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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师执位 03 五园》作者:樊落
in 推薦 on 2009/12/21
第 一 章
午夜,聂行风舒舒服服泡完热澡,倒了杯红酒,来到客厅刚打开电视,一阵门铃声传来。
他走到门口看看猫眼,他的助理张玄正笑嘻嘻地站在外面。
想到家里各式高档家具即将面临被道符荼毒的悲惨命运,聂行风犹豫了一阵之后才开了门。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不能在公司谈?你到我家来干什么?」
「公司有提供住宿的地方吗?」
张玄推开自家老板,提着一个旅行包大模大样走进房间。
「什么?」
「我说──董事长,因为你的吝啬、刻薄、独裁,这个月我没按时交上家用,所以被我们家管帐的小狐狸扫地出门了,我现在连住旅馆的钱都没有,只好来投奔你。」
「你不是有很多朋友吗?」
「是啊,不过是人的没几个。再说,就因为你我才落魄成这样,我不找你找谁?借光,让让。」
张玄说话不耽误干活,旅行包打开,各式生活用品摆到合适的地方,洗漱用具拿去洗手间,聂行风跟上去想问话,还没开口手里的酒杯已被夺了过去,张玄一仰头喝光,不过瘾的把酒杯又还给他。
「好渴,帮我再倒一杯。」
原来是因为没薪水拿被赶出家门了,不过这好像跟自己无关吧?谁让他不提前请假,被财务小姐当旷职处理也很正常。
没去跟自己的白目助理一般见识,聂行风去吧台重新倒了一杯酒,回来后发现张玄已进了卧室,纵身扑上床,满意地大呼:「不愧是King Size的大床,好舒服。」
聂行风身子往门框上一靠,悠悠问:「很舒服是吧?」
「是啊。」
「这张床是我从德国订做的,可以抵上你半年的薪水;还有这杯酒,够你干半个月来付帐了。」
张玄抬起头,机警地看他,问:「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想睡这床也行,不过下个月、下下个月的薪水可能都要花在住宿费上……」
眼前一花,张玄飞快地窜出了卧室。
「嘿嘿,董事长,你虽然是剥削阶级,但也不会这么没人情味吧,试躺一下下不会跟我算钱的对不对?还有这杯酒,我也是喝你喝剩下的,说起来跟你间接接吻,我还是很有心理负担的,毕竟我们门不当户不对……」
「闭嘴!」
前几天体检,医生说他血压有些偏高──能不高吗?整天跟这个白目神棍在一起,他没吐血已经是烧好香了。
聂行风放下酒杯,用力揉两边太阳穴,张玄见状,忙凑上前自动请缨:「你头痛?没关系,我帮你来道止痛符,包管符到病除。」
他的招财猫可千万不能有事啊,身子强健才能招财进宝,虽然吝啬了些,不过他大人有大量,不会计较的。
「停!」
聂行风立刻抬手止住张玄的靠近。相处久了,他对张玄的劣根性实在太了解,这道止痛符贴下来,明早他的办公桌上一定会出现账单。到目前为止他的抽屉里已堆满了无数张账单,要是让爷爷知道他欠下那么多的债,只怕会一脚把他踹去星际旅行。
聂行风一指对面客房,「睡那间房,负责一日三餐,禁止谈神论鬼、大声喧哗、乱贴道符。同意的话,我就收留你。」
条件好苛刻,哪一条对他来说都属重量级酷刑。
张玄皱起漂亮的眉,想到目前的处境,只好勉强点头,长叹:「祖师爷,这世上有没有可令人速成富翁的道符?」
张玄就这样被收留了,而且非常幸运的是,一日三餐的约定,在第二天聂行风就自动解除,因为如果吃完张玄做的饭后还要再吃几粒胃药的话,聂行风觉得还是自己煮饭比较明智些。
「张玄,你又在忙了,家务事让钟点佣人做就好了,小心别累坏了。」
「没关系,没关系,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些事我从小就做惯了。」张玄晒着衣服很谦虚地说。
「大哥能遇上你,真是好福气啊。」
听到隔壁阳台上弟弟的满腔羡慕声,聂行风一抖手中报纸,冷笑出声。
慢慢吹牛吧,别把谎话吹大了圆不回来就好。要张玄洗衣服?只怕他到现在连洗衣机怎么用都搞不清吧。
门铃响起,张玄喊道:「董事长,别老坐着看报纸,去开门啊。」
听从助理吩咐,聂行风过去开了门,门口站着张玄的弟弟霍离──一只刚修成人形的小火狐狸,脚旁还放着一个小小旅行包。
似曾相识的画面。
「聂大哥好,我可以进来吗?」
有种感觉,放人进来后可能就请不出去了。
不过聂行风认命了,让霍离进来,又去帮他倒了杯葡萄汁,等回来后,就发现小狐狸把生活用品依次从旅行包里拿出来,熟门熟路地摆放整齐。
「因为没家用,我们家断炊了,所以我被我们家小白赶出来了,现在无家可归。」
霍离仰头看聂行风,漂亮的眼瞳里泪水汪汪,「聂大哥,我可以帮你做家事、洗衣、煮饭,请行行好,收留我吧。」
在脑袋里努力想象那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黑猫,聂行风极度怀疑小狐狸话语的真实性。
好在公寓够大,聂行风决定发挥一下爱心,反正已经收留一个了,不在乎再多一个。
「谢谢聂大哥!」
「不用。」
要是早知道拒付报酬换来的是这个结果,他一定在最开始就爽爽快快地把所有账单都一笔付清。
收留小狐狸的第二天清早,门铃再一次响起,聂行风开门后,发现脚下蹲着霍离的宠物──那只叫小白的小黑猫。
聂行风放牠进来,问:「你又是被谁扫地出门的?」
「我自扫啦。他们都走了,我一个人留在家里还不得饿死吗?所以就过来了。董事长,你不介意收留一只猫吧?」
小白跳上沙发,悠闲地踩着猫步,那副优雅气派让聂行风觉得自己才是被收留的对象。
「不,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按到门铃的?」
一张小纸团抛给聂行风,他展开一看,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一行字。
──帅哥,请帮我按一下门铃。
「我把这张纸放在地上,你弟弟看到后,就一脸笑瞇瞇地帮我按了了门铃。」
「你没有跟他说谢谢吧?」
弟弟的神经可不像看上去那么强壮,要是他看到一只猫跟自己说话,一定会第一时间晕倒了事。
「当然没有,我又不是那只白痴狐狸。」
小白一点儿也没有做宠物的自觉,振振有词地嘲讽自己的主人。
聂行风目光扫过牠的脖子,一颗圆润剔透的绿珠由红线串成,挂在牠颈上,如果没有看错,那是他转赠给张玄的绿珠。
小白低头看看那颗珠子,「是张玄送给我磨牙的,不过我觉得它更适合当坠饰,你喜欢的话,我送给你,算是房租。」
聂行风气得牙根直咬。
那个该死的小神棍,他居然把自己转赠的绿珠给只猫当磨牙石……
「张玄!」
见家主风云变色,小白立刻跑去客厅,那边霍离正坐在地板上玩电动。
「董事长,你叫我?」
张玄还在餐厅吃饭,听到叫声,忙端着碗跑过来。
深吸两口气,聂行风努力让自己维持董事长的气度,平静地说:「吃完饭,你把所有房间清扫一遍,衣服都洗干净,然后是我的三部车,洗车、擦车、打蜡,晚上去买菜,小离和小白来了,我想庆祝一下。」
张玄眨眨眼,湛蓝眼瞳里满是不解,「今天好像是周末耶。」
「所以我才让你做!」拍拍他的肩膀,聂行风一脸狞笑,「你是我的助理,你做事我最放心。」
「那你呢?」
「我答应带小离去游乐园,慢慢做,晚上我回来检查。」
愣了好半天,张玄才爆发出一声惨叫:「董事长,你这个万恶的剥削阶级!」
周一聂行风来到公司,坐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心里一百个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还好他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家里就任由那三个活宝折腾吧。
「董事长!」
门被推开,张玄风一样地冲进来,一直冲到聂行风面前,将手里两张电子机票递给他,蓝瞳里满是兴奋的亮光。
「你怎么知道我想去东京旅行?还提前订了票?票期太紧了,就算你想给我惊喜,也该提前打声招呼嘛,我有好多东西要买……」
聂行风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我什么时候说要带你去旅行?」
张玄眨眨眼,「不是我?」
「不是你也不是旅行,我是去东京参加一个国际贸易博览会。」
聂行风指指电子机票,上面写着秘书李婷的名字。李婷以前在东京分部工作过,对那里比较熟悉,所以这次的东京之行是他们两个人,根本没张玄什么事儿。
「那我呢?」
「你?你当然留下工作。」
就知道天上不会那么容易掉馅饼,害得他空欢喜一场。张玄不死心,紧接着循循善诱:「可是,只有你跟李婷两个人,孤男寡女,很容易闹出绯闻的,不如换我吧,好歹我也是总经理助理,要不,再多加我一个也行,帮你们拿行李……」
聂行风敲敲桌子,打断张玄的絮叨,「今天上午董事会议的资料,你准备好了吗?」
「什么数据?」
「就是上周末我要你准备的会议资料!你不要告诉我你忘记做了!」
话音刚落,张玄已嗖地一声窜去了外面办公室,紧接着稀里哗啦的翻动声传来。
聂行风一声冷笑,从抽屉里拿出之前张玄交给他的檔。
做好的数据都会忘记,这个助理做得有够胡涂,还想藉公费去旅游?让他去,那行程安排还不知道是谁通知谁呢。
出发当天,张玄开车送聂行风和李婷去机场,进了大厅,聂行风让李婷去服务台划位,他刚把旅行箱放好,就被张玄一把抱住。
「董事长,我会想你的!」
偌大的国际机场到处都站满了人,突然看到两个年轻俊俏的帅哥紧搂在一起,纷纷侧目观望,有些大胆的女生甚至把手机镜头都亮出来了。
聂行风吓了一跳,低声道:「你搞什么?我不过是去一个星期,很快就回来……」
「可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呜呜!」
张玄的眼泪说来就来,转眼淡蓝眼瞳里就布满了泪水,我见犹怜。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聂行风整张脸都绿了,咬牙切齿地说:「了解,下次我一定带你去,你先松开好不好?」
「真的?」
「我以自己的名誉起誓!」
就是不知道经过了这次机场拥抱,自己是否还有名誉?
李婷划位回来,见董事长和助理亲密的抱在一起,她走近不是,避开也不是,一脸的尴尬。
听了聂行风的誓言,张玄满意地松开手,跑去把行李车推来,将两人的旅行箱放上去,对李婷道:「董事长就拜托妳了。」
「放心。」
心里早认定他们是一对,李婷连连点头,又非常机灵地推着旅行箱先行离开。
「董事长,你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没有,他现在无话可说。聂行风有气无力的摆手再见:「好好做事,等我回来。」
交代完毕,他转身就走,再待在这里接受大家的目光洗礼,血压注定又要飞升了。
「等等,等等!」
没走出几步,张玄突然又追上来,拉过他的手,将自己腕上那个S印记贴在他腕上,又咬破左手食指,当空划了个奇怪符号,然后将食指放在他们相对的腕间。
「誓血定情,好浪漫哦……」
听到周围隐约传来的话语,聂行风有种想晕过去的冲动,咬牙问:「张大仙,你一定要在这里卖弄神道吗!?」
「来之前忘了做,现在补上嘛。你一去这么久,我怕一个佛珠手链不够用,帮你多加道护持。」
「我是去参加博览会,不是去见鬼!」
被张玄一番折腾,聂行风元气去了大半,转身匆匆离开,头都不敢回。
目送他走远,张玄脸上露出诡笑。
刚才临别拥抱的效果不错,看招财猫以后还敢不敢甩下自己一个人跑出去玩,最好祖师爷保佑让他见鬼,让他知道自己有多重要。
张玄转身离开,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小离从哪里买的眼药水,效力太强了,滴两滴眼泪就止不住,浪费感情……」
来接机的是聂氏财团在东京分部的负责人黎纬怡,四十出头,聂行风以前跟他接触过几次。听属下说他去年得了胃癌,几次病危住院,可见了面后,聂行风发现他精神很好,根本不像患过重病的样子。
「你身体怎么样?」
「谢董事长关心,都已经好了。」黎纬怡拍拍胸脯,爽朗地笑道。
「说起来黎先生真是命大啊,医生都下了病危通知,可是没几天他就痊愈了,只能说人类永远能创造出奇迹。」
说话的是跟黎纬怡同来的青田丰,聂行风在国外留学时认识的好友,现在在东京警视厅暴力犯罪搜查课担任警视。因为聂行风的关系,他和黎纬怡也认识彼此,听说聂行风来东京,立刻便提出一起来接机的提议。
「行风,好久不见!」
青田丰上前给了聂行风一个热烈的拥抱,「听说你调回总部工作了,恭喜。」
「听说你也荣升警视了,我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呢。」
「那就同喜了,今晚我作东,大家不醉不归。」
职业关系,青田丰会说一口流利的中文,他陪聂行风先去池袋的旅馆办理了入住手续,当晚又请他们去附近一家有名的日式料理店用餐。久别重逢,青田丰不断劝酒,见黎纬怡来者不拒,聂行风有些担心。
「你刚重病痊愈,还是别喝太多了了。」
「董事长,你误会了,根本不是什么重病,只是胃溃疡而已,而且都已经好了,大家难得一聚,今晚一定要喝得开心,来,我敬董事长一杯。」
聂行风酒量不好,被青田丰和黎纬怡不断劝酒,不一会儿就有了醉意,接着又被拉去唱卡拉OK,趁他们高歌,他拨通张玄的电话。
「你在干什么?」
『工作啊,为了不被你辞退,我正在努力加班。』
看看手表,已经十二点多了,国内就是十一点,难得见张玄这么用功,聂行风不想打扰他,说:「那就好好做事吧。」
『咦,特意打电话过来不是有事要吩咐吗?尽管说好了,坚决完成任务!』
电话那头不断传来击打键盘的劈啪声,似乎在证明自己有多努力,聂行风有些好笑,「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回头我带给你……」
『真的吗?既然董事长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多带几瓶清酒回来,还有梅酒,里面要有梅子的那种;日本的松阪牛口感超棒的,你买几包密封装松阪牛肉,回头我们搞BBQ时用得着;对了对了,我想玩任天堂DS,要白色的;还有,CK夏季版限量香水你看还能不能买到……』
聂行风已经把电话挂了。
他就知道,要让张玄明白什么叫节制,比淹死一条鱼还难。
聚会一直闹腾到凌晨一点才结束,大家各自叫了出租车回家,路上李婷笑道:「黎纬怡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得过重病,我看他那么拚命喝酒,真怕他身体撑不住。」
「我刚才听他说其实是医生误诊,他只是有点儿胃溃疡,根本不是什么胃癌。」
「可我听同事们说去医院探望他时,他的身体状况很差,连坐起来都很吃力,只能吃流质……」
见聂行风一脸醉意,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李婷话说到一半,便聪明的打住了话题。
回到旅馆,聂行风淋浴完,换上和式睡衣,仰面躺到了床上。
电话铃声响起,他按下接听键,毫无意外的,是张玄。
『刚才电话怎么突然断线?我打了好几遍都接不通。』
当然不会说是自己故意挂断的,聂行风道:「可能是线路不好吧。」
张玄没怀疑,问:『你喝酒了?』
「嗯,跟朋友久别重逢,多喝了几杯。」
今晚的确有些喝多了,头一直晕晕的,不过偶尔醉酒的感觉不坏。
『没出什么事吧?』
「出事?」
『是啊,刚才接完你的电话,我一直心慌慌的。我跟你说,你这种体质最好少喝酒,醉酒的人魂魄混沌,再加上你的纯阴体质,简直就是见鬼的最佳组合。』
果然是秉性难移,小神棍就不能有一天不谈神论鬼吗?
聂行风很无奈地说:「心慌慌?担心我之前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我早就说你心脏有问题,让你去看看,你一直当耳边风……」
这次是张玄先挂了电话。
听到耳边传来嘟嘟的忙音,聂行风再拨过去,却怎么都接不通,酒劲儿上来,他握着手机昏昏沉沉进入梦乡。
敢挂他的电话,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修理修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助理……
「董事长?董事长?」
连叫几声都没回应,手机里异样的静,静得让人心慌。
『啊!』
一声凄厉惨叫突然从话筒里传来,张玄忙把手机移开,心悸涌上,他捂着心口大口喘起气来。
该死的通灵第六感,每次都这么突然折腾他。
好半天心才慢慢静下来,电话却无法再接通。
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招财猫本来就命格纯阴,还整天说什么见鬼见鬼,这下好了,把鬼招来了吧。
越想越担心,张玄跑去客厅,从抽屉里拿出六枚乾隆通宝,随手往桌上一撒。
霍离和小白正在客厅打电动,小白抓不住遥控器,只能把遥控器放在地上,这限制了牠对打的速度,于是在霍离的欢呼声中,小白再一次败北。
「小白,再来一局!」
「别玩了,你大哥好像有事,去看看。」
小白几个跳跃蹦到桌上,来回踩着猫步,歪头看桌上的铜钱。
「震为雷,兑为泽,雷泽归妹,谓归妹,征凶,无攸利,是副凶卦哦。」
霍离也凑过来,看不懂,便问:「大哥,你给谁卜卦?」
小白白了后知后觉的小狐狸一眼。「真笨,没看到刚才你大哥在跟谁通电话?当然是他的董事长啦。」
张玄淡蓝眼瞳里闪过一丝忧虑,想了想,将铜钱收起来,对霍离道:「马上帮我订去日本的机票,要最早的班机。」
「这么晚了,旅行社早下班了。」
「那就打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地方,要不就上网订票,快去!」
张玄吩咐完,便跑去卧室拿出旅行包开始收拾行装。
难得看到大哥这么郑重,霍离没敢再废话,忙拿过电话簿翻找各家旅行社的号码,小白则跳到计算机前查票。
「大哥好像很紧张聂大哥哦。」
「你现在才看出来?笨死了,我早就知道了。」小白用猫爪转着鼠标,边查询边说:「我还见过张玄跟董事长亲嘴呢……」
「亲嘴!」
小白赶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制止霍离的大叫,小声道:「小狐狸,不如我们也跟张玄一起去好了,老待在家里好无聊。」
霍离想了想,摇头叹气:「大哥一定不让我们去的。」
小白一个没站稳,从桌边摔下来,还好及时拽住电线,又重新攀到桌上,低声吼:「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狐狸,简直是极品!我们可以偷偷跟着去呀,嗯,动物坐飞机有些麻烦,不如你把我变成绒毛玩具好了,喂,你不要告诉我你连这点儿小法术都不会?」
霍离不服气地瞪眼道:「我当然会,不过不可以让大哥知道。」
第 二 章
聂行风睡得很不安稳,胸口上好像有东西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耳边不断传来争吵声,他烦躁地拉拉衣领,心想这里怎么说也是五星级饭店,怎么隔音设备这么差。
终于被无休止的嘈杂声吵醒了,他睁开眼,好半天才听出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确切地说,是从右上方的墙角传来的。
开始是丝丝细细的呻吟争吵,但随着他的醒来,那呻吟声愈来愈响,可以很清楚地听出是个女子声嘶力竭的悲鸣。
终于觉察到事情不对劲了,聂行风想起床去看一下,但随即就发现自己无法活动,似乎有条无形的细密钢索将他紧紧捆绑在床上,连扯动手指都变得异常艰难。他茫然地看向天花板,发现墙角处隐约有暗暗水气渗来,水气越积越浓,很快便聚成一大片,开始滴答滴答的落下。
房间很暗,但聂行风却可以清楚地看到那水气透着诡异的殷红,紧接着一张扭曲歪张的女人脸庞从水气里慢慢透出,开始是侧脸,然后是整张脸及半个身子都扭动着出现在半空中。
她似乎想极力挣扎出来,脸因为痛苦而涨得血红,眼珠诡异地突出着,手向聂行风奋力伸去,嘴唇颤抖着说:「五圆、五圆……」
聂行风额上已渗满密密的汗珠,心脏不堪负荷地剧烈跳动着。不是怕,而是种莫名的紧张和窒息,身体完全无法活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子不断呻吟挣扎,妄图逃出液体对她的包围,但最终还是慢慢又被拖进漩涡,一声凄厉嘶叫后,她的头颅整个掉了下来,落在滴了满地的血水中。
距离很近,聂行风看到女子散乱的头发下那张布满蛛网裂痕的脸,就像瓷瓶破碎后,又一片片黏贴起来的感觉,裂痕中泛着青白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五圆!」
尖叫传来,眼前景物突然飞速晃动,聂行风胸口一阵气闷,神智瞬间变成一片空白。
清晨,聂行风醒来,房间静谧,没有昨晚见到的诡异幻象,阳光从窗帘边缝透进来,一切平静如常。
时针指在八点半上,时间还早,不过走廊里不时传来走动声,聂行风感到有些奇怪,起床洗漱完毕后,换好衣服走出客房。
走廊上站了很多人,三三 两两凑在一起小声说话,李婷正站在楼梯口向上张望,看到聂行风,忙跑过来。
「出了什么事?」
「好像楼上有事发生,来了好多警察,青田先生也在,不过我不敢跟他打招呼。」
青田丰负责的是刑事案件,他的到来只代表一件事——有事件发生。
想到昨晚那幅诡异画面,聂行风心里一动,对李婷说:「我去看一下。」
楼上站了许多警察,中间一段用警戒线围住,一名警察见到聂行风,忙拦住他,「对不起,先生,这里暂时不能进入。」
「我是来找青田警视的,麻烦通知他一下好吗?」
「请稍等。」
青田丰很快就出来了,见到聂行风,忙将他拉到一边悄声道:「这里出了命案,你还是另换住处吧。」
青田丰身上有股异常古怪的气味,聂行风觉得心口一阵发闷,看看他出来的那个房间,从门牌号码来看,正是自己住的客房的楼上。
「命案?」
「是的,有个年轻女子被杀,凶手很残忍,不仅划花了她的脸,还把她的头割下来,和她在一起的男友失踪了,目前他的嫌疑最大。对了!这个房间正好是你客房的上层,昨晚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声音?」
「没有……」
聂行风犹豫了一下,给了否定的回答。如果把自己的经历告诉青田丰的话,可能会被第一时间送去精神病院。
「命案是几点发生的?」
「大约凌晨两点到五点之间,法医暂时还无法判定具体的死亡时间,不知凶手用了什么诡异的手段,那个可怜的女人脖颈上竟没怎么流血。」
看来昨晚他并非产生幻觉,而是看到了真实的凶杀画面,女人在临死之际拚命向他求救……不,她没有求救,而是在不断重复「五圆」这个词。「五圆」究竟是什么意思,让她看得重过自己的生命……
聂行风没再打扰青田丰办案,他转身下楼,将打听到的跟李婷简单说了一下,李婷听完后,脸立刻就白了。
「太恐怖了,董事长,我们换旅馆吧?」
聂行风同意了,打电话给黎纬怡说明情况,让他立刻另外预订别家旅馆。
黎纬怡很快就赶过来了,见他脸色暗灰萎顿,李婷吓了一跳,埋怨道:「我就说你身体刚复原,不能那么拚酒吧,你看你今天的气色糟透了。」
「我低血糖,起得急了脸色就会很差,跟喝酒没关系。」
黎纬怡一语带过,对聂行风说他已订好了旅馆,他们可以马上搬过去。
去旅馆的途中,聂行风见黎纬怡握方向盘的手有些发颤,状态实在不佳,便说:「你今天不用去博览会了,把我们送到旅馆后,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我没事……」
「这是命令,要是再把你累得进医院,工会的人一定会投诉我虐待员工。」
被聂行风的话逗笑了,黎纬怡没再坚持,点头答应下来。
之后的时间里聂行风都在博览会会场,傍晚和李婷在附近商店街随便转了转,本来约好和青田丰一起吃晚饭的,不过出了命案,聂行风想他一定抽不出空,也就没打电话打扰他,跟李婷两人在餐馆吃了饭,然后回旅馆休息。
旅馆设施装潢得很好,不过聂行风在泡澡时,一直有种不安的感觉,旁边洗脸盆里不断传来滴答声,让他想起昨晚浓稠液体滴下的声音。
他泡完澡,走到瓷盆前想将水阀关紧,却发现水管根本没有滴水,接水槽的瓷盆里也是干的。
奇怪……
聂行风还是将水龙头又扭紧一些,然后对着镜子开始吹头发,透过布满水气的镜面,他忽然看到玻璃门外隐约有人影闪过,忙推门出去。
卧室里站了一位身穿碎花和服的年轻女子,不过那和服其实只是种浴衣,只在腰间简单系了条束带。
见聂行风出来,女子脸上浮起微笑,向前略倾身,低下头柔声道:「先生,请让我服侍您休息。」
「小姐妳搞错了,我没有叫服务。」聂行风很不悦地说。
入住时,旅馆经理还再三夸口说这里的保全设施一流,难道一流里还包括这种服务?
女子不以为意,走上前笑着说:「没关系的,如果先生现在需要,我也可以服侍您。」
聂行风皱皱眉,转身拿起身旁的电话,打给柜台,「对不起,请你让来服务的小姐立刻离开!」
「什么服务?」
「就是来提供特别服务的小姐,请你让她马上离开。还有,请不要让人擅自进我的房间!」
「先生,您一定搞错了,我们旅馆不会提供任何色情服务,请等一下,我立刻过去确认。」
「喂……」
对方已经把电话挂掉了,聂行风拿着话筒,突然觉得很不对劲。
既然旅馆没有提供色情服务,那女人是怎么进来的?
「先生……」
温婉的声音离聂行风又近了一些,他即使不回头也能感觉到背后传来的阴冷,一股难以言喻的异味飘来,和他早上在青田丰身上闻到的一样,是属于那个房间的气息。
「妳到底是谁!?」
聂行风转身厉喝,女子有些焦急,伸手来拉他,谁知触到了他腕上的佛珠,立刻痛得缩回手,发出一声尖叫。
「该死的,你戴了什么鬼东西!」
「那么妳也告诉我,妳是什么鬼东西?」
「混蛋,杏奈临死前究竟跟你说了些什么!?」
杏奈?临死前?难道是指昨晚……
聂行风不动声色,只淡淡道:「小姐,说脏话可不是好的行为。」
「该死!」
女生娇柔的脸庞已化成一团斑驳血色,十指扬起向聂行风扑来,却被飞来的佛珠打个正着,凌厉金光中,她发出一声惨叫,化成黑雾消失在空中。
一瞬间聂行风感觉到对方尖锐冰冷的指甲几乎抵在了自己颈下,他上前捡起佛珠重新戴在腕上,心有余悸的喘了口气。
「先生……」
敲门声传来,聂行风过去打开门,见一名服务生毕恭毕敬地立在外面。
「先生,请问是什么人来骚扰您?」
「已经离开了。」
打发走服务生, 聂行风关上门,房间里充斥的异味让他很不舒服,他打开窗,又拿过手机打给张玄,可是却一直无法接通。
聂行风想了想,又拨给青田丰。
青田丰的电话倒是很顺利就接通了,说完问候话,聂行风问:「今天的案件有进展了了吗?」
「已对她男友发出了通缉令,希望能尽快抓到凶手。怎么样?来东京第一天就发生这么不愉快的事,是不是感觉很不舒服?」
「确实如此,对了,那名被害者叫什么?」
「咦,你没有看电视吗?电视把这件案子已报导得详细之至了,唉,要是警察办案的速度能比得上这些记者的话,就不会有这么多凶案发生了。」青田丰开了句玩笑。
女人名叫菊风间杏奈,今年二十岁,老家在熊本一个极偏远的小镇上,她一个人在东京一间医科大学上学。她的男友叫若林熏,关西人,比她大五岁,是间建筑公司的职员,两人认识的时间不长,听杏奈的同学说,杏奈好像曾跟若林熏提出分手,但却被拒绝了,所以初步推断是情杀。
「菊风间,很少见的姓氏啊。」
「是啊,我今天查了一下才知道,原来菊风间家族以前很不简单呢。他们起源于室町时代,与神宫司、玉越两家并立。菊风间是降魔师,神宫司是卜筮,玉越是通灵师,当时合称三大家,不过风水变迁,现在在日本除了神宫司家族还备受敬仰外,已经没人知道玉越和菊风间了,我甚至连杏奈的家人都联系不到。」
「降魔、卜筮、通灵,这些不都是一体的吗?」
至少他知道张玄样样都会,当然前提是,要有足够的钱。
「不,在日本它们被很严格的区分开来,当然彼此间多少会有一些联系,咦?你怎么突然对占卜感兴趣了?」
「噢,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们去杏奈住的地方查过了吗?」
「已经去过了,怎么了?」
「能再带我去看看吗?今年的博览会很无聊,我想到处走走。」
青田丰没怀疑,很爽快地答应了。挂了电话,聂行风打开计算机,上网查询曾在室町时代风云一时的三大家家史。
神宫司家族很容易找,只要跟灵异有关的网站都会提到他们,不过自从两年前嫡传人神宫司惠治因车祸去世后,他们家就很少在公众场所露面了。
玉越家则没有太多描述,聂行风在一个灵异协会网站的不显眼角落里,看到相关资料,才知道其后人玉越启良去年因公司经营不善,跳楼自杀了。而菊风间这个姓氏在网络上根本查不到,他找了很久只找到一句评语。
「菊风间那种邪道根本不配再被提起……」
菊风间不是降魔家族吗?怎么会被称为邪道?
关上计算机,聂行风揉着眼睛躺到床上。
曾经声名显赫的三大家族的传人,一个出车祸丧生,一个跳楼自杀,一个被杀,这是偶然的巧合,还是必然的发生?
早上,见青田丰开车来接聂行风,李婷立刻心领神会地说:「原来董事长今天有约会,那我一个人去博览会好了,放心,我不会对张玄说的。」
聂行风气得直咬牙。他发现自从张玄担任了他的助理后,他的性向就被大家固定了,而且似乎越来越没有翻身的可能。
杏奈的家住在八王子车站附近,一个很旧的小公寓里,到达后,青田丰向房东要了钥匙,带聂行风进去。
很狭小的一间居室,厨房和卧室相连,房间里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张小桌子,桌上立着放了许多书,还有台小型电视。
房间背光,即使是大白天,也显得很阴暗。一进去聂行风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臭气,跟昨晚女鬼身上的气味很像,证明她也来过这里。
青田丰把灯打开,说:「其实这里没什么好看的,很多东西都当证物拿走了。」
聂行风随手翻翻那些书籍,「都是医书。」
「是啊,本来这些书也要搬走的,不过上头的人说没什么好查的,现在主要的精力是放在追查凶犯上。」
一本很薄的小册子引起聂行风的注意,书名叫《魔神论》,是唯一一本与医学无关的书,他将书抽出来,随便翻看着,问:「联系到杏奈的家人了吗?」
「算是联系到了吧,是个久不来往的亲戚。原来杏奈的双亲很早就过世了,她没有其它亲人,能来东京上学还是靠别人资助,可能不会有人千里迢迢从熊本到东京来拿她的骨灰,可怜的女孩子。」
很普通的家居,却透着古怪,作为降魔家族的传人,这里却找不到一点儿相关方面的书籍,这让聂行风感到不解。
啪!
夹在书缝里的东西在翻动下掉了出来,滚落到墙角,聂行风上前捡起,只见是枚极普通的五圆硬币……
不,绝对不普通,聂行风手有些发颤,直觉告诉他,这枚硬币一定就是杏奈口中所说的五圆,女鬼曾来找过,可惜却没找到。
他正反看了看,问:「五圆硬币最早是什么时候发行的?」
「这你可问倒我了,应该是昭和中期吧。」
聂行风把硬币反面亮给青田丰,上面清楚写着——五圆,明治四年。
「这绝不可能!」青田丰怪叫起来,「五圆硬币不可能有那么长的历史!」
硬币在聂行风的掌心里透出淡淡铜辉。这绝不像是百年前的古物,而且最重要的一点,百年前还没有五圆有孔硬币的诞生。
「有些古怪,我拿去让专家鉴定看看。」
出门的时候,灯光突然闪了一下,聂行风转头看去,只见墙角处立了一位女子,死灰的脸上堆起微笑,向他鞠了个躬便消失在房间里,聂行风心头一跳,他知道那是杏奈。
「怎么了?」青田丰转头问。
「没事。」
聂行风在门口将灯关上,默默看着整间屋子陷入黑暗。
出了公寓,青田丰正要开车送聂行风回旅馆,手机却响了起来。他接听后表情渐渐变得严峻,说:「尽量稳住他,我立刻过去!」
「出了什么事?」
「找到若林熏了,他现在在一处建筑工地,情绪很激动,好像有自杀意图。」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见青田丰面露难色,聂行风忙道:「放心,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工地上围了不少警察,青田丰来到后,立刻有人跑过来,指着楼层报告道:「若林熏就在八楼的窗台边上,谈判专家正在跟他交涉。」
聂行风看过去,见楼房中层一处窗台上坐着一个人,大半身子都倾在外面,似乎随时有跳下来的可能。
他随青田丰冲上八楼,走廊上站了几名警员,一名谈判专家正站在门口竭力劝说:「不要冲动,有话慢慢说,我保证你所说的我全都相信。」
「不,你一定不会信的,我知道没人会相信我说的话,我没有杀杏奈,我那么爱她,怎么会杀她?」
聂行风走近门口,见若林熏跨坐在窗台上,身子不断向外摇摆,发出绝望的哭泣。
「我相信你是爱她的,你没有杀她,那告诉我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好不好?」
「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那女人好残忍,她杀了杏奈……」若林熏抱着头疯狂哭喊。
青田丰悄悄将谈判专家拉到一边,问:「怎么样?」
谈判专家背过身指指自己的脑袋,悄声道:「好像是这里有问题,他一直坚持说有人杀了杏奈,可又说刀在自己手里,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很像双重人格。」
聂行风看看坐在窗口面如死灰的男子,他长得很清秀,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许多。给聂行风的感觉是,这样的人不要说是杀人,就是给他一把刀让他吓唬人,他都未必敢做。
「我不是警察,那晚究竟出了什么事,可以跟我说说吗?」
聂行风向前慢慢挪动脚步,轻声问,青田丰想抓他,被他摆手制止。
若林熏疑惑地抬头看他,问:「你是谁?」
「我是杏奈的朋友,她曾说有人想害她。」
「是是是!」
听了聂行风的话,若林熏激动的连连点头:「杏奈就是这样说的,她怕连累我,所以要跟我分手,那晚她让我去旅馆找她,说有事要跟我商量,可是我到了之后,她就像疯了一样,拿匕首攻击我。」
「那后来匕首又怎么到了你手里?」
「杏奈好像很痛苦,一直说什么不允许它发生的话,我想制住她,可不知怎么匕首就到了我手里,而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一个女人……对,是一个女人紧握住我的手腕……」
若林熏眼里闪过恐惧的光芒,双手在激动下狂舞,叫道:「可是他们不相信我,他们都说我杀了了人……」
「是不是一个穿和服的女人?」聂行风揣测着问。
「是啊,原来你也看到了,你可以证明我的清白对不对?」
「我可以证明你无罪,不过你要先下来。」
若林熏沉静下来,喃喃道:「可是、真的很荒谬,我不想被人说成是杀人犯……」
「所以你才要去解释清楚啊,来!」
聂行风把手伸过去,若林熏迟疑了一下,终于将手犹犹豫豫地伸出,但立刻又抽了回去,大叫道:「你骗人,你根本不是杏奈的朋友……」
聂行风没给他向后退的机会,揪住他的手腕向前一带,将他扯离窗户边缘,警员们一拥而上,将他按住。
「行风,干得不错。」青田丰上前拍拍聂行风的肩膀,叹道:「随口就能编出个穿和服的女人出来,你很有做谈判专家的潜质嘛……」
「混蛋,你骗我!你骗我!」
若林熏吼叫着被架出了走廊,他挣扎着转过头,恶狠狠地看着聂行风,但憎恶的表情很快就转化为恐惧,尖叫道:「不……」
若林熏挣脱了警员们的束缚,向走廊尽头的窗口急速后退着移去,他动作太快,转眼就冲到了窗前,聂行风奔上去想拉他,谁知刚触到他的手腕,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震开,眼睁睁看着他在惨叫声中,像纸鸢一样飘过窗口,跌了下去。
「老天,这是怎么回事?」
情况太诡异,好半天才有人喃喃发问。
如果是前奔,还可以解释若林熏是畏罪自杀,可他是倒退着飞落下楼的,那情景就像是有人在他身后拖他,活生生将他拽下了楼……
是那个女人。
在若林熏翻落下楼的那一瞬间,聂行风看到他身后笼起一阵黑雾,黑雾中隐约映出那个女人的脸庞。
如果不是有佛珠庇佑,可能自己也会跟若林熏一样遭遇不测吧?
第 三 章
若林熏是在撞过几根铁架后头部朝下直坠至地的,下面都是沙砾石块,几名年轻警员在看到他的惨状后,都不敢上前。
青田丰没让聂行风靠近事故现场,把他拉到一边劝他回去,聂行风答应了,说:「如果查出那枚硬币有什么问题的话,马上通知我。」
他告别青田丰,回到池袋,在一家咖啡厅里坐下打电话给张玄。
三流天师也是天师,发生了这种诡异事件,聂行风自然第一个就想到张玄,不过很可惜,电话依旧接不通,他没办法,只好打电话给弟弟聂睿庭。聂睿庭一听他要找张玄,立刻笑起来。
「 眞那么想张玄的话,最开始带他一起去不就好了?现在打电话来也没用,他不在。」
没心情理会弟弟的打趣,聂行风问:「他去哪里了?」
「不知道,他既没来公司,也没打电话请假,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你要是见到他,让他立刻给我电话。」
挂断电话,聂行风低头搅拌手里的热可可,这是张玄推荐给他的饮料,没胃口或烦躁时,喝杯热可可会让心情放松。
「先生,我可以坐下来吗?」有人走到桌前,微笑问道。
聂行风抬起头,见是位耄耋老者,头发花白、满面红光,腰板挺得很直,让他想起自己的爷爷,而且令他意外的是,老人说着一口纯正的中文。
他点点头,请老人坐下。
「你印堂发紫,最近诸事不顺吧?」
聂行风奇怪的看看老人,发现他眼瞳很暗,彷佛一潭黑泉,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人卷入其中。
神智一恍,眼前景物变得模糊不定,但随即便清醒过来,聂行风心里一凛,戒备地道:「神宫司先生,你不觉得随便对人使用催眠术,是个很不好的习惯吗?」
昨晚聂行风在查询神宫司家族时,曾见过老人的照片,不过只是个模糊的侧影,他是神宫司惠治的爷爷神宫司正人,一向深居简出,网络上几乎找不到他的正面照片。
神宫司正人眉头一挑,笑道:「催眠术是西洋人叫的,我们神宫司家族叫它『惑心』,不过异曲同工,成效一样。年轻人,刚才多有得罪,不过我只是想看看你的意志力如何,因为你现在的处境相当麻烦。」
「处境麻烦?」
聂行风可不会天真地认为神宫司正人的出现是巧合,问:「何出此言?」
神宫司正人上下端详他,道:「我看你眉宽方正,眼露神彩,乃大富大贵之相,命中应属火,火生财,原是好事,可惜今年为水年,水克火,诸事不利,甚至危及生命。」
难怪他今年背得总见鬼,原来如此,这一点张玄可没跟他提起。看来说到相术算命,小神棍比神宫司家族可差远了。
聂行风面色不改,只问:「该怎么化解?」
「遇到麻烦须当即抽身,置身事外,方能保全性命。把杏奈的事告诉我,让我来替你解决。」
神宫司正人上前握住聂行风的手,但看到他腕上的那个S印痕后,神色一变,笑着松开了手。
「难怪恶灵会忌惮你,原来你跟天师一门有渊源,我倒看走了眼。」
「是啊,所以我想我一个人应该可以应付得了。」
不知神宫司正人的目的是什么,聂行风很自然地做了回绝。
神宫司正人并未介意,微笑道:「果然是初生之犊不畏虎,不过别小看那恶灵,她对杏奈的执念很深,得不到想要的东西,一定会不断纠缠你,如果撑不住了,就来找我,我会引她往生。」
老人离开后,聂行风坐在椅子上,忽觉困倦涌来,靠在椅背上沉沉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耳边依旧飘荡着悠扬音乐声,聂行风活动了一下身子,眼神掠过窗外,突然惊讶的发现外面已是一片漆黑。
他不可能睡了这么久!
聂行风忙把店员叫来结帐,顺便问:「我是不是在这里睡了很久?」
店员想了想,迟疑道:「应该没有吧。」
一定是神宫司正人搞的鬼,他不仅催眠了自己的意识,还对店员进行了催眠,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神宫司家族跟菊风间家族之间还有联系?
事情似乎比想象中要复杂得多,聂行风出了咖啡厅,立刻打电话给李婷,可是却无人接听,他只好留言到信箱,告诉她这里出了些麻烦,博览会的活动取消,让她马上订票回国。
留完言后他又打电话给青田丰,手机响了很久才接通,一阵沙哑的嘶嘶声传来,声音很杂,像是电波频率极度不好的播音。
「青田,是你吗?」
没有回音,沙哑声中隐约夹杂着低微的呻吟喘息,令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聂行风忙叫道:「出了什么事?青田,你能回答我吗?」
「离开!快离开!逃……」
青田丰的嘶喊声突然传来,他似乎是拚死发出了这几个字,「逃」字刚说出来,电话便断了线,留下一连串的长音。
「青田!」
青田丰一定是出了事,而且还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否则以他不服输的个性,绝不会说出一个逃字。
聂行风来不及细想,关了手机就向车站冲去,谁知刚跑到街口,一辆轿车突然从黑暗中飞速驶来,正撞在他胸前,聂行风被撞出几公尺远,重重跌在路边,滚落间腕上的佛珠断开了,散落一地。
开车的人目光赤红,脖子歪搭在椅背上,见聂行风倒地不起,他满是血污的脸上浮出扭曲的笑,一踩油门,飞驰而去。
若林熏!
「先生,您先乘坐成田特快列车去东京车站,然后再转乘山手线电车,就可以到池袋了,如果不赶时间,也可以乘坐一小时后的直达池袋的特快列车。」
被混血小帅哥问路,机场的服务小姐眼里粉红泡泡直冒,解释得既热情又详细,只可惜努力说了N遍,小帅哥还是一头雾水。
「那出租车呢?出租车,就是TAXI!」
「出租车的话,从成田到池袋的费用相当昂贵,而且现在又是塞车高峰期,还是特快列车既方便又快捷。」
见小帅哥日语说得结结巴巴,服务小姐便改为英语解释,只可惜这位小帅哥的英语比日语还破,两个人完全鸡同鸭讲,话不投机。
「喂,去帮帮你大哥吧,他好像完全听不懂人家在说什么。」
小白和霍离站在不远处隔岸观火,见张玄搞了半天还摆不平,小白不耐烦了,向霍离提出建议。牠现在正趴在霍离的背包外沿,霍离的小法术一出海关就失效了,于是小白便从绒毛玩具变回了原形。
霍离有些迟疑,「不好吧,要是大哥见我们也来了日本,一定会赶我们回去的。」
「赶我们回去?他会日语吗?语言都不通,没有我们,他怎么找人?」
「可我们也不会啊。」
「笨狐狸,是你不会,不是我。快过去,我帮他翻译。」
「你……」
「快点啦!」
小白一爪子蹬在霍离后背上。霍离被大吼着,不敢再耽搁,忙跑过去,拽拽张玄的衣袖叫:「大哥。」
「小离,她听不懂我说的日语!」
早知道霍离一路跟随,不过现在没时间跟他算帐,见他自动现身,张玄立刻抱怨连连。
小白讥笑:「是你听不懂人家说的日语吧?你让她再说一遍,我给你翻译。」
服务小姐很奇怪的左右张望,不明白那个小小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好在她听不懂中文,不知道小白在说些什么。
于是张玄请她将话又重复了一遍,在小白流利的翻译中,他总算弄明白了,等小姐离开后,他重重拍了一下霍离的脑袋。
「居然敢偷溜出来,回头再跟你们算帐!」
霍离嘿嘿笑着不敢吭声,小白却嘟囔道:「没有我们,你现在还在机场大厅团团转哩。」
这是实话,现在是旅游旺季,张玄整整花了两天时间才买到票,还是头等舱,结果下了飞机后就找不到方向了。成田机场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要是没有小白,他还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呢。
在顺利坐上开往东京的特快列车后,张玄问小白:「你不是几百年前的古人吗?怎么会日语?」
「拜托,你忘了我以前是干什么的了?一个优秀的天师,应该对各种事物都细心学习,汇百家之长才能不断吐故纳新。我师父对各国法术都有研究,所以我不仅会日语,还会高丽语、英语、马来语,明朝时代跟各国的贸易来往一点儿都不亚于现在,要学语言很容易的。」
「小白,你好棒啊!」
霍离看向小白的眼睛里立刻冒出两颗红心,后者在他膝盖上悠悠然来回踩着猫步,仰头哼道:「那当然。」
「你没告诉我你前生是明朝人!」
小白奇怪地看张玄,「有什么关系吗?」
张玄歪头想想,有关小白的前生知不知道似乎是没什么关系,可是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
算了,现在没时间去理会小白的过去,牠这只黑猫可没有招财猫重要,这两天他为了找聂行风,差点儿又把手机打爆,人却怎么都联系不上,甚至现在踏上了日本,也感觉不到他的气息,他戴着佛珠,身上还有自己加持的血咒,这样都感应不到他的气息,难道说……
招财猫不会是挂了吧?
张玄立刻摇头自我否认。聂行风的命属破而后立,此次东行虽然凶险,但应该不会有生命之忧。
到达东京站后,张玄又转乘电车去池袋,好不容易找到聂行风入住的旅馆,谁知打听后才知道,聂行风只在这里住了一晚就退房了,问原因,旅馆的服务生却支支吾吾的不说。
?? ?张玄出了旅馆就打电话给李婷,却没人接。一个电话打不通,一个没人接电话,把他气得在原地转了好几圈,才想到找这里的分部职员询问。
分部的电话总算接通了,对方告诉他董事长入住的那家旅馆发生了命案,所以他们搬去了附近另外一家旅馆。
张玄马上赶去那家旅馆,去服务台查询才知道聂行风和李婷昨晚都没回来。聂行风早上就离开了,而李婷则是晚上十点接了一通电话后匆匆离开的,因为电话是通过服务台转接的,所以服务生知道。
「我要去看看他们的房间,请带路。」
「对不起,事关客人的隐私……」
张玄拿出聂氏的工作证,在服务生面前一晃:「我是Interpol,国际刑警,you know?我现在正在调查一件凶杀案,请配合协助!」
见张玄一脸义正词严的操起那口破英语唬弄人,小白把头缩进霍离的背包里,只当听不到。
「了解,是跟那家旅馆的凶杀案有关对不对?这两位客人是不是目击证人啊?听说他们就是因为那边出了事才搬过来的。」
「是……是的!」
「罪犯好凶残啊,警官先生,你们一定要尽快把凶手捉拿归案啊。」
附近旅馆刚出了凶杀案,服务生轻易就被张玄唬住了,取了两人的客房钥匙给他,又从服务台里拿出一支手机。
「这手机是我们工作人员早上打扫时,在那位小姐的房间门口捡到的,您看是否需要确认?」
「谢谢。」
张玄收下手机,拿了钥匙乘电梯上楼。
在电梯里小白问张玄,「天师一门里有骗人这招吗?」
「天师一门里没有,不过徵信社里有。我以前在在徵信社工作过,这招玩得最熟练。」
霍离不放心地问:「要是聂大哥看到你用工作证到处招摇撞骗,会不会炒你鱿鱼?」
「不会,他都习惯了。」
张玄打开李婷的手机,见最新的来电都是自己打的。难怪没人接了,究竟出了什么事,让她急到连遗失了手机都不知道?
再往下翻看,就是昨晚七点多时聂行风的来电,不过显示没有接听,他点开留言信箱,里面传来聂行风急促的声音。
「我这里出了点儿事,这次博览会活动取消,你马上订票回国。」
发信记录里显示八点多李婷曾回电给聂行风,可是没有接通,之后她又打给黎纬怡和青田丰,也都未打通。
看来招财猫出事跟这件凶杀案有关,他是不是查到了什么,感觉到危险,才让李婷回国?可她为什么不离开,反而深夜出去?
聂行风的房间里有股很浓烈的阴气,张玄一进去就打了个喷嚏,四处看了看,行李箱原封不动的放在那里,衣柜里挂了几件衣服,看来他是临时离开的,除了必要事物,其他的都没带走。
走进卧室,张玄心猛地一阵跳动,终于感觉到聂行风的气息了。
他急忙褪下腕上那只从聂行风那里讹来的手表,站在感应最强烈的地方,将金表拋向空中,喝道:「天地有令,神砚四方,金木水火土,尊吾寻令,敕!」
金表一阵剧烈颤动后,啪答落到了地上,小白见状,惊叫道:「死命!」
「我的金表啊!」
张玄的叫声比小白还惨,急忙冲过去把金表捡起来,在发现没有摔坏后,这才放心。
「不愧为名牌金表,这么摔都摔不烂。」
小白和霍离额上都蹦出三条亮亮的黑线,霍离气愤地说:「大哥你太过分了,聂大哥现在有生命危险,你不去找他,还担心什么金表!」
「谁说我不担心他?没有招财猫,哪来的金表?」
张玄咬破双指,又将金表拋起,然后并指在空中急速画符,重喝寻人咒。
这次金表没落下,而是化作一道蓝炎向窗外飞去,小白吓了一跳,叫道:「你强用血咒,小心受伤……」
话音未落,张玄已纵身跳出了窗外,小白忙跃到窗台上,见他身影晃晃悠悠,落到了旅馆前方。
「有没有搞错,这里好像有十几层呢。」
「放心吧,我大哥不会有事的。」
霍离揪着小白的脖子,将它塞进背包,也纵身跳下去。小白伸爪子努力探头出来,嘟囔:「我不是怕他有事,我是怕别人看到会吓出事。」
张玄随蓝炎冲到街口,招手叫了辆停在路边的计程车,对小白说:「告诉司机跟上那道蓝光。」
「老大,普通人是看不到那蓝光的。」
小白盯着蓝炎的走向,指挥司机前行,坐在前头的司机对声音的发源地很好奇,不断透过后照镜看他们,张玄道:「小白,你告诉他,我们用的是最新版的实用翻译器,透过音频自动翻译。」
小白将话翻译过去,司机听后一脸赞叹:「现代科技真发达啊,用的还都是特敬语,现在的人很少能把敬语说得这么好了。」
「小白不是说得好,而是只会说古文。」
霍离的小声嘟囔换来小白一脚横踢。
计程车随蓝炎开到一个僻静路口,见蓝炎停下,只在周围徘徊,张玄付钱下了车,等车开走后,他念动咒语将金表收回,然后转头看四周。
「这里有尸气。」小白嗅着鼻子说。
已是夜间十一点了,街道显得很空旷,张玄在周围转了一圈,突然看到散落在路边的佛珠。
佛珠断了,证明聂行风曾在这里遭遇过危险,还好他身上有自己下的血咒,应该没事,可为什么气息在这里消失了?这里有尸气,难道又是什么冤魂厉鬼索命?
张玄一拍额头,呻吟:「董事长你的见鬼频率怎么这么高?跑到国外来都能引鬼上身。」
「聂大哥到底有没有事啊?」霍离在旁边着急地问。
「理论上来说他应该是没命了,但情理上他一定还活着。他的命那么硬,只怕想死都死不了。」
「既然聂大哥根本不可能有事,那你还这么担心的一路追过来干什么?」
小狐狸的多嘴换来一记锅贴,张玄瞪眼道:「我开心,行不行?」
没见过这么笨的狐狸,小白气得甩了霍离一尾巴,跟着跳到他肩上,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张玄挠挠头,突然眼睛一亮,拿出李婷的手机,找到青田丰的手机号码。他曾看过聂行风的行程安排,知道青田丰是聂行风的朋友,又是警察,也许从他那里能打听到什么消息。
电话没人接,张玄想了想,把手机放到小白耳旁,说:「跟服务台问一下东京警视厅的电话号码。」
查到号码后,张玄立刻把电话拨了过去,又递给小白,「让青田丰接电话。」
「这么晚了,人家警察早下班了啦。」
「不会,日本人最大的娱乐就是加班,警察更要以身作则,怎么可能不加班?」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听了小白的话,对方问:「请问你是哪位?」
「朋友。」
「找青田丰有什么事?」
「私事。」
「请问你贵姓?」
小白看了张玄一眼,「白。」
「请你等一等,我马上去找。」
十分钟后。
霍离忍不住了,问:「人还没有来吗?日语『马上』的意思跟我们的是不是不一样?」
张玄一脸惨痛的点头,「要不要先挂断等过会儿再打过去?我的手机是漫游的,这是国际电话,这样干等的话,电话费一定会赤字的。」
瞥了这对活宝兄弟一眼,小白抬腿指指前方,慢慢说:「不用担心电话费的问题了。」
两人转头看去,突然发现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了十几名警察,个个手持枪支,成圈状将他们慢慢包围。
「不许动!」
霍离立刻高举双手,在看到张玄和小白毫无动静后,又讪讪地把手放了下来。
第 四 章
「警官先生,我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我跟青田丰根本不认识,只因为他是我们董事长的朋友,我联系不到我们董事长,所以才打电话给他的。」
张玄坐在审讯室里,第N遍重复同样的话。
林芷谦看完刚才警员给张玄做的笔录,又看看这位小帅哥,凭他多年负责刑事案件的经验,他已确信张玄是清白的,他只是凑巧又很倒楣的在事件发生后打电话来而已。
「请问青田丰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林芷谦是日系华人,跟青田丰一组,也是这次案件的负责人,被张玄反问,他笑笑,「抱歉,我无法透露警方机密,耽误了你这么长时间,真是对不起,我会亲自送你回旅馆,至于贵董事长的事我们也会全力侦察,一有消息马上跟你联系。」
「千万不要,我自己回去就好了,用警车送我人家一定把我当罪犯看。」
走到门口时,张玄突然一个趔趄,林芷谦忙扶住他,张玄笑道:「不好意思,坐得太久,腿都麻了。」
出了警视厅,张玄立刻拐进一个僻静小巷,小白从背包里窜出来,低声问:「你在那人身上拍了天眼的手印?」
「林芷谦身上有死气,他一定跟阴魂有过接触或是在有阴魂的地方停留过,我这是第一次用天眼的法术,招财猫保佑我的灵力在关键时刻别当机。」
张玄拿出双面阴阳铜镜,一手小指勾无名指,拇指压中指屈握掌心,点向自己眉心,画符同时喝道:「玉清大化,流布寒庭,照烛六合,分散真形,急呼急至,急急如律令!」
随着真言念动,铜镜面上一阵水波漾过,随即显现出一间大厅。
小白和霍离同时发出惊呼,霍离叹为观止:「大哥,好像最近你的祖师爷很保佑你,法术百试百灵。」
「不,我刚才只是在脑子里努力想着招财猫而已,他可比祖师爷厉害多了。」张玄说了句让他们吐血的话。
大厅地板上溢满了浓稠的鲜血,一个身穿白袍的男人仰面躺倒在地,喉咙被整个切开,整张脸因惊恐而极度扭曲着,双目直瞪向天花板。
桌上摆放着试验用的各种仪器,显微镜横倒着,上面也溅了零星鲜血,椅子仰翻在地,旁边落了把锋利的裁纸刀。
警员们正在房间各处搜索,林芷谦在检查完死者颈处的伤痕后,问身旁一名警员,「你是怎么发现不对劲儿的?」
「我正巧经过鉴定室,突然听到惨叫声,就急忙跑进来,见青田警视正抱住田中刑事,手里还拿着那把裁纸刀,他一见到我就大叫:『快离开!』可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一脸惊恐地盯着那处墙角,然后打开窗户,跳了出去。」
林芷谦来到桌前看那个显微镜,问:「田中刑事今天在做什么研究?」
「他在检查一枚硬币,下午休息时我听他说那硬币很奇怪,从显微镜里可以看到表面上有许多古怪纹路,像是文字,又像是图像符号,他还说今晚会进行更详细的检测。」
「出事时,这里除了青田警视和田中刑事外,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
警员迟疑了一下又道:「可是又感觉好像有人在,因为我推门的时候,听到青田警视好像正在跟人说话,问『你是谁,想做什么』的话。」
一个勘查现场的警员走过来,报告说:「楼下草坪上除了青田警视的脚印外,还有一对脚印,鞋码属于女性,不过,奇怪的是他们的脚印都只有一对,好像他们跳出窗户,在落地后就人间蒸发了一样。这里也有一对脚印,和那个女性脚印吻合,可我无法解释她是如何站在这里的。」
警员把林芷谦带到墙角,指着地上勾勒出来的半个图形道。
墙角前方仅有前半个脚印,如果一个人想要站在这个位置上的话,至少需要将大半个身子嵌入墙里才能做到。
看着半对足印,林芷谦眉头紧皱,「这怎么可能!」
可能的,因为站在那里的不是人,而是阴魂,或者说是死灵。
死灵当然不会留下足印,它这样做也许只是为了制造恐慌,混淆警察办案。
张玄这样想着,画面立刻散了,霍离急得直跺脚,「怎么没了?我正看到关键时刻呢。」
「你以为这是看电影吗?能把林芷谦的记忆投影出这么多来,你大哥我的功力已经长进不少了。」
张玄摸摸下巴,如果没猜错,那个叫田中的刑事是被死灵杀死的,而青田丰看到了死灵,所以警告小警察离开,可这些跟旅馆凶杀案又有什么联系?
小白蹲在霍离肩上,仰头看他,「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再回趟警局。」
张玄给大家施了隐身咒,三人从警视厅门前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见里面有不少警察值勤,霍离心惊胆颤地问:「大哥,你的法术不会突然失灵吧?」
「应该不会吧。」
「把『吧』去掉好吗?你这样说很丢我们天师一门的脸。」小白在旁边义正词严。
鉴定室的凶杀现场已封锁,不过这难不倒张玄,他取出回纹针,轻而易举地将锁打开,走了进去,小白看在眼里,呻吟:「你好像是天师,不是盗贼。」
张玄瞥了一眼多话的小猫,「可是你也说过,—个好的天师应该对各种事物都细心学习,汇百家之长才能不断吐故纳新。」
被噎得一口气没喘上来,小白成功地从霍离肩头掉到了地上。
房间里残留有浓烈的血腥气和死气,让张玄很不舒服,他取出一道灵符,在空中一晃,灵符燃起,将混浊气味暂时掩盖下去。
现场没做任何变动,那台打翻的显微镜仍横倒在桌上,小白跳上去,歪着脑袋凑到显微镜前,嘀咕道:「他当时在看什么呢?」
张玄中指一弹,一道金光射入墙角的半对脚印处,随即金光弹向桌上,桌角上也隐隐露出一对足印,印痕很大,明显属于男性,但立刻就消失了,张玄啧了一声。
「遁身隐形的茅山术?这家伙不简单。」
居然在异国他乡碰到同道中人,张玄很意外。这人用了遁身术,勘察现场的警员当然无法发现他的足印,看来当时除了青田丰和死灵外,还有这个神秘的第三人在场。
金光接着又弹到窗外,张玄打开窗跃出去,见金光的落处显示出死灵的脚印,脚印下压着那个男人的足印,足印很浅显,在金光下立刻就消散了。后面跟着青田丰的脚印,之后就断掉了,正如勘查现场的警员所说,他们一出警局就人间蒸发了。
从脚印前后来看,那个会茅山术的男人是最先离开的,后来是死灵,而青田丰跳楼不是为了逃走,而是要追找死灵。
草坪阴湿,带着浓烈的死气,金光被死气阻挠,无法再跟踪遁身术,在空中旋了一会儿便落到地上散开了。
「咦?」
金光落下的地方隐约显出一个圆状徽令,正中刻有很古怪的图腾符记,小白跳过去看了看,伸爪子挠挠头,道:「这图形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哪里?」
「一时间想不起来,不过应该是哪个家族的族令。」
霍离打手势让他们噤声,指指楼上鉴定室,小声道:「有人来了。」
张玄弹出索魂丝,缠住二楼窗框借力跃上,见房里隐约有个人影,正在四处翻找什么,他吓了一跳,失声叫道:「董事长!」
听到声音,聂行风转过头,却什么都看不到,张玄突然想起自己用了隐形术,忙掏出符水,拿出自己百试百灵的那招,先仰头喝一口,然后凑上前抱住聂行风,嘴对嘴给他灌了下去。
「咳咳……」
柔软双唇印在自己唇上,即使什么都看不到,凭经验也知道惯犯是谁。聂行风气得一拳挥过去,低声咒骂:「难道除了灌药,你就没有其他招数吗?」
「你想要其他招数?好啊好啊,下次我一定改进。」
张玄抱住聂行风死也不放,「董事长,我终于找到你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呜呜……」
「我现在也被你抱得好辛苦,拜托你抒发感情前先松开我好吗?」
符水效力下,聂行风终于看到张玄的形体在自己面前慢慢现出。他抱得很紧,紧得让自己几乎窒息,但同时,也无比心安。
小白和霍离也跃了上来,见张玄故技重施,小白用爪子挠挠霍离,「你看到了,他们就是这样亲嘴的,很香艳吧?你大哥每次都这样占董事长便宜。」
霍离大大的眼睛看向前方,茫然道:「香艳?可是,我只能看到大哥啊,他好像在一个人发花痴耶。」
小白一愣,连忙转头去看,张玄也觉得不对劲儿,忙松开手,后退两步,上下打量聂行风,好半天突然抬手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发出呻吟。
「董事长,为什么我每次见到你,你都这么狼狈?你学什么不好,学人家当游魂,你的躯体呢?」
难怪聂行风的气息会半路消失,原来他的魂与体分离了,魂魄脱离出来四处游荡,躯体却不知搞去了哪里。
张玄和小白都有阴阳眼,自然能看到聂行风,只有霍离道行太浅看不到,张玄刚才喂药时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怎么都没想到聂行风现在是游魂状态,他这招离魂练得越来越有水平了,居然能让自己摸到实体。
「张玄,你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来找你了,难不成我没事干跑到日本警视厅来玩大变活人?」张玄没好气地说:「快带我去找你的躯体,我帮你归位。」
「先别管这些,你来得正好,帮我找找看,这里有没有一枚五圆硬币。」
如果聂行风不是董事长的话,张玄相信自己早就一巴掌拍过去了。
招财猫似乎还没弄明白自己现在的状况,他这次不是穿越,而是离魂。魂魄离体的时间越长,他就越难再回归躯体,更有可能就此变成游魂,再无法与身体重合。
「五圆是吗,我给你好了,也不要你还,真没想到你一个剥削阶级这么看重小钱……」
「别废话,快找!是五圆日币!」
招财猫发脾气了,张玄果然不敢再废话,忙对霍离和小白说:「还愣着干什么,快找啦。」
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张玄正琢磨要是实在找不到,胡乱弄个五圆顶替不知行不行,忽听走廊上传来脚步声,有人道:「鉴定室那边好像有声音……」
聂行风忙拉张玄从窗口跳出去,来到街上,让张玄叫车返回旅馆。
一回旅馆张玄就冲他大吼:「你带我回来干什么?你的身体呢?」
「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自己的身体在哪里你居然说不知道!?那你灵与体在哪里分离的总知道吧?大爷!」
霍离拉拉张玄的衣袖,「大哥,你发脾气前能不能先把聂大哥变出实体来?你们都能看到他,只有我看不到,好难受。」
张玄抹了把脸,平复下心情,狞笑着看聂行风,「当然可以!」
被那对蓝眸盯得心里发毛,聂行风迟疑道:「我刚才有喝符水……」
「那是让你能看到我们的符水,不能令你现出实体!」
张玄朝小白打了个响指,小白心领神会,窜起来,在聂行风身上来回跳来跳去。
「你是不是当游魂当上了瘾,觉得穿墙而过是件很好玩的事?」
穿墙而过一开始是很刺激,但他很快就发现无法触摸到任何事物的感觉实在太痛苦了,聂行风摆手让小白停下,苦笑道:「我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状态,你不必让只猫来做试验。」
「明白就好。」
张玄掏出一道符,在咒语声中凌空燃亮,将符灰和水溶在杯里递到聂行风嘴边。
「看你这样子,你的躯体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到了,喝了它,可暂时让你魂魄凝聚成形,要是你三魂七魄也散了,我可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聂行风扫了一眼那杯符水,感觉童年噩梦瞬间重现,迟疑道:「我们之间可以接触到,应该还有其他办法让我成实体吧?」
「我们彼此可以接触到,是因为我本身体质的关系,你是选择自己喝?还是老办法?」
就当喝毒药好了!
杯抵在唇间,强烈符水味传来,聂行风一咬牙,闭上眼,仰头一口气喝了下去。
「张玄,认识你,是我今生最大的不幸……」
真喝了!
他还以为招财猫一定会拼命拒绝,这样自己就可以明目张胆引诱……不,亲吻亲爱的董事长,谁知他会真喝下去!早知如此,自己何必多此一举。要让他成为实体很简单的,根本不需要特意喝符水。
见小白用猫爪捂着眼一脸讥笑,张玄狠狠瞪了它一眼,用眼神警告它要是敢将这件事捅破,回头一定把它做成龙虎斗。
「好了,符水我喝了,现在你可以说为什么会赶过来了吧?」
喝下符水,聂行风觉得心里很难受,也许被灌药的感觉更好些,看看张玄泛着微红的双唇,他的心猛地一跳,忙移开眼神。
符水作用下,魂魄慢慢现出形体,聂行风坐到沙发上,突然觉得能和事物有实体接触是件多么快乐的事。
「太好啦,聂大哥,我终于可以看到你了。」
霍离蹦到聂行风身上,还没表示亲热,就被张玄扯着衣领扔到一边,转头对聂行风道:「先说你的经历,你是怎么搞成这样子的?」
「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昨晚他被车撞飞后,意识有一瞬间的腾空,等恢复过来,就看到若林熏大踩油门飞奔而去,他想不通一个已死之人怎么可能驾车出现,忙爬起来追上去。
「老天,你不会就这么跑掉了吧?至少跑之前要先看看自己身体还在不在啊。」张玄发出一声呻吟跌坐在沙发上。
正常情况下没人会爬起来后还转头看原地有没有自己的躯体吧?
所以,当时他就只想抓住若林熏。若林熏车开得很快,可他发现自己完全没有被落下,而是一直跟在车后,直到看到若林熏在一条隧道间跟迎面而来的卡车相撞,若林熏的车当场被辗得粉碎,而后油箱爆炸,将那辆车烧成焦炭。
听着聂行风的叙述,张玄打开电脑上网一查,果然看到新闻里有报导这起交通事故,看着完全烧成一团火球的现场照片,他耸耸肩,「天衣无缝,如果当时你出了事,而撞你的车主又出车祸死亡,那整个事件就不了了之了,反正就算是天下最好的修补师也无法把这个人的容貌复原。」
「也许当时我不追他……」
见聂行风神色有异,张玄知道他又想起了自己父母因车祸过世的事,忙打断他的话。
「董事长,你的IQ有待提高。这个人当时已经死了,他只不过是被人操纵的傀儡而已,撞你的是死人,出车祸的是死人,不同的是这次他连躯体都没留下,你不要凡事都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好不好?」
心思又被小神棍看出来了,这道理他当然懂,但被人安慰的感觉不同。
「谢谢。」
「呃,我只是实话实话,不用这么客气啦。」
张玄有些不自在,老实说他比较习惯暴走的董事长,董事长突然跟他道谢,他反而不知该怎么应对。
「咳咳!」
小白正听得津津有味,突然发现有人把话题扯远了,面前这两个人之间好像充满了暧昧气氛,它清清嗓子,说:「下面!」
「下面我就发现自己身体有问题了。」
见若林熏出了车祸,聂行风便没再多逗留,而是转头叫计程车准备去找青田丰,却发现不管他怎么挥手,都没有车停下。他好不容易找到一辆停在路边的计程车,想开门进去,谁知却却无法打开,那时他才察觉到自己出了状况。
这么久才发现身体有问题,真是有够迟钝的。
张玄很无力的摇头。
当聂行风赶到警视厅时,惨案已经发生,鉴定警员被杀,青田丰也不知去向,听到他被冠上行凶的罪名,聂行风很着急,他顺着脚印从窗外跳下,谁知刚跳到草坪上,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进了漩涡。
他被卷进黑暗的空间,在飓风的螺旋中飘荡了很久才摔到一处空地上。
四面一片漆黑,一些阴魂在暗处飘荡,带过冰冷的气息,聂行风只当看不见,见前方隐约有微弱亮光,便顺着光亮走过去,就看到青田丰一身鲜血的倒在地上,全身布满厉痕划伤,斑驳可怖。
聂行风忙上前扶起他,看到聂行风,青田丰呆滞的眼里发出光亮,用力拉住他,喘息道:「五圆……」
「什么?」
冷风突然从身后袭来,将聂行风卷了出去,他回过头,见阴暗处站了一个脸色死白的女人,直勾勾地看着他,冷声问:「东西在哪里?」
是那个在旅馆里出现过的女鬼。周围的空气随着她的出现瞬间变得异常冰冷,聂行风颤了颤,反问:「什么东西?」
「那枚五圆硬币!」
「可以,不过你要先告诉我你为什么那么想要那枚硬币。」
「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女人向青田丰一指,青田丰立刻像僵尸一样蹦了起来,聂行风想上前扶他,却被阴风扫开,摔到一边,一些阴魂碰到他,立刻尖叫着飘开。
女人做了个弯曲的手势,青田丰的胳膊随即反方向向外拧去,聂行风听到喀的断骨声音,青田丰脸露痛苦,呼哧呼哧喘息着,身子却像被东西固定住般,动弹不得。
「住手!」
见女人又抬起手,聂行风急忙唤住她,他知道女人无法对付自己,所以拿青田丰作要挟,忙道:「放了他,我告诉你五圆在哪里。」
「不要说……」青田丰喘息着打断聂行风的话,「快离开这里!」
女人呵呵大笑,揶揄道:「别痴心妄想了,这里是死灵的黑暗空间,没人能离开!」
她手掌向下一折,青田丰在惨叫声中,重重跌倒在地。
「你想要的东西在这里!」
聂行风冲上前,朝女人伸出手去,袖间扬起,露出那个S印记。
恢宏金光自印记中射出,将阴暗冷森的空间瞬间照得通亮,漂浮在周围的阴魂们发出凄厉嘶叫,散入远处的黑暗漩涡,女人也面露惊恐,遮住双眼,不断向后退去,聂行风趁机奔到青田丰身边,想扶他离开。
「不许走!」
女人再次冲上来,狠狠拽住青田丰,道印光芒下她的容貌开始斑驳碎裂,却仍死死不肯放手。
「告诉我、告诉我让死灵复生的答案……」
「可是,你已经死了不是吗?」
没想到女人的执念如此深狠,聂行风将手腕伸过去,对着她的额头。她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向漩涡甩去,青田丰被她拉住,也一起荡出去。
「青田!」
「快离开,毁了那枚硬币,它上面的图案可以打开地狱的幽冥大门,令死灵复生,一定要毁了它!」
青田丰推开了聂行风抓他的手,随女人一起荡入黑暗,聂行风只听到他最后这句留言。
第 五 章
「就這樣?」好半天,張玄打破沉默,問。
聶行風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就是這樣,我始終沒救得了青田。」
「節哀順變,反正你見到他的時候,他離死也就只差一口氣了,要不你怎麼可能觸摸到他?那死靈留著他,不過是為了引你過去,還好我有先見之明,給你下了血咒,否則你現在就在陰間喝下午茶了。」
張玄拍拍聶行風的肩膀。「可是,其實你也沒有那枚硬幣,所以跑去警視廳想找到它對不對?」
聶行風點點頭。
他一個人在城市裡瘋狂轉了一整天,無法和任何人溝通,無法觸及到任何事物,甚至找不到自己的軀體,那種感覺壓得他快瘋掉了。可是剛才在看到張玄出現在自己面前時,那份壓抑突然消失得乾乾淨淨
,心定了下來,那時候,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自己今後的人生將會跟這個小神棍生死相連。
張玄撓撓頭,道:「我越聽越糊塗了,既然大家都沒拿到那枚五圓,那它到底去了哪 裡?」
「喵嗚,我想起來了,剛才那個徽記,那是玉越家族的徽記!」小白突然叫道。
聽著聶行風的敘述,牠突然想起一直困惑著自己的那個圖案,忙跳到電腦旁,轉著滑鼠搜尋著說:「我聽說過室町時代的三大家族,菊風間家跟玉越家有姻親關係,不過菊風間的法術傳男不傳女,沒落也很正常啦,杏奈可能只會一些護身的小法術而巳。」
張玄揪著牠脖頸上的毛皮把牠提到一邊。
「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被揪住,小白氣得伸爪子去抓張玄,可惜沒抓到,牠氣呼呼地說:「我當然知道了,室町時代就是中國的明朝年間,那時道教都有來往,這麼出名的降魔家族我怎麼可能不知道!」
聶行風忙問:「既然他們是降魔家族,為什麼會有人稱他們為邪道?」
張玄打了個響指,「我不知道我猜的對不對,但我想應該有這種可能。你說會不會是菊風間家族創造出了令死靈復生的咒語,而被同道中人鄙棄?所以他們漸漸退出了降魔的舞臺。可是現在有人想得到那個復生咒語,於是找到菊風間家的後人,並殺了她。」
小白很不屑的哧了一聲,「拜託說話之前先經過大腦。雖然菊風間家族善於除魔,但並不等於他們有本事創造出復生術;再說,就算菊風間家族
真有復生咒語,那這幾百年來死靈們不早就去找他們麻煩了,哪能讓他們輕輕鬆 鬆活到現在?」
「死靈只是無主遊魂,沒那麼大能耐,但如果被人操縱的話,就很難講了。我看玉越家最有嫌疑,他和菊風間家有姻親關係,一定知道對付他們的法門;還有,玉越家的人懂茅山道術,可不單單是通靈師。」
聽到這裡,聶行風忍不住道:「玉越家最後的傳人去年已經死了。」
「就是死了才想復活嘛,說不定最先拿走硬幣的就是他,那個家族徽令就是最好的證明。」
「既然他想復活,一開始又何必要自殺?」
「董事長,我是天師,不是偵探,推理這種事別找我,不過如果你找出這個幕後黑手,我可以幫你消滅他,算你最低價……」
聶行風把頭轉向小白, 問:「死靈切下杏奈的頭,是不是有什麼用意?」
「我聽說菊風間歷代傳人的脖子上都掛有一枚家族玉牌,玉牌接口被封印住,只有特殊咒語才能解下,也許死靈想要那枚玉牌,可是又無法取下,所以只能割下她的頭。」
聶行風恍然大悟:「不,死靈要的不是玉牌,而是玉牌上刻的復生咒語,不過杏奈發現自己處境危險,提前將符咒印到了那枚五圓硬幣上。」
「等等,等等。」發現被大家無視,張玄急忙開口打斷他們的話,「有一點我不明白,為什麼杏奈不直接毀了符咒?那樣不就一了百了,再沒人會打他們菊風間家族的主意。」
「這個嘛……」小白撓撓頭,回答不出。
「還有,神宮司家族是卦師,他們為什麼也想知道五圓的 祕密?」
「呼呼……」
好半天,一陣呼嚕聲捧場地回應了張玄的提問,三人轉頭去看,只見霍離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聶行風想把他抱上床,被張玄攔住了,揪起小狐狸的衣領,把他提到門外,順便把李婷的房間鑰匙給了小白。
「帶你的主人去睡覺。」
「大哥,晚安。」
霍離醒了,揉著眼睛打招呼,回應他的是響亮的關門聲。
小白不想走,耳朵貼在門上,小聲說:「等等,聽聽他們說什麼。」
「偷聽別人說話是不道德的。」
霍離抱起小白去隔壁,小白掙扎著想跳下來,可惜牠實在太小了,只能任由霍離抱走。
「氣死我了,你這 隻笨狐狸,將來我要是能變回天師,一定將你打得魂飛魄散!」
「李婷走時沒退房嗎?」見張玄有李婷客房的鑰匙,聶行風感到有些奇怪。
張玄一拍額頭,一晚上都只顧著擔心招財貓了,忘了李婷失蹤的事。
他忙把李婷的手機遞給聶行風,聽了他的敘述,聶行風皺緊眉,有種直覺:李婷一定出事了。
「別擔心,事情都發生了,你擔心也沒用,先休息吧,有事明天解決。我從踏上日本這塊土地起,還沒正式休息過呢。」
張玄打了個哈欠,三下五除二脫掉衣服,四肢一伸,仰面躺到了床上。
「喂,這好像是我的床!」
「我沒說這是我的,不過魂魄又不需要睡覺,好好的床別浪費。」
誰說魂魄不需要睡覺,折騰了一天,他也很累了好不好!
張玄靠內給聶行風挪了個地方,「大家擠一下好了,要是你不願意,就隨便去哪 裡飄蕩吧,我教你隱身的法咒。」
聶行風選擇了同床。
躺在張玄身旁,他沒洗澡,不過身上依舊留有淡淡清香,是自己喜歡的味道。
「你怎麼知道我有事?」
「給你卜了一卦,大凶,所以就來了。」
「也許我已經死了吧。」
想想當時若林薰的車速,聶行風對自己的身體狀況不抱樂觀。他當時被撞飛幾公尺遠,就算不死,至少也是重傷。
「切,要是死了,早有鬼差來勾你的魂了,還由得著你到處蹓躂?放心,就算你死了,我也一定會去陰間把你揪回來,你是我的招財貓,我沒死之前你一定不可以死!」
聶行風苦笑,「張玄,其實你是死不了的吧。」
連子彈都射不死的人應該擁有永久的生命吧,自己可沒法陪他那麼久。
回應聶行風的是張玄香甜的鼾睡聲。
早上大家在房間裡用餐時,黎緯怡匆匆趕了過來。他是今早接到聶行風的電話後才知道李婷失蹤的事,一進門就急忙問:「報警了嗎?這種事要馬上報警,耽誤得越久人就越難找。」
「我就說要報警嘛,可董事長不讓我去。」
張玄從浴室裡出來,接口道。他剛洗完澡,只在腰間圍了條浴巾, 髮絲還滴著水,正用乾毛巾不斷搓揉著。
大清早突然看到一個半裸上身的藍瞳俊美青年從董事長的浴室裡出來,黎緯怡的神經有些承受不了,極力想在臉上做出平靜的表情,可事實證明他失敗了。
「張玄,去穿上衣服!」聶行風咬牙切齒地吼道。
這個該死的小神棍,大家吃早點的時候他非要泡澡,還這麼湊巧的出來,現在光是看黎緯怡的表情,他就知道自己被劃進什麼範圍裡了。
「我們對這裡不熟,怕冒然報警,會傷害到李婷,如果綁架她的人只是要錢,我想沒什麼問題,把你叫來就是通知你提前準備好現金。」
黎緯怡連連點頭,「我立刻去準備。這件事都怪我,前天下午從博覽會回來,李婷說第二天會場沒什麼大項目,她想四處逛逛,不用我陪,我想她以前在東京工作過,對這裡很熟,就答應了,沒想到她會出事。」
「不能怪你,只能說這是個意外。」
聶行風看看黎緯怡的臉色,因奔跑而顯得有些紅潤,比上次見到他時的臉色好多了。
「你身體怎麼樣?要是撐不住,就把這件事交給其他人做。」
「董事長請放心,我沒問題的,綁架這麼大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張玄換好衣服從臥室出來, 髮絲還有些 溼漉,襯托得雙眸愈發湛藍。
他在黎緯怡對面坐下,自我介紹後,便接過霍離遞過來的麵包果醬,開始享用早點,見黎緯怡面露尷尬,聶行風只恨不得把這個白目助理一腳踢出去。
門鈴響起,服務生在外面說:「聶先生,有您的包裹,請簽收。」
聶行風輕輕踢了張玄一腳,「開門去。」
「你沒看見我在吃飯嗎,小離去。」
霍離忙跑出去簽收包裹,黎緯怡看在眼裡 ,心想這助理派頭比董事長還大,這樣都不被炒魷魚,看來那些謠傳並非空穴來風。
霍離把一封快遞交給聶行風,見上面只有收信人,卻沒有寄信人的地址,張玄小聲嘀咕:「不會是綁匪的信吧?」
聶行風打開紙袋,裡面有一封剪貼的信函,還放了條手鏈,他知道那手鏈是李婷的。
『今晚九點將五圓放置在東京 JR西站口第三個灰色公用電話上,若延誤,你的女秘書將性命不保。』
張玄咂咂嘴,日本的綁匪素質好低,這勒索信寫得一點創意都沒有。
「怎麼可能是五圓?一定是有人在故弄玄虛,董事長,我們還是報警吧。」看完那封信,黎緯怡立刻提議。
「如果警察看了信的內容,一定當惡作劇處理。」聶行風收起信,道:「你回去做事吧,不用準備調現金了,我手裡有他們想要的五圓。」
黎緯怡一 臉迷糊,不過見上司這樣說,不好再多說什麼,起身告辭。
「要是有什麼變動,一定要打電話給我。我在道上有些朋友,實在不行,就請他們出面幫忙解決。」
黎緯怡走後,張玄拿過聶行風手裡的信,說:「我有辦法找出寫這封信的人。」
「既然對方也會道術,你那些小伎倆肯定沒用,馬上上網查一下黎緯怡的資料。」
能力被否定,張玄很不忿,立刻掐指捏訣,很可惜正如聶行風所說,他折騰了半天,也沒算出信的來源。
被招財貓說中了,張玄沮喪地放棄努力,間:「為什麼要我查?」
「你是電腦專科畢業,不讓你查讓誰查?你不要告訴我你的手只會畫道符!」
「怎麼可能!不過我的專業是電腦,可不是駭客……」
財神爺發怒了,張玄只敢在嘴裡小小聲嘟囔,咬著麵包跑到網上開始搜尋黎緯怡的資料,問:「你懷疑他?」
「不是懷疑,是肯定。李婷做事一向謹
慎,看了我的留言還會那麼晚出去,約她的一定是她很熟悉的人,那只能是黎緯怡。剛才我一直沒肯定地說是綁架,可當我提到綁架的字眼時,他就立刻應上話,說明他早就知道李婷是被綁架的,所以才不斷試探我是否要報警。」
昨晚當他看了李婷手機的來電顯示後,就開始懷疑黎緯怡。作為他們的行程負責人,正常情況下黎緯怡應該每天都跟李婷聯絡的,可自從李婷失蹤
後,她手機裡就再也沒有黎緯怡的來電,那是因為他知道李婷已被綁架,根本沒必要打電話。
回憶了一下聶行風和黎緯怡的對話,張玄由衷欽佩:「原來剛才你是故意套黎緯怡話的,我都被你繞進去了,剝削階級果然都這麼陰險。」
「少廢話,快查!」
張玄立刻十指飛動,劈 里啪啦在鍵盤上敲打,只見黎緯怡的資料很快一件件被調出來,聶行風滿意地點頭。
小神棍總算還有些用處,明明可以把事情做得很好,卻總把心思都用在談神論鬼上,看來在今後的人生裡自己有責任將他導入正途。
「咦,這傢伙去年被查出有胃癌,只有幾個月的餘命,居然還能挺到現在, 真是強。」張玄看著顯示出來的資料說。
見張玄把醫院的患者病歷都調出來了,小白咂舌,「這麼隱 祕的東西你都能找出來,也夠強。」
「嘿嘿,我不是駭客,能找到的也只有這些。」張玄難得這麼謙虛。
聶行風將病歷資料簡單看了一遍,從透視圖片和化驗數據來看,黎緯怡的確是胃癌晚期。可奇怪的是,在幾個月後的化驗中,他身體有病變的地方全部恢復正常,胃鏡圖片顯示胃部連一點兒癌症都沒有,醫院方面的結論是患者病歷搞錯所致,因為當事人沒有追究,醫院便隱瞞下了這件事。
「你看黎緯怡像是胃癌末期的人嗎?」
「呵,看他剛才那精神,就是再活幾十年都沒問題。」
「他會不會是死靈?陰魂?或是借屍還魂?」
張玄很不耐煩地看了上司一眼,「拜託別說外行話好不好?你見過這麼紅光滿面,大白天到處活蹦亂跳的死靈嗎?看過殭屍片沒有?沒看過的話回頭補看看。」
本來該死亡卻依舊活著的人,被人暗中操縱的死靈……
看來黎緯怡跟杏奈被殺有關聯,至少他知道一些內情,所以那天早上他來旅館時臉色才會那麼難看。
「查一下他住哪 裡,平時都有些什麼活動。」
「都找到了,你慢慢看,這傢伙居然住在銀座六丁目,哇,地段最昂貴的地方耶,還獨門獨院,他不會也虧空公款吧?」
聶行風看了一下黎緯怡的住家,從面積和地段來看,至少要幾十億,一個普通職員絕對拿不出這筆錢。
「他好像沒特別親密的朋友,平時要說有什麼嗜好的話,就是常去一家叫普願寺的廟宇,坐車要半個多小時的路程,沒想到他這麼有佛心……」
「查一下他買房的仲介是誰?」
「對,看他花多少錢買的房子,就知道他虧空了多少公款。」
張玄十指如飛在鍵盤上擊打,突然手一停,笑了起來。
「事情越來越有趣了,他買的是舊宅,只花了四千萬,跟白撿的一樣。前屋主名叫玉越啓良,因公司經營不善自殺,哈哈,我說的沒錯吧,一切都是玉越家族搞的鬼,你看,玉越啓良自殺的時間跟黎緯怡胃癌恢復正常的時間很接近。」
「再查一下這兩天黎緯怡跟什麼人有過接觸。」
「老闆,我只是天師,不是神通廣大的駭客,請不要把我當萬能鑰匙來用好不好?」
對於聶行風的頤指氣使,張玄很無力,他在網上找了半天才找到相關資料。
「呵,這傢伙說道上有朋友,原來不是吹牛。這幾天他跟一個叫死炎的小幫派有過來往,也許綁架李婷的就是他們,不過這個幫派在不少地方都有窩,我們該怎麼找?」
「去跟蹤黎緯怡。」
「既然只需要跟蹤這麼簡單,一開始何必讓我費事查資料?」
張玄抱怨完,合上電腦,又問起最關心的問題,「兼差保鏢的話,是不是另付薪水?」
「沒有!」聶行風回答得很乾脆,「而且你沒有拒絕的權利!」
「為什麼?」
「因為我是董事長!」
絕對理由。
張玄恨恨地瞪了聶行風一眼,把氣撒在房間裡的兩隻動物身上,「不許亂走,乖乖等我們回來!」
跟蹤的結果不盡人意,黎緯怡一整天都在公司裡待著,除了中午出去買午餐外,就沒離開過。張玄在租來的車裡窩了幾個小時,到了傍晚,終於忍不住大發怨言。
「看來當年我沒報考警校是多麼明智的選擇,要是天天跟犯人這麼乾耗,我一定會瘋掉的。」
「做事要沉得住氣。」
「哈,再沉氣的話,你就沒氣了!自己的身體都找不到了,難道你一點兒都不擔心?」
「擔心,可是擔心也沒用,不管拿走軀體的人是誰,應該暫時都不會把它毀掉。」
「為什麼?」
「沒有利益的事你會做嗎?」
「也是哦。」張玄想了想,點頭表示贊同:「凡事都跟利益掛鉤,果然是奸商本色。渴死了,幫我去買瓶礦泉水來,老闆。」
瞥了一眼舒舒服服躺在椅上的張玄,聶行風想最近自己可能把小神棍慣壞了,他越來越分不清誰大誰小。
非常時期,聶行風發揚沉默是金的精神,乖乖下車去買飲料,等回來時,就見張玄衝自己不斷招手,一臉焦急。
「你怎麼買瓶礦泉水買這麼久,剛才黎緯怡離開了,快上車!」
聶行風剛上車坐好,張玄就踩油門奔了出去。
黎緯怡的車技很好,又熟悉道路,轉眼就把他們甩開了,見前方路口黃燈閃爍,張玄連忙緊踩刹車,聶行風被慣性弄得猛晃。
「你怎麼突然停車?」
「黃燈了,當然要停。」
「黃燈行,紅燈衝,你當初是怎麼考駕照的 !?」
「哈!」
看著一 臉嚴肅的聶行風,張玄終於明白自家董事長的飆車技術是怎麼練出來的了。
「那、那綠燈呢?」他結結巴巴地問。
「我從來不看綠燈。」
聶行風下車,把張玄推到副駕駛座上,想起上次坐聶行風飛車的恐怖經歷,張玄立刻 繫緊安全帶,並小心翼翼提出請求:「你慢慢開,我們是跟蹤,不是玩飆車。」
「我知道,我是擔心你這方向白 痴早晚會把人跟丟。」
沒出現令張玄心驚膽顫的飛車鏡頭,聶行風把車開得很穩,跟黎緯怡的車始終保持兩輛車的間距,既不會被發現,又把獵物穩穩叼住。
張玄樂得坐在旁邊看風景,跟蹤了半個多小時後,黎緯怡的車駛進一處偏僻地帶,怕被他注意到,聶行風把車速放慢,跟他拉開距離。
「跟緊一點兒,把人跟丟了,我們今天一天的辛苦就白費了。」
「放心,這裡岔路不多,不會跟丟。」聶行風看了一眼車上的衛星導航顯示器,「再往前走就沒路了,如果沒猜錯,他應該是去這裡。」
他打方向盤把車開進岔口,幾個拐彎後,來到一處廢棄的建築工地後方,把車停在樹後。夜幕降臨,蔥鬱枝葉下黑色的車身很難被發現。
兩人下車繞到建築物前方,見黎緯怡的車停在那裡,人卻不見了。
「我們分開找。」
聶行風和張玄左右分開,悄悄奔上樓,走到第三層時,隱隱聽到有說話聲傳來,接著有人出來,去了走廊另一頭。
等他們走遠,聶行風慢慢靠近那個房間,建築物只完成了一半,許多地方都是相連的。一個簡易燈泡吊在窗框上,聶行風避開那些人,從另一側翻進去,剛站穩,就聽見有嗚咽聲傳來。
李婷被反綁在一根管道上,嘴上貼著膠帶,看到他,立刻用力搖頭,聶行風忙奔過去,把她嘴上的膠帶撕下來。
「董事長,是黎緯怡把我綁到這裡來的,你要小心他!」
聶行風幫李婷解開手腕上的繩索,小聲道:「我知道了,我就是跟蹤他過來的, 妳有沒有受傷?」
「沒有。」
繩子解下來,聶行風扶李婷起來,可是她的腿坐麻了,半天也無法挪動 。
「什麼人?」
隔壁的人聽到了聲響,吆喝著奔進來。只見進來的都是五大三粗的壯漢,手裡還拿著傢伙,聶行風把李婷護在身後,順手從地上抄起一截施工用剩下的木棍。
他見對方人多勢眾,手下沒留情,木棍狠擊在衝在最前方的男人腿上,將他橫掃在地,腿骨被打斷,那人嚎叫著抱腿在地上翻滾起來。
「有人截貨,快攔住他!」
見聶行風氣勢凶猛,立刻有人大叫,很快又有數人奔進來,將他團團圍住。
聶行風擋在李婷身前,木棍飛舞,將最前面幾個人撂倒,正打得激烈,忽聽歹徒們慘叫連聲,被人踢飛去兩旁。
「喂,你們讓讓路。太過分了,這麼多人圍攻我們家董事長一個,有種單挑!」
歹徒們只顧著對付聶行風,沒想到後院失火,被張玄一陣拳打腳踢,轉眼就踢飛了四、五個,有一個還很倒楣的飛出了窗口,這場
真人版武俠劇場景太過震撼,李婷嚇得捂上眼睛。
「我帶李婷先走,你斷後。」
聶行風趁機拉起李婷向外跑,把場子扔給張玄。見對方個個人高馬大,張玄急得大叫:「就這麼走了?至少幫一把……」
一截斷棍橫空拋給他,聶行風拉著李婷頭也不回的跑遠了。
沒義氣的招財貓!
張玄接過棍子,轉頭見歹徒們又慢慢圍上來,忙擺擺手,堆起笑臉,操起半生不熟的日語說:「凡事、凡事好商量,大家都是文明人,不一定非要打打殺殺的來解決問題吧?」
沒人理他,暴徒一擁而上,將傢伙招呼過來,張玄氣得掄起棍子就打,口中罵道:「我靠,我在很努力的用日語跟跟你們溝通耶,你們至少應該給點兒鼓勵吧,居然無視……」
火氣當頭,棍棒暴雨般劈下,張玄的功夫跟他的法術成反比,沒幾下就把這群暴徒都撂倒在地,最後長棍一杵地,做了個收勢的動作。
「這就是無視我的代價!」
「不許動!」
背後突然傳來低喝,跟著腦門一涼,被支冰冷槍管頂在後腦勺上,張玄立刻扔掉木棍,叫道:「我不動,你也別動哦,槍很容易走火的。」
「放開他!」
聽到腳步聲,黎緯怡立刻飛快地轉到張玄面前,把槍管對準他的太陽穴,但隨即便看到聶行風手裡也握著槍,正對著自己的眉心。
第 六 章
聂行风担心张玄不敌,把李婷送到车上后,便匆匆赶了回来,见黎纬怡手上有枪,连忙就近从一名歹徒身上掏出枪。
事已败露,黎纬怡平时的温雅早已抛去脑后,狰狞着脸吼道:「把五圆交出来,不然我立刻杀了他!」
「放开他!」聂行风举着手枪慢慢逼近,「放下枪,我答应不追究你绑架的事。」
黎纬怡手微微颤抖,急忙拉着张玄向后退,大叫道:「别以为我在开玩笑,你要是不交出五圆,我就立刻开枪。我已经杀过一次人,不在乎多杀一次,你好好想想,到底是那东西重要,还是你情人的命重要!」
??? 「喂……」
??? 张玄清清嗓子,插话进来,「我们现在不是在演警匪片,能不能长话短说,一步到位?」
??? 「当然可以。」
??? 话起同时,聂行风的手枪已飞了过来,正中黎纬怡额头,把他砸倒在地后,跟着冲上前将他按住。
??? 张玄闪到一边,气愤地说:「我头一次知道枪还可以当飞镖用!」
??? 「枪没装消音器,你也不想把警察招来吧!」
??? 「那也不能拿我的命当儿戏啊,你没看到他用枪顶我脑门?」
??? 他不怕子弹是一回事,不被重视是另一回事,招财猫看到有人要杀他,还有闲情逸致玩飞镖,很明显就是没把他的命放在心上嘛。
??? 「他连保险都没打开,你怎么可能有事?」
??? 聂行风将黎纬怡揪起来,看着他目露嘲讽,「你从来没摸过手枪对吗?」
??? 额头被打破一道深痕,黎纬怡痛得捂着头不断抽气,没力气回答。
??? 「你已经重病康复,为什么还想要五圆?它除了能让死灵复生外,难道还有让人长生不老的功效吗?」
??? 「你、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聂行风把黎纬怡揪出走廊,淡淡道:「也许警察会让你明白的,绑架勒索,私藏枪械,足够让你后半生在监狱里度过了。」
「我说!我说!」
一听说要送交警察,黎纬怡吓得腿都软了,连忙叫道:「我的病是医好了,可是身体却出现了其他状况。先生说五圆上的符咒能令我康复,我没办法,只好……」
「其他状况?」
黎纬怡颤抖着手挽起衣袖,他的手臂以上都泛着紫黑。
「我全身都是这种颜色,心跳越来越慢,体温越来越冷。我很怕,我想作为一个正常人活着,不想变成怪物……」
张玄耸耸肩,「皮肤黑一点就是怪物,那人家非洲人都不要活了?」
「不是的。你看,我的额头破了,却没有血流出,我试过,就算伤口划得再深,也不会流血。先生说只有五圆上的符咒才能让我真正变回正常人,求你们把它给我吧,那东西对你们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
「那个所谓的先生是谁?」
「玉越,他说他叫玉越……」
「那你为什么杀人?」
黎纬怡嗫嚅着不敢说,被张玄踹了一脚,立刻失声痛叫:「我不知道,是先生让我杀的……」
「喵!」
远处突然传来的尖锐猫叫打断黎纬怡的话,张玄大叫:「是小白!」
听声音从楼房后面传来,聂行风忙道:「李婷还在车上,快去看看。」
张玄一口气奔到楼房后,就见霍离定定站在一棵树下,脚下被道金色光圈围住,见到他,立刻招手大叫:「大哥快救我,这个人……不,这只鬼想要害人,快捉住它!」
「喵!」小白同仇敌忾的嘶叫一声。
李婷晕倒在车旁,她面前站了一个人,听到张玄的脚步声,转过身来。
男人身材修长,一身黑衫,银辉长发垂至腰间,随风飞舞。脸庞本该算俊秀,可惜额上一道长疤破坏了整张脸的和谐,眼瞳墨般的亮,带着高贵的气息,也透出野兽一样的阴森。
张玄扫了一眼那个困住小狐狸的金环,打了个响指,金环随着响声消失,他跟着开始活动双手骨节。
精通茅山道术中的困灵术,也许出现在鉴定室的那个脚印就是他留下的,这只鬼不简单,自己要全力以赴才行。
「你、哪里的鬼?这是我家养的小……狸猫,你敢困住他,我就给你点颜色瞧瞧,都什么时代了,还穿古装,你以为你在演时代剧啊你?」
一着急,狐狸的日语单字没想起来,张玄随便说了个狸猫,小白实在听不下去了,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呻吟:「拜托你还是说中文好啦!」
男人目露嘲讽,傲然看张玄,「原来是个不长进的小道士,把五圆交出来,我饶你一命。」
会说中文?
张玄放下心,声音立刻提高了几分贝,上下打量男人,「看你也是死了几百年的游魂了,还能留在人间,会些小打小闹的道术,又有玉越家族的徽令,一定是他们家的召唤使吧?你们日本叫什么?侍卫神?」
「式神!」小白和霍离同时出口纠正。
张玄瞪了他们一眼,「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奴才。」
男人墨瞳冷光闪动,喝道:「把真正的五圆交出来,它不该属于你们!」
他没有否认,那就证明自己猜得没错。玉越家的式神居然会茅山道术,张玄大感意外,嘿嘿冷笑:「如果我不给怎样?」
男人脸色沉下,袖子一甩,躺倒在地的李婷立刻飞了起来,张玄连忙手掐指诀,一道灵符凌空飞出,喝道:「住手!」
男人手指连弹,金光过处,将灵符烧成灰烬。
道符被对方轻易化解,张玄不敢大意,拇指掐于中指根处,双手画圆反向内扣,呈天罗地网势,谁知口诀还没等他喝出,就见对方也扣出双诀,俨然是道家的神雷电行咒,口中念念有词,顿时几道雷电横劈了过来。
「把五圆交出来!」
好在张玄躲得快,雷电没打在他身上。不过他也躲得十分狼狈,头一次捉鬼反被鬼引雷劈,气得他一抖手腕,索魂丝垂下,双龙呼啸着腾空而起,当空亮出两道银光向男人缠去,口中也念神电雷行咒,一道响雷反劈了过去。
男人抬手似乎想接招,却突然停下,呆呆看向前方,那道惊雷瞬间便逼到他胸前,将他击了出去。
意外得手,张玄有些傻眼。下意识的转头去看,却见自己后面没什么光景,除了刚奔过来的招财猫。
「小心!」
李婷的身体因为男人的灵力一直悬在半空,男人重伤倒地,她立刻从空中跌下,张玄离得太远,来不及相救,眼看着她跌了下来。忽然旁边跃过一个窈窕身影,双指凌空虚画,无形中似乎有只手托住了李婷,将她缓缓放到地上。
「抱歉抱歉,刚才一着急,忘了救人的口诀。」
被聂行风怒瞪,张玄连忙陪笑解释,他的道术本来就是降妖捉鬼用的,救人可不在行。
「美女欸!」
见出现的是个高挑纤细的漂亮女子,霍离忍不住发出赞叹,随即手背上挨了狠狠一记猫爪。
「糟糕,又让他跑了!」
见男人消失在空中,女子跺跺脚,很不甘心地说。
「小姐,妳是……」
有美女出现,张玄立刻上前搭讪,可惜女子只把目光放在聂行风身上,微笑道:「聂先生,我终于看到你真人了,你本人比睡着时更帅。」
真人?睡着?
张玄蓝瞳里灵光一闪,上前不动声色地挡在聂行风和女子之间,笑嘻嘻地问:「听妳的意思,好像知道他的身体在哪里。」
「岂止知道,这两天都是我在照顾他呢。」
女子笑着向聂行风伸出手去,「你好,我叫神宫司樱衣,你可以叫我樱衣,两天前我爷爷有跟你见过面,他老人家告诫过你不要多管闲事,可你却不听,结果把自己的身体搞丢了都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没想到这么巧在这里碰上。」
「原来是樱衣小姐,妳好。」
这里似乎没他什么事。
被彻底冷落,张玄识相的退到一边,让霍离帮忙把李婷扶到车上,问:「你们为什么跟来?越来越不听话了!」
霍离看了小白一眼,没说话,张玄立刻揪起小白脖子上的毛皮,把牠重重丢进车里。
「你要搞清楚状况,小白是你的宠物,不是你的主人!再不听话,我立刻弃养这家伙!」
霍离吓得连连点头,也乖乖上车坐好。被揪痛了,小白喵呜一声,跳到霍离腿上,气愤地来回踩猫步。
「原来你叫张玄。」
听了聂行风的介绍,樱衣笑着跟张玄到招呼:「你好厉厉害,连玉越家的式神都被你打败了,不过他很凶,没拿到东西,一定不会善罢罢休,请你们随我回家,让聂先生魂魄归位后,一起商量怎么对付他。」
张玄看看聂行风,问樱衣,「妳这么巧赶过来,不会也是为了五圆吧?老实说,我们手上根本没有那枚硬币,即使如此,你们还肯归还我家董事长的身体吗?」
「你们没有?」樱衣一愣,随即笑起来,「有关五圆的事说来话长,里面许多内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不如等见了我爷爷后,让他老人家跟你们说吧。至于聂先生的躯体,我们当然会归还,我们神宫司家族是相师世家,可不是盗贼噢。」
聂行风点头应下,约好明天去拜访,李婷受了惊吓,需要回去好好休息,而且这么晚去拜访也很失礼,樱衣没勉强,只是说魂魄离体不是好现象,让他别拖延得太久。
正说着话,突然啪地一声低微轻响传来,聂行风脸色一变,连忙转身向楼房跑去。
黎纬怡歪倒在一楼的楼梯口处,手里握着刚才威胁张玄的那支枪,枪口对着自己的心脏处,手指呈扣扳机状,脸上露着诡异的笑,心口上果然没有血液流出。
张玄上前摸摸他的颈动脉,摇摇头,「死了,看来就算不流血,也一样可以死人的。」
樱衣气愤地叫道:「一定是玉越家的人做的,他们向来喜欢草菅人命!」
「可是,看上去好像是自杀噢。」
「也可能是伪装成的自杀。」聂行风若有所思地说。
刚才他拉黎纬怡下楼,黎纬怡吵着说头痛,走不动,他就把黎纬怡绑在一楼的楼梯扶手上。用鞋带绑人的手法是他以前在道场跟师傅学的,没想到黎纬怡会挣脱后开枪自杀,当然,也不排除他杀的可能性。
两人跟樱衣告辞后,开车回旅馆,路上张玄很生气地问:「你为甚么不答应樱衣今晚就去她家?玉越家的那只鬼有些道行,要是把你身体毁掉了,我看你怎么办!」
「好奇怪,大家手里都没有那枚硬币,它到底去了哪里?」
「喂,我跟你说话呢,你有没有在听!?」
聂行风淡淡看了张玄一眼,「我有在听,不过我相信神宫司正人有能力帮我保管好躯体,玉越启良正忙着到处找硬币,哪有心思理会我的身体!」
张玄摸摸下巴,「说的也是哦,刚才那只鬼还威胁我拿出真正的五圆,听他的口气,好像还有假的一样,唉哟……」
急剎车下,张玄一头栽了出去,头撞在前排座位上,痛得直抽气,小白幸灾乐祸地说:「这个教训是告诉我们,坐车千万不要忘记繋安全带。」
顾不得反驳,张玄冲聂行风大吼:「董事长你搞什么?为什么突然剎车。」
「抱歉,我走神了。」
回到旅馆后,李婷醒了过来,情绪还算稳定,告诉聂行风是黎纬怡说他出了事,她才慌慌张张跑去见面。手机放在包包里,聂行风来电时她没听到,后来回拨却一直接不通,所以才轻信了黎纬怡的话。
李婷说完后,又问起黎纬怡,聂行风敷衍了两句便把话岔开了,只交代她马上回国,张玄让旅馆的人帮忙订票,很幸运,明天最早的班机有空位。
李婷去休息后,张玄打开计算机想查查有关玉越启良的数据,找了半天却什么都找不到,气得他直抓头发,「这家伙够谨慎的,把自己的行踪藏得滴水不漏,看来我的黑客技术有待提高。」
聂行风品着咖啡,琢磨道:「你不觉得奇怪吗?玉越启良既然孜孜寻求复生术,一开始又何必自杀?」
「董事长,同样的问题问两遍以上,证明你有未老先衰的迹象,不过这次我可以告诉你答案,我才想到的——躲债。公司经营不善,欠了债款,他上哪儿弄钱?死了可就一了百了了,然后再让黎纬怡住进他家,替他免费看房子,又利用死灵和式神到处行凶作恶,打得好算盘……董事长,我把水放好了,要不要一起泡澡?」
聂行风含在嘴里的咖啡差点喷出来,好半天才郁闷地说:「不用了,你一个人慢慢享受吧。」
魂魄似乎没必要洗澡吧?就算有必要,他也绝不会跟这个小神棍共浴!
第二天,聂行风送李婷去机场,等她坐上飞机后,才叫出租车转去神宫司正人的家。他的家很好找,聂行风只报了个名字,司机就一脸崇拜状。
「是神宫司先生啊,你们有没有预约?没预约很难见到他的。」
聂行风翻看着车上专门为乘客提供的报刊,随口问:「他真那么出名吗?」
「那当然,连普愿寺的大住持也经常去拜访他呢,他可是我们日本现在最厉害的卦师。」
「普愿寺?」
「对啊,就是先生家宅附近的一座庙宇,那里的神佛很灵验的,你们如果有时间,一定要去许许愿……」
司机很健谈,一路上说个不停,聂行风听着他啰嗦,顺便把报纸浏览了一遍,没有有关黎纬怡的报导,不知是那个小帮派怕惹事上身,偷偷掩埋了他的尸体,还是警方担心无血尸会引起恐慌,故意封锁了消息。
张玄没说错,黎纬怡是自杀的,但很有可能是玉越家的人控制他的意志,逼他自杀,只是他死前的笑容太奇怪,他当时究竟看到了什么,才会露出那么愉快的笑容?
来到神宫司家宅门前,聂行风还没按门铃门便开了,樱衣站在门口,笑着看他们。
「你们总算来了,爷爷一直在等你们呢。」
她引大家来到铺着榻榻米的和室中,神宫司正人身着和服,盘腿坐在蒲团上,桌上茶香缭绕,似乎是刚刚沏好的。
「老先生不会是早就算出我们来的时间,特意沏好茶在等我们吧?」张玄揣摩着问。
「那当然,爷爷的卜算可是天下无双,说既然是贵客来访,自然要沏上等茶,这是最好的静冈绿茶,请品尝。」
樱衣跪下,将茶杯依次摆好,替大家沏上香茶,连小白的份也准备了,还很细心的在杯里放了吸管。
聂行风道了谢,盘腿坐下,神宫司正人微笑看他,「年轻人,不听我劝告,弄成了这副模样,悔不当初吧?那天我故意对你催眠,希望能帮你避开一劫,没想到灾难还是无法避免,还好我及时将你的身躯取走,否则若被玉越启良毁掉,到时你成了游魂野鬼,只怕连你这位天师朋友也无能为力。」
张玄品着茶嘟嚷道:「基本上,只要钱到位,我无能为力的事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过……」
话刚说完,就被聂行风的胳膊拐了一下,用眼神示意他懂得节制。
「老先生,那天言语间多有冒犯,请见谅,我们今天来除了还魂外,还想了解那个五圆硬币背后隐藏的秘密,我想先生一定知道。」
神宫司正人品了口茶,缓缓颔首:「知道,不过可惜,到现在硬币的去向还是毫无头绪。」
聂行风笑了笑:「其实我倒有个大胆推测,既然大家都没有拿到手,那硬币一定还在警方那里。」
「如果是那样,我应该推算得出来。聂先生,你手上真没有那枚硬币?」
「那硬币对我来说半点用处都没有,我如果有,一定马上交出来,免得引火上身。」
神宫司正人花白眉毛挑起,樱衣忙说:「爷爷,说不定是警视厅那些人用什么手段把东西藏起来了,请让我去询问一下。」
神宫司正人点点头,「去看看也好,说不定是我们忽略了什么地方。」
樱衣躬身退下后,神宫司正人对聂行风笑道:「茶品完了,也该让你魂魄归位了,请跟我来。」
大家随他来到一间偏厅,厅正中是张大床,聂行风的躯体就平放在上面,张玄跑过去在他身上掐掐捏捏了半天,咂嘴道:「一点儿伤都没有,有够强哦。」
他最开始听聂行风说被飞车撞出几公尺远,猜想聂行风至少也会断几根肋骨,没想到他的躯体完好无损,伸手捏捏,肌肉强劲有力,绝对美形。
看着自己的躯体被当众摸来摸去,聂行风有种被非礼的感觉,忙上前推开张玄的手,低声吼道:「摸够了没有,快让我归位!」
「遵命!」
不敢耽搁,张玄将掌心按在聂行风后心上,默念归魂口诀,将他魂魄罩住,道:「元神归位!」
聂行风只觉神智一恍,等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已平躺在床上,神宫司正人道:「请随我来,我告诉你们有关玉越家族和菊风间家族的故事。」
大家回到客厅,仆人重新端上香茶,神宫司正人打开电视,转到新闻频道,里面正在播放晚上将有月全食的报导。
「我们只有一天的时间,如果在今晚月全食之前玉越启良先得到了那枚硬币,他就可以利用上面的符咒,打开地狱幽冥大门,让自己重生。」
聂行风问:「我听说玉越是因公司经营不善自杀的,难道不是真的?」
「他是自杀,不过不是因为公司经营不善,而是身患绝症,所以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玉越家族与菊风间家族祖辈曾是姻亲,玉越家女儿的通灵术据说天下无双,她的存在对菊风间家族很重要,所以在她重病过世后,他们两大家族一起去寻找能令死灵复活的符咒,后来他们找到了,两大家族各拿了符咒的一部分,玉越启良只有一半,复生是远远不够的,所以他找到杏奈,向她要符咒的另一半。」
看来黎纬怡能活下来是因为用了其中一半符咒,可惜不全,所以才变成了行尸走肉的模样。
张玄忙问:「可是杏奈却没有同意是吗?」
「当然没有,复生术是逆天之术,玉越启良又目的不纯,所以杏奈逃避他的追踪,并向我求救,可惜始终晚了一步,她被玉越控制的死灵所杀,不过复生术的符咒却被她提前移到了五圆硬币上,我猜想那枚硬币应该是被玉越家的式神抢走了,所以让樱衣去拦截他,可惜还是被他逃掉了。」
说起昨晚那个式神,张玄突然来了兴趣,忙问:「那家伙看起来挺威风,不像是普通的下等灵体。」
「他是玉越家的家族式神,据说从室町时代就存在了,除了玉越家的始祖外,没人能控制得了他,玉越启良可以驱使他,也许另有隐情。」
「他很厉害,居然会中国的茅山道术。」
神宫司正人笑了,「我只知道邪不胜正。」
「可是,我还是有一点不明白。」
听了半天,小白终于忍不住举猫爪发言:「其实是旧话重提,既然这个复生法术有百害而无一利,为什么杏奈不毁了它呢?」
神宫司正人想了很久,还是摇摇头,「也许那是先人遗物,她不敢毁掉吧?」
「还有还有,」霍离也凑热闹,跟着说:「你刚才说两大家族找到了复生术,那最后到底有没有把他们的亲人救活?」
「没有。我听来的传说是,因为死灵复生须开地狱幽冥大门,为了不让地狱的无边黑暗涂炭人间,最后那个女子自投地狱,关闭了大门。」
「好可怜啊。」
电话响起,神宫司正人道了声失礼,去接电话,听完后,转头向聂行风笑道:「居然让你说对了,五圆硬币真的还在警方手里。」
「嘎?」
张玄做了个很不礼貌的反应,「那式神也太笨了,放着那么显眼的地方不找,一直追着我们要。」
「也许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我不是也没有算出硬币的下落吗?我已让樱衣向警方把硬币暂借回来了,希望路上不要出什么问题。」
哇,这么重要的证物一句话就能暂借?
张玄瞪大眼睛,重新打量这位在日本相学界举足轻重的老者。
第 七 章
樱衣很快就回来了,不过脸上没有兴奋的表情,将带回来的硬币递给神宫司正人,沮丧地说:「不知道是不是那些警察在用假硬币唬弄我,刚才我在他们的鉴识室用仪器看硬币看了好久,也没看到上面有符咒。」
「也许符咒需要有特别的法术或灵力才能看到。」小白用吸管吸着绿茶,慢悠悠说。
「可是他们说鉴定人员有看到上面的图纹,还跟同事们提起过,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做鉴定报告就死了,现在警视厅里一团糟,想查也无处下手。」樱衣皱着眉说。
警视厅里发出了凶杀案,凶手还是警方的人,可能现在警方正在尽全力来隐瞒这件事,哪有心思去理会一枚小小的五圆硬币。
聂行风问:「可以把硬币给我看一下吗?」
神宫司正人把硬币给了聂行风,他看看硬币的背面,上面写着明治四年,是他在杏奈家里见过的那枚。
霍离接过去看了一下,「是枚很普通的硬币嘛。」
「从收藏价值来说,它应该很珍贵,可是对我们而言,一点儿用处都没有。」樱衣懊丧地说:「我们总是迟一步,救不了杏奈,还连她留下的线索都查不到,一定是玉越先得手了。爷爷,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还是不要找硬币,直接去找坏人好了。大哥,你寻人招魂最厉害,算算他们现在躲在哪里。」霍离提议。
他要是能算出来早算了,哪会等到现在?
张玄拿过硬币正反看了看,撇开年代而言,这只是一枚很普通的钱币,表面亮亮的,别说花纹,连磨纹都很少。「我们当中有谁见过这枚硬币上面的图案?」
「那个鉴定专家,可他已经死了。」
「他是死了,可不等于他看到的东西会消失。」
张玄来回摩挲硬币,突然发出长叹:「我想,我们都被杏奈耍了,她使了个小把戏,把我们骗得团团转。菊风间的后人果然不简单,居然懂中国的道术,我们道家叫它意摹术,这可是不传之技。」
神宫司正人奇道:「意摹术?我好像有听说过,不过不明白其中含义。」
「意摹术的道理很简单,就像计算机里的截取、复制一样,不过是自动的,当硬币上的图案在被人看到后就会消失,而图案则封留在那人的记忆中,说到底,现代科技还不都是从道家发展起来的。几千年前我们道派就有了复制技术,而且还是全自动化……」
聂行风把竭力弘扬道法的人拉到一边,道:「也就是说,即使那个鉴定专家死亡,图案应该还留在他的瞳仁里。」
樱衣忙道:「爷爷,请让我再去一次警视厅,还有这位张先生。」
「我也去!」霍离急忙跟进,并且不理会小白的抗议,把牠揪进背包里。
「事不宜迟,那就请吧。」
张玄做了个请的动作,聂行风也站起身,忽然眼前一晕,又跌坐回去。
「小心!」
招财猫有事,张玄最着急,忙上前扶住他,伸手在他掌心迅速画了道定神符。
「是魂魄离体太久造成的不适,你就别凑热闹了,待在这里陪老人家聊聊天,我们很快就回来。」
「我没事……」
「我说有事就有事!」张玄瞪起眼,吼:「你没有九条命,再折腾下去一定出事,你要是有事,我怎么办?」
是啊,自己这只招财猫要是有事,没了招财进宝的法器,小神棍今后可能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见神宫司祖孙在听了这话后都一脸惊异,聂行风很想告诉他们,这话绝不像听起来那么真情动人,而是赤裸裸的金钱告白。
聂行风听从了张玄的安排,留下休息,等他们走后,神宫司正人对他道:「我带你去休息室,那里是榻榻米,累了可以随时躺下休息。」
聂行风道了谢,随神宫司正人来到休息室,神宫司正人又让人端来茶水点心,交代他好好休息后便离开了。
魂魄刚归体,易感疲倦,聂行风索性在榻榻米上仰面躺下来小憩,天花板上镌有河图八卦,图形巨大,似乎有从上方压盖下来之势。
不愧为日本第一相术世家,连天花板上都印有八卦,可是怎么看起来觉得有些怪怪的?聂行风把手搭在额头上,闭目养神。
不知为什么,心有些慌,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眼神掠过墙上的山水挂轴,上面的寺庙图让他一惊,忙转头看头顶那幅八卦。
难怪刚才会觉得不对劲了。这幅卦图是按逆时针排列的,逆时针排卦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聂行风站起身,看到北面窗外不远处有一片墓地。日本跟中国习俗不同,密集住宅区里墓地也随处可见,但抬头见茔,以风水来看,乃凶兆,连自己这种外行都明白的道理,神宫司家族怎么可能明知故犯?
隐约感到不妙,聂行风忙掏出手机打给张玄,电话一接通,他就叫道:「小心樱衣!」
「你说什么?」
话筒里传来电车经过的轰隆声,随即便一片寂静,手机断线了。
聂行风正要再拨打,身后房门被推开,神宫司正人走了进来。
「聂先生,你在给谁打电话?」
「给朋友。」
聂行风不动声色,答话时又按了重拨键,神宫司正人微微一笑:「你好像发现了我们的秘密,想通知你的朋友,不过没用的,樱衣不会让他接到电话。」
电话果然接不通,聂行风放下手机,看着神宫司正人走进房间,冷冷问:「其实利用死灵杀杏奈和青田丰的不是玉越启良,而是你,甚至玉越启良也是你害死的对不对?」
「你怎么会这样想?玉越家的式神到处作恶,寻找五圆,还杀了你的属下,这些昨晚你都亲眼看到了。」神宫司正人踱到沙发前坐下,悠悠道。
「黎纬怡的死与式神无关,他被张玄打伤了,没有能力去杀黎纬怡,黎纬怡是自杀,是你引诱他自杀的,因为他暴露了身分,而且也没有了利用价值。」
「噢,我为什么要杀一个不相关的人?」
「不相关吗?可能最开始是不相关,但当拥有共同利益后,你们就息息相关了!黎纬怡得了晚期胃癌,千方百计想活下来,你的孙子因车祸丧生,你也想让他活过来,所以,共同的目的让你们走在一起。」
出租车司机曾提到普愿寺,当时他正在看报纸,没注意听,刚才看到墙上的山水画,才突然想起黎纬怡经常去普愿寺,而普愿寺就在神宫司家附近。黎纬怡当然不是什么佛教信徒,他是来跟神宫司正人会面的。
聂行风一直对神宫司家族参与此事抱有戒心,不过鉴定室草坪上出现的玉越家徽令,黎纬怡的招供,还有式神的出现误导了他,现在仔细想想,也许他们在咖啡厅初次见面时,神宫司正人就对他起了杀机,可是看到他与天师一门有关,被迫暂时放过他,却暗中利用若林熏杀他,后来神宫司正人又发现了他的价值,所以主动找上他,用保管身体取得他们的信任。
「警视厅的那个玉越家徽令是你故意布下的吧?不仅杀了玉越,还妄图把所有罪名都嫁祸给他,黎纬怡到死都以为你是玉越,他对你很崇拜,如果你说找到了所谓死灵复生的符咒,可以让他死后复生,我想他一定会信而不疑的去做。所以当你把枪拿给他时,他毫不犹豫选择了死亡。」
那支枪是黎纬怡的,聂行风夺下后,就扔在了三楼,他繋的绳索很紧,黎纬怡挣脱不开,所以应该是有人帮他解开的,只是有一点聂行风不明白,神宫司正人要杀黎纬怡很简单,为什么要特意取枪让他自杀?
神宫司正人拍拍手,面露赞赏:「聂先生,你很机警,不过还是不了解我们神宫司家族,我们是神相世家,怎么可以手染血腥?杏奈和青田丰是死灵杀死的,因为她想得到那个复生咒语;玉越是黎纬怡从高楼推下去的,而黎纬怡是自杀,他们的死都与我无关。」
聂行风冷笑道:「怎么听了你的话,让我想起自欺欺人这这个成语?原来这世上最恐怖的不是那些死灵恶鬼,而是像你这种自私的人,为了让自己亲人复生,竟然可以如此轻贱别人的生命!」
神宫司正人淡淡笑道:「你何必这样义愤填膺?如果将来你有了子女,你就会明白做长辈的感受了……不,你是不会有子女的,因为你是死命!」
聂行风想起自己的爷爷,那个精神健硕,又有些固执的老人,对自己也是万般疼爱,但他知道即使自己出了事,爷爷也不会为了让自己复生,而漠视他人的生命,亲情的伟大绝不是这样表现的。
「惠治是我们神宫司家族有史以来最优秀的相师,我本来准备把衣钵全部交托给他。」
说起孙子,神宫司正人眼神了柔和下来,道:「可是两年前他却出车祸死了,很滑稽是不是?再出色的相师也算不出自己的命运,他走得那么突然,让我觉得连自己的人生都随之结束了。我不甘心,于是我开始疯狂寻找让他复生的符咒,终于,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我查到了玉越家和菊风间家的复生传说。」
「玉越启良很好找,那是个庸碌无为的男人,公司经营不善,陷入走投无路的困境,可当我去找他,想跟他买复生符咒时,却被他拒绝了。那么一大笔重金,他居然想都不想就回绝了。」
「因为他再怎么不成器,也是玉越家族的子孙。」
「所以我只能另想办法,之后不久我遇到了黎纬怡,我只用了些小手段就让他对我死心塌地的信任了。为了自救,他杀了玉越,拿到符咒,可我发现那符咒只有一半,它能让濒临死亡的人继续活下来,却无法令死人复活,所以我只好继续寻找菊风间家族的后人。」
「那个出钱资助杏奈来东京上学的人是你吧!」
「是我,杏奈是个很谨慎的女孩,她很快发现了我的目的,不断避开我,所以我只能再下手。可是没想到她居然会中国道术,害得我昨晚想了一整夜都想不出真正的五圆硬币在哪里。」
「在式神的手里。如果你们捉住了他,就等于那枚五圆硬币本来就在你们手里,可你们看不出其中奥秘,所以便利用我们来解惑。所谓去警视厅暂借硬币的话,都是你们在自导自演。」
昨晚式神让张玄交出真正的硬币,言下之意是他见过假硬币。可是从头至尾就没有假的,式神从最开始就得到了真正的五圆,可是却因不懂意摹术,以为那是假的,所以昨晚才会要挟张玄。
神宫司正人拍手大笑:「你又说中了,不过我们能顺利捉到式神,还要归功于你那位天师情人,要不是他先将那家伙打伤,我们还真拿那只式神没办法。」
「他既然那么厉害,为什么没有保护玉越?」
「式神的等级分很多种,像他这种高等式神是不受使者控制的,他一直沉睡在玉越家的一个旧瓷雕瓶里,我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我让黎纬怡住进玉越家本来是为了联络方便,谁知他不小心打破了那个瓷瓶,后来不知杏奈又用什么咒语唤醒了沉睡的式神,所以他出现了,不断跟我作对。」
「你杀了他?」
「没有。像他这种式神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我怎么舍得杀他!聂先生,也许担心别人之前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我们在这里聊了这么久,我想樱衣已经得手,你的天师情人不再有存在的价值了。」
「未必!」
聂行风从口袋里掏出手枪,对准神宫司正人。
这是昨晚他在黎纬怡手里取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打电话给樱衣,让她取消行动,否则我不会留情!」
神宫司正人依然稳如泰山,看着他,眼露嘲讽:「年轻人,你不觉得在我面前玩枪是件很幼稚的事吗?」
「可我也知道你奈何不了我。」
亮枪的手腕上S印记金光闪动,聂行风想这也是神宫司正人一直没动他的原因。
「错,我一直没动你不是因为忌惮那个小天师。」
猜出聂行风的心思,神宫司正人摇头笑道:「而是我看中了你的躯体,被车重撞下,你居然一点儿事都没有,证明你先天体质极佳,这让我改变了当初要杀你的想法。惠治已经过世两年多了,他的躯体可能无法响应符咒的力量,你的身体正好可以弥补这个缺陷。」
聂行风扳开了手枪的保险,他不认为自己在杀人,因为眼前这个根本不再是人,只是个陷入疯狂妄想中的恶魔。
神宫司正人突然轻吐双唇,随着咒语吐出,聂行风头上那个逆转八卦突然亮出金光,将他罩在当中,他身子晃了晃,摔倒在地。
神宫司正人上前拿过落在地上的手枪,扔到一边。
「年轻人,凡事都不要太自大,你身上的血印并非万能的。」
在东京中心移动绝对不要开私家车!
这是张玄现在唯一的感想。
到处都在塞车,走没多远就是铁轨,碰上电车经过,车辆瞬间就排了一大串,让他很后悔把聂行风留下。要是由聂行风来驾车,凭他的飚车技术,绝对能在车流之间飙出一条阳光大道,红绿灯都要按他的意思忽闪,哪像现在车慢得像龟爬。
「大哥,怎么还不到?我饿了。」霍离在后座打着哈欠说。
张玄没好气地说:「我们是去警视厅,不是去餐厅,就是到了也没得吃饭!」
「要不吃我的猫粮吧。」
小白难得好心地从背包里把自己的备用干粮拿出来,谁知霍离连连摇头。
「我不吃猫粮,有没有洋芋片?」
「有得吃你还敢挑剔!」小白火了,一脚踢过去,「你一只狐狸还想学人吃洋玩意!」
「喝饮料吧。」
刚才樱衣买给他们的,小狐狸的那瓶早喝光了,看来真是饿了,于是张玄把自己的饮料递给他。
「我不喝了,越喝越困。」
「笨狐狸,饮料怎么会越喝越困?」
没有响应,霍离已经歪倒在座位上睡了过去。
「好奇怪。」
小白耳朵动了动,突然跳到霍离肩膀上探头向外看,问张玄,「你觉不觉得路很长?」
「当然长了,你没看到一路塞车吗?」
小白猫眼一转,疑惑地看向驾车的樱衣,「可是,早上她去警视厅,很快就回来了,而且这条路不是去警视厅的路。」
「东京路线这么复杂,你只去过一次,怎么可能记住路?」
「记不住,不过我闻到了海风的潮气,警视厅不是在皇宫那边吗?离海那么远,怎么会有潮气?」
张玄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立刻转头看外面风景。他虽然是路痴,但也能看出这不是去千代田区的路。
「樱衣,妳搞什么?我们现在在哪里?」
樱衣眼露微笑,伸手按开车上的卫星导航。「海港。真愚蠢,到现在才发现不妥,还不如一只猫,看来爷爷高估你了,捉你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
「你们想干什么?该死,你们是不是对我家董事长不怀好意?」
一想到招财猫可能会有事,张玄立刻发起飙来,解开安全带,向樱衣扑去。
「呀,找死……」
没想到张玄敢在开动的车里暴走,樱衣慌忙一个手肘拐过去,把他推开,还好下在饮料中的药发作了,张玄几个挣扎后,终于软软趴在了座位上,苦声呻吟:「该死的女人,妳打算把我们送去哪里?」
「大海。」樱衣收起笑容,幽幽叹了口气,「抱歉,我不想这么做的,可是没办法,我不可以违背爷爷的命令,所以我想到了一个折衷的法子,生死分两边,张玄,就看你的造化了……」
大海?很好,这下他可以放心大胆的睡觉了……
「大哥,快醒来!」
迷迷糊糊感到有人在揪自己的头发,张玄很不耐烦的一把推开,「别吵,没看见我睡得正香吗?」
「再睡下去,你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怎么可能……」
见叫不醒张玄,小白一扬猫拳头,冲霍离颐指气使:「拍他的脸,用力,直到把他拍醒为止!」
听到掌风袭来,张玄连忙一个翻滚闪了过去,大叫:「笨狐狸,那是你的宠物,你不要什么都听牠的好不好?」
「可是,小白没说错,你要是再睡下去,我们都会没命的。大哥,快起来啦。」
被两只动物暴力对待,张玄没办法,嘟嚷着坐起来,发现他们正身处在一个密闭空间里,四周一片黑暗。
三个人都轻易地被迷晕了,真是有够倒霉。张玄气得立刻提出建议:「记住,下次要是有人给饮料,我们千万不要一起喝!」
一声扑通传来,小白摔倒在地,「老大,现在你要关心的应该不是这个问题吧!」
「是啊是啊,这房子一直在摇晃,喘不上气来,好难受,大哥,快想办法离开!」霍离敲打着墙壁说。
张玄敲敲身后墙壁,突然笑了起来,明白了樱衣那句话的意思。
是货柜。樱衣把他们装在货柜里沉海,随着货柜下沉,空气越来越稀薄,他们最终会闷死在里面。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生死分两边,杀人是件亏心的事,樱衣不敢做,所以把他们的命运交给老天爷。要是这时候有人发现了下沉的货柜,那他们就得救了;反之,是他们运气不好,死了也怨不到神宫司家族的头上。
他就说嘛,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用心帮人保管身体,还原封不动的奉还,看来所有事件都与玉越无关,都是神宫司一人搞出来的。现在只希望招财猫福大命大,能撑到自己去救他。
「大哥,我们会不会被闷死?我的法术都不灵,打不开箱子……」
就你那点儿破法术能打开那才叫怪呢。
张玄甩手拍了霍离脑袋一下,训道:「这个教训就是告诉你不听话的后果,你要是乖乖的待在国内不就没事了?」
「你打小狐狸干什么?他已经够笨了,马上想办法出去才是正道!」
「喂,要是我记忆没混乱的话,好像你是宠物,他才是主人,怎么你们的相处模式不太对劲儿……」
一阵剧烈颠簸传来,打断了张玄的话。
「怎么回事?」
小白刚问完,就在颠簸中飞了出去。
又是一阵强烈翻卷,好像起了风浪,把海水拨弄得翻江倒海。
霍离抱着头在货柜里左右乱滚,大叫:「海底都起风浪了,更不会有人发现我们,死定了,小白,你在哪里?有没有事?」
「没事,不过马上就会有事了。」
「不,只是西北风而已,我们不会有事。」
黑暗中看不到张玄的脸,只听到他的声音跟平常不太一样,似乎他说没事,就一定没事。
小白百忙之中举起猫拳,「老大,你有什么办法尽管使出来,我挺你!」
张玄站起身,面向一壁,并起双指在壁上飞快画上令符,喝道:「玉帝敕命,召汝雷神,统摄万灵,从吾行令,天地风电,五方真雷,九天神雷如律令,破!」
随张玄手指滑动,壁上燃出一道金符,突然横空一声炸雷传来,震天价响中,箱子立刻四散飞溅,海水从四面八方涌入,将他们围拢。
霍离慌忙抱住小白并紧靠在张玄身边,大叫:「大哥,小白不会游泳!」
「没事啦,笨狐狸,海水没有围过来啦。」
海水在张玄身旁停住,排山倒海地随风浪翻卷,却不逼近,就好像四周有道透明玻璃将海水隔开。
看清楚状况后,霍离立刻欢叫出声:「得救了,大哥好厉害!」
「的确很厉害!」
看着眼前奇观,小白喃喃自语。牠前世也是修道者,自然明白道术的等级,揉揉眼睛,很崇拜地看向张玄。
「没想到你的法术这么厉害,九天神雷术可是修道的最高境界!」
张玄笑了笑,「其实我没那么厉害,只不过我的法术在海里运用可以事半功倍,因为——大海就是我的家。」
海面上乌云密布,北风呼卷,暴雨直线般击打着海水,三人爬上海岸,霍离回头去看,正看到一道电光闪过,炸雷低劈在海上,黑浪翻腾。
他吓得一抖,叫道:「夏天刮西北风,好恐怖,大哥,你快把风收了吧。」
「我引的是雷,刮风可不关我的事。」
张玄掏掏口袋,很幸运,樱衣没把钱包拿走,可能是算准他们无法逃出生天,不过看看干瘪瘪的钱包,他叹了口气,「不知这点儿钱够不够坐出租车。」
「没事,回头让你的董事长报销。」
一听小白的建议,张玄立刻振奋起来,笑道:「不错,大家一起为钱奋斗,小离,叫车。」
第 八 章
要说日本的交通工具什么最贵,只怕除了飞机就是出租车了。一路上计费表跳数字跳得张玄心惊肉跳,到了神宫司家的门口,他很不甘心地把一万元大钞递过去,嘀咕道:「招财猫啊招财猫,回头你要是敢不认帐,我一定把你从公司顶楼推下去!」
三人偷偷从神宫司家的后面围墙跳进去,宅院里很静,门窗紧闭,窗帘也都拉上,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没人。」小白立刻说。
动物的嗅觉最灵敏,一进院,牠就嗅出房里没人气,却有股怪怪的气味。
张玄用回形针把门锁撬开,刚走进去,就见一团黑雾袭来,忙挥手弹出灵符,厉鬼被击中,化作白烟消散在空中,灵符跟着腾出一股蓝焰,随着燃烧,嘶喊叫声不断传来,很快游离在房间里的阴魂便随焰火渐渐散去。
看来是神宫司正人怕他们不死,特意在这里圈住了恶鬼来对付他们,还施法隐去了自己的行踪。
百试百灵的寻人咒失灵了,张玄掐算不出他们的去向,只好在大房子里乱窜,希望能找到线索。当走进那个布下逆转八卦的房间时,他心头一跳。
有属于聂行风的气息,他一定在这里停留过。
张玄走到窗口,当看到外面的墓地和头顶的逆转八卦后,一阵冷笑。
神宫司正人特意在自家里造出阴地,一定没安什么好心,不过他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他想要死灵复生术,当然是想让什么人重生,最近他家有死人吗?」
小白耳朵摆摆,突然跳起来大叫:「我想起来了,我好像在网上看到过他孙子两年前出车祸去世的记事,啊,那老头不会想让他复活吧?糟糕,他们弄清了五圆的秘密,你的董事长有危险了。」
「岂止危险,简直是糟糕至极!」
张玄一拍掌,大叫起来。
他抬头看看上方的八卦图,又看看正对着坟茔的那堵墙,从口袋里取出双面阴阳铜镜,打开后,对上八卦。卦图映在镜里,然后折射到对迭的镜面,再从镜面转射向对面墙壁,顿时,八卦正中的阴阳鱼在墙壁上现出烁人光芒,隐隐听到有叫喊声从里面传来。
原来神宫司正人利用内开八卦、外应六合的极阴之地在这里做出结界,为他死去的孙子提供栖息之所。不过即使死灵能复生,两年前死掉的躯体也不能用,那老家伙一定是看上了招财猫的身体……
刺眼亮光突然从墙上的阴阳鱼中射来,霍离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缠住手臂,螺旋般飞起,拖向阴阳鱼。
「喵呜!」
小白身体最小,第一个被甩了进去,霍离只来得及抓住牠的尾巴,也跟着荡了进去。
「笨蛋!」
见两只动物都进去了,张玄没办法,只好主动跳入。
八卦内部一片晦暗,充满了阴死气息,张玄心口发悸,连忙深呼出一口气。他发现自从跟聂行风认识后,他的通灵第六感好像越来越灵敏了。
「你这只笨狐狸,揪痛我的尾巴了啦!」
被霍离揪住,小白很倒霉的趴在地上,张玄上前把他们扶起,就听对面传来冷笑声。
「我第一次看到这么笨的天师跟狐精。」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没用的式神。」
那晚跟张玄过招的男人就困在对面,四肢贴着道符。可能是神宫司正人怕道符压制不住他,还在他心口插了柄桃木剑。
他本来有伤在身,又被符咒镇住,灵体比平时浅淡许多,在空中时隐时现,银发也变成灰白色。
张玄走过去,抱着双肘笑嘻嘻地看他,「你不是那种高级侍卫神吗?怎么搞得被人像钉殭尸一样钉住?」
「式神!」霍离和小白再度齐声纠正。
「对,是式神。日本的式神还真喜欢赶潮流啊,学人家玩什么COSPLAY,不过我劝你下次染髪最好选红色,一头白髪很容易让人认为你法力不佳,导致未老先衰,连头发都枯焦……」
「是银发,我天生银发!」
男人气得额上爆起数条青筋,大吼:「你还敢在这里嘲笑我!要不是被你打伤,神宫司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
「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心口被钉桃钉的滋味不好受吧?」
男人哼了一声,仰起头,傲然不语。
作为灵体,被同时下符钉桃钉,虽然不会死亡,但一定痛痛苦不堪。见男人被制伏下依旧傲气不改,张玄有几分敬佩,说:「别生气了,说起来我们之间其实都是误会,握手言和怎么样?我救你出去,你帮我引路找出神宫司。」
「我为什么要跟你合作?」
「你也不想一直被人关在这里吧?错过了这次机会,下次你要想再见到救星,恐怕要几百年后了。」
男人想了想,道:「即使你救下我,也无法走出这个逆转八卦,在这里,时间在一点点倒退,让我们离月全食时刻越来越远……」
「你怎么不早说?」
张玄忙上前拔下男人心口上的桃剑,跟着挑开那几道灵符,失去牵引,男人单腿跪倒在地,银发如流水般垂下。
霍离忍不住上前摸了摸他的头发,赞道:「好漂亮,我也想要。」
「你已经全身红通通了,还想COSPLAY成什么颜色?」
张玄拉开碍事的小狐狸,向男人伸出手来。
「认识一下,我叫张玄,天师门下第七十二代弟子。」
男人抬起头,墨瞳耀出七彩,伸手握住张玄的手,借力站起,道:「我叫阿丑。」
「……」半天张玄打了个哈哈:「很符合形象……」
阿丑反背双手,傲然道:「大丈夫立于世,当重德仁信义,何顾一颜乎?」
「YES!」
霍离和蹲在自己肩头的小白对了一下掌,表示赞同。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是古人,你就不要再特意用古文给自己贴标签了。」
张玄打断他们,问:「怎么找神宫司?」
「要完成死灵复生的仪式,必须在极阴之地,以月食为界,开启幽冥大门。最重要的一点,是要有先人守候,据说这样可以得到祖先庇佑。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了,现在你怎么出这个逆转八卦?」
「我没打算出。」
「什么?」
「笨死了,亏你还是式神,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天地乾坤乃大行之道,怎么可能逆转?逆转的只是这个空间,破了它不就好了嘛。」
阿丑额头上的青筋再次爆起,决定在今后的人生中,绝不再向张玄提一个问题。
夜半,神宫司家族墓前,聂行风被平放在复生术的结界正中,身旁并列躺着一个男人。男人半边脸因车祸变得残缺破烂,双目诡异地睁大,并不时看向聂行风。
神宫司正人仰头看向天上依旧明亮的一轮圆月,心里有些紧张,握住男人的手,安慰道:「惠治,别担心,符咒一定可以成功。」
「我要这个男人的躯体!」
声带因车祸损坏,惠治的话音带着沙哑的阴狠,站在旁边的樱衣抖了一下,不敢说话。
「没问题,复生符咒现在都在我脑子里,只要月全食开始,幽冥大门打开,你就可以在符咒下顺利拥有他的躯体了。」
「很好,」惠治桀桀大笑:「我不仅要复生,还要永生,拥有永生的躯体和灵魂!」
樱衣手开始发抖,想起爷爷为了得到符咒,将鉴定警员的眼珠挖出来的情景,不由打了个冷颤。要想得到那人瞳仁里的记忆符咒一定有其它办法,可爷爷却用了最残忍的一种,只为了救已变成丧尸的哥哥。
他们从头至尾都没有亲手杀人,但她感觉所做的一切都是亏心的。在灵学界做了亏心事是要受到反噬的,可是她不敢反抗,甚至连劝谏都不敢,因为作为神宫司家族的一员,她除了服从之外,别无选择。
夜色更沉,看到圆月渐渐下缺,神宫司正人神情激动起来,站在惠治面前开始默念咒语,一个巨大的光圈圆柱随咒语在四面现出,将他们围在当中。
随着月沉,神宫司正人的咒语越念越快,光亮从地面渐向空中散去,惠治的前方突然升起阴风,风涡不断旋绕,形成一个黑色圆洞,洞前似乎有道旋门,正随咒语缓缓打开,顿时阴风更盛,各种嘶喊呻吟从里面传出,头顶圆月已遮了大半,周围漆黑一片,只有结界内亮光冲天,眩人眼目。
惠治突然坐起,面向黑洞张开嘴巴,将不断散出的阴气吸入体内,神宫司正人默念口诀,伸手牵引他移向聂行风,谁知飓风卷来的同时,聂行风跃身跳起,闪到了一边。
「怎么回事!?」
突然见聂行风回神,神宫司正人大惊,忙冲樱衣道:「快制住他,引妳大哥魂魄进入他体内。」
樱衣不敢犹豫,跃到聂行风身旁,并起双指正要施咒,却被聂行风腕上传来的金光打到一边。
「不可能,你的血咒不是没用了吗?」神宫司正人失声叫道。
明明聂行风的血咒在逆转八卦下半点儿作用都没起,被他轻易掳住,之后他施法让聂行风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可是法术怎么会突然失灵?
聂行风微微一笑:「因为下咒的人马上就要来了。」
血咒是张玄下的,张玄出事,血咒当然就没用,反之同理。他一早就醒了,不过还不到关键时刻,所以才静观其变,一直没有反抗。
神宫司正人在相学上见长,对符咒却并不精通,见聂行风恢复平常,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应付,突然手腕剧痛,被惠治狠狠掐住,看着他,眼里散发出急切愤怒的光芒。
「快把剩下的符咒念出来!快!」
「爷爷等一等,大哥好像不对劲……」
见惠治斑驳破离的一张脸越来越青,散发着扭曲的诡笑,樱衣忙冲上来阻止,却被惠治踢了出去。
神宫司正人急忙继续念咒,惠治缓慢的移动身躯,抓向聂行风,却被一道瞬间逼来的金光打到一边,张玄翻身跃进结界,挡在聂行风身前。
「说你是死灵真是抬举你,你这模样演殭尸都不用化妆。」
「我不是殭尸,我有灵魂!把他的躯体给我!」
「喔哦?有灵魂的殭尸也是殭尸好不好!把他给你?我靠,这是我的招财猫,凭什么给你?」
张玄骂完,又往聂行风身边凑凑,道:「抱歉,我来晚了,看到这种惨不忍睹的殭尸鬼,你有没有害怕?」
聂行风一笑:「没有,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神宫司正人还在不断大声念咒,漆黑漩涡处的那扇门越开越大,无数阴魂死灵在门口盘旋,那道圆柱炽光下逐渐浮出八卦图形,外圈六十四卦方位和内圈二十八宿飞快地旋转起来,阴阳鱼上的两束白光直腾向九霄。
张玄被白光炫花了眼,忙伸手遮挡,道:「我捉鬼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震撼的场面。董事长,你带手机了吗?拍下来留作纪念也好。」
「这时候你还有心情开玩笑。」阿丑跳进结界,冷冷道:「幽冥大门已经开启,届时地狱无数阴魂可助他魂魄复生,而且,他还打上了这个男人的主意,你还是先想想怎么除魔吧。」
这么严重?
张玄转头去看,果然看到众多阴魂冲出幽冥地界的束缚,汇入惠治体内。很快地惠治眼中精光大盛,身形周围阴气越来越重,他忙弹出索魂丝,但银龙双符在触到惠治身旁时,立刻被反弹了回来。
索魂丝可是张玄的终极武器,连它都没用,张玄立刻抛出第二套方案,朝阿丑大叫:「快关闭幽冥大门!」
「咒语已经令阴门开启,无法再关上……」
「有没有搞错,你不是他们的式神吗?一定会知道一点点吧!」
「不,我从不关心与我无关的事。」
「哈!」
张玄没精力在这时候跟阿丑多费唇舌,立刻转向他最拿手的第三套方案:拉住聂行风就跑。「董事长,这里太危险,快跟我跑路。」
打不过就跑是张玄的一向作风,只可惜没跑出几步,就被旋来戾风卷住,张玄挥舞索魂丝阻止阴魂攻击,对聂行风大叫:「你先跑,我殿后!」
「大哥,你的九天神雷术呢,快引雷啊!」
霍离法术太浅,不敢靠近,和小白远远躲在后面,见张玄只顾逃跑,忙扯着嗓子提醒。
前方就是幽冥大门,他一个人的力量,哪里敌得过地狱来的无穷阴气?还九天神雷呢,现在就算是干雷,他都引不来。
见张玄局促,聂行风道:「你别慌,幽冥大门一定有咒语可以关上。」
不愧是董事长,生死关头还这么沉着冷静,张玄没好气地道:「我当然知道有关闭的咒语,人家芝麻开门还有咒语呢,问题是现在我们没人知道。」
「未必。」
「什么?」
见惠治冲过来,张玄连忙用索魂丝缠住他,阻止他的攻击,谁知丝索瞬间断开,他忙拈出两道灵符,甩了过去。
灵符在惠治胸前腾起烈焰,他却似毫无知觉,目露冷光,重向他们逼来,却在这时,神宫司正人的咒语突然停了下来。
「为什么不念?快继续!」
咒语是支撑惠治元气的源泉,咒语消失,他感觉自己似乎撑不住冗重的身躯,立刻疯狂大叫。
「咒语已经念完了……」
「你骗我!」
站在阴阳鱼正中,惠治只觉原本拥有的力量开始逐渐消散,这让他一阵恐惧,目光移向聂行风,这人命数很硬,只要及时移魂到他身上,复生术应该就可以完成。
「退开!」
见惠治冲向聂行风,张玄立刻又将手中灵符打了过去,没想到惠治将神宫司正人推过来,灵符打在神宫司正人胸前,他失声痛叫,摔倒在地。
张玄趁机拉着聂行风就跑,此刻天空一片阴暗,已到了月全食正旺时刻,阳消阴长,是惠治最强的时候,他身后还有大开的幽冥门,天时地利人和他们全没占,所以只有最后一招──跑路吧。
「阿丑,你帮忙挡住他们,回头我请你吃满汉全席。」
「我一个人撑不住……」
如果说之前在阿丑心中张玄只是个三流天师,那么现在在他看来,张玄连做天师的资格都没有。玉越家的人就算再怎么不成器,也绝不会临阵脱逃。
聂行风却没动,拉住张玄的手,道:「等等。」
「再等我们就没命了!」
「去踩住八卦!」
见张玄犹豫,聂行风悠悠道:「Fire……」
这招对张玄百试百灵,他立刻纵身跳到了卦上一位。
「踩一,八,七,一!」
「什么?」
「我说踩一八七一!」
看着眼前不断回旋的八卦,张玄满脑子的不解,不过不敢迟疑,立刻踩到了乾位上。
「不要!」
神宫司正人虽然不明白聂行风的用意,但也知道不妙,立刻拚命站起身,撞向聂行风,聂行风急忙避开,惠治恰巧也冲了上来,收势不住,厉掌打在神宫司正人身上,樱衣忙上前扶住他,哭叫道:「住手……」
张玄身子连纵,在踩完乾位后,依次又踩上坤位、艮位,最后回归乾位。
八卦的河图九数是学道之人最基本的步罡,乾一,艮七,坤八,以数字来代替,便是一八七一。
张玄在乾位立住的同时,飞快旋转的卦图立刻停了下来,神宫司正人口袋里的那枚五圆硬币腾空飞出,悬在阴阳鱼正中。惠治被五圆中空射出的银光罩住,恢宏庄严的经声中,传来他的悲声嘶鸣,聚集在他体内的阴气瞬间俱散,从幽冥飞出的各种阴魂灵体,也被银光重新逼回无边黑暗,幽冥大门缓缓闭合。
惠治的身躯在一阵剧烈颤抖后,像抽空了气的皮球一般瘪了下来,因符咒而凝聚的肌肉开始腐烂,转眼便露出白骨,他凄厉惨叫着,突然一道蓝光从头顶窜出,冲向聂行风。
或许是执念达到了顶峰,他的魂魄在最后的时刻冲破了腐烂肉体的束缚,他需要聂行风的身体,即使复生术失败,但只要他撞散对方的魂魄,
从而占据他的身体,至少可以保持人的状态。
荧蓝光芒箭般射向聂行风,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张玄撞了出去,蓝光打在张玄胸前,穿过他的躯体射向后方。惠治眼见成功,不由哈哈大笑,又重新冲上来,准备占入张玄的身躯。这个人是修道者,也许用他的躯体更好。
可是接下来的景象却让惠治大吃一惊,原本该被撞散魂魄的张玄并没有倒下,而是一脸平静地面向他,两手交结并伸,双指左右张开,并渐渐收拢,呈天罗地网式,喝道:「乾坤借位,雷电齐行,神兵疾火如律令,祈火,诛邪!」
月食已散,横空一道霹雳,炸雷落处,惠治只觉眼前大亮,似乎看到两条银龙直向自己吞噬过来,瞬间便将他罩在熊熊烈火之中。
「不……」
伴随着烈火中惨厉叫声的是神宫司正人不甘的吼叫,他挣扎着想冲进火海,却被樱衣紧紧拦住。
「爷爷,哥哥已经成魔,这是天命,你不要再逆天强求了。」
「不,我算的卦相不是这样,惠治不可以死,不可以……」
神宫司正人花白的头发被夜风吹得飞散,连滚带爬扑上前嚎啕大哭,哪里还有最开始时仙风道骨的模样。
火光慢慢消灭,周围重归黑暗,硬币突然落下,滚到了一边,张玄上前将它捡起,放进口袋。
这硬币很有纪念价值,把它好好保存,回头请行家估估价,绝对可以卖个好价钱。
阿丑看完眼前惊心动魄的一幕,不可思议地看向张玄,觉得这个三流天师给自己的感觉越来越奇怪了。
「你的法术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
「那要看你能付多高的价钱。」
额上青筋成功的爆起,阿丑在心里甩了自己一个巴掌,告诫自己记得今后绝不再向张玄提任何问题。
「张玄,你有没有事?」
聂行风冲上前拉住张玄,上下打量他。刚才他看到有道很诡异的蓝光射到了张玄身上,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也明白那束光很不吉祥。
难得看到一贯冷静自持的招财猫也有惊慌的时候,张玄一乐,「没事,我好得很,你呢?」
「我也没事……」
说话的同时,聂行风便觉眼前一黑,倒进了张玄怀里。
第 九 章
「樱衣小姐,请问神宫司先生为什么会突然病倒?他现在的精神状态是否与灵力消失有关?」
「樱衣小姐,您现在是神宫司家族的唯一传人,请问今后在相学研究上有什么打算?」
「樱衣小姐……」
樱衣刚从医院出来,守候在门口的各界新闻记者就一窝蜂涌上来发问,她低头竭力避开这些无聊记者,推着轮椅上的爷爷往前走,脸上戴着的特大号墨镜遮住了她的所有表情。
画面一转,一名记者面向萤幕报导:「据有关人士透露,神宫司家族已正式退出日本灵学协会,神宫司正人先生的灵力也可能已经完全消失,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目前正在接受健康恢复治疗,不过看情形似乎很不乐观。」
画面上出现神宫司正人的大特写,他歪坐在轮椅上,表情呆滞,嘴角上斜,像是中风症状,聂行风想起初见他时那派仪态风范,不禁默然。
人都说医不自医,相学也是这样吧,即使是神宫司正人这样的相术大家,也算不出自己的命运,也或许,他算过了,却仍要逆天改命。
「接下来是气象新闻。前天下午台场海港附近水域及东京湾发生一场罕见的海啸风暴,风速约计七十到八十公里,西北方向,是百年难见的夏季西北风现象。据气象专家推测,这是西伯利亚气流的反气旋造成……」
被装进货柜沉海的三个人, 突如其来的海啸风暴,两者之间是偶然,还是必然……
啪!
电视萤幕一黑,聂行风转过头,见自己的助理笑嘻嘻地坐过来,手里拿着药碗,遥控器被他扔到了一边。
「董事长,关心国家大事之前还是先关心一下自己吧!我跟你讲,你这次一定要喝,你体质极阴,又沾了幽冥阴气,现在真是阴到了极点,倒霉到了极点,大白天见鬼都很正常。吶,乖乖的,把符水喝了,我不跟你算钱还不行?」
冷冷看着张玄自说自话,聂行风面色不改。
上次骗自己喝符水的事还没跟他算帐呢,他还敢跟自己算钱!
那晚他的确是因为被阴气所蚀晕倒了,但并不代表他就会喝符水,他的身体他最清楚,喝不喝符水根本都一样──见鬼照旧,既然如此,那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的去喝符水?
「如果我身上有阴气,你就负责把阴气打散,如果你连这点儿本事都没有,以后就少在我面前谈神论道!」
「话不能这么说,你现在的身体状态,就算是把骨灰级的道者找来,也只能喝符水……」
「是吗?」聂行风冷笑:「上次你也说成实体需要喝符水,可是我后来听说要成实体有很多办法,根本不需要什么符水!」
「那次……嘿嘿,不过这次不同,这次我真没骗你……」
「马上让这碗药消失,否则你就给我消失!」
张玄皱起秀眉,做出可怜巴巴的样子,「真的没有斡旋的余地?」
回应他的是聂行风伸出的两根指头,随即换成三根,在四根亮出之前,张玄迅速跑进洗手间将药倒掉了。
想到唯一可能出卖自己的家伙,他忍不住大吼:「该死的小白,马上给我滚出来!」
房门在喊声下好一阵的震动,趴在门外偷听的霍离连忙捂着脑袋躲到一边,问小白:「你做了什么让大哥这么生气?」
「也没什么啦,就是把他骗董事长喝符水的事实话实说而已……」
「而已?你这样说会害死大哥的,聂大哥一生气,说不定会炒他鱿鱼。」
「切,想炒鱿鱼早八百辈子以前就炒了,谁让他总对我施以暴力, 我没把他所有老底都揭出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想想张玄数次揪自己脖子的恶举, 小白觉得自己还是满宽宏大量的。
牠在霍离身旁来回踩了几下猫步,突然停下来,抬头狐疑地问:「小狐狸,你老实告诉我,张玄到底是什么人?」
「男人!」霍离想都没想就立刻回道。
小白釉蓝猫眼微瞇了瞇,盯着霍离看了好久,突然叹了口口气,「我看你一定不知道,你大哥他不是人……喵呜!」
后颈被霍离揪着提到面前,很不高兴地说:「小白,虽然大哥有时候很小气,但你不可以骂他,你再这样说的话,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放我下来啦,讨厌……」
身子小就是这点不好,无法自由支配自己的行动,小白气得不断凌空挥舞爪子。
「你先道歉,否则我不放。」
「不道!」
「他的确不是人。」打断两人的争吵,一直静立在对面窗上的阿丑淡淡说道。
这两天阿丑一直跟着他们,不出声,不做事,只是默默的存在。突然见少言的式神开了金口,正吵闹的两个人都一阵发愣。
霍离放下小白,小心翼翼地问阿丑,「为什么这样说呢?」
「喂,太过分了,大家说同样的话,为什么你不对这只式神发脾气!?」小白气呼呼地问。
「因为我打不过他啊。」小狐狸很有自知之明。
没有看他们,阿丑目光漠然地飘向窗外,缓缓道:「凡人都有三魂七魄,那晚惠治想破张玄魂魄,占据他的躯体,阴气冲向张玄穿心而过,他却一点儿事都没有,只有一种解释,就是他无魂无魄。」
小白立刻点头附和:「还有啊,最重要的一点,张玄最后引天雷驱魔时,我看到了他身后那两道……」
「小白,你给我滚进来!」
房门突然从里面打开,靠门席地而坐的霍离很倒霉的滚进了客房,小白则优雅地踱着猫步进去,抬头看张玄,「什么事啊?」
「你要是再敢多嘴,信不信我立马把你送到横滨中华街做一盘天下最美味的龙虎斗!?」张玄蓝眸微瞇,当众威胁。
「老大,你不觉得你现在的行为已经构成了恐吓罪吗?」
「呵呵,我长这么大头一次听说原来恐吓罪还对动物有效。」
「说不定动物法里有这一条……」
霍离刚说完,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张玄顺手揪起小白把牠扔到沙发上,突觉一阵冷风吹来,他转头看到默默跟进来的阿丑,吓了一跳。
「拜托,大哥,你是式神,不是背后灵,不要总是静悄悄的飘来荡去好不好?对了,问题都已解决,你不用老跟着我们,该去哪里去哪里好了。」
「我无处可去,哪里都没有我的家。」
一头银亮发丝垂下,遮住了阿丑额上的深痕,却遮不住那一身落寞。看着他,聂行风心一动,问:「你生前应该不是日本人吧?怎么会成为玉越家族的式神?」
「生前的事我不记得了,我的记忆从游魂开始。玉越家族的先人去我朝寻找复生符咒,遇到了我,便收我做式神,后来菊风间家的人找到了复生术,他们就带我一起来到了东瀛。」。
原来说来说去复生术是从中国传过来的,说不定也跟他们天师一门有关。
张玄忙问:「你被迫做玉越家的式神,一定很不甘心吧?玉越启良被杀你都置之不理,后来又为什么跟神宫司正人争符咒?」
阿丑淡淡一笑:「技不如人,何来怨怼?不过玉越家族的后人一代不如一代,遣使我的法咒早失传了,要不是有人失手打碎我寄身的花瓶,我现在还在沉睡,后来我感应到杏奈留下的召唤符咒,才真正恢复灵体。复生术属于我朝之物,自然要索回,而且这种邪恶之术早当毁之,岂可落在神宫司那种恶毒小人之手!」
「邪恶之术?让死人复活应该是好事吧?」霍离迟疑地说。
「好事?」阿丑冷笑一声:「玉越家族和菊风间家族几百年间共施过三次复生术,施术之人没一个寿终正寝。生死轮回乃是天道,逆天行事怎么可能会有好结果?只怕当初给菊风间家族复生符咒的人根本就没安什么好心。」
聂行风对眼前这位男子心生敬意,问:「现在玉越家族最后一位传人已经过世,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数高千丈,落叶归根。」
银发飘扬,阿丑看着他们,墨瞳散发出异样光彩,慢慢道:「在异国他乡游荡了这么久,我想回去……」
见大家目光都看向自己,张玄立刻大叫:「免谈!我已经收留了一只小笨狐狸,一只可恶小猫,再收留游魂的话,我家就可以开动物园了,什么事都可以商量,这件事免谈!喂,你过来也没用……」
阿丑缓步上前,正眼没看张玄,只面朝聂行风,一撩长衫前襟,向他单膝点地,恭恭敬敬俯身跪下。
「主人,请收留我,让我在今后的岁月里永远服侍在你左右。」
蛤!?
生平头一次,张玄的脑门上亮出三条粗粗的黑线。
手一指阿丑,又指指聂行风,结结巴巴地问:「喂喂喂,你搞错了吧?是我把你从神宫司手里救下来的,要拜礼也该朝我拜才对,怎么会是他?看清楚,我才是正宗天师传人耶!」
「我看得很清楚,聂行风,他配得起做我的主人!」
从那晚他第一眼看到聂行风时,就有种极度亲切兴奋的冲动。这个沉静睿智的男子,身上有种无形的气息,让他心生景仰,有种直觉,他将是自己永生追随的人。
「喂,你是不是在日本做式神做得鬼上身?现代社会提倡自由平等,你应该找个地方快快乐乐做你的自由鬼,不要这么奴性的见到一个人就硬赖着当人家的仆人好不好?你不要见他很有钱就想揩油,我告诉你,招财猫他只给自己招财,不会关照到你……」
「大哥,你搞什么?」霍离把喳喳呼呼的人拉到一边,皱眉道:「你自己都说不要人家了,还在这里唠叨什么?」
「我不要他是一回事,他目光短浅,看不到我这个正宗天师传人是另一回事。我跟招财猫站在一起,但凡有点眼光的人都看得出有资格做他主人的是……」
霍离和小白有志一同,同时抬手指指聂行风。
「你们这两只吃里扒外的动物!」
张玄甩手给了他们一人一巴掌,又急忙凑到聂行风身旁,道:「董事长,你体质已经阴到了极点,就不要再学人家养小鬼了,这家伙交给我,我帮你处理……」
「阿丑是你的名字吗?」打断张玄的话,聂行风问阿丑。
「不,我原名颜开,只因相貌丑陋,所以大家都这样称呼我,久而久之原名就很少用了。」
「颜开,这个名字很好,也配得上你,而且我不觉得你丑,相貌太俊美易遭天妒,这道疤痕正好可为你挡住灾劫……」
「董事长你什么时候也学会神相了?我就说你阴气缠身,一定会出问题吧,你看你眼睛都花了,他还不叫丑?额上那道疤痕劈得有够丑的,要是脸再黑一黑,演包青天都不用化妆……」
张玄伸手搭上聂行风的额头,被他一巴掌拍开,低吼:「Shut up!」
跟小神棍在一起,想不说脏话都超难。说自己有问题,他眼睛才有问题。论长相,颜开绝对胜过他们,而且那道疤痕让他心生怜悯,也令他感到亲近,如果说人与人的相知相识是种缘的话,那这个性子冷情的男人从一开始就对了他的缘。
颜开脸露喜悦,恭敬垂首道:「谢主人吉言。」
「可是,我只是个普通人,我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做你的主人,这样吧,我带你回去,在你遇到真正的主人之前,可以暂住我家。」
「是,主人。」
颜开冷情少言,没有告诉聂行风,自己现在屈膝跪拜,他也接下了,就等于承认了这份主仆契约,永生都不会更改。
张玄再次瞪大眼,叫: 「不是吧,你这么轻易就让他进门了?待遇太不一样了,我进你家大门还费了……」
这家伙,为什么凡事经他的嘴一说,味道就完全变了呢?
聂行风眼刀横扫,董事长神威之下,张玄果然不敢再言语,伸两指在自己嘴上 打了个小小的×。
聂行风又转头问颜开,「那么,我该怎么带你回去呢?」
说到神道,他可是一窍不通,总不能让颜开像背后灵一样跟着自己吧。
聂行风看看张玄,希望他给些指点,张玄却把头别到一边,只当没看到。
颜开微微一笑:「请主人容我僭越。」
身子一晃,已化作一道银光汇入聂行风的腕表中。张玄大惊,骂道:「该死的式神,招财猫体质至阴,你还靠他这么近,想害死他吗?」
「这只是暂时的,等到了主人家里,我自会另找住处。」
另找住处?这家伙看起来清高自傲,没想到赖人的功夫比他还高。
张玄冲上去想掳表,被聂行风一个反擒按在了沙发上。
「疼疼疼,董事长,下手轻点儿。」
聂行风手刀轻轻砍在他脖子上,说:「那就给我老实点。」
他松开手,问还在一旁看热闹的两只动物,「今天天气不错,老待在旅馆里太浪费了,你们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有啊,去购物天堂!」
利字当前,根本没理睬还躺在沙发上的大哥,霍离立刻举手提议。
「还有寺庙,浅草那边有好多名胜庙宇,我想去。」小白追加。
「那好,去收拾一下,我们中午在外面吃饭,下午去逛街。」
「耶!」
霍离抱起小白跑去隔壁房间拿背包,聂行风穿上外套,出门时见张玄还趴在沙发上装死,便问:「你不去吗?」
闷闷的声音从抱枕下面传来,「没钱……」
钱包里只剩硬币了,他连回程的机票钱都没有,哪敢出去玩。
「我说过要你付钱了吗?」
张玄猛抬起头,堆起满脸的笑:「那我去去去,董事长,爱死你啦!」
借聂行风的光,张玄和霍离、小白美美的享受了一天的贵族生活。在享用完松阪牛肉烧烤后,聂行风带他们去六本木的购物天堂,给霍离选了几套高档休闲衫,小白的是配套的宠物用围巾和饰链,把张玄自自选的衣服也一并付了帐。见聂行风付帐时的痛快劲儿
,张玄心里一百个后悔刚才没多选几套,毕竟像这样光明正大揩油的机会不多。
购物完,聂行风让店员将东西送回旅馆,然后搭电车去浅草。他已拜托那里的法师为青田丰和杏奈、若林熏等人超度。青田丰的尸体在复生术失败的第二天出现在鉴定室下方的草坪上,被作为殉职处理,不管警视厅内部怎么看待这件事,至少表面上顾及了青田丰的声誉,他想青田丰应该可以心无牵挂地往生了。
浅草雷门是观光胜地,即使时近傍晚,观光游客依然络绎不绝。他们随人流经宝藏门、五重塔,一直来到浅草寺的正堂,看着前方观世音菩萨的宝相,张玄突然问:「董事长,我一直忘了问你,那个一八七一到底是什么意思?」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菊风间家族寻到了能让死灵复生的符咒,但也在最后加了可令幽冥大门关闭的禁咒,那八卦四位就是开启禁咒的钥匙。五圆有孔硬币的诞生是昭和二十三年,可那枚五圆的反面刻的却是明治四年,也就是西历的一八七一年,只要稍有常识的人都会发现硬币有问题,它是杏奈最后提供给我们的线索。」
这也是杏奈没有毁掉符咒的原因,善恶分两边,符咒也是这样。作为菊风间家族的后人,杏奈没有权力毁掉咒语,却可以指示出克制它的禁咒。
「可你怎么知道是那四个数字?」张玄拿出硬币反复看看,忍不住又问:「上面写的是明治四年,也许单单踩『四』这个方位就可以了。」
「我猜的。」看着眼前的佛像,聂行风淡淡道。
杏奈是个聪明的女孩,她应该不会布下大家一眼就能猜到的局。
「什么!你猜的!」
无视周围游人,张玄放声大吼:「你只凭猜测就推我去送死,你知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有多危险,我说不定会被怨灵们拖进地狱的!」
「可你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
张玄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蓝瞳瞪得大大的,吼:「我现在活着并不等于你的做法没错!我不管,这份工太危险,助理兼保镖,还兼天师,我要求付三薪……」
「把那枚硬币给我。」
张玄犹豫了一下,把硬币递给聂行风,「干什么?」
聂行风接过来正反看了看,手指一弹,硬币在划过一道漂亮的圆弧后,弹进了佛像前那个巨大香资箱里。
「我的硬币!」
张玄心疼的大叫,那是他想留作纪念的宝贝,董事长怎么可以这样,问也不问就扔掉了,他根本就不是招财猫,明明就是败财猫!
「能让死灵复生的符咒,现在只存在于神宫司正人的脑子里,而他现在的脑子跟白痴一样,所以,复生咒可以说是永远消失了。这枚五圆硬币本来也许很有价值,但复生咒语既然已经消失,它也只不过是枚普通的硬币。」
聂行风双掌合十,向观音闭目祈祷,淡淡道:「在日语里,五圆和缘分的发音一样,所以,祈祷时扔进五圆有合缘的意思。」
「是吗?」
张玄两眼怒火立刻化成灿烂的笑,连忙拿出钱包,找出里面所有的五圆,把其中两枚递给霍离和小白,剩下的全部扔进了香资箱。
霍离和小白将五圆拋出去,照聂行风的样子合掌祈祷。
「菩萨保佑小狐狸以后可以变得聪明一点儿。」
「菩萨保佑小白将来可以变成人。」
听了他们的嘟嚷,张玄往聂行风身边凑凑,小声问:「董事长,你求的是什么?」
「不可以说,否则就不灵了。」
聂行风转身走出大殿,张玄不死心,连忙跟上,说:「我们交换好不好?人家说彼此交换的话,祷告还是会灵验的。」
「那好,你先说。」
张玄眨眨眼,笑道:「我求菩萨保佑让我一辈子都能待在招财猫身边,让他别太吝啬,努力帮我招财进宝。该你了。」
瞥了一眼那对散发着期望光芒的蓝瞳,聂行风反问:「我说过要跟你交换了吗?」
「啊!怎么可以这样!太卑鄙了!诳我把秘密说出来,自己又不说,该死的招财猫!不许走,我还没说完呢,等等我……」
第 十 章
「秋夜的星空原来这么漂亮。」
樱衣坐在神宫司正人身旁,指着远方天空说:「爷爷,你看那些星星好亮。」
没有回答,神宫司正人坐在轮椅上,目光呆滞地看向前方。
已经习惯了沉默,樱衣继续说:「我们好像很久很久没有来天台看星星了。其实我觉得现在很好,我们可以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不再去想什么神相算卜,声望带来的并不一定就是快乐不是吗?」
冷风拂过,打断了幽幽话声,她回过神,拍拍爷爷的肩头,「起风了,我帮爷爷拿件外套来。」
脚步声渐渐走远,神宫司正人的目光依旧落在远处,突然他身子一颤,瞳仁猛地抽紧,混浊眼眸里散出恐惧。
有个影子从黑暗中慢慢映出,随着移走,浅淡身影越来越清晰,彷佛暗夜的灵魂,随着夜的帷幕一起飘来,却一直没有走出夜幕,因为他本身就是一片黑暗,不,确切地说,是黑暗在随着他移动而移动,不断将神宫司正人包围。
莫名的恐惧和阴冷将他包卷,神宫司正人全身剧烈颤抖着,伸手极力想转轮椅离开,可惜僵直的双手却不受控制地滑向一旁。
「世人都是这么愚蠢,明明有复活重生的符咒,却偏偏不会运用。」
略带嘲讽的声音,清亮悦耳,却渗满冷意,随着黑影的靠近,神宫司正人突然惊恐的看到,对方眼里满是漆暗,看不到瞳孔,彷佛整颗墨珠嵌在眼中,闪耀着死亡的辉芒。
「无用的人没有资格活在这个世上,符咒已经流传得太久,该是收回的时候了。」
神宫司正人的身体颤抖得愈加厉害,眼珠因惊恐泛出灰白,但瞬间就被黑暗充斥,放大的瞳孔里映出一只手,黑暗随着那只手的靠近很快将他的视线完全占据……
「啊!」
正在闭目小憩的聂行风在被惨叫声声惊醒的同时,立刻探过身,双手狠狠掐在张玄的脖子上。
该死的小神棍,这是JAL客机的头等舱,不是云霄飞车,他这么大吼大叫,说不定会被当劫机犯关起来。
被掐得说不出话,张玄拚命扬起手中报纸,示意聂行风松手。
「先生,请问出了什么事?」
有两名空姐匆忙赶过来询问,聂行风松开手,道:「没事,我朋友羊癫疯犯了,不过已经缓过来了。」
打发走空姐,聂行风转头怒视张玄,低声吼道:「你要是再敢出声,我立刻把你丢进亚马孙河里喂鳄鱼!」
张玄连连摇头,忙把报纸递给他,指着上面一则新闻。
新闻头版印着很大的标题──相学大师失足殒命,旁边还附有神宫司正人的照片。
聂行风一愣,忙仔细看报导,旁边的张玄从齿缝里小声挤字,「好像是说神宫司从天台摔下,死掉了吧?」
「报导说天台护栏的插销没关,门被风吹开了,当时神宫司就在门口附近,他没办法控制轮椅的剎车,导致摔下天台,当场死亡。」
「噢。」
死亡对张玄来说是最无聊的事,他兴致缺缺,闭上眼准备瞇一觉,谁知胳膊被搡了搡,聂行风问他,「你不觉得奇怪吗?樱衣看起来是个很谨慎的女人,神宫司又刚患重病,她怎么会没注意到护栏插销?」
「好啦好啦,你是聂氏财团的董事长,不是聂氏侦探团的董事长,什么事都会有意外嘛。」
「可是……」
「想太多很容易泄顶的,你也不想早泄吧?旅程那么长,睡一觉吧,肩膀借你靠,这次免费。」
张玄很体贴的提醒注意后,凑上前抱住聂行风,并把头靠过去,没等他多做反抗,香甜鼾声已传了过来。
Drop Dead!死ね!他这么年轻,既不会早泄,也不会早泄!
看到自己的重要部位,不断被从四周瞥来的暧昧眼神关注,聂行风终于忍不住又做了文明人不该做的事,在心里英语日语双频道把张玄骂了个彻底。
「聂大哥喝茶,凉茶去火,小白,快把这几天的财经日报拿过来,聂大哥每天必看的,哦,大家都饿了吧,我去做饭……」
霍离偶尔也有聪明的时候,回家后见聂行风的脸色越来越黑,忙说话打圆场,偏偏某位粗神经的人对此刻房间里的冷空气视而不见,大模大样的在祖师爷香案前恭恭敬敬拜首,又燃上三炷香。
聂行风坐在自家沙发上……不,他现在已经不认为这是自己的家了,他家里不会乱七八糟堆满各种游戏光碟,不会在宋釉瓷瓶瓶口上放水晶球,
明代裱画上贴记事标签,玉狮镇纸跑去厨房当磨刀石,最重要的是,他家客厅正中绝不会供奉张天师的香案!
想到自己才离开,这三个家伙就把家里搞成这样,聂行风实在不敢想象自己今后将要如何在水深火热中生存。
小白还在很努力地拖动积了几天的报纸,颜开则恭敬的站在一旁,问:「主人,请问我的栖身之所?」
「随便,哪里都行。」聂行风有气无力的打了个手势,「只要你喜欢。」
颜开转头看看,眼神落在斜挂在墙上的那柄弯刀上,一瞬间,彷佛听到有铮铮鸣声从刀锋传来,他兴奋地走过去,手抚沉晦刀鞘,指尖在触摸到刀身时不由自主发出轻颤,赞道:「好刀!」
「是啊,」霍离殷勤地帮大家端茶,说;「看上去很锋利哦,我本来想拿它切萝卜的,不过大哥不许,说那是聂大哥的宝贝,不准乱动。」
聂行风深吸了口气,心想要是张玄真让人用那刀切萝卜,他一定把他从楼顶踢下去。
听了霍离的话,颜开转头看聂行风,请示他的意思,聂行风摆手,「没关系,这把刀我送给你。」
宝刀赠英雄,至少在颜开手中,它不会沦落到切萝卜的命运。
「谢主人!」
颜开身形一闪,一道银光绕上弯刀,和刀身合为一体。
「董事长,你脸色不太好看,好像在生气耶。」
上完香,看到坐在沙发上一脸铁青的聂行风,张玄后知后觉地问。
「我记得,我留你住下时曾有约法三章。」
「记得,所以我没有在这里谈神论鬼,大声喧哗,乱贴道符啊。」
看着张玄的无辜神情,聂行风一阵冷笑。
是没贴道符,不过他把整个道观都请来了,这个该死的小神棍!
休息了两天,周一聂行风去公司,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发现职员们在跟他打招呼时,表情都异样的暧昧。到了顶楼,他特意在全身镜前好好看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却没有发现怪异之处。
「董事长早!」
张玄先到公司,一见他就笑嘻嘻打招呼,聂行风回应后,问:「你看我今天的 发型很奇怪吗?」
「跟以前一样啊,帅得天怒人怨。」
「那衣服呢,领带跟衣服的颜色搭配是不是不协调?」
「怎么会?你要是不喜欢这条领带的颜色,不如我们交换!」
「没事了。」
见张玄两眼亮晶晶的凑过来,聂行风连忙闪身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可能是自己多疑了吧,张玄的审美眼光还是不错的,他说没问题,应该就没问题。
办公室打扫得很干净,不过总觉得有些违和感,聂行风想了半天才想到是桌上没有放账单。很诡异是不是?照张玄的个性,这次捉鬼捉到了国外,驱鬼费用应该会再上一个新台阶的。
「张玄。」
门打开,张玄探进头来,「什么事啊?」
聂行风摆手让他进来,问:「账单呢?」
「什么账单?」张玄眨眨眼。
敢跟他装胡涂!
聂行风清清嗓子,说:「就是驱鬼账单啊,每次必有的。」
他已经做好了付帐的打算,早从弟弟那里听说张玄这次又是无故旷职,还坐头等舱去日本,只怕这个月他的薪水也好不到哪里去,再不付报酬,他真要去喝西北风了。
「董事长,你这样说,是对我们道者最大的侮辱!」
张玄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我做事有我的原则,如果你委托我驱鬼,报酬我会一分不少的跟你算,不过这次是我自愿去的,要是跟你要酬劳,那我的声誉何在?」
这家伙整天赖在他家混吃混喝,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谈声誉。
懒得反驳,聂行风从抽屉里掏出支票,飞快签好名字,递过去,「这是酬金,是我主动付的,所以不必担心你张天师的声誉问题。」
「咦!咦!」
张玄接过支票,看了看,突然大叫:「董事长,你没有写金额,太胡涂了!」
「金额自己填。」
「……要我自己填金额,你没事吧?」张玄小心翼翼问。
「不要吗?那我收回。」
「要要要!没事的话,我出去工作了。」
生怕聂行风反悔,张玄连忙把支票折好放进口袋,转身就跑。聂行风叫住他,拉开抽屉,取出早早准备好的东西放到桌上,推过去。
「你要我买的CK夏季限量版香水。」
香水瓶被精心包装过,淡蓝纸上系着银白色丝带,典雅精巧,张玄愣了一下,随即蓝眸笑得弯成小月牙。
「已经入秋,这种限量版国内都卖断货了,你居然还能买到。」
「我在六本木逛街的时候偶然看到的,就顺便买了。」
「六本木?这几天我们好像一直在一起逛街耶,你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不知道?」
避开张玄投来的疑惑眼神,聂行风不自然的咳嗽了两声。
当然不会说自己差不多把东京几家有名的香水店都逛遍了,才买到这瓶香水。见张玄还站在那里等答复,聂行风沉下脸,道:「还愣在这里干什么?马上去做事!今天不把积下的工作做完,不许下班!」
「了解!」
张玄兴奋地做了个得令的手势,跑出去,走到门口时又转过身,笑道:「董事长,这次我忘了给你买礼物,情人节时一定补上!」
看着门被很体贴的关上,聂行风皱皱眉。
情人节?
回礼为什么要等到情人节……
突然响起的铃声打断聂行风的疑惑,他接通电话,就听弟弟的笑声从对面传来。
「这次跟情人去海外度假,玩得开心吗?」
「什么跟情人度假,我是去工作!」
「噢,工作需要机场送吻,誓血定情吗?我就知道张玄没上班,一定是去日本找你了,热恋中的人……」
「你昨晚是不是喝多了?在这里说醉话。」
「行了大哥,你的事全公司……不,全商界的人都知道了,就不要再瞒了好不好?打开你左边第二个抽屉,我帮你留的报纸,上面写得清清楚楚。」
心里警钟大敲,聂行风连忙打开抽屉,里面放了一份娱乐报刊,上面头版头条很大篇幅地刊登着自己和张玄在机场相拥的彩照,旁边还配有醒目标题。
『惊人内幕,聂氏总裁原来是GAY;机场送吻,情人疑为混血美男子!』
下面还有几张从不同角度拍摄的配图,张玄咬破手指在他腕上画符的那张拍得尤为醒目。
聂行风眼前一黑,立刻大声说:「别听这些狗仔队胡说,都是误会,其实……」
「大哥,如果你想否认的话,还是回头好好想一个比较有说服力的借口吧,我想,有人很希望听到你的解释。」
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聂行风忙问:「什么意思?」
「很不幸,爷爷看到了这篇报导,他让我转告你,这个周末,带你的地下情人去见他。」
「你没有替我辩解吗?」
「辩什么解?你们都同居了……」
「该死的,你不会把这件事也告诉爷爷了吧?」
「对不起,大哥,我不是故意出卖你的,你应该知道爷爷的手段,我一不小心,说溜了嘴……好了,周末我也回老宅,兄弟一场,关键时刻我一定替你挡刀……」
「爷爷很生气是不是?」
「没有,他很平静,不过,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所以我友情提醒:去的时候,最好照爷爷的喜好把张玄精心包装一下,增加好印象。」
小神棍又不是礼品,精心包装什么!
聂行风气得当场挂断电话,大吼:「张玄,你给我立刻消失!」
整栋聂氏大厦在怒吼声中抖了三抖。
「我问你们,如果有人开了一张空白支票给你,金额随你填,你们会填多少?」
晚饭时,张玄把困扰了自己一整天的问题提了出来,虽然他对小离和小白是否能提供合理答案并不抱太大希望。
霍离把碗筷摆好,说:「我打电话叫聂大哥来吃饭,顺便问问他。」
从日本回来后,聂行风只在家里住了一天,就搬去了楼上一层空着的公寓里,把这套房子正式让给了他们,只在用餐时出现。
「笨狐狸!」小白很不屑地甩甩尾巴,「我们认识的人中,能财大气粗开空白支票的只有董事长,你还去问他?不是让张玄难堪吗!」
「不用叫了,招财猫今晚有应酬,不回来吃饭。」
要不,他会无聊的跟两只动物咨询这么复杂的问题吗?
这只火狐狸白活了几百年,还不如一只猫,于是张玄立刻把注意力转向小白,问:「你会填多少?」
小白用吸管吸着苹果汁,悠悠答:「正常情况下,对只猫来说,钱的价值还不如一条鱼,不过如果硬要回答的话,我填十万。」
「为什么?」霍离好奇地问。
「笨,十万块够一只猫买一辈子的猫粮了,填再多我也没法花是不是?」
「那我填二十万,十万给小白买猫粮,十万买一家炸鸡连锁店!」
张玄闷头趴到了桌上,呻吟:「你们两个除了吃之外,就没有别的远大理想吗?」
「那你准备填多少?」小白反问。
「如果我填一亿的话,你们说是不是有点儿……过分?董事长一定认为我眼里只看到钱。」
虽然他是比较喜欢钱,但绝对不到金钱至上的程度,那样填的话,招财猫今后一定会瞧不起他的……
「你怎么不写一兆?」小白冷笑。
不太明白一兆的价值,不过小白说的话一定不会有错,霍离立刻点头附和。
「你们也认为不太好,是吧?」
看两人的表情,张玄叹了口气,秀眉很痛苦的皱起,「可是如果写十万的话,我是不是很亏?光是去日本的费用就上万了……」
「一亿?十万?」
两个绝对极端,霍离想了想,提议:「要不把两个数加起来再除二好了。」
「麻烦。」小白一口否决,「其实我觉得董事长是在考验你的金钱观,不如请鹤使帮忙决定。」
「小白你真是太聪明了,回头我请你吃大鲤鱼。」
张玄眼睛一亮,不得不承认请鹤使是个好办法。让老天爷做决定,即使金额填多了,他也有借口应对。
他忙掏出那张空白支票,几下折出纸鹤的模样,跑进卧室──那个原本属于聂行风的大房间。
半小时后,霍离趴在门缝上偷偷往里看,见卧室四壁都贴满了写着各种金额的字条,一只小巧的白鹤正在空中飞舞,张玄则盘腿坐在床上,向纸鹤不断挥指。
他疑惑地看看小白,「你说,鹤使真能替大哥选出合适的金额吗?」
「当然可以,鹤使很聪明的,不过如果它也像张玄一样爱钱如命的话,我就没办法了。」
霍离点头表示赞同,折腾了半个钟头还没折腾完,看来接下来还有得拚搏, 于是小狐狸决定撤离,结果留到明天再问。
「啊──」
清晨,一声惨叫突然从卧室里传出,紧接着张玄赤脚窜出来,湛蓝眼瞳瞪得圆圆的,大叫:「有鬼!有鬼!」
「大清早的别吵,捉鬼不是你的强项吗?把它捉住不就好了。」
小白正仰面朝天躺在沙发上大睡,被吵醒,不耐烦的嘟哝。
「不是那种鬼,是见鬼!」
「大哥,出了什么事?」霍离正在厨房做饭,听到叫喊,忙跑出来。
「见鬼,大白天的见鬼了,我的鹤使不见了,贴在墙上的那些纸条也都不见了!」
一想到万两黄金就此打了水漂,张玄蓝瞳里顿时泪水汪汪,只想闷头从这十八层楼上跳下去。
「那些纸条啊,我早上打扫时问你还要不要,你说不要,所以我都扔掉了,不过没看到鹤使。」
「我有说不要吗?我怎么可能不要那可爱的鹤宝宝!」
一听说被扔掉了,张玄欲哭无泪,想跳楼的同时也想揪着小狐狸一起跳。
昨天一整天都在为工作奋斗,他太累了,再加上那张King Size的大床实在太舒服,所以驭鹤没多久,他就睡着了,鬼知道鹤使后来飞去了哪里。
早上小狐狸进房间打扫他知道,不过当时睡得正香,就随口答了几句,谁想一睁开眼就发现鹤使不见了,也就等于说,他这次的驱鬼酬劳又打了水漂。
听张玄一说,霍离也急了,道:「那、那怎么办?要不我去下面垃圾箱找找看,也许还没有被运走。」
「我也去!」
顾不得跳楼了,张玄匆勿换上外套就奔了出去,为了那张空白支票,别说垃圾箱,就是垃圾场,他也会毫不犹豫的跳进去。
「喂,你们等等……」
小白声音太小,没叫得住两个人。看着门被关上,牠忙一跃跃身,跳到窗台上往下看。
早上八点,垃圾车会准时来收垃圾,小白跳上窗台,刚好看到垃圾车的尾巴在公寓门前闪过。
牠挠挠脑袋,又转身跑进张玄的卧室左右张望。按说鹤使有灵性,一旦被赋予使命,即使主人不驾驭,它也不会乱飞,更不会那么搞笑的被人当垃圾收走,说不定是刚才张玄太慌张,漏看了哪里。
左看看右看看,很快小白就发现头顶水晶灯上坠了张小纸条,透过水晶,可以隐约看到上面写着十五万的数字,鹤使就落在纸条旁边。
看来鹤使不像张玄那么贪财,这个金额刚刚好,可惜他没发现。
可是,怎么把它拿下来呢?
从水晶灯上拿东西对只小猫来说实在有些难度,小白窜了两下,很快就放弃了,呼两口气,竖起猫爪尽量做出指诀的模样,凌空画道符,喝道:「鹤使归来!」
很不给小白面子,白鹤动也没动。
有没有搞错,怎么说牠前世也是天师门下的得道弟子,既然今生带有前世的记忆片断,那道术应该也会灵验的,关键是信心问题。
想象着小狐狸看到自己找到了鹤使,会做出的崇拜表情,小白立刻打起信心,猫爪在空中连画,喝:「归来!」
轰!一道亮光闪过,火焰腾起处,鹤使和纸条同时化为灰烬。
不……
绝对意外的状况,大惊失色下,小白吓得伸爪用力抓住两只猫耳朵,眨眨眼,在发现自己无法扭转眼前这个既定事实后,立刻身子一窜,头也不回的逃离现场。
支票变灰烬绝不是牠的错,节哀顺变吧,反正张玄守在董事长身边,要赚钱,以后还有的是机会是不是?
《待续》
◎欲知张玄与聂行风相遇的趣事,详见琅嬛系列G006《天师执位之离魂》、G007《天师执位之鬼忆》。
后 记
亲爱的读者们,你们好。
首先,多谢在百忙中阅读拙作,希望这个不太恐怖的灵异故事能给你们带来快乐。
我们终于在《五圆》这个故事里又见面了,为了董事长,张玄这次把自己发配到了日本,这也算是意外旅游吧,所以,大家也可以跟着他享受一下海外旅行的乐趣,外加见鬼乐趣。
《五圆》这个故事的灵感来自于我每次去神社祷告的经历,不用出大钱,又赚着彩头,要是祈祷成真,那就是一举三得,不亦乐乎。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五圆的不同,它是日币里唯一没有标注阿拉伯数字金额的货币,所以很多欧美游客都记不住它的面额,基于以上种种,让我做出了把它写成故事的决定,虽然,依旧不恐怖。
董事长在祈祷时究竟说了些什么,相信大家都能猜得出,我突然发现把他写得很闷骚,不过张玄喜欢就好。里面多少有提到张玄的身分,虽然仍是个谜,至于两人目前的感情程度,应该是董事长对张玄是三分友情、七分恋情,张玄对董事长是七分友情、三分恋情。
另外,董事长的交通观念绝对是错误的,纯粹是剧情需要,这个下一集会有解释,他平时开车可是很稳的,大家一定也要安步当车,不能乱闯红黄灯喔。
接下来该是见家翁的场面了,希望三流天师能撑得住场。
那么,我们下一集再见喽。
再次感谢。
This entry was posted on 2009/12/21 at 下午11:35:00 and is filed under 推薦. You can follow any responses to this entry through the RSS 2.0. You can leave a respon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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