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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
(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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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信来年别有春 喜劇出書版》作者:林寒烟卿
肯信来年别有春+番外(出书版) (个人是比较偏爱悲剧版滴...萝卜青菜了)
文案:
被称为魔教的旧香教问鼎中原失败,教主的亲生儿子安风,被师门当作代价送给雍王李昊远,换取门派生存下去的帮助。
在李昊远的强势之下,安风屈服、丝毫不反抗,但并不真的愿意……
然而安风与太子私下合谋,想阻断李昊远称帝的野心,也替自己谋条出路,却被反将一军。
安风自幼修炼醉花功,须绝情断爱,可他绝不了情爱,反受其害;李昊远不愿放他走,也不愿看他病情加重,一朝翻云覆雨之手却无能为力。
两个人没那个开始,就不能相遇;但有了那个开始,能再相爱吗?
……
楔子
安治五年,雍帝李昊远传位于陈王李昊风。雍帝与陈王为同母所出,关系素来亲厚。可传位大事,毕竟非同小可,朝野上下,议论纷纷。等到声息平静,已经是一年后的事情了。
安治五年,帝有疾,传位于陈王,定年号为「怀安」。史书的记载冠冕堂皇,流传在民间却另有一个版本。
九五之尊帝王之位在雍帝的心中不如雪山上的安风,万里江山比不上心上人的一颦一笑。于是舍弃了帝位去寻找心上人。
雪山脚下的温泉边,有一座大方秀丽的山庄。主人住在内院很少露面,仆人并不多,偶尔出山庄,十分随和。
山庄建成这三年来,自然也有不少好奇的人想进去看看,却始终无缘得窥内院的真面目。只是传说主人是昔日旧香教的一位堂主,因为无法验证,渐渐也就没人再对它好奇了。
最常见到山庄主人的是内院古树上的松鼠们。牠们搬运松子的途中,常常会受惊的跳到更高的树杈上,密切的关注着下面房子中走出来的人。
等到熟悉了,松鼠们就在这对的面前公开散步。主人们有时候会带一些吃的东西放在院子里,喂这些不请自来的客人。
夜晚的时候,内院里的灯火悄悄的熄了。
松鼠们听见屋子里传出动听的呻吟。
隐忍的、欢快的,低低的迂回着。
偶尔伴随着温柔的劝哄和安慰。
有时候则是谈情说爱和温柔的誓言。
「昊远,如果我过不去这关,来世你会认出我么?」
「会,我会在人群里一眼把你认出来。只要我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的眼里就不会再有别人。」
「如果我变成一朵花,一棵树。」
「无论你变成什么,你都是我的安风。」
松鼠听不懂他们的情话,因此既不觉得动情,也不感觉肉麻。成群结伙去取窗台上主人留给他们的松子,大大方方的搬运回自己的窝里去。
牠们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故事,只明白这里静谧快乐,可以每天得到熟了的松子和其它食物。
这是幸福的人才能给予的美好。
第一章
贞元二十七年,七大门派围攻魔教。
魔教是七大门派对旧香教的称呼,欲加其罪,总要扣个名头的。
本朝以武立国,江湖势力与地方豪强把持大量关乎国计民生的产业。旧香教起源关外,虽有个这样旖旎的名字,发展却极迅速,悄无声息的只几年之内,南七北六十三省无处不见其踪。
天下安定已久,势力范围的划分也令各方满意,这忽起的一派令七大门派人心浮动。该派与道义不合,仅以武力才智定高低尊卑,与各派争抢地方财源,手段干脆利落到令人心寒。
七派联盟于雍京密商对策,纠合杰出弟子,扫荡旧香教势力。朝廷更派高手从旁协助。七位掌门与旧香教教主安素决战于天山,安素苦战三日后,施展极费内力的遁术脱身,从此再无消息。
中原的旧香教分支竟在三夜之间,自行销声匿迹了。所有明挂牌匾的店要么出售、要么停业,破门而入,已四壁皆空。
只在此山中,
云深不知处。
安风跪在历代教主牌位前,脸色白得近乎透明。他是旧香教第一大堂醉花堂堂主,主持中原的部署。
醉花堂的堂主向来以相貌和姿质来挑选,加之安风已是旧香教近年来少有修炼醉花功的人。武功倒并不是堂内最高。他是这一代教主的独子,为人聪明机智,被选出来担当大任。
安素站在他身边,望着这个自己一直宠爱的儿子,心中叹息。轻轻抚摩他的头发道:「风儿,你太急功近利了。」
这是旧香教退出中原后,安素第一次和他说话。安风身体震了一下,抬头看他的父亲,眼睛上蒙了一层水气。
安素心中难过,这孩子的相貌酷似其母,美得令人心悸。
人的五官再美又能美到何种地步,旧香教多的是美丽之人;可安风的气质是如此出尘,和他的母亲一样,彷佛天山最高处的雪莲,隐隐显露着高贵清绝。
当他第一次因为船运而出现在江南众人面前时,也是旧香教第一次传出魔教之名。据传在座的美貌佳人大多坐立不安,武林当代的第一美人崆峒派主之女柳盈霜中途离席而去。
「你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你犯下这样大错,我却仍未罚你?圣教百年基业,几乎毁在你我手上,是为父高估了你。我做教主二十年,看人无有不准,对自己的孩子却不能真正平视,我总道该放手任你去做,才招来今日之祸。」
安风眼睛里的水气滚落出来,低声道:「孩儿低估七派,以致损害圣教,愿在雪山之上,终生陪伴历代教主灵位,以赎此罪。」
安素叹了一口气道:「本朝以武立国,是以各派均有自己在朝廷的势力。你并没有低估七派本身的势力,却错算了他们在朝廷的影响力。若非官府势力暗中协助,你的部署怎么会兵败如山倒。」
安素顿了一顿,声音中带了难以抑制的悲哀道:「圣教至今仍有余力苟存,你道是为什么?」
安风道:「是父亲舍命对战七派掌门,圣教方能撤回大半人员。」
安素摇摇头道:「朝廷虽然因为出身江湖而倚重武林,但也有许多人并不愿江湖势力继续在朝廷指手画脚。朝廷是故意放我们到关外,以便日后和七派互相牵制,鹬蚌相争,渔翁便是帝王家。至于保全大半人员,是随云计策得当,险中有稳,否则只是拖个几日,又有何用。」
安风抬头看父亲,安素有一张清秀、看不出年龄的脸,目光中带着无限关怀爱怜望着自己的独生儿子。
安素道:「朝廷私下相助圣教,却并非皇帝的意思,皇帝年迈好色,唯妇人之命是从,早已不管这些事情。雍王李昊远图谋深远,与我教暗中接触。他并非嫡长子,虽有功劳,并不受宠,若想获得帝位,需要大量财力支持。今番我已将江南产业尽数与他。」
安素说到这里,细不可闻的叹息一声,低声道:「他还有另一个条件,他……要你。」
安素望向历代教主灵位:「我施展天遁术回来,大伤元气,需要闭关十月,已与诸位长老商讨,将教主之位传给伊随云,他办事沉稳远胜于你。雍王若肯从旁相助,圣教仍有再兴之日。我不是不罚你,而是你的惩罚在今后。你修炼的醉花功,最忌动情动欲,凡事自己揣摩,一切听天由命吧。」安素叹息了一声,转身离去。
安风想扑上前抱住父亲的腿,却只触到父亲的衣服一角。他修炼的功夫忌讳心乱,这些天连番变故,十成中使不出一成。
大殿里空荡荡的,安风抱住自己的膝盖缩成一团。
次日新教主伊随云接位,伊随云名义上是安风的徒弟,是旧香教凌云堂的现任堂主。
安风大他四岁。十岁那年见父亲带他回来,一定要自己收他为徒,其实只挂个名。真正功夫仍是安素所教。旧香教中的地位与辈分并无直接关系,伊随云虽只有二十一岁,但智计过人,今次稳定急祸,保存了旧香教多半实力,教中人众大多信服。
安风没有再见到父亲,他生下来便没有了母亲,只有父亲一个亲人,固执的在崖边山路上等待着父亲再来见他一面。
绝壁之上,旧香教坛主以上身分的教众正在拜见新教主,这么远也听得到纷攘之声。等到一切安顿下来,已是下午。安风的心里越来越冷,渐渐绝望。
伊随云从这条路绕下来,远远看见安风立在山崖边,一身白衣被山风吹拂,彷佛要乘风而去,翩翩如仙。安风见了他,拜了一拜道:「参见教主。」
伊随云的表情永远温和,他的那种俊秀与安风的难以接近不同,是一种让人极安心觉可亲的俊秀。他伸手扶起安风道:「前教主已闭关,不会再出来了。雍王的人已在山下等候。」拿出一个细致的玉瓶,塞在失魂落魄的安风怀里。
安风闻言呆了一呆,眼里的哀绝之色更浓,又对伊随云拜了一拜,飘身下山。他没有再回头,更看不见伊随云面上的心碎神色。
崖下的人已等了一天,见安风下来,那样的一张脸,不用通报也知道是王爷要的人。安风坐在马车上,车轮转动,隐约觉有血腥气自身体中弥漫出来。
他在中原之时,不知有多少好男风的朝廷高官、江湖豪客来算计他,自然不会不明白李昊远要他的目的。路途颠簸难行,终于还是进入了王府。安风只当自己已经死了,庆幸的是那位雍王始终都没有来。
安风暗自觉得,或许雍王只是觉得自己的存在是个危险,不过是要囚禁自己,没有什么其它的打算。
雍王府晚雪楼。
雍王李昊远进屋时只看见帐子里伸出的一只手。他来的太晚,安风已经睡下了。
室内有清幽月光,竟像是从这手上发出来的。五指自然的垂落,关节处有极浅淡的纹;整只手更像是用和田美玉雕琢而成的,比悬挂的帐子颜色还要白上三分;修长的手指,指甲处略微透着些粉红。
李昊远在书上读过「指如青葱」,此刻才算是第一次见了。
这只手的无名指上套着一只墨玉戒指,黑白映衬,带着一种异样的吸引。这是旧香教嫡传弟子的身分标志,从小便戴上,至死方能摘落。
李昊远走上前去,抬起这只手,轻轻在那戒指上抚了一下。戒指与皮肤间一片平整,估计已长入肌肤。
安风在他进来时已经醒了,此刻缓缓坐了起来。
李昊远穿着深蓝色的长袍,眉目英挺,神情间带着一种强大的自信和贵气。他在一个月前,安风进府时自远处见过他,真是惊人的美,李昊远厌恶被诱惑的感觉,刻意等了这么久才来。
此刻月光照在安风身上,露出一种不能形容的妖艳妩媚,令他感觉或许失控一次也是极美妙难得的体验。
「参见雍王。」
安风轻抽出自己的手,从床上下来跪在地上。他的脖颈雪白,与衣服的颜色分不开来。
李昊远在床沿坐下,伸手一揽,将安风抱入怀中,感觉他身上冰一样冷。此时正是七月,虽已傍晚,仍酷暑逼人。
李昊远道:「这就是醉花功么,果真名不虚传,听说你练的这门功夫源自道教,讲究炼精化气,波澜不兴,最擅长取外部之长为己所用,可惜练的久了会心如冰石。若不能有一颗活心体会这世间的好处,功夫再好有什么用呢?」
安风被他抱在怀里,低头道:「王爷教训的是。」
安风在旧香教中地位尊贵,然来雍京之前已知自己今后的处境。环住自己的手臂似乎未用力气,安风却知道自己挣不脱,也不敢挣脱;一只温热的大手自衣襟探了进来,抚摩他胸前小小的突起。
安风没有想到他会这样直接,浑身一震,下意识的使劲一挣,却被那人的另一只手如铁箍般揽住。身上抚摩的力量也重了起来,更像是一种惩罚。
安风素来喜凉,那手却逐渐炽热,他咬牙苦忍。那手却像是无休止似的拨弄他、摆布他,不断的揉捏他的乳尖。
安风感觉一阵陌生的酥麻混合着疼痛,内息不受控制的浮动,心中大惊,暗暗收摄心神,将这异样压了下去。
李昊远触手所及,怀内的人竟越来越冷。伸手解开他腰间的束带,褪了他的裤子,右掌按在他的小腹处。
安风觉一股极热的内息窜入丹田,与他修炼正是两路,纯粹灼热;他不敢硬抗,任那真气在体内游转。
他自幼修炼醉花功,不曾近过任何男女,这毕竟是种逆天的功夫,此刻身无衣物,心神动荡,长久压抑的欲望经不住异种真气的撩拨,忽然爆发出来。
安风的身体越来越热,皮肤转为粉红色泽,唇间发出破碎的呻吟。李昊远将他身子翻了过去,令安风趴卧在他腿上,手至他光滑的背上向下抚摩,掠过细致的腰身,停在形状完美的臀瓣上。
略加揉捏,便分开他的臀瓣,露出了安风的隐秘之处,将一指缓缓的插进那粉色的小穴。温热包裹了他的手指,从没有人进入过的花径和他想象的一样紧窒。
疼痛和屈辱一起涌来,安风承受不住,开始拼命的挣扎,真气不受控制的与外来内力相抗。
李昊远将他抱起来,一手按在安风的丹田处,源源不断的输入真气,压制他体内涌起的寒气,另一手继续残忍的将手指全部推入他体内。
安风疼得抽搐,身上冷一阵热一阵,大约半个时辰,寒气都被约束在一处。
李昊远看着安风的脸,绝色的面容带着一种惨烈的苍白,还有隐隐的畏惧。
李昊远笑着捏了捏他小小的乳尖,像是逗弄一件玩具。
李昊远柔声道:「我肯让你挣扎,是让你明白,你竭尽全力,也不是我的对手。再顺便摸摸你这醉花功所走的经脉门路。但我的脾气不是次次都这样好。」他声音虽然轻柔,开口却是威胁。
安风羞愤已极,却不敢反抗,颤声答道:「我并不想冒犯违逆,只是……没这样疼过。」
李昊远轻笑一声,知道他是害怕自己去对付旧香教,心里定是恨死了自己只是无可奈何而已。灵巧的手指握住了安风的分身抚弄。
快感排山倒海而至,安风抑制不住的颤抖。
「你也没这样快乐过吧,怕什么?」李昊远想到自己是第一个这样碰触他的人,涌起征服的快感。这天下的人,他想得到谁,都无比轻松,他的相貌与身世,天下的好事物都可先挑拣了去。
却没想到世上还有安风这样的人,因为他的不情愿,别添无限情趣。
李昊远也曾在书上读过风月无边,听亲近属下谈过销魂春色。然而得到的太容易也就不会珍惜,他从不偏好闺房之乐,更不曾狎玩男子。
可是安风不同,李昊远轻轻摩挲他的背,感受美好的细腻。
安风忽然咳嗽了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李昊远吃了一惊,扣住他背心要穴。
安风体内真气不受控制的四处乱撞,正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李昊远压下心头杂念,静息凝神,将安风体内的真气一道道收束,待得混乱的真气重回经脉,自己内外的衣服都被汗水沁透。
安风的睫毛颤了两颤,睁开了眼睛道:「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李昊远心中怒极,一脚将他踹了下去。
安风倒伏在地上低声道:「我练的这门功夫,是绝情断爱的,王爷不用真气撩拨我的下重楼,我自然不敢让王爷扫兴。」
李昊远沉声道:「这样说,只要让你尽尽本分,就会呕血成伤。可本王最厌冷美人,听说你极擅算计,有没有算过自己的命数福分,看能撑过几次。」
安风心道:我若早一日死了,真是早一日解脱。我虽不敢自尽,你若要杀我却与我无关。他适才气血翻涌,并不只因欲念与醉花功相冲,他已二十五岁,怎可能从未动情,向来是极擅自保的。
炼精化气是醉花功的第一法门,本就是一门化自身欲望为内力的功夫。可当此情境急怒攻心,才致内息紊乱酿成祸患。
他心里这样想,嘴上怎敢这样说。沉吟了一下答道:「厚薄不关我事,深浅只问君恩。」
李昊远脸上怒色稍霁,露出几分琢磨:「你倒明白得很,你这样一个伶俐人,为何练这门功夫?」
安风道:「我自小体弱,家父说勉力修为那些大开大阖的功夫,终生无望攀登武艺的颠峰。况且人间情爱多苦,醉花功可约束心神,不蹈苦海。」
李昊远伸手将他自地上拽起来,把床上的丝绸薄被扯过来裹在他身上道:「醉花功这名字真好,初听似乎是为花而醉,其实却是使天下名花为你而醉。
「安风可知,自你现身江湖,江南多少少女为你痴迷?原本已有几家大赌坊为你开了盘口,赌哪家姑娘能嫁你为妻。」
他忽然这样和颜悦色,安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李昊远道:「直到你与雍京首富之女订婚,才算了结这段热闹事。
「据说那位李姑娘见过你之后,相思难耐,终日缠绵病榻。他父亲爱女心切,连我亲自上门为舍弟求婚都被推拒。我弟暂未封王,却也是皇子身分,你真好大的威风。」
李昊远握住安风的右手,摸到无名指上的戒指处,捏住微一用力。
安风痛得额上一层冷汗,忍住没有出声。这戒指是不能碰触的,根植于骨血之中,轻微的力量都会使主人痛楚难当,李昊远显是已知道这点。自己一意求快,期望为圣教立下不朽功勋,却不知有人暗中将自己摸得如此清透。
李昊远道:「你那未婚妻知道你的真面目么?你让天下女子痴迷陶醉,却是个废人。」
安风始终没有回答,只是气息衰弱的依靠在李昊远的身上。
李昊远笑道:「你可知我为你费了多少心思,七派联盟一心要取你性命。加在一起却也没我花的心思多。你该怎么报答我?」
他等了良久,安风仍然默不作声。
李昊远向门外唤了一声:「秦涛。」
房门打开,李昊远的贴身侍卫秦涛走了进来。
李昊远道:「叫人明早将我的朝服送来,我今晚要留在这里。」
秦涛应声出去,他是训练精良的铁卫,也忍不住好奇看了安风一眼。假如安风只是美人,他不会有任何感觉,可安风偏偏还是旧香教曾经的堂主。
秦涛暗自叹息,好一张绝色面孔;成王败寇,只怕从此都要侍候王爷了。
李昊远将安风放在床上,自己在他身侧躺下,用被子将两人盖住。一手照旧去抚弄他胸前的突起,另一手将他的腰身牢牢箍住。安风一动不动,任他施为。
李昊远看他修长的睫毛不住的抖动,显是心中不愿已极。
安风练这醉花功,听名字也知是一门迷醉人的功夫。他的眼白极清,带着一种浅淡的蓝,眼眸色泽又极深,一眼望去不见底,看人时总像是带着些烟波浩淼,无限情深的模样。
李昊远却知道他实在是无情之人。若是任着性子折服他,只怕他立刻散功而死,一番心血全都白费;若不折服他,要一个冰凉的人,未免不心甘,这些日子来为他费的这许多周折脑筋,岂不等于大半东流。
李昊远身为皇子,智计谋略更是无人能及,从来想要的东西无不伸手可得,偏这个人如此难弄。越是不易得到,越吸引人去征服。
李昊远耐心的抚摸他,把他的身子侧起来,沿着安风的脊骨摩挲下去。分开臀瓣时安风颤了颤。李昊远安抚的在小穴外面打转,等安风不那么紧张,才将一指插了进去。
安风因为疼痛蹙眉,却始终没有挣扎。李昊远轻轻抽出手指,感觉安风略放松了一些,重新用手指在安风的体内抽插,这次却是双指了。
安风觉一阵撕裂的痛楚从两股间传来,身体哆嗦着蜷在一起。李昊远强迫他打开身体,又去揉弄他的乳尖,希望他能因为情欲而放松。
揉弄半晌,安风满面痛楚之色,眼神清透分明,哪里有半点情动的样子。
李昊远咬牙道:「你不肯动情,本王偏要你动。」
李昊远分开安风的双腿,将欲望直插了进去,鲜血立刻弥漫出来,身下的人挣扎着要抱成一团,却被牢牢的压住,半点也动不了。
安风自幼在旧香教颐指气使,何尝受过这样的痛苦,哽咽道:「放开我……放了我。」
「轻一点,我真的受不住了。」他的音色恍若玉器互相敲击,动听得很。
李昊远见安风眼神逐渐迷蒙,知他不会动情,只是昏迷的先兆。将一股内息自安风檀中穴传了进去,护住他灵台的清明。他不准他昏,他就不可以昏!
李昊远十四岁已接触闺房之事,直到今天才明白为什么有人说这是人间极乐。
安风不住的发抖,眼泪沿长长的睫毛流了下来,流过白玉也似的的脸颊,声音颤抖的道:「饶了我……饶了我……」
这已经不只是下意识的让李昊远放开,而是求饶了。
李昊远听他哭泣,放柔了动作。他是第一次与男人有肌肤之亲,纵然不再强势,安风也承受不来这种掠夺,下意识的在他身下哭泣求饶颤抖,恳求他不要这样残忍。
秦涛在门外守候,他自十八岁跟随王爷,至今已经十年了。
王爷抱负远大,素来是一个极自律的人,从未这样纵情声色。直到了下半夜,房内的哭泣求饶之声才渐渐细不可闻,隐约却仍听得到几声含糊不清的痛楚呻吟。
夏季天亮得极早,李昊远醒来时,身边的人已倦极而眠。
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面拖出两方小小的阴影,说不出的美丽可爱。
李昊远心中一动,轻轻摸了摸那睫毛,上面仍有未干的泪水。
王府总管李全已候在外面多时。听得李昊远在里面唤人,立刻让侍女将盥洗器具搬了进去,服侍李昊远穿戴。
他已在王府多年,深谙明哲保身之道,向来没有多余的好奇心,却像秦涛一样忍不住悄悄向床上望了一眼。安风从不出屋,李全也只在他来时见过一面。
此刻安风毫无声息的躺在床上,脸色惨白,越发显得头发、眼眉、睫毛浓墨一样黑,虽近在眼前,也好像离着无穷远。这哪能是长出来的相貌,分明是国手的妙笔丹青,纵然是画,也未见得能这样骨肉亭匀。
李昊远微哼了一声,李全忙收回目光。
李昊远道:「去请郭太医过府来瞧瞧,让他等我回来。」
这时一个面目秀气的侍女捧一盆清水推门而入,见了这一屋子人,吓了一跳。
她看李昊远的衣服上锈着黑色盘龙,王府中只有一人能穿这样的衣服。连忙跪下道:「参见王爷。」
李全道:「这是我分在这屋的侍女。」
李昊远点点头,问那侍女:「妳叫什么名字?」
那侍女道:「奴婢本名红霞,安公子给奴婢取个名字叫流光。」
李昊远挥了挥手,李全与手下退了出去。
李昊远道:「流光,真是个好名字,安公子可与妳说过为何取这个名字么?」
流光道:「说是说过,只是奴婢愚钝,不明白安公子说话的意思。」
李昊远露出点笑意道:「妳伶俐得很呢,可还记得安公子是怎么说的?」
流光点头道:「奴婢记得,请他取名字那天,安公子说:『从前我在家里,只觉流光飞度,岁月易逝。现在才知道流光最是难挨,刻刻辛苦。去日苦多,却也只能与流光共消磨。今后我们既然常常相伴,妳就叫流光吧。』」
这侍女的确是个聪明伶俐的人,连安风说这话时的凄凉口气都带了出来。
李昊远听到这里,走了出去。
流光第一次见到王爷,感觉他不像下人口语相传的那样可怕,甚至有几分可亲。
她将清水重新端起,放在床边,才发现安风气息微弱,头发凌乱,被子胡乱的盖在身上。流光将被子微向里推了一推,吸了一口冷气。
露出来的床褥上处处血痕,安风的一只手臂滑落出来,光洁如玉的肌肤上遍布青紫。他被蹂躏得几乎破碎了,第一次宠幸男子的雍王不知轻重的伤了他。
安风学过琴棋书画,学过武功文采,却没有学过如何侍候男人的欲望。尽管他已经极力的不挣扎,却在疼得迷糊时因为本能反抗李昊远的征服,得到更大的痛楚。
第二章
李昊远第二天忙完公事正待回府,工部尚书找他请示今年的江南水利。皇上不问政事已久,太子手中无实权,一时朝廷大员有急事都找到这里。
修堤防洪,工程浩大。李昊远本想大笔投入,兴百年之基业,收一劳永逸之功。然而个中牵扯利益人众,年年都要重费工夫。
汛期将至,今年筑堤之事已迫在眉睫。待得与工部诸人商量完毕,已经到了傍晚。
回府后,将今天请的太医招来,问问安风的情况。这位郭太医自李昊远极幼时就侍候他,可说是看着他长大的,算是他的亲信,见面也没有那些繁文缛节。
郭太医对李昊远道:「那位安公子并无大碍。只需让他独自静养,月余自可痊愈。」
李昊远明白他言下之意,面上竟红了一红,笑道:「这无不可,只是先生有否发现他体内真气十分怪异?」
郭太医微微点头道:「安公子体内的真气为阴寒之气,男子少有修炼这样内家真气的。即便修炼,也很难持续。我问了他的侍女,那姑娘说他每日只吃些菜蔬,饭量尚没一般女子多。若劝他,他说自小就是如此,也只能吃这些事物。难怪他虽已廿五岁,身型样貌却都是少年。」
李昊远听他说完,点头道:「我也发现他体质怪异,想废了他的武功,又怕他受不了散功之苦而死。先生可有什么药方能收此效?」
郭太医道:「散功的药方自然有,但这位安公子也未必禁受得起。我开个方子先压下他体内真气,使他无异于常人,再从饮食处慢慢调养。过个一年半载,也不迟。」
郭太医停了片刻接道:「安公子肠胃极弱,谷道也较常人细狭。雍王不愿他有事,该多加体谅。」
郭太医说到这里,叫随从将药匣打开,取出两个巴掌大的玉瓶递给李昊远:「京城许多豢养孪童的豪门,都备此物。这本是药的一种,功在去腐生肌,我调低了药性。」
又拿出一个小匣子,打开里面是九颗丹丸。郭太医道:「这是止血圣品,急用时只消捏碎了撒在患处。伤药也已熬好在安公子房内,只是还未敷上,安公子醒来之后,便不许任何人靠近,老夫苦劝无效,愧对王爷了。」
李昊远道:「先生不必自责,我着秦涛随你回去,将那压制内息的方药带回即可,以免劳烦先生这样的暑天往返,令我心中不安。」
李昊远亲自送了郭太医出房门,才转向安风那边去了。
李昊远进来时,安风正蜷缩在床上,身上换了一件月白的长袍,紧紧的闭着眼睛,被褥都换了新的,流光拿着药碗在边上哄他。见李昊远来了,流光行了一礼。
李昊远看她一眼,她脸上带着些犹豫的表情,还是立刻退了出去。
李昊远在床边坐下,伸手去抚安风的脸。手一碰到安风,安风立刻抖了一抖。
李昊远将他一把拽了起来,放在膝上,问道:「你为什么不肯上药,想找死么?」
安风微微一动,感觉浑身疼得像要散了。低声道:「我……我……不惯……」
李昊远笑一笑道:「讳疾忌医。你不习惯什么,不习惯被人看?太医说你体质很差,从小难道不常常看医吃药?」
安风醒来后一直疼得昏昏沉沉,却不敢不答他的话。低不可闻的道:「我没生过这种病。」
李昊远细长的凤眸闪过一丝促狭的光,伸手到他衣服里,笑道:「什么病?」
手不知抚弄到哪里,安风呼吸转急。李昊远道:「别再抖了,我不会现在碰你。」
将安风放在床上,让他俯卧,柔声道:「你怕别人看,那也没办法,我这是第一次服侍人,有什么不妥当,也说不得了。」
他褪了安风的裤子,用手指蘸了床头放着的药膏,药膏并不黏腻,味道也极清淡。
他对安风道:「你自己张开腿,免得我再弄疼你。」
安风趴卧在床上,不肯开口回答,也没有动。李昊远见安风没有反应,握住安风的脚踝将他双腿拉开。臀瓣间的小穴露了出来,因为冷和疼瑟缩了一下。颜色比昨晚红的多,自然是因为自己蹂躏了安风的缘故。
李昊远手指缓缓的探了进去。转动手指,将药涂在他的内壁。手指接触到安风体内有许多细碎的伤口。他不敢用力,极缓慢细心的向内涂抹。
安风疼得不住哆嗦,用了小半个时辰药才涂完。安风身下已被汗水沁湿一片,他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苦楚。
李昊远将他慢慢抱起,拿丝巾擦了擦他身上的汗,再慢慢帮他把衣服穿上。安风像个孩子似的靠在他怀里,面上神情委靡。
李昊远想起昨夜那玉器似的嗓音喃喃求饶,担心自己把持不住伤了他,守了安风一会,回书房去了。他打开卷宗,却没有心思看,身上衣服似乎都有安风的香气。
安风是个奇怪的存在。他的心不肯折服,可是他的身体痛苦,于是肯被自己抱着安慰着。安风依偎在自己的怀里时是多么的乖巧,怎样才能让他的心也这样柔顺呢?奇异的矛盾着,反而更加吸引自己。
次日,秦涛已取了药回来道:「太医说这药共三丸,隔天服下,六天之后,伤者内息会完全被压制,与不会武功的平常人无异。只是这药本是治疗走火入魔之症的,患者会有些气血翻涌,又或呕血,但均无大碍。」
李昊远接过药来。
秦涛道:「安公子早午皆未用膳,膳房熬了几样粥,他都喝不下。」
李昊远道:「不用勉强他,你让流光到李全处取我带回的东西。你也先下去吧。」
秦涛出去之后,李昊远打开那装药的木匣,一股清香扑面而来。他静静的坐了片刻,又回了几封公函。
料得流光已随秦涛出去一段时间了,拿起一丸药一个人绕去了安风处的晚雪楼。
远远见门上的帘子半卷,十分慵懒的一种感觉,似未梳妆的美人倚门而立。李昊远暗笑自己真是疯了,不过是个竹帘子罢了。因为里面住的人,好像就沾了仙气似的。
他的童心忽起,蹑脚走了进去。安风正半倚在枕上,长发披垂下来直到腰际,看起来是刚刚洗过,气色已较昨日好了许多。床前的矮桌上放着一碗白粥,几样小菜,却是动也没动。
李昊远在他床边坐下,抬起他的下颌,安风顺从的任他摆布。
李昊远笑道:「怎么今天这样乖?」
手微一用力,安风张开了嘴。李昊远捏破药丸外面的蜡衣,放在安风口中道:「咽下去,这是当朝第一名医为你所配,你的面子真是大到家了。」
安风心知无法反抗,还好那药并不苦,没太费力便咽了下去。
李昊远将他抱在膝上道:「这熬粥的厨子是李全在江南请的,真正技冠全行。」摸了摸那碗,想是最后一次换上的,仍颇温热。
安风摇摇头道:「我没有胃口,吃不下。」
李昊远道:「你既不愿意吃饭,那是想做点别的了。」手自安风的衣服边绕进去,向上摸索碰了碰安风的乳尖,那敏感的小东西让他的主人害羞。
安风身子轻轻向上一跳,强笑道:「我好像是有些饿了。」
李昊远拿起那碗,看了看那几样菜,用筷子夹了些樱桃肉放在自己嘴里,嚼细了又吐在勺子里,在上面舀了一勺粥,安风张嘴将那勺粥咽了下去。
李昊远喜欢安风的乖顺。可他心思极细,知道安风绝非轻易服软之人。
待把这碗粥喂完,李昊远解开他的衣服,拽过枕头,让他卧在上面。
安风忽地回头攥住了他的手,没有说话,目光中露出了求恳与害羞之意。
李昊远按住了他道:「你别怕,太医说这伤药只需上个三、四次,之后静养就可,否则发起炎来,你害羞的日子还在后面。」
安风转过头去,柔顺的伏在被褥上,双手抓住被角。
李昊远见他做了一副忍痛的准备,心里好笑,拿了药过来,分开他的双腿。
先在他的臀瓣上揉捏一阵,才将手指探了进去。感觉手指所触都已收口结痂,暗赞郭太医医术高明。见安风的身子仍不住颤抖,故意拖长时间在里面抚弄。直到看安风抓着枕头的双手指节已泛白,才涂抹好药膏,将手收了回来,把衣服逐件套回安风身上。
李昊远扶安风翻身躺下,打量了一眼这屋内的布置。
他府内有风花雪月四楼,这晚雪楼为了映这雪字,布置多以白色为主。长长的窗帘直垂下来,细看才能分辨出上面的苏绣纹样,着实价值不斐。
窗前置着一楠木书桌,上面放着一幅未完的画卷。李昊远走过去拿起来一看,忍不住笑出声来。画中人形神俱备,却是安风的侍女流光。
他对安风笑道:「世上无人了么,做主子的这样费心为仆人画像。你有这样的手段,若去作画师,宫内那些白吃饭的可要羞愧死了。」
安风正要回答,觉胸腹间气血浮动,咳了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李昊远走上前来,搭住他的手腕,察觉他脉象平稳微弱,几乎探不出真气动向。
安风自己也有察觉,心中惊惧交加。用力推开了他,手掌做势,虚空击了一掌,却连床帐都未飘动一下。
李昊远第一次看他用的招势,手指若礼佛状,自食指以下略略弯曲,侧面看似一朵花苞。真不愧醉花之名。
安风又试了两次,已心知肚明,怔怔看着自己的手。
李昊远握住他的手道:「你那功夫好看不好用,是与自己作对。你在我身边,自然也无人敢欺负你。从此后省了这个麻烦不是更好。」
安风也不答话,闭上眼睛。他早就料到这可能的结果,等真的发生仍旧觉得悲伤。他是旧香教送给李昊远的报答,可并非没有自己的血肉思想;他不是一块石头,可以倍受折辱而无动于衷。
安风的反应永远出李昊远的意外,换一个人这样违逆他,李昊远一定会大加责罚。可是安风不同,他的反抗让人无力。他像孩子一样倔强委屈的流泪,李昊远这样精悍的人也觉得束手无策,拿丝巾给他擦了眼泪。
安风躺下合着眼睛,把被拉起来盖在头上。
李昊远轻轻隔着被抚摸他的身体,安风起初微微颤抖,渐渐平静了下来。不带欲望的抚摸,让从来没有见过母亲的孩子感到温暖和安静,可以暂时忘却一切苦恼;不轻不重,像是充满怜惜。
李昊远轻轻吻他的额头,安抚的一遍遍抚摸他,直到安风合上眼睛睡去。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处理这样的关系。李昊远不知道该怎样对待安风;安风不是那种烈性的不从。事实上如果安风像那些所谓的贞烈之人,一面知道自己的身分和立场,一面又横眉立目的反抗,李昊远倒不会对他有太长久的兴趣。
李昊远欣赏知趣的人,他厌恶那种横生出来的麻烦。可是安风,他总是温柔顺从,甚至被废了武功,也不开口说一个字的埋怨。
他甚至像个孩子一样的依赖自己,因为他不舒服,自己是伤害了他的人,也是唯一能给予他温暖的人。
安风温顺冷漠,他的身体承受着来自自己的伤害和温柔,他的心高傲而冷漠;他不屑于毫无成功可能的反抗。会不会发起突然一击?
这是李昊远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一种人,李昊远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在安风的额头上亲了亲。
第三章
转眼过去了十天,安风已能下地走走。他身体不好,也不过在晚雪楼附近转转。暗地里试了几次,真气是一点也调动不起来,渐渐的也就绝了望。
李昊远四天前出门去了江南巡视筑堤工程。当今皇帝纵情酒色,估计支持不了多久;太子与雍王各成一党,已是人尽皆知的事。
李昊远此时去江南,明为巡查水利,实为安抚江南兵营。安风从前并不关心政局,这些内容倒也是知道的。
安风在晚雪楼的园子里散步,走得倦了,在假山的凉亭上坐了下来。
远远听见流光的声音在喊:「公子,公子,我给你带了客人来。」
安风心里讶异,他在这里会有什么客人?流光已带着一位女子走了过来。那女子一身粉衣裙,身形极快,看见他,一闪身便飘了上来,轻功实在了得。
安风见面前人杏眼桃腮,双靥生春,的确是他认识的,正是武林如今的第一美人柳盈霜。
柳盈霜是江湖儿女,也不拘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道:「安大哥,真的是你。我还以为王爷骗我呢。」
也不等安风答话,柳盈霜又叽叽喳喳道:「安大哥,你知道么,上次在江南见面,娘临时有事叫我立刻回雍京。后来江湖上传得好不象话,都说我是嫉妒你长的美貌,你再美也是男人啊。
「不过没关系,我也不生气。因为你真是我见过最美丽的人,又美丽又斯文。」
安风奇道:「妳怎么会来这里?」
柳盈霜在他身边坐下,将腿搭在另一张石椅上道:「我常常来这里,爹爹和王爷很早就认识。」想了一想,又道:「安大哥,我爹虽然是七派之一,当初却不赞成围剿旧香教的,你不要怪我们。他不能不听七派联盟的话。」
安风道:「我自然不会怪妳,也不怪妳爹。」
柳盈霜闻言松了一口气道:「我可害怕得很呢,那些师叔伯们不讲理,非说你们是魔教,说你长成这个样子,是妖孽。我只好一个人偷偷跑来求王爷救你。」
安风浑身一震,看着她道:「妳说什么?」
柳盈霜道:「爹爹那天回来说,朝廷和七派连手,恐怕你们大多是逃不回去的。我溜了出来,求见王爷。跟他说你绝不是坏人,是世上最美丽的人。
「王爷不信,还问我怎么个美法。我和王爷说,形容不出的,只有他救了你,亲眼看见才能知道。
「两天前王爷到了江南,和我说你在王府,我立刻跑来看你了。」
她一个人说了半天,看安风没有反应。摇着他的手道:「安大哥,安大哥。」
安风脸色惨白道:「原来是妳……原来……」
流光拿手帕擦了擦安风头上的汗,对柳盈霜道:「柳姑娘,他最近身体不好,别提那些过去的事了。」
柳盈霜俏皮的吐了一下舌头,放开了手,又说道:「安大哥,李家姐姐和你解了婚约,你不要怪她。她也是没有办法。若是能的话,天下的女孩子谁不希望……」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下去道:「谁不希望嫁给你。」
她虽然生在武林世家,一派天真烂漫,毕竟也是女孩儿家。见安风没有接话,又道:「我去看过李家姐姐几次,每次她都在哭。」
安风叹息道:「我从未怪过她的。」这句话的确真心真意。
柳盈霜道:「你永远这么体谅别人么。」默默低下了头又道:「我们这样的女孩子,生在世家,外人以为如何幸福,其实全不由自主。
「爹爹说要把我许给王爷做侧妃,我家把持铜铁矿藏,早为人所忌。我虽然尊敬王爷,却不想嫁给他。你……你明白么?要是我……我遇到我真心喜欢的人……」
安风道:「我胸口有些闷,改日再聊好么?我是一直在这的。」
他语音温柔,却不容人拒绝。柳盈霜面上露出失望神色。流光将她送了出去,再回来看安风。见他面色平静,似乎没有什么不快,也就放下心来。
第二天安风竟画了一幅画,嘱她送给柳盈霜。柳盈霜再来时,却又称病不见。
流光不知他的心思到底是如何,想来他那样七窍玲珑心肝的人做事,只怕自己过个十年八载也是想不明白。
匆匆十余天又过,一日府内隐隐传来喧哗声,想是李昊远回来了。
流光催安风换了一件银白的袍子,领口、袖边、衣襬处都绣着极精致的兰花。又给他把头发仔细梳了,用一只银冠束在顶上。
他不打扮已是人间无双,这番精心收拾,流光天天见他,也不由看得痴了。见他并不反对,以为他想通了,心里好生为他欢喜。
傍晚时分,李昊远处理完府中所积事务,屏退左右,自己去了晚雪楼。他这些天也很思念府里的这关人。
走到晚雪楼近前,李昊远鼻端闻到一阵花木香气,空气中传来婉转琴声。
安风正在弹琴,焚着一炉香。流光正闭目凝听,满脸陶醉之色。听见开门的声音,流光慌忙行了一礼,笑着退了出去。
安风也住了手,跪在地上。
李昊远扶他起来道:「今天精神看着很好,柳盈霜那妮子说你总生病,也不肯见她。」
安风道:「我病早已好了多日,只是不愿意与人说话。」
李昊远拉他在床上坐下道:「我就爱你这个脾气,不过总闷着也不好。偶尔见见客人无妨。」
天色渐暗,李昊远想起初次在这里见他,也是这样一轮朗月。心中一动,将安风压倒在床上,伸手去解他的衣服,安风也不躲闪。
李昊远将他的外衣、袍子、衣带一件件解下,笑道:「你穿这件衣服可真好看。」
把衣服搭在床头的柜子上,打开柜门,李昊远将郭太医送他的那两瓶药膏拿出来一瓶。回到床上,把帐子放了下来。
安风始终乖顺的躺在那里,只用一双眼睛看着他。李昊远知他害羞,将被子拉过来盖在两人身上,才宽了他的裤子。两人身体相贴,李昊远觉他肌肤温热,轻轻揉弄他的乳头,捏着那可怜的小东西不放。
安风任他摆布,只偶尔微微吸气,发出一两声细碎的呻吟。李昊远并不急着要他,只是耐心的抚摸,让安风慢慢熟悉自己对他的亲密和占有。安风觉得他手过之处,身上像着了一把火,忍不住舔了舔唇。
李昊远笑着吻住他,手悄悄的将床头的瓶子打开,倒了些药膏出来。安风已闭上双眼,微微颤抖,他从小修炼醉花功,从未体验过情欲滋味,经不住这样撩拨,忽然伸手抱住了李昊远。
李昊远轻轻将他翻了过去:「乖,张开腿。」
安风迷迷糊糊的分开双腿,李昊远将蘸了药膏的手指探进他的身体,感觉他震了一震,忙安抚的揉弄他胸前的突起。
李昊远待他平静下来,把手指向内再插进去,抚弄了一会,用两根手指试探着插进去。安风没有挣扎,呼气越来越急。李昊远见他身上的肌肤已变得微微粉红,再也忍耐不住,将自己推进了他的体内。
疼痛把安风惊醒了过来,他瑟缩着徒劳的闪躲。李昊远箍住他的腰,开始温柔的占有。安风颤抖着吞吐着他的欲望,觉越来越痛,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李昊远听得身下人微微哭泣,伸手抹去了他脸上的泪水,又揉弄他的乳尖,安风感觉到轻微的酥麻,可痛感实在太厉害,他没有了真气护体,虽然没有受伤,却比上次还要难熬。咬牙苦忍半晌,安风终于忍不住开口求饶。
李昊远低声安慰他,却始终没有停下。这种事情,总要过这一关。一次、两次可以不做,不过是或早或晚。
安风不住哽咽,他顺从的任凭李昊远的摆布,却受不了这样的痛苦。
李昊远柔声道:「安风,分开腿,别夹得这么紧,白白难受。」
安风疼得昏昏沉沉,努力的张开腿,疼痛却一分也没有减少,迷糊着晕迷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直到天大亮安风才勉力睁开眼睛。
流光服侍他洗了脸道:「王爷说要去西北,嘱你好好休息。他走前不过来了,这一去只怕又要个把月呢。」
看安风没什么反应,流光又道:「王爷说你少根头发也要我的命呢。好公子,好少爷。起来吃点饭吧,我可没活够呢。」
安风笑一笑:「妳去帮我把柳姑娘请来,她客居在王府,也许会闷。」
流光给他把头发梳好,又帮他把衣袍穿上,才去王府的客房请柳盈霜。
门很快就被猛的推开,一个人影风一样的吹进来。
安风笑道:「妳这轻功练得真不错,也不必次次都在我们面前施展,好得意么?」
柳盈霜撒娇道:「安大哥欺负人,我怎么敢在你面前显摆。」说着眼圈一红,「你终于肯见我了么?」
安风对流光道:「去膳房帮我熬我上次和妳说的茶,一定要亲自看着,两个时辰方好。不要早一刻,也不要晚一刻。」
流光应声去了。
安风看流光掩上门走了才道:「我不是不见妳,是想了很多事情。妳对我的心意,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明白。可我客居王府,又怎能争夺王爷的心上人。」
柳盈霜想要开口,安风将手指放在她的唇上,接着说道:「王爷厉兵秣马,是一心要与太子争夺帝位了,太子毕竟是正统,根基深厚。我只怕万一有事,妳这样的娇女也要沦为叛逆。」
柳盈霜哭道:「我怎么不明白,其实爹爹也清楚,可我们素来和王爷亲厚,早已为太子所恼,两边都得罪不起。」
安风轻轻抱住了她,让她坐在自己膝上,笑道:「我上次送妳的画妳可仔细看了?」
柳盈霜和他这样亲近,脸都红了。不知他为何转了话题,答道:「看了,你画得可真好。」
她自幼便与那些武林人物在一起,从来以为天下的男人都是粗鲁草莽,所以才会对斯文的安风一见钟情。本来以为自己毫无希望,安风却又似对她有情。这半个多月,心里所受的折磨,比她前半生还要多。
安风道:「那画上题的字,是我的心声。」
柳盈霜面上一红道:「我不认识字的,我从小不爱读书。我也不敢拿那画让别人看。」
安风笑道:「那也没什么打紧,我说给妳听好了。那是『山有木兮木有枝』七个字,本还有个下句,是『心悦君兮君不知』。」顿了一顿道:「妳欢喜我,我也是欢喜妳的。」
柳盈霜大喜道:「我从未想过你会喜欢我,我今天真是欢喜死了,我不要嫁王爷,我也不稀罕荣华富贵,只要我们两个一辈子在一起。」
安风叹道:「我在这里明为做客,实是软禁。王爷一心谋夺大统,已将我教在中原的产业全部接手,又将我囚在这里软禁。唯今之计,只有去求见太子。
「霜儿明天约了李姝同来,她是王爷未来弟媳,从前也是常来的,只是不知道我在这里。如她还念旧日恩情,为我在这里略作遮掩,我坐妳的轿子出府,拿她父亲的帖子去求见太子。傍晚前赶回来,可保一切不出破绽。」
柳盈霜颤声道:「太子肯帮我们么,我们这么做不就是背叛了王爷?」
安风道:「王爷所做之事,与谋反无异。我们这样做,其实是在帮他,也免生灵涂炭。我与李姝虽有婚约,已经解除。我总是把妳放在心里的。」
柳盈霜道:「安郎,我从没这样想过,就是将来,我们三个人在一起,我也不介意。」
两人知道流光快要回来,安风盼柳盈霜去传消息,只觉片刻都难熬;柳盈霜却觉时光飞逝,恨不得慢一些,再慢一些。正是一处坐着,两样心思。
次日一早,流光服侍安风吃了饭,将他收集的花瓣捣成汁。安风拿小刷子将花汁刷在宣纸上,看看均匀了,便平铺在一片光滑的木板上,上面再覆盖一面木板,压紧了之后让流光拿到院子里去阴干。
流光来来回回搬了几趟,终于忍不住好奇道:「公子,你到底在做什么?」
安风拿剪子把一张金箔剪碎,笑道:「做笺,写字用的,也可以作画。」
流光看他手指方向,把煮好的白芨水拿来,安风把金箔碎片倒进去,又加了些明黄的染料搅拌。流光已看得呆了,安风未等她问便道:「这是刷第二次,三次的。否则做好的笺都是淡绿色的,写字也会晕。」
天将晌午,听得院外一阵声响,流光喜欢热闹,跑了出去。过一会回来道:「是小王妃和柳姑娘来了。小王妃来赏花,到了映月楼。柳姑娘真是的,我们这里好花也不少,怎么不先来这边。」
「就妳理多。」安风说完笑了一笑。
流光侍候他将将两月,从未看他笑得这样开心过,真如百花齐放。怔了一怔道:「我们这有一朵最美的花。」
安风叹息道:「妳也要笑话我么?」
流光正要开口解释,安风道:「昨天那茶妳煮得真好,和我家乡的味道似的,再去煮一壶好么,千万别让那些厨子、师傅们碰了,会变味道。」
流光心想,这个细致人,偏有这许多计较。答应着去了。
安风仍旧刷他的笺纸,李姝已推门进来。她穿了一件蜡染的衣服,裙边如荷叶翻起,头发梳得光可鉴人,显是精心打扮过的。
李姝看见安风,用双手捧住胸口,一动不能动,眼泪已流了出来,半晌方道:「是你么,真的是你么?昨天柳妹来,我还以为是南柯一梦。」
安风过去为她擦了眼泪,笑道:「好姑娘,哭什么,我不好好的在这里。」
李姝「啊」了一声,猛地抱住他道:「我真怕,怕永远见不到你。你们出事后,爹爹都打听不到你的消息,王爷天天过府提亲,爹爹不敢回绝,把我许给了十六皇子。」
安风轻抚她后背,低声安慰。
这时柳盈霜也进了门来,看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也不恼,只是笑。
李姝想起此行的目的,勉强收整精神道:「安郎,爹爹也不愿公开立场,他老人家希望太子知道,我家始终是不会偏帮的。
「我已拿爹的名帖约了太子在醉仙楼密谈,你坐柳妹的轿子出去。越快越好,我和柳妹会在回风楼等你。若是太子肯施以援手,我们将来还是会在一起的。」
安风乘了柳盈霜的轿子,没有麻烦的出了王府。直走出两条街后,他才发觉自己的衣服已湿了一层。轿夫是个极机智的人,轿子直抬去醉仙楼,自行拿了名帖给老板看,将轿子抬进院里,又拿伞遮了,才请安风下来。
安风进了密室,屋内已坐了一人。大约三十年纪,面目与李昊远有五、六分相似,尤其那细长的凤眼如出一辙。
安风也不行礼,开口便道:「太子可知我今日冒死前来,已是你我最后的机会。」
太子浑身一震道:「你是谁,这话什么意思?」
安风道:「我是旧香教的堂主,围攻之事后一直被软禁在雍王府,雍王早已密谋夺位,不知太子有何对策。肯否听在下一言?」
太子惊疑不定道:「你讲。」
安风坐在他对面,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争夺天下,无非在财兵二字。雍王这几年狂敛财源,广结富豪,又连年战胜沙场,拓土开疆,四夷臣服,如今已是内外皆定。
「万岁身子一年不如一年,大变就在顷刻。自古为了帝位,骨肉相残比比皆是。殿下若无动作,只怕覆灭即在眼前。」
太子听到这里,站了起来,对着安风长揖到地,颤声道:「雍王早有野心,我如何不知,可他精明过人,从无错处,朝中不少官员更对他唯命是从。昊极日日惊惧,却无计可施,还望先生救我。」
安风还了一礼。「太子无须如此,雍王纵然谋略过人,但毕竟差了太子一步。太子是嫡长子,名正而言顺。天下之富,莫过于雍京李家,李家已肯置身事外,余子皆不足惧。
「至于兵马,京城有禁军精兵三万,崆峒柳家又经营铜铁矿藏,如有需要,可立刻打制大批兵器。雍王有兵,皆在千里之外。若能事出突然,他就算立刻调遣,也要十天半月,到时大局已定,任是神仙也回天乏力。」
太子道:「如何事出突然?」
安风暗想这太子虽然平庸,毕竟不是草包。沉声道:「假如万岁忽然禅位于太子,便是事出突然。」
太子惊道:「我怎敢和父皇说这样大逆不道的事。」
「殿下莫急,这件事自是小人代劳。眼下殿试在即,我会进去参考。名登金榜时,圣上赐宴琼林苑,我定会寻得机会,甘愿冒死为殿下进言。何况朝廷认得我的人并不多。」
太子定了定神道:「你为我立下这样大功,想要什么赏赐,若我真可身登大宝,只要我能办到,你所要的,定无不允。」
安风回道:「只求殿下免了我教魔教之名,使我教弟子可随意踏足中原。」
太子声音中带着无限诚恳,「你为我冒险,这样小事,我决计不会失言。」
安风又道:「我已探得明白,雍王十五日回来,殿下最好能使皇上在那天发榜,待雍王回府后,太子亲自来请我去做太子伴读。」
太子道:「我心内不安,先生可否立刻陪我回东宫?」
安风道:「我此刻必须回王府去,否则消息传出,雍王机智过人,只怕功亏一篑。我们不能攻其不备,反而连累众人。太子不必心焦,左右不过是一月内的事情。」
安风回府后,直奔回风楼,柳、李二人已等得不耐,见他回来,两颗心齐齐落下。
三个人商量后天殿试之事。
柳盈霜道:「放心,我和姐姐一定给你办妥,我知道有一远房亲戚过了乡试会试,来京赶考,正住在我家。我们买通考官,将他的名字改改,让你去考,不就成了。」
说到这里,柳盈霜呵呵笑道:「安郎要委屈一下,暂叫作柳安风了。姐姐不会恼我吧,我可不敢独占他的人。」
李姝笑着去打她。安风自进王府,此刻方才觉得满天阴云有一丝缝隙,三个人又坐着轿子回来晚雪楼。
流光迎出门来道:「我刚要去找呢,原来你们一起出去了。茶已好了,两位姑娘都来尝尝这费力的茶。」
隔日安风又乘柳盈霜的轿子出府去参加殿试,题目是策论。他答完卷子,将一封信交给柳家随从送去东宫。自此再不出门。
每天或者抚琴,或者作画。将制好的笺纸熏香后保存起来。
流光看他自得其乐,问他:「流光还难捱么?」
这期间李姝与柳盈霜又来了两次,都没有到晚雪楼。流光知道了喃喃抱怨,安风也不理她。
到了十四日那天,安风照常在屋内练字。听得外面有动静,让流光去打听。
流光回来道:「王爷回来了,总管说,王爷今晚来这里,可不在屋里,是在院子的亭里,好多人在那收拾。」
她看安风脸色不对,奇道:「公子,你怎么了?屋子里亭子里还不是一样。王爷才回来就来找你,府里的侧妃都羡慕死了。我看搬来好多新鲜物事,都是以前没见过的,也不知是作什么的。」
安风身子微微发抖,流光上前扶他坐下,问道:「你又不舒服了么?」
安风定了定神道:「没事,妳先下去吧。」
流光出去之后,安风觉心内乱成一团;他生平最畏惧之人,便是李昊远了。他自幼冷淡,李昊远却得到了他,强硬不容抗拒的占有他,在心中给他的震撼,是从前没有过的。
李昊远怎么会忽然赶回,明天他若上朝,以他之强悍精明,只怕事将有变。勉强喝了口茶,才稳住不再颤抖。他无法与外界通消息,坐困愁城。
天微黑时,流光进来满面兴奋之色,「公子,王爷叫你到后山凉亭去,咱们那亭子现在可真漂亮。」
安风整整头发,在她后面出去。远远见到假山之上,亭子四周被白纱罩住,有风过处,轻纱飘扬,不似人间所在。边上点着两炉香,青烟袅袅,更添韵味。
流光絮絮道:「那两炉香味道真好,还能熏蚊子,不知道明天王爷走了,会不会一起带走。」
李昊远与李全、秦涛在凉亭外面,见他过来,秦涛走了下来,看见安风时,表情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意味,似乎悲悯。安风心中惶恐,秦涛却没有停留,径直去了。
安风走到李昊远面前,跪了下去。「参见王爷。」
李昊远拉他起来。「不必次次都这样正式,又没外人在这里。」复又转头向李全,「你也下去吧。」
李昊远将安风抱进亭子,柔声道:「不知道安风想不想我,我可是很想念你,日夜兼程赶了回来。」
安风是他第一次宠幸的男子,颇觉得美妙难言。食髓知味,在江南路上也找了几个据说最美的小倌,实在比不上安风的十分之一,丝毫提不起兴趣来。说一路想念安风,也是实话。
这亭子极大,里面的几张石桌都被搬了出去,铺了一张极巨大的圆形床。亭子顶上坠着几颗大夜明珠。李昊远将安风向床上一抛,安风觉身下暄暖,也不知铺了多少被褥。想起明天之事,心中一筹莫展。
李昊远已压在他身上,伸手去解他的衣带,问道:「在想什么?心不在焉。」他手指在安风的乳尖上用力捏了一下。
安风忙道:「没有。」整个人抖了一抖。
李昊远奇道:「怎么怕成这个样子?」
说话间李昊远将安风的衣服都脱了去。一手在安风身后抱住他,一手在他身上慢慢揉弄。安风感觉那陌生的燥热酥麻又逐渐上来了,抱住李昊远的腰身。
李昊远倒住了手。扯过一个盒子,笑道:「这是李全孝敬的,刚才和我讲了半天。我也是第一次知道还有这么多花样。」
看安风一脸惊疑神色,安慰他道:「别怕,不会太痛的。」
打开那盒子,取了两把短剑似的东西出来。都是木柄,一把似乎是珊瑚所造,另一把上面包着鹿皮。李昊远把安风放在膝上,揉了揉安风的乳尖,然后将那两样东西贴近摩擦,把带鹿皮的一把贴在安风的乳尖上。
安风觉一股从未有过的疼痛打在身上,忍不住叫了一声。
李昊远道:「很痛么?也许是那里太弱了。我先前在手上试了,只是酥麻而已。」
安风低声呻吟不住,也不答他,一只手攀住李昊远不住颤抖。他不是疼得不行,绝少开口求饶。现在虽然没求饶,却也是支持不住的样子。
李昊远最见不得他孩子一样的可怜神情,心会瞬间软化下来。安风明明心里充满不愿,却又像是依赖着自己似的,让人怎么也下不了手。恨他的心又舍不得他的人。谁能对一个抱住自己的人狠心呢?
他柔声道:「好了,好了,不弄这个了。」
李昊远又自盒中拿出三个玉器,雕得栩栩如生。安风望了一眼,满面通红。
李昊远柔声道:「我直接进去,你每次都痛得直哭。李全去问别人家的管家,才知道别人家里都先用这东西调教的。」
他将安风翻过去,按揉他雪白的臀瓣,分开他的双腿,在指上涂了些药膏,插进安风的身体,感觉涂得均匀之后。选了三件中一件小的,缓缓推了进去。
安风修长的秀眉皱了起来,摆动腰身闪躲。李昊远看他难耐,心想长通不如短痛,手下用力,将那玉器全塞了进去。安风叫了一声,疼得挣扎。
李昊远见状把安风抱了起来,轻轻哄他。过了一会,安风渐渐适应了体内的玉器,虽然还是疼痛,已能忍受。内壁一阵阵的收缩痉挛,冰冷玉器渐渐也变得温热。
李昊远看他面上神情好了,低头去吻他小小的乳尖,湿热的唇含住他的乳尖轻轻咬啮,手在安风的身上来回抚摩,逗弄得安风阵阵发颤。
李昊远待得安风动情了,握住他的分身抚弄,安风抖得更加厉害。李昊远笑了一笑,手指微微用力,将他送上情欲的高峰。安风已迷迷糊糊,感觉一阵阵快感袭来,全身战栗不住。
如此四、五次之后,安风浑身无力,瘫在李昊远怀里。
李昊远在耳边叫他:「安风,安风。」
安风回过神来,李昊远在他腰上提了一下,让他跪趴在被褥上,分开他的腿,将他后穴里插的玉器拿出去。那物品在安风体内已温热。
安风被撑开的小穴因为冷风微微收缩,露出诱人的开口。李昊远伸指进去试探了一下,安风没有反抗,但摇摇欲坠。
李昊远扯了两个枕头垫在他腰下。从那盒子里拿出一个小球,弹开后,原来只顶端是个小球,下面是极细极柔韧的钢丝。他将顶端那小球送入安风体内,向里慢慢推送。安风想要挣扎,却被李昊远箍住腰身。
安风觉那钢丝球在体内越来越往里,李昊远却还在用力,小球像在身体里拨弄内脏,有一种和外伤不同的钝痛。
李昊远道:「别怕,不会伤着你的。」
安风柔顺的伏在那里,他不开口求饶,可连一句话也不肯说了。
李昊远摸了摸他的脸,已被泪打湿,心中不忍,将那钢丝小球轻轻拉了出来。
压在安风身上,抱住他不住安慰,「乖,别哭了,不弄了。」
安风还在抽噎,李昊远看他的模样,真是又爱又怜,吻了吻他的脸,一个挺身,占有了他。安风略挣一挣便不再动,任他施为。李昊远抱着他,温柔的抽送。安风只是闭着眼睛承受,实在痛得紧了,才开口求他轻些。
李昊远笑道:「我最爱你在床上这乖模样,真正让人心疼。」
伸手到两人的交合处,李昊远轻揉安风小穴周围的褶皱,帮助他放松。
能得到安风这样的绝色,就算是李昊远也觉得骄傲,称心如意的笑道:「安风,你只能属于我一个人。」
第四章
第二天一早,李全已在外面等着,等李昊远醒了,领人进来侍候他洗漱穿衣。
李昊远正待要走,安风忽自被中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
李昊远道:「怎么?」
安风也不答话,只拉住他的衣袖不肯放手。
李昊远笑道:「想是没有快活够,我下朝就回来陪你。」
李昊远转身就要迈步向外走。安风心内着急,坐了起来,抱住他的手臂。被子从他身上滑下来,露出了一大段白皙光滑的肌肤。
李昊远微微咬牙,对李全道:「出去,就说我今日劳累,不能去上朝。」
李全领命去了。李昊远坐在安风身边道:「你惹了我的火,就你来灭吧。」
安风颤抖的伸出手去解他的衣服,脱了半天,才脱了一件。
李昊远笑道:「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脱衣服可远不及我。」
一把将他按住,李昊远扯被盖住两人。
安风第一次这样主动的迎合,任由李昊远捏圆搓扁。
李昊远揉捻他的乳头,笑道:「你从前做堂主,练那种鬼功夫。真是糟蹋了。」
安风道:「王爷说的是。」
抱紧李昊远,安风不住的哆嗦。他低声道:「王爷轻点,我真受不住。」
李昊远放慢速度,他知道安风的脾气,说受不了,那便是真的受不了了。
流光来送早膳时,只听得亭里一声求饶紧跟着一声呻吟,等了一会,也不见停歇,满脸通红,笑着走了。
安风伏在被褥之上,不住喘息。他自小过无情无欲的日子,来王府之后,与李昊远的欢好都痛苦至极。
昨天这一夜,李昊远要他的时候,还是一样痛苦;却也因无数次的抚弄,使他连连登上快乐的颠峰。安风紧紧闭上眼睛,调匀呼吸,感觉身体疼痛非常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舒服。
李昊远的手又摸了过来,在他耳边道:「张开。」
安风顺从的分开双腿。李昊远「咦」了一声道:「我让你张开眼睛,你原来是个小急色鬼。」手却在他大腿内侧轻轻抚摩,使他不能并拢。
安风羞得雪白的颈项染上一层层的红晕。李昊远道:「你初尝滋味,多要几次,也没什么好害羞的。你不要了,我可要你了。」
伸手探探昨夜爱宠的部位,分开安风的臀瓣,将自己送了进去。安风觉入口处胀痛,不敢推他,微微摆动身体。李昊远以为他在迎合自己,热血沸腾,扣住他的腰抽送不休,又去揉弄安风,使他与自己一起登上高峰。
安风不住颤抖道:「不,不要,我真受不了了。」
李昊远也不说话,伸手去按住他小腹,将真气输入,冲击他体内与情欲相关的窍穴。安风身子战栗,在极乐中昏了过去。
等安风悠悠醒转过来,亭里多了一个浴桶,李昊远已收拾完毕,坐在对面,望着亭外美景,薄纱在他身边拂过。
安风第一次仔细看他的相貌,刀锋似的眼眉,细长的凤眸,直挺的鼻子,薄薄的唇,嘴角总带着些说不明白的意味。他向来自负自己容貌当世无人能及,现在却觉得未免缺少男子气概。
李昊远听他醒了,柔声道:「这水还热着,你可要人侍候?」
安风摇了摇头,勉强坐了起来,向前踏进桶里,下身一阵巨痛,站立不稳,跪倒在水中。李昊远吃了一惊,赶忙把他拉了起来,扶他在水里坐好。
他笑道:「你这身子怎么这么差,从前还听人说你武功高得很。」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想起正是自己使他没了武功。
见安风一副泫然欲泣表情,李昊远安慰道:「你的功夫没废,只被药性压住了。」
安风惊疑的看着他。李昊远道:「我没有骗你,你的内力还在。可你那功夫恼人得很,还不如直接出家算了。」
李昊远从没侍候过人,看着差不多,就把安风从水里捞了出来,擦干了他的身体头发。穿衣服倒是练得极熟。收拾妥当,将他抱回晚雪楼。
李昊远叫流光找了把扇子,自己慢慢给安风扇头发。
他对安风道:「你每日里多吃些东西,身子自然会比现在好,否则次次欢好,你都要『一夜秋雨到天明』么?」
正要陪他吃东西,秦涛快步进来道:「王爷,太子到了王府,还带着许多人。」
李昊远奇道:「真是稀客。」
他转身对安风道:「将这些东西都吃下去。」迈步去了。
李昊远到了大厅,见来人正是当朝太子。笑道:「皇兄很久没到这了,真是想念得紧。大驾到此可有什么要事?」
太子也笑道:「十二弟不必多礼,我一个朋友今日高中状元,我出宫来为他祝贺。顺便把今夜赴琼林宴的红袍一并捎来。」
李昊远道:「如此说来,皇兄只是路过,难得皇兄出宫,一定要多留会才好。我府内有几个厨子,都是新近从江南、西北请的名厨,虽比不上大内御厨,地方特色菜肴倒也过得去。」
「这个自然。」太子顿了一顿道:「我今日来并非路过,实是专门造访。因为我那朋友在此客居。」
李昊远惊道:「这真奇了,我府中虽住着许多人,并未听说哪位与皇兄结交。」
太子道:「我这朋友名叫柳安风,住在十二弟府中的晚雪楼。今日父皇点他做状元,我已奏明父皇,命他做东宫伴读,现请了圣旨在这。」
李昊远眼中寒光一闪,冷道:「李全,带太子的人去传旨,看看是否弄错了。我府内这个人从不外出,只怕是名字相似而已。」
李全会意,领命去了。一时两人无语,李昊远心中恼怒,太子来得突然,安风又是怎么出去的,一切不明就里。
很快,人声浮动。安风当前走了进来,满厅的光辉似从这一个人身上发出。他身上穿的正是那件状元红袍,帽插双翅,随他的脚步微微晃动,说不出的风流俊俏。
李昊远看他面上神清气朗,是从未在安风身上见过的一种自负高傲。
安风到了近前,对二人做了一揖,「见过太子,见过雍王。」
李昊远道:「李全呢?」
安风看他一眼,轻笑道:「我接了圣旨,怎敢不遵,李全却要拦我,他是王爷手下,如此抗旨不遵,岂不显得王爷御下无方。我既蒙王爷照顾许久,自当为王爷管教管教手下,以作报答。」
太子道:「如此不多打扰,十二弟才从西北回来,一路奔波,还要好生休息。我们告辞了。」
李昊远道:「柳大人半个时辰前,还没有穿衣服的气力,此刻竟能动手伤人,真是好本领。让人佩服得紧。」
安风生得姿容绝世,他这句话不只是在恐吓安风,也是在点安风的身分了。
「王爷客气。」安风望了李昊远一眼,目光似千年不化的冰雪,森寒异常。
李昊远心中大怒,只想一掌打死了他。安风从前许多的温柔顺从,都是欺骗自己的把戏,他时刻都在等待机会,所以才不屑做什么微小无用的反抗。
安风跟着太子的人走出厅去。
李昊远喝了一声:「安风!」
安风他回过头来问道:「王爷还有何事?哦,是了,我在王府住了这么久,临行本该叩别才是。可我功名在身,只跪天地君亲师,还请王爷见谅。」他说话间竟再也没有回头,就此去了。
李昊远一掌拍在身边桌子,桌子碎落成块。这桌子是百年红木所制,坚逾金石,可知李昊远心中怒急。
下人将李全抬了过来,流光满面惊惧跟在后面。李昊远低头查看,李全的手筋脚筋已被利器挑断,人已昏过去多时,面色发青,是中毒症状。
他转头看向流光:「怎么回事,嗯?」
流光颤声道:「总管进屋来,要抓安公子。也没见公子怎么样,总管就倒下了。公子不知哪里来的匕首,在总管身上划了四刀。我……我……」
李昊远柔声道:「没妳的事,不用害怕,他这些天都做些什么,妳一件不落的说给我听。」
良宵赐宴琼林苑,接待官员见新科状元竟与太子同来,知他将来前途无量。舍了其它进士,对安风百般周到。
安风神态自若送走太子,与各位同榜进士打招呼。今年的榜眼、探花俱是才智之士。三人坐在上首,满桌一片春风得意。谈笑间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太监自回廊处一声声传报:「皇上驾到。」
众人都离席跪在地上,有几个更是紧张得发抖。
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众卿家平身。」
安风抬起头来,打量这皇帝,皇帝却也在看着他。见他的打扮,笑道:「你就是柳安风,文才风流,没想到人也长得如此出众。」
安风道:「谢皇上夸奖。」
皇上坐在首席,安风等人也都纷纷坐下。
皇上道:「我朝国泰民安,民心思治。是以今次殿试的题目选了策论,朕欲网罗天下治国之才,诸位不负朕望。」
吩咐太监赐酒。皇上又道:「状元文才斐然,治国之理讲得透彻明白,朕看了你的答卷十分欣喜,不知柳爱卿如做官,有何具体施政条款。」
安风起来道:「陛下垂爱,臣本庸才,虽怀报国之心,却不敢直言面君。」
「这却奇了,你有何话不敢说?」
「臣怕惹恼陛下,又惹得在座诸君讪笑。」
「也罢,朕明白你的意思,朕在这里,只怕你们也是不能痛快饮酒作乐,安风且随朕去。余人也敞怀尽兴,不醉不归。」
安风跟着皇上到内庭。
皇上道:「柳卿有何难言之隐,但说无妨,你才智高绝,写得一手好文章,朕已多年未亲点状元了,读了你的卷子之后,却有一见爱卿的念头。」
安风跪下道:「治国无非圣上以德服万民,百姓以孝待天子。圣上在位,四海厌服。现今却有一个危机。臣不讲是愧对圣上,讲了却是愧对恩人。」
皇上奇道:「哦,竟有此事,你且讲来听。」
安风道:「臣本旧香教之人,七派忌我教声誉日隆,强以魔教称之,更纠合门人意图灭绝我教。雍王暗中拦阻,方令我教得以保全些许弟子回到关外,实对本教有大恩。
「可雍王却另有图谋借助本教,我今番参加殿试,是存了报国之心,却要辜负恩人了。」
皇上眼中精光四射,「雍王有何图谋?」
安风道:「雍王才智过人,如何肯屈居人下。陛下一日仙去,雍王必夺太子之位。届时生灵涂炭,国本动摇,再难挽回。」
皇上凝神思忖,安风也不再言。
半晌皇上道:「太子才智的确不及雍王,昊远既对你有恩,为何你不劝朕改立太子,不是皆大欢喜?」
「太子虽然才智平平,但心存仁厚。为国君者,当以仁孝治天下,天下有才之人也自会为天子所用。如废长立幼,开了先例,只怕皇子们人心不稳,祸在今后。」
「如你之言,雍王已是布置多时,朕又该如何避免此祸?」
「当今天下,只有陛下一人才能消弭此大劫于无形。陛下可下密旨,使人看管江南、西北大营各级军官之家眷。再下旨以操练兵马为名,将江南、西北统军之将互换。令雍王不能对军队如现在般如臂使指。」
「釜底抽薪,真好手段。」
「雍王胆大心细不得不防,皇上可抽调禁军中可信之精兵进驻皇城,以策万全。」
皇上沉吟不答。
安风道:「皇上定以为臣此建议是多此一举,雍王并无胆量公然闯宫。臣在雍王府,却知财可通神,朝中大员,为其收买者不计其数。唯先发制人,方能收效。天下万民皆仰望陛下救百姓于倒悬。」
当今皇上乃是继承帝位,政绩平平。安风一番言语倒说得好似他功盖三皇五帝,利在千秋万代。
皇上心头血涌道:「好,叫太子来,就如此办。」
皇上当下拟旨,派人漏夜送往江南、西北大营。
安风叩谢了圣恩,又说些吾皇圣明的言词。
皇上安排他住在东宫做太傅,太子等到他回来,听他谈了皇上的旨意,满心欢心的走了。留安风一个人好好休息。
天大亮时安风方醒了过来。
他做了一夜噩梦,起来时已是一身冷汗,绝望道:「不要,不要。」李昊远纵肯怜悯,交欢也令他痛楚不堪,连梦中都感觉到折磨,抱着被子缩到床角去。
两名宫娥上前道:「柳大人,你醒了。」
安风看了她们一眼,又看看屋内的摆设,才记起自己身在何处。
宫娥何尝见过这样美丽的人,服侍他梳洗,一边窃笑。
安风道:「怎么?」
那两宫娥道:「昨天听人说太子请了状元来东宫做伴读,我们姐妹还以为状元都是胡子很长的,没想到大人相貌这样俊俏。」
安风住在宫内,太子时时着紧他,才过十日,太子已坐立不安。
安风劝道:「调兵乃是大事,不会这样快回来消息。太子少安毋躁。」
太子道:「我如何不知,只是心绪难宁。安风说我得位之后,必先除雍王以保江山稳固。此事实不易为。」
安风道:「若能夺雍王之兵,杀他又有何难。太子不愿担兄弟相残之名,待我慢慢寻他个罪名,逼得他反一反,也就是了。」
太子叹道:「他毕竟与我是兄弟至亲,安风为何定要除他?」
安风道:「太子万勿有妇人之仁,徒然自误。李昊远手段狠辣,是绝不会放过太子的。」
太子又叹息一声道:「宫中岁月闷得紧,今日醉仙楼请了江南第一名妓梅若雪来此演奏。此女架子大得很,一手琵琶举世无双,是卖艺不卖身。京中豪门弟子已纷纷去订了房间座位,醉仙楼三层均以包满,一座千金难求。
「我派人去,在一楼大厅定了位子,既可看见佳人之姿,又有临河景色。安风与我同去吧。」
见安风不答,太子笑道:「你这样人才,自是不稀罕看什么佳人,去听听琵琶也好,何苦闷在宫中。」
「多谢殿下好意,安风自当随行。」安风心想梅若雪此行,京城少年子弟趋之若鹜。探子报今晨李昊远去巡视京畿布防,太子却要去听曲,真是高下立判。
第五章
太子与安风到醉仙楼时,门前已是车马壅塞,插针难下。安风上次来时是悄悄而行,下了轿便进去了,此刻还是第一次看到醉仙楼的全貌,忍不住赞了一声。
醉仙楼的老板韩真见他们到了,抢上来问安。他是个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角色,才能在京城开这么一家达官贵客捧场的酒楼。
太子笑道:「韩老板请了梅若雪来,真是发财。」
韩真也陪笑道:「哪里,哪里,不过混饭而已。」
太子道:「行了,我知道今晚全是贵客,你个个得罪不起,招待别人去吧。」
韩真道:「太子真能体谅人,我告个罪,一会再来侍候太子。」
太子和安风正要往里走,一个少年拦在前面。正是柳盈霜,她今天穿了一身男装。
太子也是认得她的,笑骂道:「好端端的女孩子,做什么穿男人衣服,难看死了。妳也来看热闹么?」
柳盈霜道:「我知道太子会来,特地来此候驾,太子还要骂人。」
太子笑道:「妳是候我,还是候他?」
柳盈霜低下头晃着手也不回答。
太子道:「好了,一起进去吧。」
一行人向内走去,间或与路人打招呼,十人中倒有九人是太子的熟面孔,俱是朝廷官员或豪门少年。将将走到大厅,安风留神楼内布置。
醉仙楼中间是一大厅,天花板有三层楼高,十分宽敞。最中处搭着一个极大的台子,想是给梅若雪准备的。二楼三楼的房间环绕而建,以保任何角度都能看到楼下的表演。
正在打量,二楼忽然跳下一个人来,看着太子笑嘻嘻道:「皇兄。」
太子道:「十六弟也来了,梅若雪当真魅力不小。」
那人相貌与太子有三分相似,正是李姝如今的未婚夫十六皇子李昊风。他道:「岂是我来了,皇兄倒看看,有谁没来。」
李昊风看向安风道:「这位就是柳大人了,果真俊朗非凡。」
安风行了一礼。「十六殿下太客气了。」
李昊风朗声道:「听说柳大人不仅文才好,武功也大有过人之处。昊风不才,想请柳大人在梅姑娘来此之前,在这大厅中比试一番。」
他这番话声音并未提高,却是以内力发出,醉仙楼上下一起静了下来。
一位是当朝皇子,一位是新科状元,这场比试当真好看得很。太子脸色大变,却不好反对。本朝以武立国,他若要安风不应战,真是输尽气势。
太子已知安风内力全无,那郭太医在月前到江南为一赋闲阁老诊病未归,此刻安风与人比武,结果真是不想可知。
安风道:「十六殿下既有此命,下官怎敢不遵。」
听他如此回答,楼上楼下爆出一阵热烈的掌声。来此之人哪个不是好热闹的,都等着看这场好戏。
李昊风道:「柳大人爽快。」
一招手,已有随从送上两把宝剑。
李昊风道:「柳大人先挑一把。」
安风也不客气,拣了一把。抽出来一看,剑身光芒潋滟,宛如秋水。
安风赞道:「好剑。」捏了个剑诀,站在当地。
李昊风看他随意一站,姿势潇洒至极,实是第一流的人物。
他笑道:「柳大人请了。」话一说完,剑已平削过来,将安风罩在剑光之中。
安风有苦自己知,不敢与他硬碰,仗着灵活的身法来回闪躲。他到中原之后,很少施展武功,这醉花功巧妙悦目,众人中有不少练家子,看他在剑风中犹似花间漫步,一阵阵喝彩声响了起来。
李昊风心中着急,向前抢攻。安风小心避过,脸上忽现出一种厌世高傲之态,手中的剑在空中虚滑几下,又抖了几朵剑花。李昊风没想到他的招式这样巧妙,看似离得尚远,却封了自己所有退路。偏偏姿态又如此好看,彷佛雪地里的一枝红梅。
安风道:「我这剑法是先师所创,共有十九招,模拟十九种绝代之花。十六殿下小心了。」
李昊风道:「柳大人心胸磊落,昊风佩服。」
安风轻轻一笑,面上神情又一变,像似因为春花盛放而无限欢欣喜悦。李昊风出神的看着他,微微一楞。待反应过来,看见身前漫天剑光,已是晚了一步。
安风在他外衣上划了几剑,一片布飘落下来,却是朵杏花形状。
安风扔下剑道:「王爷承让。」
厅中已是掌声雷动。
李昊风也不生气,向太子道:「皇兄,梅姑娘要来了,我在楼上包了房间,还有很多朋友,一起来吧。」
太子笑着拒绝:「你那些朋友我可受不了。」
李昊风道:「那把你这伴读借我请教请教学问。我看见这柳大人就喜欢得很,很想结识结识。」
太子笑道:「你这猴崽子,谁你都想结识结识。」
看安风露了一个无妨的神色,太子笑道:「结识去吧,还站在这干什么。」
李昊风欢呼一声,竟一把搂了安风,直跃上二楼去。
安风被他半搂着,十分不耐。他知李昊风与李昊远是同母兄弟;看他一片天真烂漫,该是个没有心计的人,想从他身上旁敲侧击,因此随他上来。
二楼的房间极大,李昊风包下的这间是内外两进,一进可以看楼内厅中表演,一进可以观赏护城河边景色。
李昊风拉了他进来,问道:「你这衣服熏的什么香,这样好闻?」
安风正要回答,已发觉屋内并没有许多人,内外两进的门虚掩着,他心生警觉,向屋外退去。却已迟了,一人守在那里,正是李昊远的贴身侍卫秦涛。
一把不带感情的声音道:「昊风,柳大人的香气不是熏的,还不快请他进来。」
安风觉浑身寒凉,转身欲逃,秦涛扣住他的手腕。这时楼下一阵喧闹声,想是梅若雪已到了。
安风惊怖欲绝,李昊风歉然看他一眼道:「柳大人,另有人要我请你来。」
安风被推进内室,秦涛将内外两进的门关严,外面的声音全被隔断,屋内静得能听到呼吸之声。
一人正坐在椅上,意甚悠闲的看着他道:「美人之胜于花者,在其解语;花之胜于美人者,在其生香。柳大人既能解语又能生香,真是无人能及,可笑太子愚蠢,竟要看什么梅若雪。」
安风颤声道:「你……你……」
李昊远走过来,掐住他的下颌道:「我什么?我不该在京城之外是么?」
他把安风拽到椅边,重重踹了他一脚。声音却极温柔的道:「若不让你以为我不在京城,你怎么肯出宫来呢。」
安风在地上挣了两挣,李昊远已一脚踩住他,重重一踏。安风只觉五脏六腑都要翻转过来,更是答不出话。
李昊远道:「你还要跟我演这戏么,扮猪吃老虎正是你安大人的本色。」
李昊远提起安风,正反打了他两个耳光。他这些天夜里,总是忍不住要想安风与自己在一起时是多么柔顺,对他的背叛和敌对也更加愤恨。
安风痛得厉害,伸手一擦,嘴角已流下血来。李昊远从来没有打过他,安风嘴里全是血腥气。
李昊远却又把他抱起来,拿了一瓶药膏,涂在他脸上。
安风觉脸上一片清凉,心中更是害怕。他在李昊远腿上坐着,感觉到李昊远身体的变化,脸色惨白;他畏惧和李昊远交欢。
李昊远道:「你又抖什么,你这么大一个人,除了苦肉计便不会别的么?」
李昊远一边说一边伸手去解安风的衣服,「我想念你得很呢。」
他嘴上说得柔情,手下却重,用力捏住安风乳尖捻了一下。
安风浑身一震,疼得叫了一声。
李昊远道:「怎么,不快活么。我皇兄不好男风,只好我来陪你消遣。」
一手牢牢把安风箍在腿上,另一手抚弄他胸前的突起。力气越来越重,安风感觉他手过之处,疼痛难忍,不愿再遭他嘲笑,咬住牙关不肯呻吟。
李昊远玩弄一阵,把安风放在桌子上,他一松手,安风痛得蜷缩起来。
李昊远又按住他,逼得他趴在桌子上,把安风的裤子扯了下来。安风觉下身一凉,拼命挣扎,却是挣之不动。
两条腿被用力分开,安风还未缓过神来,腿间已传来一阵撕裂的巨痛。
李昊远一边抽插一边道:「滋味好么,我真怕你忘了我。」
安风痛得气滞。
李昊远也不再说话,全力在这具身体内驰骋,每感到身下人支持不住,就输一道真气,使他不能昏过去。等到李昊远在他体内发泄了欲望,放开他起身时,安风已痛得不能动弹。他脸色本来就白,现在更无一丝血色。
李昊远将他平放在桌子上,掏出一块丝巾,仔细擦拭了他腿间的血迹,又蘸了药膏,抹在他的伤处。
收拾完了把他抱在怀里,慢慢给他穿上裤子,又擦去他脸上的眼泪。
安风已疼得昏沉了,听得耳边有声音道:「旧香教以你做条件换取平安,你毁诺背叛,真不怕我报复么?」
安风听到旧香二字,清醒过来。异常冰冷的看了李昊远道:「王爷视我不过玩物,何必苦苦相逼。
「况且如今王爷只怕自顾不暇,安有余力他顾。我教在雪山之上,寻常人手,只怕还上不去。王爷是聪明人,又何必虚言恫吓,招人耻笑。」
李昊远并未动怒,神色如常。「希望安大人能一直有此自信,安大人可曾想过,柳盈霜、李姝若知晓你我关系,该当如何?」说话间手又探进安风的衣服,在他乳头上碰了一碰。安风拼力躲闪,李昊远松开手,任他摔在了地上。
李昊远冷道:「安大人好好收整精神,以免一会出去不好见人。你是朝廷看重的命官,又为太子倚重,若病在这里,我可担待不起。」
安风勉力站了起来,略一迈步,腿间疼痛,不能控制的跪在地上。
李昊远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喝了一口茶。「安大人这是怎么了,为朝廷效力也该保重身体才是。」
一杯茶喝完,安风仍伏在地上,微微颤抖着。肩背腰臀腿的曲线看在李昊远的眼里,只觉有说不出的迷人。
李昊远笑道:「看来安大人是等人侍候了。」
伸手把他拉了起来,李昊远掰开安风的唇,塞了一颗丸药下去。
过了片刻安风觉胸腹间一阵凉爽,舒服不少。
李昊远打开门,「昊风,送柳大人回去。」
李昊风在外面等得心焦,看安风一切如常,拉了他的手道:「吓死我了,十二哥说要请你时脸色真难看,我还以为你得罪过他。」
李昊风这句话说完又急忙回头看了一眼,确信李昊远的门已关好,低声对安风道:「你们在里面这么久,都说了什么,有没有为难你?」
安风摇摇头道:「没什么。」
李昊风道:「梅若雪已弹了一曲,休息了一会,还要再弹一曲。太子刚才派人来,要你再听一曲就去找他。」
安风略点了一点头,伸手扶住二楼的栏杆。
李昊风道:「柳大人,你怎么了?我刚才带你上来,感觉你内力很弱,是不是我要你比武,累到了你?」
楼下喧闹又起,梅若雪再次出场献艺。
李昊风看看楼下,又看看安风,笑道:「柳大人,这梅若雪可不及你。你竟是个男人,真可惜了。若是女人,我一定和父皇说,非你不娶。」
安风已经支持不住,倒在他怀里,低声道:「多谢殿下抬爱。」
李昊风惊慌至极,颤声道:「你怎么了?」他现在已经知道一定是李昊远伤了安风,抱着安风站在那里,心中的愧疚无法形容。
安风微微颤抖,他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终于是撑不下去了。李昊风输内力给他,才发现安风静脉中一点内息都没有了。
安风略微精神了些,挣扎着自己站立。
李昊风内疚道:「我真对不起你。」
安风道:「没有关系,多谢殿下援手,我告辞了。」
李昊风望着他的背影,虽然玉树临风,却总是透露着一股可怜脆弱。
秦涛道:「十六殿下,这安风外表文弱,却极富智谋,心思细密过人,殿下不要与之论交。」
李昊风茫然道:「我知道了。」
第六章
自醉仙楼回来后,安风每日在东宫,不再出宫去。他想那日李昊远之言,总觉不妥,却又想不出有何纰漏。安风离开家乡已久,这夜做了个梦,梦到小时候与伊随云一起游戏时的场景,心中酸楚难当,醒来已经泪流满面。
他临走时伊随云曾经给了他一个玉瓶,安风睹物思人,略略安慰心伤。
这瓶中装的是他们教中的毒药碎心散,服下去可以让人看不出死因。伊随云担心他的个性不能受辱,所以给了他这个东西,使他可以脱离苦楚,又不至于让李昊远迁怒。
安风手指微微颤抖,竟将那玉瓶的塞子拔了下来。他向手中倾倒,先倒出来的竟是一张纸条。安风与旧香教消息断绝已久,匆忙细看。
第二日太子下朝后,气急败坏而来。见了安风道:「江南、西北两营不肯奉旨。说南人不习马战,北人不习水战。交换将领,实在是不可行。李昊远一党皆在朝上附和,父皇没了主意,先行暂缓了。安风定要入朝为官,压压这些叛逆的气焰。」
安风道:「雍王布置多年,有些波折,也在情理之间,太子不必动气。况且这些将领的家眷已在我们掌握之中,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太子道:「父皇要去南方围猎,任我做监国,正是绝好机会。安风便先做个御史,助我将李昊远一党尽数扫清。」
安风道:「就如殿下所想。」心里却忍不住想,皇上南下,太子素无威仪,如何算得好消息。
雍王手下岂有白给之人,御史只有弹劾之能,又怎能轻易撼动李昊远的布置。他一生所受折辱,皆拜李昊远所赐,真恨不得立刻杀了他。太子偏偏是个无能之辈,每日里只会发些无聊脾气。
安风道:「我今日要出宫,明早方回,太子可于明日颁任我御史旨意。」
太子奇道:「你镇日待在宫中,有何处可去。」
安风略微低头,「我去会一位故人,希望他为我传些消息。」
太子道:「我派人暗中护你。」
安风在心里稍一犹豫,点了点头。
安风叫宫娥选了件带面纱的帽子,天色略暗时,从禁宫后门出去。七转八转,连太子所派随从亦远远甩脱。天将黑时,他人已进了雍京极著名的古剎大乘寺。与通报僧低语两句,通报僧将他领到一间供外地僧人来此挂单的居所。
安风施一礼。待那通报僧去了,手微微颤抖,推开室门。门内一人凝神看着他,正是旧香教现任教主伊随云。两个人默默站着,安风觉心中千言万语。
半晌,安风方跪了下去道:「参见教主。」
伊随云忙扶起他,手已经有些颤抖。
安风自怀中掏出他下山时伊随云所赠玉瓶道:「教主拿回去吧。」
旧香教以花炼药,这玉瓶中所装是碎心散;少量可令人日日心痛,多服会经脉尽断身亡,即便当世名医,也只会当做急病而死。
当日他见安风远走,知他心高气傲,不甘受辱,不愿他多受折磨,给了他这教中秘宝。可伊随云毕竟不是平常人,因此在药瓶中又装了一纸本教之人才能看懂的记号短书,告知他自己来京城后的住所,请他来与自己会合。
安风道:「教主说要将圣教弟子迁往楼兰、大宛。不知教内长老有否阻拦?」
「经中原一役,倒也还顺利。长老们已明白中原武林势力盘根错节,轻易难动。」伊随云看着安风又道:「师父清减了。」
安风这三个月来,日日愁苦不堪,此刻见了这从小的伙伴,耳边听到熟悉亲近的声音,强忍住心头激动。「教主不该亲来雍京。此地危机四伏,皇上虽免了我教魔教之名,却并不许我教弟子再踏中原。七派联盟仍在暗中窥视,李昊远更是危险。」
伊随云看他眼圈发红,叹息一声。他这小师父从小最爱哭,一点不称心事都要大闹一场,幸亏才智高绝,在教中人人宠爱,向来说一不二,现今却不知受了多少委屈侮辱。伊随云见安风仍站着,过去关了门,又唤道:「师父。」
他顿了一顿道:「坐下慢慢说。」
他伸手扶安风在床上坐下。屋子十分狭小,并无桌椅。安风被他碰到,身子一抖,躲了开去,却是下意识的闪避。伊随云见他如此,心中真是痛如刀割。
安风道:「教主恕罪。」在床边上坐了下来。
伊随云在他身边坐下,感觉安风微微发抖。忽地一把抓住了他,安风惊叫一声。
伊随云将他拉在怀里,哽咽道:「师父,是我,是我。你不要怕。」
他抱紧安风,只觉万箭穿心。不知要多少痛苦凌辱,才能把当初那个睥睨天下的人变成今日这般模样。
安风伏在他身上,微微发抖,过了一会抬起头,看伊随云面上心痛神色,低声道:「教主不必如此,我只是不惯与人这样亲近。」他素来擅长自控,今天是因为乍见伊随云,心情激动至极,现下已慢慢平复。
伊随云道:「师父莫要怪我来此,我实在放心不下。那天师父走后,我分批送走各堂弟子,心中焦急,片刻难安。好不容易已见头绪,只怕来迟了一步。」
安风不动声色从他怀中闪了出来道:「教主万金之躯,不该轻易涉险,安风已是圣教罪人,若再牵连教主,真是万死难赎。」
伊随云恨恨道:「我们过去是师徒,如今是罪人、教主。你……你……」
安风只是不作声。伊随云想起他在雍京的遭遇,一颗心软了下来,温柔问他:「师父还记得么,我们小时候,在雪山上练功,偷偷跑到有温泉的山洞里去。」
安风出神。「怎么不记得,爹还抓住我们打了一顿。都是你笨,连累了我。从前我自己偷懒,从来都没被抓过。」
伊随云看他面上露出开心神色,方对他道:「你在雍京所做之事,我有所耳闻。然太子懦弱无能,不足依靠。雍王费心与之夺位,已无暇再来对付圣教。
「我将武功较低的教众尽数西迁,雪山所留皆是本教精英,又住在高处,山路难行,外人轻易难觅踪迹。师父无须再顾忌雍王,不如随我回去,我们……」
安风露出思索神色,半晌之后道:「不!李昊远一日不死,我一日不会快乐。你就算要我回去,也只是一个废人了。」
安风说到此处,凄然一笑,「随云心意,我过去不懂,现在已经明白。我的功夫已散,你若要我,我……」说到这里,伸手将自己身上外衣解下。
伊随云看他如此,真是肝肠寸断。抓住安风的手,不让他再动。
伊随云痛心道:「师父,你何苦这样自轻自贱,师父在我心里,永远和当年随云初见你时一样。」
旧香教祖师本是中原人士,因一桩旧恨,远走关外创立了旧香教。历代都回中原挑选杰出弟子,伊随云正是安素挑选的继承衣钵人选。
安风见了他,闹着要亲自收他做徒弟,安素拗之不过,就依了安风。
伊随云心里实在欢喜得很。雪山岁月寂寞,这小师父是天下第一有趣的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经史逸闻,无所不好,只是安风身体不好,十五岁之后开始修炼醉花功,对人越发冷淡。
伊随云从小爱他敬他,安风此刻孱弱可怜,却是伊随云从未见过的情状。
伊随云对安风道:「师父,扳倒雍王谈何容易,若是去雍王府动手,只怕胜算还略高一些。」
安风摇摇头,「李昊远手下高手甚多,他的贴身侍卫更是超卓,我武功未失之时,也比不过,去了只是送死。太子虽然无能,毕竟是正统,又能指派大内高手和禁军为我所用。」他怕伊随云再阻拦自己,合上眼睛道:「我累了。」
伊随云暗叹一口气,把枕头摆正,扶他躺了下去。安风轻哼一声,似被碰到痛处。
伊随云吃了一惊,将他衣服卷起一角。安风雪白的肌肤上有着青紫痕迹,看着不是新伤。伊随云痛心道:「多长时间了?」
安风道:「本该好了,是我自己不愿上药,我要留着这痛。」
伊随云道:「师父何必这样折磨自己,师祖若知道,不知会如何心痛。」
安风听他提起父亲,心中难过。
伊随云轻轻解开他的衣服,已不知过了多少天,仍如此触目惊心,当时之痛真是不可想象。江湖中人无不随身带着伤药,伊随云自不例外。他轻按住安风,安风也不反抗,任他在瘀青处涂抹。涂到腰时,安风攥住他的手。
伊随云会意,将他裤子从下向上卷起。伊随云虽自小与安风一起长大,这样亲密,还是初次。安风顺从的任他照顾,涂完药后,伊随云放下帐子,将安风拥在怀中。
「睡吧,我在这里。」
安风迟疑着伸出双手,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怀里。
伊随云觉胸口一凉,胸前的衣服已被哭湿。他没有作声,轻轻拍着安风的背,听他呼吸渐稳,安风沉沉睡去了。
安风这三月来,从未睡过这样好觉,清晨听得外面鸟叫,伊随云却还未醒。他伸手去抚伊随云的眼睛,轻轻的勾画他的眉毛,心中一动,感觉若此刻随他走了,再不回来,似乎也很好。如此想着,已有情欲悄悄升起,安风轻喘一声,呼吸转急。
其实他碰伊随云眉毛时,伊随云已醒了过来。此刻听他呼吸声,心里已明白是怎么回事。悄悄贴近安风,感觉到他身上的温热气息。
安风修炼醉花功后,体温远较常人为低。伊随云现在指端是他温热的柔滑肌肤,心中荡漾,一个翻身压在了安风之上。安风身子连连颤抖,伸手去推他。
伊随云道:「别动。」
抱着安风转了个身,让安风趴在自己身上。「我怎会勉强你。」
安风闭了眼睛,也不说话。伊随云看他修长的睫毛上逐渐渗出两滴晶莹的泪珠,心下恻然,柔声道:「这种事情很平常,师父不要难过。」
他听得安风喘息越来越急,皮肤逐渐变热。伊随云不想在他不情愿的情况下勉强他共赴巫山,一手搂着安风,一手慢慢褪了安风裤子,轻轻抚弄安风的分身。
安风浑身无力伏在他身上,听凭他摆布。一阵阵颤抖,在伊随云的手里得到释放。
伊随云为他擦拭,再帮他穿上衣服。看着安风紧紧闭着眼睛道:「师父,你没有醉花功护体,物极必反,极易为情欲所困,便是平常人,这也没什么。」
说到这里,伊随云痛心道:「师父,太子懦弱无能,不足依恃,跟我走吧。」
安风睁开眼睛,望着他眼中一往无悔的深情,凝神思索。
良久,安风摇了摇头,「李昊远已毁了我,我叛离了他,他又怎会饶我?眼前虽然希望渺茫,毕竟还有一线。若是失败身死,也不至于为圣教再招祸端。」
安风又看了看伊随云,握住他的手,「随云,你自己保重,我……」说到这里,说不下去,半晌安风方道:「请教主不要拦我,早日回去,以免属下担心。」
伊随云听他这一句话中,先称呼你,又变成教主,隐隐感觉似乎与之相守,是一件终生无望之事。十多年来第一次与心中的可人这样亲近,今朝一别,只怕再见无期,心中大恸。
二人出了寺门,北风呼啸,才十月光景,雍京已然飘落第一场雪。
安风道:「这里也下雪了,我最怕过夏天。」
伊随云为安风拂落头发上的碎雪,柔声道:「我永远等着你。」
他看着安风走进风雪里,想起那日在山上看安风落寞而去,竟是自始至终的无能为力。真想大喊一声:「别管圣教,我们两个人远走天涯!」
明知这念头背师叛祖,竟不能自抑的涌上心头。
安风做了御史,在朝堂众臣的末班,毫无权势。实权官位并无空缺,太子烦躁不安,安风心内郁郁。
这一日下朝,李昊远远远道:「柳大人且慢。」
安风只作没听见,他就住在宫中,每日下朝都先行闪躲,李昊远倒也不来与他为难,今日忽然召唤,安风只求避开不见。耳畔风声响动,李昊远已掠到身边拉住了他。
安风见身边众人往来,心下略安,抬头问道:「王爷有何指教,下官有事在身,不能久留。」
李昊远笑道:「本王新近得了一幅画,知道柳大人乃当朝国手,特来请教。」
安风语气冷淡,「王爷说笑了,我并不会作画。」
李昊远咬牙冷笑,安风当日画了流光的画像,现在竟连不会作画都说出口来。
安风想推开他,李昊远牢牢抓住他。李昊远自朝服袖中掏出一个卷轴,舒展开来,画中人靥笑春桃,边上题着「山有木兮木有枝」七个字。
李昊远冷道:「柳大人可认得此画?这画的主人自不量力,不知柳大人认为我是杀了她好呢,还是念在她愚不可及,又与柳大人有一段交情,就此放了她。」
安风道:「王爷行事,怎容得我插嘴,是杀是留,王爷想的总是好的。」
李昊远手转到安风无名指上的墨玉戒指,用力一握,满意的看他额上渗出一层冷汗,笑道:「柳大人对枕边人都是这样无情么?难怪难怪。」
笑了一笑,李昊远复又道:「我本来不想杀她,可谁碰过我的东西都是要死的。」
安风道:「那便死好了。」
李昊远看他面上的冷淡神情,一面开心他不喜欢柳盈霜,一面却恨他对人的无情。冷道:「我还有薄礼一件送给柳大人。」摊开手掌,掌心有一枚形状奇异的果实,色泽碧绿。
安风看了浑身一振,颤声道:「你……」
李昊远道:「这果子长在关外雪山温泉之边,听说是柳大人最爱。本王特地命人寻了来。」
安风道:「你要怎样?」
「我对大人倾慕已久,只是想凭此物博大人一笑而已。」
这是安风居住之地生长的果实,李昊远拿了此物出来,旧香教的总坛地址自是再不隐秘。李昊远将那果子放在他手中,竟笑笑扬长去了。
安风回到住处,太子已在等他,急道:「父皇已在途中,三日后我与其它皇子去城门迎接,安风可要随行?」
「什么?」安风心中一动道:「迎接圣驾要带多少人?」
太子道:「安风不懂这些事么,迎接皇驾是不许带随从的,只有禁军随行。但你既是文官,又是御史,勉强可跟着去。」
「这恐怕是我们最后机会,我们低估雍王势力。如今看皇上无力制衡雍王,不如趁在城外,请皇上下旨,软禁雍王,我在途中杀之。皇上纵怪,亦不会怪罪太子。」
「如果父皇不肯呢?」
「那就只好挟天子以令诸侯。」
「雍王武功过人。」太子想一想又道:「竟无别路可走。」
安风道:「禁军只忠于皇上,如若皇上肯,自然是千好万好。皇上若不肯,迫不得已,也只有逼宫一途。」他本想慢慢削减李昊远的势力,可李昊远也一样擅长釜底抽薪。想起父亲与教中众人,只盼伊随云知此大难,能提前躲避,一时间心乱如麻。
三日后,二十余位皇子及近臣,在两千禁军护送下,开往城外。
安风坐在太子轿子内,心知今日已是关系生死存亡。看太子时,太子已紧张的说不出话来,安风暗暗叹息。
出了城门,已看得见明黄色的大帐,再走一段,各位皇子都下了轿来。其中有位骑马的,却是十六皇子李昊风。
他看见安风,跑了过来,道:「柳大人,好久不见,我想念你得很。」
安风无心与他多谈,只是敷衍。
皇上分别召见各位皇子、大臣,太子先被召了进去,片刻之后,太监来传安风。安风正要进去,眼角看到李昊远正望着自己,唇边带着种难以琢磨的意味。
安风心中一凛,进了皇帐。
皇上挥退帐内闲人。「不必多礼,这次我去江南围猎,想了许多事情。自古有能者居天下,雍王功劳过人,聪明能干,远胜太子。若我去后,二子争位,的确会动摇国本。但并不只有除去雍王一条路可走,爱卿明白我的意思么?」
安风肃然道:「臣明白,可……」
皇上摇手,不让他再说下去。又道:「太子如肯让位给雍王,一样会是佳话一段,也是百姓之福。
「安风,你和雍王恩怨我已知道。昊远并不见得是要折辱你,我年纪已老,又向来不好男风,否则对你这样的美人,只怕也会生出垂涎之心。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生成这样的相貌,为天所忌,有些劫难,也可免了夭折之祸。」
安风心中悲愤,强压下来道:「皇上,雍……」
皇上截口道:「如我令昊远再不与旧香教为难,放你回到关外。你可愿意?」
安风没有回答。
皇上又道:「旧香教只是武林门派,并无野心,朕如何不知。因此朕并不存赶尽杀绝之心,雍王料也不会。」
安风心知大势已去,若皇上令李昊远不再为难旧香教,怎都避了眼前之祸,咬牙道:「好,就依皇上所言。」
皇上朗声大笑,「化干戈为玉帛,正是人间美事。」忽然声音转低,竟从龙椅上栽了下来。
安风吓了一跳,看太子脸上也是一片惊怖神色。
安风立在当地,听得帐外声音,伸手去探皇上的鼻息,已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他如堕冰窟,想起刚才李昊远脸上那抹神情,自己在这算计他,他又何尝不在算计自己,竟不知他动了什么手脚,皇帝一死,自己和太子也活不过几日了。
他听得身边渐渐喧闹,心里什么都不知道了。
李昊远进帐来,使人押住太子。号哭,叫骂,兵器声,都好像自很远处传来。
李昊远点了他的穴道。安风惊惧的被他抱在怀里,昏迷了过去,他所有的希望在一瞬间破灭,再也支持不住。
第七章
安风再醒来时,已是傍晚。他摸索着坐了起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道:「公子,你可算醒了。」
安风凝神一看,却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流光。
流光上前抱住他,哭道:「你昏沉了半个多月,醒时也不认得人,可把我吓死了。」
安风道:「半个月?」
流光道:「是,太子杀君弒父,已被处斩了。公子怎么和那样的人搅在一起?听秦大人说,朝廷有不少大官参你,说你和太子一党,要把你一起杀了。皇上好不容易才救了你。」
看安风像是仍在胡涂,流光解释道:「皇上就是王爷,王爷已经登基做了皇上。」
一个冰冷的声音自门外道:「流光,下去,朕来和他讲。」
安风听见这声音,浑身一抖,抱着被子,一点一点蜷缩到床角帐子里。
流光看他这般模样,心痛至极。对李昊远福了一福,出了屋子。她在回廊里一步步往外面挪。心里想:皇上不杀他,总还是念旧情的,不会怎么样的。
念头还未转完,已听到屋内传来一声惊叫,声音里满含痛楚,闻之辛酸。接着是断续的呻吟。
流光扶着柱子稳住自己,她熟悉安风的骄傲,眼泪泉水一样的涌出来,擦之不尽。
李昊远来时,倒也没打算怎么为难安风,只想吓吓他就算了。安风这样的人,只怕百年也不会出一个。他迷恋安风脆弱可怜的依赖自己的感觉,只想折断了安风的翅膀,让安风依赖自己一辈子,并不想杀了他。
等看到安风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怒气倏地上来,恨自己这么容易被他影响,也恨安风不识好歹。
李昊远抓住安风的长发,把他硬从床角拽了出来。安风竭力闪躲,李昊远将他拖到地上,发狠踹了他两脚,看安风在地上挣扎,才觉痛快了些。
李昊远道:「安大人不是很知礼仪的么,只跪天地君亲师。见了朕怎么不跪?」
安风也不答话,李昊远弯腰抬起他的下颌,看他一双碧清的秀目,雪白的脸上印着鲜红的指痕,伏在地上,微微呻吟,衣服上沾了些薄灰,模样竟十分动人。
安风喘息了一会,才把呼吸调匀。奇怪李昊远为什么没有再打骂,身子已被拉到他的怀里,被迫感受来自李昊远的热情。
安风脸色惨白道:「不,不要,我不要,求求你,我不要。」
李昊远紧紧搂住他,让安风没有缝隙的贴在自己身上,在他耳边饶有兴味的道:「你,不要,嗯?」
安风绝望的挣扎,不肯像从前一样顺从的伏在床上。
「你这样一个聪明人,为什么总做些没有用的事?」李昊远费力按住他,想让他躺下。
安风抓住床帐不肯松手,李昊远去掰他的手指。安风用力过度,手指关节已泛着青色。李昊远爱这双恍如白玉似的手,怕弄伤了它,掰了两掰,安风拉的实在紧。李昊远轻笑一声,一伸手,将床帐扯了下来。安风的劲用空了,向后一仰,倒在床上。
李昊远道:「原来你这么迫不及待。」
李昊远压在安风身上,一手抓住他的头发,去吻他的唇,另一手解开他的衣服,在他身上摸索。
这半个月,安风病得昏沉迷糊,他来过几次,都没有碰他,积了一身的火气。感觉到身下人仍在徒劳的挣扎,讪笑道:「朕真该考虑颁个牌坊给你,本朝多少出名的贞洁烈妇,连你十分之一也不如。」
李昊远熟稔的玩弄安风胸前那小小的突起,下身在安风的腹股间磨蹭,他太熟悉安风的身体了。听到安风呼吸逐渐转急,李昊远心中得意,知安风已无力反抗。
满意的看安风的双眼逐渐迷蒙,安风忽地伸手抱住他,喃喃道:「随云,随云。」
李昊远瞇起眼睛,冷道:「你在叫谁,你再说一次。」
安风往后退去,眼里的迷蒙退了下去,只剩下一片恨意。
李昊远一把扯住他,正反打了他几十个耳光,直到安风的面孔高高肿起。想就此一掌拍死他算了,却怎么也下不去手。把安风拽到地上,恨恨的踹了他几脚,转身去了。
流光等得李昊远走了,抢进屋去,把安风从地上扶起来。
安风看她哭得眼睛通红,笑道:「傻丫头,从前父亲说我是天下第一爱哭的人,现在要把这名号让给妳了。」
安风又道:「我没事儿的。」
流光看他脸面浮肿,指痕交错,显是被打的。拿了药出来给他涂抹,安风躲了躲,流光把药扔在床上,放声大哭。流光这一哭竟像是没有休止。
过了半晌,安风道:「是我错了好么,我再也不敢了,好流光,我给妳陪不是,求妳莫要哭了。」
流光也不理他,安风对她作了个揖,「好流光,好姑奶奶,妳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流光破涕而笑,拉他在椅上坐好,仍然拿了药来给他涂。
这样过了几天,倒也平静。
一日晌午,宫内的太监来传召,说皇上要安大人去御书房。流光侍候他把朝服穿上,忐忑的看着安风和那些人走了。
安风在御书房门外跪下,太监进去通报。等了许久,不见动静,他也不急。
李昊远在门里,看他跪在那里,竟然没什么表情,也没有半点要求饶的意思。把奏折都处理完,又故意宣了几个大臣议事。直拖得三个时辰过去,天已黑了。太监来叫安风,安风想站起来,却摔在地上,觉膝盖像有千万根针在扎,一动也不能动。
李昊远恨他总是一片清明,最爱看他这可怜模样。挥退了四周太监、宫女,走到安风面前蹲低,抬起了他的脸,「安爱卿这是怎么了?」
安风低头不语,李昊远把他拽进御书房,关上了房门。
安风略微活动,勉强跪了起来道:「微臣参见陛下。」
李昊远将他抱在腿上,伸手去揉他的膝盖,笑道:「你看见朕总是一副不死不活的模样,朕何尝亏待过你。你且凭良心想想,朕有没有真正为难过你,有没有为难过旧香教,朕只怕还算得上贵教最大的恩人。」
安风道:「皇上大恩,安风自不敢忘。」
李昊远冷笑一声,「你与太子串通,还说什么不敢忘恩。」
想到他和太子勾结,李昊远冷道:「你做了这样的事,换成别人,一百个也都死了,我却不舍得杀你。」
安风道:「皇上,只要不……但凡有命,臣万死不辞。」
李昊远道:「旧香教以你做交换,并不是我强迫的。」
安风无话可说,默然无语。
李昊远又道:「太子余孽,我已尽数斩了,可曾真正伤过你没有?」
安风神情凄然,「皇上,你要我怎么样都可以,你杀了我也可以,那件事我实在是不愿意。」
李昊远把他放在地上,安风身子一震。
李昊远道:「朕就这样可怕?你既然不愿意,勉强又有什么乐趣。我看了你殿试的卷子,实在是才华过人,难怪野心也过人。就留在宫里,帮朕拟拟圣旨,出出主意吧。」
安风见他这样好说话,迟疑的竟呆了。
李昊远把他拉到书案边上,递了一张空白的卷轴给他。
安风手里拿着那卷轴,才相信自己不在梦中。定了定神,问道:「皇上要拟什么旨意?」
李昊远傲然道:「我天朝上国,四夷仰望。楼兰、大宛、高丽,皆岁岁来朝。安风先帮我拟道旨给大宛,要大宛国君相助,将逸去他国的旧香教众全数送返回来,免他三年贡赋。」
啪啦一声,那卷轴掉在地上。李昊远满意的看着安风的脸逐渐再无血色。笑道:「爱卿怎么不写,想是又愿意了。」
安风深吸一口气道:「我、我……」
愿意这两个字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李昊远也不急。「你既愿意,怎么不脱衣服。难道等朕来侍候你?」
安风站在那里,伸手把身上的朝服解下,衣服一件件落在地上。
冷风吹来,安风哆嗦了一下抱住自己。
李昊远看着他慢慢露出来的白皙皮肤,修长笔直的双腿。想起初见他时,月光自窗户照进来,映着他雪白的手彷佛是会发光,令自己再也不能放开。那时还是盛夏,现在已初冬了。他心中柔情上涌,看安风立在殿心发抖,柔声道:「过来,给朕宽衣。」
龙椅宽大,李昊远抱起安风,分开他的双腿,让他在自己身上慢慢坐下。
安风咬紧嘴唇,扶着李昊远的肩,股间传来的疼痛让他不敢再向下。
李昊远伸手至他身后环绕住他,吻了吻他的唇,撬开他的牙关,与他的舌头嬉戏。看安风略微分神,手上加力按住他,把分身一点点挤入安风的体内。安风疼得不住颤抖,出了一身的汗,无力的向下坠,可是那只能让自己和李昊远结合得更深。
李昊远轻轻抚摩他白皙的肌肤,然后抱住了他的腰,托住他上下,让安风吞吐自己的分身。安风无力的任他摆布,疼到极点也只是咬紧牙关继续忍下去。痛得快昏过去时,李昊远攀上了极乐的颠峰。
安风缩了缩手脚,要从他身上下来,却被李昊远一把搂住。
李昊远道:「朕忍了这么久,是好打发的么?」
安风没有开口,由着他摆布。
从前的安风,疼得狠了,就会恳求他轻点,让李昊远觉得,或者安风的心里并不是那样怨恨自己。李昊远不要现在这样的安风,他要他从前的安风。那个就算与自己为敌,可是偏偏有几分说不分明的依赖自己的安风。
李昊远把龙袍铺在书案上,让安风趴在那里,再次占有了他。没有一点的温柔,全力的蹂躏他每一寸身体。
安风痛得迷糊了,终于喃喃道:「饶了我,饶了我。」
只因为这一声求饶,李昊远便震了一震,快感弥漫整个身体。
安风伏在书案上,鲜红的血沿着他雪白的大腿流到地上。
李昊远轻抚他的臀瓣,把他抱了下来,发现安风胸腹已被坚硬的书案撞得青紫。
李昊远擦了他腿间的血迹,将药膏涂在他的伤口,抱着他轻声安慰。
安风修长的睫毛抖了一抖,他狠起来那样无情无义,受伤时的神情还像个孩子。
李昊远觉心里柔软处微微一动,轻拍拍他的背,哄着他,温柔的道:「朕一时急了,忘了先给你涂些。」
他本是故意要安风吃些苦,看他真伤了,又觉于心不忍。何况安风开口求饶了,只要他求饶,就饶了他。
安风语气虚弱,「天下都是皇上的,这样小事有什么关系。」
李昊远也不生气,轻轻按揉安风的腰身臀腿。
安风道:「皇上是否真的不再与我教为难?」
李昊远抱紧他,柔声道:「只要你永远这样乖,朕自然不会违诺。」
安风听他这样说,松了一口气。身下的伤口虽有些药膏的清凉,仍是火辣辣的痛。
李昊远看他这样难受,度了些真气给他,又轻拍他。看他面上的神情安稳了,柔声道:「只要你不离开朕,朕决计不会为难旧香教任何一个人。」
他一夜两次许诺,实是大不寻常。心里恨自己怎么对这个人这样没脾气,没志气。
李昊远看安风听了这句话,微微笑了一下,真如明珠闪耀。忍不住想他若肯听话,对他好点又有什么呢,何必跟自己怄气。低头去吻他紧闭的眼睛。
安风柔声道:「随云,随云。」
李昊远脸色一暗,掐住他的下颌,逼他抬起脸来,另一手用力扒开他的睫毛。细长的凤眸危险的瞇了瞇,一字一句道:「你在故意气朕!你当朕真的治不了你么!」
安风乌黑的眼睛在他面上转了转道:「皇上金口玉牙,只要臣永远留在这里,就不为难我教任何一个人。」
李昊远道:「朕的话自然从无更改。」
安风闻言笑了一笑,忽地身子一软,合上了眼睛。李昊远吓了一跳,把他抱回寝宫,着太医看了。太医说只是心情动荡,疲累过度又失了血,休养一段便无大碍。喂了药,哄着他睡了。
李昊远坐在床边凝望安风的面孔,秀长的眼眉在梦里也微微蹙着,总是水光潋滟的眼睛紧紧的合在一起,笔直的鼻子,高傲略微上翘的尖下颌。五官像是工笔细描出来的。李昊远轻抚他的脸,叹息一声,「朕遇到你,真是在劫难逃。」
也不知过了多久,安风的睫毛抖了一抖。
李昊远道:「睁开眼睛,朕知道你醒了。」
安风望向他,又看了看四周,低声道:「皇上新登大宝,在寝宫养男宠实在不宜,让臣回去吧。」
李昊远道:「你一定要惹朕生气么?」
安风道:「臣不敢。」
李昊远冷道:「好一个阳奉阴违!」
安风道:「皇上想怎么样,臣不通晓这些事。若皇上有命,臣一定遵从。」
李昊远叹息一声,「别再惹朕生气了,你希望朕杀了你是么?」
李昊远伸手去抚摸安风微微翘起的唇,柔声道:「朕究竟哪里亏待了你,朕甚至不忍心罚你。安风到底要朕怎样呢?」
安风看他面上神情不似伪装,凄然道:「皇上要臣怎么样呢?」
李昊远把他抱进怀里,闻他身上淡雅的香气,柔声道:「别离开朕,别背叛朕。」
他低头轻轻亲吻安风的眉目,笑道:「不用自称臣,你不是臣。」
安风道:「皇上在我面前称孤道寡,我又怎敢不称臣。」
李昊远默然不语,半晌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安风才肯心甘情愿在我的身下婉转承欢。我从未这样看重过一个人。」
安风道:「皇上要我不过是这一个用处。」
李昊远苦笑道:「我还能强迫你做什么,你又肯做什么?旧香教当初答应把你送给我,不就是肯给我这一个用处。难道你还会给我你的真心?」
安风怔了一会,叹息道:「你将我安排在其它地方吧。」
李昊远「哼」了一声,眼里多了一层狠意。
安风被安排在赏岁院,这里离皇帝寝宫颇近,绝少闲人。
院内的梅花开了,安风出去折了一枝梅花,打算拿回去插瓶。听见院门处有人声,他专心挑拣花枝也不回头,来人在他肩上拍了一拍。原来是与他在醉仙楼比剑的李昊风。
李昊风道:「柳大人,皇兄说除了你的御史,还让你做太子伴读。太子还未出生呢,伴读倒预备在这儿了。」
安风施了一礼道:「殿下是路过这里?」
李昊风道:「我是特地来看你的,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从前太子伴读都住在东宫。」
看安风站在那里,也不说话,自觉无趣,可他费力找来,实不愿意立刻就走。看见安风手里的梅花,笑道:「那天比剑输给安大人,我是心服口服的。不知道安大人后来那招叫什么名字,嗨,真是好看。」
安风道:「那招叫做春意闹。」
李昊风看他一个字也不多说,苦笑道:「安大人很讨厌我么?那天在醉仙楼,我……」
安风道:「殿下若无事,恕下官先行告退了。」
李昊风一把抓住他的手,「李姝很想念你,托我把这个交给你。」
安风看他的掌心是两枚同心结,上面各拴了一块美玉,玉质碧绿,有一望无尽之感,实是无价之宝。
「我不怪她,你也莫要怪她,我们都身不由己。」李昊风顿了一顿又道:「一枚是李姝的,一枚是柳盈霜的,皇兄已纳了她为妃。」
安风伸手接了这两枚玉佩,放进怀里道:「殿下真是宽厚之人。」微垂了头,叹息一声。
李昊风看他身子微抖,柔声道:「外面风冷,回屋去吧。」帮他拉了拉披风。安风没有躲避,李昊风顺势抱住了他。
安风抬头看了他一眼,李昊风心中动荡,低头去吻他。
院外传来一声冷哼。
李昊远从院外走进来道:「昊风,秦涛说你过来这边,怎么不先来见朕。与安爱卿约在这赏雪么?」
李昊风道:「皇兄,我受人所托,来送些东西。」
李昊远道:「哦,是什么?」拉过安风,将手探进他衣襟里摸索。
李昊风看情形已觉不对。听得安风轻「啊」一声,脸色泛红,呼吸转急。明白了皇兄与安风之间的关系,好生尴尬。
这时李昊远把那两枚玉佩拿了出来,手上用力一握,将捻碎的玉粉撒在地上,冷道:「昊风的确宽厚,竟肯让妻子惦记其它男人。」
「臣弟知他们相识在前。」话说到这,李昊风想到自己这句话岂不是指责李昊远没有成人之美。
李昊风擦了擦额上的汗道:「臣弟这就去办皇兄昨天交代的事,臣弟先行告退了。」
看李昊远点了点头,飞一样快的走了。
安风道:「殿下的轻功看着倒比在醉仙楼时长进不少。」
李昊远道:「哪里比得上安大人不战而屈人之兵。」
安风待要说话,李昊远忽然伸指,点了他胸前几处穴道。安风软倒在李昊远怀里。
李昊远道:「安风姿容绝代,朕尚且不能放开,也难怪昊风有觊觎之意。朕今天来要在你身上做个标记。」
安风被他抱到寝宫,李昊远将他放在床上,把帐子松下来,只露安风的一只手在外面。
帘幕密遮,帐内光线低暗。李昊远轻轻压在他身上,安风人不能动,还能听见声音。外面有人进来,磕了个头。便握住了他的手,在下面放了一个垫子。
李昊远在他耳边轻声道:「这是本朝第一巧匠,最擅雕刻,有人传他雕的龙能腾空而去。虽不可信,却也配得起你了。」
安风身子一颤,恳求的望着他。
李昊远吻了吻他的脸道:「你总是这样聪明。」伸指封了安风的哑穴。
帐外响起轻轻的敲击声。安风手上戒指根植于骨血之中,当日李昊远只捏了一捏,就痛出他一身冷汗。今天之苦,真是可想而知。李昊远不断的输真气给他,维持他的清醒。不一会,两人身下都被安风的汗水沁湿。
李昊远看安风白玉般的身体不住颤抖,肌肤相贴之处湿热黏腻,不禁情动。安风疼得支持不住,望着他的目光中露出了求恳之意。李昊远心中微痛,却没有理睬他。
安风合上眼睛,呼吸渐渐弱了。他知道这是他在李昊远面前呼唤伊随云名字的惩罚,李昊远要在他身上刻上永远不能抹去的痕迹。
李昊远看他真的支持不住了,喝道:「住手!」
帐外人吓了一跳,放下工具磕了个头。
李昊远道:「你先退下。」
听得那人走了,李昊远拉开帐子。安风神色憔悴,气若游丝,晶亮的眼睛失去了神采,无力的唇微张,胸口呼吸的起伏微弱的几乎看不出来。
李昊远解了安风的穴道,他立刻痛得蜷缩在一起,身子不住的簌簌发抖。李昊远轻轻抱住他,不再刺激他。
过了好久,安风才不再颤抖。把自己的手抬起来一看,手背那面雕着一只龙,翩翩如在墨玉上游动,精巧非常。手心那面刻着两个篆字:李昊。看这个字占的位置,后面还有一个字未刻。
安风疲惫道:「皇上费心了。」
李昊远道:「几时你再不听话,朕就让人将剩下这个字刻上。」
安风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见这句话也未反驳。良久才道:「皇上别在我身上用情,我没有心肝,也不会相信。」
李昊远道:「你有心肝,我不管你信不信。」
李昊远知道安风身体不好,这番大伤元气,其实这刻字之事,实在孩子气得很,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做得出来。难道刻了字安风便是自己的了,不刻字便不是?
他隐约也觉得自己对安风有些残忍,不忍心再在这段时间去碰他,每日叫人送些补药炖了给他喝。
李昊远事务繁忙,本也没有多少时间花在后宫,又有许多大臣豪贵之女才封了妃,正等着雨露均沾。某日看窗台上插着的两枝红梅,忽然就想去见安风一面,即使还不能碰,抱抱他也好。
天黑后,他一个人悄悄的踱了过去。轻轻翻进赏岁院,将安风的窗纸弄破,向里张望。
室内极暖,安风只披了件外衣,坐在书案前不知写些什么。写了一会,又站起身,把写好的纸揉一揉,扔在地上。
李昊远看他头发随意披着,虽在皱眉与那毛笔生气,颜色之美真是胜过天下名花。推开窗跳了进去。安风吃了一惊缩进墙角,才看清来人是他。
李昊远伸手抱住他,捡起那纸团,打开一看。凌乱的写着「醉乡路稳宜频到」、「心底眉间,知不知」。
李昊远笑道:「你偏有这么多鬼心思,这写的什么东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安风道:「皇上怎么有门不走,要做梁上君子么?」
李昊远道:「整日做皇上无趣得很,朕今天要做采花贼,看看你的心底眉间都是什么?」
安风低头不语,李昊远将安风衣衫解了,放在床上。翻身压住他,拨弄他小小的乳尖,时轻时重的揉捏。安风顺从的任他摆布,不时发出些无法忍耐的呻吟。
李昊远看他清亮的眼睛渐渐蒙上了一层雾,心中得意。
安风身子轻颤,向后躲闪。他害怕情欲的滋味,不能控制的快感让他畏惧。
李昊远还以为他怕疼,按住他道:「朕不会弄伤你的。」
他把安风翻了过去,抚弄他的臀瓣,手逐渐向下,将一指自那红梅中心插了进去,安风微微哆嗦了一下。
李昊远道:「其实朕和你在一起也没有几次,你才会这样难受。朕上次让人送来的东西在哪?」
安风用眼睛瞄了一下床边柜子,李昊远会意,拿了那小瓶出来。
安风把脸深深的埋在被褥里,不肯再看他一眼。
李昊远笑道:「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把药膏蘸在手上,劝哄他,「分开腿,朕弄你又会哭。」
安风一动也不肯动,雪白的身体横陈。
李昊远道:「这可怪不得朕了。」
拉住他的脚踝微微用力,把安风双腿分开。先送了一指进去,把药膏涂在安风的内壁,略略抽插之后,又并了一指。李昊远并不想为难安风,无奈只要沾了他的边,就身不由己。开始还略温柔些,渐渐忘情,在安风身上攻城略地。
这段时间他怕安风旧伤未好,一直没有在这留宿。今晚实在忍不住多要了他几次,直到感觉身下的人越来越软,才放开了他。
伸手去抚安风的后穴,探了一探,庆幸没有弄出伤口。顺手拿了床头的丝巾给他擦拭,这丝巾是江南贡品,光泽柔润,绣着几枝兰草,是安风的心爱之物。
李昊远抱着安风,把那丝巾随意往地上一扔。安风伸手欲拾,看那丝巾上的白浊,面色一红,把脸埋在李昊远胸前,再不肯抬头。
李昊远轻吻他的额头,感觉他细细的呼吸,柔滑的肌肤,手沿着安风的大腿内侧向上摸索。安风身体颤抖,抬起头哀求的看了他一眼。
只要他求饶,李昊远大多都会放过他,并不会继续折磨他、蹂躏他,这是没有说出口,却彼此心知肚明的默契。
李昊远叹了口气,把手抽了回来,改成环抱着他。轻嗅他身上的香气道:「昊风曾经问朕,你身上这香气是怎么来的,朕哪里知道。」
安风道:「我母亲出身在关外雪山,是黄帝小儿子的嫡系,千年前在那里抵御异族入侵,就此生活了下来。那里人常常以冰水雪莲为食,偶尔会有人身带香气。」
李昊远奇道:「朕还从未听说过。安风的母亲自然也是绝代佳人了。」
安风听他提起母亲,低了头道:「我母亲不只美丽,她又温柔又多才。因为这样有香气女子越来越少,母亲家族里的人不肯让她嫁给我父亲。」他说到这里,不再说下去。
李昊远道:「你不愿意提,就不要说了,朕只是随便问问。朕说过的话,绝不会变。只要你在朕身边,朕绝对不会为难旧香教任何一个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安风黯然道:「我母亲生我的时候过身了。」
李昊远见他难过,心生怜爱,说了许多话宽慰他。
安风伏在他身上,半晌道:「我也不是很伤心,只是有时候想起,觉得若是母亲在……」说到这里,声音哽咽。
李昊远道:「小孩子说话,口不对心。眼睛都红了,还说不难过。」
他轻拍安风的背,半晌道:「朕和昊风的母亲是先皇的偏妃,出身卑微,但生得绝美,有一段时间颇受宠爱,太子的母亲那时刚刚封后,对她多加刁难。先皇又十分好色,年年选新人。我母亲病重宫中,无人照料,不久就去世了。」
安风凝视着他,李昊远看他一双清澈却不见底的眼睛,柔声道:「不知怎么,我从未和人说过这些话,今天却忍不住要告诉你。小时候,我和弟弟在宫中被人冷落,太子和其它兄弟只当我们是眼中钉。受尽委屈。」
安风伸手抱住他,李昊远抚摩他光滑的身躯,搂着他沉沉睡去了。
李昊远自己都不清楚和安风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可只要安风在他身边,便觉得无限心安。只要安风肯不和他作对,他什么都舍得给安风。
太子事变后,还能得到安风,他已经心满意足了。他虽然强行在安风的手上刻字,却知道要想安风不生背叛之心,绝不能对他苛刻冷淡。安风未必喜欢伊随云,不过是气自己的手段。
李昊远赏赐源源不绝而来,流光甚至烦恼该放在哪里。
安风拿了几十颗明珠在地上玩弹珠,流光叹了一口气道:「宫里多少人,得了皇上的一块布也是好的。」
安风道:「我自小就是这样,不过是夜明珠,有什么稀罕。其实皇上真正喜欢的是那些字画。这些珠宝光芒闪耀,实在没趣。就夜明珠夜间也可以放光,还算好玩。」
流光黯然道:「我家里穷才被卖给王府,夜明珠那是从来没见过的宝贝。」
安风安慰她,「妳不喜欢在这里,我和皇上说,让他放妳出去。」
流光本在伤感,听他这样说,噗哧一笑,道:「怎么,皇上听你的话么?」
「皇上是不会放我的,放妳大约还会送这个人情。」安风又道:「我出去一会,妳把那珠子收起来吧,都送给妳。」
安风走出院门,没有几步,便悄无声息的摔倒了。他一向喜欢静,除了流光再不许任何人接近这院子。等到下午李昊远来时才发现他昏在院门口,骇得魂都飞了,急忙把他抱了起来。心猛跳了两下,隐隐感觉到可怕的不祥。
安风昏倒了,是他自己昏倒的。李昊远抱紧他,心中有个声音在惶恐的大叫:「安风,安风。」偏偏嗓子里却发不出一点动静。
郭太医被匆忙叫过来为安风诊治,良久叹息道:「他心里积郁难消,以药物压制他的内息又令他不能自愈。只怕日子久了,就熬不下去了。」
李昊远把安风抱在怀里,亲吻他的眉目。半晌才出神道:「你是说只要他在朕的身边,就永远不会好?」
郭太医点了点头,「他练的功夫走的路子寒,不能承受太多皇上的临幸。」
李昊远抚摸安风柔顺的头发。
郭太医在宫里几十年,当年李昊远母子为人冷落时也未曾有半点慢待,在李昊远面前说的话颇有些分量。
他叹道:「皇上,安风本不属于中原,他在这里没有一日开心。皇上喜欢他,是他的福气,可他承受不起,再留下去,恐怕活不久了。」
这话说得已经是极明白的了。
李昊远良久道:「有没有什么法子让他留在朕身边。」
郭太医没想到他竟然仍是不肯放手,半晌道:「若是有天然的寒泉,让安风住在附近,解开他身上的禁制,或者能够保全。」
李昊远低声道:「寒泉……寒城就因寒泉得名,离雍京有三天路程。」
「正是。」
「可解开他身上的禁制,他的功夫是不能与人亲热的。」
「一个月有一、两次次也无妨。他若住在寒城,皇上自然也不能天天见到他。」
「好,就依你说的办。」
郭太医没想到他已对安风种下情根。安风是何等冷漠之人,李昊远从前只当他是旧香派的赠礼,待他残忍,如今怎样温柔只怕也来不及了。
第八章
安风在李昊远的怀抱里醒来,他的睫毛先颤了颤,然后缓缓睁开眼睛。
李昊远抱着他坐在床上,柔声道:「你身上难受不难受?」
安风没有出声。李昊远道:「安风,我做什么你才会开心的留在朕身边?我为了你灭了七派好不好?」
安风眼中闪过奇异的神色,过一会道:「我总之都要在你身边的,你灭不灭七派都是一样。」
李昊远道:「不一样,我希望你可以比现在开心一些。」
安风疑惑道:「我开心不开心,又有什么关系。」
李昊远抱紧他,「安风,别这样。」
安风道:「我是你的奴隶,是你的男宠。」
李昊远吻住他的唇,「好安风,别为从前的事情记恨朕。」他轻轻抚摸安风的头发,「我希望你可以长命百岁。」苦笑了一下又道:「我面对你时,就什么话也不会说。安风,你是我的,你永远是我的。」
安风冷淡道:「那皇上何必管我开心不开心。」
李昊远道:「你和我说过,我不自称朕,你就不叫我皇上的。」
安风怔了一下,垂下眼睑道:「我觉得很累,你走吧,我想自己睡一会。」
李昊远凝望他,「你不喜欢在朕身边,那么朕一个月见你一次。你恨七派,朕就为你灭了七派。安风,好不好?」
安风微微张开口,十分意外,过一会转过头去低声道:「别在我身上寻开心了,我有的一切已经都给了你,皇上何必还这样苛待我。」
李昊远道:「别叫我皇上,你不相信是么,我现在就去派人给你布置房子。」
寒泉离京城有三天的车程,离开宫门时,安风勉强坐了起来,看那渐渐远去的辉煌宫殿。
李昊远道:「你在想什么?」
安风道:「我真的活着出来了么?」
李昊远心底涌上怒气,可是安风的气息微弱,他不忍心再和他生气。
安风合上眼睛道:「想不到我还能看见外面的天。」
李昊远不满道:「你要说出宫来看看,难道我还会不准?」
安风倏地睁开眼睛,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把眼睛又合上了,李昊远这脾气发得不讲理,几乎和孩子的不服气一样,与他平时实在大不相同。安风本来想狠狠的讥讽他,终究没有说出来。李昊远把他抱起来,安风柔弱的依在他身上。
李昊远轻轻抚摸他的背,柔声道:「我的安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怜了。你不舒服为什么不告诉我?」
安风没有说话,他的呼吸比从前还要轻细,身体微微的发凉。
李昊远把披风给他裹严,轻轻摩挲安风的脸道:「安风,我并不愿意让你这么不快乐。咱们两个不能重新开始么?」
安风低声道:「如果皇上放我回雪山去,我就不再恨这里的一切。」
李昊远道:「安风,别离开我。」
安风悄然无语,李昊远等了一会,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李昊远命人在寒城布置这处院落,是独立的山庄,占地十分广阔。
安风进来看山庄内的亭台楼阁,李昊远在他身边道:「怎么样,虽然没有宫里气派,秀气清逸却远胜过了。」
「这是谁的房子?」
「是我母亲娘家一位远亲的,他们家门败落了。」
「难怪山庄叫做承恩山庄。」
「你不喜欢?那就改一个名字好了。」
「不用,就叫这个名字吧。」
「没有人知道你搬来了这里,我会公告天下,说你已不在世上,再也不让别人来烦你。」
「太子覆灭是不是也因为我的身分其实已经被知晓,让七派心惊,担心富贵不能保全?」
「怎么忽然说起这件事?」
「我从前想过,瞒也瞒不了多久。你养我在后宫,那些人怎么肯甘心。总有一天你要杀了我的,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李昊远站在当地,转头去看他。
「我不愿自杀让你迁怒我教,左等右等,每天都觉得难熬。」
李昊远将他一把揽入怀里,痛楚道:「安风,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怎么会杀你。我不舍得放你离开,不是要折磨你。」
安风道:「你肯把我放在这里,我已经感激你了。你说我死了,这消息会传回雪山。」
「我已经派人和你们现在的教主伊随云联系了,我听说他是你的徒弟。」
「不过是挂名,我小时候的玩闹。」安风曾经用这个名字来气李昊远,如今李昊远若无其事的提起,安风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李昊远一路和他说话,把他抱进卧室,窗帘床帐全是雪白,十分素雅。李昊远把安风放在床上,去书架的格子里拿事先让人放好的药。倒了两丸出来,又给安风倒了杯水。安风看着他把药递过来,也不问是什么,顺从的张开口。
李昊远喂他咽了下去,柔声道:「我把你的功夫还给你了。」
安风握住他的手,不停的颤抖。
李昊远道:「安风,我的安风,我除了放你走,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安风咳嗽了一声,嘴角溢出些血来。李昊远拿手帕给他擦了,关切道:「怎么样?」这是气血回转的必然现象,若是不吐,反而不好。
安风脸色红润了一些,低声道:「我好热。」
李昊远道:「屋后就是寒泉,我带你去。」
屋后有一池碧水,李昊远坐在池边,伸手去碰了碰那水道:「冷得厉害。」
安风解开衣服,钻进水里。看不见底的湛蓝泉水衬着他雪白的肌肤,长发黏了水,黑得闪光。李昊远看他在水里游动,抓了一把细沙扬过去,安风灵巧地钻到水下面去躲避,过了好久才浮上来。
安风回复了活气,像一尾水里欢快的鱼。李昊远轻轻摆手,安风游了过来。李昊远倾身过去,吻了安风的唇。从前的安风也是顺从的,可总能感觉到他的心在闪躲,这是安风第一次没有半点不愿的任他吻了。
李昊远渐渐为这吻恍惚,直到安风离开,仍旧不知身在何处。
安风望着他,水波从身边徐徐流过,叹息了一声。
吃晚饭的时候仆人们穿梭往返,他们并不知道李昊远与安风的身分,只是拜见了安风这庄主就开始各司其职。安风比从前精神的多了,李昊远知道他不喝酒,独自饮了两杯。今夜月色极好,李昊远和安风在外面看了一会月亮,才回屋去了。
安风坐在床上,眼睛里有明亮的神采。
李昊远柔声道:「安风,你说我们两个像不像民间的夫妻?」
「皇上说笑了。」
李昊远也不生气,温柔的给他脱了衣服。「睡觉吧,我明天就回京城去了。」
「你要我在这里做什么?」
「我什么也不要你做。」
「你不要我帮你对付七派?」
「你肯自然好,不肯我自己也收拾得了他们。」
「我肯。」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让伊随云来帮你好不好?」
安风不解的望着他,终于叹了口气道:「好。」
李昊远道:「安风,歇着吧。」
这是没有情欲的夜晚,李昊远搂着安风微凉的腰身,过了一个静谧的夜晚。
李昊远并没有久留,第二天就离开了承恩山庄。安风亲自出去送他,李昊远踏上马车,最后看了安风一眼,再也没有回头。
他一生无论什么样的困难险阻都没有畏惧退缩过,现在离开安风却让他心绪不安。几次想回头又强行忍住,心里像是有爪子一直在挠。终于再也忍不住回头去看,只能看见承恩山庄远远的院墙,安风的身影都已经模糊了。
伊随云在半个月后就到了承恩山庄。安风和他再相见,也觉得略微心安些。安风日夜思念雪山,李昊远将伊随云送到他的身边,安慰他对故土的思念,更何况伊随云智谋丝毫不逊于安风,做事稳妥尤有过之。
李昊远的先祖,本是武林中的一个门派宗师,所以才会让当年出过力的七派坐大。然而毕竟开国已久,什么样的武林世家也没有实力和朝廷相斗。几年下来便已分出胜负,与七派的争斗渐渐到了尾声。
安风的内功被压制再恢复后出现破绽,在每月的十五那天会被欲望纠缠。他每月中旬由寒城出发去京城见李昊远。如今这条路却不算平安了,伊随云担心七派反扑,在路上危害他的安全,这次出发前特地给他准备了四辆马车。
四辆马车分做迷惑视线之用,行走了两天,已经只剩下他们这一辆继续向前赶路。
车夫禀报说,明日清晨既可进入雍京城内。路上渐渐多了许多稀散农家,人烟渐稠。安风迷迷糊糊刚要进入梦乡,车身猛的一震,传来一声惨叫。
安风急退出去,车厢已被几柄银枪刺穿。冷风吹过,安风面前为首的站着四个人,穿着一式的夜行衣。周围密密的也围着一圈人,连人数也分不清。
那四人哈哈大笑道:「你可真够狡猾,害我们追丢了不知多少人手。老天注定,今儿这功劳是我们兄弟的了。」
安风轻啸一声,提剑迎了上去,剑尖一抖,闪出九朵剑花。对面四人不敢轻敌,缠住他慢慢油斗。安风遇到劲敌,凝神应付。他出外都戴着面具,半个时辰后,面具竟被挑了下去。安风惊慌至极,反而更加沉稳。
他门派中的功夫有许多颇为玄妙,对付自己不敌之人,可瞬间提高功力杀敌离开,但自损更多,需要日后慢慢调养。
那四人以为稳操胜券,却被安风突围离开。安风提气飞奔,终于在即将倒下时进入了李昊远在雍京外的行宫。他勉强支撑着进入内院,昏迷了过去。
安风夜里醒来,燥热难耐。他两年前内力被药物压制,虽然最终恢复功力,却出现了缺陷。每月十五,内力会状如消散不能调动。安风修炼的醉花功绝情断爱,是门逆天的功夫。从两年前他初沾情欲那天,每逢满月之日,都会被情欲纠缠。
李昊远放他远走,却又不许他离得太远,每月十五都要赶到这行宫来。今天只是十四,可他受了内伤,不能自抑。
安风伏在床上,一阵阵热气袭来,他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滚,酥麻夹着痛楚令他不能安枕,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沉沉睡去。再醒来时,日已西斜,身上衣服俱已换了新的。
书案前坐着一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袍,背影十分高大。听见声音走了过来,把他抱在怀里道:「安风可算醒了,长真派竟敢伤你,朕定要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李昊远轻抚安风的眼眉,柔声道:「安风怎么不先通个消息给朕,朕好派人暗中助你。」
安风道:「皇上只准我聚财,不准我兴武,我怎敢不从。」
李昊远道:「你在怪朕么?」
安风道:「我不敢。」
安风抱住李昊远,露出求恳之色。李昊远对他何等熟悉,把手伸到他衣服里,在安风身上抚摸挑逗,揉捏他的乳尖,安风呻吟两声,紧紧的贴着他。
李昊远轻笑一声,让安风跪在床上,分开腿露出那朵红梅,取了药膏,探指进去为他涂抹。手指被他紧紧裹着,阵阵销魂。
李昊远看安风雪白的臀瓣微微颤抖,解了自己的衣服扔到床下,轻轻压在安风身上,又伸一指进去拓宽安风的后穴,听得他不断呻吟。微一挺身,贯穿了安风。
安风今天少有的热情,微微的迎合着他,李昊远扶住他的腰身,不住往他身体最深处抽插。安风呻吟着一次次痉挛,直到再也发泄不出来任何东西。
夜里李昊远轻轻弹弄他的乳尖,看他睁开眼睛,笑道:「安风既已醒了……」伸手去抚摩他的腿,慢慢覆上他的臀瓣。
安风嗫嗫道:「我……」
还未说完,李昊远的手指已探进他体内,笑道:「乖,张开腿,让朕疼你。」
安风喘息几声,顺从的缓缓分开双腿。李昊远把分身插入他体内,已经闭合的小穴蠕动着推拒外来异物。
安风痛得呻吟一声,李昊远亲了亲他的耳朵,柔声安慰。又将自己向内推了一推,听得安风低泣,安慰道:「一会儿就不痛了,乖,腿再张开些。」
安风道:「真的不行。」
李昊远不忍听他哭泣,从他身体里退了出来,把安风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笑道:「朕看看,怎么就不行了。」
柔粉的小穴可怜兮兮的紧紧闭合,李昊远缓缓伸一根手指进去,内壁立刻包裹住他,没有一丝空余的收缩。李昊远感觉有些异常的热,轻轻揉弄安风的臀瓣:「看样是真不行了,朕就放你一回。」
第二天李昊远并没有走,哄安风喝了碗粥后,抱着他批阅奏章。安风伏在他身上,伸手环住他的腰,下颌枕在李昊远的肩上。过了半晌,觉得委屈气恼,狠狠的在那肩上咬了一口,李昊远恍如未觉。
安风咬住不肯松口,看他竟然好像没有感觉,换了位置,又咬了他一口。
李昊远心中好笑,不能兴风作浪的安风也只能用这样孩子气的方法发泄。过了好半天,安风还在咬。
李昊远把他从肩上拽了下来,笑道:「昨天朕把你弄得很疼么,夜里你明明很热情地喊朕,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看安风脸刷的红了,又道:「你咬好了,咬得朕不能临幸其它妃嫔,只好都在你这出火。」
安风听他这样说,轻轻伏在他身上,一动也不动了。
李昊远把他抱紧贴在身上,柔声道:「出去坐坐。」
李昊远把他抱了出去,摘了院子里几朵花,编在安风的头发里,深深浅浅的吻他。
习惯是种难以抵抗的力量,安风偶尔会响应他的吻,然后悚然,李昊远也不说破。
留到中午,李昊远喂他喝了药,看着他吃了饭,柔声道:「我会派人护送你回山庄,你自己处处小心,伤了你的人,朕一个也不会放过。」
安风回到承恩山庄,他的敌人都已经败北,反而生出寥落之感。当年年少气盛,以为中原尽在掌握,如今才知道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伊随云这晚来找他散步,两个人走了一阵。
伊随云道:「师父,你要一辈子留在这里么?七派已经势颓,不如我们就此离开中原。」
安风道:「我不能离开,我已经是圣教的罪人了,若是因为我再折损圣教之人,百死难赎。」
伊随云凝望着他,像是要看穿他的心意,良久道:「师父,李昊远从前待你不好,他是拿你当作酬劳。如今他是十分倾心于你,你若是……」
安风仓皇道:「你说什么,我没有。」安风像一个孩子,急匆匆否决着。
伊随云抱住他柔声道:「师父,听你的心吧,你的心要去哪里,你就跟着去哪里,别为难自己,我更不会为难你。你喜欢怎样就怎样,别对自己那么狠。」
安风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辩解道:「你说我喜欢李昊远,我没有。」
伊随云在心底叹息一声,轻抚安风的头发,和他在回廊边坐下。
伊随云心里叹息;安风强时极强,弱时偏又很弱,像孩子一样的依附让人舍不得放开。假如他不是这样的性格,纵然生得绝色,也未必会让李昊远眷恋如斯。
安风道:「随云,我没有。」
伊随云道:「那跟我走。」
安风不知该如何回答。伊随云的目光永远温柔,爱怜地抚摸他的背,柔声道:「我随便说说,别放在心上。」
安风低声道:「我想自己待一会。」
伊随云点了点头,离开了这里。
安风望着花园里的青草,尝试着问自己,「或许你喜欢李昊远?」
另一个声音立刻从心底冲出来,「不,不可能。你忘记了他是怎样折辱你!」
「可那是因为他从前当你是旧香教给的报酬。」
「无论他怎样以为,他凌辱了你。」
「难道你真的不想他么,难道你每月去京城不是为了亲近他?」
「我是被逼的。」
「你撒谎!你可以忍耐欲望。你去京城只是因为你喜欢他,你思念他。自从他放你离开,你就已经爱上了他。」
安风抱紧头,嘶哑道:「不,我不喜欢他,我没有思念过他,我没有爱上他,我恨他。」脑子里争论的声音像是两根同时断折的琴弦,安风缩成一团,发现身上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伊随云第二天去见他时,什么都没有提起。他不愿意安风难过,只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转瞬又过一月,安风没有布置马车去京城。他这个时候留在山庄里,是从来没有的事情。
伊随云去见他,柔声道:「师父,你心里怎样想?」
安风道:「我是要回雪山的。他于圣教,终究是有恩情。也许他原本肯放我走,我若不说一声便突然走了,倒惹怒了他。」
伊随云温柔道:「你说的对。」
安风的醉花功是逆天的功夫,出现破绽后比常人的欲望来得猛烈的多。十五这天他一个人待在房间里,隐隐觉得那说不明白的滋味从身体的深处浮到表面来。安风抓紧被褥,强迫自己不去想身体的不适。
可李昊远不请自来的闯到安风的脑海,安风渴望他的抚慰,抱着棉被低低的呻吟,把难耐的夜晚勉强熬了过去。清晨时安风才迷糊着入睡,出了一层的虚汗,他的功力还没有从昨天的破绽中恢复。
伊随云悄悄进来看他,伸指点了他的睡穴,给他擦额上的汗。他把安风轻轻抱在怀里,亲吻安风柔软的唇。安风下意识的抱住他低喃:「皇上,皇上。」
一滴清泪落在安风的雪白脸上。
伊随云这一生最爱的人已经爱上了别人,他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带着安风离开。
十七这天,山庄的总管跑来对安风道:「庄主,快去前厅接旨。」
安风站起来,暗自诧异。
这旨意来的怪。
雍京到这里有三天路程,如果是在十五之前的旨意,李昊远必定会因为自己要去京城而亲自告诉自己。
如果说李昊远是因为自己没有在十五那天去京城,而下了这道旨意,从十五到今天十七的早晨,实打实的说,也不过是一天多时间,这旨意竟是派人连夜送来的。
来传旨的是安风的熟人,在李昊远还做王爷时便跟随他的侍卫秦涛。安风跪在地上,传的是口谕,大意是李昊远南巡,途经此地,命庄主安排接驾。
秦涛看安风慢慢站起来,柔声道:「公子,皇上一年也不过见你十二面,你不要违了他的意思才好。皇上这一生,也没有对人这样格外看重过,纵然你心里不愿意,忍一忍也便过去了。」
他对安风算得上礼遇有加,这番话更是心底发出的。安风点了点头,无助的站在大厅中。秦涛叹息了一声,安风生了一张迷惑人的脸,让人忍不住要帮他。
秦涛低声道:「公子没有按期回京,皇上震怒的厉害,发了半夜的脾气,当夜便决定南下。但并不像是要罚公子,公子不必过忧。」
安风叫人去收拾,将内院全部空置。还好山庄本就奢华精致,摆设用度大多是各地贡品,皇宫纵然建筑胜过此处,其它的也不过如此。
第二天清晨,李昊远便到了。
安风心下暗惊,这个时辰到,又带着这么多车马,分明也是连夜赶路。
李昊远此行所带侍卫都是宫内的高手,人数对比平时出行也不算多,同行还有两位贵妃。秦涛与山庄总管杜宇安排随从进庄。
安风在承恩堂接驾,他穿了一身黑衣,跪在地上。
听得那熟悉的声音道:「平身。」
李昊远摘了他的面具道:「这里没有外人,你不用戴这东西。」
安风道:「皇上要我时时戴着,安风不敢或忘。」
李昊远笑道:「你若有这样听话,倒真奇怪了。」
李昊远伸手把他抱在怀里道:「安风来信说病了,朕忧心得很,特意带药来给你。」他自袖中拿出一个锦盒,打开后拿出一枚丹丸。
安风闻那药味,悚然一惊。
李昊远道:「吃下去。」
安风身子发抖,不肯张口。
「你既生了病,为什么不肯吃药?」李昊远看安风畏惧神情,心中不舍,温柔的道:「你不用怕,只是一个月的分量。」
安风知他开口从无假话,把那丸药吞了下去。
李昊远轻轻吻他,一会儿抬头道:「安风是为了什么,不肯来雍京见朕?」
安风低声道:「是不舒服。」
李昊远柔声道:「你还要骗朕么,随云是谦谦君子,估计你也不是因为他。难道是你自己不想再见朕了?」
安风默然不语,过了一会低声道:「我没有。」
李昊远道:「朕想念你得很。」伸手解开他的衣服,手指探进去抚弄安风的乳尖。
安风喘息道:「不要在这里。」
李昊远道:「哪里还不是一样,没人敢进来,你害羞什么。」
把安风抱到长椅上,温柔的抚弄他,不断的输真气去探察安风体内功力,待感到安风的真气已全被药力压下。褪了他的裤子,让他趴卧在自己膝上。安风觉凉风在身上吹过,紧紧的闭上眼睛。
李昊远看他脸上越来越红,心中好笑。手指轻轻揉捏他的乳尖,另一手绕到安风身后,分开他的双腿,在雪白的臀瓣上抚摸。撩得安风情动,将手指慢慢插进他体内,安风呻吟了一声。
李昊远道:「朕若这样进去,你支持得住么?」
安风伏在他身上喘息,也不说话。李昊远摸了摸他的头发,转身把他抱进了内堂。
安风一接触到床,立刻松了一口气。
李昊远拉下帐子,帐内光线一下昏暗了下来。他自床头柜子里翻了半天,才翻到他从前留在这里的药膏。
把安风放在膝上,分开安风的臀瓣,露出那朵隐藏的密花,用手指蘸了药膏轻轻涂在他的内壁。安风觉阵阵酥麻,忍不住伏在被上低低呻吟。
李昊远调笑道:「安风这样忍不得,十五那天你未来见朕,是如何度过的呢?」
安风庄内尽是李昊远的耳目,自然知道安风只是独居。只是看他现在的害羞样子,想打趣他。
安风的皮肤越来越烫,李昊远又加了一指,安风吃痛,支持不住。李昊远拿了两个枕头垫在他腰下,让他分开腿趴跪在上面,那私密的部位在他的目光下瑟缩颤抖。
李昊远压在安风身上,吻了吻他的耳朵,柔声道:「不要哭。」
一手箍牢安风的腰,另一手把安风的两只手按在头前,使他不能挣扎,将分身缓慢的插进安风体内。紧窒的甬道推拒着外来的侵犯。
李昊远轻声在安风耳边道:「吸一口气。」
安风轻轻呼吸,李昊远感受着身下人颤抖的频率,把自己推入了安风体内最深处。安风尖叫着颤抖,在李昊远的征服里沉沦。等他在一次次极乐里清醒,开始因为疼痛而微微哽咽。
李昊远抱着他不住安慰,柔声道:「安风若是常常和朕在一起,慢慢的就不会再疼,只有快活了。」
安风心中害怕,不敢说话。李昊远见他如此,叹息道:「你若实在不愿意,就留在这里养伤,朕也只是说说。」
安风道:「皇上待我的恩,我自是懂得的。」
李昊远道:「你真的懂么,朕让你在这里疗伤,连伊随云也可叫来陪你,你要灭七派便让你去灭。你心里到底明不明白为什么?」
安风道:「我这辈子都留在这里侍候皇上。」
李昊远道:「你说这样的话,还说什么感恩,仍是恨我。日子长着,你慢慢的想。」
次日安风醒来时天已大亮,李昊远在窗前批阅奏章。安风坐起来,才想起衣服被李昊远脱在承恩堂里,他把被子拉在身上,为怎么去拿衣服犯愁。
李昊远已知他醒了,把手里的几则处理完,走过来道:「睡得好么?」
安风昨夜疲惫极了,欲望得到抒解的身体进入了最甜蜜舒服的沉眠。点了点头道:「皇上国事繁忙,不知会在这里留多久?」
李昊远道:「若是换一个人说,朕一定以为是舍不得朕,在你嘴里说,却是催朕快走。」
安风默然无语。
「还好这里离雍京也不过三日路程,朕已命昊风处理朝政,有难决之事再送到这来。」李昊远伸手抬起安风下颌道:「你不愿意么,朕准你在这,已是格外恩宠。」
安风道:「皇上想住多久便住多久,安风并无他意。」
李昊远看他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美丽的眼睛永远烟波闪耀,真是别有风情。
在他唇上吻了一吻,李昊远柔声道:「别再惹朕不快。」
李昊远唤人拿了一套衣服过来。素白的一身,袖口处绣着极精致的白梅,偶尔摆动,才看得出来。
李昊远扶起安风,把衣服逐件给他穿上,穿的时候手在安风小小的乳尖上掠过,安风不知他是有心还是无意,怕反而惹起他的火来,一动也不敢动。
李昊远看他这样乖巧,柔声道:「安风以后不要穿黑衣服,朕喜欢看你穿白。」
安风点了点头,站在地上,腿微微颤抖,还没从昨夜的销魂里彻底恢复过来。
李昊远道:「先休息一会,吃了东西再出去。」
又来人侍候安风梳洗,把粥菜纷纷摆上。
安风觉身上难受,没有胃口。李昊远选了几样菜,盛在盘子里。先喂他喝了口粥,把菜嚼细了,再喂给他;从前安风初到王府时,李昊远也是这样待他。
此刻看安风软弱无力的靠着自己,想起初次和他欢好时安风的委靡不振,心中柔情涌动。吃完饭又喂安风喝了些茶,等他渐渐精神了,两个人绕去安风屋后的寒泉。
李昊远道:「你在这里住了两年,身子也不见大好。想是日常太过殚精竭虑的缘故,七派如今只不过剩残喘之力,以后你该好好休养才是。」
安风道:「多谢皇上记挂。」
李昊远扶他坐下,苦笑道:「你虽然冷漠,也绝非残忍之人。这样仇恨七派,究竟是为了教派之争,还是为了朕?」
安风知道自己骗不过他,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去。
李昊远道:「即便没有朕,你根基薄弱,修炼醉花功这样逆天的功夫也难有大成。」
安风道:「醉花功共十重,我十五岁开始修行,二十二岁时已进入第八重。是我教达此境界中最年轻的了。」
李昊远捡了一块石头,扔在那寒泉里,水波脉脉动荡,又渐渐回复平静。
「武艺至境,究属渺茫。无情无欲,便是能活千载又有什么快乐呢。」他抬起安风的脸,凝视着他的眼睛,柔声道:「若是当初,朕与安风在江湖遇上,安风会对朕倾心么?」
安风听他声音中有无限诚挚,迟疑了一下,想了一想道:「不会,我未遇到皇上之前,对这些事全无所知。」
李昊远把他抱在怀里道:「安风这样说,朕才不会后悔。朕宁愿你恨朕一辈子,也不愿错过了你。」
李昊远繁忙非常,他这次来不只是为了见安风,等了几天,伊随云亲自来拜访。
李昊远命人准备了酒席,伊随云对李昊远向来大方从容。两人浅酌了几杯。
李昊远道:「教主不日即将远走,我敬你一杯。」
他自称「我」是极大的尊敬和客气了。
伊随云举起杯与他碰了一下道:「什么都瞒不过皇上。」
李昊远道:「我也只是知道贵教雪山总坛有事发生,需你回去处理大局。」
伊随云道:「我教雪山上有二圣峰,其一有寒泉,冰面永不融化。其二有温泉,百花共生,万物滋养,教众多住在温泉附近。前些日接到来信,说雪山温泉在这半年之内,渐渐变冷,已无法居住。」
安风乍闻这个消息,手微微颤抖。
伊随云道:「几年前,我们与七派相争,败走西域,如今七派也已风流云散。万物各有其时,师父不要太过挂心。」
李昊远道:「随云豁达细致,实为不世之才。我知道你定不肯为我所用,远行在即,可否容我送你一段。」
「皇上如此抬爱,却之不恭。」伊随云又向安风道:「我去之后,便不再回来。师父可有信件托付?」
安风脸色惨白,良久摇了摇头。他只有父亲一个亲人,并不怨恨父亲当年舍弃他来换旧香教的平安。只是如今的境地,写信也不过白白让父亲伤心难过。
这夜安风辗转反侧,想起伊随云曾经说过带他离开这里。现在真正不用担心旧香教众的安全,他心里越来越热。安风考虑到下半夜,脑海里全是伊随云在说:「师父,你喜欢他,听你自己的心吧。」
安风惊叫道:「不,我不喜欢。」
李昊远坐起来,把他抱住,柔声道:「安风,安风,你怎么了?」
安风放声痛哭,哽咽道:「放我走,放我走。」
李昊远看他脸上奇异的红色,是走火入魔的征兆;安风的内功忌讳动情动气。李昊远点了他几处穴道,看着他安静下来,立刻去探查他体内的真气运行,把安风走入岔道的真气重新引回正途。李昊远这才放心点了他的睡穴,此时天已有些亮了。
李昊远穿好衣服,走了出去。伊随云在远处默默望着这里,竟是已准备出发。
李昊远看他竟有就此走了的意思,上前道:「随云,你要不要向安风辞行?」
伊随云道:「皇上盛情,真令随云生愧。他身体不好,辞行了也是平白伤心,不如不见。」
李昊远默然半晌道:「随云谦谦君子,世所罕有。可惜你我既无君臣之缘,也无朋友之分。」
伊随云轻喟一声,「我生之前谁是我,我去之后我为谁。皇上准我在此两年,随云已深感厚意。」
两个人并骑而行,伊随云回头望向承恩山庄,眼中流露出一往无悔的深情。
李昊远道:「我绝不会为难旧香教中任何一人,随云今后可随意往来。」他不称朕而自称我,对伊随云极为尊重。
伊随云道:「多谢皇上,繁华皆是过眼烟云,我生不过在一呼一吸须臾之间,皇上多珍重。」
李昊远体会他话中含义,苦笑道:「安风并不肯真心臣服于我,若随云是我,又当如何呢?」
伊随云心下黯然,安风的心已经给了李昊远,只不过是安风自己不肯去看清楚。如果安风真的不肯留下,第一次他虽然无奈看着安风远走,这一次却宁肯死也要给安风自由的。李昊远喜欢安风,安风将情给了李昊远。自己终究是无缘。
伊随云想了一会道:「我师父有些孩子性格,心里的话不肯轻易说,还望皇上多多容忍。」
李昊远道:「随云,我是真心喜欢安风,虽然起初错了,可若非如此,我怎么会遇到他。即便是错了,我也永不后悔。」
伊随云轻轻叹息,「世上尽是不如意之事,随云在此祝皇上称心如意,就此请回吧。」
伊随云纵马远行,他没有明白的告诉李昊远安风的心意。得到了安风的人本就应该多花些耐心,自己去了解安风的心。
李昊远送别伊随云回来,安风已经不在床上。李昊远绕到屋后,看见安风坐在寒泉边发呆。
李昊远道:「你既不舍得他,为什么没有追来送一程?」
安风道:「送一程,也是一样的。」
李昊远听他语气悲凉,把他拥在怀里,柔声道:「安风,只要你开心,什么朕都会为你办到。」
安风一双碧清的妙目看着他,低声道:「皇上肯放了我么?」
李昊远脸色转白,咬牙道:「你休想!朕还有哪点做得不足,让你这样不满!」
安风看他面上神色,抱住膝盖,放声大哭。他在李昊远身边,总有些孩子的撒娇,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
李昊远听他哭得凄惨,心中不忍。安风并不介意在他面前示弱,这也是他迷恋安风的原因之一。可是用情越深,就越看不了心上人不开心。
李昊远把安风抱在怀里道:「我让秦涛带了一件东西来,这两天一直忘记给你看,你来看看。」
安风竭力推他,被李昊远强行带回房间去。
李昊远身边的宦官抬了秦涛带来之物,在安风面前展开。
那是只有皇后才能穿的凤袍,交领广袖,色泽是最明丽的红。衣上以金线绣着凤凰,针脚细密到极致,有风从窗外轻拂过来,微微摆动灿如云霞。凤袍折起后一手可拿,如若无物,展开竟铺了半间屋子。
李昊远道:「这是江南织造进的凤袍,千人同工,三年始成。百万丝线,一毫无差。朕觉得世间只有你配穿,特意带来给你。」
安风道:「这是女人的衣服,我不想穿。」
李昊远柔声道:「那就不穿好了,我只是希望你能知道我的心意。」
安风道:「皇上几时回宫?」
李昊远怒道:「你就这么想我离开?」
安风低头不语。
李昊远放软口气道:「难道你真的这样讨厌我?」
安风道:「皇上在我身上还想要什么,我什么都没有了。」
伊随云像是安风远离故土后一把思乡的土,伊随云也离开了,让安风觉得身若浮萍。他何尝不知道伊随云钟情自己,却无以为报。
李昊远道:「我要你的心。」
「我的心早已经死了,我的人也活不了多久。」
「胡说什么!」
「皇上放了我吧,我已经忍耐不下去了。」
「你要去哪里?」
安风凄凉道:「我要回雪山,我要和随云在一起。我不要留在这里,我不喜欢你。」
李昊远道:「安风,你好,你好……」
一句话怎么也说不完。李昊远镇定了一会,看安风的外衣松散的系着,把安风抱在膝上,柔声道:「你身子不好,怎么衣服也不好好穿,天气这样冷。」把安风的外衣带子重新系好。
李昊远凝视着他的眼睛道:「安风,你并不喜欢伊随云。」
安风道:「不,我喜欢。」
李昊远道:「我不信!你喜欢的是我。」
安风惊慌道:「我没有,我恨你,我不喜欢你,我一直都恨你。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李昊远被他的激动吓了一跳,顾不上去想他在说什么,安抚的抱住他,一声声的唤道:「安风,安风。」
安风咳嗽了一声,吐出一口血来,他心情动荡,血脉翻涌。李昊远运功助他,也被带得气血翻涌。
安风抱住头绝望的道:「我不喜欢你,我不喜欢你。」
李昊远听他说这些绝情的话,心如刀割,几乎也生生咳一口血出来,良久才道:「你这样恨我,原来你这样恨我。」
安风捂住胸口,低声道:「我恨你。我不愿意看见你。」
李昊远黯然道:「好了,安风,别生气,安风。」
他轻抚安风的头发安抚他,柔声道:「安风,你为什么有时候那么聪明,有时候却像个孩子。如果你真的不想看见我,我就派人送你回雪山去。」
安风凄然道:「真的么?」
李昊远咽下涌上来的血腥,咬牙道:「真的。」
安风道:「我不用你派人,我也不回雪山去了。」他低声道:「你说的对,我不喜欢随云。从此后,我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和你再也没有关系。」
李昊远颤声道:「好,我答应你。」
安风凝望着他,像是在猜他说的真话假话。
李昊远柔声道:「我明日便回京城去,安风再陪我一天。」
安风望了他一眼,轻轻伸手抱住他的腰。
李昊远抱起安风,一直把安风抱到卧室去。然后和安风躺在床上,默默的不出声。安风与他肌肤相贴,头枕着李昊远的肩。
李昊远道:「睡吧,你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就走了。」
第九章
安风再醒来时,真的只剩下他自己。他穿好衣服,走出屋子,李昊远带来的人全部在清早的时候离开了。他深呼了一口气,一直向山庄外面走。
什么也没有带,就那样走了出去。安风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夜晚他住在一棵大树上,有声音一直在耳边绕:「你爱李昊远,你爱李昊远。」
安风哽咽道:「不,我不爱,我不爱。」怎么能爱,那么多的痛苦和折辱。
他修炼的内功忌讳动情动气,心绪难宁,连吐了几口血,昏迷了过去。
安风漫无目的的在森林里行走,饿了偶尔摘一些野果。也不知过去了多少天,他的内力完全使不出来,衣襟已经被荆棘划破。
他走出森林,循着水声去寻找小溪来解渴。溪水的声音渐渐近了,安风走近溪流的边上,望着溪水里映出的人,几乎连自己也不敢相认。
溪流边有不少女子在洗衣服,看见他都惊叫着闪躲。安风抬起头来,那些人又怔住了。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美的一张脸;虽然头发全白了,看起来却最多只有十七、八岁。
安风尝试着去取水,软倒在溪流边,天地全都消失在眼前。
安风感觉自己像是轻飘飘飞了起来,再也不用活得那样累。安风放松身体,这就是死的感觉么?死了便再也不用管人间的一切了是么?
他低喃:「李昊远……」
迷糊中被人抱在了怀里,迷糊中被沐浴更衣。是他最熟悉的怀抱,他想说什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连眼睛都睁不开。他太不舒服了,身体热得像被煮在水里。他挣扎,发脾气,直到把仅有的力气也花费尽了,无奈地哽咽,像是绝望的孩子。
李昊远守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听见安风那声呼唤,他的心几乎立刻疼碎了。
为什么真的把他一个人留在承恩山庄,不回雪山的安风又能到哪里去?明知道他身体不好,明知道他有孩子脾气。若不是派人一路跟着他,再来回报自己,只怕自己要遗恨一生。
安风内息混乱,一身的内力全都散了,痛苦的蜷缩在一起。李昊远心中痛楚难当,握住安风的手贴在胸口道:「安风,我的安风。」
他和安风都是睿智之人,一旦动了真情,便把气话当真,转不过来弯,各自成伤。
安风回到皇宫,调理了半个月,人已经清醒了,内力却始终调动不起来一点。走火入魔,还能活着已经是万幸了。李昊远除了上朝之外,日夜不离的守着他,连奏折也让宦官全搬到安风的身边来批阅。安风每天睁开眼睛,就可以看见他在身边。
这天李昊远去上朝,李昊风来拜访安风。他与李昊远素来亲厚,来往大内从无避讳,直接到寝宫来,也没有什么人拦阻。
李昊风看见安风时,十分意外。尽管他知道安风已经不是当初的安风了,那一头白发仍然让他震惊。
安风悄无声息的躺在床上,李昊风一步步走过去,坐在他的身边。
安风略微意外道:「王爷。」
李昊风道:「安风,我有几句话和你说。我知道你身子不好,你先听我说好么?」
安风点了点头,坐起来依靠在床栏上。
李昊风道:「安风,你心里有心魔。你练的功夫是逆天的,可是我皇兄把你从你的世界里拖了出来。你不能爱人,不能沾惹情欲,可是我皇兄偏要你沾惹。假如你恨他,也是有理的。
「可是安风,那个时候我皇兄和你的关系,并不是情人。你是旧香教送给他的男宠,他临幸了你,就要被你憎恨,对我皇兄太不公平。」
安风秋水一样的眼睛凝望着他。
李昊风道:「我皇兄并不是苛刻的人,你和太子合谋背叛他,其实也算违背了当初旧香教和他的约定了。
「但是我皇兄并没有因此对旧香教不利。我皇兄那时就已经喜欢你了。假如他不喜欢你的人,只是迷恋你的美貌,他可以让你活得生不如死,也可以立刻摧毁了旧香教来报复你。」
安风微微叹息。
李昊风柔声道:「安风,你和我皇兄的相识是错了,但是谁都没有办法改变过去。可我皇兄爱你。他甚至可以让你离开他的身边,你的心愿他都肯帮你完成。
「安风,你并不是没有感情的人,你也感觉到了我皇兄的心意,所以才这样惊慌的躲闪。假如你没有爱上我皇兄,无论我皇兄做什么,你都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安风凝神思索他的话,头脑里却一片纷乱,渐渐疼了起来。
李昊风握住他的手道:「安风,我也很喜欢你。可是我知道,我没有皇兄喜欢的那么深。如果只能一个月见你一次,或者要眼睁睁的看着你离开,我宁愿从来就没有得到过你。
「安风,人生的意义并不一定要武功盖世。想明白这些事情,别为难自己。千万人之中的相遇是缘,别让这缘成为了孽缘。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你和我皇兄的一切,都在你的一念间。」
安风低声道:「多谢王爷,我有些困倦了。」
李昊风扶他躺下,给他拉了被子盖严。看见安风的衰弱,悲伤道:「安风,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了皇兄来找你,还是为了你才和你说这些话。」
安风望着他,勉力笑了笑,合上了眼睛。
李昊远回来的时候,安风醒过来,轻轻抱住他的手臂。这是出乎李昊远意料之外的亲近和惊喜。安风并不说话,过一会重新迷糊着睡了过去。
晚上郭太医为安风仔细诊了脉,走出寝宫。
李昊远道:「怎么样?」
郭太医叹了口气,「安公子修炼醉花功,本有延缓衰老之效,是以虽然廿七岁,看起来仍然少年。如今他功力已散,体质又弱,头发一夜全白容易,再回复却难。」
过了半晌,郭太医迟疑道:「安公子脏器已经衰弱,不只头发,面貌怕也会大变。只是老臣也说不准会在何时。」
李昊远点了点头,让他退下,缓步迈回屋子。他怕烟火气呛着安风,满室照明的皆是南海明珠。悠悠珠光映在安风脸上,闪耀着一层柔润的光。
李昊远轻轻抚摩他的头发,安风睡得极不安稳,略有动静便醒了过来。看见是他,笑了一笑。这笑容是如此的温柔亲切,李昊远从来没有在他身上见过。
李昊远轻拍他的背,哄他再睡。安风缓缓坐起来,把自己的唇贴上李昊远。
李昊远带他回宫后,从未与他亲热过,只是陪着他睡,并不碰他。现在感觉安风这个吻带着讨好,一阵心酸,也亲了亲安风,为他拉严被子,柔声道:「你身子不好,多多休息。」
安风看着他,慢慢转过头,看见自己披在枕上的白发。闭上眼睛,两滴晶莹的泪珠在睫毛上渗出来。
李昊远看他这个模样,感觉心彷佛被人狠狠揪住,一把抱起安风贴在自己胸口,大声道:「不是!不是因为这个。就是你一根头发没有了,在我心里也一样好看。」
李昊远轻轻压在安风身上,把他衣服解开,为他涂了药膏,小心翼翼的进入了他。极尽温柔的在他体内律动,轻柔的抚弄安风,把他送上快乐的颠峰。
次日清早李昊远去上朝时,安风已醒了过来,拉住他的衣袖,不让他走。
李昊远叹了口气,说了许多话哄安风,他也不肯松手。无奈休朝一天。
「无端嫁得金龟婿,辜负香衾事早朝。安风和我在一起,就是这样了。」李昊远抬起他的脸,亲了一亲,柔声道:「安风是否还在恨我?」
安风清亮的眼睛在他面上转了转,伏在他身上,不说话。
李昊远笑道:「我问你十句,你回一句也是多的,我一定是前生欠你的。」
安风听他这样说,伸手抱住他,半晌道:「是我前生欠皇上的。」
李昊远道:「那安风以为是劫还是缘?」
安风凝神想了一会,没有说话。
李昊远道:「你天天在屋里闷着,多么无聊。朕在这里,没人敢欺负你,朕把流光找了来,你不想见见她么?」看他点了点头,便把他抱了出去。
路上安风在他怀里睡了,等到了御花园,李昊远叫他,他却不醒。才知道不好,急宣郭太医来看了。
郭太医搭了安风腕上,半晌道:「皇上节哀。」
李昊远猛震了一下道:「你说什么?」
郭太医叹息道:「安公子内息全散,脏器衰弱,气血枯萎,经脉渐渐闭死,不能长久了。」
李昊远觉头脑里轰的一声,什么都听不见。颤抖的伸手去抚安风的脸,才发现他是那样的苍白没有生气。
想起自己初见安风时他的出尘绝俗,穿了状元红袍时的倨傲锐气,在醉仙楼里赢了昊风时的风流潇洒,动情时的温柔旖旎。想了无数个无数个安风的模样,热泪滚滚而下,痛楚道:「是朕害了他,是朕害了他!」
郭太医看他长大,从未见过他这等模样,暗暗叹气,为安风扎了几针,退下去了。
安风慢慢醒过来,感到有水点落在面上,伸手去擦李昊远面上的泪,柔声道:「皇上有什么不快的事,为什么哭了?」
李昊远紧紧的抱着他,说不出话来。安风闻风里的花香,低声道:「又是春天了,皇上也有春愁么,你看花儿开得多好。」
李昊远柔声道:「是,雍京的花都开了,安风若喜欢,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出城去看。」
安风轻点了点头,合上眼睛。
流光御花园里为他摆琴,柔声道:「公子,我好想念你。」
安风笑了一笑,「我们有三年没见了吧,妳都在做什么?」
流光道:「皇上让奴婢出宫嫁人,还给了很多赏赐。奴婢下次带孩子来让公子看。」
安风又笑了一笑,闭上眼睛。李昊远也不叫他。
过了半天,安风睁开眼睛道:「皇上想听什么?」
李昊远怕他劳累,道:「今天我弹给你听。」把安风在椅上放好,拨转琴弦,弹了一曲《凤求凰》。他心情激荡,手下连错了几个音。
安风道:「皇上这样弹琴,再好的弦也要断了。」
李昊远道:「曲有误,安郎顾,我是故意弹错,骗安风看我几眼。」
安风听他这样说,把李昊远换了下来,道:「皇上喜欢听什么?」
李昊远道:「弹首短点的,我不喜欢长曲。」
安风想了一想,起了个音。「我唱首《春日宴》给皇上听。」
他轻轻拨琴弦唱道:「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他唱到最后一句,气力已不够,声音渐弱。那句「岁岁长相见」听起来似缠绵悠长的一声叹息。
李昊远听在心里,痛如刀割,颤声道:「安风有何心愿,朕一定为你办好。」
安风喘息一会,低声道:「我想回家。」
李昊远道:「这就是你唯一的心愿么?」
安风抬起头望着他,目光里充满渴望。
李昊远深吸了一口气,面前的人已经苍白憔悴,弱不胜衣,凄然道:「我答应你,等你好一些,我就让你回去。」
安风听他答应,依在他身上,抱着李昊远的一截袖子。过了许久,也没有动一下。
李昊远任他偎着,有微风卷花瓣落在安风眉上,彷佛在那生气渐失的脸上添了点睛一笔。流光为他梳理头发,忍不住捂着脸跑开去。李昊远听着她压抑的哭声,胸口一阵窒闷。
安风并没有再好起来,他每天昏沉的时间越来越长。
李昊远看他神气一天不如一天,自己就算放他走,只怕他也回不去雪山了。下朝回来时,轻轻把安风抱在膝上,柔声道:「安风想念随云么,我去为你找他来。」
安风听他这样说,眨了眨眼睛道:「我不喜欢随云。」
他贴在李昊远胸口道:「我从未喜欢过别人,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恨和爱都再没有别人的分了。」
李昊远听他说的这句话,只觉满腔的血都在沸腾,一颗心快要立刻跳出来。为什么极乐之后就要落入极苦?心中的快慰不能形容,痛苦却也不能形容。
安风不再说下去,伸手解他的衣服,在他唇上吻了一吻。李昊远几时得过他的主动,情难自已,温柔的脱了安风的衣服,让他躺在床上。
安风清亮的眼睛渐渐迷蒙,紧紧的攀附着他,任他摆布。
李昊远的三十寿辰将至,群臣上表要大肆庆祝。李昊远下旨仪式全免,大赦天下。
他病急乱投医,明知大赦天下以祈福实是毫无根据,也忍不住做了,可安风就是不好,太医们商量来去,无计可施。
李昊远守着他,眼睁睁看他气息一天比一天弱,日日心如刀绞。
到了大寿那天,虽然一切从简,仍极芜杂。李昊远听完群臣的贺词,又召见各国使臣。他惦记着安风,偏这一日听的都是「万岁万岁万万岁」、「寿比南山」、「寿与天齐」,想着安风日渐枯萎,听在耳内,每一句都像是折磨。
好不容易熬到斜阳西照,人员散尽,李昊远匆匆赶回后宫。
宫门大开,长长的铺着红色的毯子,直绵延到寝宫的石阶上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几百个台阶上,整齐的立着白衣粉袖的宫女。听太监传报皇上驾到,齐齐的跪了下去。
群芳尽处,站着一个修长的人,身上穿着灿如云霞的锦衣,长领广袖,缓步自台阶上走下来,衣襬铺在台阶上逐级展开,绚目的红,金色的凤凰随着他的脚步飘飞,彷佛要随时振翅而去。
李昊远痴痴的望着他,安风走到他面前,跪下去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昊远扶起他,把他抱在怀里,热泪沿安风的领子一路流进去。
安风柔声道:「皇上,我身所有,皆为皇上所赐。愿为皇上舞一曲祝寿。」
缓步自李昊远怀中退出去,修长的手指捏了一个手印,轻轻转身,腰身彷佛有生命似的宛转曲折。凤袍、绶带在他身周轻扬;苍白的脸,银色的发,明丽的红,如在殿前盛放的名花;袍袖轻展,似乎凤凰也来翩翩绕围。乐师在旁,以琵琶、洞箫为伴。
李昊远心头轻颤,唤道:「安风。」
那冰雪似的人听他呼唤,停了下来,望向他。轻笑了笑,千万朵花都开了。
李昊远忽觉面前人那么遥远,一步步走过去。安风向他伸出手来,嘴角带着几分笑意,毫无预兆的倒在石阶上。
这一次过了很久,安风才醒过来,他看见李昊远满是血丝的眼睛,叹了口气道:「我快死了,是么?」
李昊远把他抱在怀里道:「没有,太医说你气血亏了些,只要用心调养,就会和从前一样。」
安风伏在他身上,李昊远感觉胸前的衣服被他哭湿一大片。想起从前安风常常哭泣,他跟了自己实在没有一天快乐日子。后来把他送到承恩山庄,他的伤也始终不能痊愈。现在眼看是不行了,就是这样的谎言,能骗他到几时呢,他是那样聪明。
安风哭累了才倦极而眠。李昊远轻抚他睫毛上的泪珠,三年前的夏夜,他第一次得到安风,安风整夜疼得睡不着,后来也是哭累了才睡过去。那时李昊远也是这样抚摸他的睫毛,可安风再也不是那时的安风了。
安风的眼睛微微陷下去,满头白发披在枕上。李昊远永远记得那双眼睛乍见时有多么清丽惊人,可想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只剩下畏惧瑟缩和可怜的哀求;还有那头长发,安风动情时在他身后铺展,彷佛一圈黑色的波浪,不断的闪着柔柔的光。
李昊远颤抖的去抚他的头发,忽然感觉他再也醒不过来了。这感觉如此的令人恐惧和真实,李昊远轻摇安风,一迭声的唤他,安风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李昊远松了口气,轻轻拍他,哄他再睡。觉手下所触全是骨头,又是一阵辛酸。
安风轻轻坐起来,靠着他道:「我做了一个梦。」
李昊远看他难得有说话的兴致,柔声道:「安风梦见什么了,说给我听。」
安风微微合上眼睛,两滴泪水从他白玉似的脸上滑下来,落在他的衣服上,悄悄渗在衣服里,留下两方略深的痕迹。凄然道:「我梦见了我母亲,却看不清楚她的脸,我想家,我再也回不去了是么?」
李昊远怆然道:「我送你回去,我亲自送你回去。」
安风道:「我们两个人么?」
李昊远道:「我们两个人,谁也不带,只有我们两个人。」
安风抬手擦他面上泪痕,柔声道:「皇上,不要哭,我心里欢喜得很。」
李昊远道:「别叫我皇上,我不是你的皇上,叫我的名字。」
安风迟疑了一下道:「昊……远。」
李昊远抱紧他,深深的吻他。
第十章
秦涛为他们准备车马物品。李昊远带着安风自雍京出发西行,他不敢快走,恐马车颠簸;又不敢慢走,怕安风支持不到雪山就会在路上去了。
行行停停,安风精神越来越差,很多东西都吃不下去,有时连药喝了也会吐出来。李昊远心里难过,安风醒的时候越来越少,每天大多都在昏睡。
这一天赶到琴州,李昊远找了家客栈住下。日正十五,天上挂着一轮满月,闪着清幽的冷光。李昊远觉胸中积郁难消,安风躺在床上,半点声息也没有。
李昊远扶他起来,喂他喝了些东西,柔声道:「要不要出来赏月,琴州月是我朝名景。素有『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在琴州』之誉。」
安风点了点头,李昊远给他加了一件衣服,把他抱到院子里。安风看那轮圆月,悠然出神道:「真美,这儿的月亮比别的地方大些,好像就挂在眼前。」
李昊远看他高兴,又哄他吃了些东西。
安风道:「从前你总让我十五这天到雍京去,我每次都很害怕。」
李昊远听他提起过去,心中一痛。
「我那时从来不赏月,最怕月亮圆了,觉得就像离人信笺上晕开的泪,让人看都不敢看。原来满月其实这样美。」他偎在李昊远怀里道:「你救了圣教,又灭了七派,我却总是违逆你的意思,你生我的气么?」
李昊远道:「开始是生气的,后来不知怎么的,总觉得是我亏欠你。」
安风俏皮的眨眨眼睛,彷佛过往的生气一瞬间全回来了。李昊远低头去亲他的眼睛。
又行了几天,到了大江边上。春汛来临,没有任何一条船肯这时渡江。李昊远怕安风撑不下去,每天输一些真气给他,抱着他在江边碰运气。岸边风大,吹得安风的衣衫猎猎作响。
今天找的这个船夫据说已在江上四十年,无论怎么商量,出多少银子,也不肯走这一趟。一阵大风吹来,把安风的披风吹得翻了过去,露出他苍白的脸。李昊远忙给他盖上,转过头来发现那老船夫盯着自己和安风。
老人脸上全是风霜的痕迹,岁月勾勒出苍老的纹路。咬了咬牙道:「小老儿今日冒死送二位公子一程,看这位公子的脸色,是往家赶么?」
李昊远先是一喜,坐到船上之后,暗自悲凉;安风病重,连一个不会武功的船夫也看得出来了,以为他是要落叶归根,死在家里。仔细想想,真相何尝不是如此。越发心如刀割。
船在江心里打转,一不小心就会被卷到下游。李昊远才知汛期行船,凶险至此。他生为皇子,又兼智计过人,以为世间无事不可为,此刻安风病重难愈,更在这里见识到了天地之威,抱紧安风,默默求遍满天神佛。
过了大江进入草原,绿野荫荫。这里有大量的驻军和居民,还有一些放牧为生的民族。李昊远继位后,将这里治理的比从前好了许多,给了那些游牧的人房子定居,不再破坏草原。
也许是因为离雪山越来越近了,安风的精神竟然一日比日好。李昊远知道他的伤不会再好,一面高兴他现在有了精神,一面担心也许只是回光返照。
离开草原之后,是一段难行的路,荒无人烟,李昊远抱着安风,背着食物、饮水、衣服和安风的药,在荒漠里跋涉。
这条路离雪山最近,可处处都有流沙,即使是最勇敢的人也不肯走这条路。他们的马和一些大的行李先后陷在流沙里,若非李昊远武功卓绝,两个人此刻已是白骨。
安风醒时总是默默的望着李昊远。
休息时,李昊远道:「你为什么总看着我?」
安风道:「昊远,你为什么要陪我,当初你要我去雍王府,不过是一个男宠。」
李昊远道:「这怎么说得清。」
良久,李昊远道:「我母亲早逝,父皇昏庸,弟弟年纪小。我也没有宠妃,这半生寂寞得很。放在心上惦记的也只有你一个人。当年你昏迷不醒,我曾经发誓假如上天肯让你再属于我,绝不会再伤了你。可说到底,还是我害了你。」
安风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心事,竟还隐隐带着对自己的依赖。想了一会,疲倦睡去了。
这条路虽然难走,毕竟短,这一天已能隐约看见大山的轮廓。
安风痴痴的望着前方,终于到了。
山上的温泉转冷,旧香教众早已迁居,李昊远千心万苦带安风上来,雪山上只有一些旧香教的遗迹。他怕安风伤心,留心看他神色;安风很平静,还带着几分欢喜。
安风熟悉这里的一切,久已黯淡的眸子带着热切的欢快。他带李昊远到自己住的山洞里去。
山洞里整洁异常,入口处堆着齐齐的柴木,每一块都已劈得细细小小的。安风拿了些,熟练的找来火石,在炉子里生了火。那炉子设计得很巧妙,不一会整个山洞里就一片暖融融。火光映在安风的脸上,有种跳跃的红。
李昊远凝望这安风长大的地方,墙上挂着许多明珠,照得满室皆明。洞口立着一扇紫檀雕琢的门,光滑非常,把这山洞衬的竟同书房一般。
洞内次第摆着几张极精制的书案,笔架子上搭着些羊毫、狼毫,还闲放着一根洞箫。靠近山洞内部的部位,有一大片深碧色的冰,给人以望不到底的深邃感觉,被细碎的石头极精致的围起来。上面竟还有一些迭好的被褥。
安风看他望着那里,拉着他的手,走了过去。抚摩那冰面道:「这是我的床。」把李昊远的手也放在上面,李昊远觉触手寒凉,坚硬异常。
安风道:「这本是一个寒泉,后来结冰再也不化,爹说只怕有千年时光。我自小就睡在这里。」
安风欢快的在山洞里来回奔走,翻找东西。李昊远陪他看他小时的物品,小小的拨浪鼓,小小的桌子、椅子,安风的衣服、安风的书。山洞里竟还存着许多食物,水桶里有结冰的水。
「随云好像算准我会回来似的。」安风在火上架了锅,把食物放进去融化。
李昊远从未看过他做饭,十分惊讶。
安风听他没有动静,回头去看他道:「怎么了,我手艺不错的。」
李昊远道:「我实在想不到你会做饭。」
安风笑了一笑,继续摆弄那些东西。
李昊远看他忙碌的背影,想起伊随云说我生不过是一呼一吸须臾之间。心中大恸,觉若能永远和安风在一起,陪他过世外桃源的日子,该是何等欢乐。若是没有了他,纵然万里江山,君临天下,又能如何?
他这边想着,安风已做了几个菜,把杯子摆好,拉他过去吃。李昊远闻得香气扑鼻而来,安风说手艺不错,果真不是吹嘘。
酒杯是整块白玉雕的,安风为他倒了一杯酒:「这是我教独创,以百花酿制。」
李昊远喝了那杯酒,醇厚清香,入口后一阵温热。安风见他喜欢,又倒了一杯给他,李昊远也给他倒了一杯,伸手臂在安风手上绕过,安风会意,喝了那杯酒。
这一顿饭吃了好久,李昊远柔声道:「你累不累?」
安风摇摇头,又点点头。把被褥打开,铺在那冰面上。李昊远看他轻轻在那里扫被铺床,只盼时光就此停住,再也不要前行。
安风在那冰上厚厚的铺了几层,伸手招呼李昊远过去。
李昊远缓缓在他身边坐下,安风让他躺在上面,伸手把他衣服一件件解下,拉过被子盖在李昊远身上。
他起身去他的书柜里摸索,拿出一个小小的、雕作花朵形状的玉瓶。晃了一晃,倒出一枚丹丸放在嘴里,把剩下的装在李昊远的衣服里。李昊远不知他在做什么,也不问他。
安风轻轻把自己的衣服解开,钻进被子里,缠在李昊远身上,吻住他,把口里的丹丸分了一半给他。李昊远咽下那半枚丹丸,深深的吻住安风,安风紧紧的抱着他,像要把自己揉进他的身体里那样紧。
抵——死——缠——绵——
李昊远醒来时,安风正在抚摸他眉头的紧皱,柔声道:「昊远,你做噩梦了么?」
李昊远痴痴的看着他,摇了摇头。
安风冲他笑一笑,一头黑发披散下来,整个人像是会发光。李昊远迟疑的抚摩他的头发,安风也不说话。李昊远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安风自己洗了脸梳好头发,笑着亲自为李昊远也洗了脸,又陪他吃东西。
李昊远终于忍不住开口:「你的头发……」
安风轻伸指按在他的唇上,走过去把被褥迭起来放在一边,拿了一个小瓶打开来,把里面的药水倒在冰面上。
安风做完这一切,似乎有点疲惫,坐了一会,低声道:「我的衣服。」
李昊远取出凤袍为他穿在他身上,安风微笑着任他摆弄。
李昊远抱着他,忽然感觉他软了下去。安风吃力道:「抱我到那冰面上去。」
李昊远把他抱起来轻轻放在那千年不化的冰面上,感觉触手处竟有些微温。安风柔声道:「昊远,我欠你的,来生还给你,你欠我的,来生还给我。」
冰面发出喀嚓断裂的声音,水缓缓的漫上来,李昊远紧紧抓住安风的手。安风望着他,眼睛里是海一样深一样复杂的情意。
安风柔声道:「昊远,我要沉到寒泉里去了。我给你的玉瓶,里面是旧香教的灵药,你以后若是有什么大的不舒服,就吃了它。」
李昊远抱住他低声道:「不……安风……不……」
安风温柔的抚摸他的脸,细不可闻的道:「昊远,我的内伤支持不下去了,我的功夫本就是极寒的,在寒泉里并不会死去,只是龟息。也许尚有机会自愈,也许父亲会回来救我。」
李昊远根本不相信,沉入寒泉又怎么能存活,安风不过是怕自己想不开,拿这些话来欺骗自己。
可李昊远宁肯让自己相信,他轻轻把安风放在开始融化的冰面上,柔声道:「安风,你一定会好起来的,记得来找我。我会每天都等着你。」
水拥着安风的长发,柔柔的在他身上荡漾,大红的凤袍被水展开,像一朵徐徐开放的红莲。水渐渐覆在安风面上,他轻轻闭上眼睛。
李昊远心痛至极,看着安风渐渐沉了下去,温热的手指逐渐冰冷,从他手里脱了出去,安风的戒指落在他手里。
李昊远看着这枚戒指,它的主人已沉入寒泉,它却仍旧幽幽的发着光。
想起三年前的那个夏夜,自己去晚雪楼看安风,安风正在帐子里沉睡,只露了一只手出来,雪白的手指,上面戴着这旧香教身分的标志,显得白的愈白,黑的愈黑。
在那之前,柳盈霜来找自己,娇俏的说:「王爷,你一定没见过,世上竟然有那么美丽的人。」
椎心之痛刺在身上,有血腥气从身体深处弥漫上来。
「安风!
「安风!」
山洞里回旋着他悲怆的呼唤,李昊远看水面下安风的睫毛似乎颤了一颤,伸手去抚,碰到的却是寒冰。寒泉重新冻结起来,让刚才的一切似乎只是幻觉。
只有山洞仍在一遍遍的重复那凄凉悲怆的呼唤。回想起这三年,竟似比一生一世还要漫长。李昊远轻抚冰面,感觉安风的表情是那样的孱弱和楚楚可怜。
他喃喃道:「安风,你不要怕,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在这里孤零零的,等我回去处理些事,就来这里陪着你。」
安风静静的躺在冰面下,竟只像睡着了一般。
李昊远不死心,一遍遍的叫他:「安风!安风!安风!」
等到第三天,李昊远终于绝望了。他在安风沉眠的洞口做了标记,一步一回头的走下山去。走了不知多久,那山洞的洞口渐渐看不到了。
李昊远转回身,对着天地对着那山峰大喊了一声:「安风!」
声音凄怆得令人不忍听,天际有轰隆隆的响动,似乎连上天也在回应这悲恸。
远远的一道白线呼啸而下,大雪排山倒海喷涌激流,直冲到李昊远面前停止。李昊远望向前方,铺天盖地的雪埋葬了一切,再也看不到安风埋骨的山洞。
天地间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三年后。
李昊远把玩那花朵形状的玉瓶,轻轻抚摸光滑的瓶身。
郭太医道:「陛下,这瓶中之药是旧香教中的圣物,功效几可起死回生,万金难求。皇上还是吃了他吧。」
李昊远摇了摇头,低声道:「你退下吧。」
郭太医退出寝宫,守在外面的李昊风迎上来道:「怎样?」
郭太医摇了摇头,黯然道:「圣上不肯服药。」
李昊风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撇下郭太医,跑进寝宫去。
李昊远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修长的手指握着那玉瓶。
李昊风扑过去,跪在他的床边:「皇兄。」
李昊远道:「昊风,你怎么来了?」
李昊风道:「皇兄,你的旨意臣弟不能接,如果一定要让位给臣弟,臣弟就立刻死在你面前。」
李昊远叹息了一声,「你不肯接,这位置我传给谁?你不怕天下大乱么?社稷是天下的社稷,当年我要当皇帝,一大半是因为太子不适合。现在我要传给你,是因为你适合。」
「皇兄,安风把剩下的这颗药给了你。就是为了万一有什么不测,用来救你的命。他希望你好好活着。你不要连他最后的意愿都违背了。」
李昊远微微摇头。
「皇兄,你……」
「昊风,朕想回雍王府去。你让人去把安风住的晚雪楼收拾出来。不要动里面的东西。」
「不,皇兄。你别回去。」
李昊远冷道:「朕连这点主也做不了么?」
李昊风抱住他的手臂,哽咽道:「哥哥,哥哥。你忘了安风吧。」他们兄弟年幼时在深宫受尽冷遇,相依为命。如今李昊远病重难愈,心中真是痛楚难当。
李昊远合上眼睛,疲惫道:「昊风,随我去吧。」
雪楼依旧,人已不在。床梁上悬的夜明珠还在吐露光华,李昊远轻轻摩挲松软的被褥。他在这里第一次得到了安风。安风挣扎哭泣,不断的推拒。
为什么不在那个时候就对他好些,偏偏要气不过他的不肯服从,碾碎他的傲骨,逼他求饶。
李昊远躺在安风的被褥之上,床帐间似乎隐约还有安风清冷的香气。
那孩子一样纯粹,骄傲玲珑的人已经无处可寻了。
李昊远积郁成疾,他不肯服药,自然再神奇的灵丹也罔效。李昊风万般不愿,仍旧在兄长的意愿下登基称帝。李昊远的病又拖了三个月,还没有到第二年春天,就支撑不住了。李昊风让郭太医将药掺在他的食物里,否则便连这一百天也熬不下来。
可这个方法毕竟不比真正的治疗。病人不肯求生,神医也要束手。
这天的暖阳很好,李昊远让人将软榻抬到院子里去。挥退左右,一个人看梅树枝头的花苞。三年前,安风问自己:「皇上也有春愁么?」李昊远合上眼睛,低声道:「安风,花又要开了,等它们都开了,我们就出城去看。」
有人温柔的答应:「好。」温柔的手轻轻抚摸李昊远的脸,触感微凉。
李昊远睁开眼睛,面前是怎样一双美丽的手。五指修长,关节处有极浅淡的纹,整只更像是用和田美玉雕琢而成的,白的近乎通透,只有指甲处略微透着些粉红。
李昊远在许多年前见过这美丽的手,那时这只手的无名指上有一个墨玉的戒指,现在那里只有一圈粉红色的痕迹。李昊远抬起头,望着面前的人。
安风微笑着坐在他身边,将头轻轻枕在他的肩上。李昊远抱住他纤瘦柔韧的腰身。
是真是幻……李昊远道:「安风,你来接我了么?」
安风柔声道:「昊远,我回来了。」
他轻轻吻李昊远的唇,一声声道:「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像是缠绵的叹息。
李昊远如坠入人间最美丽的梦中,黯然的眸子重新焕发出神采。
安风道:「我回来了,昊远,是我。」
李昊远凝望这他,眼睛也不肯眨,低声道:「我真的不是做梦么?」
安风道:「我知道前山被埋在雪里了。昊远,我住的山洞另有一个出口,父亲从大宛回来救了我。」
说到这瑞安风微微咳嗽了一声,柔声道:「可是我的内功散了,虽然沉在寒泉里,也不能保全。即使我父亲和教中长老也没有办法救我。直到离开寒泉的第二年,才能下地走动。我想来看你,父亲说我再动情便会真的死了。」
李昊远听他说话,他想念安风的声音太久了,再听见心都痛了。
直到安风说到这里,才问他:「现在怎么样?」声音里全是感同身受的切肤之痛。
安风道:「我心里想着你,内伤始终难愈。数月前有商人从中原到大宛,说你要传位给陈王。说你生了病,没有人能治好。」
安风握住李昊远的手,柔声道:「我走时留给你的丹丸,是圣教的神物。炼制极难,传说可以生死人、肉白骨。
「我知道你一定没有吃,心里急得没有办法,几乎再次走火入魔,真气窜入了岔道。父亲和教中的几位长老合力救我,以为再也熬不过去,没有想到内息从我素来修炼的反路顺畅流过,许多从前闭塞难医的经脉重新打通。
「虽然不知道将来如何,这一刻却可以熬过。」
他轻轻伏在李昊远的身边,在他耳畔温柔的道:「昊远,你会很快好起来的。」
李昊远轻轻搂住他的腰身,低声道:「安风,我的安风,我的安风……」
早春的梅花悄然绽放,空气中弥漫开清冽的冷香。
李昊远本是积郁成疾,重见安风,几乎不药而愈,和安风迁居在雪山脚下。这里夏季有高山上冰雪融化的溪水,是安风熟悉的环境。
安风的内伤虽然好了,身体仍然远不如当年,他用的许多药材都要在雪山上采摘最新鲜的来配制。
李昊远在夏日的屋后和安风牵手坐在院子里,听远处溪水潺潺,看已经和他们熟悉了的松鼠在面前搬运松子。
「昊远,如果我过不去这关,来世你会认出我么?」
「会,我会在人群里一眼把你认出来。只要我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的眼里就不会再有别人。」
「如果我变成一朵花,一棵树?」
「无论你变成什么,你都是我的安风。」
李昊远俯身过去,轻轻吻安风的唇,「来世我要,今生我也不放。」
安风伸出手抱紧李昊远的腰,轻轻合上眼睛,两个人进入一个美梦中去。
全文完
番外——育儿记
安风的一双儿女,来自师妹的慷慨。孪生兄妹的母亲是旧香教修为有成的女子,闭关修炼的时候把孩子放在安风这里。安风虽然不是他们的生父,却疼爱有加,没有一点照顾不周到的地方。
安风抱着女儿,轻轻吹勺子里煮得烂熟的米粥,放在唇边试验了一下冷热适合,才把米粥喂给女儿。伊安莹的孪生哥哥安清寒在光滑的地板上来回出溜,翻出比较漂亮的筋斗就会兴奋的叫安风:「爹爹,快看。」
安清寒不像妹妹那样喜欢缠着父亲,有时候会调皮的远远藏起来。安风就装作找不到儿子,在院子里一声声的呼唤他,然后安清寒大笑着跑出来,安风会立刻装作意外受惊的样子,满足义子小小的愿望。
李昊远躺在软榻上,看安风细致周到的把女儿嘴边的粥擦干净,耐心的等女儿睡着。等到缠着父亲的女儿和活力充沛的儿子都在摇床里睡着,两个人才悄悄的离开孩子的房间。
李昊远走得远了,拦腰把安风抱起来,「旧香教的堂主哄孩子,被世上的人看到,不知道会向吓倒多少个。」
安风笑道:「旧香教若不养孩子,哪里来的我们。」
李昊远道:「他们两个都是学武的天才,你要亲自教他们么?」
安风摇了摇头,「我父亲教,或者他们的母亲教,我自己练得不明不白,是教不了别人的。」
李昊远已经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前,走进去随手带上门,把安风放在床榻上,「你练得明白得很,只不过是倒霉遇到了我。若不是你教,孩子也不能常常跟在我们身边了,要多备些丝巾给你擦思子之泪。」
安风苦笑道:「哪有那么夸张。」
他躺在床上,微微咳嗽了几声,李昊远把他抱在怀里,轻轻吻他的脸。
安风舒服地叹息,合上眼睛。他的武功虽然没有大损伤,身体却不好,照顾两个孩子未免有些吃力。李昊远和小东西们一点都不熟,不能为他分担多少。
这一夜倒是难得的清静,两个孩子都没有半夜起来闹。前几天每到凌晨天一亮,安清寒就跑来敲父亲的窗子。
早上安风习惯的在那个时间起来,发现儿子没有来闹,躺下继续睡。等到天大亮了,才彻底醒过来。他这里人不多,只有厨子和三个收拾的下人,平素都十分清静,适合睡懒觉。
安风洗漱收拾了,去园子里摘了一枝花,放在李昊远的枕头边,然后去那一对宝贝的房间,看看两个小家伙今天怎么起来晚了。
门微微开着,安风觉得有些不对,打开门望进去,两个孩子都不在屋子里。安风吃了一惊,虽然明知道三岁的孩子也走不了多远,还是觉得提心吊胆。
他出了庄园,在地上分辨孩子走过的痕迹,担心两个小东西进入森林遇到猛兽。李昊远在窗边远远看见他飞奔出去,不明所以的追出来。
安风皱眉道:「孩子不见了。」
李昊远「啊」了一声,还没等他说话,就听见山庄依凭的山峰转弯路后面,传来两个孩子的对话。
「哥哥,你没有记错吧?」
「当然不会,爹是今天做寿。」
「哥哥,松鼠一直在追着我们,要不我们把松子还给他们一半。」
「不还,还了就不够送给爹爹做寿礼的了。」
……
李昊远忍住笑意,赞道:「真是好孩子。」
安风脸色本来就白,现在不知道是气愤还是担心,竟然有些淡淡的粉红。
安清寒和妹妹伊安莹各扯着袋子的一边,从山路转弯处走过来。安清寒眼尖先发现了父亲,招呼着妹妹一起,努力提着袋子往安风的方向跑。
安风迎上去,把他们吃力提着的袋子接过来,沉甸甸满满的装着新鲜的松子。
安清寒和妹妹一人抱住父亲的一条腿,跪在他脚边,「爹爹,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安风望了李昊远一眼,李昊远连忙摇头,表示不是自己教的。
安风把两个孩子抱起来,李昊远走过来给他们拎那袋松子。安风听见急促的蹦跳声,凝神望过去,两只松鼠正站在树枝上,对他们苦苦张望,想必是儿女口中一直在追着他们的失主了。
安风看了看惶急的松鼠,柔声对两个孩子道:「把松子还回去一半好不好?看小松鼠多着急呀,都快要哭了。没有松子他们冬天会饿肚子。」
两个抢夺了松鼠松子的小东西则有点羞愧,一起点了点头。于是李昊远和安风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回去他们挖松子的地方。小松鼠在树枝上惊疑不定的跟着他们,关切的望着自己的储备粮食。
安风找到可怜松鼠的树洞,已经被两个孩子从下面用小铲子挖开了,他把松子倒回到树洞里去,只留了一小把装在袋子里,然后把袋子交给儿子拿着。松鼠不明所以的站在树上,看着下面这个青年仔细的把树洞用树皮和枯枝封好。
安清寒回程的时候不大开心,趴在父亲的肩膀上,无精打采;伊安莹倒没觉得受打击,在李昊远的怀里眉开眼笑。
安风安慰儿子,「还留了这么多呢,爹爹不吃,封起来永远留着。」
安清寒还是觉得委屈,清早就拉了妹妹去辛苦挖松子,对只有三岁的孩子来说,实在不是件容易事情。
回到了家里,安清寒也显得不那么精神。李昊远把他抱起来,「好了,别伤心了,留着一把呢,都拿走了小松鼠太可怜了,现在你爹爹就很开心啊。」
安风立刻点了点头,笑容如春风拂过。安清寒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在父亲伸过来的手上亲了亲。
安风的生日原本不是今天,而是下个月的这个时候。他不知道孩子怎么弄错了,也不说破。自己亲手做了寿面,四个人聚在一起分食了。
安清寒和妹妹吃过东西便困了,都蜷缩成一团赖在父亲身上。
安风躺在软榻上,李昊远给他把散乱的头发梳起来插上发簪。
安风叹息道:「这么小的孩子胆量就这样大,幸好这周围没有什么猛兽。」
李昊远笑道:「你小时候比他们好很多么,上次那个从小照顾你的陈述说……」
安风恼怒的「哼」了一声,李昊远很识相的闭上嘴。轻手轻脚的把两个小东西抱开,自己躺在软榻上,把安风压在身下。
「安风,你师妹什么时候出关?」
「为什么关心这个?」
「你忙着照顾孩子,和我在一起的时间变少了。」
「很快就出关了……」
「嗯……」
「啊……干什么?」
「不如我们生一个算了。」
「……」
番外《育儿记》完
番外——伊随云
伊随云这个名字是他的母亲取的,希望他可以自由自在,远离烦恼。这愿望终于在他四岁那年达成。从遥远的雪山来了一位公子,杀了欺凌他母亲的大夫人,带走了他。
那里已接近国家的边境,终年都比其它地方寒冷,对于伊随云来说,却是从来没有过的温暖。带他来的公子叫做安素,有一个比伊随云略微大一些的儿子,他们都是旧香教的传人,在这里已经有几代。
这里有许多其它地方迁来的游牧民族。朝廷对外族向来恩惠,国富民强,也就收留了他们。
同样的一块土地,耕种可以养活十个人,游牧只能养活一个人;人口增加草原却不能增加,只能去抢劫其它民族或者自相残杀。旧香教的人常常教他们定居耕种,休养土地的方法,得到很多人的敬重。
伊随云是旧香教的教主选中的弟子人选,在这里旧香教几乎是一切美好的代称,这令他骄傲快乐,直到很多年后,他才慢慢明白旧香教在中原等于邪教。
如果一早就知道,也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旧香教给了他照顾和疼爱,虽然有邪气不能为世人接受的部分,却有一个在伊随云心中等同于完美化身的人。
那是安素的儿子安风,在多年前伊随云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他是一个小小的、美丽的人,其实年纪比伊随云大,因为修炼醉花功永远都是少年的模样。在伊随云的心目中,则永远是初见时的幼小和美丽。
他对伊随云说:「随云,你做我的徒弟好不好?以后就和我在一起。」
于是没有成为安素的弟子,伊随云不介意降了一辈,只要可以和安风在一起,谁会在乎其它呢。练功的时候一起偷懒,晚上要打闹一通才肯睡,秋天会结伴去纵马,春天会下山为安风采做笺纸的花瓣。
后来安风因为体质开始修炼醉花功,那是一门冰冷的功夫。安风渐渐不再像从前那样大笑和哭泣,他还会在看见伊随云的时候微微把笑意挂在嘴边,这微笑让伊随云暗自欢喜惦念。
假如世事能够重来,旧香教不会再决定到中原去和七大门派一争长短,能安宁的固守北疆,何尝不是一件美事。
一切损失都可以再得回,而安风已回不来。
长夜漫漫,伊随云曾经无数次的想,安风怎么被剥去冷漠和骄傲,那就像是他的皮肤,撕下来的过程会痛楚得不能忍受。旧香教几代的辉煌与名气,渐渐沉沦在心底,比不上安风的一个眼神。
或许世上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当你终于可以挣脱束缚,决定舍弃一切去追寻,却发现已经沧海桑田。
安风几乎在自幼生长的山洞中失去了生命。也从那时起重生,可以选择自己的归处。
伊随云曾回到安风生长的山洞。桌面没有一点灰尘,椅子上搭着一件月白的外衣,彷佛主人随时会回来穿起。伊随云想起许多年前初见安风,那小小的美丽的人,对他道:「随云,你做我徒弟好不好?以后就和我在一起。」
伊随云在安风的椅子上坐下,轻抚桌子上安风亲手所制的信笺,还能隐约闻到上面旧花痕散发出来的多年以前的香气。
轻轻道:「好」。
他伏在那笺纸上,做了一件自他认识安风就想做的事,他哭了。
番外《伊随云》完
This entry was posted on 2009/12/25 at 下午1:59:00. You can follow any responses to this entry through the RSS 2.0. You can leave a respon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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