将军府下人……
大红喜烛下,太医很快为将军大人正了骨,开了药方。然后就冲着床帏上的将军大人和床帏下侍立着的美少年双双道一声"恭喜二人。"掂量着沉甸甸的礼金,眉开眼笑地去了。
苏宇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笑着说出一句:"等明天天亮,整个帝都就都知道你我二人结亲的事了。"
赵钧笑道:"我就是要让全天下知道。只是小宇委屈你了,今天这个亲结得太简陋。你放心,等我腿伤好了,一定办个风风光光的仪式,把文武百官都请来,让他们看看我的新娘子有多美!"
苏宇啐道:"结亲也就罢了,连新娘子都出来了。也不怕人笑话!"
赵钧看着他烛光下的脸不言语,眼神中格外有了内容。
几个奴婢察言观色,静悄悄地退出去。
苏宇心下明白,脸微微有些红了:"今天不成,你的腿伤……刚刚太医说了,要好生静养。"
赵钧一把把他拉入怀中,一伸手,把对方衣裳扯得粉碎。
苏宇挣扎:"你的腿伤……等你伤好了,你我自然可以尽兴……"
赵钧喘着气说:"你放心,我就是断着一条腿,也有能力让你尽兴……"
苏宇很快被扒了个精光。
赵钧把个光溜溜的美少年抱到自己身上,心急火燎地扯身上的中衣。
赵钧喘息着说:"今晚是你我的洞房花烛夜,我要折腾你到那根喜烛燃尽……"
床头两根插在黄金烛台上的喜烛,足有儿臂粗。
苏宇亦是开始喘气:"那……那岂不是要折腾到天亮……"
赵钧一只手指插入、整只手托着下面,把他整个人往半空中一抬:"怎么,你不信我没这个力气……"
抬得过高,苏宇一声大叫,头顶撞到了床架上方……
赵钧一把扯下自己的中衣,粗大的欲望昂然挺立;托着对方股下的一只手轻轻回落,对准方向,同时那根插入的手指拔出……
苏宇又是一声大叫,对方手掌上下的力度恰到好处,当他坐下时,那个熟悉的尺寸整个充斥了刚刚被一根手指揉弄了半天的内部……
苏宇骑坐在他身上,脸色潮红,上下起伏。
赵钧双手抓着对方臀 瓣,大声地喘息。
苏宇分明能感受到对方膨胀的欲望在自己体内不住地冲撞,而且力度正在加大。
他不禁昂起头,发出了无法抑制的激情叫喊。一伸手,拼命抓住了床帐……
嗤啦啦声响,整个床帐被扯下了一大半,却尚自没有完全扯开。另一端仍然被苏宇死死抓在手中,整张床帐大幅度的摇摆。
而且摇摆的幅度,越来越疯狂。
两根儿臂粗的喜烛,仍然在燃烧。那一团喜庆的烛花,在毕毕剥剥地声响。
一个月后,赵钧终于能下床行走了。不顾苏宇的反对,广发请柬,在将军府办了个热热闹闹的喜宴。
大小官员来了百余人,晓得这位惊世骇俗的赵大将军这回是认了真,都带来了丰厚的贺礼。一时间,将军府内外,恭喜声不绝于耳。
赵钧穿着大红的吉服,揽着同样大红吉服的美少年,满面春风,接受百官道贺。
基本上最有本事的厨子都被请到了将军府。府内临时搭建起来的花厅摆满了酒席,围坐着的都是当朝要员。花厅内外,除了酒肉香气,就是谈笑风生。
除了皇上公主,基本上帝都最有权势的人都云集将军府。甚至连彦王也来道贺了。
赵钧亲自到王府门口迎接。踩着老奴背部安稳下车的彦王王袍玉带、丰神俊朗,更兼目似星辰、眉若刀裁,端的是帝王般的高贵仪表。
彦王一张俊朗面容笑得无比亲善,连声道喜,又命下人奉上了贺礼。竟是整块翡翠雕出来的一大一小两个狮子,同含着一颗红宝石刻的绣球,栩栩如生,又是猫儿般大小。当真是无价。
免不了彼此客气几句。赵钧陪同彦王入了府,一路上向两位大人阿谀奉承的朝中大员,几乎堵塞了去正厅的道路。
在正厅门口见到苏宇,彦王脚步稍一停留,像是首次见到新人,回头跟赵钧笑道:"果然是真正绝色的人物,赵大人艳福不浅……"
赵钧亲自把彦王送到上座,复又出了厅。
分明见到苏宇脸色微微发白。赵钧关切地:"小宇是不是不舒服?外面人多腌臜,要不你先回去休息会儿?"
苏宇苍白着脸摇头:"不用了。"
看似无意地说一句:"那个就是彦王吧,大人和这位王爷看上去交情很好的样子。"
赵钧笑道:"哪里是什么交情好。只是现在到场庆贺的,在朝中位置也只有这个彦王和我赵钧是差不多的,自然要亲自到门口迎接。这些不过是脸面上的事情,当不得真的。"
苏宇不言语。
赵钧疑惑道:"怎么,你很不喜欢这个彦王?你们以前见过面吗?"
苏宇轻轻地摇头:"哪里?我哪里见过这位王爷。"
有些疲倦的:"不晓得怎么回事,今天有些疲。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赵钧点头:"也好,既然疲了,就好生休息一番。要知道……今晚你还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苏宇微微一笑,转身,果然是自顾自地离开了。
没有必要让赵钧知道。如果赵钧知道了当初彦王是怎么对待自己的,天晓得这个霸道暴燥的大将军会惹出什么样的乱子来。
这个彦王……总有一天,他苏宇会凭自己的力量来报仇!
花厅角落里,几名大员远远地看着新人独自离开的背影,尽皆现出暧昧的笑容,有人压低声音道:"果然是个能迷得住男人的绝色孩子。"
本来说此话题只要附近几个大臣听到就可,偏偏有人扯着嗓子醉醺醺大声道:"不就是苏汉青的小杂种吗?居然比他老子还要狐媚子……"
周围几桌酒席全静了下来。
旁边大臣唬了一大跳,赶紧夹起一大块熊掌塞进了对方口中,噎得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名大臣脸色发白,举着筷子责骂同僚:"喝醉了酒就知道胡说八道。"
又提高声音:"今天是赵大人和新人大喜的日子,英雄配美人,自然是金玉良缘。各位大人们,今日且为赵大人的金玉良缘来干杯!"
众人纷纷答是。金杯玉杯碰在一块,端的是热闹。
一时间,酒席间觥筹交错,府内外喜庆一片。
第七十章 葡萄架下尽风流
将军府一个风风光光的仪式结束后,少年天子终于忍耐不住在众内侍侍从的包围下跑到了将军府。
可惜这皇上着便衣又跑得风火,率领众人不顾"有眼不识龙面目"的将军府家奴阻拦,一头走到府深处,恰恰撞见大将军正跟心爱的美少年在葡萄架下一张宽大竹榻上肆无忌惮的调情。
赵大将军看清楚闯入府中的居然是皇上,丝毫不受惊吓,只是懒洋洋地起身,行了君臣大礼,复又坐回竹榻上,搂着怀中绝色美少年,笑问皇上因何御驾亲临?
皇上一肚子怨气竟被将军府怀中少年的绝色美貌惊得化解了一大半,不由得看得呆了。
彼时苏宇长发如墨,将面孔半遮半掩,刚刚经历了一场调情,脸色泛着红潮,一双桃花眼又是水汪汪的如要滴出水来,如绡的单衣自然滑落一处,露出的大片肩膀肌肤分外诱人。比平日里还要标致些,也难怪连小皇帝都会看呆掉。
当时的赵钧也是衣襟半开,露出大片结实发达的胸肌。一条铁臂把"爱妻"搂在怀中,自是亲密无限。
小皇帝回过神来,看两人亲密的样子,心中酸溜溜的极不是滋味。当下怒哼一声,端出个皇帝的架子,稚嫩的面孔硬板起来,恨恨道:"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当年你爹就不知羞耻地勾引了朕的父皇,害苦了朕的母后,今日你居然来勾引朕的赵爱卿,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其实凭他的身份地位,如果看情敌不顺眼,完全可以随便寻个或加个罪名令手下把这个"有其父必有其子"的美少年拖出去砍了,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但偏偏这般叫嚣,连自己的父皇母后都搬出来,说话的语气亦是把自己摆在了和一个"区区男宠"同等的位置上,完全不顾九五这尊的身份,自己却根本意识不到。
赵钧听得哭笑不得,心知只要有自己在,自然不会让对方碰得了小宇一根毫毛,当下不作声。苏宇亦是抬起眼皮看一眼不顾身份的小皇帝,复又垂下眼皮,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但那样子,明显不把发脾气的皇上看在眼里。
皇上浑不知自己说话有何不妥,身后张公公一张面团似的白脸变得更像是白生生的面团,心知这位小皇上再说下去,不定会说出什么有损皇家脸面的言语来。只有尖着嗓子替皇上言出了想好的说辞:
"苏汉青之子,当日持剑冲入宫,惊扰了圣驾,且刺伤刺死多名宫中忠心护主的侍卫义士。实属罪大恶极,按律当斩。当日皇上宅心仁厚,不欲多伤性命,故免去苏宇死罪。不想苏宇不知悔改,以狐媚之术迷惑赵大人公开迎娶男妻,令我朝蒙羞,此为罪一;赵大人娶男妻后不思公务,终日被惑留连府中,乃至于体衰,可知苏宇有意以狐媚之术来摧毁国家之栋梁,此罪二。有一罪,按律当斩;有二罪,死罪不可饶。特此下令,斩苏宇于……"
赵钧打断他的话头:"自开国以来,我朝律法,哪一条规定了男人不可娶男妻?"
张公公陪笑道:"赵大人是朝中命臣,涉及我朝威严,也不仅仅是律法的问题……"
赵钧脸上怒色陡现,却没有当场发作,接着道:"说我赵钧体衰,更是笑话奇谈了。我赵钧要是体衰,大衡上下还能不能找出不衰的男人?"
苏宇忍不住微笑,不好当场笑出声,只把脸埋在赵钧臂弯处,强自忍耐。
张公公依然陪笑:"狐媚惑人,被惑者短期内都不会有什么明显感知的。只是我朝威名赫赫的齐法师早在数日前就远远望到了将军府上空的一团黑气,知府内必有妖孽,特地禀明了老身。且赵大人印堂发黑,自是中了妖毒……"
赵钧的大笑声让张公公后面的话全吞肚子里了。
赵钧边笑边说:"说我印堂发黑?天大的笑话?我赵钧全身上下,哪处不黑?当然,个别地方还是又紫又红的,我的小宇可是见得多了……"
苏宇刚刚抬起头来,一张白脸登时变得通红。
张公公及身后的太监侍卫听赵大人居然在皇上面前说得如此露骨,当下脸色全变了。
只有糊里糊涂的小皇帝一时反应不过来,还疑问道:"赵爱卿这么男人这么黑,还有什么地方是又紫又红的?"
身后一名侍卫再也忍不住,哈一声笑出了声。只笑了一声就知道不妥,立刻惊得面无人色。
张公公寒着脸:"拖出去,打二十大板,革了他的职位,从此再不准入宫见圣。"
那名侍卫心知公公已是手下留情,一张脸惨白,一声不吭,立刻被拖下去了。
侍卫们眼瞅着只因一声笑而彻底毁掉前程的兄弟被拖出去,脸上全是同情之色,这下全都低了头,大气也不敢出。
小皇帝偏着脑袋,想了半天,总算醒悟过来,脸上现出个古怪笑容,一拍手:"赵爱卿,我知道你在说哪个地方……你这个人可真不怕羞!"
周围大小奴才屏息静气。
赵钧低下头,强忍笑容:"臣是不怕羞,让皇上见笑了。"
小皇帝一双黑黑的眼睛打量着将军身边的苏宇,叹气道:"这个苏宇长得可真美,难怪把赵爱卿都迷成这样。不过……"
众奴才惊呼一声"皇上!"
小皇帝一头扑在了赵钧怀里,扯着人家的衣衫:"你说这个苏公子都见了很多次你那个地方了,可朕居然一次都没见过……朕要见!朕要亲眼见见!你推三阻四不让朕来当奴才伺候你也就罢了,居然连看都不让朕看一眼!为什么这个苏宇能见那么多次朕却一次也见不着……"
赵钧饶是没少在这位皇上面前"见过世面",此时也被皇上在众人面前的彪悍行为惊得面无人色,趁春光乍泄之前捂紧衣衫,一把拉住苏宇跳下竹榻拔腿就跑。
于是大半个将军府被惊得鸡飞狗跳。
所谓"君有命臣不得不从",这个大道理到了穆帝这里自然要大打折扣。赵钧自然不听,可那些紧跟在皇上身边的太监侍卫们却不得不听。
众奴才在皇上的喝令下对赵大将军围追堵截。赵钧不是逃不开侍卫们的追堵,只是他所要躲的,只是皇上一人而已。
将军府足足热闹了有一个时辰。气喘吁吁的小皇帝带领着手下一大帮都没能扒得下将军大人的裤子……
和以前一样,金宁公主闻讯赶来,这才给将军大人解了围。
穆帝在姐姐的劝说下哭天抹泪地走了,边走还边说"为什么赵爱卿的又紫又红他一次都见不着……"
金宁公主亲耳听到了皇上的彪悍言语,登时明白过来,当着许多奴才的面,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最终变得惨白。
惨白着脸,一言不发,与尚且哭啼的皇上同坐在自己的凤鸾上,就此远离将军府。
赵钧和苏宇跑出了一声冷汗,看着前呼后拥离去的车驾,同时长出了一口气。
赵钧抱着苏宇坐回那张宽大的竹榻上。苏宇搂着他的脖子笑道:"那个皇上还真奇怪,不过公主殿下应该是个人物。看起来是个很有能力的女子。"
赵钧叹道:"金宁公主真正是位巾帼英雄,可惜了,可惜她不是男儿身。"
苏宇没有搭话,坐在他大腿根上,突然有了难耐的燥热,笑着来一句:"那位皇上原来这么喜欢纠缠你,不过看来他真没能真的纠缠上人。倘若他要是真的见了你的又紫又红,你说小皇帝会不会被吓怕掉?"
赵钧低下头,鼻子尖抵上了对方的鼻子:"他会不会被吓怕掉我不管,我只想知道,你会不会被吓怕掉?"
说到这里,突然一声喘息。
苏宇身子被顶得微微一抬,一声呻吟。
头顶上一颗熟透了的硕大紫葡萄滚落下来,滚在了赵钧的肩头上。苏宇猛一低头,在对方肩头上咬破葡萄,又紫又红的汁液登时在黝黑的肩部染开。
苏宇伸舌在对方染了葡萄汁液的肩上贪婪地舔着。
赵钧不由得喘息,把怀中人打个横,重重压在了身下。
周围几个家奴见状赶紧奔来,用早已准备好的长且宽的深色罗帏,以最快的速度将整个葡萄架围得严严实实。
呻吟声,喘息声,竹榻被压迫得咯吱咯吱声响……
甚至于整个葡萄架都在剧烈摇晃,无数的"又紫又红"的葡萄滚落下来,滚了满地。
不断地有葡萄掉落榻上两人身子间。
赵钧把美少年压迫在身下,一边用力撞击中,一边张开口,把滚落美人身上的新鲜葡萄,凡是自己能够到的,一个不剩,全都咬破。
甜美粘稠的果汁流淌了少年满身,雪白的肌肤上面片片紫红,赵钧一边剧烈动作着,一边拱着背,尽可能地把所有能够到的位置舔食干净,舔食着对方身上的甜美果实……
苏宇大声地呻吟,感受着那"又紫又红"的硕大在体内的横冲乱撞,双手在对方背上乱抓,抓破了滚落对方宽肩后背的无数枚葡萄。
两人的身子,大半的面积被果汁染得"又紫又红"。
一颗葡萄恰落苏宇胸间……
赵钧一眼发现,低头猛地含住,将对方胸前的硕大葡萄以及葡萄下的那个粉红小突起用力含在嘴里。
苏宇大叫一声,双手死死抠进对方后背,抓了满手的果肉与果汁。
赵钧吸得把他上半身都跟着仰起。
苏宇脸色潮红,满手粘粘的果汁以及部分果肉,顺势下滑,按到了对方臀部以下,于两人股间托住了对方的两个"浑圆",粘稠的果汁悉数抹上!
赵钧终于松开口,激情大叫。
仰到半空中的苏宇又重重落回了竹榻上,同时乘势一抬腰……忍不住大声呻吟。
对方在他体内的贯穿,分明比方才更深入更猛烈了些……
第七十一章 和亲
最近几日,穆帝郁闷无比。前一阵子大发脾气,把几个宫女小太监无缘无故打了个半死,被姐姐强迫着跪在祖宗灵位前好一番喝斥。宫女太监不能随便揍了,却听说了那个大大的坏消息,让穆帝的心情跌到了最低谷,有气不能发泄,差点憋出病来。
几个朝中元老,不知是两朝还是三朝的老不死,居然合谋着要让他娶那个连面都没见过的月兹国公主。自己自然要大大的反对,但没人把他堂堂皇上的反对放在眼里。该合谋的合谋,该计划的计划,甚至连公主姐姐都斥责他不晓得顾及天下苍生……
穆帝向来不敢在姐姐面前发脾气,只有听着那些书上的大道理,忍了又忍。好不容易回了寝宫,加揍人都不敢揍了,把寝宫中的玉器瓷瓶挨个儿摔碎,听着那些价值连城的贡品在地上接连粉碎了悦耳响声,这才稍稍出了口恶气。
自己喜欢的人得不到,自己不喜欢的人却偏偏要塞给自己。
虽说早已娶了不少妃嫔,但那些妃嫔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怎么折磨那些贱女人们贱女人都得向自己赔笑脸。但真要娶了月兹国公主当正宫娘娘,可就大大不同了。金宁公主再三强调,等人家公主成了我朝的正宫皇后,绝对不能伤人家一根头发。而几个教引嬷嬷又特地说了"等这位公主入宫,皇上可是一定要圆房。倘若月兹国公主在皇上这里受了什么委屈,那可是关系到两国百姓安宁的大事……"
嬷嬷们絮絮叨叨反复说了几遍,穆帝听后躲在龙帐里捶床捶了足足一晚上。
内心着实烦极燥极恨极。赵钧搂着那个美少年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夫妻生活,把自己一个人丢在宫中,又要被公主姐姐责骂,又要时不时去跪祖宗牌位,又要听老嬷嬷们唠叨,还要娶那个见都没见过的贱女人。尤其可恶的是,对那个贱女人打不得骂不得还得跟人家圆房……
为什么他就可以过得那般快活,自己却要过得这般凄惨。
穆帝咬牙切齿,倘若让他去娶一个不得不娶的贱女人,看他还能不能快活得起来。
捶床捶到天亮,穆帝浑浑噩噩的脑袋里现出一丝光明,他登时兴奋了起来。
穆帝平日里糊涂,但真的决定下一件大事来,居然也开始动起了脑筋。
把自己的头发剃掉了一半,又拿剪子把好好的龙袍剪成一块刺绣精美的黄绸,然后又令人特地找来木鱼。盘着腿,坐在龙床上,光着膀子只穿条龙裤,把那块剪得破破烂烂的黄绸往身上一披算袈裟,再加上被剃了一半的袈裟,闭着眼睛,敲着木鱼,竟然在龙帐下硬充和尚。
金宁公主自然是不请自来,然后穆帝就大吵大闹着说他要出家当和尚。之后自然要说当和尚的理由,再阐明不当和尚当皇上的条件,以及不答应条件的严重后果——穆帝不仅仅是抛弃帝位出家为僧,还要绝食,在数日中坐化成仙……
说来说去,原因条件基本上就是一个:把月兹国公主嫁给赵钧,让赵钧去娶那个打不得骂不得还不得不与之圆房的贱女人,让无视他皇上情谊的赵将军也尝尝他现在尝到的滋味……
金宁公主当然没有当场应允,于是穆帝就低下头一门心思敲木鱼。
公主怒极,却也无法,拂袖而去。
本来以为皇上闹一闹也就没事了,没想到这个穆帝居然来真的。
第一天没有进食,第二天还是没有进食,第三天貌似连敲木鱼的力气都没有了,饿得头晕眼花的穆帝居然还是咬紧牙关不肯进一粒米、一滴水。
金宁公主坚持到了第四天,面对弟弟那无赖又坚强的嘴脸,以及太医诊视后的忧心忡忡,终究还是公主认输了。
也不仅仅是因为穆帝的绝食。毕竟那位千里之外的月兹国公主格丽据说是他父王的掌上明珠,格丽公主真要在不懂事的穆帝手中有个三长两短,两国之间,不定又要掀起多大的血海……
倒是嫁给赵钧,赵钧是个识大体的,断不会出什么差错。
好在和亲的事情还没有正式跟月兹国国王提及,现在就说是护国大将军赵钧迎娶格丽公主,想来月兹国国王也不会拒绝。
毕竟月兹国是个祟尚英雄的国家。赵钧的大名,早已传遍了两国。
方方面面都计划好了,金宁公主不由得长叹一声,派人请来了护国大将军。
彼时"和亲"主角的大更改还没有公开,赵钧尚不知情。
赵钧是中午时分被公主召入宫中,一直到晚上掌灯了,才慢慢地走了出来。
公主的贴身宫人阿桃亲自提着宫灯,率着两排宫人内侍,送大将军出宫。
眼看着离宫门不远了,阿桃终于停下脚步。望着将军大人那尚自怔怔的面容,一挥手,众宫人内侍立刻退开老远。
空旷无际的甬道上,无声无息地站着护国大将军与小宫女。小宫女手中的宫灯,被夜风吹得轻轻摇摆,里面的烛火不住地忽闪,忽明忽暗。
良久,阿桃方叹口气,压低声音道:"公主殿下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迫不得已。说到底,还是为国为民。只怕公主内心,比赵大人更不好受。但愿赵大人能体谅公主殿下的难处。我们为奴婢的本来也不应该多说什么,只是……只是赵大人哪怕您不肯体贴公主殿下,也应该想想整个大衡王朝、以及大衡王朝的无数子民……"
赵钧还是不作声。
阿桃笑道:"我一个小小宫人说这般关乎天下苍生的大话,当真是让赵大人见笑了。"
赵钧微微一动,身上的铠甲发出刺耳的金属声,但还是一言不发。
阿桃看着将军身上锃亮的铠甲,叹道:"但愿将军大人身着这套崭新的铠甲,不会再见证鲜血染红了山河的地狱般场景。"
阿桃屈膝,向赵大人行个礼,然后举着灯笼,一言不发地从将军身边走开了。
两排宫人内侍在阿桃的带领下没入宫廷深处。
离宫门一箭之地,兀自孤零零站着护国大将军。
月亮被乌云遮掩,周围漆黑一团,只有赵钧身上那套崭新的铠甲在黑暗中闪烁着若隐若现的金属光泽。
赵钧咬紧嘴唇,金宁公主的字字句句似乎尚在耳边响起:
"格尔达王子在我们手上,我们也只有凭这个时机,让月兹国国王不得不把他最心爱的格丽公主嫁到大衡,才能长久牵制对方。"
"这次和亲关系到两国的长久太平,皇上年轻不懂事,倘若真把月兹国公主娶来当皇后,天晓得以后会出什么乱子……朝中上下,论身份地位以及名望,能够担任起这场和亲的,也只有赵大人和彦王。但彦王早已正式娶了王妃,更何况彦王的心思尚不可捉摸;赵大人你是唯一的人选。"
"赵大人你说也你也娶了正妻当真是天大的笑话,那个苏汉青的公子不过你府上的一个男宠,赵大人玩玩娶男妻的游戏,当然是无人能奈何得了。但这个游戏无法成为拒绝和亲的理由。"
"赵大人难道当真要为了区区一个男宠置天下于不顾?如果这次和亲无法实现,无论格尔达王子是死是活是去是留,两国必然还会有场大的战役。十万将士埋骨他乡,我朝拿什么来抵抗月兹的精兵锐骑?哪怕赵大人当真有那个信心可以打一个漂亮的大胜仗,但大人一定要看到血流飘桴的那一天吗?"
"希望赵大人能尽早地考虑清楚。但愿将军大人能记住自己的身份和职责!"
……
赵钧慢慢地走出了宫门,对奔至自己面前的诸多侍卫视而不见。顺手牵过新骑,飞身上马,一言不发地向将军府奔去。
看着那个飞马绝尘而去的身影,众侍卫面面相觑,都在想"今天的赵大人好生奇怪,那脸上的表情……竟是难以形容的悲怆……"
赵钧纵马奔在行人稀少的街道上,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当年的清河公主,遭遇月兹国国王的求亲,却不顾一切地跟一个小小的执戟郎逃出宫……
当然,他母亲是公主,为了所爱的人可以放弃一切,所谓的一切,也不过是个公主的称号或者说是没能实现的异国王后的尊祟。
公主的逃婚,难免引起异国国王的不快,但还不至于真正影响到两国的局势。
而他赵钧倘若也为了所爱的人放弃一切,那这个一切,就意味着太多。身份地位也就罢了,除此之外,是大衡王朝的安宁,抑或说是无数子民的安居乐业。
穆帝行事荒诞无法担当重任,彦王城府颇深不敢委以重任。就只剩下一个赵钧,再拒绝了这场和亲,结果必然是金宁公主所描述的那四个字——
血流飘桴
他的母亲当年可以逃婚,而他却不能。
他是护国大将军,他的职责,是护国安民!
赵钧咬紧牙关,用力一抽马鞭,骏马吃痛,向前急奔。
第七十二章 约定
当赵钧鼓足勇气跟苏宇说出了"不得不迎娶月兹国公主"的决定时,他看到的,竟是苏宇惊恐的眼神。
那双原本妖娆的桃花眼一时间全是惊恐,还有慌乱。很慌乱,就是那种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他的眼睛在拼命地躲闪着自己,那副样子,倒像是要做亏心事的是苏宇自己而不是赵钧。
赵钧低下头,突然一把抱住对方,紧紧地抱着对方,在他耳边很慌张地说着:"你打我骂我都成,只要不要离开我……我的心里眼里只有你一个……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碰那个女人。那个女人貌比天仙也好,丑如无盐也罢,我绝对不会碰什么女人的。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你放心……我只有你一个,我只会和你一个人在一起……"
"可你明明要娶妻!"苏宇悲愤喊道,用力挣脱出了对方的怀抱。
赵钧强笑道:"我现在是不得已而为之。你要相信我,相信我只会待你一个……我绝对不会碰什么女人的,你相信我……我现在就可以发誓……"
苏宇放声大笑,刺耳的笑声打断了对方的言语。
苏宇终于止住笑声,慢慢地说道:"你忘了你当初是怎么在你的父母灵位前发誓的?"
赵钧张口结舌,看着对方。
苏宇瞪着他,一字一句说出了:"你在父母灵位前发曾经发出的誓言——"
"我赵钧,从此一心一意地待爱妻苏宇,绝不另作他娶,绝不三心二意。皇天后土,实所共鉴。如违誓言,不得好死。"
苏宇模仿赵钧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其中内容更是一字不差。但此情此景,却是阴气森森,在两人之间,说不尽的诡异。
赵钧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来。
苏宇阴森森地笑着:"怎么,当初在父母灵位前发过的誓言全都是在放屁?!这才隔了多久?准备娶一个女人也就罢了,居然还说着要发什么鬼誓?眼前没有了父母的灵位,是不是准备指着外面的月亮发誓?"
赵钧一张黑脸竟是有些发白,无言以对。
当初发的誓言,何尝不是真心?只因当初他赵钧太过自信,当初的赵钧,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世上会有什么人能迫得了他赵钧去"三心二意"。他赵钧的确没有真正碰过什么女人,以前没有,以后也不该有。至于其他什么美少年,又有什么美少年能比得上苏宇?他既然爱煞了身边的苏宇,就恨不得把心窝子都掏出来给对方看。
他是真心的,他也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真心……
只是世事难料,他终究是没有料想到,这世上真的有一种力量——一种护国安民的责任力量可以让他不得不去娶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
苏宇却不能立刻明白这些,他看着面前这个脸色有些发白的男人,这个曾经恨到极处也是爱到极处的男人……
发起誓来就跟放个屁一样的容易。
苏宇突然觉得很可笑,自己居然当初就那么容易相信了对方……
他嘴角现出一丝嘲讽的、更是苦涩的笑容,什么也没说,一转身,飞身跃出了纱窗。
赵钧抬起头,看着那个一闪而逝的身影,没有犹豫,追了出去。
苏宇施展轻功,一口气奔到城外,终于停下了脚步。
身后那人也同时停下了脚步,只是远远地站着,似是不敢跟过来。
苏宇根本没有回头,大踏步地向前走着。
后面那个人也是远远地跟着,保持那个距离,不离不弃。
两人一前一后,一直走到天亮。
苏宇终于在一小河边停下,蹲下,撩起河水,一遍又一遍往脸上猛拍。
后面那人也来到河边,终于慢慢地靠近,走到他身边,捡起一树枝,盯着河水,很快叉起一尾鲜鱼。
赵钧看着那个兀自在作垂死挣扎的鱼,慢慢道:"当初我跃下悬崖,掉入大江,被江水冲到了那片没有人的荒野,饿着肚子赤手空拳打死一头老狼。吃没有盐的烤狼腿,后来嫌腥臊,就去捉鱼,吃没有盐的烤鱼。只能披个狼皮来御寒。如果不是你骑着马赶到,我赵钧现在还在荒野中披块狼皮吃没有盐的肉当野人……"
苏宇冷冷地说:"我是被那群狼追过去的,恰巧遇到你,可不是为了救你,你别以为别人真有那么多的好心。"
赵钧:"你以为我是走不出那片荒野吗?我是没有脸走出去。十万将士,跟着我走了几千里甚至上万里路,最后却全都死在了他乡。连尸骨都没能回来……我赵钧有什么脸面走出那片荒野,却面对自己的国人、甚至是月兹的敌人?"
苏宇冷笑一句:"赵大人果然是爱好脸面……娶个月兹国公主,自然可以让你脸上大大有光!"
赵钧脸色阴沉,冷不丁扑来,把苏宇压在自己身下,咬牙切齿道:"你……你为什么还是这般不懂人心?"
苏宇用冰冷的目光看着他,突然一拳打出,赵钧被打得向后仰,死死抓着对方的手却仍然不放,两人一同滚入河水中。
好在河水尚浅,水花四溅,二人站在齐腰的河中以拳头说话,闷声不响打了老半天。
赵钧力气大,所以苏宇先倒下。赵钧一把拎起那个熟悉的身子,挟在腋下,大踏步走出了河。
河面上飘着几尾死鱼,岸上两个鼻青脸肿的男人躺在河滩上。
苏宇:"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钧:"你根本就没听完人家的话就来讽刺人……"
苏宇:"你一心一意想当月兹国的驸马爷,我得恭喜你赵大人。"
赵钧强自按下自己伸拳头的欲望,慢慢道:"我赵钧从来不在意什么富贵,尤其是我娘死了以后,这富贵对我来说根本不值什么。之所以做护国大将军做到现在,是因为我意识到自己有责任,有责任来为国为民做些事情。"
苏宇不言语,类似的言语听得太多了。类似的"保家卫国",道理本来是好的,只是说得次数太多了,好的也变成了空洞……
倒不是前世的苏宇就觉得那些部队里的一套套理论有多空洞。只是现在听着赵钧说些类似大道理的话,竟是难以抑制的悲怆甚至愤恨。
找借口就找借口,何必把这许多"国家百姓"的大道理都搬出来……
一时间苏宇简直有了想打死人的冲动。
赵钧:"这次和亲是必须的,只要那位据说是月兹国国王最心爱的公主嫁到了大衡,只要那位公主在大衡不至于出什么差错,两国在相当一段时期内就不会兵戎相见。十万将士葬身他乡,大衡需要足够的时间来恢复元气。短期内再来场子大的战役,我们根本没有战胜的把握。"
苏宇悲愤道:"就算这场和亲真的有这般重要,你们大衡王朝有的是青年才俊,就非得是你赵钧来娶人家公主?你不仅不年轻,长得还不漂亮,人又黑,脾气又坏,又粗鲁……发起誓来跟放屁一样,全身上下一堆毛病,你们大衡的男人又不是死绝了,非得让你去和亲?"
赵钧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瞪着对方瞪了半晌。
苏宇毫不示弱,回头瞪着对方。
四目相瞪,几乎要瞪出火花!
总算是赵钧先收回目光,不怒反笑:"原来我在你眼中这般差劲,偏偏你又这般在意我,舍不得我!"
苏宇呸一声:"天下男人又不是死绝了,你这般德性,凭什么让别人来舍不得你?你信不信我明天就找个比你年轻十岁,漂亮十倍的男人……"
赵钧扑过来,抓着他的肩膀,怒吼道:"你敢!"
苏宇双肩被对方抓得生疼,忍着痛,一声不吭,瞪着对方,冷笑道:"我有什么不敢?你凭什么认为我不敢?你能再娶妻我就不可以再去找别的男人?再说了,你这么又黑又粗鲁,让人看了就倒胃口。凭我现在的样子,你以为我不能在明天就找到比你年轻十岁漂亮十倍的男人……"
赵钧怒极,把对方压在身下,怒道:"你居然敢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当下把撕扯对方衣服,苏宇咬牙挣扎,本来也能挣扎得开的……
只是当对方火热的坚硬抵在了自己大腿根上,苏宇想挣扎也挣扎不动了,任由对方扒开了衣服,扯开自己的大腿,长驱挺入……
赵钧简直是使出了打仗的劲儿来下大力气冲撞……
苏宇被对方冲撞得剧烈摇摆,吃痛不过,低下头,死死地咬在了对方肩上。
赵钧感觉到对方几乎咬下自己一块肉来,忍着痛不言语,只是冲撞得更猛烈了……
折腾了半个时辰,苏宇抬起头,咬着一小块肉,呸一声,狠狠吐在了地上。
赵钧突然停止动作,不动不动地看着他。
苏宇瞪着他,笑道:"怎么?没力气了?无能了?被咬下一小块肉就无能了?你越来越不像个男人了……"
赵钧突然低下头,把头埋在他的肩窝处,痛苦的:"不要离开我。"
苏宇不再言语,看着河水上一只翩飞的白鹭,一言不发。
两人仍然深深地"连接"在一起,但赵钧居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把"自己的"放在了他的里面,感受着对方温暖的包容……
赵钧身子倒下,把美少年压在自己身下,仍然"连接"在一起,一面抱着那具雪白的动作轻轻的动作着,动作极尽温柔,或者说从来没有这般温柔过。一面拱着背,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用哀求的语气恳求着:
"答应我,不要离开我。"
"不要,不要离开。"
"答应我,不要从我身边离开……"
苏宇不言语,听着对方在耳边絮絮地说着:"你可以骂我,可以打我,可以把我身上的肉一块块咬下来。只是不离开,不要从我身边逃开。你居然还说要去找别的男人!你想折磨死我……"
苏宇终于伸臂抱紧了对方,在他身子下苦痛地说:"为什么一定得是你去和亲?"
赵钧在河边对身下人轻怜密爱,动作是第一次这般的舒缓、轻柔,似乎惟恐弄痛了对方。而他的肩膀,尚自有鲜血在流淌。
过了良久,赵钧终于从对方体内抽出身来。
两人都没有穿衣服。
赵钧赤着身子,坐在泥滩上,怀中美少年亦是雪白着身子,坐在他大腿根上。
赵钧伸臂搂紧他,似乎惟恐他就这样赤身从自己身边逃开。
两人看着静静流淌的河水,以及河水上飞舞着的成双成对的白鹭。
苏宇在那双铁臂里呆呆地看着,说出一句:"他们多自由?"
赵钧亦看着那一对翩飞的白鹭,叹道:"其实咱们还不如这些扁毛畜牲。做人偏就有那许多的身不由己,还不如去做鸟……"
苏宇忍不住一笑,笑着说:"还不如做鸟……"
赵钧没有笑,叹道:"很多事情是当初想不到的。"
苏宇:"你我的确没有想到你会去娶那个什么月兹国公主。只是……为什么和亲的人一定是你!"
语气分明是苦痛的。
赵钧只有慢慢道:"既然是和亲,自然得是大衡王朝数一数二的人物来迎娶月兹国公主。那个皇上你又不是没见过,月兹国公主嫁了他,不会出什么乱子;皇上以下是彦王,莫说彦王早已娶了正妃,他就没娶正妃,也不能把月兹国公主嫁给他,这个彦王……哼哼,不是我不想跟小宇你多说,只是朝中的事情,没法跟太多的人讲。"
苏宇不言语,没有任何反应。
赵钧继续说着:"然后就只有我了。我现在是唯一的人选。朝中青年才俊虽多,但远够不上能够担当和亲大任的资历。原本资历够的也另外有两三个,但都是些老头子了,自然不成。"
苏宇还是没有言语,只是与他紧贴着坐在一起,良久,方长叹了一声。
他终于转过身来,与赵钧面对面。苏宇抱紧对方,埋首在他怀中,说出了:"答应我,永远不要和那个月兹国公主去同床。"
赵钧搂着怀中深爱的人儿,在他耳边说:"放心吧,纵使我不得不去娶她。但倘若我赵钧执意不跟什么女人去同床,这世上还真没什么人能约束得了我。"
苏宇还在担心着:"只怕人家公主守了活寡,受了委屈,会对两国和平有碍!"
最后一句话语气分明古怪。
赵钧笑道:"我不跟她同床并不意味着人家公主得守活寡。只要公主乐意,我完全可以去找几个漂亮男人,让公主殿下尽兴。"
苏宇笑道:"你不怕别人说你乌龟?"
赵钧哼道:"那不可能的。我这名义上的妻子,想怎么玩乐都没关系,但得学会谨慎,绝不能在外败坏了我的名声。这个月兹国公主,把她另外养个地方,不让她受委屈即可。"
苏宇笑骂他:"你可真会虚伪。"
赵钧:"你放心好了,即使不去跟女人同床,但调教女人的手段你夫君还是有一些……"
苏宇张口在对方胸前的小突起咬下。
赵钧大叫一声,不是吃痛,而是那种瞬间的电流以及随之而来的全身麻酥感……
赵钧大叫着说:"好啊,居然敢咬你夫君的胸……看我怎么收拾你!"
自己还没将对方压迫下,就被美少年抱着趁势一滚,滚下了河。
赵钧从河底挣起,美少年已经骑上了身,双手抱着他的肩膀,双腿环着他的腰臀以及大腿,温暖的所在将对方硕大的欲望包容在内,美少年轻轻一挺腰肢……
赵钧再也无法忍受,大声的喘息,脚底在河泥中一滑,向后重重跌倒。
两人同时大叫,同时跌入河水中。
原本清澈的河水登时有一片被搅得浑浊……
两人沉在不深的河底,时而是赵钧抱着贴在自己身上的美少年从河水下半起立,时而又是苏宇勾着对方的腰,从水面下挣出个头做深呼吸。
两人此起彼伏,河水被搅浑的面积越来越大……
旁边的一对白鹭早已飞离,就连远远的三两只白鹭亦是被越来越浑浊的河水惊得飞起,振翅远离!
第七十三章 大婚
两个月后,月兹国格丽公主的车队果然浩浩荡荡到达帝都。
大衡以上国礼仪接待了这支浩大的远嫁队伍。金宁公主不仅特地派人专门为格丽公主及其随从建了一座月兹风格的行辕。还在数日前,特地下令,将从城门到新建行辕的街道洒扫干净。车队到达之日,无数百姓夹道欢迎。
当然,为首的就是护国大将军赵钧。赵钧一身黄金盔甲,英武异常。坐在一神骏异常的黑色骏马上,早早地候在用大量的红绸装饰一新的城门外。
先是浩浩荡荡地过完了两排盔甲鲜明的士兵,这才显露出一华贵气派的马车。
华贵马车后面,浩浩荡荡的车队一眼望不到边,月兹国公主的丰厚嫁妆,这次只怕能堆满半个大衡国库。
四匹一模一样的黄骠马,全身披金戴玉,拉着一辆同样镶金嵌玉的高贵马车,端的是耀眼生花。
车门紧闭,驾车的是一全身白衣的月兹国银月武士,戴着银制面具,虽说看不到面孔,但光看那身形,已然是个风流俊俏的美男子了。
银月武士勒马停车,跳下车对高高在上的护国大将军躬身行礼:"一等护卫艾布,参见赵大人。"
赵钧看着眼前被碧玉与黄金装饰得无比灿烂的华丽马车,微微皱了下眉头,很快面色恢复平常,拱手笑道:"原来是艾布兄弟,多礼了,还请公主殿下早早进城。"
艾布尚未答言,就听得车内冷笑道:"不早早进城,难不成还要把我堂堂格丽公主挡在外面?"
赵钧一怔。
艾布后退两步,在车窗下小声道一句:"公主殿下注意言行……"
车内冷冷道:"不就是拿我格丽来换我那太子哥哥?立刻给我进城,就按平常的样子。"
艾布面现难色,赵钧笑道:"行辕已经准备好,还望公主殿下速速进城。"
车内一声轻笑:"听到了没有,艾布,速速进城。"
彼时盔甲护卫已分立两边,城内轩敞大道一眼望不到头,无数百姓挤在道路两边都在伸长了脖子看这边的华丽金玉马车。
艾布从来没有违抗过自己的主子,于是不再犹豫,坐回马车,一扬手中长长马鞭。
四匹骏马同时中鞭,长嘶一声,撒蹄狂奔。
所有人目瞪口呆,整辆大车金玉叮当,以风驰电掣的速度驶进了城。
赵钧勒马停在一边,看着呼啸而过的马车,突然想起当初在撒珊时,最落魄的时候,也是被这样一辆皇家马车撞翻在地,还压断了两条腿……
一样的马车、一样的银月武士甚至一样的女子声音……
赵钧啼笑皆非,果然是她。
顾不上多想,拍马追去。
艾布驾车以惊人的速度驶入帝都。车马所到处,两边全是百姓的尖叫声。艾布虽说驾车疯狂,但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绝不允许自己在异国的都城出现任何差错。
眼看着就要驶到那个装饰一新的醒目行辕,不想街角突然奔来一小孩,眼看着就要被践踏于马蹄下,艾布眼疾手快,长鞭一挥,竟然把个孩童卷起,那个小孩轻轻地落在了地面上,竟是毫发无伤。
赵钧在后看得分明,不由得暗道一声:"好身手。"
众人惊呼声中,华丽马车呼啸而过。
待小孩父母惊恐跑来,那个七八岁的孩子这才揉揉稍稍摔痛的屁股,指着街中心被马车扎烂了的木球,嚎啕大哭。
在行辕门外,艾布手中握着四根缰绳同时猛一勒马,四匹骏马同时被停步。停得过快,一匹黄骠马膝盖微微一屈,艾布用力一扯对应的缰绳,差点屈膝跪下的黄骠马这才站稳了,和自己的同类一样站在那里呼哧呼哧直喘气。
赵钧拍马赶来,笑道:"艾布兄弟果然好身手。"
艾布心知他是在说自己半路上救小孩那一幕,欠身答道:"赵大人过奖了。"
赵钧看此马车过于宽大,行辕的门稍稍小了点,这的确是当初建造时一个疏忽……
当下说:"行辕内有一批手脚伶俐行事稳当的侍女,是我朝金宁公主特地为贵国公主挑选的。可服侍公主殿下入内。"
艾布面现难色,果听得车内公主言道:"我堂堂格丽公主怎可徒步走入?成何体统?"
赵钧未及答言,艾布就躬身道:"大人可否下令拆墙?"
赵钧没有多犹豫,立刻下令:"拆墙!"
好在兵士甚多,众人抬柴火焰高,转眼就拆下了大半堵墙。
艾布微微一笑:"多谢大人下令。"
跳上车,稳稳地驾驶着,不紧不慢地驶入宽敞新入口。
赵钧看着缺口不禁面露微笑,旁边扮作小兵的苏宇笑道:"看来公主殿下果然是个难伺候的主儿。"
赵钧坐在马上来一句:"伺候公主自然有大批的下人,哪里用得着我来操心?"
苏宇还没来得及反驳他,就见对方一偏头,对着自己笑道:"还记得在撒珊的时候,我曾经被一辆马车轧断了双腿……就是这位公主殿下的金玉马车。"
苏宇略显惊诧,半日,方不咸不淡地来一句:"看来你们这对夫妻还真是有缘分。"
赵钧听出了他话中的酸意,内心深处却颇有些高兴,晓得自己在对方心中的份量,当下呵呵大笑,不顾周围人惊诧的目光,把扮作小兵的苏宇一把拎到自己马上,扬长而去。
围墙内,格丽公主身着华服,长长的面纱长拂及地,在众侍女包围下慢慢下了车,听得外面的大笑声。哼一声道:"那个赵钧,听说很是粗莽,是不是相貌颇为丑陋?"
艾布摇头:"殿下多虑了。赵大人虽说尚且够不上美男子的标准,但体格雄伟相貌英武,就外型气度,的确是位世所罕见的英伟男子。"
格丽公主冷笑道:"听说这个赵钧从来只好男色。父王居然把我嫁给这么个只喜男色的……的畜牲,分明是根本不把我格丽的幸福放在心上。"
说到最后,语气已然悲愤。
周围侍女们屏息凝气。
为首的侍女口齿伶俐,赶紧笑道:"我们赵大人英雄盖世,这帝都上上下下,想嫁赵大人的女子当真是无数。公主您刚来还不晓得,之前有过一个孙尚书家的三小姐对赵大人一见钟情,想嫁赵大人嫁不得,就害了相思病……那位孙小姐不仅才貌双全还舞得一手好剑,是帝都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呢。公主殿下您想想,让这样一位大美人害了相思病的男人,哪里会辱没了殿下的身份?"
格丽公主冷冷道:"这般美人你们赵大人都不肯要,只怕是只爱些乱七八糟的男人……"
那位侍女赶紧道:"公主殿下您这就不晓得了,这帝都稍有身份的大人们都爱好玩男色,这只是大人们平日里的玩乐消遣,当不得真的……"
格丽怒道:"掌嘴!"
那口齿伶俐的侍女登时闭了嘴,乖乖地抬起手来重重地打自己耳光。
格丽慢慢地走进屋。艾布没有跟着进屋,只在门口道一声:"殿下尽管放心,赵大人爱好男色的问题,等殿下嫁过去了,很快就不会成为问题了。"
半个月后,大婚。
将军府内外,铺陈得极具奢华。各色珍奇,装点着将军府的每一个角落。甚至连院中一处鱼缸,都换作了镶红宝石的大金缸。
文武百官几乎是倾朝而出。恭喜声不绝于耳,赵钧身着大红的吉服,不住地向来往道贺的同僚们拱手,脸上强装喜庆,动作近乎机械。
彦王来贺,和上次一样,赵钧亲自到门口迎接。
彦王王袍玉带,踩着老奴背部下了车,脸上堆笑,连声恭喜,一挥手,八个随从小心翼翼从车上抬下金碧辉煌的贺礼,竟是一辆镶了翡翠的纯金马车,足有半人高。四匹金马昂首扬蹄,形态甚是逼真。
彦王亲自启动机关,车门打开,里面端坐两人,都是碧玉雕刻,一男一女。男的相貌身形分明就是赵钧的缩小版,女的华服面纱,看不到面目,自然就是格丽公主。
赵钧拱手,说多谢彦王重礼……
彦王却笑道:"这份礼是为赵大人与公主殿下量身定制,比上次那两个翡翠狮子,可是贵重了许多……"
赵钧笑容凝滞,不言语。
彦王看着赵钧身后铺陈奢华的厅堂,笑道:"当然,这次的将军府,可比上次的奢华了何止是十倍。"
再道一声恭喜,率着随从缓步入内了。
吉时到,在无数人的欢呼声拜了天地,行使了一切该行使的大礼。新娘先行入洞房,新郎被众同僚拉着,灌了很多的酒。
赵钧原本是千杯不醉的,但今日似乎喝了太多,脚步渐渐有些不稳。
总算有"好心"同僚站出来说话,说今日不比往昔,再这么灌下去,赵大人可怎么去洞房……
众人轰笑声中,果然不再有人灌酒。赵钧踉跄着走开。
走到茅厕那边,却踉跄着脚步拐到了另一个角落。
四下里无人,赵钧立刻站稳了身子不再踉跄。
苏宇从黑暗中走出,嗅着他身上的刺鼻的酒气,还没说什么,被对方一把抱在怀里。
赵钧抱紧他,在他耳边说:"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去碰她。"
苏宇在他怀中低声道:"我只怕你酒后乱性……"
赵钧笑道:"别人会酒后乱性,但我不会。你夫君,从来没有真正醉过。"
外面脚步声,苏宇一把推开他:"这我就放心了,今天是你娶公主的日子,不要让别人看到。"
说着闪身而出。
脚步声清晰,赵钧低下头,佯装呕吐。
身后果然是那个银月武士艾布。艾布拱手:"请赵大人随艾布去沐浴更衣。"
天已黑,这个时候,该进洞房了。
赵钧佯醉,大着舌头道:"我……我还要喝……"
艾布一把扶住就要跌倒的新郎,沉声道:"都给我过来!"
身后立刻奔来几个月兹国护卫,架起醉醺醺的新郎,小心翼翼向外拖去。
赵钧知道现在没法再挣扎,也就任由他们拖着,拖到了热气腾腾的浴房。
奉上了上好的醒酒汤,再用煮了奇花异草的浴汤把新郎身上的酒气全部洗掉……
一大群奴仆在公主的贴身护卫艾布监督下,把新郎从头到脚收拾得干干净净。
赵钧饮下了醒酒汤,不再装醉。洗净,抹干,穿上另一套华贵的大红吉服。叹道:"时候不早了,怕公主殿下现在已经睡着了。"
一老嬷嬷捂嘴笑道:"大人放心好了,大喜的日子,新娘概不会那般容易早睡。"
艾布做个手势,众奴仆弯腰道:"请赵大人尽早入洞房。"
赵钧笑道:"入洞房的时辰是到了。"
脚下一踉跄,似乎尚有一丝酒醉,在众人的前呼后拥下,慢慢地朝洞房的方向走去。
第七十四章 洞房对话
到洞房门口,赵钧不由得怔了一下。
门外站着两排月兹国侍女,共十二人,却是个个身着男装,配刀配剑。俏丽的容颜却是颇含煞气。
见大红吉服的新郎倌过来,众女刷一下,竟是齐齐抽出刀剑。
一排使刀,一排使剑,刀剑相交,铮铮然响,在洞房门口结成六道屏障。
赵钧面无表情来一句:"这是何义?"
艾布拱手:"大人恕罪,这十二名侍女是公主殿下精心调教出来的,刀剑功夫皆为不俗。我们公主殿下生性好武,早在数年前就许下心愿,待大婚之日,所许郎君必能空手过这六道刀剑屏障,而且不能有任何伤害。既不伤他人,亦不伤自己,方能入洞房。"
赵钧站在原地,半晌,方笑道:"贵国的公主殿下,摆得好大的架子。"
艾布躬身:"我们的格丽公主才貌双全,能配得上公主的男子,不应该是在这区区刀剑屏障下就会退缩的懦夫!"
赵钧眉眼煞气:"你一个小小的武士护卫,也敢这般说话?"
话音未落,突然挥掌,却见身边那个白色身影倏地一闪,已然无影无踪。
赵钧抬头,看着树顶上那个轻飘飘的白色身影,当下赞道:"好轻功。"
艾布无声无息落地,单腿跪地:"多谢赵大人手下留情。"
赵钧方才伸掌,不过是使出五六分功力。饶着这样,艾布已然惊得脸色煞白,使出毕生绝学轻功,这才堪堪地避过对方雄厚的掌风。
站在树顶上,外人看着潇洒,实则后背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倘若赵钧真要使出全力,只怕他这个在月兹国数一数二的银月武士,非得被当场击得经脉断裂,倒地身亡不可了。
赵钧笑道:"我堂堂赵某,还真不屑于跟女子动手。"
见识了对方的掌风功力,原先想好的"临阵退缩",那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艾布跪在地上,抬头笑道:"格丽公主金枝玉叶,但愿能在此门外见识到大人的英雄了得。"
赵钧差点就说出"入房后岂不是更能让你们公主见识得清楚……"总算没有把如此不堪露骨的话说出口。心知这个洞房是非入不可,姑且不说新郎当夜拒入洞房会令月兹国王室颜面尽失,就说门口这几把刀剑……第二天传出去,还道是他赵钧被门外几把持刀剑的女流吓怕了。
不过跟几个侍婢动手,实在不是大丈夫行径。
赵钧稍一思量,很快有了主意。气聚丹田,突然飞身而起,转眼将那六道刀剑屏障悉数踏遍。等侍婢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倏忽即离的赵大人已然落地,退到了一丈外。
四下里一片死寂。
赵大人负手而立,谈不上悠闲,暗自里调理内息,站在那里却是稳如泰山。
所有人面面相觑。
一阵夜风吹过。
突然一名侍婢尖声大叫,手中大刀竟然竟成碎片,在夜风中落了一地。
一时间咣啷声响不绝于耳,十二把刀剑悉数裂成碎片,纷纷落地。
十二名侍婢呆立原地,手中所握,全是光秃秃的剑柄刀柄。
原来这十二柄横在半空中的刀剑,竟已被赵钧顷刻间凭惊人的内力悉数踩断。
这十二名侍婢都是受过严格训练,原本准备赵大人一动手,就来个"众女围攻",不想对方压根就没动手,倒已经凭着雄厚的内力轻易破解了这六道屏障。
所有人目瞪口呆,一时间竟回不过神来。
艾布低头拜伏:"赵大人果然英雄了得。"
抬头使个眼色,两侍婢缓缓打开大门,里面灯火通明。
十二名侍婢齐齐跪于地:"敬请赵大人入内。"
赵钧站在原地,略略迟疑了一下,耳朵在夜风中微微一动,晓得苏宇不在附近。当下举步入内。
门缓缓关闭。
艾布一拍手,压低声音道:"大家都退散。"
众奴婢悄悄退散,周围一片空旷。
艾布站在一棵大树下,举目望头顶上茂密树冠,飞身而起,悄无声息没入枝叶中。
银月武士,永远都是贴身护主,永远都不会离开主人十米开外。
房内金碧辉煌,到处是装饰着黄金和碧玉。
赵钧不禁又皱起了眉头,心想这个月兹国公主怎么这么喜好金玉这种东西。
当然,还是以喜庆的大红为主调。大红喜庆的宽大床榻上,稳稳当当坐着新娘,全身大红的吉服,上面用金线绣满了古怪的花鸟,又有各种碧玉小佩饰点缀其间。大红的盖头将面目遮掩,全身上下被遮得严严实实,暴露在外的只有一双手,倒也生得白皙秀美,只是十指上戴满了造型各异的金玉指环,竟也不嫌沉重,十指交叉,老老实实地放在膝盖上。
整个人坐在那里就像一座雕像,竟是纹丝不动。
赵钧看着她那十指上的十个金碧辉煌的指环,吉服上布满的金线,以及处处可见的碧玉小佩饰,不禁眉头皱得更紧了些。越发觉得这女子周身透着金银财宝的俗气,品味如此恶俗,不晓得长相又是何等俗艳。
也没说什么,过了这一夜就好。当下故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不吹灯,不脱衣,直接扑到床榻上,就要睡去。
床上特意铺了一幅最最上等的白绫,被赵钧顺便扔到床脚,踢在足下。
睁眼看新娘背影,居然还是安安稳稳坐在床沿,纹丝不动。
赵钧不禁心下暗笑,心想这俗艳公主大概是等着男人来给她脱衣……做梦去吧。
合了眼,躺了半晌,对方竟然还是没有动静,不知不觉中,竟真的沉沉睡去。
夜已深,将军府归于沉寂。铜漏流水数升,不知不觉中,大半个时辰都过去了。
这个时候,赵钧是真的进入了梦乡。
坐在那里雕像一般的新娘终于有了动作,她从袖中慢慢摸出一把匕首,冷不丁转身,向身边人刺下!
赵钧虽说已入睡,但在对方衣袖一动摸匕首的一刹那就已经醒来。格丽公主红绸仍然盖头,却仍然以惊人的速度刺向赵钧的心窝。
赵钧大惊,匕首刚刚迫至就已感受到那扑面的寒气,晓得是件削铁如泥的宝物,在这榻上躲无处躲,丝毫不敢大意,猛地举起那头下玉枕堪堪地挡下这一刀。
哧一声轻响,原本坚硬的玉枕竟然被小小的匕首一劈两截。
格丽一击未中,复又刺来,赵钧不敢以一双肉掌来硬接这把能将玉枕一砍两断的匕首,滚下床,在地上站稳了,堪堪避开。
格丽公主红盖头未取下,仍然是听声辩物,举着匕首,又刺了过来。
这下赵钧没有一躲再躲了,一伸手,将对方手腕抓紧,稍一用力,格丽啊一声大叫,手一松,匕首落下,竟然无声无息地插入地板中。
赵钧看着脚下如此锋利的匕首,脸微微变色,心知若不是自己多年养成的睡眠中警觉,再晚一会儿,在这个小小的匕首下只怕非死即伤。
想到这里又惊又怒,当下骂道:"你疯了?!"
对面女子猛地揭开盖头,张口回骂:"你才疯了!"
赵钧不禁一呆,眼前少女,竟是个五官极其美艳的绝色美人,只是眉宇间尚带稚气,红唇微撅,碧绿的眼睛饱含着嗔怒,银牙紧咬,那副样子简直恨不得扑过来咬死自己。
跟自己想象的还真的很不一样,艳是够艳,却一点儿也不俗。五官立体,身材高大丰满,自有一种异域风情的绝美。
换成别人男人,面对如此绝美的异域佳人,只怕当场魂儿都要飞上了天。
赵钧不是别的男人,从来都对女人不感兴趣,方才的发呆,只不过是惊讶对方的毫不俗艳……
很快回过神来,不由得怒道:"刚才若不是我够警觉,只怕非得死在你这个小丫头手里。做事不知轻重,还没见面就要谋杀亲夫……"
格丽虽然被对方捏着手腕却是毫不示弱:"这么容易就被我杀死,怎么能配得上做我的夫君?还不如一刀了断,早早死了为妙!"
赵钧怒极,若不是对方是个年仅十六岁半的小姑娘,非得一拳打过去不可。
姑且不说她是和亲的公主,就是寻常女人,赵钧也绝不会动手……
他只有忍了再忍,瞪着这个脾气骄傲做事无法无天的少女公主,怒哼一声,甩开了手。
赵钧使力稍稍大了些,格丽公主啊一声大叫,竟然仰天倒地,一挥手,竟是不自觉地挥向了那个能轻易削断玉枕的匕首。
赵钧大惊之下顾不得说话,赶紧扑下,整个人扑倒在地,将公主玉手格开。
饶是这样,公主玉手还是在匕首边缘拂过,一枚玉板指无声无息地被割断,甚至左手食指也被割开了一个深深的口子。
鲜血登时长流,格丽公主痛声大叫。
躺在不远处花圃中的苏宇原本怔怔地望着天上的明月,突然听得这房内的新娘痛声大叫,当下脸色煞白,咬紧嘴唇,飞身赶来。
站在窗下,隔着一层花纹繁复的琉璃根本看不到房内景象,洞房内对话一字一句传入耳朵——
女声惊恐的:"怎么流这许多血?"
男的叹口气:"破了自然要流血,只是你的血流得有些多。"
女的痛声大叫:"痛,好痛……"
男:"你再忍忍,过会儿就好。"
女声带着哭腔:"要痛多久?"
男:"用不了多久,忍忍就过去了。"
女声大哭道:"你轻点……动作轻点……"
男:"你这么挣扎,让我怎么轻得下来……"
女子大哭的声音。
男怒道:"你想把我掐死啊!"
女哭声:"你动作这么用力,一点儿也不顾本公主的感受……"
男怒气难掩:"不就破个小口子把你疼成这样?亏你还是练过武的……"
女边哭边说:"练过武的就不能怕疼了?你这么用力,让人家疼都疼死了!你看你看,你一用力,血流得更多……"
男的怒吼道:"这点血,根本流不死人!"
女的尖声大叫。
男的没好气的:"瞧你这样子,是不是明天就该卧床不起了?"
……
树顶上的艾布慢慢坐起身,眼不眨地眼着窗下微微颤抖的白色身影。
苏宇站在琉璃窗下,听着里面的"男女对话",在秋风中忍不住地发抖,不知不觉中,拳头握紧,指甲死死地抠入掌心中!
里面还在传出女子的哭叫声和男子的怒斥声喘气声……
(墙内赵钧着实被流血不止的公主弄得焦头烂额,气得都有些喘气……)
墙内女子的哭叫声:"我真的受不了了,你居然还这么用力……你滚开……"
苏宇终于无法再忍受下去,拔出长剑,破窗而入!
第七十五章 月光少年
琉璃破碎声,白衣美少年举剑冲入房中。
苏宇不顾脸上身上多处割伤,在地上站稳了,一抬头,惊得呆了。
地上两人,大红吉服都好好地穿在身上。
新娘凤冠霞帔,坐在地上,两眼泪汪汪,食指上缠着厚厚的白绫,白绫上兀自有鲜血渗出。
新郎赵钧半跪在她身边,一手扯着白绫另一头,看样子正在裹伤。只是手中动作停滞,抬头看着他,竟也是惊得呆了。
不知不觉中,手中白绫用力一扯,那边公主新娘啊一声大叫,眼泪哗地流出,边哭边骂:"你居然还这么用力,想把我痛死啊。"
赵钧恍若不闻,站起来,登时明白过来,赶紧解释:"你看,她手指割破了,我只是给她裹伤,根本没有什么的……"
苏宇不作声,低下头:"我刚才还以为……"
没有再说下去,飞身冲出窗。
赵钧就要追出去,却被新娘一把拉住:"你给我站住,不许你出去……"
赵钧一急,手上用力往外推,格丽重重往后跌,头部撞到紫檀木桌脚,登时两眼一闭,瘫在了那里。
赵钧原本是要不顾一切地冲出去,看到公主这个样子,一惊,心想这位公主殿下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是个不得了的大事。赶紧过去察看,哪晓得刚刚凑过去,格丽公主冷不丁张开手臂把他抱紧了,高大丰满的身子与他紧贴在一处,格丽死死抱着他不放,咯咯直笑。
赵钧伸手就要推开,不想恰恰推在了对方丰满柔软的胸前,登时火烫般缩回手,惊怒道:"你赶紧从我身上下来!"
格丽笑道:"我就不!"
斜眼看着窗外美少年正脸色苍白地看着这边,心下得意,一张口,在赵钧黝黑的脸膛上重重咬下。
赵钧登时大叫,气极骂道:"你这个母夜叉居然咬人!"
对方却咬得更狠了些,几乎咬下一块肉来。
赵钧的惨号声中,格丽总算是没有真的咬下一块肉来,松开了手,牙齿都被血染作了粉红,粉红着牙看着对方脸上明显的咬伤,甚是满意,笑道:"居然敢骂本公主是母夜叉,罚你明天就没张完整的脸见人!"
赵钧又惊又怒,身上的母夜叉却是死活甩不脱。
转了几个圈,竟碰倒了造型奇巧的华丽烛台,屋内登时陷入一片黑暗。
格丽公主跟个高大丰满的考拉熊似的粘在他身上,边笑边说:"本公主喜欢上你了,决定从今夜就开始调教夫君……"
赵钧怒极,当下不假思索,于黑暗中瞅准那个紫檀木大柜的轮廓,狠狠地撞了过去。
格丽公主背部重重地撞在大柜子上,一声惨叫,果然松手。
这次公主当真是险些痛得晕过去,坐在地上两眼翻白。
赵钧这次是正眼也不看她一眼,飞身跃出了窗。
格丽公主顾不上全身疼痛,张口骂道:"你给我回来!"
对方没有回应,只听得窗外掌风连连,顷刻就是艾布的一声痛哼。
格丽摸摸身上,确定没有一根骨头折损,坐在地上冲窗外喊一声"艾布!"
外面立刻答道:"臣在。"
格丽下令:"立刻把我的夫君追回来。"
往常艾布总会毫不犹豫地喊"是!殿下!"可如今,却稍稍犹豫后回道:"臣尽力,殿下。"
很快,窗外寂然无声。
格丽忍着全身的痛,双手支撑着,慢慢地爬回了喜床,对于艾布临走时的毫不自信,心下却颇为高兴。
自己总算是嫁了一个足以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大英雄。
当时赵钧跃到窗外,只看到树丛深处一白色身影一闪而逝。心下忧急,就要追去,却被银月武士突然冒出来阻拦。
艾布当然不是赵钧的对手,但他既然拼命阻拦,赵钧又是心存理智不想伤这个地位特殊的月兹国武士,于是两人颇缠斗了一番,等赵钧把艾布手拧脱臼再追出去时,苏宇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赵钧在将军府内绕了几个大圈,都没能找到苏宇。当下心急如焚,飞身跃出府。
公主有令,不得违抗。艾布咬牙将脱臼的手臂接回,飞身跃入花园深处,细细搜寻。
艾布也是同样在府中绕了几个大圈没能找到赵钧,不敢就那么回去见主子,当下心急如焚,飞身跃出府。
赵钧是向杜若的府第方向奔去,艾布则是没有方向感的在将军府附近搜寻。
将军府不远处,一排民房,苏宇在一墙角阴暗处坐着,终于站起来,慢慢地走,走到一个地方,突然停下脚步,望着一处屋顶,飞身跃上,在一个足以容纳一个人的屋檐角落里,慢慢地蹲下。
就是这个地方,当初带着眼儿媚扮作银月武士要逃出城,却不顾一切地奔到的将军府赵钧的卧房……结果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赵钧尾随着自己奔到此处,看着自己从角落里扶起眼儿媚说"那是他苏宇未来的妻子",当时赵钧的表情……他从来没有见过赵钧惊恐的样子。
当初的他利用对方的嫉妒心达到了报复的快感,可如今……他自己也尝到了赵钧当初尝到的味道。
又是个月兹国女人……也是位绝色美人,还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赵钧跟这位绝美的公主做了名正言顺的夫妻,成夫妻之实,也是个迟早的问题……
苏宇握住一片雕刻成兽头的瓦,不知不觉中,竟然捏得粉碎。
背后风声有异,身形一晃,飞身跃开一大步,堪堪地避开了背后的弯刀。
身后那把冷嗖嗖的弯刀刹那间又砍至头顶,苏宇一伸手,抽出长剑,往上一格。
当一声大响,刀剑相交,身后那人终于向后退开几步。
艾布手持弯刀站稳了身子,心下着实诧异,不想这么个区区男宠,竟也有如此好身手。
苏宇低下头,光看了半个身形已知对方是公主殿下的那个银月武士,身手倒也不错了,可惜为他人做奴!
犯不着跟这种王室家奴纠缠下去。苏宇哼一声,头也不回,飞身跃下屋顶。就要向夜色深处赶去。
艾布心知只有抓到这个男宠,才能更快找到赵钧,当下不再犹豫,飞身向前,几个纵跃,跃至白衣少年身前,拦住了对方。
此时月亮刚刚被一朵乌云遮掩,地面陷入一片黑暗。
刀剑相交,两人乒乒乓乓打在一处。
二人身手在伯仲之间,想刺伤对方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一时间竟陷入了僵局。
艾布连退三步,方避开了对方凌厉的攻势。挥刀猛地一格,挡一声大响,双臂被震得发麻,总算把对方格开了两步外。
艾布又向后一步,靠在了墙壁上,望着看不清面目的隐隐约约白色身影,笑道:"阁下这般身手,为何屈尊去做一个区区男宠,徒惹天下耻笑,当真是让人费解。"
那人站在原地,没有作声。
天上乌云突然消散,明月现身,清冷的月光洒了一地。
艾布本来是面带嘲讽的,可如今,嘴角处的嘲讽消失,眼不眨地盯着月光下的人儿,竟是看得目瞪口呆。
月光如水,洒在了美少年身上,整个人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清冷的月光下,整个人也是冷清清的,那张绝美的脸带着一丝倔强、一种悲怆,眼中更是难掩的伤痛。
艾布看得不禁倒吸口冷气——天下竟有如此绝色的月光般美少年。
月光少年突然抽出长剑,正中艾布肩头。
苏宇不由得一怔,没想到对方居然毫不闪躲。肩上的伤已经顺着剑尖滴滴嗒嗒往下落,他却似是完全不知疼痛,那张白银面具后的一双眼睛,仍然呆呆地看着自己。
自从穿越来,这种来自同性的异样目光着实没少见。只不过以前的大多是贪婪的,充满欲望的……而眼前这位身形俊俏的年轻武士,看自己的目光却只是呆呆的。
苏宇哼一声,拔出带血的长剑,一转身,扬长而去。
艾布没有再追去。只是捂着肩部流血不止的伤口,慢慢地坐倒于地。
赵钧冲入杜若的府第,在那个仙境一般的园子内大叫:"苏宇,你给我出来?"
远处几处小屋接连有了烛光,但他的苏宇却根本不出声不露面。
赵钧大叫了几声,没有效果,就改口喊道:"杜若,你给我出来!"
烛光点点,几盏华丽宫灯很快移近,四名穿红着绿的美丫环挑着宫灯走到赵钧面前,屈膝行礼:"我家主人有请赵大人前去一叙。"
赵钧刚才是心中忧急才跑到人家府中叫喊,几名美婢态度如此恭敬,让他立即想到了自己的失礼处。当下抱拳,还礼:"有请四位姑娘带路。"
四名美婢立刻把身闪一边,低头道:"我们姐妹都是主人的奴婢,何劳赵大人如此多礼。"
当下举着灯笼,同时转身,轻移莲步向前走去。这四名美婢虽说是丫环,但举止修为却是颇多闺阁小姐都不如,行动起来真正是行不动裙,在鹅卵石铺就的花园小径上,就如四朵移动着的水莲花。
布置清雅的厅堂,杜若衣冠整洁出来迎接。一侧大屏风后,影影绰绰众多女子身影。
赵钧看一眼映着美人身影的屏风,立刻把目光移开。
杜若笑道:"都是在下的几名姬妾,听闻护国大将军半夜到访,都有些好奇,来争看赵大人的风采!"
赵钧心知自己半夜到访的确很是不敬,只有低头抱拳:"在下半夜到访,多有打扰,失敬处,还望见谅。只是苏宇苏公子突然不告而别,在下心急如焚,还望杜公子能指点明路。"
杜若摇扇笑道:"在下也是多日没有见苏兄弟了,不想苏公子竟然半夜三更突然离开将军府,当真是令人叹息。"
赵钧低头不作声。
杜若继续道:"听说今日是赵大人迎娶月兹国公主的大婚之日,现在这个时辰,应该是赵大人的洞房之时,怎么不去陪公主殿下,偏偏要奔出来找苏兄弟?"
杜若语里话里的讽刺太过明显,赵钧一抬头,干脆利落问一句:"苏宇到底在不在你这里?"
杜若摇着折扇潇洒回答:"很抱歉,苏兄弟的确不在这里。"
"至于苏兄弟到了什么地方?他又不是小孩子,自然不会迷路。如果他愿意回将军府,自然会自己走回去;如果他不愿意回将军府,怕只怕即使赵大人也未必有这个能耐把他强抢回去。"
"赵大人能不能把人找回,说到底,还要看苏兄弟本人的意思。"
赵钧盯着他的眼睛,对方却是笑吟吟地不再言语。言辞神色,当真让人无从辩别真伪。
赵钧有心把整个杜府翻个个儿来找人,但这个行动太也不考虑后果。毕竟今晚,还是他的"新婚之夜"。
就算他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国家大事考虑。
赵钧只有站起来,一抱拳:"冒昧打扰,在下这就告辞。"
杜若倒也不客气挽留,长身而起,拱手道:"夜半茶凉,无从招待贵客。而且……赵大人有新婚娇妻在府中等候,实在是也不方便在外逗留……"
赵钧哼一声,转身向外走去。
杜若在背后高声道:"开门,送客!"
第七十六章 共识
杜府大门砰一声关闭,铜锁声在寂静夜色中分外刺耳。赵钧站在原地,有气也只能往肚里咽。毕竟是几个丫环,怎可跟小丫头一般见识?而且半夜三更的跑到别人府上……的确是也有失礼之处。只是心急如焚……哪里顾得了那许多。
苏宇未必就在杜若府上,也许他现在已经回府了……
赵钧自我安慰,大踏步向巷外走去。
不知不觉中,走到了杜府附近。
现在在帝都,唯一的可去处,也许只有一个杜若府上。
然而,此时尚且夜深……
苏宇在巷口停下脚步,在一树下慢慢坐倒,抱膝而坐,把头埋在了膝盖中。
夜色寂静,草虫清音。高大的银杏树下,抱膝孤坐着一白衣美少年,朦胧的月光笼罩在他身周,一层淡淡的光晕,如梦如幻。
"小宇。"
苏宇抬起头,一身大红吉服的赵钧站在自己面前,神色中竟是不敢置信。
苏宇抬头看着他,咬紧嘴唇,一言不发。
赵钧一把把他抱起,抱紧他,把他抱在怀中抱得紧紧的,边笑边说:"可算找到你了,还好,找到你了,跟我回去。现在就跟我回府……"
苏宇挣扎着,在他怀中咬牙说着:"放开我,我不……"
没能再说下去,赵钧突然把他推到树干上,低下头,重重地吻住了他。
苏宇双臂在空中挣扎着,推他,踢他,然而,对方根本抓着他不放,只是拼命地吻着他,吻得两个人都有些喘不上气来。
苏宇在半空中挣扎的双臂终于慢慢地停了下来,任由对方吻着,整个人贴在树身上,一动不动。
赵钧终于从唇舌交战中抽出来,轻轻地吻着,吻着对方的脸颊、脖颈、耳根……在他耳边苦痛地说着:"我真的没有碰她,没有……是那个女人扑到了我身上,但我绝对没有碰她……你放心,我永远也不会去真的碰一个女人……"
苏宇眼神空洞,在对方温柔的亲吻中却是没有一丝表情,冷冷地说着:"你们已经有夫妻之名,行夫妻之实也是迟早的……"
赵钧大怒道:"你胡说!"
苏宇不言语,看着他,看着他脸颊伤口处那排明显的牙印,露出个明显嘲讽的笑容。
赵钧死死地抓着他,瞪着他。
苏宇笑道:"那个女人吻起男人来比你都肯下力气,给你的脸上留下这么漂亮的一个记号……"
赵钧张口就道:"是她自己扑上来咬我……"然而,对方嘲讽的笑容下,又是难以掩饰的伤痛。赵钧没有解释下去,突然低下头,佝偻着身子,把头埋在他肩膀处,紧紧地抱着他,抱着他,喃喃地说:"相信我……"
苏宇慢慢地伸出手,十指插入他发中,死死地抓着,咬牙说出一句:"到底要我怎么相信你?"
猛地一推,竟把对方推开。然后苏宇一纵身,向杜若府相反的方向奔去。
赵钧抬起头来,看着那个白色的身影,转眼消失于夜色苍茫处。
洞房内非同寻常的动静早已惊动了众多下人。有人大着胆子来门口寻问,全被格丽怒斥而去。
精巧至极的烛台仍然静静地躺在地板上,格丽没有点灯,独自坐在喜床上,呆呆地坐了半晌,终于,趁着洒入窗棂的月光,从地上捡起那个缀满金线的红盖头,重新披在头上。
食指上的那个伤口在厚厚白绫的缠裹下已经不再流血。新娘十指交叉,安安静静坐在喜床上,看上去很端庄。
又坐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也许时间更长,但天没亮,窗外仍然是淡淡的月光。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喜床上的红盖头微微一动,却没有自行揭开。十指交叉放在膝上,开始微微颤抖。
脚步声至门外,终于停下来。门外低声道:"公主!"
格丽猛地掀开盖头,怒道:"怎么是你?!"
艾布在门外,一呆,当下跪倒于地,低头道:"臣无能,没能找到赵大人。"
格丽气急败坏:"没找到你还敢回来?"
艾布一动,肩头包扎好的伤又流出血来。只有忍愧惭道:"臣无能,被那个苏公子刺伤。"
格丽一呆,很快想到对方说的是那个传说中的赵府上的特殊男宠。脸上的表情不可置信,当下大踏步走到门前,亲自开门,看着跪在地上低着头的艾布,以及艾布肩上那个明显的伤,鲜血兀自透过扯下的衣角白缎渗出来。
艾布是月兹国身手数一数二的银月武士,父王在自己十三岁时就把这个最出色的银月武士赐给了自己。三四年来,从未出过任何差错。怎么到了帝都,居然会被一个小小的男宠刺伤?
"那个男宠,果真这般邪门?"格丽咬着牙问。
艾布:"那位苏公子,身手的确了得。属下当初真的没料想到……"
格丽怒道:"可见那个姓苏的男宠何等奸滑,先故意示弱,引人轻敌,然后这个奸诈男宠再攻你个措手不及……真要是光明正大的比试,一个小小的男宠,怎么可能成了银月武士的对手!"
艾布嘴唇微微一动,忍了又忍,没有开口纠正公主的错误推断。毕竟主仆有分,不管是公开还是私下里,武士永远都不会当面纠正主人。
艾布不作声,格丽站在那里气得咬牙切齿,半日,方问出一句:"那个苏公子是不是真的很美?刚才在窗外我都没怎么看清,瞥了两眼,看上去好像生得很是妖孽,就跟个狐狸精似的。"
艾布机械回答:"是臣见过的最美的少年。"
格丽似乎没有听出他话音中的异样,哼一声:"一个男人,长得跟个狐狸精似的,算什么男人?长成那样简直给男人丢脸……这个赵钧……哼,我总有一天会把他这个臭毛病纠正过来的。"
夜深寂静。格丽大红吉服站在门口怔怔地发呆,艾布低头跪在主人脚下。两个人都是纹丝不动,就像洞房门外的两座雕像。
一阵夜风刮过,格丽周身的细小环佩叮当乱响。
格丽终于抬头:"艾布,你跟我立刻出去找人。"
艾布一惊,此时离天亮尚不到一个时辰。而且这个公主殿下兴至所到,说要找人,那自然是衣服也不换就这身大红吉服出去。一个时辰后必然是"招摇过市",然后理所当然的,自然会在第二天轰动整个帝都。然后整个大衡的臣民都会知道他们的赵大人居然在新婚之夜就"抛弃"了自己的公主新娘。
年少的格丽公主做事冲动不考虑后果,她的属下却绝对不能不考虑月兹王室的脸面。艾布还没想出合适的拖辞来开口劝阻,就见公主一声欢呼,扑到了身后一人的怀抱,一时间公主全身的环佩在夜风中是叮咚乱响。
赵钧看着扑在他怀中欢呼雀跃又香又响的女人,被迫嗅着她身上那股最昂贵的衣料熏香与最上等的胭脂混合在一处的奇特香味,不由得眉头紧皱,脸上全是嫌恶。一用力,把对方推开,险些把公主推倒在地。
格丽踉跄站稳,对方却是正眼都不看她一眼。进了喜房,把身上那层大红吉服扒下,全部扔地上。也不唤奴仆来伺候,自行找出一身劲装,大踏步地走出洞房。
格丽公主又急又气,在他背后追着问:"你要去哪里啊?"
赵钧不答,不回头亦能感觉到身后人就要追至,几个纵跃,跃入府内深处。
格丽公主追赶不上,于夜色苍茫中站在花园小径下的湿泥上,却险些在脚下滑滑的青苔上摔倒,只有踉跄站稳,站在那里,却根本已经找不到对方的身影。
格丽猛一跺足,险些哭将出来。
当天上午很多人都看到赵大人脸色阴沉从练功房中走出,当然,也有很多人注意到了将军大人脸上的咬伤……
在将军府做事的下人们都很伶俐,没有人敢多往赵大人脸上看,全都速速低了头。
昨夜洞房内的动静颇为不小,很多人都听到了。
而且天亮前洞房内传来公主压抑的哭声,第二天终于现身的格丽公主眼圈都是红着的。
即使不敢多言,但大家基本上也在一件事上达成共识:
孔武有力的将军大人在洞房中遭到了公主殿下的拒绝,挣扎中公主殿下居然把将军大人的脸咬伤。然后三贞九烈的月兹国公主认为受了侵犯,躲在房中痛哭。没能"得逞"的赵大人娶了公主后不敢像以前一样随便找人出火,只有到练功房里发泄……
当然,这种共识只存在于众奴内心深处,没人活得不耐烦了敢多说一句。只是平日里各司其职中,大家望着将军大人孤独的背影,眼神中分明多了些古怪。
苏宇一口气奔出城外,很快奔到了那条河水边。
冷冷的月光下,河水轻轻的荡漾。偶尔可见几条银色的鲤鱼,在水面下吐着一连串的泡泡。
至于那几条白鹭,深夜中自然是影踪不见。
苏宇坐在湿湿的泥滩上,倚在一块大石边,怔怔地望着眼前的河水,眼神中闪过一丝苦痛。缓缓地合了双目,就倚着那块冰冷的大石,沉沉睡去。
第七十七章 卖身家丁
日上三竿,苏宇终于醒来。刺眼的阳光却被头顶一个黑黑的人影所遮挡。
苏宇眯着眼睛,终于看清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是风火堂师兄宋飞。
宋飞看了他半晌,方说出了:"你一走就是几个月,回来了,却连声招呼都不打。"
苏宇低头不语。
宋飞慢慢地蹲下,蹲在他面前,语气古怪地:"回来后你只知道在将军府跟那个赵钧厮混在一处,把在风火堂的弟兄们全忘在脑后了。"
苏宇笑道:"师兄得了那许多黄金,现在应该忙于建帮派培养新人……怎么还有空来河边散步?"
两人都不说话了,风吹草动,河水在轻轻地流淌着。偶尔有一两只白鹭,飞翔而过,于河水中叼起一尾小鱼,于水面上溅起水花连连。
半晌,宋飞方叹口气,道:"你还在恨你师兄不肯帮着你去找那个彦王报仇?"
苏宇脸色一变,语气冷冷的:"那是我苏宇的私仇,彦王权大势大,要报仇也自然是靠我自己,从来没想过要连累别人。师兄多心了。"
宋飞瞪着他道:"你是想说你师兄是胆小鬼,不敢帮你出头吗?"
苏宇低头:"苏宇刚才说话有些刻薄,但绝没有贬低师兄的意思。苏宇自己的私仇,自然是自己报,从来没有想过要假手别人。莫说师兄没有那个意愿,师兄就是有那个意愿,苏宇也绝不会拖师兄下水,让师兄为了这种不相干的别人的私怨去以身犯险。"
宋飞又是半天没有说话。
苏宇长身而起,道:"时候不早了,师兄还是早早回风火堂处理堂中要务……苏宇这就告辞。"
转身就走,一条手臂却被对方拉住。
宋飞拉住他开口道:"你还要去哪里?难不成又要回赵钧那里去?那个赵钧都已经名正言顺地成了月兹国的驸马爷,现在的将军府哪里有你的容身之处?还是跟你师兄回风火堂,我们一起把风火堂发展壮大……"
苏宇猛一甩手,悲愤道:"谁说我要回将军府?天大地大,我苏宇可以去的地方多的是,不一定非得回将军府和风火堂两个地方。难道师兄真以为除了将军府和风火堂,天下真没有我苏宇的容身之处了吗?"
宋飞刚才那番话说得急,自己也觉得不妥,只有放下身段来低声下气地:"刚才说话是我的不是,师弟,你还是跟我回去……风火堂不能只由我一个人来支撑……现在的风火堂,不能没有你……"
苏宇不由得冷笑道:"师兄说话何必这般客套?风火堂需要的是更多的黄金而不是什么人,只怕风火堂真正离不开的,是彦王那样的大主顾……"
话音未落,纵身而起。几个纵跃,已远离师兄。
宋飞没有追上去,甚至没有开口,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师弟施展轻功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直至完全消失……
宋飞在刺眼的阳光下眯起了眼睛。
他不能为了风火堂,劝师弟放弃报仇;
他同样不能为了师弟,带领着整个风火堂跟彦王那样的大人物去拼命。
师弟就这样走了,风火堂还需要他一个宋飞回去苦苦支撑。
风火堂总会在他宋飞的带领下发展壮大的;
而他的师弟苏宇,却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几天后,苏宇一身夜行衣潜入彦王王府中欲行刺,没想到却陷身王府花园的古怪机关中,差一点就被生擒。
等王府家丁们举着火把赶来,巧妙机关下只是一滩血迹,刺客已然无影无踪。
苏宇拖着一条伤腿,费尽心思摆脱机关,终于在家丁们到来之前逃脱。
彦王下了死命令,这件事情绝对不要宣扬出去。以免打草惊蛇。
从府中留下的种种遗迹可知,刺客身手一流。倘若此人不除,终将是个祸害。
彦王布下了更凶险的机关等对方上钩,却没能等到任何结果。
那个刺客,似乎已经从此彻底消失了。
赵钧一直在找苏宇,但没有能找得到。
将军府多了一位身份非比寻常的将军夫人,但府中分明比以前更乱了些。赵大人似乎对女人根本提不起兴趣来,格丽从自己的夫君那里受到冷落,几乎天天发脾气,不是摔东西就是打骂奴才。被摔坏的金玉玩物不计其数,被鞭打过的奴仆们占府中人数的十之八九。
赵钧不会骂这位尊贵的公主,更不会伸手打女人。只有尽可能不回将军府,成日在外面除了找苏宇就是和一帮子酒肉朋友们厮混。好在那些权贵朋友们知道和亲的意义,从来不把大人往风月场所中引。而赵大人似乎也绝了那种玩相公的心思,从不寻花问柳,每天都会喝很多酒。
有时候看着将军大人眼中一闪而逝的痛苦,酒友们彼此交换一个眼神,心领神会。将军的"龙马精神"是朝中出了名的,当初府中眷养十多个男宠的时候,那可是得夜夜召人侍寝。甚至朝中传说过将军大人夜御数男的"虎威"。
如今娶了公主为妻,自然不能再轻易找人出火。这多日"空床孤枕",只怕"龙马精神"的赵大人得生生憋出毛病来……
大家心知肚明,于是看明显痛苦中的赵大人,眼神中分明多了许多同情。只有尽可能地变着花样,以帝都最好的酒菜,来安慰赵大人空虚寂寞的身心。
一晃两个多月过去了,赵钧根本就没有圆房。仍然是处子之身的格丽碍于脸面,找不到人诉说,只有天天发脾气,公主刁蛮,把整个将军府折腾得鸡飞狗跳。
这两个多月来,苏宇自从拖着一条伤腿逃出了彦王府,就再也没有找任何人,甚至没有去找杜若。远离帝都,跑到帝都百里外的一处深山中养伤。饥则捕鱼,渴则饮泉。待伤势好转,于鸟语花香中,独自练剑。
山水灵气中,心无旁骛。剑术进展甚为神速,短短一个多月,已将之前不甚精纯的一些招数练得纯熟。
这一日到泉水边一照,蓬头垢面,胡子都长出老长。那件上等白缎的袍子也变得土灰色……整个人变得面目全非,看上去就是个潦倒流浪汉。
苏宇不由得啼笑皆非。不过也没有收拾自己,有更重要的大事要做。就这副潦倒样,走出了深山。
至帝都,面目全非的苏宇竟然在街头上看到了赵钧,他跟其他百姓一样很快闪一边,夹杂在人堆中,望着高高在上的将军大人骑一匹高头大马从自己眼前疾驶而过。
赵钧当然没有认出自己来,他甚至正眼都没有看自己一眼。
只是他看上去比以前明显瘦了些。
苏宇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百感交集。
这两个多月来,他会不会已经和那个月兹国公主成夫妻之实?
苏宇突然低下头,死死地抓着头发。
自己有大仇要报,何苦还要这般惦念着对方?
王府的机关看似牢不可破,硬闯王府并不是个明智之举。
至于在府外……彦王当然会出现在府外,但环绕彦王身边的众多护卫,目光如鹰、太阳穴高高隆起,一望即知是些不可等闲而视之的高手。(后来苏宇打听得,那些彦王身边的"护卫"都是王爷重金礼聘的江湖异士,就连那些宫廷侍卫都是远远不可及的。)更何况彦王本身也不是个等闲的主儿。
苏宇没有十足的把握冲破这层特殊的"护卫"刺杀王爷,只有沉下气来,另做打算。
苏宇在帝都找到一位易容高手,颇费了些银钱,学会了用面粉、蜂蜜、油彩等物,把自己一张脸弄得面目全非。
很快,彦王王府附近,一溜小摊中,多了一名卖大枣的小贩。身形瘦削,一身宽宽大大的粗布衣裳,不仅不合身,还处处打着惹眼的补丁。
脸色腊黄,五官也算端正,只是鼻子又高又尖,与整个五官不太协调。
周围小贩总喜欢欺负新来的,这个新来的很不爱说话,看上去像个缺心眼的,被人欺负了还送人家新鲜的大枣吃。于是渐渐的,其他小贩也开始待人热乎了。新来的早出晚归,做买卖价钱公道,又经常主动帮人忙。于是这个卖大枣小贩,很快博得所有人好感,与大家相处得十分融洽。
苏宇每日里低头卖枣,表面上木讷,把报仇的欲望强按下去,沉住气,等待时机。
大枣摊子摆了差不多半个月。终于有一天,于别人的闲谈中听到了王府准备添加"卖身家丁"的消息。
几天后,王府一个管事的出来吃白食,别的小贩都是敢怒不敢言,被人白吃了也只是默然无语。只有那个卖大枣的"老实傻子"反而主动捧上大捧的红枣,主动孝敬老爷。
那个管事的被人主动孝敬了,又听着对方一口一个"老爷"听得格外舒畅,看对方五官周正,为人又格外"老实",自然记在了心头。
于是那个管事的天天出来吃新鲜红枣,闲谈中知道小伙子是外省来帝都投靠亲戚,不想遭亲戚白眼,只有自己出来做小买卖,偏偏小买卖也做不好,每天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几乎过不下去。
管事的白吃了人家许多的枣子,于是听这话后格外表示同情,主动说出了"卖身家丁"的事情,说王府的家丁,顿顿都有肉吃,有时候遇到好日子了,还能挣件绸缎衣裳穿……看对方眼神中的期盼,于是水到渠成,把小贩连人带一筐枣子带进了王府。
于是王府中又多了名年少的家丁,五官周正,皮肤腊黄,混在一堆的"卖身家丁"中,丝毫不打眼。
这个新来的家丁做事勤勉,管事的得到上一级的夸奖,说他"荐人有眼光",心下高兴,加上又得了人家卖身钱的一半,回去后在油灯下数着一吊吊钱,顺便再吃吃筐子里的大红枣,半个晚上都笑得合不拢嘴巴。
第七十八章 兽苑
苏宇低头做事,平日里极少开口说话。让周围下人一度还以为这个新来的是哑巴,故意把最脏最累的活都推给他做。苏宇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全把活计完成了。
王府总管于庭院中漫步时,注意到这个只知埋头苦干的新来小厮,问清楚对方是来自数百里外偏远小乡村,父母俱亡,来帝都投奔亲戚却遭人白眼,姓苏名阿大,算得上是无亲无故的。看对方老实木讷,跟个傻子一样任人摆布,也就上了心。没多说什么,点点头走开了。
所有人只知道这个新来的每天傻子一样的干比别人多得多的活,却不晓得对方在洒扫各个角落时,低着头,早已把这小小庭院周围各个角落看得一清二楚。
只是这些做粗活的下人算王府中最低等的一拔奴才,只能局限在固定范围内,根本不能随意走动。苏宇连做了五天的粗活,根本就没有见到王爷的机会。
毕竟之前着实见识过王府机关的古怪,晓得不能鲁莽行事。苏宇也就沉下气,等待时机。
第五天晚上,像往常一样睡在下人房里的大通铺上。周围鼾声如雷,苏宇紧闭的双目突然睁开,如雷的鼾声中,隐约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
外面不是门外,至少有数百米之遥;脚步声也不寻常,布鞋鞋底踏在花园小径上,走得不快,却是脚不沾地,绝对是轻功内力修为都不同寻常的高手。
而且这样的高手足有五六个之多。
还有就是八个常人的脚步声,前后两拔,软轿在半空中的轻轻咯吱声。
这五六个高手簇拥着一抬软轿,以及八个奴仆,在王府中幽灵一般行走。
软轿上坐着的一定就是彦王。
苏宇慢慢地起身,无声无息地下了床。轻轻的推开门,没有惊动大通铺上沉睡的任何人,闪身而出。
门无声无息地掩上。大通铺上一家丁一翻身,翻到了苏宇原先所在的位置上,睡梦中也觉得宽敞了许多,当下鼾声大起,睡得更香甜了一些。
借着夜色掩护,苏宇飞身上树,于树顶那个新挖的洞中无声无息地取出长剑,屏气凝神,果见远远的一行人簇拥着一抬椅轿幽灵般行走在园林深处。
四奴抬轿,四婢挑灯笼引路,五六个江湖异士环绕周围保护,那个椅轿上端坐着的身形轮廓,果然是彦王。
有了上次的经历,知道这王府内暗藏着古怪,也就没有大意出手,只是跟在后面……至少可以先查清通往彦王所居处的正确路径。
苏宇待他们再走得远些了,背负着长剑悄没声息地跟上。
苏宇轻功卓绝,隔得又远,前面那些高手果然没有发现。
王府极大,貌似比将军府还要大得多。
走了有一柱香的功夫,一行人仍然簇拥着王爷穿梭在花木中。
大片的园林,竟然没有机关。苏宇不由得心下微微诧异,顾不上多想,仍然是无声无息地跟在后面。
跟得近一些了,走在最后的一名高手突然停步,猛一回头。
花木中月光冷冷,根本看不到人影。
突然一个大黑影子从一株大树后飞出。那高手刚刚按住了腰间奇刀,就看清楚了不过是一个飞出来的大锦鸡。摇摇头,转身又向前走去。
苏宇从树后转出身来,身形一晃,无声无息地奔出了一箭之地。
又走了一盏茶的功夫,迎面一褚红色的大石,横在众人面前就跟一座小山似的。众人抬着王爷,转过那座石山。
苏宇加快步伐,跟去。
山石后,所有人停步。山石上刻满了红色大字,龙飞凤舞。一名充王爷护卫的高手在右数第三列第二个"之"字上用力一掀一按,草皮下居然无声无息地出现一个大大的缺口,其内长长的石阶蜿蜒向下,竟是个极深极隐秘的甬道。
所有人簇拥着王爷,悄没声息,活像一群幽灵,鱼贯而入。
片刻,苏宇无声无息地从红石山后转出,所追踪的一拔人,竟是踪迹全无。
他不由得呆在那里。
地上碧草生长得很是茂盛自然。两条石子小路通向两个不同的方向。一方是一片竹林,啸声阵阵;一方又是一座石园,各色怪石横七竖八,上面爬满了奇异的藤萝,看上去阴气森森。
苏宇上次潜入王府时,就是在一望无际的竹林中中了机关。
这一次……
那些看似杂乱的巨石足以阻挡视线。
他略一犹豫,闪身冲入石园中。
地下甬道内,火把高照。两边无数个凹洞中,固定着无数个横眉怒目的铜人,手中安着铜球铜府铜刀等物。
走在最后的那个高手不禁笑道:"王爷暗道修建得可真妙。"
彦王笑道:"须知人心险恶,最近几年总有些莫名其妙的险恶之徒跑来行刺本王。不由得不让人防。这条秘道,只要不启动总机关,也算是通往本王住所唯一的一条安全路径。"
"至于那片竹林和石园。竹林中是步步杀机,石园中本身倒是没什么杀机,只是到头来仍然是一条死路。那些险恶之徒修为再高,陷入竹林和石园,还不是九死一生!"
夜雾弥漫,周围全是奇形怪状的巨大石头,石上缠满了或青或红的奇异藤萝,怪藤上结满了果实,豆子般累实可爱。在夜空中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这怪石中本来是极易迷失方向。苏宇记得彦王是朝正东的方向行去,他抬头望天,以天上疏星来辩别方向,向正东方行去。
越往东走,怪石横得越多。
石园极大,走了半天,竟然于奇草散发的幽香中嗅到了野兽的腥臊气。
此时月亮被乌运遮掩,黑暗中隐约可见一处院落。院内可听得脚步声。
苏宇没有犹豫,飞身入院落。
风声有异, 一条黑色长鞭竟是悄无声息袭来。苏宇大惊之下就地一滚,才堪堪地避开。
那条黑色长鞭又是灵蛇一般扑至,苏宇拔剑对敌,与鞭相交,当一声大响,手臂竟是被震得发麻。
一声惊咦,一个老人的声音:"原来还是一个身手不错的羊儿。"
说着,手中长鞭呼啸而来,将苏宇笼罩在其中。
那个老头身手本不及苏宇,又骄傲自大惯了的,当下轻敌,几个回合,竟险些被对方迫至面前。
老头大惊下一个呼哨,只听得野兽大吼,听不出是狮子还是老虎,当下就有一只体型庞大的猛兽在黑暗中向苏宇扑来。
苏宇大惊下居然也没慌了手脚,一眼瞥见地上一块白石,以剑挑起,恰恰塞进了野兽的大口。
黑暗中老头子又气又急,一时顾不上收拾对方,抱着自己哀嚎的宝贝查看伤势。
苏宇于院落中嗅着浓浓的腥臭气,知道此处不过是驯养野兽的所在,不可能是彦王所居处。也就没有再纠缠下去,收剑,转身,飞身出院落。
于黑暗中努力辨别方向,向西急奔而去。
很快奔出了石阵,听得府中一片喧闹声,知道惊动了不少护卫。好在那些寻常护卫都是酒囊饭袋……
苏宇奔回庭院,把剑插入树顶上,飞身而下,轻轻开了门。把伸胳膊伸腿占据自己铺位的家丁推一边,倒头就睡下。
那名家丁半睡半醒,嘟囔一句:"兄弟,你刚刚去撒了泡尿?"
苏宇嗯一声,却听得旁边鼾声如雷,那名家丁又睡死过去。
待众护卫冲到兽苑。苑中老头高傲惯了,觉得自己不仅没有抓到人反而让对方伤了爱兽,让人知道了太也没面子,就只说自己是在半夜里驯养爱兽,根本就没人来过。硬是把一拔子护卫赶走。
也不知道彦王到底有没有信了老头的一番说是,倒也没有再追究此事。
于是第二天,王府中又恢复了平常。
又过了几日,苏宇连彦王的面也没有机会见,同样没能找到通往彦王住所的正确路径。
表面上安分守己地做家奴,内心中却着实烦乱。
这一天,混在众仆中低头做粗活的苏宇被总管叫出,说是要委派他一个好差使,工钱可翻倍……
苏宇装傻充愣,还"讨价还价"说以后要顿顿吃肉……总管听了呵呵大笑,连说一定……然后就命人把苏宇领出了庭院。
当天晚上苏宇先是被一郎中观了气色把了脉,确定没什么病后,才被总管派来的人带到了府内深处。
居然又是那个古怪石园。
苏宇被一群人夹在其中,像个乡巴佬一样左顾右盼,白天之中看得分外清楚……
明知道前方就是古怪的老头和古怪的野兽,但苏宇却装傻充愣被一群下人推着走……
既然接近不了彦王,找不到路径,正大光明地进入兽苑,反正那个老头子也不是自己的对手,几头野兽同样不在话下,见机行事,强如每天混在奴才堆里低眉顺眼。
终于,走到石园尽头,一个泥墙茅草的院落,里面隐隐传来野兽的吼叫声。几个五大三粗的家丁挎着大刀守在柴门口。看一拔人过来,后面跟着一个低眉顺眼模样呆傻的小厮,问一句:"就是他了?新来的?"
一拔人立即应是。众家丁们点点头,把看似不起眼的柴门打开,那拔人站定了,说苏阿大你跟着几位大哥往里走。
阿大傻傻地答是,却站在那里不动,被人推了一把,才跟着一满脸横肉的家丁大哥走进院落中。
小门一下子关闭,背后传来一句:"原来是个傻子。"
小院从外面看不起眼,里面却是颇深。野兽的吼叫声越来越清晰。走了一箭之地,家丁回头看这个新来的居然听着震耳欲聋的野兽吼声毫无反应。心想这到底是不是个真傻子?当然,这个问题并不重要。
家丁在一个假山边站定了,张口叫道:"格桑老爹!"
假山背后果然走出一老头,佝偻着身子,花白的头发,一双老眼堆满了眼屎,眯着眼睛看着家丁身后低眉顺眼的小厮,上下打量几眼,不由得笑道:"又送来一头小羊?只是不怎么肥,脸皮还这么黄,不会是有病吧。"
家丁恭谨回答:"以及请郎中看过了,全身上下没有任何毛病。"
老头子不言语,慢慢地走近,猛地伸出手,一只皮包骨的老手把住了对方的脉门,眯着眼,似在细细的琢磨着什么。
老头身上浓浓的腥臭味。苏宇强忍着没有皱眉头,继续低眉顺眼站在那里,看上去就是个又笨又傻的奴才。
老头终于松开了手,呵呵大笑:"果然是个健健康康的小羊,你们总管没有欺负我这个老头子。"
家丁惶恐答道:"老爹是王爷的贵客,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哪敢在老爹面前弄鬼!"
老头子纵声大笑,笑得就像是恶鸟在哀啼,配合着里面深处的野兽,听着着实让人毛骨悚然。
那个五大三粗的家丁头皮发麻,两腿微微的打战。
老头子总算止住了笑声,懒懒来一句:"也罢,滚一边去吧。"
家丁登时大喜,行个礼:"多谢老爹。"
转身就离去,不敢跑,亦不敢快步。虽然恨不得立刻就能插翅飞出这院中。
慢慢地走着,唯恐让老爹认为自己不敬。双腿都有些发软,走出了一身的虚汗。
老头眯着眼,冲苏宇招手:"小黄羊儿,跟我来。"
苏宇没有迈动脚步,抬起头,月光下看着对方袖中,慢慢爬出一黑黑的小蛇。
黑黑的小蛇不奇,奇的是这小黑蛇头顶上居然长着金色的肉角,瞧着分外诡异。
老头歪头看着自己的袖口,伸手猛地一打,把个长金角的小黑蛇打入袖中,嘿嘿一笑:"你老爹还没发话,你这个小东西就想自己跑出来玩耍?当真没了家教了。"
袖内小蛇嘶嘶作响,老头子在自己袖上连拍几把,很快嘶嘶声停止。袖内没了动静。
老头在月光下露出稀稀疏疏的几颗黄牙黑牙,笑道:"小黄羊儿,有没有被吓到?"
苏宇故作惶恐的:"老爹的小蛇长着金角,漂亮得像年画上的小龙。但阿大从小怕蛇……"
说到这里,身子不住地往后缩。
老头不禁大笑:"原来还是头胆小的黄羊儿……"
说到这里,一伸手,抓着对方的臂膀,把个畏缩着的小厮硬拖着,拖到了兽苑深处。
第七十九章 狮虎兽
苏宇装作不会丝毫武功的普通人,被一个瘦小老头子拖得踉踉跄跄。
越往深处走,腥臭味儿越重。两人的脚步声,引发起成群野兽的吼叫声。
前面百米外几个小灯笼在逐渐靠近。当然,吼声也在靠近。
老头子终于站定了,从怀中取出一个火折子,点燃了,眯着眼,厚厚的眼屎几乎将一双眼睛完全覆盖。
苏宇这才看清了,隔着一层巨大的黑铁笼,那几个小灯笼竟然是狮子的头,再靠近一些,看得更清楚了,竟然是老虎的身子……而且身躯明显比寻常老虎大许多。
这几头庞大的野兽,竟然都是狮子的头颅老虎的身!在这阴森森的所在,说不尽的诡异。
苏宇从未见过如此怪兽,不禁心下骇然,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惊骇。
老头子斜眼瞅见,一张老脸在火光的照映下舒展开来,嘎嘎地笑着,听上去却比猫头鹰的哀啼还要凄惨。
那几头野兽看见老人,摇头摆尾跑至,碍于火光却是不敢接近,总共有九个蹲成一排,于十米外对着老头不住地晃脑袋。
一时间,铁笼中,就看到一排老虎身子上猛烈摇晃的一排狮子脑袋。
苏宇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场景,在浓浓的腥臭味中,几欲呕吐。
老头似是感觉到了身边人的不适,阴恻恻地笑问:"知道我这些宝贝儿都是谁生下来的吗?"
苏宇心里来一句:"难不成是您老人家的私生子?"
当然,终归不至于公然说出这话来,当下傻呼呼地摇头:"又像狮子又像老虎,阿大没见过这般稀罕的……"
老头放声大笑,尖着嗓子大笑着来一句:"都是些老虎和狮子的小杂种!"
老头把火折子递给苏宇,让他举着,再退后几步,自己把一双干枯的老手伸到铁笼内,温柔地呼唤:"小杂种,小杂种……"
"小杂种"们很快欢快跑来,争相伸出巨大粗糙的舌头舔着那双树皮般的老手,庞大的身子还在地上打着滚,尽情地撒娇……
老头嘎嘎地笑着,玩弄了老半天,直到一双老手的满满的小杂种口水开始往下滴……
老头这才心满意足地缩回手来,不顾两手粘呼呼的口水,驼着背走到铁笼另一头,打开机关,铁门外拉,出现一个黝黑的洞穴,在老头子近乎温柔的唿哨中,体格庞大的小杂种全都摇头晃脑奔入洞穴。
机关轧轧声,铁门又重新闭合。老头子用满是口水的手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钥匙叮当声中,铁笼打开,举步入内。
老头站在铁笼中,回头看"黄羊儿"仍然举着火把不动,催促道:"还不快进来帮我老头子一块为小杂种打扫卧房?"
苏宇略一犹豫,还是低眉顺眼奔过去,从铁笼中抱过一把大扫帚,费力地打扫着那厚厚的野兽粪便。
老头靠铁笼里面扫着地,嘎嘎地笑道:"小黄羊儿是不是以为我老头子要把你一个人留在笼中喂我的小杂种?"
苏宇心下默认,口中却傻呼呼地答道:"这里这么脏,老爷一个人收拾不过来,得找个帮手。别人都胆小,只有阿大胆大。所以阿大以后就是老爷的好帮手……"
语气是很傻的,说的道理却仿佛是明白的。
老头子听了后笑得更是嘎嘎的,大笑道:"别人都以为我是找你们这些小羊儿来喂我的小杂种。没想到你这个阿大,看着比别人傻,心里面却是比别人的都明白道理。我这几个小杂种,每天吃得多拉得也多,我一个怎么收拾得过来?自然得找个帮手,可那些送过来的羊儿们,不说好好的帮我老人家收拾小杂种的屎尿,反而个个吓破了胆天天想着逃跑。当然一个都跑不成全都喂了我的小杂种。"
老头说着,幽灵一般飘到苏宇身后。饶是苏宇也是吓了一大跳,差点惊呼出声。
老头看出了他的恐惧,当然,第一次陪他老人家来扫兽笼的,没一个不恐惧的。眼前这个,居然没吓得尿裤子,算得上是最胆大的。
那双沾满野兽口水的老手摸上了他的肩,苏宇强忍呕吐的欲望,站稳了。
老头把他的肩头板转,看着他腊黄的脸皮道:"你要是不好好干活,想着逃跑。你就会以前的那些人一样,成了真正的羊儿,成了我的小杂种们撕抢的鲜活美食……"
苏宇垂下眼皮,看似惶恐答道:"阿大从小就是干活的好手,阿大不会逃跑……"
老头阴恻恻地笑着,果然松开手。
面前的黄羊儿果然低下头拼命地扫地。
老头子满意地退开两步,却听得骨碌碌声响。
"黄羊儿"停了手,眼不眨地盯着脚下。
一个没皮没肉的骷髅,沾满屎尿,从粪便堆里滚了出来。
老头子看着这个人头骨,又是嘎嘎大笑:"这个不听话的羊儿,居然想着逃跑,结果被我的小杂种们吃光舔尽,连点肉渣子都没剩……"
苏宇于粪便的恶臭中再也忍不住,伏下身,张口呕吐。
当然,跟着老头进铁笼中打扫屎尿的,没一个不呕吐的。眼前这个黄羊儿跟其他人也没多大两样。
这铁笼中被"吃光舔净"的人骨甚多,打扫了一半,苏宇呕吐了三次。老头也没有安慰他,好在这种积是甚多的粪尿总算是收拾了一多半了。老头也就关上了笼子,和那个呕吐不止的阿大一同离开了。
机关声响,大铁门打开,"小杂种"们摇头晃脑奔出来,在干净得多的铁笼内拥抱嘶咬着嬉戏。
老头子回头看笼们的宝贝们,堆满眼屎的老眼中尽是温柔。
"黄羊儿"做事勤勉,加上不再呕吐,第二天天黑前,已经跟着老头一同把铁笼打扫干净。
格桑老爹原本也准备着把吓破了胆一心逃跑的新人送进去当宝贝们的新鲜活食,又能练爪又能饱腹……不想这个新来的居然不想逃跑还做事那般勤快,自然也打消了往笼内添几块人骨的念头,只是牵出几只真羊儿,一只一只地塞进笼,看着惨嘶不止的羊儿在小杂种们的争抢下活生生地被撕成碎块……老头的表情甚是满足。
苏宇冷眼旁观,咬紧嘴唇。
这老头如此凶残,那个彦王把他跟这几只杂种养在府中,也不知道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
苏宇表面上木讷老实,每日里只知低头干活,暗地里早就不知盘算过多少方案。
当然,在没有机会见到彦王之前,不会轻举妄动。
事情进展得比苏宇想象得快。
第三天,老头眯着堆满眼屎的眼睛说"王爷当晚要大宴,今晚要带三只小杂种去表演……"
苏宇低眉顺眼,什么也不问。只嗯一声,跟在老头身前身后的侍候着。
三只毛皮格外油光闪亮的"小杂种"被塞进三只大铁笼中。
二十多名健壮家丁拉着装铁笼的大车,格桑老爹亲自押送。苏宇在老头后面低眉顺眼跟着,王爷亲随在前面引着,在王府内曲曲折折,到一小型竞技场。
至少在苏宇看来,就像个罗马竞技场的缩小版。
凹进去一个小小"盆地","盆地"上高高在上的悬崖,以奇花异草装饰着的别致大花棚。花棚下几套桌椅,原木雕成,造型古朴,很见雅趣不俗。又有精致游廊与平地相接。
花棚外垂手站着几个仆役,很快忙碌起来。拿出雪白的纱布把几套桌椅里里外外擦试,然后退后。姗姗而来一队婢女,捧着食盒,将盒内美酒佳肴一件件放于桌上,然后徐徐退下。
仆役婢女悉数站在游廊外。
所有人屏气凝神。
不多时,又有两队美婢们挑着灯笼姗姗而来,至游廊中,雁翅左右。
当先一人,王袍玉带,正是彦王。身后还跟着七八名纱罗包裹着的美人,都是王府的姬妾,轻轻移动莲步,默不作声跟在王爷身后。
最后又有两个粉妆玉琢的少年,脸上薄薄涂着最上等的脂粉,一个穿着粉红的纱衫、一个穿着葱绿的锦袍,都是王府的两个十五六岁男宠,一路小碎步跟在最后。
再往后,就是总管带着一队带刀侧剑的侍卫,守在游廊外。
至游廊,王爷所经处,两边美婢纷纷低头伏身行礼。
众人屏气凝神中,彦王带着众美人至花棚下,款款落座。
苏宇看得分明,这次高高在上的彦王只带了几名姬妾男宠,还有就是一些寻常的侍女仆役以及带着刀剑护卫,根本没有那些重金礼聘的高手。
苏宇内心狂喜不尽,表面上却做出一番惶恐的模样。看看铁笼中嘶吼不止的那三只狮虎兽,扯扯老头子的衣衫,央求着人家:"阿大怕,阿大能不能到上面去?"
格桑老人本来也没想过驯"小杂种"时再有多余人在场,再说这个阿大干活实在勤快,万一一不小心被小杂种们撕咬着吃了,也确实可惜……
当下点点头,一挥手。苏阿大果然欢天喜地的跑着长长的石阶,奔上面去了。
奔到游廊外自然被王府总管拦截。
总管认出了他居然就是没死的苏阿大,眼神中颇多诧异。但亲眼看到格桑老头挥手让他上来,知道这个小命不该绝的阿大颇受老头青睐。虽然想不透这个苏阿大到底是用什么法子来讨得怪老头的欢心……
总管没有多想下去,只知道那个格桑老头算是王爷另眼看待的贵客,自然得罪不得。
于是客气地对面前腊黄脸皮的小厮笑笑,请这位小哥站护卫队的最末尾位置了。
苏宇和其他护卫一同屏气凝神地站在游廊外,抬起眼皮,远远瞅着花棚下与众美人调笑着的彦王,渐渐地捏紧了拳头。
以他现在的轻功,完全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从护卫手中夺得长剑再飞身冲入花棚……
第八十章 怪兽的活食
突然铁链声响,从花棚密洞中,硬扯出两个赤身裸体的少年。
身形瘦弱,面孔标致,一身的细皮嫩肉被粗糙的铁链磨出了道道血痕。两个家丁手拉铁链用力一扯,两名少年踉跄而出。
想是被关黑洞久了,在灯笼下一时睁不开眼睛。眯缝着眼睛,好一会儿,才看清楚了王袍玉带的彦王。脸上一时惊恐又一时欢喜,全都扑倒着要跪下,无奈身上铁链被家丁重重一拉,两名少年重重摔倒在地。
一时间只见两个雪 白赤 裸的身子挣扎着,挣扎着想要靠近彦王。众美人面现嫌恶,纷纷向后退。彦王却是高贵的脸上现出一丝微笑,饶有兴趣的看着脚下像狗一样爬着的两个美少年,任由其中一个少年爬到了自己的脚下。
两膀大腰圆的家丁察言观色,见王爷丝毫没有嫌恶的意思,就握紧手中铁链,一言不发。
那个爬得最近的少年拼命亲吻着王爷的脚面,边吻边大叫:"碎玉再也不敢了,碎玉再也不敢了……求王爷饶命求王爷饶命……"
彦王抬脚轻轻地磕着他的下巴,笑道:"你和赤金背着本王偷情,难道就没有想过这一天吗?怎么偷完情了,两人都爽了,才爬到我面前喊饶命?"
碎玉哆嗦着,突然抬头喊:"碎玉冤枉冤枉,是赤金来勾引的碎玉,是那个不要脸的赤金耐不住寂寞跑到碎玉房中脱光了衣服还主动贴上身……是碎玉没能把持住,求王爷明鉴……求王爷明鉴……"
一边说着,一边还在王爷脚下拼命地磕头,几乎都磕出血来。
这边在磕头,那边赤金已在大叫:"是碎玉耐不住没有男人的寂寞把赤金骗到他的房中,说什么要学写诗,却把门关上后强行扒了赤金的衣服……是碎玉这个不要脸的强 暴了赤金还来血口喷人……求王爷明鉴……求王爷明鉴!"
说着砰砰磕头,瞧那声音竟比碎玉下的力气还要大些。
两人很快磕了一脸的鲜血。
彦王饶有兴趣地看着脚下两个互相指责的偷 情男宠,俊朗的面容上现出的笑容格外高贵。
两犯 罪男宠满脸鲜血都要爬着过来亲吻王爷的脚面,彦王眉头微微一皱,那两个家丁察言观色,立刻用力一扯铁链,两个少年被扯着身子半抬起,又重重落地。
彦王微微一笑:"瞧你们两个孩子平日里倒也伶俐干净,怎么关键时候,就想着来弄脏本王的新鞋呢。"
两少年哆嗦成一团,砰砰磕头,连说不敢。
彦王抬头,懒懒地来一句:"是时候了。"
格桑老头年纪一大把,又隔得远,但王爷的话却听得仔细。冲高高在上的彦王微微一欠身,彦王亦欠身还礼。
格桑老爹露着不多的几颗牙笑道:"是时候了。"
用力一甩手中黑色长鞭,竟转眼把铁笼门打开,三只大铁笼冲出三只狮虎兽,满场绕走,吼声震天。
两名少年都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听那怪兽的吼叫声,吓得几乎晕去。抬头面对王爷歇斯底里的喊叫,一时间就听到两个人的互骂声:
"是他勾 引了我!"
"是他强 暴了我!"
……
这两句话并没怎么重复,铁链松开。两个兀自在互相指责的少年被推下花棚,落在差不多十米深的场地。
一名少年被摔得当场双腿断折;另一名少年摔得盆骨折裂。
也不知道是家丁们有意还是巧合,两名少年恰恰摔在了一处,滚成了一团。
王爷不禁笑道:"两个孩子,居然死前都不忘来一腿……"
众美人齐声大笑。
怪兽吼叫声,那两个爬都爬不起来的少年不再互相指责,竟是齐声大骂:
"元湛,你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姓元的,我们死后化成厉鬼也绝不饶你!"
……
怪兽大吼声,两个少年立刻被三头怪兽庞大的身躯覆盖在身下。
于是不再有骂声,只有不似人声的惨叫声响彻在整个夜空,当真是惨绝人寰。
原本嬉笑的美人们全都止了声,脸上皆有不忍之色。
彦王微笑着看着下方鲜血飞溅的场景,像是观赏着极其精彩的演出,慢悠悠地笑道:"格桑老爹的宝贝们是不是比上次有点瘦了,回头再送些肥羊小牛过去,可不能让这些可爱的小杂种们挨了饿……"
家奴未及答言,突然破空声。
只见一个面皮腊黄的小厮夺过护卫手中的长剑,几个纵跃冲入花廊,连人带剑扑向彦王。
花廊内不过是些美人家奴。等护卫们反应过来,他们的王爷已经从腰中抽出软剑,与刺客战在一处。
护卫们拔刀拔剑的就要冲去,却哪里冲得过去?总管心思转得极快,知道这些护卫根本不是刺客的对手,立刻飞奔而去,去请王爷重金礼聘的府中高手。
花廊人多地方小,两人都有些施展不开手脚。
彦王养尊处优,但还是从小习得一身惊人的武艺,但要说和苏宇正面交锋,论身手实力却还是要差些。
好在花廊上拥挤的美人甚多,打得惊险了,顺手抓一个过来挡在向前,对方果然收手。也就趁势避开。
苏宇不愿滥伤无辜,却总是在关键时刻被对方手中的人肉盾牌及时挡开。心下焦躁,突然大吼一声:"还不快逃?"
挤在一起瑟瑟发抖的美人们果然争先恐后向外逃去,最后那个穿粉红纱衫的男宠逃得慢了些,被彦王一把抓来,向刺客推去。
苏宇下意识一闪,那个男宠登时擦着自己的身子直飞了出去,落下悬崖。
苏宇当时就一呆,听得下方活人的惨叫声与怪兽们的嘶吼声……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彦王的软剑已袭至面门。苏宇退不得亦进不得,甚至来不及剑剑格挡,只有向右急闪,软剑从左肩上划开,划出一个长长的口子。
彦王心下一喜,就要趁势追击。对方手持长剑闪电般挥出,彦王那柄软剑,竟是被击得飞上了天,在空中滴溜溜打个旋转,直直地落入了"悬崖"下。
彦王空手立在那里,苏宇举剑就要刺向对方……
一团灰影扑至,灰布衣裳的格桑老爹挡在彦王身前,伸手一挥,黑鞭袭向对方,狞笑道:"真看不出来你这个小黄羊儿居然是假扮白痴的高手,还想行刺王爷,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黑鞭把个苏宇席卷在内,苏宇被迫得手忙脚乱,几次都差点掉出花棚。
已经听不到人的惨叫,只有怪兽的嘶吼声响彻在整个夜空。
彦王已经在格桑身后溜出了花棚,在众护卫的簇拥下飞奔逃离。
苏宇眼睁睁看着对方逃开,却无法追上。在怪老头鬼魅一般的黑鞭笼罩下,知道时间拖得久了,再来几个高人,只怕自己真的要陷身此地了。
苏宇心下忧急,却也只能静下心来凝神对战。于对方重重鞭影中终于发现一空隙,长剑猛地刺入,格桑手腕中剑,大叫一声,黑鞭飞下了悬崖。
怪兽们听到主人的大叫声,当下吼叫声更是震耳欲聋。
苏宇见彦王尚在视线范围内,还能追得上。还想持剑追杀,不想格桑一只树皮般的老手向自己伸来。苏宇见对方空手,当下不以为然。很快想到了……却已是来不及。
老头袖中窜出一小蛇,金冠黑身,张口咬在了苏宇手背上。
苏宇伸掌拍下,竟把小蛇在手心上拍扁。
但与此同时,竟是头晕目眩,站立不稳。
苏宇心知自己身中剧毒,怀中有杜若赠送的解毒药,只是哪里容许他伸手取药?
老头见爱蛇被拍成一堆肉酱,当下睚眦欲裂,不假思索,双掌推出。
苏宇眩晕下根本来不及闪避,被推得整个身子平平向后飞出,直直地坠了下去。
格桑刚刚狞笑一句:"打死我的小宝贝,就让你死在我的大宝贝爪牙下……"
没能说完,登时面若土灰,此人身中剧毒,就等于抹了毒药的鲜肉,大宝贝们吃了,还不得个个毒发身亡?
格桑老头大惊大悔下扑到花棚铜栏杆上,望着下方,只见那个"黄羊儿"居然是整个人躺在一头狮虎兽背上挣扎而起。
苏宇身中剧毒,一时使不上力气又在对方掌力下脊背朝地从高处摔下,本来是非死即伤。
不想其下盘旋着三头狮虎兽,苏宇落下的位置极是巧妙,居然不偏不倚,正正砸在了一头膘肥体壮的狮虎兽身上,把一个庞大的怪兽竟然砸得趴倒在地。
苏宇本来就有些眩晕,那头怪兽被砸得同样发晕。
等眩晕中的苏宇从厚厚的肉垫上滚落一边,皮糙肉厚毫发无损的怪兽也晃晃脑袋从地上爬起。
几名高江湖异士在总管的指引下飞身过来,立刻成一个小包围,把王爷护在中心。见王爷毫发无损,这才松口气,还问刺客在哪儿?
王爷笑得很高贵,示意大家看下方,落在怪兽身边的一个布衣少年。
彦王笑容满面:"可巧了,诸位可欣赏一下怪兽吃活人的好戏。"
苏宇终于稍稍清醒过来,骨碌碌声响,一枚人头滚到身边,被啃吃了大半,尚有一只浑浊的眼珠,死死地瞪视着自己……
苏宇惊骇中抬起头,只见那三头怪兽,正在向着自己慢慢靠近。
第八十一章 唐盈儿
苏宇头晕目眩,一时竟站不起身来。看着三头猛兽向自己靠近,手中无剑,无法抵挡,亦是无法逃离。
苏宇僵直着身子坐在那里,最近的一头狮虎兽,挨近自己,竟是低头一伸舌,亲热地舔着自己的手。
苏宇一呆,另两头狮虎兽亦是靠近,一个舔头发、舔脸颊;另一个躺在地上,亮出肚皮,跟个小猫一样的调皮打滚。
苏宇整个人呆在那里,三头猛兽跟体积庞大的家猫似的,围着他亲热嬉戏。
高高在上的众人,原本等着看吃活人的好戏,这一下全都呆住了,面面相觑。
苏宇脸上的油彩面粉被舔了大半,真面目显露出来。彦王远远地瞅见了,暗道一声:"果然是你这个小苏宇。"
格桑老头嘴巴张得比别人都大,猛一拍头明白过来。
苏宇跟着他连日打扫笼中的粪尿,沾染上了一身小杂种们的"气味",于是这些小杂种居然把对方当"自己人"了,就跟见了他格桑老头一样,要多亲热有多亲热。
格桑先是大惊,又是大喜。心想小杂种们总算不会吃"抹了毒药的鲜肉"了。
格桑老爹自己大喜,别人却是大不喜。
彦王阴沉着脸:"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快让格桑这个老头想办法?"
总管一路小跑奔去把王爷的意思转达。格桑却表示得很无奈,指着落在下文的黑皮鞭说没了这种特殊的皮鞭就是他格桑本人也使不动小杂种们。
苏宇嗅着自己身上跟怪兽们相近的气味,也明白了过来。从怀中取出杜若亲手配制的解药,吞下。眩晕的滋味果然减了大半。
但那怪蛇必然是怪毒,杜若的一丸解药解平常蛇毒自然没有问题,但要是解如此奇毒,只怕还不够。
当然,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现在要紧的是逃离王府。
彦王身边那几个高手只怕很难对付,而且自己体内毒性不定什么时候发作。
苏宇瞅见不远处的黑色皮鞭,捡起。
狮虎兽们眼巴巴瞅着皮鞭,似在等待命令。
苏宇模仿着最近几日亲眼见到的老头挥皮鞭的姿态,啪啪几声大响,把手中长鞭挥起。
三只狮虎兽果然望着挥动的皮鞭,连蹦带跳。
这三头怪兽模样怪异不说,体积还十分的庞大,蹦跳起来却像是淘气的小猫,当真是难得一见的奇景,让人看得毛骨悚然。
苏宇挥舞着长鞭就像是在驾着马车,抽打在怪兽身上就像是抽打在任劳任怨的马匹身上。
那三只怪兽果然被抽打着掉了头,向石阶上方奔去。
上面人群登时大乱,几乎所有人哭喊着奔逃。
彦王的脸色也登时变得惨白,看着三只呲牙咧嘴欢快蹦跳而上的怪兽,不由得后背直冒冷气,拔腿就逃。
那几名高手本来还是寸步不离彦王保护着,回头瞅见那个布衣少年居然挥着长鞭驱赶着三只猛兽向彦王这边奔来,饶是江湖异人们艺高人胆大,也在三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三头猛兽追逐下,吓得面无人色,四散奔逃。
彦王周围很快没了护卫,只有一个人在前面狂奔着,后面三头猛兽紧追。
苏宇一咬牙,加大挥鞭的力度!
前面的彦王跑得太急,被脚底一块大石绊倒。
从来没有被吓成这个样子,他挣扎着爬起,又摔下。回头,跑在最前面的一头猛兽竟是要扑来!
眼看着那头猛兽就要扑向彦王。
一团灰影扑至,挡在彦王身前,那头猛兽猛地停步,看清楚是自己的主人,蹲下。
三名猛兽全都在自己主人的手势下蹲下。
彦王靴子掉了一只,头上的金冠也滚落草丛中。披头散发,狼狈万状,连滚带爬地逃开了。
彦王生来仪容高贵,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还是平生来头一遭。
披头散发的彦王跌跌撞撞地跑出老远,才放慢脚步,咬牙切齿来一句:"小苏宇,总有一天会把你抓到手,到时候……本王绝对不会轻饶得了你。"
苏宇头脑一阵眩晕,知道毒性又在体内发作。晓得这个时候已经无法冲破格桑老头的阻碍去杀彦王,而且那些已经逃散而去的高手万一再奔回来一两个……
手中无剑,体内有毒。
那个老头子看着对方被舔去伪装的雪 白俊脸,嘎嘎地笑着:"苏阿大,你原来这般漂亮。装傻装了这么多天,如今挥鞭子玩我的小杂种们,手法也真是灵便。"
苏宇又是一阵头晕,身形晃一晃。
老头对他中了蛇毒后居然支撑了这么长时间颇有些诧异,一时猜不透对方的底细,怕对方还藏着多少古怪又是在玩什么花招……当下竟不敢动手。
苏宇晓得毒性真正发作起来后果不堪设想,扔下鞭子,飞身离去。
格桑捡起鞭子没有追上去,心中顾虑重重。一方面还真怕这个聪明的苏阿大是在故意示弱诱敌;另一方面也是怕真把人抓到手后,会被彦王府上下设法喂了小杂种们。
一旦中了蛇毒,那就是一块活生生的毒药。小宝贝变成肉酱已经够让人心疼了,大宝贝们再有个三长两短,他格桑可是心疼不起了。
好在看清楚了对方的真面目,只要此人在帝都,总有机会抓住他为惨死的小宝贝报仇。
王府到处都能听到"怪兽跑出吃人"的消息,正是大乱的时候。苏宇提气急奔,一路上竟是无人拦阻。很快奔出了王府高墙。在街上遇到一骑马,将马上那人拖下,夺过马来,飞身而上,策马狂奔。
还想再摸出一丸解毒药来,却只摸出几粒伤药来。苏宇这才想起那解毒药丸似乎只有一粒。明显感到眩晕,只有强撑着,向杜若府上的方向奔去。
连奔了几条街,还没到及,不想眼前越来越模糊,苏宇支撑不住,竟然身子一伏,伏在马上,晕了过去。
那匹马没了人鞭策,自然是漫无方向的乱跑,专往人少的地方跑去,离杜府越来越远。
渐渐地奔到了城郊,已是一片荒野。
马奔得急,一不小心前蹄踏入一土坑中,当下身子一晃,跪倒在地。马背上昏迷的苏宇滚在了野草丛中,亦未苏醒。
那马晃晃脑袋,觉得身子轻了不少,也就从地上慢慢地站起。晃着马尾,不紧不慢地走开了。
野草足有半人高。
风吹草低,苏宇脸朝下趴在地上的身形在长草拂动中若隐若现。
此地极是荒芜,少有人经过。偶尔只有几只野鼠野兔,时不时出没在布衣少年身边的野草丛中。
应该说苏宇还是幸运的。
野草丛中不仅仅是野草,草中散落一些木块,刚刚下了雨,长出不少新鲜的蘑菇;夹杂在野草丛中,生长着一些说不出名字的野菜,都是附近贫寒人家经常来挖了吃的;还有些野花,杂在野草中,于风中轻轻地摇摆,很是绚丽多彩,常引得附近爱花的少女跑来采摘。
才过了一柱香的功夫,远远的就走来一荆钗布裙的女孩,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
一身绿底黄花的衣裳,挎着一竹篮。此时已是深秋,又是寻常人家的姑娘,不合身的衣裳自然有些臃肿,显不出身形,但面色红润气色很好,相貌算得上中等偏上,一双眼睛很大很亮,顾盼生辉,给原本平平无奇的脸上增添一种灵动的韵味。只一双眼睛,让整个人都漂亮了许多。
那名少女弯腰在草丛中寻找着蘑菇与野菜,慢慢地向前移动着,抬头,看到一朵新长出来的花儿,粉嘟嘟的盛开在了风中,随风轻摆,娇柔无限。
布衣少女看了甚是欢喜,蹦跳而来,把花朵儿采下,深深地嗅着,嗅着那种鲜花的甜美气息,闭上眼,整个人都几乎陶醉了。
慢慢地睁开眼睛,把花儿小心地插在了发中。想起了前方还有条小河,可以照得见人影。于是拎着竹篮,蹦蹦跳跳向小河奔去。
少女险些被绊倒,等她踉跄着站稳了,这才看到脚下俯卧着一个人。刚开始以为是个死人,吓得面无人色。及至感受到"死人"的温热,这才壮起胆子,把人翻过来。
"死人"脸朝上,双目紧闭。
少女啊一声大叫,竟把手中竹篮扔到一边。
篮子中蘑菇野菜滚了一地。
少女瑟瑟发抖,颤抖着爬过去,伸手探对方鼻息,弄明白对方还活着,这才喜极而泣,哭道:"苏公子,你……你还活着!"
布衣少女正是风火堂地穴外在受伤倒地的赵钧身边痛哭流涕的赔钱货。
那日豹奴率手下把大人抬回将军府,顺便也把那个曾与大人同骑一匹马又大哭不止的贫家女孩儿带回了将军府。
赵钧在太医在医治下很快苏醒,从此有了一段精心调养的时间。这段时间里,赵钧像换了一个人,很是消沉。倒是对那个带回来的赔钱货姑娘,格外照看。
赵大人嫌"赔钱货"这个名字太也难听让人叫不出口,问清楚对方姓唐,又觉得人家女孩又穷又瘦,且一张脸黄黄的很平淡,独有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称得上是"水盈盈",索性起个好听名字叫"盈儿"。
贫家女也觉得"唐盈儿"比赔钱货好听了许多,当下欢喜拜过。
唐盈儿在府中被下人们尊称为小姐。赵钧有心认她做义妹,唐盈儿却是惶恐不安连说自己配不上,也不愿作将军府上的小姐,觉得一天到晚吃喝拉撒都被一群奴仆盯着伺候着……实在是全身上下极不舒服。
在将军府做了没几天小姐,着实过不惯富贵日子,只有告辞。赵钧见对方果真是不愿意,就特地派人护送回家,又赠送了不少银两。唐老爹有心卷着银两跟卖汤饼的孙寡妇去过两个人的好日子,被将军府的豹奴及时发现,颇恐吓了一番。
恐吓的结果是孙寡妇吓得再也不敢来找唐老爹,唐老爹不仅将银两全部还给女儿,从此还再不敢在女儿面前大声说话。
唐盈儿拿出十两银子拜师学艺,学会了做一手好糖糕。从此开了个唐糕店,小生意做得顺顺当当,很快丰衣足食,日子也越来越富足……
日子过得好了,气色自然越来越好。原本黄黄的脸渐渐地变得白皙,因长期饥饿凹进去的面颊也慢慢地丰满了起来。眼睛比以前更亮,整个人漂亮了许多。加上有手艺,家境开始小康,最近一段日子,媒人几乎踏破了唐糕店的门槛。
唐盈儿生性羞怯,没有应任何一家求亲……日子过得好了,仍然像以前一样经常挎着竹篮外出采摘野菜蘑菇……没曾想,在这荒郊野地发现了苏公子。
自从上次一别,已经过了有半年多。
唐盈儿坐在地上好不容易止住哭声,看苏公子面色发黑,明白过来对方一定是中了剧毒。果然在对方手背上看到一个小口子,兀自往外淌着黑血。看得出是蛇咬的……
唐盈儿没有再犹豫,抓起公子的手,放在唇边用力地吸吮着。
吸出一口口的黑血,全都吐地上。
直到往地上吐出一大滩黑血来,那手背伤口上流出的鲜血才变成了正常的红色。
唐盈儿微微有些目眩,口内发苦。当下吃力背起尚自昏迷的公子,一步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第八十二章 地窖惊魂
待格桑老爹驱赶着小杂种们回了兽苑,擅长丹青的彦王就立刻亲自绘了苏宇的头像,令府中师父画师们连夜仿绘,至天亮,已有上百张"逃犯"画像分发给王府护卫及衙门中。
并且悬赏,有提供情报者,赏黄金百两;有捉拿逃犯者,赏黄金千两。
于是当日就有上百个小分队拿着逃犯画像全城搜捕。
彦王知道格桑老爹的金冠蛇是奇毒,对方即使没死,此刻性命也去了大半条。定不会走远。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苏宇独身一人,身中剧毒,自然不难捉到。
怕只怕苏宇现在是在赵钧的庇护下。
不过彦王晓得最近两三个月大婚后的赵钧一直在寻找那个叫苏宇的男宠,整个人都因此变得有些失魂落魄。这件事早就在整个朝中被众大臣们悄悄地传为笑谈。
而且吓破了胆子们的下人们已经争相说清楚了,那个卖身入府的苏阿大已经独自在王府中潜伏了有大半个月。
可以肯定的,赵钧定然不知晓最近一段日子苏宇是藏在了自己的王府中。
于是彦王没有把事情张扬开,只说王府中一件要紧的宝物被画像上那个混入王府中做奴叫苏阿大的小贼偷走,所以这个逃跑的"小贼"是非抓回来不可。
于是当日,无数队人马在帝都横冲乱撞。有王爷的指令,又有不知多少平民人家遭到了搜查。
唐盈儿虽说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贫家姑娘,但眼神很好,远远的就从军爷手中的画像上瞅见了苏公子的轮廓,又见一帮军爷拿刀拿剑凶神恶煞地喝问,当下吓得心惊肉跳。趁挨家挨护搜查的军爷还没有查到唐糕店,赶紧奔回自家后院。
后院那个地窖闲置着快半年没开启过了。赔钱货打开地窖,一股陈腐霉烂的气息扑面而来,不由得屏住呼吸。
唐盈儿心惊胆战,只觉得墙外铁骑的声音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近。当下也顾不上下地窖查看,奔回房中,把炕头上尚且昏迷不醒的苏公子连抱带拖,拖到了后院。
苏公子刚刚傅了草药,本来应该静养,这会儿也顾不上了。
地窖里的那股霉味儿此时散得差不多了。
唐盈儿脸憋得通红,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个昏迷中的公子拖到了地窖中。黑暗中爬出,拿大木板把缺口掩上。见木板上明显是被动过的痕迹,赶紧抓几把土泥堆上,再来一些稻草,洒了好些秕谷,轰着自家的鸡群,在地窖上方周围一大片地儿,于土泥中寻着啄秕谷。
然后奔回房中洗脸洗手,洗干净土灰。再去厨房中抓了满身的面粉,身上再洒上一小把糖,看上去就是个正在做糖糕的小模样。
唐盈儿刚刚揉起了一团面,就听得外面的砸门上。又是吓得险些坐地上。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跑去开门,却被冲进来的军爷们险些撞倒在地。
唐盈儿贴着墙好不容易站稳了,就被一群军爷举着画像凶神恶煞地问:"这个人到底在什么地方?"
画上的头像当真是惟妙惟肖,唐盈儿身子摇摇晃晃、惊得脸色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寻常人家的小女子没几个不是被军爷们吓破了胆的。几名军爷登时哄堂大笑,见小姑娘模样还真不差,身上又有一股糖糕的甜香,就有两三个军爷涎皮涎脸的想凑过来调戏人家姑娘,好在为首的是个持重的,还真怕那几个色迷迷的军爷调戏良家女子闹出事端,立刻喝止住了。只说抓人要紧,带领着手下一阵风儿似的冲到了后院。
唐盈儿贴着墙站在那里,腿都有些发软,心下着实惦念着公子,也就定定神,扶着墙站稳了,长出一口气,追入了后院。
柴房被喘开,里面翻了个乱七八糟。七八个军爷拿刀拿枪,在院中一阵乱翻。
一群吃砒谷的鸡全都扑扇起了翅膀,咯咯乱叫,满院乱飞。
几个军爷在院中一顿乱翻,充其量找出几枚鸡蛋。立刻被爱腥的军爷磕开了倒自己嘴里。
唐盈儿靠墙根站着,脸色煞白。一个五大三粗的军爷恰恰就站在地窖上方的木板上。
军爷们也只当小姑娘是被几位爷吓得,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几个刚刚喝下生鸡蛋的军爷舔舔嘴巴,说这小院果然没法藏人,兄弟几个再到前面看看。
所有人轰然答是。只有站在地窖上方的"五大三粗"猛一跺脚,抱怨一句"大清早的饭都顾不上吃就出来搜人……"
喀嚓一声响,脚下木板断折,那军爷身子一歪,险些摔倒。
院中立刻鸦雀无声。
唐盈儿仍然站在那里,却是迈不动脚步,说不出话。
险些摔倒的军爷惊道:"下面有个洞!"
为首的很老成:"是冬天储存大白菜的地窖,很多人家都有。"
后面几个军士面面相觑,来一句:"地窖内可以藏人。"
竟没有人回头向墙根儿下险些晕倒的唐盈儿看一眼,一窝蜂跑来揭木板,露出一个黑黝黝地洞,就要跳下去。
终归是没有人跳下去,因为地窖中居然窜出一条碗口粗的大蛇。
军爷们大叫着转身就逃,那条大蛇看样子并不想吃人肉,哧溜哧溜着竟爬上了墙,爬出了小院。
众军爷这才站定了,惊魂未定,站在那里只是喘气。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一个年纪轻的还问:"蛇出去了,是不是再下地窖去查查看!"
众人白眼相向。
一个平日里最聪明的军士还反问:"你觉得地窖下那么一条大蛇,还有可能藏人吗?"
年纪轻的傻傻的摇头。
当下又有几个随声附合:"我们都看清楚了,地窖里根本没有人。"
那个年轻的还发了下呆,毕竟刚才大家看到的地窖是黑黝黝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怎么可能知道里面有人没人?
不过心中的疑问还是忍着没有说出来。平日里这几位大哥说话做事就比他这个最年轻的聪明,自己既然是最笨,就应该听几位大哥的话。不然的话,开口也徒惹大家嘲笑而已。
众人达成一致,自然是在为首的率领下离开这个看似平常的后院。
当然,这群人中多半是聪明的,或者说是自以为聪明。地窖中既然能跑出一条碗口粗的大蛇,自然也有可能跑出第二条,或者说还潜伏着一个同样厉害的。
万一一不小心,下地窖被蛇咬伤,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小命儿归西,岂不太也亏大?
军爷们很快离开了唐糕店,临走的时候,谁也不忘从厨房里抓几把新鲜的糖糕塞嘴巴里。
大清早的就没怎么吃东西,今天的中饭不晓得能不能吃得上。还不知道要往前搜查多少户,再不随手抓点吃的慰劳军爷的肚子,岂不太也没天理?
唐盈儿贴着墙慢慢地坐下,只觉得全身虚脱。歇了没一会儿,赶紧挣扎着爬起,踉踉跄跄奔到了地窖边上,望着那个黑黝黝的大洞,想起了那条碗口粗的大蛇……
唐盈儿从小最怕蛇鼠之类的东西,换成平常,她说什么也不会下到钻出一条大蛇的地窖中。
但此刻,里面还有苏公子。居然把苏公子藏在了有蛇的地窖中……万一……
唐盈儿简直不敢想下去,可又不能不想。她终于鼓足勇气,一咬牙,搬过梯子来爬下了地窖。
还好没有遇到第二条蛇……
好不容易把苏公子弄出了地窖,在阳光下查看清楚了,没有新的伤口。这才松口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再把苏公子连抱带拖的弄回了屋内。
唐盈儿心下高兴,想那条大蛇还真是条不咬苏公子的好蛇。
她却不晓得,咬伤苏公子的那条金冠小黑蛇是一种毒性极强的灵蛇,寻常的蛇(无论大小)见了那蛇也只有俯首称王的份儿。
苏宇中了蛇毒,又将小蛇拍烂在自己手背上,身上尚有一丝蛇王气味。加上全身的腥臭(沾染上的野兽的气息),自然让寻常大蛇对自己退避三舍。
若不是杜若的解毒灵丸,此时的苏宇,早已气绝。
唐盈儿按着寻常解蛇毒的方子,熬了一大碗浓浓的药汁,给苏公子灌下。好在对方昏迷中倒也不抗拒,费了一个时辰,一大碗汤药居然灌进去十之八九。
唐盈儿心下欢喜,捧着空药碗离去。
过了一天,公子身上的脏臭可是隔着两重屋子都能闻得到。
年轻姑娘脸嫩,本来是怎么也鼓不起那个勇气……
但苏公子那般漂亮的人物,岂能每日腌臜地躺在炕上?
唐盈儿花了一天时间鼓起勇气来,烧了满满一桶的浴汤,闭着眼睛把公子肮脏不堪的衣裳扒下,再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把公子抱入浴桶中。
唐盈儿满脸通红,倒也花了半个晚上把公子从头到脚清洗干净。
连炕上的被褥,也全都换了一套崭新。
苏宇一连昏迷了五天。
这五天中,迷迷糊糊中依稀能感觉到有人把自己轻轻扶起,给自己灌下了许多或苦或甜的汤汁。
苏宇偶尔会勉强睁开眼睛,眼前却是模糊一片。不知不觉中,他又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第八十三章 柳暗花明
将军府。
瓷瓶破碎声、桌椅倒地声……
庭院中奴仆们匆匆抬头,又立即低头。
房门突然打开,赵大人黑着一张脸,衣衫有些凌乱,从他那新收拾出来的卧房大踏步走出。
背后穿金戴玉的格丽公主奔出,站在门口大叫道:"赵钧你给我站住!"
对方却走得更快了些。
格丽咬着嘴唇差点哭出来,拔腿就要追上,却险些被长长的锦裙绊倒。
艾布赶紧把公主扶稳了,格丽在他臂弯里踉跄着站稳,看着将军大人高大的背影转过园门消失不见,泪水在眼眶中转了几转,终于滚落下来。
艾布一挥手,立刻上来几名月兹国侍女,把哭泣着的公主扶回了卧房。
庭院中奴才们都自觉地走得远些了。
艾布被公主叫进了房,门虚掩。格丽泪流满面:"我就这么惹人讨厌吗?他居然正眼都不肯看我一眼。"
艾布低头:"公主是月兹国第一美人,只是赵大人行为怪僻,只好男风。是公主命苦……居然下嫁给这么个只爱男人的男人。"
格丽却仿佛什么也没听到,只在那里重复着:"我只是在他身后碰了一下他的肩膀……没错,我格丽是主动想抱自己的夫君,他居然一把把我推开!他没有正眼看我,但他脸上那表情……仿佛是嫌我脏!"
几名侍女屏气凝神。
艾布赶紧道:"公主是天下最美丽最纯洁的少女,是赵大人过于怪僻……公主多心了。"
格丽哭着笑道:"我的行为举止,甚至都不像个合格的公主……"
她没有再说下去,望着前方,却是眼神空洞。
刚刚在卧房中,只有她和赵钧两个人。
她堂堂公主居然只因想要拥抱一下自己的夫君那宽阔厚实的肩膀……就被对方推倒在地,然后……然后她似乎什么也没想就扑了过去,扑在了夫君身上,扯着他的衣服,却从对方脸上看到一种吃了苍蝇般的表情……
她被那种表情惊呆了,停下手,赵钧伸出手,又把她重重地推开,连带着倒下了一片桌椅。格丽倒在地上,把离自己最近的那个青花瓷踢倒。瓷瓶摔得粉碎,她眼睁睁地看着赵钧一把推开门,大踏步地走出。
……
格丽突然嚎啕大哭,在满地的碎片中,哭得不能自已。
家奴很快牵来那匹皮毛油亮的枣红色千里马,赵钧没有飞身上马,握着马鞭,怔怔地站在那里。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
是去郊外打猎?还较场观看操练?还是和那些朝中同僚去酒肉天地?
……
没有一样能让赵大人提得起兴致来。
府中男宠绝迹,大半年来再也没有去喝花酒。娶了公主后,人人都道这位担当和亲大任的将军大人是惧内。谁又能想到,赵大人绝足风月场所,竟只是为了一个男人……
赵钧突然抬起头来,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他直直地盯着一个白衣少年的背影,拔腿奔去。
那个白衣少年慢慢地走着,很快被身后人追到。赵钧一把抓住他一条手臂,惊喜道:"小宇……"
少年回头,赵钧登时面若死灰。
对方眉清目秀,但分明不是他的小宇。
那个少年认出了赵钧,知道对方就是全帝都闻名的酷爱男风的护国大将军。当下惊得脸一白,用力甩开那只大手,拔腿就跑,平日里羸弱,这个时候居然跑起来跟个兔子似的,边跑还边回头,惟恐对方还要追来。
赵钧低下头,转身,慢慢地走回。在府门外下人们的屏气凝神中,飞身上马,拉转马头,向城外荒野奔去。
大力挥鞭,胯 下马被鞭打得长声嘶鸣,撒蹄狂奔,当真是雷驰电掣一般。
转眼就要奔出十里路,眼看就要到城外。前方拐角处突然横出一小队人马,赵钧急急勒马,与领头人堪堪地擦身而过。
不想领队的人胯 下马还是受了惊,一声长嘶,人立起,将背上那个军士摔下。
这一下一群军士全都不让了,纵马向上,把枣红茧袍的大汉围在中间,大声喝骂。
转眼被骂了几声"娘……"赵钧脸色一寒,一挥手中马鞭,只听得周围惨叫连连,七八个军士全被马鞭扫中面门,捂着脸上的深深血痕全都滚下了马。
赵钧哼一声就要纵马离开。身后那个被撞倒的急急奔来,在将军马下单腿跪地,呼道:"卑职参见赵大人。"
赵钧见对方装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军士,体格肥胖,但面生。晓得对方是认出了自己,点点头,就要离去。
不想那个跪在面前的胖军士急呼兄弟们:"还不快来参见咱们的护国大将军赵大人!"
一群"破了相的"军士们一听刚刚被大家骂的居然是护国大将军,全都吓破了胆,连滚带爬地跪在马前,连呼"有眼不识泰山""求大人宽宏大量""饶了小的一命。"
赵钧不由得皱眉,哼一声:"还不快给我滚开!"
七八个军士忙不迭地滚开,让出道来。
赵钧还没策马,突然拐角处转出一女子,拎着竹篮,一抬头,看见了一群军士跪在将军马下,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看将军再看看那群军士,转身就跑。
赵钧一眼认出对方就是和苏宇有不解之缘的唐盈儿,见了自己却跟见了鬼似的。心下颇有些诧异,喊着她的名字,对方却撒腿跑到拐角里面去没了影儿。
军士察言观色,见那个平民女子居然如此不识好歹。自然有两个追上,把姑娘揪到了将军马下。
唐盈儿被两个军士揪着,险些哭将出来。
赵钧登时大怒,挥起马鞭,把两个不识好歹的军士抽得满地乱滚。
其他军士认出就是昨天大清早从自家后院钻出一条大蛇的卖糖糕姑娘。没想到这位姑娘居然认识大将军,将军看样子还很能护着她。这一下全都吓得呆了。
赵钧看对方手中半篮子草药,当下关心地问:"家里是不是有人病了?倘若病得厉害了可以来将军府找我,我可以帮忙找个好大夫。"
唐盈儿却是看看赵钧再看看那几个搜过自家后院的军士们,强忍眼泪,拼命摇头。
赵钧一时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在对方篮子中瞅几眼,再嗅着空气中淡淡的草药味儿,已经分辩出是解蛇毒的药方。微笑道:"家中有人中了蛇毒了吗?"
唐盈儿不说话,旁边军士替她说:"她家后院地窖里有条碗口粗的大蛇,估计是有人挨了咬。"
赵钧刚说一句:"家里有了蛇不方便住人,要不到我府中来或者另外找个地儿吧……"
唐盈儿结结巴巴来一句:"我有事……得赶紧回去!"
转身就跑,在拐角处绊了跤,竹篮中草药洒了一地,被唐盈儿手忙脚乱拾掇起,转眼跑没了影儿。
有了前车之鉴,将军大人不下令,七八个军士屏息静气,谁也不敢乱动。
跑出老远,唐盈儿一跤倒地,心想这个赵大人居然和那些来搜捕苏公子的是一伙儿的。苏公子到底是怎么得罪的赵大人,才让赵大人这么费大力气率手下全城搜捕?
当然,这个问题不重要,她只要能知道赵大人对苏公子是不利的。那她唐盈儿,就说什么也不能让赵大人知道苏公子在自己家中……
唐盈儿从地上爬起,向家的方向奔去。
赵钧颇有些诧异,也没多想,就要策马离去。
突然一阵风起,地上一张画像随风而起,飘在了空中。
那群军士看了大惊,急呼:"段哥,画像不是在你怀里,怎么被风吹起来了?小心弄丢了……"
那张画像正是为首的胖军士摔下马从他怀中滑出的,不想被风吹起。
赵钧随意地抬头看一眼,本来也没有理会。
然而……
他猛地抬头看第二眼,只见那张画像半卷开,依稀现出苏宇的面部轮廓。
胖军士跳着脚去抓,只见马鞭从他面门前挥过。将一纸画像卷入。
赵钧收手,一把抓住画像,脸上似悲似喜。
为首胖军士赔笑道:"是王府中一个小贼,偷了王爷要紧的物事,王爷这才下令全城缉拿归案……"
赵钧突然抬头,问道:"抓到了没有?"
一群军士回道:"昨天大清早这画像才到了我们兄弟的手中,我们几个弟兄是没抓到这小贼,还真不晓得别的兄弟有没有!"
赵钧:"哪个王爷,是不是彦王?"
众人赶紧回答说是。
赵钧扬鞭策马,向彦王王府的方向奔去。
小宇当然不会去做小贼,但小宇怎么会得罪这个彦王?
赵钧想不通其中的究竟,在他印象中,这两人似乎都没怎么见过面。
顾不上细想,他知道那个彦王手段狠辣,从来不会轻饶得罪他的人。
但愿小宇没有落到他的手中。
如果小宇真的落到他手中,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把小宇救出夺回!
赵钧纵马狂奔,以风驰电掣的速度向前急赶,唯恐自己慢了一步。
然而,在王府外一里处的地方,赵钧狂奔的骏马撞倒一个老人。
赵钧甚至没看清老人面目就从怀中摸出一大把银钱扔下。
还没奔离,那个老人拖着一条刚刚被撞断的腿爬来喊着"赵大人"。
赵钧回头,见地上爬着的竟是王府的总管。只是一身布衣,看起来甚是寒伧。
心下微微诧异,没有多想,又掏一把碎银子扔地上。
不想那个王府总管对地上的银子视若无睹,扯着脖子喊:"赵大人,苏宇苏公子……"
赵钧勒马急停,回头:"你说什么?"
总管见对方果然关心那个"小贼",心下狂喜,忍着断骨剧痛爬来:"王爷还没有找到苏公子……"
赵钧弯腰,一把把人拎起,拎在半空中:"到底怎么回事?"
总管看看周围人来人往,忍痛道:"赵大人不要心急,待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小的仔细禀来……"
赵钧二话不说,把人横在马上,策马急奔,转眼奔到了一个没人的小巷。
总管被扔到地上。赵钧跳下马,蹲下 身,瞪着总管:"倘若有半句虚言,我绝不会轻饶得了你。"
总管连连点头:"大人放心,小的绝不敢说谎。"
当下把苏宇怎么混入王府成三等家丁然后又成怪兽老头的助手以至于后来大闹较场驱赶怪兽险些伤了王爷等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至于总管自己,因为是亲自把人荐到格桑老头那里去,所以不能免罪。被强令换了一身布衣后驱赶出府,还不准拿走一文钱!
也全都跟赵大人说了。
总管之前多次见过大衡第一美男子苏汉青苏侯爷,所以等那个苏阿大露出真面目后,立刻认出了对方就是苏侯爷留在世上唯一的公子。
且这位苏公子与赵大人的纠缠不清早已轰动了整个帝都。总管也颇晓得这位赵大人自大婚后一直在苦苦寻找着那位苏公子……
这次被赶出了王府,身无分文,眼看着就要沦落为乞丐。
没想到失魂落魄中被赵大人撞倒。总管看到赵钧后自然不会放弃这绝好的发财机会,先是把之前见闻一五一十说了,观察对方脸色果然极是关切。于是嘿嘿一笑,话题徒转:"老生困窘,望赵大人惜老怜贫……"
赵钧晓得对方后面还有话说,伸手摸入怀中,却只是一些散碎银两,当下道:"只要你能助我找到苏宇,回头到将军府,自然有重重封赏。"
总管晓得这位赵大人从来一言九鼎,而且也确实不敢在赵大人面前摆谱。当下改颜正色,道:
"那位苏公子中了格桑老头的蛇毒,此时影踪全无,估计是被人救了。赵大人可注意帝都有没有苏公子的熟人在想法子解蛇毒……"
赵钧站起:"倘若你句句实言,找到苏公子后,本大人一定会有重赏;倘若你是在玩什么花样,本大人绝对不会轻饶得了你!"
总管惶恐:"小的怎敢在赵大人面前玩花样。"
抬起头,却见对方飞身上马,策马离去。马蹄奔腾处,扬起了一大片尘土。
赵钧本来想去找杜若。走在半路上,又勒马。
蛇毒?
他想起了刚刚遇到的唐盈儿,手中竹篮,正是解蛇毒的草药。
而且拎着草药看着自己很是奇怪,本来每次见了自己都是欢欢喜喜的,这次却是……看着自己,却像是不认识自己。
眼神中闪烁的,全是苦痛和难以置信。
是了!她看到的是自己和那几个军士在一起。
那几个人拿着画像,正在搜捕小宇,在唐盈儿眼中自然是恶人。
而且那帮"恶人"刚刚搜查了她家。
自己居然和一帮子"恶人"为伍,也难怪这个心地单纯的小姑娘误会了。
而且她提着草药,惊惶跑开,似是怕自己……
她怕什么,她当然是怕自己和那帮"恶人"把小宇从她家中抓走!
她居然吓成那个样子,一定是了。
赵钧刹那间头脑一片清明,再也没有犹豫,扬鞭策马,向那个小小的唐糕铺方向奔去。
第八十四章 公主大闹
唐盈儿像往常一样地卖自家铺子前卖糖糕,却是魂不守舍,本来是应该递给人家热气腾腾的糖糕,却随手从箩里抓起一大把铜钱就要塞过去。好在买糖糕的小伙子是个老实人,连连喊了几声,唐盈儿这才猛地惊醒过来。赶紧拿新鲜的桐叶包好糖糕,递了过去。却还是忘了接钱,对方把几个铜板扔到箩里,她也是低着头,怔怔地发呆,像是什么没看到。
唐盈儿心里,全都是躺在卧房里的昏迷中的公子。
浓浓的药汁灌下去,对方却没有任何反应。躺在那里,气息微弱,脸上布着一层黑气。
唐盈儿晓得公子现在中的蛇毒怕是寻常草药解不得,可她一个弱女子,还能去哪里求救?如果换成以前,她会毫不犹豫跑到将军府去求救,可如今……
高高在上的赵大人率着一帮手下凶神恶煞地到处搜捕,看那架势,公子真要落他们手里,只怕会很惨的。
唐盈儿思来想去,泫极欲涕,也没有心思再做生意了,很快把摊子收拾了,早早地关上了门。
门刚刚关闭,铁蹄声,满街人呆望,一匹高头大马一阵风似地奔来,马上男子,身形魁梧,身上那件枣红缎子袍遍布虎兽之类的暗纹,一看就是最最上等的料子。一望即知,此人非富即贵,且顾盼之间,目光如电,委实气度不凡。
且这一人一马居然停在了唐糕铺门口。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红袍男子飞身下马,还没站稳了就猛拍那扇小门。
铺子木门紧闭,唐盈儿晓得门外是"捉拿"苏公子的赵大人来了,瑟瑟发抖,惊惧下还是踉跄着奔入房内,抱起炕上的苏公子,向门外拖去。
赵钧连喊了几声"盈儿",里面根本没有人应。他晓得对方是在怕自己,而且隐隐能听到脚步声往远处挪去……没有再犹豫顾忌,一脚踹开木门,大踏步地走入。
在全街坊都蜂拥而出探头探脑的时候,红袍男子已经怀中抱一人大踏步出来。
怀中那人如墨的长发自然地垂下,在半空中轻轻的摇摆。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小半个轮廓,已经能看得出来是难得一见的好颜色。半张脸比女子都貌美,身形又俊俏,但明眼人分明看得出来那是个少年儿郎。
赵钧小心地抱着怀中昏迷着的美少年,仿佛抱着珍宝,唯恐一不小心就会摔碎。在黄昏中看着怀中人隐隐一层黑气的脸,咬紧嘴唇,一言不发,没有上马,就要施展轻功离去。
背后唐盈儿的惊恐声:"你要去哪儿?你想把苏公子怎么样?"
赵钧不由得叹口气,却什么也没有解释,回头把颤抖不已的小姑娘拎上马,一拍马屁股,道一声:"回将军府自然知晓。"
唐盈儿尖声大叫,高头大马已经驮着她撒蹄狂奔,向将军府的方向奔去。
赵钧抱着怀中人,施展轻功流星疾月般向前赶,双臂四平八稳,保证美少年在自己怀中不受一点儿颠簸。很快奔回将军府,竟比识途的快马还要早了一盏茶的功夫。
赵钧一口气赶至府中最幽静的一个房内,把苏宇轻轻地放在榻上,扒光了对方的衣服,检查全身上下的伤口,只是手背上一处蛇齿咬伤,没有其他严重的伤势。稍稍放心,立刻请来了太医。
好在之前服下的那颗解毒丸已在当时把毒性消解了十之八九,否则苏宇早已是气绝身亡。饶是这样,残存的毒素也足以让身手不凡的苏宇连日昏迷不能醒转。
唐盈儿熬的那些寻常解毒药,对付这样的奇毒,效果自然是微乎其微。
请来的太医自然比杜若差了太多,对付这点体内残存的毒素,还是有些把握的。把了脉,开了药方,说只要静心休养,按时服药,三五日之内必然醒转。适时细心调理一番,身子康健也只是个时间的问题。
赵钧连声感谢,封了厚厚的诊金,亲自送太医出门。
晓得小宇无大碍,脸上现出一丝微笑,刚刚回房,唐盈儿突然奔进,一眼看到卧在榻上赤身裸体的苏公子,啊一声大叫捂住眼睛,一张脸红得就跟杜鹃花儿似的。
赵钧看了哈哈大笑,说"你小丫头真是多心,我赵钧怎么可能害我的小宇呢。"
复又改颜正色:"那是朝中有人加害,是另一个大官,地位不在我赵钧之下。不过你盈儿你放心好了,有你大哥在,没人能动得了小宇一根毫毛!"
唐盈儿背转身,依旧是满脸通红,在这锦绣铺陈的精致卧房内,晓得之前的确是自己多心了。低低地说一句:"是盈儿多心了,赵大哥不要见怪。"
赵钧:"你又多心了,我怎么可能见怪?"
盈儿没能鼓起勇气转过身,最后说一句:"但愿苏公子在赵大哥这里能早日平安……"
拔腿奔出了房,赵钧稍稍一呆,对方竟然已经跑得远了,没入花丛深处,很快消失不见。
赵钧摇头笑道:"真是个单纯善良的小妹子。"
返回,在榻边呆呆地看着苏宇。
唐盈儿红着脸在占地广阔的将军府奔跑着,终于停下,在一株海棠边站定了,想起了刚刚看到的一 丝不挂的苏公子、以及之前自己不害臊地替苏公子脱 光了衣服去洗澡,拿着崭新的纱布亲手替公子擦试着全身上下……摸摸脸,竟是越来越烫。
唐盈儿红着脸现出一丝微笑,向门外走去。
海棠边"怀春"的少女根本没有注意到,远远的花廊下,站着一拔衣冠华丽的异族人,全都在瞅着自己。
格丽公主在月兹国侍女簇拥下,望着那个荆钗布裙的女孩儿,心生疑窦。就要令人把那个女孩儿拖过来审问来历。
好在将军府总管就在附近,晓得这位身份尊祟的将军夫人最近脾气相当不好,万一把气撒在这位将军大人的义妹唐姑娘身上,让赵大人知道了,不定出什么乱子。
立刻吩咐身边几个小厮赶紧把唐姑娘带走。自己亲自跑到夫人那里,请安后立刻回道:"那位姑娘姓唐,心眼实在,是赵大人认的义妹。夫人切勿多心……"
格丽却更是疑虑了,问赵大人怎么会认识这么个平民家的义妹。而且……(格丽忍着没说出来——而且这个义妹姿色不过尔尔,光将军府二等丫环就有一大半都生得比她标致。反正从哪方面来看,赵钧也没有理由来认识这么个出身贫寒、姿色也并不出众的义妹。)
其实总管也没指望着能蒙骗得了这位公主夫人,只盼拖延时间,让小厮们赶紧送唐姑娘走人,切勿留在府中出现事端。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格丽见总管支支吾吾,心下疑虑更深了。见那个布裙女孩儿已经在几个小厮的簇拥下走得远了,没了影儿。一挥手,隐在暗处的艾布果然现身。
格丽吩咐:"把那个穷女孩儿给我抓回来。"
艾布领命而去,果然在最短的时间内拖着布裙姑娘回了花廊。
唐盈儿大惊之下拼命地挣扎,却哪里挣扎得开?
总管脸色都变了,急道:"夫人,您这样……这样让赵大人知道了,只怕……只怕……"
格丽哼一声:"难不成他会心疼?听说你们大人以前只爱男人,什么时候对这么个不起眼的小丫头有了兴趣了……"
说到此处,心下悲愤,心想自己下嫁数月,赵钧居然都从来没有主动碰过自己。甚至连自己主动,也被他恶狠狠地推开……想她堂堂格丽公主何等的绝色姿容,难不成连这么个小丫头不如?
她格丽和这么个小丫头相比,别说是身份地位了,就是单论相貌,也是秋海棠与杂草的差别……
格丽越想越是气恼,令侍女们抓着小丫头,自行走去。
总管急得跺脚,看着众人远去的背影,赶紧飞奔去报告赵大人。
房内,赵钧俯下身,轻轻地吻着他的唇,继而半跪下,吻着他的脖颈、精瘦的胸肌,伸出舌头将胸前两个小突起挨个儿舔食……
赵钧跪在榻下,伸臂抱住了榻上美少年,把头枕在他胸前,喃喃道:"我怎么可以让你一次又一次从我身边离开……"
感受着雪 白胸膛下比以前明显缓慢下来的心跳,赵钧终于抬起头,站起,从榻角拉过一床绸被,将床上不着寸缕的昏迷中美少年自脖项以下严严实实盖紧了。
门外急促脚步声,赵钧回头,只见总管气喘吁吁地停步,站在门口,向他报告:"夫人把唐姑娘带走了……"
赵钧脸色一变:"到底怎么回事?"
总管结结巴巴地说:"夫人原本就想带走唐姑娘,小的赶紧上前说唐姑娘是大人的义妹,请夫人不必多心。不想夫人非要带走唐姑娘不可,说是要好好审审……"
赵钧骂一声:"胡闹!"
当下急奔出房。
格丽率着奴仆们把"小丫头"带到园林深处一花亭内,先是喝令"跪下",小丫头居然不从,格丽恼怒,身边人察颜观色,立刻上前一个身材高大的,猛一踢对方膝盖骨,小丫头大叫一声,终于跪下了。
唐盈儿痛得脸都白了,还想挣扎起,被两个高大的异族侍女一边一个,拧着她的胳膊,踩着她的脚踝,令其动弹不得。
唐盈儿挣扎不得,强忍着眼泪,抬头怒道:"你是什么女人,凭什么抓我?"
所有奴仆似是吓得呆了。
格丽怒极反笑:"我堂堂格丽公主,居然被一个小丫头问……问是什么女人?"
格丽一咬牙:"给我掌嘴!"
啪啪两声响,跪在地上的唐盈儿顿时挨了重重的两个巴掌。抬起头,两颊高高肿起,嘴角慢慢淌出鲜血来。
可她居然不哭,只是死死瞪着那个高高在上全身金碧辉煌的高贵美丽女人。
格丽被她瞪得有些发毛,冷笑道:"瞧你这小丫头貌不惊人的,居然也会使狐媚子来迷惑男人。说,你是使什么妖法骗得我夫君认你当义妹的?什么义兄义妹,这里面怕不知有多少龌龊……"
想到这里,更是怒气难抑。见对方居然肿着脸仍然死瞪着自己不言语。当下怒道:"还不快给我掌嘴,瞧这穷丫头能硬到什么时候!"
左右两个侍女刚刚扬起手,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卷至,女子大叫声,两个侍女整个身子平平飞出了花亭,重重落于花丛中。
赵钧弯腰把地上颤抖着的女孩儿扶起,柔声道:"别怕,有我在,她们欺负不了你。"
唐盈儿强忍了半天眼泪,此时终于忍不住了,被对方抱入那个宽阔的胸膛,感觉就像是亲生的大哥来为自己作主,当即在大哥怀里嚎啕大哭。
格丽见夫君居然在自己面前如此温柔地对待一个毫不起眼的穷丫头,险些气得晕过去。支撑着坐稳了,脸都有些白了,声音都有些抖:"好个义兄义妹,果然这般亲密……"
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
艾布又从暗处闪身而来,无声无息地站在了主人身边。
赵钧当然明白过来这位公主夫人是误会了,却也只哼一声没解释。
低头看怀中少女红肿的脸,强忍怒气:"居然令奴才来打人!盈儿,她们打了你几下?"
唐盈儿哭得不能自己,一时也没想到对方问这话的含义,只哭着说出了:"两……两下!"
赵钧扬臂就往格丽脸上挥去。
艾布立刻拔出弯月刀挡在主人身前。
赵钧哼道:"小小一个奴才,也想挡得了我吗?"
艾布:"公主金枝玉叶,非寻常百姓,望大人三思而后行。"
赵钧冷笑道:"只要是我赵钧亲口认下的义妹,就如我的亲妹妹一般。敢动手打我赵钧的妹子,岂可轻易逃脱罪责!"
把怀中义妹轻轻推开,空手与持刀的武士斗在一块。
侍女们就要护着公主离开,格丽悲愤道:"我偏不走,倒要看这个赵钧到底怎么护别的……"
她没能说下去,险些哭出来。
一眼望见那个贫丫头满脸泪痕地站在那里,想起了方才亲眼看到的赵钧对这个小丫头的关怀之情,怒到极处,甚至不去考虑后果,喝令手下:"立刻把这个穷丫头给我杀了,看赵钧会不会为了这么一个小丫头来杀本公主!"
本来众奴对公主的下令是言听即从的,这一次却全都吓得呆了,没人敢应声。毕竟杀人不同于打人,更何况赵大人刚刚放出话来……
谁敢动手……
这武士身手着实不凡,赵钧空着一双手一时竟战不下。
但听到了格丽的叫嚷声,心下一急,猛地抽刀,泰山压顶般迫至。艾布果然被迫得连连退后,险些摔倒。
赵钧二话不说,纵身落到格丽面前,扬起手,啪啪两声响——
格丽顿时挨了重重的两个巴掌。两颊高高肿起,嘴角慢慢淌出鲜血来。
格丽抬起头,以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自己夫君。
她堂堂格丽公主,何等的金枝玉叶,何曾挨过打……
更何况还是自己的夫君亲自动手……
所有人都惊呆了。却见将军大人一把抱起地上的穷丫头,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大踏步向府外走去。
第八十五章 苏醒
唐盈儿在赵钧怀中,惊得话也说不出来。
至府门口,赵钧终于把抱在怀中小丫头放在地上,一挥手,立刻有一队护卫奔过来。
赵钧沉声道:"这位唐姑娘是我赵钧的义妹,也是你们的主子。现在立刻护送着这位唐姑娘回的住所收拾一下东西准备离开。"
护卫们立刻答是。
唐盈儿怯怯的:"离开后去哪里?"
赵钧:"一个妥善的所在。"
唐盈儿还想问什么,赵钧开口:"我会把一切安排好的,你用不着担心……现在立刻给我回家收拾东西。"
最后一句话已经语气有些重了,唐盈儿吓得不敢再问,立刻被一群护卫大哥簇拥着上了马,向自己的唐糕铺奔去。
赵钧很快至不远处的帐房,挥手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下总管在身边,年老持重的总管亲自捧墨研砚,赵钧急挥狼毫,很快写满了一页信笺,又亲手盖下了自己的印。待墨迹略干,装入信封,用蜡封好了,却不交给总管,装入怀中。
赵钧于书案上抬起头:"苏公子现在在府中的消息,知道的人还不多,告诉那几个人,把自己的嘴巴管严一些。不然的话,再出什么岔子,让苏公子在府中静养被一些人打扰了……刘总管你自己知道后果。"
刘总管惶恐道:"小的自然不敢多言,至于那几个孩子……晓得事情的轻重,也都会管好自己的嘴巴。只是府中人多嘴杂,苏公子在府中养伤的消息,只怕时间长了……"
赵钧:"我现在要暂时离开王府,自然要拜托刘总管……至于时间长了……那就用不着总管来多费心了。"
刘总管立刻躬身行礼:"大人英明,小的自然在府中竭心尽力!"
府内隐隐传来格丽的大哭声。赵钧眉头紧皱,只令总管取来一堆银票以及一大包金银,出府门,飞身上马,奔向唐糕铺。
唐糕铺都是些粗笨物事,本来也没什么细软。别的也就罢了,养了两年的大花猫以及那一窝子柴鸡是说什么也要带走。总不能让这些可怜的小东西留在没人的院子里饿死掉。
唐盈儿在大柜子的小柜子的最深处找出那大包的银子,都是赵大哥送给自己的。当初送的是三千两纹银,拜师学艺花了十两;买唐糕铺的整套院子以及诸多家俱花了有一百多两;爹跟着那个卖布的白脸寡妇去了乡下(花心的爹,又看中了带着五个孩子的卖布寡妇……),向自己央求着要走了五百两。
现在还剩下两千三百多两,加上这些日子里赚的,总共有差不多两千五百两银子的财产。
箱笼倒是不多,就是那十几只鸡委实麻烦,护卫们特地去买了一个大笼子来装柴鸡。本来一辆大车就够了,现在还得再去买一辆小一点的车专门来装鸡笼子以及柴鸡们路上吃的几袋秕谷……
好在活动是在后院进行,不至于吸引过几个条街的百姓来围观看热闹。
等赵钧飞马赶到,看到的是一大笼子里咕咕叫的鸡以及站在另一大车前抱着一只大花猫的唐盈儿。
赵钧哑然失笑,说你去那个地方有喝不完的鸡汤吃不完的鸡肉,根本没必要带上这么多活鸡……
赵钧的话其实一大半是开玩笑。唐盈儿却当了真,急着解释她养的鸡从来不杀的只留着下鸡蛋吃。赵钧就唉一声说这活鸡带路上实在是不方便,干脆送我府上我来帮你养一直养到鸡们都老死……
唐盈儿去根本不信任他,不说话,噘着嘴,瞪着对方,那表情仿佛在说"骗谁呢?还不是想把我的小鸡们带回去杀了炖汤自己喝……"
赵钧于是彻底打消了帮这个小妹子养活鸡养到老死的念头……
一个大车,里面坐着一人一猫和几个箱笼;后面一辆小车,咕咕声不绝于耳,是一大笼柴鸡和几袋秕谷。
乘着夜深,一群护卫围绕着,后面是赵钧亲自压阵,连夜出了城门。
奔出了有五十里,
This entry was posted on 2009/10/30 at 下午9:39:00. You can follow any responses to this entry through the RSS 2.0. You can leave a respon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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