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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另、8月中旬開始包包的工作會比較忙,所以一切更新暫緩,希望各位親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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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們如有要推介的文可以在下面留言(注明標題和作者) 或者發TXT檔到俺郵箱szheung@gmail.com
    

《美人迟暮》作者:空灯流远 (2/2)

雁门西,青海际。
  兵陈城外,十万大军,安静无声。北伐军副将军周钰棠勒马立在城头,放眼眼前旌旗招展,军容肃穆的大军,感慨万分。
  白王真的怒了,不管什么原因,赵秋墨一定触怒李子鱼了。
  李子鱼用被赵秋墨挑剩的十万残兵,反复训练一月,现在站在面前的已经是一流的军队。沉默,顺从,上下一心,斗志昂扬,不佩服白王都不行。但是,周钰棠回头问身边传令兵:"大军候在城外两个时辰了,白王什么时候才到?"
  传令兵一脸放然的看身后大开的朱门色大门,却迟迟看不到李子鱼白色坐骑驰出。
  "白王要事缠身,请周副将军带军先行。"
  周钰棠回头,见一个男子,灰衣长衫,背着简单行囊水袋,外貌不引人注目,丢到人群中找不到,细看却面容坚毅。肤色稍深,长期太阳下活动的结果。不知何时这人就出现在周钰棠身后,递上一块有白王印的玉炔为证。
  周钰棠暗惊,这人是谁?
  "大军没有大将军,如何前行?"
  风崖没回答,弯腰施了一礼,便顺着大道禹禹前行,消失在人海中。
  春帐低垂,莺声暗转。大床外金兽香炉内的檀香已经燃尽,只剩星星点点微光。床内帐子里伸出一只苍白嬴弱的手,又被一只经络分明的大手覆住。苍白的手微微蜷起来。
  过了片刻,帘子撩起来,李子鱼探出身子,春衫半落。方下地,衣袍被人抓住,帘内人懒懒的问,声音有些阴郁:"就这么走了,不陪陪我?"
  李子鱼犹豫了一下,转身拿起那只手,温柔的放回帘内,道:"大军在城外等着,臣不得不走。"
  "何不让他们再等等?"声音竟透着几分期许。
  李子鱼没应,默默穿衣。
  床帐呼的拉开,李琛探出半个身子,再次拉住李子鱼的衣袍,:"你就十万军队,够吗?"
  李子鱼道:"十万留守京都,十万有臣带兵平叛。况且臣也不指望陛下给臣调兵符。"
  李琛已经下地,赤着脚踩着琉璃地板从后面抱住子鱼的腰,低问:"如果朕给你呢?"
  李子鱼身子不动,继续系扣子:"臣不敢要。"
  "如果朕一定要给你呢?"
  李子鱼轻轻掰开李琛的手,叹口气:"国事不能苟以私情。况且陛下毕竟算臣的堂兄,这种不伦之情,今天最后一次吧。"
  李琛放开李子鱼,绕到前面,眼中几分怨恨:"你还在恨朕逼死青衣?"
  李琛不高,只到李子鱼高的肩头。脚尖一垫,环住李子鱼脖子,仰头问:"青衣毕竟是朕亲弟弟,不觉得有几分像么?临行之前把朕当初青衣,如何?"
  李琛虽然不及迟慕惊艳绝美,轮廓上却有几分相像,虽不及迟慕出尘清贵,久居深宫却也染上相似的皇家气质。李子鱼垂头呆呆看了李琛片刻,想起迟慕从来没有这样环抱依附过自己,心中一动,苦笑。闭上眼睛,在李琛额角轻吻一下,挣脱,向门口走去。
  行至门口,忽然听身后李琛沉声道:"北伐军护国大将军李子鱼!"
  李子鱼一愣,转身,掀袍跪下:"臣在。"
  "赐你虎头调兵符,可调全国之兵。即日起,带兵平叛,退蒙古夷狄。"
  李琛的声音落在空空落落的寝宫,有嗡嗡回响。片刻,李子鱼道:"谢主隆恩。"
  李琛又道:"再一道命令,不管遇到什么情况……朕要你活着回来。"
  李子鱼刚离开,便有宫人来报,烟妃回来了。
  李子鱼策出了皇宫内院,甩掉李琛派来跟踪的人,身子一掠,先去了兵部,见兵部尚书孙敏夏。
  孙敏夏正对着地图喝茶,上月陪李子鱼练兵,终于空闲下来,还在研究地形战略。看到李子鱼,下巴啪啦掉下来,合不上了——"殿下不是今早带大军出征了吗?!"
  李子鱼不语,把一个澄黄虎头纯金符往孙敏夏正在看的地图上一拍,意味深长,一言不发。
  "调兵符?殿下……为什么陛下会……"
  "不然孙大人以为我为什么现在还留在京城?这兵符我跟陛下推辞了一下,差一点真的就丢了。"李子鱼冷静道:"请大人迅速掉直隶,西都,辽东三处地方军勤王,刻不容缓。"
  只有这个兵符才能让他平安回到自己身边。
  为了他自己竟然能做到这一步,李子鱼嘴角浮起一丝讥讽,痴情如此,自己真是傻子。
  孙敏夏看着沉甸甸的问题,提出一个严重的问题:"但现在调兵到京城,会不会晚了?"
  毕竟大军已经由周副将军带领先行北上,此时在京城召集勤王军队为时已晚,怎么赶也赶不上大军了。
  李子鱼笑得很自信,修长手指在地图上一点:"谁说要进京,让他们在这里等着。"
  地图上所指的地方叫聊城,离关外不过百里。心中默算,孙敏夏明白了,从直隶、辽东、西都三处军队分别从东西南三个方向向预定地点聊城结集,路程大致和从京都到聊城相去不远。四军可以同时到达。
  顿时佩服得拍手,不愧是白王啊。
  孙敏夏又从文书中抽出一本折子,上面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写着出征将领名单。字迹清秀,笔锋遒劲,看得出是李子鱼的手笔。指着其中一个名字,孙敏夏问:"殿下,这位余紫理余大人户部册子里没有啊?这是……"
  李子鱼狡黠一笑:"这事只有孙大人和我知道,切莫告诉其他人。"
  语罢,正色,弯腰施礼道:"子鱼此去必定大捷,粮草之事就拜托孙大人了。"
  我一定要把你平平安安回来。
  以前你是皇子的时候我未能保护你,你就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又出了疏漏。这次,我不会再犯错了。
  迟慕,等我。
  白王府门前备着西域送来的踏雪飞燕白马,鞍笼已备,见了李子鱼扬蹄嘶鸣。
  纵身上马。
  马下跪着一个人,报:"鲲鹏堂消息馆第一消息使风崖今早已经先于大军出发,七日后可以到塞外。"
  李子鱼点头。
  "鲲鹏堂的人已经混入各军,情报资料正在收集中。"
  李子鱼沉吟一下:"上次交代你办的事情如何了?"
  那人声音沉稳:"已办无误。"
  李子鱼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迟慕,等我。
  "还有一则传闻,不知当报不当报?"
  李子鱼挥手:"但说无妨"。
  "塞外消息馆传言说,赵将军与蒙古哈勒作战,三战三捷。但是……有人说幕后出谋划策的是迟慕公子。"
  李子鱼脸色的笑容瞬间就僵了,手抖了抖,连续三次才握住缰绳。
  迟慕,和任何人为敌都可以,我不想与你为敌啊。
  乖,跟我回家吧。
  作者有话要说:小鱼高票,高票啊,12P了,这章不得不让小鱼出场啊!!!!!!!!!!!!!!!!!!
  好吧,这章不常,但被拍砖的可能相当之高,偶就顶着锅盔出现吧。
  最近出现好多大人啊,水蓝大人,落叶大人,流言大人,辛苦打分的riri,偶们透明教的夫人,还有各式各样的字母和数字大人(记混了,某灯不提倡使用纯数字和字母)。爱死你们了~~(众人:爱就不要一章才更2200个字!还有,你让小鱼干嘛了你!!!)
  好吧,低头,躲砖头。


  第三十四章
  天色苍茫,帐篷外大风吹过。铭雅在自己那顶白色帐篷里熬药,药香弥漫。信手拈起迟慕墨色长发,啧啧道:"这几天也没见累着你啊,怎么平添这么多银丝,真是怪胎…….我试着用川芎、侧柏、旱莲草配了副养发补身的药,给你试试吧。"几根莹洁清亮的银发从指间滑下,映着跳跃的火光分外显眼。
  迟慕托着腮趴在火边上盯着药罐,嘟着嘴:"小铭雅,你又拿我做试验。喝药可以,但你再加点糖嘛,很苦的……"铭雅嘴角抽搐:"你已经往里面加了半斤冰糖了,再加就熬成糖浆了。"迟慕道:"听士兵闲谈时说天山族的人都不爱吃甜的,但是小铭雅不是天山族的啊。"
  铭雅没搭话,屋里恢复固有沉默,乌鸦飞过。良久,铭雅问:"有屋子不呆着,老赖在我这里干什么?"
  迟慕发挥死皮赖脸的功能:"小铭雅你看,大家都是帐篷,就我一个人住房子,多别扭啊……不想回去嘛,外面风又大,万一出门被风刮跑了怎么办?"
铭雅叹气:"你又不是风筝。不要找借口了,多半是赵将军在你房间里坐着,所以你又逃到我这里来了。"
  迟慕嘿嘿一笑。
  铭雅又叹气:"你现在的屋子每匹砖都是赵将军从江南用车拉过来的,费了多少苦心,你倒天天赖在我这里。"
  枯坐半日,药好了,迟慕一小口一小口的啜药,杯大的一碗足足喝了半个时辰,一边喝一边喊苦,顾左右而言他,纯粹的拖延时间。为了躲赵秋墨,迟慕四下逃窜,流窜作案,是个帐篷就进去蹲着。
  事情还要从半月前的中午说起。迟慕刚倒头午睡就被门外敲门声吵起来,开门,看见十四五岁的传令兵,把厚厚一沓文书往迟慕怀里一塞,说赵秋墨请殿下过目。迟慕打开一看,都是当前和哈勒作战的军事战报,还有详细地图,标着战役地点,死伤人数。从字迹上看出自赵秋墨本人手笔。迟慕当时睡眼惺忪,恨赵秋墨自己不睡午觉便以为天下人都不睡午觉,把文书往传令兵怀里一塞,关门,继续睡觉。
  下午,赵秋墨亲自来了,还是抱着那沓文书,问他中午睡好没有。迟慕还躺在床上,蒙着被子翻了个身:"我说过不帮你的。你和小理不是一个边的,我只帮小理。"
  赵秋墨问:"小理是谁?"
  迟慕懒洋洋道:"小理就是小理。他在朝廷翰林院做言官。"末了还懒洋洋的加了一句:"我们已经那个了。"
  赵秋墨笑得很平和:"小慕慕,我们也亲亲过了。"
  迟慕把头伸出被子笑得很灿烂:"我和小理已经做过了。"
  赵秋墨的脸色忽的变了,比塞外变天还快。眉毛拧在一起,眼底闪过一丝阴翳,继而又笑:"小慕慕,你又骗我。乖,起来看军事图,昨天我们打了大胜仗……"
  迟慕认真的看着他:"我没有骗你。我只喜欢小理。我们的确已经上床了。"
  视线相对,迟慕眼睛一眨不眨。赵秋墨凝视迟慕的脸半天,道:"不可能。"
  迟慕点头:"是真的。我们天天在一起,后来我就喜欢上他了。"
  赵秋墨忽然从床前的矮凳上站起来。听到哗啦的衣袍翻飞声,迟慕再回过神来,便只看到赵秋墨出门的背影。刚刚抱来的文书落在地上,散落一地。
  迟慕翻身,继续睡下午觉。
  一觉醒来,太阳偏西,只觉得床边有人。赵秋墨又来了,还是坐在床边那个矮凳上,夕阳余光从他身后的窗外照进来、背光,所以看不清他的脸,长长的影子覆盖在迟慕身上。方才散在地上的资料已经被人收拾起来,整齐的叠在书桌上。
  看不清赵秋墨的表情,只听见他声音低沉的说:"方才是我不好,不该生你的气。"
  迟慕好奇的问:"大将军生气了?"
  赵秋墨的声音很严肃:"我不生你的气了,原谅你。"
  见迟慕没有发话,赵秋墨继续道,仿佛下定了必死的决心:"我不在于你之前和谁好过,只要你之后能安安心心陪在我身边就好了。"
  迟慕从被子里爬出来,裸着脚踝坐在床上,半截腿吊在床下好玩的一晃一晃。赵秋墨的脸依然背光,处在阴影里,看见迟慕穿着一件从梁雨萧处借来的稍显大的白色长衫,问:"为什么不穿我给你准备的衣服?"迟慕偏过头从浓密的睫毛处侧瞅赵秋墨,笑:"因为那堆衣服都是青色的。你的青衣七年前就已经死了,我不穿死人的衣服。"
  又沉默一刻,迟慕接着说:"我不想见到你,也不会帮你。"
  只听到塞外大风呼呼的在门外吹过。
  赵秋墨缓缓的说:"迟慕,不要让我恨你。"
  阳光落在迟慕纤细的睫毛上,绚烂的镀上金色。迟慕的睫毛微微颤抖,又覆在眼睑上,低低的说:"你可以恨我。"
  再一次听到衣袍翻飞的声音,侧过脸的时候,赵秋墨已经不在身边了。门开着,塞外大风吹着云在苍穹漂移,地上投下快速移动的光影。
  之后三日都没见到赵秋墨,第四日,迟慕外出逛了一圈回屋,发现书桌上多了点什么。仔细看才发现多了一个赵大将军和高高一摞资料。赵秋墨穿着宽大的紫色袍子伏在案上写公文,看到迟慕道:"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其状如老公问老婆,去哪里串门了怎么才回来,问得那叫一个自然,听得迟慕一愣一愣的。见迟慕正要抗议他私占民宅,赵秋墨提前解释:"小慕慕挖,你不是说和小理呆久了就喜欢上他了么?我决定天天和你呆在一起。"
  从此赵秋墨的处理军事地点就从豪华将军帐篷转移到迟慕的小房子里。从此迟慕便开始流离失所,四处蹭房的生活。
  铭雅叹口气,撩开雪白帐篷的帘子道:"回去吧,再不走赵将军就怪罪我包庇你了。不要添乱,打扰我熬药。"迟慕不走,猴子似的往床上一窜,钻进铭雅的被窝,问心无愧道:"晚安。"气得铭雅要去掀他的被子,手刚触到被面——发面迟慕已经睡着了。只得搬了个凳子坐在他旁边,继续守着自己的药炉熬药。手拈起迟慕发间隐隐夹杂的银丝,陷入沉思。
  梁雨萧进来,铭雅竖起食指"嘘"。梁雨萧看了一眼沉睡的迟慕,道:"赵将军要见你。"铭雅便披衣出门。
  赵秋墨站在迟慕空空荡荡的房间,背对月光,神情痛苦。
  "如果铭雅是你最后一个避难所,我就摧毁他。我想念青衣。"
  第二日迟慕一觉睡到中午,睡了个好觉神清气爽,正想以磨磨铭雅作为崭新一天的开始。四下观看,发现帐篷就他一个人,铭雅不在。自己没睡的另一半边床干干净净,丝毫没有晚上被人睡过的迹象。出门,一个小兵看着他便急匆匆的开溜,迟慕一跃上前逮住,问:"看到铭医师了吗?"那人顾左右而言他,闪烁其词,最后才支支吾吾道:"赵将军让小的守住这里,殿下一醒就告诉他。铭医师在……邢台。赵将军说铭医师身份卑微,竟然敢擅自留宿殿下,责罚鞭挞三百。"
  迟慕赶到刑场时,已经空荡无人。绞刑架高耸,边上是铺着白毡的鞭刑台。台上有比一人略高的柱子,用于捆着人手吊起来,施刑。迟慕到的时候,铭雅已经被解下来,白毡上是斑斑血迹,触目惊心。四下寻故,发到邢台下阴影里蜷缩着一个弱小人影。迟慕急跑过去,半路被人拉住胳膊。
  梁雨萧道:"殿下,赵将军不许殿下去看铭雅。"
  迟慕不顾,挣脱又跑,又被梁雨萧拉住:"还是不要看的好。"
  当时迟慕已经到离铭雅十步开外的地方。回头与梁雨萧争辩两句,又往铭雅处望。眼睛忽然被一双温暖的大手覆盖上。
  梁雨萧从后面一手揽住迟慕的腰,一手蒙着他的眼睛,轻轻道:"殿下性情善良,不适合看鞭刑的结果。"迟慕的后背贴着梁雨萧温暖的身子,声音忽然冷如寒冰:"不是说'刀山火海,在所不辞'么?把手放开。"
  迟慕的声音与平日不同,冷得发涩。梁雨萧犹豫片刻,放开迟慕。
  铭雅蜷缩在邢台阴影里,看到迟慕,鞭痕密布的脸扯出一个苍白的微笑:"你从来没看到我这般丑吧。"铭雅上衣撕破,原本白皙的皮肤被抽得血肉模糊,挺直的鼻梁断了,脸不成人形。
  迟慕道:"对不起。"
  铭雅微弱安慰:"不是你的错。"
  迟慕静静问梁雨萧:"如果我答应赵秋墨,铭雅就不会这样了。这不是我的错么?"
  梁雨萧僵在后面,道:"是。因为赵将军喜欢你。"
  迟慕苦笑,赵秋墨,你不就是想要青衣吗。
  我成全你。
  月光如水,夜色魅惑。赵秋墨一身镶金滚云白袍,站在迟慕屋里,背着手,等待那个一直躲着他不回来的人。不耐烦,压抑住怒火,耐心,不耐烦……脸上的情绪已经变幻过几轮,恨恨道:"迟慕,铭雅已经受罚了,看你还能躲到哪里去。"
  "我自然哪里不去,回来了。"
  声音在门外传出,赵秋墨这才发现迟慕立在门外,长发在银色月光中如水银泄地,流光溢彩。
  迟慕几分嘲弄道:"小墨,让你久等了。"说罢走进窗前流泻的月华中,如同踩在结冰的湖面,高贵纤弱,带着几分寒气,美得让人不敢逼视。
  赵秋墨这才发现,迟慕穿的是青色藤花长袍,缓缓道,语气是不可置信:"青衣?"
  迟慕清冷一笑:"你不是一直盼着青衣回来,迟慕走么。"
  话尽风起,已经掠到赵秋墨身边,捏起他的下巴。迟慕比赵秋墨矮,微踮脚尖,捏起赵秋墨的下巴往下轻轻一按,道:"如你所愿。"
  疾风暗出,袖里藏针,赵秋墨脸色一变,闪过飞针,怒道:"你要为了区区铭雅而杀我?!"
  迟慕笑而不语。
  青色和白色在月光里纠缠,掌风嗖嗖,银针暗闪,从床上打到桌上,从窗里打到窗外。一直到了军营之外取水的湖边。迟慕较真起来,和赵秋墨平分秋色。再加上迟慕手中有银针,赵秋墨徒手,迟慕渐渐占上风。
  本来两人纠缠在一起。赵秋墨身子忽然一僵,反手劈来。迟慕舔唇一笑,退出丈余。
  赵秋墨压抑怒火:"你要做什么?!"
  迟慕淡然道:"不过是舔舔赵将军耳垂,至于反应这么大么?"
  月华由西至东,移了半个树冠的距离。迟慕指尖在赵秋墨脊椎上敏感的地方划过,赵秋墨身子一僵,被迟慕点住穴道。此时两人已经打到湖里,半个身子浸在澄澈的湖水里。寒气逼人。
  赵秋墨仰天长叹:"你真的这么想杀我,不惜用阴招?"
  迟慕勾起嘴角:"记得以前书院里程梓园老师怎么教我们的么?达到目的不需要选择手段。我记得这个小墨你学得最好啊。"
  赵秋墨悲伤的看着迟慕:"你当真对我没有一点感情么?"
  迟慕道:"没有。"
  赵秋墨摇摇头,道:"可惜你不能杀我。你自己惊奇么,你那么喜欢子鱼,为什么提到小鱼的名字,你会莫名其妙的害怕?那次在白王府相会,是我给你下的催眠术,让人永生不会再爱上小鱼。你身上那一刀其实不是小鱼伤的,是我伤的。我现在只后悔当时太自信了,只让你不爱小鱼,我应该暗示你爱上我。"
  迟慕身子微颤,片刻又沉静道:"我早就猜到自己种了异术,然后呢?"
  赵秋墨脸上恢复了几分邪气:"只有我才能解开你的催眠术。所以你不能杀我。"
  迟慕冷笑,走道赵秋墨身边,掰过他的脸,定定的看了片刻,道:"第一,我现在喜欢的人叫小理,我不在乎别人。第二,我根本没想要杀你,因为青衣需要你。"
  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取出蜡丸。赵秋墨脸色突变:"你要做什么?"
  迟慕把蜡丸放入嘴里,嚼碎,掰过赵秋墨的脸,把嘴唇覆上去,舌轻搅,手在将军喉处一抚,顺着唾液送入赵秋墨喉中。解开他膝上的穴道,赵秋墨身子一僵,跪倒在水中。迟慕安抚道:"这不是毒药,是从铭雅那里偷来的西域催情散,保证你今夜听话。"
  又拍开赵秋墨腰上的穴道,冷笑:"要是这里僵着不动,就没意思了。"
  迟慕没动手,只是静静的看欲火朦胧了赵秋墨刚毅坚强的脸。赵秋墨眼睛水水的,倒倔强的不肯低头,怒问:"迟慕,你玩笑开大了。信不信明天我杀了你。"
  迟慕用银针划破赵秋墨的长袍下摆,撩起来,手探进去:"要是杀了我,你以谁的名义起兵,又要谁帮你处理军政?"
  冰冷的水刺激得赵秋墨□收缩,湖水润滑,迟慕在他体外摩擦了一下,慢慢插进去。赵秋墨要紧牙关,蹙起眉头。入口很紧,迟慕只入到三分之二,隔着水,□,推送。夜色沉默诡异。
  舔着赵秋墨的脖子,低问:"你不是一直想和青衣这个么?今天如你所愿——只是你在下面,我在上面。"
  赵秋墨嘶哑声音道:"信不信我会杀了你。"
迟慕手一滑,从赵秋墨贴身衣袖里摸出一把短剑,身子还停留在他体内,换了个姿势把赵秋墨转过来,眼神冰凉魅惑:"你舍不得杀我,不然方才过招的时候你就用剑了。"
  "不过,小墨,你真让我失望。又紧,又硬,也没呻吟出来。这就是你对七年不见的青衣的见面礼么?"
  赵秋墨别过脸,脸被欲望熏得微红,如醉酒一般。
  "你说的对,我不会杀你。我给你一次享受的机会,但我绝不会给你下一次。"
  伸手,勾住迟慕的腰,把迟慕按入自己体内,一口气到底,半张口,仰头急促哼了一声,眼神微熏:"这样,你满意了么?"
  "你不疼吗?"迟慕微惊。
  "我说过,只给你一次机会"赵秋墨双手按住迟慕的肩:"你还可以再进去一些,不用管我。"
  作者有话要说:(顶着加厚型大锅盔的某灯出现)
  最近真是章章有惊喜啊……(说不下去了)……
  (停顿):偶不得不说,KIT和苹果大人,我们心有灵犀一点通……小墨的确,被压了……
  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快跑吧。
  对了,呼唤长评,美人上八仙红字榜了,有没有哪位大人愿意写个长评纪念一下,上次是亲爱的小默默和KK大人写的长评^0^兔子,布丁丁大人,宣宣大人,听水大人,纷纭大人……你们听到偶的呼唤没有……(众人:情节都这样了,你还想要长评?!拖出去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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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不求长评鸟,只求各位大人淡定不要再删收藏鸟,某灯心都伤鸟……


  第三十五章
  信使自京都风尘仆仆的赶到塞外,直接被带到一座青砖白墙的汉式房屋门前。放眼望去皆是行军张营帐,只有这么一处江南风情的房屋,显得分外不协调。
  推门而入,是普通的江南书房。一张灰蓝色的床幔,雕花香木桌子被移到窗前,香炉里燃着草木味道的香。桌上堆着厚厚的文书,一叠一叠叠得摇摇欲坠。相对高耸的文书,桌前人显得分外纤瘦。身子坐在床上,脸埋在桌上小憩,青色纺绸长袍随意铺展,隐约勾勒出不盈一握的腰身,墨发如水倾泻在床上,流光溢彩。
  正犹豫着要不要叫醒沉睡的人,对方却已先开口,声音里透着几许疲惫:"放在桌上,请出去吧。"
  片刻之后,仿佛想起什么,青年男子忽然支起身子,露出绝美倦怠容颜,挑高音调:"等等,你是从江南来的?"
  信使蓦然看呆,半响才道:"是。"
  "那……可有听到白王的消息?"
  "属下所知,白王已经奉命带着十万大军自京城出发,七日之内便该到聊城。"
  带要再看那人的脸,却已经别过脸去,只看到墨发如黛。挥挥手道"退下",信使便退出去。
  出门后,信使问旁人,为什么不带我去见赵将军?
  引路人道:"你方才见的是九皇子殿下,掌管军中一切机谋要事。赵将军把所有机密情报都委与殿下了。"
  信使大惊:"这……就是破了蒙古三万大军的九皇子殿下?!"
  引路人问:"你觉得殿下该长什么模样?"
  信使脸腾的红了,支吾半天,神情有些恍惚:"我以为九皇子殿下很勇猛……将军似的人物……没想到竟然如此柔弱。"
  那夜之后,迟慕重新穿起青色衣服。早上,先去看铭雅。铭雅半躺在自己白色蒙古包的垫着羊皮的圈椅里熬药,脸色苍白,伤口已经被简单处理了。铭雅见到迟慕,强作欢颜,道:"不碍事。"笑起来却是皮肉牵扯,显得可怖。梁雨萧坐在旁边一味一味帮铭雅递药,暗铜色色皮肤,若不是铭雅伤了容貌,倒像是一对金玉璧人。
  "怎么自己熬药?我来!"迟慕心痛的夺了铭雅的搅拌的长勺,撸起袖子要自己动手。铭雅摇头:"这味药只有我能熬。"迟慕偏过头:"什么药这么难熬?"
  铭雅气吐如兰:"雪莲冰澈的解药。"
  迟慕一脸崇拜:"这不是天山的秘毒么……小铭雅好厉害啊,竟然会这味药的解药!"
  铭雅安静的观察迟慕的脸,目光对视,迟慕不由得一愣。半响,铭雅道:"这药是给雨萧配的。他带你回塞外时被人箭上的雪莲冰澈伤了。我不会配完全的解药,只能开半张方子让雨萧先喝着。每日喝了,可延缓毒素蔓延,多得一年活。所以这药得日日配。"迟慕一惊,想起自己被劫到塞外时的种种事情,心子一紧,多少事情自己竟不知道。梁雨萧看出迟慕面色不好,无所谓的笑道:"殿下别听铭雅胡说。在下的身子自己知道,无大碍的。"
  迟慕转头望窗外,云色暗沉。起身,在铭雅紫檀木扣着黄铜环药柜里取了三味药草,拦腰折断放入锅里,道:"冰雪兔丝草,三春玛瑙根,缠檐树藤干。这三味药加进去解药就成了。兔丝草性寒,玛瑙根性热,树藤干性温,常人不把这三味药开在一张方子里,故试不出这毒的解药。"拿眼斜睨了窗外苍茫草原,大风阴天,又解释道:"父皇曾今带兵北伐,到了天山,取了天山一位王族公主做妃子,这味解药就此带到宫中大内。"
  继而撅嘴:"要是小铭雅早点告诉我小萧萧的伤,我早把这方子写出来了。"
  伸手扯扯梁雨萧紧绷的脸皮:"小萧萧,没事儿了,笑一个嘛。"
  手半空中被铭雅截住:"你说的……那位公主后来怎么样了?"迟慕一愣,道:"死了。"铭雅叹一口气松开手:"有时候真看不懂你,你到底是太聪明……还是太傻……"
  出门的时候,梁雨萧起身跟着。到帐外,迟慕笑容隐去,略带惆怅,对梁雨萧道:"要是现在的迟慕不见了,你和小铭雅会想我么?"
  梁雨萧瞬间有些不知所措:"殿下开什么玩笑。塞外广阔,殿下独自一人能到哪里去?"
  迟慕手指在梁雨萧额头上一点,像是笑话一个小孩子:"笨。我说的是迟慕不见了,九皇子殿下还是在的,不用担心我逃跑。"
  之后迟慕到军机处的营帐,开始一件件过问军机要务。赵秋墨来来了一次,撩起营帐帘子看到迟慕,一言不发的看了片刻,放下门帘转身走了。片刻,一个军士送来一只鸭绒靠垫垫在迟慕腰后的椅子上,说:"赵将军说殿下昨夜操劳过度,腰身多有疲惫,要好好将息。"
  迟慕瞬间郁闷到内伤,昨天明明是自己压的赵秋墨,怎么反过自己来还要被怜惜。遂把靠垫掷回去,冷言道:"请将军拿去垫坐,今天他坐着恐怕不甚舒服。"军士道:"赵将军骑马出去了。"
  听到骑马二字,迟慕再次内伤,几欲吐血。为什么上面的人腰痛,下面的人还可以骑马……果然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
  只得吩咐那人把赵秋墨追回来,再请梁副总督和五位骠骑将军到将军帐。
  赵秋墨军营的制度是,赵将军亲领十万人,由梁雨萧做副总督监军。余下十万人分与五位骠骑将军,每人两万军队。骠骑将军之下设轻骑将领十名,往下再是是百户长,十户保。迟慕请的,便是和赵秋墨一起决策的五位骠骑将军和二把手梁雨萧。
  幽幽叹出一口气,如一瓣白莲缓缓落在地上,化为无形。此声之后,迟慕便再也不在,仿佛那个无忧无虑的灵魂已经由薄唇叹出,化作一缕幽香,空留下冷漠绝美的架子。这幅华美架子的名字叫——青衣。
  为了守护,为了祝福。
  赵秋墨见到迟慕的时候,眉毛微微扬起。迟慕坐在纯金靠椅上,身后垫着流泻到地的细毛白雪狐裘,衣袂上一枝暗青色缠枝莲,神色冷淡慵懒,绝美惊艳。梁雨萧和五位骠骑将军已经分坐在五把镶金裹银的椅子上,除了梁雨萧顺从之外,其余神情尽是惊异不明所以,只是被迟慕气势所压,低眉恭顺。
  迟慕见到赵秋墨,只说一句话:"请赵将军给我十万兵权。"
  五位骠骑将军三位大惊,两位哂笑:赵将军手上整好二十万军队,九皇子殿下身份再怎么高贵不过是傀儡,再怎么美貌又不是女子,竟然开口就提一半的兵权。真是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赵秋墨毫不迟疑的说:"好。"
  所有人暗吸一口凉气。
  迟慕继续道,暗含讥讽:"我帮将军夺天下,就请赵将军不要再无缘无故为难人了,比如说铭医师。"
  赵秋墨想想,点头:"可以。"
  "你不问我用这十万人做什么吗?"迟慕问。
  赵秋墨站在营帐靠近入口的地方,光线从后面照进来,在身上晕开一圈昏暗的天光,如黑色大理石雕塑。
  赵秋墨面无表情道:"殿下想我问的话,我就问。殿下想用这些人来做什么?"
  迟慕薄唇微吐,四个字,两个词:"军垦,练军。"
  众人大惊。军垦意思众人皆知,是抽调军中士兵闲时务农以筹军需。现在正是与蒙古哈勒激战的时候,好不容易争到河套宁夏而平原,正要分兵保护,怎么能从中抽调四分之一人力去务农?五位骠骑将军中站出一名着金鳞磨锁子甲的男子:"殿下久居深宫,未经沙场。战事还是交给在下等人,不烦殿下亲自操劳。"言外之意是,不懂战争的皇族不要插手。
  迟慕冷笑:"久居深宫……"把这四个字在口中玩味片刻,又恢复脸上温和的表情,问:"这位当是第一骠骑将军张盛浩张将军么?"张盛浩正在思忖明明初次见面殿下什么时候记住自己名字的,还未思完,听迟慕问:"不知我军为什么要苦守河套宁夏二平原?"张盛浩沉声答道:"自然为粮草。河套平原素有小江南之称。""现在粮草够么?""略微吃紧。"回答的同时暗惊,为何平日只管嬉笑不问正事的殿下更把粮草情况这种军中机密了然于胸。
  仿佛看穿他的疑惑,迟慕略微含笑。如出水青莲,这一颦一笑牵人心肠,美到极致,冷到骨髓:"大军久驻北方,原本靠朝廷的军粮。现在叛出,军粮必须自行解决。两处平原百姓苦于战乱,流离失所,能耕的地大多荒废了,大军想要靠赋税自然不行——唯有自给自足的去军垦。两军交战粮草先行,各位要想胜了这场仗拼个好前程,不固粮草这个'本'可不行。军中缺粮的事情,我岂不知道。"
  张盛浩看着眼前这个不动声色分析军中要害的人,形静如风,气沉如水,惊鸿面容,纵是不识字的武将,也呆了。半日才撑足点底气:"殿下若抽人去军垦,那军士就不够了。"
  迟慕漫不经心的观察自己葱样细指,道:"所以还有五万要练兵。"心里暗叹,不知道练兵之后,这十指还是不是现今的纤纤摸样。
  又漫不经心的问:"不知道赵将军意下如何?"
  抬头,猛然发现赵秋墨已经走了,空留个贴身侍卫站在门前,传话说:"赵将军说,都遵从殿下的意思。"
  那日起,迟慕回到当年的青衣,清若梦幻,高不可攀,近在身边,触手即破。
  十日之后,围哈勒部下帖木格于磨河西侧,围三面放一面。放的那一面正是面河的南面,蒙古军士死伤无数。纵是活着出来,也被赶入河中,尽数淹死。破哈勒三万大军。
  十五日后,暮春军垦及时赶上,两个平原上麦苗青青。秋粮无忧。
  第十七日,信使自京城到塞外,传消息说李子鱼率军平叛,七日便到聊城,离迟慕所在地不过百里。
  赵秋墨推门进来,问迟慕:"可要休息?我让人从京城带来了竹架糊纸的纸鸢,我骑马带你去放。"
  迟慕淡淡道:"都过了放纸鸢的时节,马上初夏了。再说塞外风大,纸要被吹破的。"
  于是想起尚在白王府的时候和画屏放的那只纸鸢。手一松,就扶摇而上,不知道消失在天际哪端去了。
  赵秋墨便把纸鸢挂在墙上。竟然是那日跟画屏放的一模一样的四方形雪白纸鸢,三个细细的尾巴挽成一个结。
  原来,那日他和画屏放风筝的时候 ,暗中观看的不只有李子鱼。
  作者有话要说:某知道更新完了,自请领死……
  工作上十分非常不顺利,某几日都打不起精神更新,谢谢群里KK大人和乖宣宣的支持^-^现在慢慢回复评论去,可能会慢,但每个都会回复地,所以:请大家,自由的……留言吧。
  下一章好好写,呜。
  对了,美人小默默和宣宣的长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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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六章
  迟慕最终答应陪赵秋墨放纸鸢。草原广袤,天云暗压,风吹草低,吹得迟慕衣袍猎猎飞舞,墨发相绕。原本不是放纸鸢的天气,只是行军途中远远的甩开众人,不找点事做也无聊。偏偏赵秋墨在众多行李中加了这么一只江南的纸鸢。
  风很大,纸鸢扶摇斜上,偏离旋转,忽悠飘离。赵秋墨瞅着拿着风筝线的迟慕笑问:"怀念江南么?"
  迟慕随意的披了件薄绸衫自,不像是出征倒像是郊游,淡淡道:"人经过的地方多着呢,离开皇宫后颠沛流离,要每处地方都怀念就怀念不过来了。"仰头望纸鸢,莞尔一笑,笑起来如白梅幽然绽放,香气婉转,寒气沁人:"小墨,还记得在书院时,程先生牵来的西域雪犬么?"
  赵秋墨凝眸,往事浮上心头。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那时迟慕还是被人称作"青衣"的少年。程梓园命人牵了一条通体雪白的狼犬过来,说今日的功课就是驯犬。驯服了才可以回家吃晚饭。狼犬就极其凶恶,不让人近身,宁愿纵被砖石打死也不摇尾乞怜,少年都是容饿的,到日头倾斜,便有几个年纪小的蹲在墙角哭丧着脸要回家的。此时青衣站出来,面纱之后看不到表情。拿了中午吃剩的骨头和鞭子走到吠吠的雪犬面前,挥一鞭子喂一只骨头,一只骨头再挥一鞭子……直到雪犬伏地摇尾,低头乞怜。程梓园慢悠悠走出来说,这便是"大棒骨头法"。有朝一日你们都要继承祖业为国效力,对手下要驯服的人不能单纯暴力压制,也不能单纯金钱收买,一鞭子一骨头才能训练出忠实的属下。
  赵秋墨道:"那雪犬,不过是程先生单独给你出的功课。你当时贵为得宠皇子,程先生想考你掌控群臣的能力,非要全班陪着你一起解答。不过这题对你过于简单了。"
  迟慕摇头:"那次考的不是操纵群臣的能力,考的是狠心。我若是狠得住心任大家饿着不站出来说答案,便是通过;若是站出来,就输了。那次,我就输了。宫廷艰险,每一步都暗藏杀机。"
  一语未毕,只觉得坚实有力的手环上自己肩头,仿佛保护什么易碎的珍品,迟慕回头,撞上赵秋墨沉默的面容,没有表情,道:"在这里,不必事事小心。凡事有我担着。"
  迟慕斜了赵秋墨一眼,眼底流波,几乎把人看呆:"这次行军虽然是我的意思,也烦恼小墨担待了。"
  赵秋墨愣愣的看着迟慕眼低烟波流转,含笑点头:"自然。"轮到迟慕愣了愣,原来赵秋墨也会笑得温柔,心中一紧,别过脸去:"这次对哈勒,我们用的便是'大棒与骨头'法。"
  纸鸢虽用厚纸,到底禁不住塞外大风,呼啦刮破,偏着吹跑了,空留一节线由迟慕握着。手一松,蛛丝一样的线就无影无踪。
  迟慕亲点十万大军出征,五万是自己新训练的军队,五万是赵秋墨的直属部队,讨伐哈勒部下真术铁。真术铁手下三万人,是哈勒的左膀右臂,要除去哈勒先得砍去臂膀。只是真术铁行踪诡异,除了为了抢劫主动出来,平时蛰伏莽原之中不可寻。迟慕派人多方打探方得行踪,迅速带兵出征,大营由梁雨萧留守。
  行军三日,掐指一算,正是李子鱼带兵到聊城的日子。
  迟慕命将士自带冷食,严禁生火,严禁喧嚣。整个军队军容整齐,沉默顺从,悄无声息,虚若幽灵,朝着真术铁的营地前进。直至真术铁某天掀开自己华丽蒙古包的帘,看到大风停息的天边急速掠过一片乌云,愈来愈近,直至听得到铁器碰撞之音,才惊奇这天将之兵。可惜为时已晚。
  第三骠骑将军李如松请求领兵出战,迟慕摆手。
  第二骠骑将军陈南请求领兵出战,迟慕摆手。
  第一骠骑将军张盛浩请求领兵出战,迟慕摆手不语。
  十万大军到的时候,真术铁刚起床,他的三位妻子还在暖香的白狐皮上香肌半露,手下那三万人正吵吵嚷嚷做早饭。所有人见到莽原中赵秋墨从天而降的军队,所有人都愣了。取兵器已然来不及,剩下的不过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人屠宰而已。
  然而,这十万大军没有厮杀着冲入敌营,没有包围自己的营地,反而以河为界,安营扎寨,挖灶生火,仿佛是大军出来郊游一圈,赏赏初夏景色。
  张盛浩冲进迟慕的营帐质问为什么不出兵,迟慕闲闲的把玩一只外壳闪亮的甲虫,想是赵秋墨送来给他解闷的。被逼到角落的虫子狠狠咬了迟慕手指一口,迟慕疼得直皱着眉头:"所谓困兽尤斗,穷寇莫追,狗急了跳墙,兔子憋急了咬人。若先喂点甘露给点好处,也不至于这样——啊,张将军方才说什么事来着?"
  张盛浩心里一阵明亮,哑口无言,只叹殿下英明。
  正谈话间赵秋墨进来,斜斜的倚着帐壁笑得邪气:"使者已经派出去了。"迟慕点头说好,又一惊:"你怎么知道我要做什么?"赵秋墨笑得双目明亮:"你要做什么我当然清楚。今天晚上我们宴请真术铁将军,请他投降,用的就是骨头大棒法。"又沉吟一下:"你若是不想参加,可以不必来。"
  迟慕摇头,目光如天外被大风吹散的云丝:"既是我提的事情,自然参加到底。"
  赵秋墨托起迟慕的下颌,望入那一潭幽暗翦水,看到游离不定的迷惘,眉尖皱起:"你不必勉强。在子鱼身边的日子让你变得优柔寡断,不适合今夜。"
  迟慕别过头,眺望门外,草被疾风压贴在地面,真术铁的人就在河对岸来往穿梭,缓缓道:"我曾今捡到一个小女孩,想收养她,让自己有个家庭。你可以笑我妇人心肠,当时我真的渴望一个家,推开门有人迎接我,展颜欢笑。我想利用她的天真来安慰自己的寂寞。可惜我没来得及问她的名字……她便是河套平原上的流民,染了疾病,医治不及时"迟慕声音愈来愈低:"所以今夜,不过是为千万流离失所的百姓还债。"
  赵秋墨拍拍迟慕的脸,笑得春花灿烂:"小慕慕,我可以陪你呀。要陪多久都可以。今晚,你爱怎样便怎样,我把处事权全权给你,想杀多少人都可以。"
  迟慕咬咬嘴唇笑道:"的确,我们适合在一起。那夜你不是提到过催眠?我已经不爱子鱼,现在你提到他我也不怎么害怕了。留着无聊,你不如替我解开算了。"
  赵秋墨脸上神色一闪,玩味的抚摸迟慕细若瓷器的脸:"你还在害怕子鱼这两个字,不过极力掩饰罢了。什么时候你肯让我在上面,我就给你解开。"
  迟慕一撅薄唇,满脸不屑:"随你信不信,我早不怕你提'李子鱼'这三个字了。"
  "我在上面,你在下面,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赵秋墨的手指仔细抚过迟慕脸庞,嘴边笑容得颇有深意。
  迟慕懒懒应道:"你那里又紧,技术又差,那夜之后便再不想跟你做了。不解就不解,谁稀罕。"
  赵秋墨松手,大笑出门。
  出门那瞬间,迟慕冷汗涌上,双手牢牢抓住椅角,身子颤抖不止。
  夜宴,杯盏交错,欢语不断。真术铁带着两个儿子前来,皆是衣冠华美,玛瑙项链猫眼石手镯,一层层装饰了一身。迟慕撇撇嘴,一般只有自己底气不足才会借名贵饰品给自己撑面子。转过头,不想记他的脸,怕以后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噩梦中。真术铁竟然会汉语,枉自迟慕备了翻译。同行的还有三百刀剑锋利的亲卫队,被拦在外面。十万人的军队往三万人面前一放,
你说什么人家都只有答应。谈话内容不过是展望未来:真术铁脱离哈勒归顺赵秋墨,反攻倒算,大事成了之后共享胜利果实,瓜分草原。迟慕拍拍手,预备好的酒壶便被端上来。
  真术铁举杯叹道:"有一点还要请教殿下。我把族人深隐在草莽之中,北原这么大,殿下如何找到我的?"迟慕悲哀的看着真输铁手中的毒酒,薄唇勾出淡笑:"草原虽大,湖泊众多,供得起三万人饮水的地方唯独这条河而已。我派人沿河逆流打探,便得知将军所在了。"
  满座举杯,迟慕徐徐放下。 真术铁满脸不可置信,目光渐渐涣散:"我们喝的同一壶酒,为什么你不中毒?"迟慕修长的手指按按酒壶铜柄的机关,一按酒里就自动掺上鸠毒:"阁下到蔽府,规矩自然是鄙人定。就如同阁下带着这三万骑兵南下抢掠,杀多少人烧多少村子不过凭一时兴致而已。"
  真术铁已倒在铺着锦绣的地毯上,仰望迟慕,只觉得冰冷不可侵犯,方才宴会上言笑晏晏的翩翩公子何处去也?为什么方才没发现这秀眉玉面下竟是如此狠心阴冷的一个人。
  "阁下年年到南下杀戮,得到的东西不过与令郎独分,手下人日子其实并不宽裕,抢来的东西用不过前半年,后半年甚至衣不蔽体。阁下却割下那些想和平互市,畜牧牛羊的人的头颅悬在营外以作警示,或留着下次南侵时祭旗。这帐欠多了,是不是该还了?"
  忽然掌飞暗转,真术铁自袖内飞中几粒朱砂铁丸,嘶哑大笑:"不错,我是杀了不少人。我若做鬼也要殿下陪着。"
  眼看铁丸飞至,迟慕并不躲闪。身边忽然多出一名侍卫手指一夹,停住暗器,语气略微责怪:"公子为什么不躲,万一暗器有毒如何?"
  迟慕抬头,看到一张线条刚毅沉稳的脸,脸型陌生,气味却熟悉,于是低问:"风崖,你怎么在这里。"
  风崖低声叹道:"在下奉命暗中保护公子已经很久了,只是公子不知。"
  收拾地上三具尸体任由人拖走,赵秋墨进了将军帐,看迟慕指挥人清理尸体,笑问:"外面的三百亲兵已经毒酒赐死。接下来呢?小慕慕难道要放火烧他们大营?"
  和谈宴会是骨头,毒酒放火是大棒,这便是当初学的"骨头大棒法"。
  迟慕瞟一眼赵秋墨:"不用浪费柴火。这三百亲军是随着真术铁南下杀戮的主力,万死而有余辜。让人连夜把真术铁头颅挂在营外高杆上,入军劝降,条件是互市。蒙汉两方可定期开展互市,一切生活必需品靠通商用马匹羊肉奶换,不再抢劫扰民。"
  "宴请是骨头,毒酒是大棒,互市是骨头……"赵秋墨笑道:"殿下真是英明。可惜我们现在正叛乱,河套宁夏两个平原正荒着,拿什么和人家互市?"
  迟慕笑道:"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军垦。还有,我们可以向子鱼派使者,另一部分互市的物品由他提供。算起来,小鱼该到聊城了,那里可是物产丰富。"
  提到李子鱼时,眼底烟雾朦胧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更新鸟……
  好吧,昨天和小冰拼文输了,接着去码被罚的坑。某只是开始挖,虾米时候填满就不知道鸟,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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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七章
  聊城最高的是天守阁。从楼阁的南面望去是接连不断的青瓦街巷,自北面眺望就是落日草原,孤云飞雁。
  李子鱼在天守阁顶层看风崖飞鸽传回来的报告。信很短,写在叠得细小的条子上,李子鱼秀美的眉头颦起:"竟然不躲,不怕真术铁手中那暗器有毒么?",继而又笑:"不愧是迟慕,竟然不费一兵一卒就收服了哈勒的左臂样人物。撞上迟慕真是难为他了……"
  笑到最后,面色渐渐黯淡下去,如褪色残阳。
  密报越到后面越详尽。风崖的报告上竟然有两人在行军途中甩开众人放纸鸢,月色清辉下对酒小酌,还有迟慕要兵权时说的那句:"我帮将军夺天下,请赵将军不要再无缘无故为难人了",白纸黑字,风崖一字一划写得很清楚,原来赵秋墨这几次大捷后面都站着迟慕的影子。
  我帮将军夺天下。
  贴身侍卫来报,赵将军遣使前来,想面见王爷。李子鱼挥手,让副将军周钰棠去见。侍卫领命,却不走,道住:"来使自称九皇子殿下。"
  一语未毕,李子鱼已经从梨花香木椅上站起,匆匆往会客的聚散堂走去,面色如霜。侍卫看着主子,想王爷何时也会露出如此紧张的表情。
  迟慕到城下,交了来使的帖子,不久便被请入城内地势较高的华美楼阁。聊城处于塞外江南交接的地方,街道是江南曲折细致的青砖小巷,卖的东西却有塞外的玛瑙龙脑香羊皮樟脑。街上行人小贩或是江南布衣,或是奇装异服,不可一论,看得迟慕有些呆。只至被带入聚散堂才整整思绪,凝神静气。
  聚散堂上,就见得到那个人。
  方入堂,迟慕被请上座。堂上设有一张书案,一把太师椅,左右两边设了许多陪坐。北征军所有高级将领悉数落座,可见接待级别之高。大堂很深,李子鱼坐在尽头太师椅上,迟慕坐对面,中间隔着很长的距离,恍惚看不清楚彼此的面容。
  看不清楚李子鱼的脸,迟慕反而心中放松。赵秋墨布下的恐惧尚且不能完全清除,只不过靠毅力克制而已。这样的情况不知能持续多久,不知心中的弦几时会绷断。
  站在这里,代表的就是赵秋墨的利益。
  与李子鱼无关。
  与小理无关。
  有人接了手中的使者通帖递上去,两旁的人便窃窃私语,有人甚至大声质问:"九皇子殿下早就死了,这位是哪里来的?""真不害臊,想功名也不该开九皇子殿下的玩笑。""王爷怕会下令把这个骗子抓去砍头吧?"
  迟慕但沉默不语。赵秋墨早在自己的军队中做好了舆论铺垫,没有人怀疑迟慕的身份,但换到李子鱼从朝廷及各个地方带来的军队就不一样了,所有人早已接受九皇子已死的既成事实。
  不久就传来对面李子鱼好听而沉静的声音:"子鱼见过九皇子殿下。事出突然,没有远道迎接,子鱼知错。"
  满座讶然。
  但白王都承认来使是九皇子殿下,其他人心中虽是不信,却没有再多说的权利,只能上下打量迟慕,暗叹那惊为天人的容貌。迟慕目光幽如一挽青丝泻地,冷冷清清,看得人发怔。但凡男人想他变为女子委身于自己,但凡女子都愿与之亲近,换取一夜爱怜。求之却不能得,自然妒火中烧,不愿意这个人存在。
  大堂那边李子鱼的声音又传来:"不知殿下前来,有何要事?"
  迟慕道:"请王爷答应与蒙古真术铁部落通商。"以前叫惯了小鱼,后来叫惯了主子,忽然变成分庭抗礼的王爷,多少有些叫不出口,两个字在迟慕喉中卡了片刻,方才艰涩吐出。
  李子鱼拍手,有彩裙翠衫丫鬟婢女托着水晶酒壶水果点心,逐一分放在各桌上。李子鱼端起一只酒杯,遥遥向迟慕致意:"塞外琉璃美酒不逊京都,子鱼敬殿下一杯。"
  旁边一位陌生的侍卫急忙给迟慕面前放置水晶杯斟酒,斟酒时附在迟慕耳边低声道:"在下是鲲鹏堂的人。王爷问殿下愿不愿意回家。这就准备车马。"
  迟慕一惊,抬头正要见李子鱼遥遥举杯,饮下那杯酒,远远的看着自己。迟慕黯然道:"告诉王爷,我支持赵将军。"
  侍卫又端着酒壶挺直身子走到大堂那头去给李子鱼斟酒。迟慕看不清李子鱼的表情,只看到李子鱼手中握的酒杯啪的落在桌上,又玩味的端起,修长的手指夹着细长的杯脚,晃啊晃。
  酒杯再次被斟满时,侍卫又附在迟慕耳边低语到:"王爷说,知道殿下是被赵将军强迫的。"
  迟慕再次摇摇头,斜着眼看周围人,举杯笑得眼底满是醉意,青丝垂下沾湿琥珀色酒:"告诉王爷我不是被强迫的。"
  迟慕举杯遥遥致意,声音一瞬间从微醉回复到清醒:"互市之事,王爷如何答复?罪魁祸首真术铁已死,残部已无恶意,令其与聊城通商互换有无,百姓换得皮毛奶肉,蛮人也有丝绸茶叶,岂不是王爷做的利国利民的好事?不要用一杯酒回避这个话题。"
  李子鱼摇头微笑,把玩手中的酒杯,琥珀色的酒洒在香木桌上莹莹一片:"赵将军与哈勒之间的战事,为何要子鱼来收场?子鱼这次前来是奉命平叛的,敌人是赵将军和殿下的军队啊?"
  到这一步,迟慕只得叹息:"其实,赵将军遣我出使,还另有其事。"
  "哦?"李子鱼很有兴趣的扬起眉毛。
  "请王爷和我们联手击退哈勒平定草原。蛮寇当头,民不聊生,先合力攘外然后再安内也不迟。"
  "那,子鱼岂不是负了王命?这般大事不上报圣上不行。"
  迟慕摇头,明雪一样的眸子里映透的是洞悉万物的青衣:"王爷不必担心,只需要在适当的时候'恰巧'出兵,追击一下哈勒前来骚扰的残部罢了?"
  李子鱼笑得暧昧,缓缓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侍卫斟酒:"那如果殿下特地把哈勒的大军赶到子鱼军前,可算是'前来骚扰'?"
  迟慕意味深长道:"那就看王爷了。"举起酒杯,也缓缓饮下,仰起一段玉样脖颈美如雕刻。放下水晶杯,发现旁边站的是先前传话的侍卫,依然是低低的声音,道:"主子说,请迟公子回家。"
  迟慕身子猛然一震,手里的酒杯哐当一声落在地上,明琥珀色的好酒流出一地,上好酒杯摔成几瓣棱角锋利的碎片,看得自己心痛。迟慕怔了怔:为什么明明变回了青衣,却依然会以一个杂役的心情感叹小小的酒杯和一杯洒出去的酒呢。往事如烟,鲜活而沉寂,仿佛隔着流水看岁月的倒影,可望而不可即。想起白王府里小四的大饼脸,画屏嗔怪巧笑,厨娘怒气冲冲拿着扫把,迟慕心中一动,又苦笑,脸上的动摇瞬间隐去。
  李子鱼道:"殿下累了。来人,把地上收拾干净。扶殿下去天守阁醒酒休息。"
  迟慕摆手:"承蒙款待,但不知王爷答复如何?好歹给个答复我好像赵将军回话。"
  李子鱼已经起身离席,被几位侍女锦秀花团似的拥着隔开,只看得到模糊背影。肩似乎微微抽搐了下,并未回头,道:"殿下初来聊城,可以多留几天。这事情且容慢议。"
  迟慕被引至天守阁的时候,北征军副将军周钰棠紧跟李子鱼身后:"大将军不会真的想要接受那个……殿下的联合请求吧?"
  李子鱼疾步带风,匆匆道:"自然不会,我想先留他在这里几天。"
  "这个来历不明的'九皇子殿下',大将军切勿真信。不过空凭着一身皮相讨得逆贼赵秋墨的欢心,谁知到——"话到这里,忽然感觉到寒气压袭,一个寒噤,对上李子鱼冷若冰霜的睨视,话到一半只能咽下去。
  "不得对殿下无礼。"
  直到李子鱼缠金描龙白袍隐没在夜色一角,周钰棠才止住双腿颤抖,肩上无形的千斤压力骤然卸去,身体顿时轻松许多。心中暗惊,白王的武功究竟到了怎样出神入化的地步?为何一个眼神就可压迫自己到如此地步?
  天守阁最顶楼,星光洒了一地。湘妃竹塌,黄木香案,一杯饮到一半的茶。之前谁在这里小憩过,又匆匆离去。迟慕凭栏而立,北面看得到塞外夜空群星璀璨,南面望去是江南小镇的万家灯火明灭温馨,真是视野绝佳之处。
  引路的侍卫沏了新泡的龙井后默默退下,迟慕忽然闻到身后隐约熏香。有人站在星光下和门框的阴影里,洒了一身清辉,看不清脸。
  迟慕警惕的问:"谁?!"
  待来人近一步,迟慕惊道:"小理?"
  下一秒钟,已经撞入温暖的胸膛,一双手顺着迟慕墨色长发抚摸下去,青筋分明的手掌挑起发中不显眼的银丝,余紫理心疼道:"怎么累着了?发中怎么有银丝了?"
  迟慕只觉得被温暖包围,心中莫名的安然,一时未反抗,道:"是有些累。小理,你怎么会在这里?"抬头,怔怔道:"不知道为什么,看道小理就感觉安心。你怎么——这么黑,是不是行军辛苦了?"
  余紫理顿时冤屈:"难为我千里迢迢从京城来看你,还说我不好看。再美的人站你边上都跟珍珠搁夜明珠边上一样,黯淡无光了。我听说你被绑到塞外,就向白王要了管文书的职位跟过来了。你的事情我都打听过了。"又拉着迟慕细细打量,手滑过迟慕挺秀的鼻子,抹了胭脂般的薄唇,仿佛确认眼前这个人是否是真的。然后哑声问:"为什么不回京城?我是来接你的。"
  听到"京城"二字,迟慕眸子突然清明起来,记起敌我关系,推开余紫理,冷声问:"你衣服上薰的什么香?"
  "不过是普通的安神香,你太乏了,有助休息。"余紫理笑得温和:"不要紧张,你看是我,是小理。"
  迟慕绷起脸转身:"我现在是赵将军的人,不劳你费心。"
  肩头被掰得很痛,余紫理问:"这不是真的。"
  "是。"
  "不是。"
  "是。"
  迟慕叹口气,转过身在余紫理额角上轻吻一下:"这就算断了吧,我们那日的缘分。"余紫理想起迟慕被绑架前的夜那销魂蚀骨,床底之间辗转承欢的纤细身子,当时尚是青丝如缎,几日不在自己手中照料便消瘦如此,竟连白发都逼出来了。心下痛不可言。迟慕嘴唇在他额角上轻啄,仿佛在心门上一扣,深藏起的感情倾泻而出。
  迟慕方转身,左手手臂被牢牢抓住。余紫理道:"我会和白王说,答应与你的要求,北征军可以与你联盟对抗哈勒,也可以互市。"
  胭脂薄唇上覆着炙热,迟慕只觉得被紧紧抱住,纠缠,压得胸口透不过气。
  余紫理只想把这个人紧紧抱在怀里,吻他的唇,吻他的脸,吻他凌乱衣衫里□出的精致锁骨,让他属于自己,再也不被别人夺去,再也不受任何伤害。因为不是第一次了,几次轻微的挑逗,迟慕身子就颤抖起来。余紫理准确的找到迟慕背上敏感的地方,修长的手指在那里划出一条弧线,让迟慕脑子嗡的空白。
  "为什么你不愿意跟我回去?告诉我理由。"
  迟慕摇头不语。
  手指在迟慕腿内侧轻轻画一个圈,耳边痒痒的呵一口气,迟慕身子便不可抗拒的颤抖。手滑入袖,被余紫理按住道:"不必找你袖中的银针,既然不愿回去,这就当我们做场交易,换你的联盟和互市。"
  塞外滑润的羊脂做润滑,余紫理把的昂扬缓慢对上迟慕的入口,怕他疼痛,每一寸的进入都很缓慢。有意寻觅到那处让人让迟慕承受不起的敏感点,停下来开始进出,看身下人眸子逐渐蒙上空濛雾色,脸颊泛出潮红,不自主的高低浅吟。
  是强行扭曲他的意志把他留在身边,还是遵从两军交战遣使规则让他回去?若是回去,下次见面又是何年何月?
  难道要让这个人重回到那烽烟战火之中么?
  迟慕的手蜷起,紧抓住李子鱼薰了安神香的衣袂又松开,如此反复,几欲抓破。美如玉质的背部在满地星光中划出绝美曲线。
  □释放的那一刻,迟慕昏昏在安神香的作用下睡去。余紫理却兀自清醒,低头吻熟睡人颦起的眉头,听到迟慕喃喃道:"小理,我不会背叛你。"
  有时候现实中的错误,我们尝试着在梦境中更改。
  吻平颦起眉梢上那一缕忧愁,余紫理伸手取下脸上的面具。
  叹了一声,温柔的抱起迟慕,用背遮挡微凉的夜风下楼。
  为什么,我必须以这样的身份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为毛要断网了为毛早上起来看到昨天的文,有要撞墙的冲动——我都写了些什么啊,怎么会成这样子了?这两孩子——哎!
  大人们,请你们自由的……留言 (pia飞!众人:不是自由的飞翔么?!)


  第三十八章
  第二日迟慕醒来,已是日上层楼。睡在一间普通的文职官员的房间里,床上罩着久违的纱罗帐子,外面羌笛声声,吹得人神情恍惚。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床头的黄木矮几上叠着昨夜的衣裳,已经浆洗晒干,有余紫理身上特有的熏香味道。迟慕撑着头,脸色绯红,昨夜的事情在香气袅绕中褪成模糊的影子,不能清楚忆起。
  房间的器物用度品相简单高尚,熏着淡淡檀香,细细闻下竟然是宫中用度的御香。墙上镶着一面西域的水精琉璃镜,迟慕对镜散下的长发,里面斑斑驳驳的银丝近日呈现出愈来愈多了趋势。两个侍卫敲门送来洗浴的水和木桶,说请殿下洗浴完毕,好向王爷辞行。
  迟慕皱起眉头:这么快便赶我走么?
  罢了,也不期望小理真的说服李子鱼,兑现诺言让北征军与自己暂时议和。
  迟慕问侍卫:"知道军中管文书的余大人在哪里吗?"
  走之前,至少和你再见一面,在没有安神香的情形下清清醒醒的和你谈一次。下次再见,再闻到你的味道,不知何年何月。不知我是否能等到那时候。
  侍卫摇头,小的只是受王爷吩咐给殿下送浴汤。
  神情虽是不信,却还是恭恭敬敬叫了一声"殿下"。
  迟慕苦笑,洗浴之后,径自出城。若议和不成,以后的路便相当艰难。机关算尽,可能一无所成,这么久以来的算计付诸流水,百姓仍旧流离失所,外忧内患,国运飘零。
  出城时,李子鱼意外的派了仪仗队,华丽的在高大城门两侧排了长龙,金角大旗花哨的相对,见迟慕来了便恭敬的鸣金致敬。李子鱼没来,副将军周钰棠前来送行,看时迟慕眼神有些古怪。
  迟慕指着仪仗队笑道:"周将军不愿意来送迟某便不必勉强,迟某有脚,自己可以走回去。将军可将这些人带回去。"
  周钰棠摇头:"不是。王爷吩咐,一定要送殿下出城十里。还吩咐把这个给殿下。"
  接过来是一截润华流光的玉筒,塞着玻璃油纸,露出一寸九股麻绳。
  周钰棠不自在的看着迟慕:"我不知道殿下和王爷谈了什么。王爷今天早晨吩咐,殿下若有需要救援的时刻,燃了这玉龙統子,届时紫光冲天,我军必前来救助。王爷还说,今日殿下与哈勒战事紧急,我军暂不相范。"
  策马百里,回了大营,远远的就看到铭雅营外等着。鼻梁已经接好了,脸上却留下一条曲折丑陋的疤痕,横贯秀美的脸庞。古怪的盯了迟慕一眼,脸上是少有的担心:"你头上的白发愈来愈多,到底怎么了?"
  迟慕扎起在风中飞扬的黑发,掩住斑驳银丝,问:"练兵进行得如何了?"
  迟慕曾和赵秋墨征伐真术铁前,开过一张练兵的方子,如良医对症下药。迟慕淡淡道:"父皇曾为我设过书院,当时教书的先生为举世国士,曾传我六部密书,《左》,《右》,《文》,《武》,《儒》,《稗》。后来时局飘零,我流落市井,真正揣摩真切的就只有《文》、《武》二书。这练兵的法子,就源自《武》书。依着这法子练兵可得'疾如风,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之军。"
  迟慕把军分为两营,每日比武,赢者赏钱,输者罚军棍二十,如此反复,营中受罚士兵日日哀号不绝。铭雅说略显苛刻,迟慕冷笑,自己人间动刀枪都怕,如何在战场上和蒙古人真刀真枪拼命?这练的正是大军压阵的"不动"二字。
  其他法子不胜其数,如遣散贪生怕死的兵去军垦,余下整顿军容,军内设专门斩人的压阵将军,逃兵必斩,闻号不冲锋者斩,鸣金不收兵者斩,冲头阵者赏百金,遇难者安抚家属。空闲时日请附近百姓长者来将蒙古骑兵烧杀抢掠的可恨之处,激起士兵同仇敌之气。几次小战役下来,已是军容整齐,上下齐心,所向披靡。
  铭雅不由赞道:"雨萧在练兵,颇有起色。"又瞅着迟慕道:"我听说天山族的人天生发丝如银。"
  迟慕神色不为所动,举起帘子进铭雅的帐篷,借了熬药的锅放了几位药,小火慢熬。铭雅啧啧道,米醋、黑豆……染发的方子。迟慕淡淡道,可能劳累过度了,染回去罢了。
  铭雅搬了凳子坐在迟慕对面,看他熬药,慢慢道:"我头发虽是黑的,可家母发却是银色,丝丝如银线。算起来,我本来是天山族。"
  迟慕不语,依旧熬药,用木盆盛了清水,倒入药水,慢慢洗长发。
  铭雅皱起眉毛:"你变了。变得我都认不出来了。"
  黑色汁液流过迟慕长发,染得白发丝丝乌黑如墨。迟慕一边手搓揉梳理,一边扬起眉毛看铭雅,手指不由自主的颤抖一下。
  铭雅对上迟慕的眼睛:"初见你时你如小兔子一样单纯善良,傻得可爱,话多得我不爱听。现在倒是这样一副冷漠样,仿佛是两个人。"
  半响,迟慕问:"你不喜欢 ?"
  铭雅摇摇头:"不喜欢。"
  "你曾问我,为什么大家住行军帐篷,独独我住雪白的蒙古包。我母亲是天山王族的侍女,父亲是汉人。天山族从母,按理我算半个天山族人。"铭雅取了一只澄亮的陶瓷杯子,舀了药水帮迟慕冲洗头发:"你曾说,先皇北征时取过天山族的一位公主。从你的发色上和以前在皇宫多受排挤最终流落市井的遭遇,我猜九皇子殿下就是那位远嫁的公主之子。猜得可对?算起来我们都是外族混血,可以同类相惜吧。要仔细算,我可能还要得叫你一声主公。"
  那一刻迟慕眼底波光流动,嘴角勾出虚弱的笑容,别过脸叹息:"母妃已经去世了。"药香缭绕中衬得人寂寞如雪。微热的烟雾升腾出的形态勾勒出记忆中那寂寞的红尘女子,抛弃雪山玉莲中的家乡,跟随那剑眉飞扬的男子远走他乡。到了京城才明白,原来深宫里等待着他宠信的女子不止她一个,于是无数的等待化为幽怨,幽怨在时光中化为尘土。这便是迟慕母亲,蕙妃的命运。故事后面还有故事,只是迟慕一时不忍回想。
  又一瞬,嘴角撅起,道:"小铭雅,不要甚主公,肉麻死了。我要吃你煮的补血增气粥,出使这几天累死了。"
  片刻后敲了粥碗品评:"盐放多了。哎呀这粥里的血红丝子最好吃了,怎么放这么少,小气!"
  铭雅托着腮看他笑:"我怕你不爱吃,没敢多放。这是血丝西域特有的吸血绦虫——"话声未落,看迟慕口中的粥一齐喷出来,手指往他脑门上一点:"看你,这不又回来了?"
  迟慕低低道:"就这一次。"搁下粥晚,径自出门,新染的黑色长发湿漉漉的垂下,如江南水底摇曳的荇草。走到门口回头,回眸清笑:"我走了,小铭雅自己要保重。"
  看得铭雅呆住,话里那依依惜别之意,旁人岂是察觉不出来。忽然心头浮起一件事,阴郁弥漫了铭雅的额头。
  是你中了我们的计,还是我们通通中了你的计?
  迟慕走到僻静角落,拍手,风崖无声无息的闪入,垂手而立。
  迟慕沉静问道:"我托你办的事情,办好了么?"
  "正在办。"
  迟慕叹口气:"最多给你三天时间。切忌,不要告诉……他。"
  风崖知道那个"他"是谁,沉声不语。
  迟慕看出风崖的犹豫,回头恬然一笑,云淡风轻:"他若知道了,定不让我胡来。你看待千万生灵的面子上,帮我这一回。"
  作者有话要说:越更越晚了,收藏涨得越来越慢,不由不让偶痛哭零涕。看了看以前写的,在看看现在这几章,再看看红尘怎若识丹青,再看看纸大的文,屡次有去死的冲动。太感谢坚持到这一章的大人们,你们竟然木有嫌弃偶写得烂……咬牙,发粪,涂墙!
  请大人们相信偶,会HE的。
  ps之,最近大人们名字越来越有创意了,我看到了1大人,看到了一一大人,看到了hohohoho大人,看到了7G大人(话说,这是移动硬盘么?)
  众人:我们知道你看到了,怎么才更这点字,拖出去砍了!
  某灯:为毛每次都砍偶……啊!……痛……


  第三十九章
  风崖奉李子鱼之命置身来塞外,以普通侍卫的身份潜入军中,一面是为了收集情报,一面是为了保护那个人。
  当初主子吩咐身为鲲鹏堂第一消息使的自己暗中这个看上去除了皮相一无所是的落魄皇子时,风崖想不过是主子一时兴起,过几日恩爱淡了便自然消停。几日的暗随跟踪只发现他喜欢和腰细美人调笑,攒了银子便要去逛窑子,爱在青石铺地的院子里放雪白的纸鸢,有事没事蹭到厨房偷吃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如温风拂面,平易近人。可纵是质美意殊,却也不值主子如此细心呵护,为了和他共读片刻时光,宁愿换了一张别人的脸。直到那日清潇馆遇到扮作倌人的梁雨萧,风崖才发现他隐藏在那笑容后面的黑暗,如幽眸深深,深不见底。逼退负了伤的自己,凭单薄的肩膀独自承担起本已不属于自己的责任,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
  风崖长叹:这主意,原是那时就定下的,不知蒙骗了多少人。
  原来,这无忧无虑,游戏人生的人后面,还有那个影子:青衣。
  那时的欢笑,像是把前半生和后半生的欢笑都补偿了,躲在另一个身份里,做一场春秋甜梦。主子想守护这个美梦,而赵秋墨却想唤醒梦中人。缘由自己一个闪失,赵秋墨便胜了。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风崖收起思绪,束身竦立。来人也是一般士兵打扮,言语却甚是惊惶,附在风崖耳边说了一句话,风崖脸色立变。
  "风使,鲲鹏堂在各个军营安插暗使策划叛乱的事被告发了,迟公子在将军帐受审。"
  "谁审?"
  "赵将军和刑堂的人。"
  迟慕出使归来,去了赵秋墨的营帐,闲散的把玉筒夹在指间玩弄,然后递给赵秋墨,淡淡的说了用途。见赵秋墨拿着玉筒玩味不语,一语点破:"我知道你拿着他要做什么。你不过是想用它装作求援,引小鱼的人马入我们的圈套,再斩尽杀绝。"
  赵秋墨笑得邪气:"果然了解我只有你。"
  "这玉筒你先收着,我们先说五日后对哈勒决战,胜负在此一举"迟慕俯身看桌上的地图,新染过的墨色长发垂在桌上宛若流光:"新军已练成,采用连环阵,哈勒擅马,我们的人皆配了长刀,上砍骑士,下砍马腿。先佯败,把哈勒人马先引入此谷中,首尾夹击,中途断之……"
  赵秋墨起身从后面抱住迟慕的腰,俯身颔首:"别太累了。等大事成了,我好好补偿你。"
  迟慕转头白他一眼,忽然话锋一转:"若真到那天,你就登基称帝了,还记得我这前朝皇子么?要说补偿,你不如把我身上那破暗示解开算了。难道直到现在你还怕小鱼把我抢去不曾?我若向着他,就不会把这要命的白玉筒给你了。"
  赵秋墨脸色一僵,略略思考,抬起迟慕下颌笑道:"只要你不因为小鱼背叛我,而且你可得要忍得住痛。情迷意乱时下的咒,需要同在情迷意乱时才解得开。好久没抱着你柔软的身子,听你在我身下呻吟了。"
  迟慕冷冷道:"我从来没在你身下呻吟过,赵将军脸皮比长城拐角还厚。"
  赵秋墨委屈道:"昨天军营外的草地上,你的声音真好听。"
  迟慕一针见血的揭穿:"那是因为你骑马从我身边过,恰巧从马上摔下来,落在我身上。压得我腰疼。"心中暗骂赵秋墨你骑术那么高超,真的不是故意的吗?!然后摸摸依然酸痛的腰,赵秋墨见状挥手要让人送药膏进来。匆匆掀帘进来的却不是熟悉的贴身侍卫,附在赵秋墨耳边耳语片刻,只见赵秋墨神色古怪的一变,沉声问:"有证据么?"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吩咐给迟慕拿舒筋活血的药膏后便匆匆出去。
  直至晚上,两个手持长枪的侍卫板着脸"恭请九皇子殿下"到将军帐议事。迟慕心中一动,情知事情泄露。
  一到将军帐,便迎上赵秋墨阴沉的脸。
  将军帐本是锦绣堆烟的华丽地方,正中始终最并排摆着金银两个宝座,镂花雕银,遇到重要会议时,通常是迟慕和赵秋墨两人并坐,状如伉俪。
  此番光景却不同,帐内阴风惨惨,寒得渗得人心慌。黑色冷铁钩自帐顶垂下,泛着森森白光。赵秋墨转身背对迟慕,脸色寒得吓人。梁雨萧垂手立在一旁,身边是刑堂十三位刑官。迟慕托着下巴撑着纯金宝座的扶手,神情恬然,仿佛被审问的不是他,身边寒气逼人的刑具不过是玩物,闲散的拨动垂在身旁的铁钩道:"花这么大力气把这里弄得跟刑堂似的,何不直接在刑堂审?"
  不待赵秋墨回答,一位刑官道:"赵将军说将军帐才符合殿下的身份,不然折辱了殿下。"
  赵秋墨依然背对迟慕,脸色阴沉,挥手间让人送上刻漆托盘,上面盛着一只玉炔。迟慕微微一笑道:"我说玉炔怎么不见了,原来小墨你收着啊。多谢。"下一刻便笑不出来了,因为梁雨萧站出来,道:"这玉炔是我从暗中怂恿叛乱的士兵手中搜出来的。近日军心不稳,赵将军让梁某保护殿下安全,所以梁某十分注意接近殿下的闲杂人等。这叛徒不仅有殿下的玉炔,还曾出入过殿下的房间。"
  迟慕恨风崖办事不低调,表面上却波澜不惊:"来我这里办事的人可多了,军中小偷小摸的人也不少,丢一块玉炔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梁雨萧又道:"本来梁某也是这样认为,只是铭雅那日说了一件让人不可思议之事。殿下曾为我配出了雪莲冰澈的解毒方子,可见医术高超。铭雅说,纵使是他也看不出殿下医术学问到底深几何。这样算来,劫殿下来塞外时我们在茶里放的那'一勾吻',殿下理应察觉出来。察觉出来还若无其事的喝下,如此推来殿下是自愿前来,伺机内部瓦解我军。敢情是我们中殿下的计了。"
  迟慕幽幽叹道:"早知道就不给梁将军治伤了,为何行了善事反被倒咬一口?"
  梁雨萧敛颜肃立:"殿下对梁某的救命之恩,定当以死相报。只是公事私情须分开。"
  迟慕别过头,秋水翦瞳正对上赵秋墨沉默的脸:"一切凭将军断决,我若有半点反心,不得好死。若须拷问,但上无妨。"
  刑官变低低应一声,失礼了。刑堂的拷问通常先用铁钩穿了琵琶骨,再用尖刀慢慢挑剔,一般人承受不起,往往不到半个时辰便什么都说尽了,名曰反弹琵琶。刑官取了铁钩,迟慕心底一紧,寒光闪过,预料中的疼痛却并没有来。叮咚短响,赵秋墨袖底飞出一把短刀,正打在铁钩上。刑官愣住,铁钩哐当一声落在地上,砸出浅坑。
  "都给我退下!"
  难得见赵秋墨如此愤怒,众人匆忙退出。
  喝退左右,只剩下他和迟慕二人。赵秋墨脸色难看得吓人。
  沉默。
  空气沉默得恐慌。
  良久,迟慕问:"为什么不上刑?"
  赵秋墨玩味的盯着迟慕的脸,眉毛拧起:"小慕慕,让你忠于我其实还有一种更好的方式,只是我先前舍不得用。"
  迟慕缓慢道:"我如果背叛你,便不得好死,你信不信?"
  赵秋墨不语,自袖中取出寸长的白瓷小瓶。瓶身若羊脂,火光映衬下透出鲜红内液。仰头喝下半瓶,又粗暴的捏起迟慕下颌,把剩下的红液尽数倒入口中,顺顺迟慕的背让液体顺利咽下。满意的放下空瓶,赵秋墨的脸色古怪:"我不在乎你是否也那落网的叛徒有什么牵系,我已下令把他处死,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拷问中什么不利于你的口供。不过我提醒你,方才这药是云南特有的蛊惑,内有蛊惑虫,长期相伴相居,雄虫浮于水上,雌虫沉于水下。我先喝的那半是雄虫,你后喝的那半是雌虫。雌随雄生,之后你若再做出背叛我之事,你体内雌虫变会噬咬心脉,筋脉寸断而亡。"
  迟慕只觉得手脚冰凉,体内无数小虫子依附于经脉之上,与赵秋墨体内的雄虫遥相感应,试探自己内心。
  正惊惶,身子已被牢牢困在金座上。赵秋墨单手一舞,天篷上垂下的铁链便缠住迟慕双手,高举过头。赵秋墨附在迟慕耳边轻轻道:"其实这虫子还有一个功效,便是催情。"
  衣衫褪尽,轻怜密爱,身子内外的虫子遥相感应,皮肤一场敏感,轻微的触碰便引来一场颤粟。赵秋墨的手指顺着迟慕体内任脉而脉划过,触过之处皮肤下的蛰伏的雌虫渐渐骚动,痒得迟慕承受不住,Aitxt
bb为您制作即渴求赵秋墨的触碰,又躲避那不能舒缓的欲望,忍不住高高低低呻吟出来。口中被强行塞入赵秋墨的手指,吮着,眼底已是一片雾色朦胧。赵秋墨却有意不给迟慕舒缓的机会,指尖划过丝缎般光滑的后腰,转至臀部,打着转,恶意的看着迟慕因为不能纾解而扭动的身子:"乖慕慕,看你能坚持到几时,跟我说声要,我便给你。"
  迟慕咬牙恨道:"赵秋墨,信不信乱军之中我失手飞针射死你,帮你为国捐躯……"
  赵秋墨耸肩,手上动作却没消停:"好啊但射无妨。"
  迟慕呼吸逐渐急促,脸泛绯色,身子如千万虫咬般酥麻,却偏偏咬紧牙关不松口。之后的记忆只剩下零星片段。赵秋墨抬起迟慕无力的脸,在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什么,迟慕便觉得心中千斤巨石忽然移开,拨云见日,豁然开朗。那一刻,赵秋墨加快下面□的速度,朦胧中只觉得笑得不怀好意:"这也是情迷意乱的情形,我说过要听你在我下面呻吟。今日我解开了你的暗示,且相信你一回。"
  以膝盖抵开迟慕的双腿,抬起一只腿搭在金座冰凉的扶手上,忽然听得外面一声:"刺客!"
  帐外纷杂渐起,赵秋墨皱起眉头,只能放开迟慕。略做逡巡,便取了自己的外袍搭在迟慕身上,转身出帐。
  片刻,帐帘再开,风崖闪入,道:"我让人假装行刺梁雨萧,骗得赵秋墨出去了。"
  见迟慕面色绯红,双手吊起,咬牙惊问:"迟公子没事吧?难道被用刑了?"
  迟慕摇头,道:"没事。把我放下来,帮我取盆冷水,从头淋下来。"
  见到脸色绯红,翦瞳若水的迟慕,风崖明白发生了什么,纵是久经江湖,此时也不敢正眼瞧见迟慕,怕一松懈,心便被这楚楚可怜的美人夺去,再回不来。低头取了衣服替他穿上,猛然听迟慕清醒的道:"煽动叛乱的事情绝不可太张扬。尽可能从我新练的十万人马下手。桌上是我的玉炔,你可以再拿去做我信物,不可再落入他人手中。"
  作者有话要说:当年明月是天才啊……
  码字码字,存文存文……看到有大人问收藏用来做什么了……恩,那是用来满足某灯自我虚荣心的,存在位置:文章名右侧。
  饿死鸟,吃饭吃饭……


  第四十章
  昨日的审问后风崖担心得紧,瞅住机会到迟慕的房间去,却发觉得他唇间荡漾起一丝薄笑。那笑容仿佛二月寒冰下隐隐流动的春水,隐隐化开一个冰雪消融的季节。风崖察觉到迟慕的心情的变化,心中惊异,便问为什么。迟慕颦眉,诧异道:"我在笑么?"看到风崖一脸认真,噗嗤一笑:"告诉你也无妨。昨夜,小墨终于把我的破暗示解除了。"
  风崖瞟了眼窗外渐行渐近的人,神色欣喜:"那太好了,主子知道必定大喜!"又顿了顿,回味"终于"两字,猛然惊觉:难道这人一开始便知道被赵秋墨下暗示之事,不仅被"绑架"到塞外是自愿的,连让赵秋墨解除暗示这一点都算计好了。顿觉眼前这人深不可测。
  迟慕仿佛读出风崖的心思,笑得诡异:"我自己被下了暗示怎么会不知道。想当年在书院时小墨学的暗示什么,都是我教他的。这趟来塞外,一面是驱逐哈勒,扶正国本,一面是找他把我的暗示解了。我若当初不被梁雨萧劫过来,不反抗闹点别扭,小墨怎肯相信我,把军权相托?"
  风崖收起喜色,正色道:"这可苦了我家主子。"
  提到李子鱼,迟慕秀美的额头上浮过一片阴云,瞬间又用笑容掩饰掉:"哼,说道小鱼,我要跟他算的帐数都数不过来。下次回去汇报时叫你主子等着!"说完又掰起指头算:"离开李府这么久了,不知道小四帮我把工钱抚恤银子领了没有……"
  一瞬间李府里那个无忧无虑的杂役又回来了。
  迟慕忽然低语道:"有人来了!"
  两个侍卫说笑着推开门,收敛神色说赵将军有请。风崖已自后窗无声无息离了的房间。风崖走后,迟慕脸色苍白,捂住胸口微咳:"这天气变得太快了。"
  找了一圈,赵秋墨不在自己的营帐里,倒在自己门外不远的那处蓝盈盈的湖边。迟慕初来塞外推门见到的就是这汪湖水,天云倒映,蓝的沁人。迟慕找了一圈没寻得人,又转回自家门口,看到赵秋墨躺在湖边草地上,手举起一根串着五彩玉石的链子晃着玩。迟慕在旁边坐下。
  赵秋墨笑得眼睛弯起来,把正在把玩的链子递到迟慕手上:"昨天辛苦你了。体内的虫子怎么样,想我么?"
  迟慕偏过头:"我让人帮我找磨刀石了。"
  "哦?"
  迟慕恨恨道:"把你脸皮磨薄一点。"
  继而轻哼:"既然怀疑我谋反,现在找我还有什么事情?"
  赵秋墨翻身跃起,正对着迟慕的脸,皱起眉头:"昨夜我就说过,我不在乎你以前心思到底怎么样,只要从今以后乖乖的呆在我身边就好。"
  言语间抚过迟慕的脸庞,浮起几分阴翳之气:"我依旧四日后用你对哈勒的计策。"
  "都用么?"
  "都用。不过不要忘了你体内的虫子,若是你背叛我,便要和我一起死。"
  迟慕不答,径自把玩手中的链子,五彩丝线串着十二块晶莹彩玉,按朱、白、苍、黄、玄五色排列。
  赵秋墨见他玩得有趣,道:"喜欢么?我多做了几根,这跟就送你了,收着玩吧。"拉过迟慕的手,把链子往腕一缠,便成一根手链。迟慕脸色一变,挣脱冷笑:"这根送我?敢情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帝王之冕冠,冕板以木为体,上涂玄色象征天,下涂纁色以象征地,前后各悬十二旒,每旒贯十二块五彩玉,排以朱、白、苍、黄、玄之序。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这链子就是十二旒之一么?离掌控天下还早,就么早就让人做登基的冕冠了?"
  赵秋墨不恼,又笑着拉过迟慕的手,把链子缠绕上去:"等破了哈勒,这苍茫草原与河套平原皆为我们所有。我想到时候提前登基,别立朝廷,与江南分庭抗礼。"
  迟慕本想作色,忽然想起一事,便仍赵秋墨把旒链缠在手上反复把玩,叹一口气:"你真的信我背叛你么?我若要背叛你,就不会答应你出使聊城,还把那破玉筒给你。"
  赵秋墨依然抓着迟慕的手,仰面躺着,慢慢闭上眼睛:"知道了,我不信。"
  迟慕颦眉:"答应得这么快,我若背叛你了呢?"
  赵秋墨嘴角勾起笑意:"你体内有雌虫,大不了我们一起死。"
  之后几日军务繁忙,迟慕再也没见到赵秋墨。除了与风崖暗中接触几次外,大多时间都对着地图推敲战术,有时到梁雨萧之处看军队训练得如何。
  那日玉炔事件之后,梁雨萧见到脸像僵得像石头,整个一棺材脸。毕竟查出玉炔与叛军事件的人就是他。迟慕不管梁雨萧的态度,还是每日一趟一趟的往他那里跑,练兵方面事必躬亲,巨细无遗,加之体内雌虫做乱,稍吹凉风便咳嗽。梁雨萧见迟慕身子虚弱,脸色日渐缓和,一日见迟慕咳得难受,便让铭雅来诊治。迟慕虚弱的笑笑,避开铭雅伸来摸脉的手:"前几日变天,稍稍感冒,已经自己用药调理了。"
  暗自心惊,生怕铭雅手指往自己脉上一触,察觉到正噬咬心脉的雌虫。初初这种疼痛只在起念之时,与风崖谈事之刻,到现已如蚕咬桑叶,虽不是剧痛,却是日夜不息,连绵不惜。且疼痛日胜。纵忍得住疼痛,随之而来的是心悸气虚,咳嗽怕风,百般掩饰竟然还是被梁雨萧看出了端倪。
  铭雅上下打量迟慕略略苍白的脸,虽觉得症状诡异,却无从下手,只得开了滋养身子的药方,每日煎了药让梁雨萧送过来。迟慕看了药,道:"又是人生又是鹿茸的,何必浪费到我身上。下次别端过来了。"
  即使端来,也是浪费而已。我自己也不知道这身子能坚持到几时。
  梁雨萧轻哼一声:"我被你救过,而且好歹也答应了赵将军保护你,'刀山火海,在所不辞'。公事是公事,私情是私情,还是把药喝了好。"
  于是迟慕笑笑,一口饮干黑色汤药。
  最后一夜,誓师宴。
  风崖送来能压抑体内雌虫异动的安静草,问迟慕何必如此,乘着雌虫没有完全击垮身子,现在停手还来得及。
  迟慕笑笑不语,一双眼睛深沉如星。风崖忽然愣住,这样的眼睛,是经历过世事沉浮,看惯冷暖悲欢之后的眼睛。深深眼底里映出的是深宫里被母亲爱着父亲宠着的皇子,名满江南的天才少年,宫廷斗争失败后流落市井的形单影只的已死人,白王府里不知忧愁的杂役,塞外运筹帷幄的九皇子殿下,如今是飞蛾扑火,身先玉碎的将死人。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福祸避趋之。
  我身边死去的人太多,能以一己之命换取江南太平,驱赶蒙古,平定叛军,即使对不起赵秋墨,即使此身玉碎,也在所不惜。
  于是风崖钦佩的看着迟慕举起帘子进了灯火通明的将军帐,噤声不语。
  觥杯交错,灯盏耀眼。
  赵秋墨难得的穿了着紫色盘龙祥云袍,腰间是金玉蟒带,意气风发,衬出几分霸气。迟慕想起前几日所谈的"提前登基"之事。
  避开人多的地方,取了最好的酒痛饮。
  琵琶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此生不醉,更待何时。
  小墨,谢谢你解开我的暗示,至少能让我在最后一刻都能无拘无束的想他。
  浓密的睫毛下瞟见赵秋墨,发现赵秋墨也饮得沉醉。人在高台上,被将军们簇拥着,星目剑眉,意气风发,一仰头就饮一杯酒,如喝白水一样。迟慕忽然回起文会上假青衣出现后,自己喝得一塌糊涂,赵秋墨守便在旁边夺自己的酒瓶子。忽然觉得其实这个人不一定爱喝酒。
  喝酒,不过为了沉醉。
  醉到眼神模糊,笑意浓郁,把眼前的人化在自己眼里。醉到看不清他脸色的不情愿与失意,只求他在自己身边不会离开。
  哐当杯子落在桌上,迟慕回头,正对上赵秋墨笑意浓郁的脸。方才还在远处,此时已举着酒杯站在他面前:"为何不坐特地给你设的位置?"
  迟慕瞟一眼高台上的金座,嘴角微微抽搐。
  举起酒杯,迎上赵秋墨的眼:"预祝出师大捷。"
  赵秋墨眼神奇怪的瞅着他,拦下要酒杯:"你喝得太多了,身体不好。"
  然后举起自己手中的酒杯:"我干杯,你随意。"
  赵秋墨仰头一饮而尽。
  迟慕举杯酒杯,微微沾湿双唇。
  我干杯,你随意。
  我太沉醉,你太清醒。
  迟慕没有注意,赵秋墨仰头饮酒那瞬间,瞳孔里落满了夜宴里的灿烂火光,和寂寞悲伤。
  作者有话要说:jj不要抽搐啊!!
  偶想大人们承诺,快了,革命快要成功了!
  kk,小草,谁抢到沙发挖!


  第四十一章
  铭雅在日后著作的医书上记录:南方有催眠之术,以妖法使人深眠,加以暗示。此术可使人爱人,恨人,将喜怒哀乐诸多情感玩弄于股掌之上。此术非施术者不能解,却有一对抗之法。若是受术人亦通催眠之术,自我暗示,将所恨之人当作别人,可稍稍缓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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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域明马踏雪飞燕玉勒雕鞍,昂首扬蹄,气势轩昂,衬得马背上的李子鱼愈发沉稳。晨曦方至,草原上雾气未散,浩浩渺渺的白雾飘来荡去如蓬莱仙境,让人恍然。雾气浓淡的间隙,李子鱼隐约望见远处的若隐若现的蒙古包。淡蓝色的天带河蜿蜒延伸,如天赐玉带,恩泽这宽广的草原。大片的蒙古包傍着河支着,享受天赐恩泽。此时天色尚早,四下一片宁静,偶尔有巡夜的士兵打着哈欠歪歪斜斜走过。
  风崖伺机潜出赵秋墨之军,回在李子鱼身边,指点道:"前方是哈勒的大本营。迟公子派人顺着暗查,终于查打了哈勒的营地。草原虽大,供得起大军水源的不过这玉带条河而已。"
  见李子鱼沉默不语,风崖又道:"按迟公子的计划,现在赵秋墨的军队应该离这里不远了。雾散时就该到达了吧。"
  李子鱼伸长脖子眺望,轻笑摆手:"迟慕那点心思。他此刻已经到了,埋伏在浓雾之后,就等雾散。若是小队士兵偷袭,乘着大雾不错,若是带了大军决一死战,还是要等雾散了,不然自己的人马也有在浓雾中自相践踏的可能。"
  说话间,雾气忽然散开,朝阳初生,金光四散。渡了金般的雾气退散间,果然现出了黑压压的士兵,帅字旗上招展着巨大的"赵"字。顿时战鼓迎风,旌旗摇动,喧声四起。寂静的蒙古包营地瞬间被天降大军冲得七零八落。风崖面露喜色:"迟公子果然兵法诡异,哈勒这次绝不能跑了。"
  李子鱼却皱起眉头,扫视战场,忽然扬鞭向乱阵中冲去。
  "不好,空城计!蒙古包是空的!"
  果然,乱军冲散的蒙古包中并未逃出一人。蒙古包不过是搭着的空架子,掀开后里面什么都没有,露出青色草皮。
  外围平缓起伏的丘陵后忽然喧声震天,冲出无数铁衣高马的骑兵,瞬间冲乱了赵秋墨的阵型。乱军之中,梁雨萧前突后冲整顿军形,好歹收拢两翼,靠着压阵将军斩逃兵稳住阵脚,便开始有序撤退。
  迟慕策马冲到梁雨萧身边,助他整顿军形。梁雨萧冷眼看他:"殿下失策了。"
  迟慕不以为然,依旧笑得风轻云淡,抬手断一支流矢,仿佛这不是战场,只不过平日骑马散步:"胜败乃兵家常事,梁总兵往前方峡谷撤退便是。"梁雨萧无法,只得带了兵撤,撤退途中却还护着迟慕,唯恐被流矢伤到。
  抬手断流矢的瞬间,雌虫躁动,迟慕强行压抑住微微颤抖的手,表情隐忍。
  平原虽广,却在顺着丘陵方向十里处有个切口,玉带河自谷中流入,奔腾不止。两岸土质坚硬,不宜攀登。
迟慕入了峡谷,加快行速度,前军行到峡谷尽头,下令停止。峡内本是寂静,忽然两岸旌旗摇动,呐喊震天。梁雨萧正震惊,却见迟慕手指往唇间一竖:"不慌,这是自己人。"
  梁雨萧这才恍然,不禁钦佩:原来是迟慕早知对方有诈,方才偷袭为的就是把哈勒的人马引入这狭长的谷底一举歼之。此时自己带领的先头部队一转身,堵住峡谷前面出口,后面杀入谷外伏兵,两边高岸上飞箭滚石,整个把哈勒追出来的人马包了饺子。
  谷内飞沙走石,喊声震天。梁雨萧取下腰上的软剑,一时银光飞舞,龙蛇游走,突于乱军之中。饶是迟慕,苦于近日身子虚弱,竟不能保证乱军中能全身而退,一次被流矢划破衣衫。梁雨萧皱眉:"出征的时候不能穿点盔甲什么的么,为什么还是一身青衣?!"
  奇的是这次之后再也没有流矢飞过,仿佛有人暗中保护。纵使身边的人被扎成刺猬,连梁雨萧都负了轻伤,迟慕依然完好无损。
  岩石阴暗处,风崖一面飞出根毒针扎落暗中靠近迟慕的骑兵,一面问李子鱼:"我军就埋伏在这不远处,为何不直接引兵相助?何苦这样?"
  李子鱼脸色黯淡下来:"我在等迟慕燃那玉筒。他不发先信号我便发兵,让他在赵秋墨前做何解释?早晚之差,可能伤了他性命。"
  忽然高岸上垂下一根宽带缠绕在迟慕身上,迟慕借力一纵轻点崖壁,上了高岸。李子鱼仰起头,迎着刺眼阳光,隐隐见高岸上背光站着一个人。一个俯瞰一个仰视,李子鱼眼底寒意顿起。
  迟慕脚方落地便听到赵秋墨大笑:"果然高处风景好啊,小慕慕来一起看吧。"
  赵秋墨闲适的穿着暗黑色浅白纹长袍,修长的手指捏着个和田白脂玉杯,饶有兴趣的看着脚下河水湍急,乱军混战。他见了迟慕便拍手笑道:"好酒共饮,好景同赏。"旁边立刻有人托了酒壶和杯子送到迟慕跟前。
  迟慕歇口气,不满道:"让人拿跟带子把我拉上来,就是站着干看风景么?"
  "这不也怕伤到你了嘛。纵使梁雨萧也有保护不周全的时候。这次计谋都是你定的,辛苦了,回去好好奖励。"
  迟慕脸色如霜:"回去你登基称帝,封我一个镇远将军什么的欺负我么?"
  赵秋墨故作委屈,嘴角却还是笑意:"谁说的,乖,回去就知道了。"忽然撇见迟慕手腕雪白,顿时皱了眉头:"上次送你的链子呢,不喜欢么?"
  迟慕一愣,继而冷笑:"哦,那个旒。天子之物怎佩戴得起,收起来了。"
  赵秋墨吁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没关系,每日带着吧。"
  观战一直到傍晚,残阳如火,火如血。谷中河流染成赤红色,一半因夕照,一半因杀戮。收拾战场的时候,又该是一片哀鸿遍野。迟慕叹息,血债血偿,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隐隐撇见看着赵秋墨手中的露出玉样一截东西,迟慕疾步上前一把抓起。赵秋墨主动摊开,果然攥的着李子鱼的玉筒。
  赵秋墨指着下面人仰马翻的战场,剑眉英俊霸气:"若是等战事差不多了,我们在这次燃了这玉筒等李子鱼来救援。把他引入这河谷中,全歼之,如何?"
  迟慕哼道,随你。
  手却抓住衣角,强行抑制颤抖。
  青烟直上,在风平天清的傍晚显得格外刺眼。李子鱼抬头看到纤细烟束,舒了口气。
  不出一个时辰,便看到平原有军队匆匆赶来,帅旗上写着斗大的"李"字。带蛇形队伍走到谷口,赵秋墨眼藏杀光,命令人接应军队入谷,待行到谷中时再发动偷袭。
  正在听命的两个传令兵忽然笔直的倒下,轰的如干枯树干砸在地上,眼睛大睁,眼神迷惘。
  "死人是不会传你命令的"迟慕冷冷的说。
  赵秋墨转头看迟慕,眼底是不可置信:"你用毒针杀了他们?"
  迟慕拍手,空荡的平地忽的凭空多出无数持着长枪的士兵,站在迟慕身后如护卫的城,把赵秋墨包围起来。
  迟慕目光扫过谷底横竖的尸体:"小墨,你错在相信了我。托你的福把练兵权交给我,你手下的一半士兵已经是我的人了。你以为你还命令得动你手下的人么。我等的就是这一刻。"
  "我记得直接负责练兵的是梁雨萧和铭雅。"
  身后响起略带慵懒的声音:"负责练兵的人的确是我和雨萧。"
  铭雅一袭白衣掠地飘出,被赵秋墨施过刑的脸上疤痕触目惊心,一手提着清白色莹莹宝剑,一手拽着被五花大绑的梁雨萧。梁雨萧咬着唇犹在挣扎,恨恨问:"铭雅,你为什么背叛我?"
  "为什么?"铭雅唇边荡气一抹浅笑,手往脸上一抹,手过之处狰狞的疤痕尽无,还了一脸白净如雪:"一来,因为殿下治好了我的脸。二来,同为天山族的人,我算是殿下的臣子。"
  说罢把梁雨萧往迟慕面前一掷,抽身隐入人墙之中:"答应的事情办完了,我先走了。殿下自重,莫要伤了有些人的心。"
  长笑三声,笑得有些苍凉,隐没于人群之中。
  赵秋墨看着迟慕,眼神深深不见底,迟慕看不出里面盛的是邪气,是恨意,是悲哀,还是爱,看得迟慕得毛骨悚然。两人对视,夕阳如火,缓缓自天边坠下。一瞬,衣袂带风,赵秋墨已站到迟慕跟前,抓起他胸前衣襟,怒吼:"你以为你和风崖的那点事情我不知道?我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你,仅仅给你种上蛊虫警告而已!没想到你连铭雅都收买了!"
  用力过猛,衣襟破了,露出迟慕白皙嬴弱的胸膛。
  迟慕不屈的挺着背,对上赵秋墨的目光,只觉得喉中一甜,鲜血便顺着嘴角流下,勉强笑道:"你杀了我也没用,小鱼的军队已经来了,我训的十万人马,小鱼手下二十万人马,我们就在这河谷里把你包饺子。"
  看到迟慕带血的笑容,赵秋墨神色一愣,喃喃道:"为什么你为了他能做到这一步。你明知体内有雌虫,还要为了他背叛我。"忽然典型一般,抓住迟慕的肩拼命的摇晃:"他给你的哪一样我不能给你?!他为你做的事情哪一样我不能为你做?!你要钱,我可以给你;你要权利,我可以给你;你要女人,我可以给你;你要天下,我也可以给你!"
  附在迟慕耳边,忽然放缓了声音:"你和他做的时候,他会为你而在下面吗?"
  迟慕身子一震。
  赵秋墨牢牢抓住迟慕手腕,如老鹰护住自己的猎物,环视四周忽然急躁的说:"你跟我走!以我现在的能力尚能摆脱这些人的追踪,带你远走天涯。你现在跟我走,还能抑制体内雌虫侵蚀筋脉,此命尚且有救。"
  迟慕暗用掌力,挣脱赵秋墨,指着身边的人叹气:"赵将军还没明白事态啊。这些人都听命于我,煽动他们叛乱的正是我,我怎么会跟你走?"
  继而叹一口气:"我这样做不是为了小鱼,不过是父皇临终所托,让我以天下为己任而已。有些话我早该对你说。你起兵前口口声声说朝纲败坏,民不聊生,仔细想来不过是为满足一己私欲,争夺天下权利而已,不然为何天下为定,倒先想着登基的事情了?若真为百姓着想,何不等着现今皇上驾崩,白王即位,做一个匡国良臣?"
  对不起,赵秋墨。给与你胜利,又把你推入失败的深渊。
  迟慕走到被绑得牢实的梁雨萧身边,梁雨萧别过头去,迟慕掰过他的下巴调笑道:"小萧萧乖,不要怪铭雅。你是将军必然知道一场战事下来会死多少人。我们只是为天下民生着想,不想让江南血流成河。"
  说道此处,猛的咳嗽两声,喷出一口血来,眼睛却弯成一弯月亮:"说起来,我此生不长了,不知道小萧萧会不会想我?逢年过节记得给我烧纸钱啊。不要皱眉头,不好看。我们初次见面是在青楼,小萧萧扮倌人真是风流俊俏啊。可惜再看不到了。"
  说话间,谷中已是异声顿起。李子鱼的军队和迟慕的叛军汇合,开始和赵秋墨的残部决酣战。
  赵秋墨深深的瞥一眼谷底,河流湍急,沉声道:"你若还不回心转意,就真的活不成了。反正你都是死,不如我陪你,一起藏身这谷底,也算致死不分。"
  说罢,暗黑色衣袍如鸟翼展开,风起影落,在迟慕还未看清之前便从后面抱住迟慕,打横抱起,向谷边走去。黑色大袖搭在迟慕脸色,蒙住迟慕的眼睛。
  "你若死了,我也不活了。不如我们一起死。"
  迟慕雌虫侵体,身子正弱,挣扎不得,喃喃道:"我不想跟你一起死。死之前,至少要见小鱼一面。"
  赵秋墨脸色一变,伸手捂住迟慕的嘴。
  梁雨萧眼光闪过。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玩杀人游戏,忘记更新鸟。网速,去死吧,杀个人都杀不爽,嗷!低头,认错。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明天三更。坏消息是明天要入v鸟……
  (众人:综合起来,这分明是两个坏消息!妈的个叉你活的不耐烦了啊还入毛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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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二章
  赵秋墨横抱着迟慕,走到高岸边上,俯瞰湍急流水。水是血红色,有尸体浮在水面上,打着漩儿被冲走。
  战马嘶嚎,孤雁哀鸣。
  当初我们相见,便是一场孽缘。
  你是天宠的皇子,连面容都藏在青纱后面容不得我们窥视,我是李子鱼背后的影子,半点引不来你的目光。
  你是天上那弯散发清辉的月,我是向着倒影伸手的痴迷人。
  波乱一池月华,荡开的涟漪中双手依然空空如也。
  太过痴迷,变成魔障。
  既然生时心不能在一起,只求死时身子能藏在一处。
  迟慕忆起身上暗藏的毒针,银光一闪,右手却被赵秋墨捉住,脸色暗沉:"毒针?你不愿和我一起走么?"
  迟慕干脆的回答:"不愿。"
  迟慕左手掌风忽转,一掌拍向赵秋墨前胸。却在里一寸之外被牢牢制住,两只手并被赵秋墨宽大手掌所钳制,高高拉起。
  赵秋墨低头狠狠的看痴迟慕的脸,眼神如绝望的野兽。猛然一闭眼,从袖中滑出一把短剑,残阳下刀刃如火,身子后仰,划出明亮的弧线。
  "既然你不愿意乖乖的和我一起走……"
  短剑落下的瞬间,抱紧怀中人。声音略有颤抖,伏在迟慕耳边:"乖,不会痛的。"
  迟慕闭上眼睛,赵秋墨抱得太过用力,勒得他肩膀生疼。
  双目轻阖,此生逝去。
  多少往事成为烟云,只可惜最后不能再见李子鱼一面。
  上穷碧落下黄泉,来世必定与你再见。
  风生突起,疼痛袭来,却不是利器刺入身体的锐痛,而是身子摔到地上的钝痛。迟慕睁开眼睛,已经摔出离谷岸一丈来远。脸上湿湿的,一滴水缓缓自脸颊流下,滴落在草叶尖上,竟是殷红的血滴。
  手摩挲面颊,血不是自己的。
  慢慢抬起目光,如被蛰了似的,身子猛然颤粟。
  梁雨萧匍匐在不远处,背上插着赵秋墨放在的短剑。手依然缚在身后,脚上的绳子已靠蛮力绷断。赵秋墨站在他身旁,沉默如同黑色岩石的雕像。
  方才那一瞬,梁雨萧飞身上前,撞落迟慕,挡了赵秋墨那一剑。
  身边的士兵方才回过神,蜂拥而上,被赵秋墨内力一震,退出丈远。
  血顺着匕首流得触目惊心,殷红了一片草色,润入黑色的泥土中。
  梁雨萧头正对着迟慕,艰难的扯出一个微笑:"我说过,公事和私情要分开的……你之前救过我……"
  迟慕连爬带滚的起身向梁雨萧扑去,却看到他摆手:"你快走,去见李子鱼……"
  阳光斜照,梁雨萧半个身子被笼罩在赵秋墨的阴影中。赵秋墨雕塑般的站着旁边,看着迟慕扑到梁雨萧身边,手忙脚乱的点穴道压伤口,喃喃道我也通医术怎么会让你死。脸颊上湿润的东西分不清是梁雨萧的血还是自己的泪水。
  "没用,这剑从背后刺穿心脏,你通医术,是知道的。"
  梁雨萧抬手,摸住迟慕的脸,悲伤在俊朗的脸上弥漫开来,笑容却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不要哭,你嘴角瘪起来就不好看了。看来要你给我烧纸钱了,呵呵……不要哭,忘记了我也不会怪你的……是我先答应过要保护你,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迟慕一缕青丝自雪白的颈项间滑落到梁雨萧麦色的脸上。他伸手想触碰,手指无力的痉挛,仿佛那缕发丝是一个无法触碰的幻境。
  一瞬间,指尖碰到的青丝便垂下去,再也抬不起来。
  空留下嘴角安慰的笑容。
  这个人,曾与自己兵刃相向,把自己从江南拐到塞外。
  这个人,曾对自己跪下,玩笑一般说要保护自己,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这个人,曾当着众人的面指责自己煽动叛乱。
  这个人,在指责自己叛乱后,还每日端了铭雅熬的药汤让自己喝,说公事与私情应当分明。
  这个人,最终为自己死了。
  迟慕只觉得心中忽然空空荡荡,像在十二月的冬天,寒风自胸中穿堂而过。耳边传来赵秋墨低沉冰冷的讥讽:"恐怕若是我死了,你不会哭得这么伤心。"
  迟慕抬头,猛然拔出插在梁雨萧体内的短剑,梁雨萧没有生气的身体布袋般顺着力被扯起,又落下。迟慕一剑刺向赵秋墨。这是迟慕此生最拼命的舞剑,抛弃了所有自保的招数,一招一式都选最伤敌的用,翩若惊鸿,险如履冰,仿佛是以玉击石,欣赏的就是粉身碎骨那刻的绝美。若是旧时比武,程梓园先生看到迟慕今日的剑术,定会抚掌赞赏。
  战场上往往是想死的人活下来,想活的人最终死去,抛弃性命的人往往自身就是一把利剑,削金断铁,无坚不摧。
  赵秋墨空手接挡,稍不留神手臂中剑,血花溅开。
  迟慕心中一片混乱,顾不得许多。若要见了赵秋墨的眼,可能心中会清明一些。赵秋墨此时的眼中只是黑色一潭死水,悲伤与疼痛,爱与恨俱无,空洞得只剩下躯壳,寻求与相爱的人同归于尽。
  迟慕祭奠梁雨萧时,忘记了旁边心已死去的赵秋墨。
  这豁出性命的剑法与活着人相争自是无敌,遇见心已死去的活死人,却毫无办法。
  心死者如木偶,如空壳,如蝉蜕。你如果杀死一个木偶,一具空壳,一只蝉蜕,它们本来就不是活物。
  此时的赵秋墨躯壳中,只剩下对迟慕的执念。
  迟慕心中对赵秋墨一起杀念,雌虫便变本加厉的躁动不安。胸中一阵疼痛,迟慕连喷几口血,退向高岸。
  赵秋墨左臂已浸透鲜血,绝望的看着迟慕:"你本来已是将死的人,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一起死?"
  "为什么?!"
  "为什么?!"
  声音笔直的落在空谷里,一坠不起。
  迟慕一个大意,赵秋墨手如刀劈,拍在迟慕左胸。顿时一口血喷出,洒在前襟上刺目如花。一手制住迟慕肩膀,一手掰过迟慕下颌,赵秋墨低头,把唇深深的印在迟慕的唇上,攫取。仿佛这是今生的唯一牵绊,要把自己的记忆深深烙在这个人唇上,来世顺着这细丝再次寻找这苦涩的缘分。
  谷底的河水有多冰,赵秋墨的唇便有多凉。
  缘分有多捉摸不定,赵秋墨的吻便有多坚定不移。
  远处的士兵只看到赵将军背对自己,挡在殿下身前,长久的弯下腰。
  宽大的衣袍隐藏了最后一个吻。
  待到嘴唇分离的时候,迟慕眼神迷惘,如断线木偶。
  一手用黑色衣袖鸟翼一样展开,蒙住迟慕双眼,不让他看到死亡的恐怖,一手紧紧握住曾给迟慕缠上五色石链子的左手,这是赵秋墨最后唯一的温柔。
  耳边风声忽起,如巨鸟折翼,两人纵身落下深谷。
  谷下战事正酣。
  作者有话要说:入v了,竟然就入v了……
  到了这一章的大人留个爪印啊,偶点点人头。
  一更~~~~~~~~~~~~~~~~
  ps:想看BE的大人,到这一章就可以鸟……
  众人:你,你真的活的不耐烦了,二更呢?!
  某灯:等一下,这就去发……


  第四十三章
  迟慕没想到自己竟能活着。
  迟慕正下落中,忽然身子被宽带一卷,竟半空中换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怀抱里有熟悉的香气,接触的瞬间,便沉沉睡去。
  空白而冗长的睡眠仿佛要把迟慕与今生的悲苦隔离开来。
  醒来时已在聊城,一位胡子花白的大夫正在给他把脉,缓缓道:"脉象虚,必定是受了大惊大苦。除此之外体内筋脉之上还有一股异动,老夫暂且不能断言。"
  余紫理焦躁的在房间被来回踱步,风崖垂手立在一旁。
  风崖道:"主子,你这样走来走去已经一日了。迟公子一时半会儿醒不来,先把面具取了吧,带着闷得慌。"
  李子鱼摇头,不行不行,万一他醒了呢。
  风崖道:"迟公子的催眠暗示已经解开了,醒了也不碍事的。"
  李子鱼犹豫片刻,还是摇头:"不行,小慕现在喜欢的是余紫理,我想要他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余紫理。银耳汤呢,怎么还没熬好——?"
  帐内悠悠的一声长叹,清澈如水:"我早醒了。"
  李子鱼瞬间扑到床前按下迟慕半支起的身子:"躺着别动,有事情小理帮你做。乖,好好躺着。"
  迟慕又叹一口气,问:"赵秋墨呢?"
  李子鱼缓了缓:"那日我只接住起坠谷的你,赵秋墨的去向不明。后来派人轻点战场尸体的时候没见到他,可能死了,尸体被玉带河冲到了下游。"
  那日,李子鱼在谷中,遥遥的望到迟慕被赵秋墨逼到高岸尽头,心中焦急,如万蚁挠心。待见迟慕坠下,便凌空而起,撞开赵秋墨接住了迟慕。当时只在意怀中人的安危,心痛得紧,没留意赵秋墨去向。想来是落入更深的河中被激流冲走也未不可知。
  虽说李子鱼已趁着迟慕昏睡之际已经无数次打量过这憔悴绝美的容颜,现在细细打量来,依然心痛道:"怎么瘦了这么多……"
  迟慕嘴一撇,淡淡道:"有你黑得多么?还带个面具蒙人。"
  李子鱼一惊,缓缓取下面具,眼底是不可置信:"你早知道我是余紫理是谁了?"
  迟慕手往李子鱼额头上一点,嘴角盛个清浅笑容:"第一次见面就认出来了!再怎么熏香,你身上的气味还是不会变的。我只不过自我催眠,暗示自己你是小理,不然在赵秋墨的催眠下我真的没办法再与你说话了。"
  耸耸肩:"记得不,小墨的催眠术当初还是我领他入门的呢。"
  迟慕想起当初三人在程梓园书院里读书的日子,心中一阵酸涩。李子鱼起身取来一个沉香木匣子,镶金缀玉,样式繁复,一看便是赵秋墨的品味。匣子上用纯金盘龙镶嵌着九曲蟠龙,用和田玉琢出瑞气祥云,捧在手上如皇家珍宝。
  迟慕接过匣子,打开,里面是一顶制作精美的冕冠。
  玉草为骨,外表裱玄色纱,里裱朱色纱,帽圈为金片镶成,冕板前后各垂着十二串五彩玉旒,指尖拂过清脆做响。一行一制都严格按照皇家礼制。
  李子鱼说,迟慕昏睡的这几天,士兵搜了赵秋墨的大营,从将军帐的暗盒里搜出这匣子,便交给李子鱼。负责搜寻的士兵很奇怪,为什么赵将军的其余帽饰都很大,独独这个冕冠很小,比照起来根本戴不上。
  李子鱼拿过迟慕手中的冕冠,轻轻戴在迟慕头上,大小刚好,分毫不差,系上缨带,叹口气道:"小墨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称帝,这顶冕冠本来便是为你做的。"
  在他心中,有资格称帝江南俯瞰众生的,只有青衣。
  你要天下,我也可以给你。
  迟慕取出赵秋墨缠在他手上做手链的五彩玉旒,与这冕冠的十二旒一模一样。难怪当初会问迟慕,喜不喜欢。因为这本来就是为他做的东西。
  忽然想起赵秋墨在高岸上那句玩笑话,辛苦啦,回去好好奖励你。
  原来礼物早已备好,只是未拿出来。
  李子鱼靠着迟慕坐了,揽住迟慕单薄的肩,轻轻夺过冕冠收起来:"不管他是自己登基称帝还是把天下让给你,暗中操控朝政,都无权把江南百姓引入战事之中。"
  迟慕怔怔的坐在床上,披着薄薄锦衾,忽然扑到李子鱼怀里,开始是呜咽,继而大哭,仿佛要把长久以来压抑在胸中的感情倾泄殆尽。背微微弓起,秀眉纠结,本来身子虚弱,这一哭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像是单薄透明的纸鸢,塞外疾风一吹即破。
  迟慕的手抓紧李子鱼的衣角:"我依然不喜欢他。他逼我做青衣,逼我做青衣……"
  李子鱼心痛得眉毛皱起来,抱紧怀里的人,手抚过他流畅挺秀的背,希望抚平他的悲伤。
  我只能紧紧的抱住你,怕一松手,你就如同朝雾消散无踪。
  过去没有守护好你,让你承受了这么多的苦,对不起。
  以后你走的每一步路,我都会替你仔细筛去绊路的石子。
  所以,请你留在我身边。
  迟慕哭到最后,猛烈的咳嗽,咳得身子如虾般弯起来。李子鱼急忙命人取橘红枇杷膏过来。药到的时候,迟慕已经趴在李子鱼怀里,嘴嘟着,婴儿般的睡着了。
  这次班师算是大捷,即平了赵秋墨的叛军又消灭了哈勒,十年之内北方皆可太平。官府颁布文书,招募流民回河套宁夏二平原垦荒,三年不征赋税。聊城常年驻兵三万,威镇北土。驻扎的士兵皆自行军垦,不收百姓一分杂税。
  庆功宴连续开了三天三夜,奇的是三天三夜都没见着白王。
  因为李子鱼很忙,三道鸡毛让人速去京城请名医过来,同时坚持迟慕去的每个地方都亲自护送。
  官府内院。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抗议无重数。
  "喂喂,我有脚可以走路——"
  李子鱼横抱起迟慕,向走到院中紫藤花架下面的石桌椅走去:"大夫说多晒太阳对身体好。"
  "但是,我可以走路——"
  "不可以。"李子鱼温柔的打断迟慕的话,指着堂屋通向院子的门槛道:"看这么高的门槛,多危险。你现在身子弱,摔倒怎么办?"
  迟慕看着"高"至三寸六分的门槛,嘴角抽搐。
  李子鱼叹口气:"你若真想自己走,那也行。来人啊,把所以房间的门槛都砍了,磨平——"
  迟慕道:"算了算了,还是你抱吧……"
  李子鱼暗喜,表面上却气定神闲:终于可以每日抱他了。
  之后几日,迟慕每日与李子鱼在赏花饮酒,对月弹琴,眼底嘴角都带着笑意。
  喝的是最爱的杏花村,抚的是难求的焦尾琴。
  一曲停手,云淡月华开。浅浅的树影落在迟慕身上,容颜半明半暗,哀怨回眸,问:"小鱼,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来是我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李子鱼远目望天:"不要小看鲲鹏堂的实力。本来寻你就很不容易,好不容易在人贩子那里寻着,把你买了来,怕一不小心把你吓走了。"
  我想只想守护你,不管你选择做青衣,还是迟慕。人生如戏,不管你选择了哪种身份,我都配合你一路演下去。
  我不问你的过去,不窥探你的心结,只求你在落难的时候躲在我的羽翼之下,安度岁月。
  "殿下,生气了?"
  迟慕摇摇头,撇嘴:"不要叫殿下,别扭死了。算起来,我还是你府上的杂役,怎么能生主子的气。"
  李子鱼正色纠正:"你来江南前,我给你升职成了男宠。"
  迟慕愤然:"这叫升职么?"
  李子鱼打量着迟慕,眼睛笑得亮亮的。迟慕觉得毛骨悚然,便问看什么看。
  李子鱼长舒一口气:"你初初回来的时候神情冷淡,我以为你变回青衣,再也回不来了。没想到还能这么活蹦乱跳。"
  继而撇嘴:"小墨叛乱那日不是伤了我一刀么。那是在府里伤的,要算工伤,给我抚恤银子。"
  李子鱼点头,好。
  迟慕继续撇嘴:"既然买了我到府上,那我就是李府的财产。我被拐到塞外,是不是你当主子的管理不善保护不力?所以要给我算出差。"
  李子鱼委屈道:"那不是你主动去的么——"见迟慕瞪眼,立刻点头:"算,算,当然算。"
  "那要给差旅费。"
  李子鱼点头:"给,自然给。"
  迟慕继续咬牙:"那你给我写张条子。"
  拿到条子后,宝贝般的收起来,满足的笑了。手指在琴弦上勾出一个颤音,经久不绝。转头托着腮,望着一旁坐着雪衣白袍的李子鱼笑得眼睛贼亮贼亮。
  李子鱼不自在的皱眉:"怎么了,要倒酒么?"
  迟慕望着风神俊雅的李子鱼笑得迷离:"小鱼呀,其实在下面不痛的……"
  李子鱼道:"哦。但现在你身子弱,我们改天再行房事。"
  迟慕继续托腮,微微偏着头看李子鱼:"其实我可以在上面……其实我在上面的技术很好,青楼的姐姐们都夸我。"
  李子鱼顿顿,似乎反应过来了:"哦,上面啊,乘骑式呀。我们以前试过一次,你不也喊痛么?改天吧。"
  迟慕微微喝了小酒,脸红红的,眼睛亮亮的望着李子鱼,望得李子鱼艰难的别过脸去:"不要这样,不然我控制不住的。"
  迟慕见调戏不成,含了口酒,扑到李子鱼身上,纤细的手臂绕住脖子,贴上唇,把一口酒喂进去。手又绕到李子鱼背上,手指慢慢划圈,暧昧的吹气:"没关系,控制不住就叫出来……"
  李子鱼一字一句道:"小慕,谁教你这招术的。你这是成心找死。"
  拨开迟慕的手,李子鱼俯下腰,在迟慕耳垂上轻轻一舔。拉过迟慕的手放在琴弦上,坏笑:"难得道塞外,我要听阳关三叠。"
  迟慕不解,方弹出第一个音,只觉得身上颤抖。李子鱼的手轻拂过迟慕背脊,仿若迟慕的柔韧的身子是一张绝美的琴。迟慕弹一个音,李子鱼也在迟慕背脊上弹一个音,指尖触碰的地方皆是迟慕敏感之处。指尖在长音时划过,短音时轻弹,轻触摩擦,挑起酥麻的欲望。
  迟慕体内本来就藏有雌虫,李子鱼指间划过地方,身子止不住颤抖。
  明明是自己要去推到他的,为毛忽然丢了主动权。
  阳关三叠开曲缓慢,被李子鱼这一挑逗,弹得支离破碎,长音处断了,拨音处跳过。迟慕忽然脸一红,啊的吟出来。
  李子鱼一手已经握住迟慕的脆弱,顺着曲调慢搓轻揉,一手寻至茱萸,转折圈挑逗。迟慕身子一颤,乐曲一停,李子鱼的动作便停下来,附在耳边道:"想要的话,就继续弹。"
  初夏浅薄的衣衫褪去,自肩上俯身,舌尖在茱萸处一舔,迟慕身子猛然一缩。
  李子鱼坏笑:"继续弹……"
  迟慕委屈道:"这次该我在上面!"
  李子鱼加快手中的□速度,在迟慕耳边吹气:"想吃主子,是不是太造反了呀。"
  迟慕经受不住身子的悸动,喃喃屈服,随着凌乱琴音的一声绝响,被牵引至极乐。
  李子鱼以释放出的白色液体润滑,缓缓把硕大抵住迟慕的入口,寻找至迟慕的敏感点,短暂停留后开始抽动,小心翼翼,如果捧着断翼蝴蝶,生怕一用力便破碎了。迟慕双眼迷离,透过扑闪的睫毛瞟到李子鱼沉醉的面容,妩媚一笑:"不用管我,还可以在进去一点……"
  桂影疏斜,夏花熏暖。
  琴落倒在地上,留下一地凌乱。
  作者有话要说:2更~~~~~~~~3更一个小时以后,偶先吃个晚饭^0^看到42章的314273026 大人了,感动的拥抱~
  原来v了之后也有人看啊~~~~~~~~~~~~


  第四十四章
  那夜,李子鱼的长梦。
  梦中有人拂开挡住额头的碎发,细细抚过自己的脸。
  唇微热,似乎是蜻蜓点水般的轻啄,酥酥的。
  叹了声:"来世再见。"
  叹息如同缠枝莲花,渐渐弥漫了李子鱼的梦境。青色身影在浓雾中向自己伸手,李子鱼握住,把雾中那人拉过来紧紧抱住,说,让我们天长地久。
  迟慕摇头,隔着青色的面纱在他脸颊上了吻,放开他的手,转身隐入雾气当中。
  李子鱼急忙伸手想抓住忽闪的了片青色衣角,到手的却是空花雾色。
  李子鱼第二日方醒,朦胧中四下寻找迟慕。
  察觉到身边空空荡荡,猛的坐起来,发现自己躺在庭院的树下,身边落了了地初夏的浅粉色花瓣,熏香弥漫,如昨夜迟慕的味道。
  李子鱼急忙起身,惊慌失措,四下寻觅。官府深深,李子鱼住在最里面,寻了半个不得,急得把贴身侍卫骂得个半死。
  "这么大个活人从这里出去,你们竟然没察觉?!"
  军务处的账房抱着大账簿找到李子鱼道:"王爷,那个……殿、殿下今天拿着王爷的批银子的条子支了两百两银子,雇了辆装饰华丽马车从后面走了。走之前让小的给王爷传话,叛军中有阵亡的叫梁雨萧的将军,是叛军副总兵,对殿下有救命之恩,希望王爷善待其遗属。"
  阴云布满李子鱼的额头:好你个迟慕,所以你昨天才冲我要银子,来是当路费啊。早知道不给你这么多。
  了拍案,取了迟慕的画像,关闭五十里内的所以城镇的城门,不许马车出入,派城士兵搜城,毫发无伤的寻到者赏千金。
  你身子这么弱,离开我能去哪里。
  了直到天暮,整个聊城附近家家鸡飞狗跳,大家都知道王爷发火了,就是找不到人。
  晚霞落下的时候,贴身侍卫带着人来敲房门。李子鱼激动的冲出去,见来着不认识,又焦躁的挥手让人退下。
  来人却并不走,倚着门框问:"王爷把这里附近的民宅都翻了个遍,不想知道殿下去哪里了?"
  李子鱼愕然抬头:"阁下是谁?"
  来人拈起案几上了支扇子,展开把玩:"桃花木,十二骨,扇面是王维的早春嫣桃图的真迹。王爷真是雅兴。"
  李子鱼疾步上前:"喜欢尽管拿去,迟慕去哪里了?!"
  来人忽然收了笑容,正色行礼:"在下铭雅,在殿下军中做军医。王爷有未察觉殿下近日身子不适?"
  李子鱼点头:"最近了直咳血,怕风怕寒气,我猜是塞外水土不服,调理不周,已经让人去京城请医师了。"
  铭雅叹气摇头:"哪有这么简单。殿下自己的医术就十分了得,若能治好早就治了。不知王爷听过南方的蛊虫么?"
  李子鱼只觉得寒气冲上,脸色煞白:"是那雄虫雌虫分居两人体内,若是雌虫之宿主有异心,便会被吞噬筋脉而亡的蛊虫么?听闻异族部落常用这法子控制族人。难道赵秋墨——?"
  铭雅点头:"这次回来,恐怕是为了见王爷了面。见过了,自然就走了。至于去处,想必王爷最清楚。不快点追他,恐怕只能抱牌位了。其实,救迟慕还有了法……"
  附在李子鱼耳边讲了了句话,李子鱼青白色指节紧紧握住,道:"此话当真?"
  铭雅不答,扔下桃花扇,推门而出。留在案上的扇面打开,露出朵朵桃花如斑斑血迹,残阳下触目惊心。
  李子鱼心中了转,取了踏雪飞燕策马而去,面色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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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慕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三日后的早上。拿了李子鱼两百两银子做盘缠,了路上香车宝马,倒也没亏待自己。只是车内雪白的靠垫上染了斑斑血迹,看得迟慕心痛不已。
  晨曦中的李府雄壮宏伟,衬在淡淡的天光下,恍若隔世。李子鱼在外出征,李府空空荡荡,几个翠裙钗环的丫鬟在大门外洒水,颇有几分寂寥。
  迟慕翻墙入室,先到的是自己和小四了起住的偏房。小四睡得正香,迟慕蹑手蹑脚走进去,看到四壁堆着杂物,和自己离开时了模了样,不知道是刻意保存还是原本未变。对着小四皱了皱眉头,睡这么死被人背出去卖了都不知道,怎么做影卫啊?
  抬头,忽然看到自己床头斑驳的墙面上多了了幅字。大副宣纸上提着了首词,上阕墨浓态逸,悠游闲适,下阕挥洒霸气,深藏不露。可能是挂得久了,纸张有些退色,雪白的纸面上印上时光浅黄色斑驳的痕迹。
  细看,正是当初与李子鱼戏笔的生查子。那夜他以余紫理的身份与自己忘情相欢,在暴风骤雨前偷得半日春情。
  生查子远山天水寒,鸢飞光阴乱。
  暮里忆相思,尺寸白笺短。
  鸦寒灯万点,艾香熏风暖。
  可笑世人庸,好好春景晚。
  迟慕抚抚心暗叹,下阕填得还真不怎么样啊,狗尾续貂,好好的挂这里丢人现眼做甚?推开窗户正要出去,回头再看了眼字画,身子忽然僵住。
  从最后了行的第了个字往上读,了字了字:好可艾鸦尺暮眉毛了皱:好可爱啊迟慕!
  可爱和迟慕中还加了个感叹词"啊"。
  迟慕哼了了声,真是恶趣味。想走,身体却不停使唤,走到画前,了字了字摩挲过字迹,仿佛摩挲过自己和小理那段自由自在的时光。那时李子鱼取了余紫理这个没有创意的名字,没事赖在自己身边,了边处理繁杂的公文了边陪自己喝酒。不管自己走到哪里,他都能跟随而至,不多说话,只是静静的坐在了边处理公文,偶尔抬头望着自己笑,了脸满足。
  心中了动,扶着墙,了口血吐出,落在宣纸空白的地方,红艳艳的烙得人心痛。小四在梦中哼了了声,翻过身去继续睡。迟慕轻手轻脚的取了笔,磨墨,就着血迹添上几笔。左右端详,摇摇头,满足而失意的离开。
  迟慕接着去了李子鱼常住的怡红院,细细抚摩平日见过,留有感情的物品。见到搭在椅背上的鹅黄色长袍时,想起文会上他穿的就是这了件,心中又是不舍。
  天色将近大明时去了厨房,左闻闻又嗅嗅,偷了了块前夜的冷菜,叼着筷子把每样剩菜暗自品评了翻。自顾自的笑笑,又走了。
  迟慕身子已经大不如从前,足下轻飘飘的想踩了棉花,出门前绊了了个瓦罐,哐当了声惊天动地。
  有人在后面轻唤:"迟、迟慕……公子?"
  画屏抱着早上新洗的蔬菜站在身后,大眼睛眨巴眨巴:"你回来了?"
  伸手拉住迟慕的衣袖,扑了个空。迟慕已经如朝雾,消失无踪。
  画屏,自己曾今喜欢过的姑娘。
  现在看来,这种喜欢应当称之为"怜惜"和"爱护"。
  画屏手了送,水灵灵的蔬菜落在地上,冲到门外:"迟慕,我看到你了。"
  "你出来。你之前到哪里去了?"
  "迟慕,你不是喜欢过我么。你现在出来的话,我跟你走。"
  空空的庭院逐渐吵杂起来,画屏望着来往的人,方才那了幕恍若幻觉。
  恍惚间,似乎看到迟慕清秀眉头上那缕悲伤。画屏知道,能抹平这缕悲伤的人,必定不是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更了八千五百字,头顿时大鸟。
  偶很负责任的说,明天休息,不更鸟……下一章后天再更。
  以后再也不答应三更这种事情鸟~嗷~~~
  谢谢走到这一章的大人,数数有五个:314273026大人,垚垚大人,妮大人,daria1688大人和pumpkinbobo大人^0^撒花~~~~~~~~~~~~~~~~~~~!!!


  第四十五章
  花影小筑,夏风熏暖。廊下的男子银色长发冰凉如水,阻隔了窥探者的视线。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轮廓精致的一张侧脸,细瘦的手指拈起西域琉璃杯,嘴角笑得玩味。
  "不能让赵秋墨死,不然迟慕表弟也活不成了。不知道心爱的人是生是死,真想看看白王殿下现在的表情,呵呵。"
  忽然声线低转,喝道:"花间藏着的是何人,拿出来!"
  便于凭空多出三个黑衣侍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男子侧面的紫藤花架中扯出大脸厚唇,敦厚老实的花匠。男子唇间浮起一丝薄笑,亲自拿刀抵在那人胸前慢慢划动:"哪有大中午给花浇水的,定是奸细无疑了。"忽然刀刃突转,划开那人衣襟,露出一个烙上去的"昆"字。
  男子若有所思:"哦,原来是鲲鹏堂的人……那找到这里也不奇怪。"
  刀锋游走到来人心口上,男子眉间霜色忽聚,白入红出,血色如花。
  掷下短刀,拂袖入屋,带起一片白梅萧瑟如雪。
  两株白梅在初夏诡异的绽放,玲珑婉约,隐隐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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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铭雅附在李子鱼耳边道:"他现在多半是回到自己最熟悉的地方,做最后的诀别。"
  李子鱼赶回京城时天色将暮,弃了马慌忙入府,问见着迟慕没有。得到回答后眼神又忽的暗淡下来,脸色雪白,抛了一大片恭候王爷回复的管家丫鬟又去了以余紫理身份第一次见迟慕的东湖边。夏柳如烟,湖水泛碧,围着湖焦灼的转了半天,空无一人。忽然湖边一处买冰糖藕粉的凉棚里走出满脸麻子的店主,想起迟慕最爱吃藕粉,便问店主。
  店主脸上长着麻子:"哦,客官说李府那个长得好看得不像话的杂役迟慕啊。两三天前还见过,人瘦得不像话,走路偏偏倒倒的像得了大病。抱着半坛子酒过来,把以前欠我的藕粉钱都还了,像是要出远门似的……"
  "我问他身子差成这个样子,要去哪里?他光摇头笑笑,也不说话。"
  "瘦得酒坛子都抱不住了,要不是我扶着,几乎连人带坛摔地上……以前倒是活蹦乱跳的……啊,客官?"
  一袭白衣已经急急掠走。
  湖畔的竹林中隐着六角双层凉亭,木柱冰凉。石阶上散落一地酒坛碎片,微卷的红纸上写着个"杏"字。迟慕最终还是抱不起那一坛杏花村,洒了一地。李子鱼站在亭中,青白的指节攥得紧紧的。
  就在这亭子里,斜风细雨,迟慕曾调戏过湿了一半身子的李子鱼:"湿身是小事,淋病可就大事了。快进亭子。"
  往事历历在目。
  眼角忽然瞟到亭梁上一根细细的白色细纸带子荡啊荡。纵身取下,竟是一只款式简单的菱形纸鸢,想是被不知道哪里的风刮到了梁上。时间隔得久了,微微有些泛黄。
  目光落到纸鸢上一行墨迹暗淡的字上,李子鱼身子忽然一颤: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下面写着两个生辰八字,一个是迟慕的,一个是李子鱼的。
  这只竟是那日迟慕在雪净院外同画屏一起放的纸鸢。迟慕手一送,便飘飘摇摇随风而去,最后落在这亭子里面,逃过了风雨,躲避了时光,一直等待要等待的人。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转身冲回白王府,推开迟慕的房门,妄图看到那个纤瘦清丽的人影。迎来的确是小四一脸讶然:"公子回府了?可有寻得迟慕?"
  环顾四壁,家具器物都简陋之极,唯独床前那副《生查子》格调雅致,夺人眼目。
  翩然的字迹下多了几点刺目鲜红,细看竟然是一幅红莲出水图。一支纤弱残莲挑破水面,莲瓣凋零,剩下中心小小莲蓬。莲旁被人寥寥添上墨色莲叶。
  李子鱼只须看一眼,便知道出自迟慕的手笔。他的一书一画早在年幼时,便烂熟于胸。
  小四凑过来仔细打量,只觉得怪异,却说不出来。眼落在一处地方,忽然醒悟:"公子,这花心的莲蓬,没有莲子!"
  李子鱼心中一涩。
  空莲。
  空怜。
  正在此时,风崖进屋,单膝跪下,却并不说话。见李子鱼只是愣在画前,半响才低声道:"回公子,属下变查京城名医,都说蛊虫之毒无药可医。若是种了雄虫那人死了,种了雌虫的人活不过七天。如今距赵秋墨死已经八天了,公子再找也找不到活人,不如给迟公子备口棺材,立个衣冠冢……"
  李子鱼只往风崖处冰凉的瞪一眼,并不言语,风崖便如千斤压顶,不得言语。半响,李子鱼才缓缓说道:"再给我寻医生。以后谁再说衣冠冢的事,一律杀无赦。"
  风崖又报:"前些日子鲲鹏堂的小七潜入离京城十里的一处老宅子后便再无联系,今日被发现死在城门外,心上插着把短刀。"
  李子鱼却只望着空莲发呆,眼神空洞,身子微微颤抖:"那……再往那宅子里派人。"
  风崖等李子鱼再详细下令,却没了后话,不忍,起身挡在画前,扬声道:"公子!公子这么多年隐忍朝中,不正为有朝一日继承皇位,恩泽天下百姓吗?迟慕公子只身前往塞外,得此蛊毒,岂非也是为免江南百姓遭受战火荼毒?为如今大事当前,公子却为私情一蹶不振,不知迟公子在天之灵做何感想?!事已至此,那宅子早空了,里面人都搬走了。"
  李子鱼终于转头看风崖,目光一触,风崖便连连后退,耳边风声急过,案上一只笔擦过他的脸钉在身后的墙上,入墙两寸深。风崖只觉得冷汗忽起。跟随主子多年,头一次觉得李子鱼眼神凶恶,犹如修罗。膝上一酥,顺势跪下。
  李子鱼冷冷道:"你若再说'在天之灵'这四个字,这笔就钉在你脸上了。"
  "属下知错。"
  衣袍拂过,勉强道:"我们且去那空宅子看看,赵秋墨谋反背后定有其他主使。"
  不然赵秋墨二十万大军,刨去日常用度,如何能积攒下支撑半年之久的粮草?单凭他一人,又如何瞒过朝中众人连同李子鱼的眼睛,筹备出这样大的事情?赵秋墨来京都找迟慕的时候人不在塞外,事情却丝毫不泄露,谁替他看管军中事物的?
  还有一点。李子鱼想起了高高宫墙后面的乱坟岗。去年曾去过一次。
  正是星光清澈的夜晚,坟地不起眼的角落立着两块无字的木牌,已在风吹雨淋下暗淡。
  掌印太监提着灯引路,指着这块坟地说:"这就是前护国大将军赵乾赵将军之墓。圣上曾囚禁护国大将军赵乾于西冷宫,逼赵秋墨将军为国效力。宫内深寒不可测,这便是赵乾将军和赵夫人之墓。此事只有奴才和圣上知道,并未外泄。圣上有令,泄露者死。"
  护国大将军的归宿,不过无字木牌,乱坟野草。
  第二日,权倾深宫掌印太监喝茶的时候忽然噎住,全身痉挛而死。
  阴云笼上李子鱼的额头:赵秋墨起兵时必定得知了其父的死讯。既然掌印的公公已经死了,知道此事的便只有李琛,又是谁把赵乾的死讯告诉赵秋墨的?
  风崖所说的宅子在京都外十里的僻静之处,人迹罕至。时至初夏,天气微热,李子鱼推开门却看到左右两株白梅压雪,熏风吹过,白色花瓣纷纷扬扬,场景诡异。
  门窗雕皆是白漆,雕了雪莲花样。屋宇重檐飞角,回廊暗转,室内成设高雅华贵,非普通人用得起。白窗白墙,并院里两株诡异的白梅,整个宅院恍如琼林仙境,容不得凡人窥探。
  李子鱼推门入室,目光落在书案上三根缠绕的银色长发上,眉毛一挑,拈起来沉吟不语。
  目光一转,忽然像被火灼了一样。
  书案下的地板上,落着一只玉筒。筒内填充的火药已经燃完,空空剩一个筒身。握手里冰凉透亮。
  李子鱼绝不会认错。
  这就是在聊城,他送给迟慕的玉筒,现在被人不知原委的人随意抛弃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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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辆装饰清雅的马车在皇陵前停下。守灵的士兵只看了看车夫的脸,便放任马车一路进去。
  檀香木的车身仔细的漆了清漆,里外都是帘帐都是雪白。门窗皆雕着雪莲的图样,车内薰香用的是天山的寒香方子,任外面暖风微熏里面都是空透的寒意。
  马车绕着先皇寝陵行了一周,在僻静之处停下。一个白齿红唇的丫鬟打起帘子,车内人便懒懒的说:"那个给自己找墓地刻墓碑的傻子,就在这里么?"
  丫头跳下了车,绕到一块卧地大石之后,直直指着石后的单薄的人。人瘦得像冬日覆雪的竹竿,双眼紧闭,抱着一块方形的泡沙石不知是昏过去还是睡过去了。石上有斑斑血迹。
  身边有一个挖得不深的坑,一口香樟木做的棺材。
  男子移步下车,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睡着的人:"这眉目长得倒像姑妈,就是太瘦了,竿儿似的。名字,是叫迟慕吧?"
  丫鬟点头道:"他给了守陵人一百两银子,说一会儿他死了就把他埋在旁边的坑里,不使旁人知道。"
  男子俯下身仔细看,冰凉的银发落了迟慕一脸,又摇头:"这泡沙石做墓碑禁不起风,一吹就坏。罢了,想他中了蛊毒也没力气刻其他材质的碑。"
  想了想,便抱了迟慕起身。丫鬟忙叫:"何必亲自——"被男子一瞪,住了口。
  男子正要上车,忽然看到迟慕的墓碑,冰雪般的冷脸抽搐,抽搐,最后终于噗嗤一声笑出来。
  墓碑上面没有生辰卒日,只有一行字:小事招魂,大事挖坟,没事谢绝敲门。
  丫鬟重新打起车帘,道:"这点倒像公主。当初被逼远嫁江南的时候,公主只在闺房的门上留了一句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看得迎娶的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说起来,咱们公主还真了不得,方嫁过去就封了蕙妃。"
  男子把迟慕往车里一丢,哼了一声不言语,只顾用手拨开迟慕的墨色发丝端详憔悴消瘦的面容。脸色渐渐有阴翳之色。
  "不知道白王殿下收到我留给他的风筝和玉筒,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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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个内容提要一定要加这句话吗JJ你让我的标题通过吧通过把不然偶疯鸟~)
  作者有话要说:上了活力更新榜,似乎这七天要日更了,哭。痛哭~
  要是某不小心上了黑名单,或者没日更成,各位大人请拍砖激励


  第四十六章
  迟慕悠悠转醒时,只觉得脸上冰凉凉的,抬手一摸竟然是一缕垂下的冰凉银发,顿时吓得跳起来。一跃,正撞上低头俯身仔细打量他那人的脸,咚的一声两额头相撞,迟慕又倒下了——撞晕了。
  男子摇头:"不是雪见姑母的儿子么,怎么这么没用?"
  迟慕再次醒来,只觉得暮光耀眼,雕花的檀香木窗格子外斜支出半树垂丝海棠,柔枝长蒂,花色浅红,暮色残光中十分耀眼。最耀眼的却不是窗外的海棠,而是打开的殿堂外廊下背对着迟慕坐的人。那人白色衣衫,银色长发如水银泻地,微泛着夕阳空濛的橙红色,几分冷漠,几分贵气,看的迟慕呆了。
  感到身后的动静,那人起身过来,银色眼眸如冰如水,手往迟慕下颌下一托:"呆什么呆,把嘴合上。你若不把头发染成这劳模子黑色,便也是这般好看的银色。"
  咔嚓一声,迟慕o形的嘴就合上了。
  直起身子,男子居高临下的看着迟慕,笑道:"迟慕弟弟,我来接你了。"
  "阿勒,这就死了?"迟慕拥着薄被半坐在凉床上,呆滞道:"你怎么有长舌头?黑白无常不是都有长舌头的吗……"
  "大胆,竟敢对王上无礼!"殿外伺弄熏香的丫鬟忽然扬声怒喝,躯体娇小声如如金石,可见内力不凡。
  男子嘴角抽搐,联想到前日"小事招魂,大事挖坟"的墓碑:这真的是十四岁便名贯江南的青衣么?赵秋墨真的败在他面前么?
  略略思考,男子冷淡道:"区区蛊毒都救不活,你真当我们天山族如此无能么?"
  迟慕暗气转周天,惊觉身子轻松不少,胸口并无啃噬压迫之痛,早知蛊毒无解,心中诧异。忽觉丫鬟摆弄的香炉异香扑鼻,当下问道:"难道是香?"
  男子难得赞许的看了迟慕一眼:"不错,这就是天山族与雪莲冰澈其名的珍物——吊命香。闻此香者,无论中了何毒,只要香燃着,即便骨髓被虫蛀空了只剩下一张人皮也不会死的。"
  话音未落迟慕立马扑道廊下的香炉前:"难道这香熄了我就死了?这香贵吗,可以卖我吗?"
  男子拈起一块香放到鼻前嗅嗅,手指一用力香饼便碾为粉末,轻笑:"这香虽配了天山夏至正午开的冰雪莲花蕊,冬至午夜子时采的缠檐树藤干和凝了婴儿血的玛瑙根,价格却不贵,市面上千金一钱。"见迟慕一脸'我买不起,你还是直接杀了我省事'的表情,宽慰道:"若我不想你死,自然天天给你嗅这香。只要你乖乖听话即可。"
  "哦。那你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杀了李琛,掌管天下。"
  虽是五月,迟慕却蓦然觉得背上爬起一股寒气。
  男子满意的看着迟慕眼眸中的迷惘惊异,仿佛不经意一提:"啊,忘了提,真是失礼了。我叫迟皓涵,天山族现任王。你下嫁到江南的母亲迟雪见公主是我父王的妹妹。算起来,你是我表弟。"
  迟慕冷笑:"下嫁?哦,原来是按高度算的。天山这么高,嫁到江南自然是'下嫁'。"
  迟皓涵抱着手兴趣盎然:"哦?生气了?想不到你这么喜欢江南。天山自古是神赐圣土,姑母自圣土嫁到这凡世自然是下嫁了。姑母没给你说过我们族的事情吗?留莲,给迟公子讲讲课。"
  跪在一旁弄香的换做留莲的女子便正经危坐,把天山的历史娓娓道来,声音清脆,遣词用句却十分流利,像是背诵:"天山本是西王母会聚众神仙举行蟠桃盛会之地。三千年前周穆王曾乘坐"八骏马车"西行天山拜访西王母。西王母在天池欣然接见。穆王赠送了锦绸美绢等中原特产,西王母则回赠天山的奇珍瑰宝,并偕穆王游览天山名景以尽地主之谊。时转光迁,穆王离去,西王母劝饮再三,即席歌曰:"祝君长寿,愿君再来。"
  有诗证云:瑶池阿母倚窗开,黄竹歌声动地哀。
  八骏日行三万里,穆王何事不重来。
  须知天山神女众多,穆王又是凡人男子。穆王离去后不久,为王母举镜的神女便身怀六甲,产下一男婴。王母怜男婴随是仙骨,毕竟是帝王凡人之后,又有母无父,便把天山雪峰赐予神女母子,率众随从回九层天。我们天山族便都是这男婴与凡间女子相爱的后代,自幼便银发冰眸,仙骨帝气,本来就与众不同。"
  迟皓涵满意的听留莲说完,道:"外族称天山族为神族,天山子民为神人。只有我们族才有资格掌控这天下,接受天下朝拜,让天下人俯首称臣。"
  "王上,故事倒是不错,就是少了两个字。"
  "哦?哪两个字?"迟皓涵扬起眉毛。
  "'传说'二字而已。"迟慕冷冷道:"这种鬼神故事,我母妃——也就是你姑母,早说过两百遍了,还是两百个不完全相同的版本,当我还会信吗?王母娘娘远在九天,又不能拉来对质,当然任你胡编。你不过是为问鼎江南编个理由。我是你的棋子,有一半天山血统,一半江南皇室血统。若是李琛死了,你可以扶我上皇位。若是没几日我也死了,作为我的表兄的你,便有机会登基了。"
  迟皓涵盯着迟慕,赞许道:"原来你不笨。方才是装傻么?"
  迟慕委屈道:"我本来就不笨,方才是没睡醒。"手往香炉处一指,惊道:"啊,吊命香要烧没了。"
  正待迟皓涵往香炉处看时,忽然风动人移,雕花窗格破裂成片。迟慕突然起身,撞出窗去,掠向院墙。
  没有人看清迟皓涵的动作,只是雪衣一闪,已经把掠出三丈外的迟慕从后腰抱住,用力不大却分分到位,让迟慕动弹不得。
  "哟,这就急着赶去给李子鱼通风报信了?也不怕离了这香立刻就死?"
  迟皓涵笑得风轻云淡,迟慕只觉得身子顿时僵住。
  "你且看看这是哪里,逃得出去么?"
  迟慕环顾四周,只见琉璃色屋宇相连,雕梁画栋,回廊环套。自己所在之处不过其中一处深院,身后的殿堂上书着"沁夏宫"三个字。
  "不觉得熟悉么?这里可是你从小长大的地方,皇宫。"
  皇宫。
  迟慕这才惊觉,为什么方才开始就有一种异感。原来这屋里一品一饰都是都是考究的宫中用品,这殿堂的一梁一柱每处雕花都是宫廷的款式。宫院虽大,每处迟慕小时候皆玩耍过,却不记得有这处殿堂,想是当时是用黄铜锁锁起来不让人进的,故一开始没认出来。
  "还没当上皇帝,就先住皇宫了?"迟慕讥讽道。
  心中却暗惊,迟皓涵手段究竟要厉害到什么程度,这种地方都能随意出入,当李琛是傻子么?
  迟皓涵脸色突变,阴翳之气顿起,沉声道:"若是在这般嘴利,不如先割了舌头,省的以后上朝说不该说的话。"
  手中忽然多处一把匕首,撬开迟慕牙齿只管伸入口中。迟慕被制无法挣扎,感到嘴中一丝甜,便有细细鲜血便顺着嘴角流下来。迟慕眼睁睁看着迟皓涵,心中恨得想骂,口中又多把刀子不能说话,暗想要是这一刀下去自己是不是一辈子都骂不了这人了,内伤不已。
  迟皓涵刀锋正要转,忽然听得一声:"王上,刀下留情!"
  迟慕回头,看见穿着宫人的衣服,端着茶壶的铭雅。看到迟皓涵用刀逼着迟慕,铭雅手一松,茶碗落地上摔得粉碎。
  迟慕不相信铭雅竟然会在这里,竟会叫迟皓涵"王上"。
  原来塞外你我围炉顽笑的日子,都是骗局么?
  迟慕也不相信平时孤傲的铭雅竟然会跪在地上,向人低头。
  铭雅缓缓道:"臣愿以自己的舌,换迟公子的舌。"
  迟皓涵有趣的一挑眉:"难得你下跪,敢情是塞外处久了,跟他日久生情了?可惜迟慕弟弟的舌不能留,不然等我扶他登了皇位,不知哪天他就把我今天我告诉他的事情公告天下了。"
  铭雅思索片刻,抬头,眼睛却不看迟慕:"臣是为王上着想。李琛死后现在顺位继承人是李子鱼,要扶迟公子上去并不容易。要是此时迟公子变成不能说话的哑巴,更难服天下,于公子大事不利。"
  迟皓涵于是取出匕首,又清淡的微笑,银色的眸子透出寒气:"爱卿所得也是,宫中控制人心的药啊调教人的师傅啊多得是,不愁他不听话。只要不伤到脸,怎样都无所谓。"
  手在迟慕下巴上捏了捏:"你该感谢你母妃。你若不是长着雪见姑母的脸,现在早就活不成了。"
  "可惜了,这眼睛却是黑的。"
  迟慕恨恨的别过脸去看铭雅,铭雅不看他,却忽然对旁边一树海棠感兴趣。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滴水大人和垚垚大人的催文了……扭扭,于是赶快把文贴上来鸟。
  不找理由,先拿块板砖自己拍两砖头。
  搽干血,继续:请大人们稍安勿躁,不会临终换配对的,不会的,相信某!(众人:你叫我们怎么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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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七章
  京郊那宅子被翻得底朝天,翻出奇珍异宝无数,偏偏没有一样与迟慕相关。除了两株开得妖异的白梅,几乎就是寻常富人的宅子,只不过品味奇特,偏偏要把墙漆成雪色而已。
  李子鱼赶走小四,把自己关在迟慕曾住的偏房里,终日对着迟慕留在墙上的画出神。
  空莲。
  空怜。
  两字中多少绕指柔情化作一缕青烟。红尘一场,空空相怜。
  环顾四周,都是他用过的东西。桌子瘸了一只腿,床很旧很小,衣物也不多,没有柜子,就叠在床头。
  鲲鹏堂的人跪在地上回报事物的时候,李子鱼只管坐在床头把迟慕的衣服拿来一件件抚摩,兀自摇头微笑,仿佛看到了穿衣服的人。一堆旧衣服下面翻出一件上好的月白色长衫,想必是迟慕平时银子不多,这是专门留着追姑娘时穿的,不禁莞尔。忽然又想起迟慕曾穿过这身衣服去藏芳楼调戏画屏被自己逮了个正着。又想起之后中了埋伏逃走之时,迟慕为自己吸毒。自那日之后迟慕的身子似乎就再没有完全好过,想起来便心如刀绞。
  跪在地上的是鲲鹏堂影位小十二,脸色腊黄,以收集消息见长:"公子,恕属下无能,尚未发现迟慕公子的行踪。以蛊毒发作的时间来算,迟公子可能已经——"见李子鱼面色如霜,咽下后半句话。
  李子鱼摇头:"他还活着。"
  小十二抬起头望着主子:"蛊毒无药可治,还请公子节哀。"
  李子鱼摇头:"他一定还活着。"
  放下衣物,起身出门,小十二跟上:"公子去哪里……"
  "入宫。"
  李子鱼握紧手中的玉筒:那宅子里到底还是留下了一样东西。
  养心殿。
  珠帘垂下,金兽焚香,李子鱼坐在御赐檀香木靠椅上,面前放了一杯西湖龙井。
  空坐了半个时辰,茶水却滴水不沾。
  半个时辰后,李琛着了明黄色龙袍玉带从殿外匆匆进来,面带喜色。从后面搂住李子鱼的脖子探过身子,欣喜道:"早听说你回来,就盼着你来了。朕打算后日为你做个盛大的庆功仪式,对这次平乱中立功的将军论功行赏,怎么样?"
  李子鱼微笑道:"谢主隆恩。"
  李琛撅嘴:"这句话你就不会跪下说么?"
  李子鱼起身拂衣,正欲跪下,李琛一把扶起笑道:"爱卿免礼。朕其实不爱看你受委屈。"手指抚过李子鱼挺俊的鼻梁,笑得妩媚:"征战这么久,可有想朕?朕可想爱卿了。"
  李子鱼便伸手环住李琛的腰,微笑:"想自然是想,但陛下不觉得这周围人太多了么?"
  李琛沉下脸,屏退四周宫人:"越远越好。"
  便以手臂缠上李子鱼的身子,仿佛在李子鱼身上打了个结,媚笑道
"今天给机会让王爷好好表现——"话声未落,眼睛惊恐的睁大,身上四五处大穴已被李子鱼制住,不得动弹。
  李子鱼艰难的把李琛从身上解下来,扔到自己方才坐的椅子上,道,冷冷道:"把下人屏蔽道那么远,如今你喊也没人听了。"
  李琛蹙眉:"你这是谋逆犯上。"
  李子鱼端起桌上已经凉透的茶抿一口承认道:"是啊,这就是谋逆犯上。臣忽然想听陛下怎么当上皇帝的故事。"
  李琛变色,沉下脸:"这你想必心里清楚。"
  杀父弑弟,天下皆知。
  李子鱼摇头:"光凭当年陛下是做不到掌控朝政杀父弑弟的,臣要听陛下和天山族的故事。"
  李琛霎时脸色惨白。
  "倘若朕不说呢?"
  李子鱼噔的放下茶碗,掌中用力,上好的景德镇天青瓷碗便裂成碎片:"那臣不介意再背上一个弑君的罪名。"
  沁夏宫。
  迟皓涵准备给迟慕洗脑。
  铭雅守着香炉,迟皓涵抱着手皱眉站在一旁,两个宫女打扮的丫鬟拿着轻罗扇子把烟雾往绑在床上像个粽子的迟慕鼻子底下扇。
  迟皓涵问:"他晕了吗?"
  迟慕说:"我还没有晕。"
  铭雅说:"那臣再加一支乱神香。"
  片刻,迟皓涵又问:"晕了吗?"
  迟慕好心提议:"小铭雅,再加一支乱神香试试?"
  铭雅:"你就晕一会儿吧!这乱神香已经加到第七支了,再添我的神智都要被这溢出来的香味弄乱了……"
  迟慕耸肩望天:想当年老子在文殊院念书的时候专攻定心术,怎么会被区区乱神香摆平。
  程老先生认为帝王驾驭天下首先要心定,排斥外物干扰。心定方能神智清明,神智清明方能明断是非,方能体察天下。所以迟慕的定心术被培养得不是一二般的好。当初学的时候程先生每天拿着一大把乱神香插在香炉里熏了迟慕半年,所以现在闻这七根乱神香只觉得清醒无比,另外勾起往事的回忆,分外提神。
  加到第十二根香的时候,迟慕终于两眼呆滞游离,继而闭上。铭雅的脸色霎时雪白,赶忙伸手往迟慕鼻下一搁,探到鼻息后方才放心。迟皓涵道:"乱神香生效了?"
  铭雅脸色十分难看:"没有。他单纯的睡着了。"
  睡梦中的迟慕觉得绑着不舒服,不满意的扭扭身子哼唧一声。铭雅犹豫了一下,伸手替他把绳子放松一点。
  迟皓涵冷着脸扬手打掉铭雅的手。
  铭雅低头:"人无完人,迟公子必定有弱点。请王上宽限臣几天时间。"
  迟皓涵点头:"那给你两天时间。如果两天内你不能把他训练得乖乖听话的话,我就把他带到邢部大牢里去。那里自然有省事得多的调教方法。"
  拂袖里去时,又转身凝视迟慕恬美如婴儿的睡颜,眼中犹豫:"把绳子松了吧。"
  迟慕不喜欢这样的梦境。梦里粉红色花瓣雨一般自天空飘落,斜斜的落在身前男子的衣袍上。迟慕当时尚小,头发柔软,眼睛清亮。拉着男子明黄色的衣袖一角,迟慕抬头仰望男子俊朗英气的脸。
  "父皇,父皇,为什么大家的头发都是黑色的,我的却是银色的?"
  "父皇父皇,为什么我必须带着面纱?"
  "父皇父皇,为什么不许我和旁人说话?"
  男子蹲下来,手按在迟慕肩上,眼角盛满笑意:"因为小慕和大家不一样,小慕以后会掌管天下。所以现在和你一起玩的小朋友长大以后都要跪在你面前喊'陛下'。"
  转头却对身边的水莲花般温婉的女子道:"等他到了十七岁就把他头发染成黑色吧。现在染得太早,小孩子容易掉头发。小慕血统不纯,将来要继承天下,得把异族的地方掩饰掉。"
  女子银丝垂地,忧愁的叹息:"若非臣妾来自天山,把这天生的银发和天山口音的方言传给这孩子,也由不着他受苦。"
  男子宠溺的摸摸迟慕的头:"无妨,朕爱银发。现在且先让他带着面纱,不与人说话。等发色染黑了,天山的方音纠正过来,便可以立为太子。"
  女子声音略带惶恐:"陛下真打算让小慕跟着臣妾姓迟么?"
  男子宽厚的笑笑:"既然你们族有这个规矩那就这样叫吧,没关系的。"又转过身子:"小慕,跟父皇说学院里的事情吧。好玩么?"
  "书院里坐我旁边的人叫小鱼,老是欺负我,往我桌上放毛毛虫!"
  "哦?那你也欺负回去啊!"男子饶有兴趣的挑起眉毛:"下次他再这样你咬他去。"
  女子嗔道:"怎么有这么当爹的,尽教坏孩子!"
  迟慕藕一样嫩的小胳膊举起来,一路叫着"咬他咬他"颠颠的跑了,一会儿又颠颠的跑回来,哭丧着脸:"父皇,我带着面纱,怎么咬人啊?"
  梦境突然变成火海血河。
  梁上燃烧着熊熊火焰,不时听到木头断裂之声。空气如烤如炙。
  迟慕看到父亲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短剑。见到迟慕,嘴角扯出最后一抹微笑,道:"朕相信你没有杀那些同学……那定然是栽赃……只是父皇无能,不能把你保护周全……"
  迟慕扑上去,却听得一句断续的话:"今日之事,不可怨琛儿。"
  大火如同烧旧画一般把烧遍每一寸梦境,留下一堆灰烬。
  迟慕惊恐的翻身坐起,手紧紧抓住被角,面色煞白,惊疑不定。
  窗外暮色正沉。
  床头悄无声息的斜坐着一个人,笼在阴影里,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方噩梦醒,又被床头的人一吓,眼一翻又倒下去。
  "醒了?"
  迟慕摇头:"没有。"
  赵秋墨叹气:"你真的不愿意见我么。"
  迟慕摇头:"你竟然还活着。"
  "你今天不见我,日后便再也见不着我了。"
  忽然闻到血味,迟慕翻身坐起:"受伤了?"
  赵秋墨穿着黑色长袍,人瘦了一圈,衣袖破了,手臂处血迹斑斑,神情却有些喜悦。
  "原来小慕慕还是会关心我呀。我从迟皓涵的地牢里逃出来了。"
  迟慕拉过赵秋墨,点了几处止血的穴道,惊问:"你怎么和他有联系?"
  赵秋墨未受伤的手把迟慕下颌一勾:"赏我一个临别的亲亲,我就告诉你。"
  迟慕哼一声:"那我不听了。"
  赵秋墨讨价还价:"亲脸也可以,不一定要亲嘴。"
  迟慕继续哼:"不亲。"
  忽然脸被掰起,迟慕感到额上被温柔的啄了一下。赵秋墨一脸亏了的表情放开迟慕长叹:"先赔了二十万人马,Aitxt
bb为您制作再赔一个故事和一个亲亲,我怎么净做亏本生意!"
  "当初李琛登基继位的时候,幽囚我父母于南冷宫,逼我为他卖力。宫墙深深,谁都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等再相见的时候,已经是乱草坟头,阴阳相隔。告诉我父母死讯的,便是迟皓涵。他问我想不想报仇,允诺给我提供起兵谋反的钱粮。我便答应了。"
  迟慕眼睛睁的大大的:"他为什么帮你?他想要什么?"
  "他想要天下。他要我起兵,拥立他为皇上。"赵秋墨脸色复杂的看着迟慕:"可惜我决定拥立你,所以他决定除掉我。我没想到铭雅也是他的人,你们两个联手,我自然输了。输了便被带回来受罚。"
  迟慕望着赵秋墨,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憋了半响,才说:"我不知道铭雅是迟皓涵的人。"
  赵秋墨笑笑,伸手摸迟慕的头:"我本来想带着你一块儿逃出去的,可惜宫外暗伏了许多弓箭手,怕护你不周全。等我回来救你吧。"
  作者有话要说:偶突然想小墨了……
  偶日更无能,怎么办,怎么办啊~~~~~~~~~~~~~~~~~~~~~哭。


  第四十八章
  铭雅找到了迟慕三次,三次迟慕都在睡午觉。床下熏着吊命香,人瘦得竹竿似的,皮肤苍白透明,仔细看能看到下面青色血管。因为蛊毒脸消瘦不少,睫毛意外的纤细密长,蝶翼一样阖在眼脸上。
  铭雅把怀里的药罐放道廊下的小炉里煨着,不一会儿清苦的药香弥漫开来。
  "不要装睡了,我看到你闻到药苦吸鼻子了。不愿吃药也不用装睡啊,再去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便是。"铭雅皱着眉头。
  迟慕无奈的爬起来:"药苦。"
  铭雅不解:"你的医术造诣不逊于我,学医时应当试过不少药啊,怎么会怕苦?"
  迟慕耸肩:"我只开方子熬药,小鱼负责试药。断肠草呀巴豆呀菟丝子呀小鱼都试过。试药的后果光看看就恐怖,所以我决定再也不试了。"
  铭雅犹豫半响,问:"你……确定让王爷试过断肠草?"
  迟慕点头:"后来被程先生抢救过来了。"
  铭雅深表遗憾:"要是没抢救过来多好。他这几日快把我们宫外的据点翻了个遍。"
  迟慕回想起当年在文殊院学堂的事情,只觉得往事如烟。
  程梓园每月逢五专门僻出一天传授医术。王梓园教授方式奇异,总是放几十个学生到京城附近的山野去采一天药材,然后三五人一组依据方子和采来的草药熬药。每次只要交上一味正确的药即可。
  每逢五日,李子鱼便说:"小墨,我们组人怎么还没到齐呀?"
  赵秋墨望满山野草:"我们组一直不就你和我么?"
  李子鱼吸吸鼻子:"那美人儿呢?"
  赵秋墨道:"人家从来都没有说过和我们一组。"
  端一盅茶看三四十个平日娇生惯养的世家子弟背着竹篓挽着篮子屁股朝天的刨野草也不失为一种享受。程梓园看得高兴,没注意到李子鱼二人绕过众人到了偏僻之处。山阴有棵女贞树,树冠大如棚,透下淡淡天光。树下果然有一人,
青衣斗笠,蹲在树下一株牡丹花边细细的用刀割下缠绕其上的蔓草。蔓草上青白色的小花方谢,结了淡褐色光滑的果实。
  李子鱼大喜过望,一手伸入袖中翻腾:"美人,等你好半天了。快看本少爷采到好多西域冰丝草……"
  迟慕只顾专心取药草不语。
  李子鱼继续翻袖子。
  赵秋墨叹气:"这八月大太阳天的,哪里来什么冰丝草。你缠着你爹要来的就罢了,还把'西域'两个字加上……当我们不知道这里是离你家三里路的东丘啊?"
  面纱下面的人噗嗤一声笑出来。
  下一个五日,正是熬药的时候。
  文殊院,李子鱼早早洗了药罐放置在红泥小炉上占迟慕旁边的位置。见了迟慕勉为其难的说:"本少爷大度,今天可以帮你洗洗药。"
  迟慕不答,取出前次采的藤蔓投入李子鱼预备的药罐中,用水煮至开裂,待水液吸尽,全部显粘丝稠粥状时,加入黄酒、面粉拌匀。竟然没有洗。
  草药不多,罐中仅剩黑乎乎一块。迟慕取出,细心做成饼状。
  李子鱼思考片刻,继续勉为其难道:"美人不必拘束,本少爷可以帮你切药。"
  赵秋墨不快:"人家根本没打算让你帮忙……"
  迟慕没有切药,直接取了药饼掩入面纱下,被李子鱼一把抓住,慌忙问:"你要自己试药?"
  看到手中握住的白皙纤细的手腕,怕用力过度,又松开:"试药这种事情,万一中毒怎么办?应当交给本少爷这种百毒不侵福大命大的天才来做,是吧,小墨?"
  不待赵秋墨回答,便把黑色不明物放入口中,然后仰天长笑。
  "美人终于肯为本少爷做吃的了!不如嫁到我家,我家厨房很大的……"
  面纱后面的人指着李子鱼,指尖颤抖一下,又颤抖一下。
  李子鱼得意叉腰。
  迟慕一转身,青色衣袂一闪,竟走了。
  片刻,程梓园闻声前来,听说李子鱼试药了,指尖沾了一点罐底余药放入口中。脸色大变,手指着李子鱼,指尖颤抖一下,又颤抖一下,叫来书童:"送李公子回恭亲王府,说他误食……误食……"
  半天没吐出药名。
  迟慕试做的草药叫菟丝子,民间通俗名:春药。
  第二天李子鱼没来上学,同窗都听说昨夜白王府夜里有人撕心裂肺的喊:"美人,嫁给我吧!!!",一声一声喊到天亮。
  叫得全京城的未婚妇女春心荡漾。
  铭雅听完,抱着肚子笑。笑完了问:"你当时自己试的话,有把握不乱性么?"
  迟慕耸耸肩:"我哪里打算自己试了?只是想放到鼻下闻一下味道,没想到他手快。"
  铭雅雅瞅着迟慕,忽然叹口气:"我本来以为你再也变不会来了。"
  迟慕奇怪的问:"从什么变什么?"
  铭雅别过头去看一树海棠花:"从青衣变会迟慕。还是现在的你惹人喜欢,塞外的青衣太冷淡了。"
  作者有话要说:附送番外,再更新一章。MS上一章后3P呼声再起,小墨你总算对得起当妈的啊。
  微风大人,思想要坚定~
  miiko大人,顺顺毛,活都活过来了,某也没办法。要不,小墨你再去死一会儿吧?%%
赵秋墨:我靠,好不容易复活回城,你又要杀我?有人有人品啊?我没有你这个后妈!
  某灯:我是亲妈。
  众人:按惯例拖出去……


  第四十九章
  李琛被点了穴道,倒在椅子上,面容苍白幽怨:"爱卿想知道求朕说就是,何必这样?"
  李子鱼冷笑:"臣为天下苍生尊你一声陛下,还请陛下自重。"
  "你还为迟慕弟弟的事生我的气?"
  李子鱼面无表情:"是。"
  李琛神色忽变,如阴雨袭城:"臣陷害弟弟,逼死先皇,逼死蕙妃不过是为了保证江南始终姓一个'李'字,何错之有!迟慕弟弟迟慕弟弟,每个人都说迟慕弟弟!朕现已登基,为何还要听到这个名——"
  话未说完,李子鱼的刀已经横到李琛脖子上,流下细血。李琛脸色阴翳,恨恨道:"真要听么?听你最爱的迟慕弟弟是怎样背叛江南的。你可知道蕙妃的事?"
  李子鱼点头:"听说说是上任天山族的王有一儿一女,先皇远征塞外时绕道天山。天山王把唯一的女儿——雪见公主送与先皇做王妃,即后来封的蕙妃。蕙妃雪肌冰貌,风华绝代,深的先皇独宠,并为先皇生了一位皇子。这便是迟慕。先皇打算立迟慕为太子。"
  李琛冷哼:"太子?可惜迟慕姓迟不姓李!
天山族有族规,凡是本族王族与外族通婚,孩子必须跟本族姓。所以迟慕随着蕙妃,也就是迟雪见公主,姓迟。但倘若迟慕继位,他的儿子势必姓迟,这样世代相传,这到底是江南李家的天下还是天山迟家的天下?天山王不会白白送独生女儿给人了,他要通过这个外甥控制整个江南。试想假如父皇在恰当的时候恰好驾崩了,迟慕继位时尚小,蕙妃便有权垂帘听政。蕙妃是天山族的公主,这天下岂不是天山族的天下?"
  李子鱼面色不动:"我想知道,那陛下做了什么?"
  李琛冷笑:"天山王不是有一儿一女么?
照这个计划,江南落入的自然是雪见公主手里。一儿一女控制天下,谁不欢喜?有一个人不高兴,那就是雪见公主的哥哥,因为他只得到一半的天下。"
  "所以陛下投靠了他。"
  "不错。朕靠着他的势力除掉了其余兄弟姐妹,最后设计杀了父皇心爱的迟慕弟弟,逼死蕙妃,坐上天子宝座!朕这是为天下,为了李氏江山!李子鱼你什么都不懂,凭什么指责朕?"李琛几乎歇斯底里,:"为什么父皇从来不正眼看朕一眼,朕哪里比不上那个异族杂种?朕爱的人从来不爱朕,不理会朕。就连你李子鱼,你从来没有正眼看朕一眼,每次你进入朕身子的时候喊的,都是该死的迟慕弟弟的名字!朕哪点比不上他,腰没有他细么,身子没有他柔软么,对你辗转逢迎得不够么?你非逼朕变成一个女人才肯正眼瞧朕一眼么?"
  李子鱼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看着李琛,等他闹够了,才缓缓道:"陛下不是还有烟妃么?"
  李琛一愣,垂下头:"烟妃是天山族进贡来的人。朕若不宠她,性命有虞。"
  李子鱼暗笑,难怪烟柳见了李琛有如此大的架子,原来是背后有靠山。
  李琛抬头望李子鱼:"爱卿不可怜朕么?"
  李子鱼摇头:"你不值得可怜。你空守李家的名号,却是天山族的傀儡,何必呢?苍生为重,你只顾增赋税扩宫殿,做了多少有益民生的事情?你死守的不过是一己私利。"看着李琛木偶般空洞的眼神,李子鱼叹道:"告诉你一件事情。这次赵秋墨叛乱背后有天山族这届王迟皓涵的影子。你已经失去做傀儡的价值了。迟皓涵要越过你,直接称帝江南。"
  桌上放着一盆珐琅玛瑙樱桃树盆景。李子鱼走过时衣袖拂过,玛瑙做的樱桃叮叮咚咚落了一地,声音霎时好听。
  一粒樱桃滚到李琛身边,染得鲜红欲滴。
  李琛躺在椅子上,双目大睁,面色如纸,血自脖子流下,在地上汇成小潭。探探鼻息,已经没有了。
  空荡荡的大殿里回响着李琛的最后一句话:"小鱼,你可不可以叫朕一声'哥哥'……"
  李子鱼不答,手握紧成拳。
  自宫中回李府,方进门就有丫鬟报:"有客人在西边爽枫厅等候多时了,说无论如何要见公子一面。奴婢劝他回去也不听。"
  李子鱼踏进爽枫厅,四下无人。
  屏退丫鬟,沉声道:"屏风后面的人是谁,出来吧。"
  赵秋墨呵呵一笑,自孔雀描画蜀锦屏风后转出。人瘦了一圈,黑色长袍左袖破了,血迹斑斑,眼睛却分外有神:"小鱼,塞外河流湍急,没想到我还活着吧。好歹同窗一场,见我活着不要皱眉头……"
  李子鱼继续拧眉:"你就不能顾忌我的心情,暂时装死么?"
  赵秋墨继续笑:"可惜有人见到我活着挺高兴的。我左手伤口的血就是他点穴止住的……"
  疾风带影,一把短刀破空而出。看不清李子鱼的动作,赵秋墨脖子上已经横着一把刀。李子鱼抵着赵秋墨胸口低喝:"你见到迟慕了?"
  赵秋墨耸肩:"我没说那人是迟慕啊。"
  刀锋不留情面的一转,赵秋墨胸前红了一大片。李子鱼声音很冷静:"这一刀是补偿迟慕的,你让他吃了这么多苦。"
  赵秋墨一愣,正刺中心痛处,便苦笑道:"不要仗着练了冷心墨莲欺负伤病人。我来找你自然是为了他。可不可以先把刀放下?"
  赵秋墨坐回靠椅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双腿交叉叠起来,自觉端起李子鱼的茶抿一口:"你可知道天山族和朝廷的关系?"
  李子鱼点头:"刚从皇上那里听来有趣的故事。"
  "呵呵,这么快就去找皇上了。你怎么知道小慕慕与天山族扯上关系了的?"
  "我在京郊的宅子里发现了迟慕的东西。那宅子外这个季节依然两株白梅开得诡异。这种常年开花的梅只有在极寒的天山才有。"
  赵秋墨笑得玩味:"那皇上还活着吗?"
  李子鱼叹气:"死了。"
  "我没想到你竟然会为他弑君。"赵秋墨把玩手中茶碗,举起来迎着光玩赏:"你该不是这样想的吧:李琛死了,迟皓涵很快会扶持小慕慕登上帝位,这样你们就能很快在朝中见面了。"
  "我找不到小慕,只有出此下策。"
  "我想知道,你究竟有多在乎他?"
  "我不会强求他陪我一起死。如果我死了,我希望他能忘掉我,取一个心爱的女人,好好活下去。"
  "你知不知知道我有多恨你?"赵秋墨修长的手指敲着茶碗壁笑问。
  "肯定没有我恨你多。"李子鱼面如寒霜:"如果不是因为你手上有迟慕的消息,我早就把你钉在墙上风成人肉干喂耗子了。"
  赵秋墨自见到李子鱼起就一直在笑,笑道最后却再也笑不出来,脸色比哭还难看:"我知道我对不起迟慕。你是我今生最讨厌的人。为了他,我愿意跟你合作一回。"
  李子鱼笑的颇不自然:"彼此彼此。"
  赵秋墨摇头:"这次我千辛万苦逃出来来,便是告诉你他的下落。你若不快点去,小慕慕可能就喝了乱神智的药,一辈子清醒不过来了。你从小就不够聪明,你想迟皓涵会扶一个神智清醒的小慕慕登基么?论权术铁定玩不过我家小慕慕,直接被作死。"
  作者有话要说:偶听到4P的呼声鸟……还有表兄弟的……嗷!


  第伍拾章
  迟慕闲来无事在院子里打鸟。宫闱寂寂,惹了无数乌鸦停在院东头的梧桐树上。迟慕抱着一盆子洗干净的新杏站在檐下,远远的掷一个去,便登时有乌鸦"啊"的一叫,应声落下,非死即残。
  迟皓涵背着手站在迟慕身后,看着树下落得一地乌鸦毛,眉毛拧成了一个结:"能不能不要打了,我被乌鸦惨叫吵了一上午了。你打这么多乌鸦做什么用?"
  迟慕又掷出一个黄澄澄的杏子,一只乌鸦应声"啊"一声掉下来,一脸明摆着的样子:"吃啊。"
  说罢递给迟皓涵一张方子:主治:经脉不通,积血不散乌鸦(去皮毛,炙)三分,当归(焙)、好墨各三分,延胡索(炒)、蒲黄(炒)、水蛭(以糯米炒过)各半两、芫青(糯米炒过)一分、共研为末,酒送下迟皓涵扬眉:"你打算这样治好经脉上的蛊虫?没用的,除了吊命香没有东西救得了你。"
  "至少可以修补损伤的经脉嘛!"迟慕耸肩微笑,友好提议:"小涵涵要不要试试,乌鸦肉很好吃的,很嫩——阿勒,小涵涵,怎么了?"
  迟慕五根手指在迟皓涵脸前晃来晃去的,被一把抓住。
  "你刚才叫我什么?"
  "小涵涵呀……"迟慕无辜道。
  抓住手腕一扯,迟慕就被扯到迟皓涵怀里。脸被两根手指捏住,掰起来细细打量。迟皓涵面无表情的看了迟慕片刻,紧绷的脸上渐渐有了表情,唇间居然多出一抹温柔的笑容,像是想起什么遥远的过往。这一笑就把迟慕笑愣了,伸手摸摸迟皓涵的额头:"没发烧啊?"
  手触到迟皓涵额头的瞬间,迟皓涵松手放开迟慕,拂袖而去。
  "以后不要叫这个名字。"
  迟慕回头,看到铭雅站在身后的廊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为什么?"
  "因为雪见公主一直这样叫王上的。雪见公主生嫁到江南前一直照顾王上学习,那是便是这样叫王上的。"
  "为什么母妃叫得,我就叫不得?"迟慕不满。
  铭雅瞅着他看,折了廊前一枝海棠放到鼻下嗅,转身要离去:"因为你们长得太像了,只是她的头发是银色的,你的却是黑色的。"
  迟慕喊住:"小铭雅,你见过母妃吗?"
  铭雅含笑回头:"自然见过。那时候我曾教雪见公主骑马。"
  "母妃那时候……到江南之前……是怎样的人?"迟慕踟蹰片刻,问。
  "很美,是天山族有史以来最美的公主。"
  "那、那她人呢?"
  铭雅噗嗤一笑:"你在担心什么?担心当年她想通过你掌控江南么?那些事情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雪见公主很善良,性子很倔,我教她骑马的时候,她舍不得用马鞭,硬是陪着她的雪山飞鸿同吃同行了一个月,才算心灵相通,不用鞭子,揪揪马耳朵马就乖乖听话。"
  迟慕若有所思的点头,觉得哪里不对,猛然惊醒:"你教母妃骑马?那你该你比她年长,可你看起来才方过……弱冠之龄……"
  铭雅笑笑:"我虽然天生黑发,却有一半天山族的血统。天山族的人成年后几乎看不出年龄,所以我不显老。雪见公主没把这点告诉你么?"
  迟慕摇头,上下打量铭雅惊奇无比:"妖精,妖精啊……"
  铭雅没好气道:"不要看了,自己回去照镜子。你以后也这样。"
  铭雅折身要走,忽然又回头:"有一件事情你一直没问我?"见迟慕人畜无害的笑颜,叹气:"当初在塞外的时候,我一直在骗你。你没有责问我。"
  迟慕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件事情,我都忘了!"指着梧桐树下落了一地的死乌鸦道:"小铭雅,那你帮我按方子把这堆乌鸦做来吃了吧!我不吃苦的,记得加红糖,加香料,小火慢慢熬……"
  铭雅心中充满懊悔的离开。
  当日再没见过迟皓涵。
  第二日早上,两个丫鬟在留莲的指挥下搬了两盆热水放在迟慕床前。迟慕还在床上哼唧,就被扔到兑了米汤和醋水里。再裹了衣服扔出来时,头发已经是水银般的银白色。
  迟慕心痛自己辛辛苦苦染得头发,于是找铭雅诉苦。铭雅一脸严肃的说,这是王上的意思。
  然后迟慕去找迟皓涵,迟皓涵不见,让丫鬟传话说:心情不好,不要见我。
  迟慕看着两个丫鬟端着迟皓涵的早饭退出来,上面放着一只只剩骨架的乌鸦。
  粉衣裙的说:"王上今天怎么想起吃乌鸦了?"
  紫衣裙的说:"一边吃一边骂乌鸦肉又苦又涩,乌鸦肉本来就是又苦又涩的啊。"
  粉衣裙的叹道:"而且竟然边骂边把这只乌鸦吃完了。"
  迟慕空站了半日迟皓涵不出来,于是又抱着一盆杏子去廊下打乌鸦。乌鸦学乖了,转移到东边的院墙外的泡桐树上去了。于是迟慕也转移到泡桐树下。
  方打了一会儿,觉得背后有人,回头看到迟皓涵不知何时站到了他在身后。迟慕立马扔了杏子,眼神哀怨:"小涵涵,我的头发……"
  迟皓涵身子僵了一下,皱眉:"让你不要叫我这个名字。"
  迟慕人畜无害的一笑,阳光落在他尚未干完的银发上,泛着莹莹的光。有一瞬间迟皓涵以为雪见站在他面前。下一瞬间,迟慕一脚踩空,身子一偏,竹竿似的人就倒出回廊砸向栏杆旁的花圃。迟皓涵一勾勾住迟慕,但势急没收住,迟慕一头撞在柱子上,晕了。
  抱着怀里的人,迟皓神情有些恍惚。这笑起来流光溢彩的眸子,尖的可以削葱的下颌,色泽浅淡的唇,像极了当年姑母。那是迟皓涵还小,不过十四五岁的懵懂少年,雪见却已成人,高高在上,神色飞扬。那是天山王已经决定要把这个晚生的女儿远嫁在江南,换取半壁江山。
  迟皓涵永远只是雪见身边玩耍的那个孩子,咫尺天涯般的遥远。
  再仔细看,迟慕的额头稍宽,脸的线条没有雪见柔和,一眼能看出是男子清秀的面容。若是睁开眼睛,便是黑色的眸子,一看便来自他江南前一任俊秀的皇上。
  一瞬间迟皓涵有把那对眸子挖出来的冲动。
  把迟慕放回床上,人却并不走:"你知道么,不待我们动手,李琛已经死了。真是天助我也。"
  "你若是乖乖听话,我可以不杀你。"
  铭雅幽灵般的出现在迟慕房门口,低声道:"王上,差不多该告诉迟公子了,也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朝廷已在掌握之中,很快便可以让迟公子登基。臣给迟公子的迷魂药只差最后一剂。"
  迟皓涵摇头:再等等。
  夜里迟慕忽然笔直的从床上坐起,叹道:"小鱼,别躲在窗外,可以进来了。为了配合你我都打了两天乌鸦了。"
  迟慕所处在沁夏宫外暗埋了许多弓箭手。李子鱼花了两天时间逐一解决,再换上自己的人。外面动静大了,便惊飞枝头上的乌鸦,大白天一大群乌鸦扑棱着翅膀惊叫,是个聋子也知道外面有问题。
  迟慕接到外面传进来的信,足足打了两天乌鸦,李子鱼才把事情办好。
  李子鱼闪进屋,看到迟慕消瘦的样子,心中一阵痛:"乖,我来接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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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纷纭大人捉虫!
  作者有话要说:不会四P的,不会的,相信偶!明天不更鸟,休息一天,抱抱各位大人。今日算是三更吧^-^


  第五十一章
  抱住迟慕的腰,惊觉怀中人消瘦,心痛得紧。迟慕却笑得风轻云淡,仿佛这具消瘦的身子不是他的。李子鱼嘴唇翕动想说什么,最终没说,只是把怀中人紧紧抱住。
  迟慕银色发丝在月光中泛着银色的莹光,流泻月华。
  半响,李子鱼喃喃道:"你银发也很好看。"
  迟慕撅嘴:"我一直很好看。"
  李子鱼长叹一口气:"以后不准一个人偷偷跑了。"
  迟慕撇嘴:"我没偷偷跑,光明正大坐的马车走的。"
  李子鱼坚决的问:"上次你支的两百两银子还剩多少?全部还来。以后不能给你银子,免得你再逃走。"
  迟慕顿时哭丧着脸,怏怏道:"那,那以后我要找漂亮姐姐怎么办?"上次从李子鱼那里要的两百两"工伤费""出差费"还剩下三十两。迟慕想着命不长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正打算用这三十两银子勾引个姐姐享受一下。
  "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李子鱼一眼看穿,脸若寒霜。
  "两位,旧情叙够了没有?我们可以走了。"
  迟慕回头,正看到赵秋墨倚着门框笑得促狭。猛然看到迟慕望着他,便又笑了一下,酸涩的笑容笑到一半嘴角再也勾不上去,便耷拉下来。
  赵秋墨本想抱了迟慕出去,李子鱼已经连人带薄被一起抱起来,小心掖好被角。赵秋墨讪讪的,只好抱了迟慕燃着吊命香的香炉。
  赵秋墨表情复杂的盯着手中烟气袅袅的香炉看了片刻,小声问问:"这便是迟皓涵延续你性命的东西?"
  不待迟慕回答个"是",李子鱼便冷冷道:"你只管抱稳。若赵将军种蛊,小慕也用不了这香。"
  赵秋墨黯然片刻,回避迟慕的视线,轻声问方才责问他的李子鱼:"若这香燃完了,他是不是会死?"
  迟慕没心没肺的笑。李子鱼脸色一僵,继而低头抱紧迟慕,哄孩子般的拍拍迟慕的背:"别怕,上天入地我也要找出会配这味香的人。"
  迟慕心肝一痛,原来他知道我怕。
  院里四下寂静,西门虚掩。
  李子鱼先出门,赵秋墨断后。方出门,便有黑衣人便默默把门掩上,提着一盏灯引路。宫墙外站着持弓箭的黑衣人,见了李子鱼都沉默的跪下行礼。
  沁夏宫不过深宫内院众多宫殿的一座冷宫,位于皇城边角。穿过几道门便可看到出宫的角门。迟慕暗送一口气,却看到门边的青色的下马石上悠闲的坐着一个人。杏黄色长衫上挂着和田玉佩。
  迟皓涵悠闲的望望天上一轮残月,作个揖,笑容阴冷:"贵客临门,怎么不容本王亲自来送?"
  李子鱼皱眉:"迟公子可能不知道,李某最讨厌有人跟我称'本王'。江南朝廷里皇上只封了一个亲王。"
  迟慕吐舌:偌大江南,确实只有一个亲王,就是先皇封的白王李子鱼。天山王的架子在这里可没用。
  迟皓涵无奈摊手:"那你们也可以叫我一声陛下。迟慕弟弟的登基仪式已经在准备中了,朝中的臣子我已经收买了大半,天下迟早会落入迟慕手中。这吊命香哪日一没了,迟慕弟弟就没了。天下便入我手中。"
  "赵某心中只有一个陛下,可惜绝对不是你。"
赵秋墨从阴影里走出来,护在迟慕前面,脸色冷淡,面容坚毅。回头对上迟慕双眼笑笑,又看着迟皓涵,刀子似的目光仿佛能把他衣服炙出一个洞出来:"赵某犯过一次错,不愿再犯第二次了。"
  迟皓涵道了句好久不见,淡然嘲讽道:"现在后悔这蛊毒,当初就不该把这人推到风口浪尖上夺这帝位。"
  "我只后悔一时冲动给迟慕种了蛊毒,不后悔把他推入变乱中。他不进来怎么能得天下?若我能左右,我依然希望他坐到那万人之上的位置,俯视众生。"
  夜风吹过,月光如水。
  迟皓涵摇摇头,拍手。身后忽然多出几十个蒙面人,各持着长到短枪围了赵秋墨而上。迟慕正喊:"小涵涵不公平你这是多欺少的时候",迟皓涵已近冲着李子鱼掠上来。
  掌风凌厉,各自袖中都滑出一柄如霜薄刃。迟皓涵的明黄衫子与李子鱼雪衣长袍纠缠,赵秋墨远看只觉得光影交错,竟看不出动作。纠缠赵秋墨的蒙面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并不拼命,只是把赵秋墨缠在人阵当中不让他去帮李子鱼。
  迟慕被李子鱼紧紧抱在怀里。几声急促的风声之后,肩上衣袍被割破,露出白瘦得肩。迟皓涵啊呀的道了声对不出,退出三步远抚抚胸口道:"幸好没有伤到脸……"顺手撇下一株朱门边种的潇湘竹,咔嚓一声细瘦得竹枝断裂,啧啧道:"人瘦得跟竹竿似的了。李公子床上要小心点,莫要咯着骨头——"
  李子鱼俯身含了含迟慕耳垂:"没关系,我不怕咯骨头。"说话中,已斜斜的向迟皓涵掷出刀片,内力全使,刀自迟皓涵左臂划过,鲜血飚飞。
  迟慕怒道:"谁说老子咯骨头!"
  两人都是绝顶高手,几招拆下来,李子鱼占了上风。李子鱼方才只用了五分内力,现在用了十分,逼得迟皓涵皱眉:"该死的冷心墨莲!"
  迟皓涵把断竹一掷,青竹带风,竟然锋利如刀,冲着迟慕飞去。李子鱼正在腾挪的半中央,无处借力,慌忙用身子护住迟慕,让断竹往自己身上扎。却只见得黑光一闪,竹枝落地。赵秋墨捏着黑针对李子鱼遗憾道:"本来很想看你串竹签的。为了小慕慕,帮你一把。"
  半盏茶的功夫,先前潜入的鲲鹏堂暗使便赶来助阵,赵秋墨染了一身血之后也突出重围。赵秋墨虽是一身血衣,上面却没有半点自己的血,看得迟慕佩服。迟皓涵忽然凝神正色,也不纠缠李子鱼,一步退出,自腰间暗袋里取了一只火折子一只香。也不说话,只瞅着迟慕笑。
  那香一燃,烟雾便认人似地奔着赵秋墨手中抱的香炉飞去。迟皓涵猛退至宫墙上,把玩手中的火折子:"这香叫朝日,吊命香里混了一款叫夕月的香料。日月不同天,晨昏不同时,这两香若一起来,朝日便会灭了夕月。"
  果然赵秋墨手中的香炉本来还是婷婷袅袅,片刻不到烟消尘冷。
  本来空气中有种淡淡的甜香,现在慢慢散去。
  没了吊命香,迟慕只觉得身上一阵发麻,蛊虫啃噬筋脉的寸寸断心的疼痛又回来了。久被香压抑,一朝被放出来,饥渴的雌虫发疯一样啃噬迟慕经脉,只消片刻迟慕便脸色煞白,一口血吐到李子鱼血色袍子上。迟皓涵对慌忙找火折子的李子鱼冷笑,只有这朝日在,你手中的吊命香就无法复燃。李子鱼试了数次,都是方点燃就被朝日的烟气缠绕,未几下便灭了。
  迟慕没料到停息了这么多日,重新痛起来如此要命,手死死掐着腰,几乎要把腰掐断才勉强保持神智清醒。明明已经痛得要死,却弯着眼睛撑出一个笑容:"我没事,我们先逃出去再做计议。"笑容碰上李子鱼焦虑的眼睛,化作飞烟。李子鱼的睫毛阻隔月光,下面瞳仁如幽黑潭水深不见底。轻轻的牵引开迟慕掐腰的手,移到自己肩上,柔声道:"疼的话掐这里。"
  抬头看迟皓涵的时候,眼神却冰凉如霜。
  "你想怎么样?"
  迟皓涵从袖中取出一个檀香木匣子,拿在左手中抛上抛下:"你信不信离了吊命香他活不了半个时辰?"
  李子鱼声音冰凉:"你想怎么样?"
  月光自迟皓涵银发上流下泛出冷冷银光,像是天山终年环绕的寒气。迟慕忽然想到一把冰凉寒冷的刀刃,刃口对着月光,泛着森森的光。
  迟皓涵把手中的匣子抛给李子鱼:"把给个给他喂下。我就熄了朝日。"
  迟慕以为李子鱼不会接,但李子鱼接了匣子,打开拿出一粒黑色药丸仔细查看。然后温柔抚抚迟慕的脸,眼睛看着迟慕,话却是对迟皓涵说的:"你先灭香。"
  迟皓涵灭了朝日,赵秋墨马上点燃了吊命香。
  "王爷快点,半个时辰快到了,下次我再点燃朝日你就只能抱尸体了。"
  这几日铭雅在给迟慕补身子的药中都加了这粒药丸,算起来今天是最后一粒。
  李子鱼认得这是天山的独门秘药,名字叫:迷魂。
  迟慕身子痉挛着,在李子鱼怀里弓得像只虾。手抓着李子鱼肩膀,几乎要抠下一块肉来。李子鱼先握住迟慕苍白痉挛的手,托起来在唇边吻了一下,喃喃说了句什么,听不清,只见迟慕瞳仁蓦然睁大。李子鱼拿起药丸,不往迟慕嘴里放,却放入自己口中。待细心嚼烂之后,抬起迟慕下巴,俯身吻下去。舌头灵巧的把碎了的药丸送入迟慕口中,又顺着津液进了喉中。
  李子鱼不急着分开,依然两唇相碰,火热火热的。舌在齿间游走,手轻轻抚着迟慕消瘦的背脊,把药顺入体内。迟慕只觉得舌尖麻麻的,蛊虫啃噬的疼痛在吊命香的甜味中逐渐退去,神智有恢复清明。
  李子鱼的唇移到迟慕额头,轻轻痒痒的啄了一下,又退开几寸看迟慕的眼睛:"我要你在清明的时候,一直看着我。"
  迟慕愣愣的点头:"我一直很清醒啊。"
  李子鱼轻轻摇头,笑得哀伤,又在迟慕唇上浅碰一下。
  赵秋墨握紧双拳站在不远处,树影横斜,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迟慕的眼睛渐渐模糊起来,仿佛蒙上一层水雾。远处不知何处传来笛声,高高低低落在他心上,仿佛孟婆汤涤荡去前尘旧事,空留下一具空白的身躯。蜷缩在李子鱼怀里,迟慕低低道:"头痛……"
  李子鱼抱紧怀中人,哄孩子般一下一下的抚着迟慕的头,沉默不语,下唇却被咬出一弯月牙。
  片刻,笛声愈发嘹亮,直冲破心灵,如梦如魔,如玄如幻。
  仿佛有只冰凉的手摸着迟慕的脸,柔声低语:"睡吧。"
  迟慕便从内心最深的地方开始。沉睡过去。
  睡去的那刹那,双目睁开,明亮如漆。
  迟皓涵换了个姿势,坐在宫墙上,钩钩手指:"迟慕弟弟,过来。"
  迟慕便挣脱了李子鱼,往迟皓涵方向走去。方行一步,被李子鱼拉住衣袖。
  迟慕依旧往前走,李子鱼死死不放衣袖。
  迟皓涵在墙上笑道:"迟慕弟弟,你袖里有把刀。他若不放你走,就取刀自尽。"
  那一瞬间,李子鱼松手。
  迟慕站在迟皓涵身边,两人皆是银发如水,水如银。迟皓涵勾起迟慕的下颌如同摆弄一个人偶,嘴角笑容深沉。
  迟皓涵用眼角瞟了一眼李子鱼,朗声道:"送客。"
  角门忽然大开,路出门外青色的石板路和深夜街景。
  李子鱼站在原地不动,死死的望着迟慕,喊:"迟慕。"
  迟皓涵笑道:"他现在听不到了。"
  李子鱼继续喊:"迟慕。"
  迟皓涵冷了脸:"傻子。"
  "迟慕"
  "迟慕"
  ……
  每一声不大不小,恰好被人听得见。李子鱼就这样不断的喊,直到赵秋墨站到他身后。
  铭雅问迟皓涵,为什么放李子鱼回去?
  迟皓涵正在给迟慕换衣服,心情十分愉快:"我想了更好玩的法子杀他。他们可是自东北门出的。东北门又称鬼门,自然是有去无回。"
  ——————————————————
  谢谢yanzhizhui 大人捉虫!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该九点更新的,一睡晚了,没起来。
  果然微风大人在台湾啊,一直想去玩,向往之(*^__^*) 嘻嘻……以前文里有位琥珀大人也是台湾人,V了之后就见不到了,哭。想念ing~
  大人们放心,偶们在结局的路上,快了,很快了!!
  数字党的问题,小三大大提议很好哇。以后偶就叫数字大人们第一个数字咯。944896344 :小九九大人!362209047
:小三大人!(PS,此文就是雷文,看文时打打雷很正常……)
  还有:紫啸大人啊,不要走啊。某很快就完结了,很快了瓦!拥抱~一路顺风~~~~~~~~~


  第五十二章
  李琛的尸体直至第二日才被宫女发现,当时六月夏天,尸体已经微微腐烂膨胀,一地污血凝结。鲲鹏堂做事一向手段高明,密不透风,一日之间证据全无,任刑部的人怎么查也查不出端倪,只当是宫中遭外面潜入的刺客。
  皇帝死了,朝中必然大乱。抓刺客是其次,谁来继承皇位才是大事情。
  按例应当由白王李子鱼继承皇位,这本是铁板上钉钉子的事情。宰相张知正却突然提出,有比李子鱼更近的血亲活着。九皇子迟慕还活着的消息顷刻便传遍朝野,继而成为大街小巷老百姓茶余饭后的八卦话题。八卦材料不过三个:一:九皇子长得天人般好看,一入朝廷百官都呆了。
  二:九皇子未婚。
  三:白王李子鱼明明可以与之争锋的,偏偏拱手把皇位让人了。
  迟皓涵买通的朝廷重臣中便有宰相张知正。迟慕便是由张宰相引见给满朝百官的。见了金銮殿上立着单薄纤瘦的人影,全朝廷鸦雀无声,继而是统一的抽气声。天光自殿下照进来,一半落在迟慕身上,半明半暗。迟慕银色长发水般落在肩上,眼若点漆,唇似含樱,面上却是悲戚之色。先哭死去的李琛,再讲一段年幼时遭奸臣陷害流落市井的凄凉往事,省去了在李子鱼府上的事情,讲到深情并茂处,满朝文武涕泪俱下。
  李子鱼还是温文尔雅的白王,对登基之事推辞再三。到散会的时候,迟慕登基的事情已经定下来。群臣上前慰问,挤得李子鱼无处抽身。众人之中,迟慕唯独走到李子鱼面前。
  "白王雅量,不知能赏光到寒舍一叙当年同窗之谊?"
  李子鱼抬头,正对上迟慕眼睛。迟慕眼睛依旧清澈明亮,只是干净得过头,空空洞洞的盛满了凉风。李子鱼提醒自己,这是迟慕躯壳,没有迟慕的灵魂。这是来自迟皓涵的邀请,后面一定藏着诡计。
  脸上却不由自主的微笑,点头:"殿下邀约,子鱼自当前往。"
  "我近日将搬回儿时居住的莲熠殿。三日后酉时想宴请朝中朋友,到时候请王爷一并赏光前来。"
  李子鱼说好,手习惯的想去摸迟慕的头。抬到一半,方想起这是在朝中,迟慕已不是当初的迟慕,手又颓然放下。
  "听闻王爷府上近日得了西域送来的银刀"落雪",吹毛断发,十分了得。晚宴上可否带来让众人一开眼见?"
  李子鱼想想府里最近是收到这么一把刀。旁边相好的李党拉了拉李子鱼的袖子低语:"王爷,在这登基的节骨眼上带刀赴宴,恐怕不好吧?"
  李子鱼装作没听见,笑得温柔:"殿下若是喜欢,自当奉上。"
  两人被众人簇拥着同行出殿,迟慕在前,李子鱼跟在后面。到宫门口,迟慕上了一辆等候多时的清漆马车。车帘被一个白齿红唇的丫头打起,迟慕寒暄完毕后便躬身入车。一堆"殿下英明"的恭维中,独独李子鱼笑道:"虽是六月天,殿下身子寒,还是不要穿西域冰丝单纱衫子的好。"迟慕点头称谢。
  上车那瞬间,迟慕忽然抓着门框回头,黑漆漆的眼睛弯起来:"王爷长得真好看。"
  李子鱼当场愣在原地,看马车绝尘而去,群臣挥手送别未来的皇上。
  回了府,迎面就碰上赵秋,隐忍很久方问:"你当真不知道那是迟皓涵设的鸿门宴?你还答应带把刀去?你你你脑子是不是生锈了我怎么会有这么笨的同窗?"李子鱼摇头:"我知道。可是小慕一问,我就习惯性的答应了。"
  赵秋墨想了想:"以鲲鹏堂的实力,你登基也未尝不可。"
  李子鱼摇头:"我怎么能和他争?"
  赵秋墨也摇头:"你此去凶多吉少。"把'凶多吉少'四字在口中反复念了四边,忽然笑得灿烂:"小鱼你去吧。你死了没关系,我会保护好小慕慕的。"
  李子鱼恨恨道:"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迟皓涵又换了一个住处,在京西。铭雅在熬药,迟慕呆呆的坐在莲池边,银色长发水草一般流入水中,缓缓散开。
  莲花浓浓淡淡的开了一池子里,天云高远,晚风干净。
  迟皓涵用了晚膳,踱到莲池,像牵一个人偶似地牵起迟慕的手,直把他牵到卧房。外面忽然起了大风,迟皓涵将门大开,晚风呼呼吹进来,吹得迟慕浅白暗纹的衫子贴在身上,方才头发被池水打湿了,带着背上衣服都湿透了。风一吹勾勒出身子纤细的线条。
  迟皓涵欣赏工艺品般卸下迟慕的衣服,用上好的棉布擦拭身子,声音淡淡的问早朝上的事情。迟慕面无表情的一一做答。迟皓涵皱了眉头:"你不能笑一笑么?"
  迟慕嘴角微弯,浅浅一笑。
  迟皓涵一愣,低声道:"叫我。"
  "王上。"
  迟皓涵摇头:"不是这样叫。我是怎么教你的?"
  风流过迟慕清澈的瞳仁,空空荡荡:"小涵涵。"
  迟皓涵满意的点头,拿了身边绯色绉纱衣裳给他慢慢穿上。迟慕木然伸手,形同人偶。迟皓涵理迟慕衣裳的褶皱时,铭雅已经站在大殿门口,瞟了一眼迟慕,默默走到迟皓涵面前跪下:"王上,他不是雪见公主。"
  迟皓涵道:"我知道。"
  "那为何王上取出雪见公主大婚时的石榴绉纱群给他穿上?"
  寒光一闪,薄刃已经抵上铭雅的脖子。迟皓涵恼怒道:"我不过是用这个人偶怀恋姑母的面容而已。你不觉得管的事情太多了么?"
  铭雅背脊挺得笔直:"属下只是担心这衣裳穿上之后,王上会情不自禁的把它脱下来。"
  迟慕坐在原地,静若处子。银发落在绯红色的绉纱裙上,侧影美得触目惊心。迟皓涵看着迟慕,猛的把到收回,道:"唱雪峰鸣凤"。
  铭雅愣住:"这不是雪见公主大婚时王上唱的歌么?"
  迟皓涵眯起眼睛:"唱。"
  铭雅便便以手扣紫檀木桌面,高亢而歌。铭雅的调子时而高亮清锐,如鹰飞雪顶,时而低沉婉转,如风动莲瓣,是王家大婚时的助兴歌曲。听着听着歌声却从最高远的天庭落到第雪原冰泉之下,如泣如诉,如幽如怨。
  迟皓涵抓起迟慕的手,拉到中庭,合着歌声跳舞。迟慕身子细瘦,裙摆如绽放的石榴花瓣一样撒开。迟皓涵搂着迟慕的腰旋转,月华初上,时有暗云流过,在两人身上投下大片移动的影子。
  "闭上眼睛,我不想看到你黑色瞳仁。"
  迟慕闭上眼睛。迟皓涵的手顺着脸的轮廓抚摸着,喃喃道:雪见……
  迟皓涵声音有些暗哑:"你说,你是个无情的人。"
  "我是个无情的人。"
  "说你对不起我。"
  "对不起……"
  铭雅唱出一个高音,迟皓涵有力的手忽然揽上迟慕的肩头,一裂,绯红的纱裙自肩头落下,露出白皙的半个身子,锁骨细瘦,月光下魅惑人心。人依然由迟皓涵带着旋转,破了的衣裳转落在地上。一手把迟慕腰紧紧捆在自己怀里,一手捏住迟慕的下巴抬起,唇便要压上去。
  歌声戛然而止。唇离唇还有半寸之时停下。
  铭雅已跪在迟皓涵脚边:"王上,他不是雪见公主。"
  迟皓涵不理,手已近顺着迟慕的挺秀流畅的脊背滑入残存的裙裾中,迟慕身子不由自主的引起一阵颤粟,人却依旧闭着眼睛,人偶似地等他下一步指挥。
  铭雅猛的起身,把迟慕余下的衣服一扯。绉纱裳便落在地上,迟慕线条秀美的身子在夜色中暴露无遗。双腿修长纤细,窄腰盈握,银发如华衣披落在身上。胸前两点嫣红,双腿之间,却是男人皆有之物。
  "王上,他是男人!雪见公主与江南皇帝的孽种!"
  迟皓涵一惊,神情依然有些恍惚。深深吸了口气,说:"把眼睛睁开。"
  迟慕睁开双眼,黑如点漆,正对上迟皓涵的银眸。
  手一贯,迟慕便倒在地上。只听广袍带风声,迟皓涵已经回了卧房,房门紧闭。铭雅半跪在地上,一粒小石子穿透膝盖,血缓缓浸透出来。看见迟慕,却吁了一口气:"亏得我救你,该怎么谢我?"
  忽然想起迟慕已是具空壳,脸色暗下去,半日不语。
  第二日起来,迟皓涵先问迟慕在哪里。
  铭雅跪答,王上没有指示他去哪里,所以还是躺在中庭地上。
  迟皓涵皱起眉头披衣出门,把迟慕抱回房间。
  见铭雅眼神有异,冷冷道:"放心,我不喜欢男人。只是他是明日引李子鱼上钩的饵料,伤风了不好。"继而神色冷淡慵懒:"我有办法让李子鱼死和赵秋墨死,而且我赌他们会乖乖的束手就擒。"
  "王上,你是在报复。"
  迟皓涵砰的搁下手中茶盏:"不错,我就是在报复。报复抢走雪见的江南皇李家一族。我不容许他们在雪见死后还能轻松的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偶的现代耽美人偶师文,好想动笔了啊~~~~~~~~~~~~~~~~~~~~~~~这章衔接,衔接……
  PS,苍天大地,偶是亲妈!
  苍天大地:我们不知道……
  啊对了加一句:大家对棋魂的同人有爱不?最近不可抑制的想写……


  第五十三章
  莲熠殿本是蕙妃住处,迟慕登基前暂住此处。
  此时的莲熠殿宫灯高挂,熏香四溢。迟慕站在人群中中规中矩的迎客,一板一眼皆按照了迟皓涵的要求。
  迟慕身边站着黑纱覆面的雪衣人,头发虽然挽起,依稀能看见银丝落在肩上,说是九皇子殿下的恩师,现在的太子太傅,日后登基,便封国师一职。任百官马屁拍得震天响,那人只是淡淡点头,一皆由迟慕应酬。
  李子鱼来得晚了些,一眼就看出国师是迟皓涵。宝刀"落雪"已经用上好的丝帛缠好。隔着人群远远的就听见群臣称赞迟慕"殿下风神俊秀,有明君之相",就想起迟慕平时耍赖要钱,调戏姑娘的场面,心中一笑一酸。李子鱼忽然觉得迟慕拿眼角瞟自己一眼笑,想想多半是自己相思成疾,眼花神乱了。
  猛的瞥到有黑衣人影自迟慕身后大殿一闪,望方向竟然是朝着莲熠殿后迟慕晚上休息的养息阁。暮光中只见到寒光一点,李子鱼迅速判断来人带了刀。暗随了片刻,到了养心阁内。进门时四下无人,忽然一道寒光自门后劈面而来。李子鱼想也未向拿了腰间的"雪落"一档。叮咚两声兵器相撞,来人自知不是对手,抽身而去。李子鱼正要追,门外忽然起了抓刺客的喧哗,一群侍卫已围住门口。见了李子鱼,道声"王爷千岁"。然后自两边散开,让出一条道。
  迟慕就由百官簇拥着,后面跟着蒙着面纱的迟皓涵。
  李子鱼一眼见到迟慕左手被白带字粗粗包扎着,还浸着殷红的血,心中一紧,疾步上前托起迟慕的手:"怎么受伤了?"
  迟慕方失血,脸色惨白:"王爷真爱玩笑,这不是王爷伤的么?王爷妒忌我取了皇位。若我不在,这皇位本该轮到你的。"
  李子鱼一愣,手颓然放下:"我怎么会会皇位伤你?"
  迟皓涵终于在后面冷冷开口:"殿下本来和百官饮酒,忽然有穿缎摆袍子的蒙面刺客持刀冲入,幸亏侍卫相护,殿下只是左臂受伤。我们寻踪追来,就寻到王爷。袍子是缎白色的,刀上还有血,当作何解释?"
  李子鱼才猛然发现,方才与蒙面人交手时一刀砍中他右肩,刀上果有血迹。
  迟皓涵话说完,人却藏在面纱后面,嘴角含笑。
  这就是一个圈套,一开始就等着你钻。
  白王殿下,你英明一世,邀请你的时候你一眼就看出了有问题,却还是钻进来了。迟慕虽未登记,龙脉是定了,弑君的帽子被扣上的话,你就不用担心怎么死了。
  其实还有一条路,你可以逃。凭借你的武功,从这里逃出去没有问题。
  可是,你会逃吗?
  李子鱼沉吟片刻,忽然抽身而退。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能做的只有暂且出宫,从长计议。侍卫不是李子鱼的对手,片刻后便东倒西歪让出一条路。李子鱼猛然听到一句话,身子一僵。
  迟皓涵递上一把短剑道:"臣以为,王爷身份高贵,应当请殿下亲自动手。"
  李子鱼你不要忘了,我手上有如此好玩的人偶。
  短剑长刀相交错的瞬间,火花四溅。迟慕单手持刀,全然不是李子鱼的对手。本来蛊毒未解,身子瘦弱,受伤的左臂频频迸裂出血,看的李子鱼心痛。稍有不慎,右臂也被划伤,腥甜的血沫溅到李子鱼脸上。李子鱼急忙道:"你身上有伤,不是我的对手,停手吧。"
  迟慕眼神空洞:"王爷要投降么?"
  李子鱼只招架不还手,低低的抚慰:"小慕乖,停手。"
  迟慕不语,伤臂持了短剑又刺。
  血浸出来,染湿了明黄色的袍子。
  李子鱼架住剑单膝跪下,低头请罪:"子鱼投降。"
  言罢丢了刀抬头看迟慕,逆光,迟慕的脸苍白无血色。
  迟皓涵藏在面纱后面的脸荡漾开一抹阴冷的笑容,抿着嘴,眼神如刀如雪:"送到刑部去审也是死罪,还折辱了王爷。先皇驾崩,现在宫中殿下最大。不如由殿下动手,给王爷一个痛快的。"
  迟慕的手竟然有些颤抖,抬起刀架到李子鱼脖子上,迟迟未动手。
  迟皓涵皱眉催促:"殿下请速动手。"
  迟慕右手受伤无力,便搭上左手,伤势很重,两手愈发颤抖,倾力一刺,拉开一道血口,血肉翻出来,却未伤筋骨。迟慕脸色白得若纸,手一松,短剑落在地上,再也抬不起来。
  李子鱼仰头闭上眼睛:"殿下顺着伤口再拉一刀即可。"
  迟慕抖得很厉害,连陪同的群臣都看出来了,进言道:"殿下身上受了伤,先去歇息的好。"
  迟皓涵拿过侍卫手中的长剑,抵着李子鱼的胸,体贴道:"臣愿为殿下效劳。"
  附在李子鱼耳前,抿嘴笑道:"被自己所爱的人伤的滋味如何?我得不到雪见,你也得不到她的儿子。我最恨江南李家。"
  很多受过李子鱼恩惠的臣子都闭上了眼睛。
  刀刃撕破肉体的钝响后,每个人都闻到了血的味道。
  倒在地上的人却不是李子鱼。
  史官在史书上这样记载,太傅(迟皓涵)齿了刀欲杀白王。白王举刀相抗。殿下为救太傅,无奈双臂受了重伤不听使唤,一剑竟生生的刺中太傅背心。之后殿下悲痛欲绝,登基后立刻下令为太傅举行国葬。
  迟慕看史书时无数次回忆当时发生的事情,感叹历史书是信不得的。
  李子鱼面无表情道:"只有他才能杀我。"话声未落,拿了扔在一旁的"落雪"哐当一挡,身子一晃,躲过长剑。迟皓涵仗剑再刺,李子鱼躲避不及。迟皓涵的剑离李子鱼的胸只有一寸,却停在那里,再也近不得一分。
  低头,胸前血红一片。
  迟慕自后面,一剑他刺透胸骨。
  迟慕对李子鱼低低喝一声:"笨。还不快跑!",便抱着迟皓涵汩汩流血的尸体失声痛苦:"恩师,太傅!迟慕失手误伤了你,对不住啊!快来人,把王爷抓起来!"
  哭喊完,不忘拔掉迟皓涵背上的刀,见血流的更凶猛,又伏在迟皓涵身上一阵大哭。
  片刻,迟皓涵断续道:"你哭早了,我还没死呢。"
  迟慕装作没听见,继续哭天抢地,银色长发落在迟皓涵脸上。
  又片刻:"原来你没有种迷魂术……这么久一直在找机会么……"
  迟慕低声:"你怎么还不死?我都哭半天了!"
  迟皓涵惨然一笑:"天山族死得比较缓慢,姑母没告诉你么?"仰面望着迟慕的脸,眼神迷离,血流得多了,便开始大口喘息。眼睛里一汪银色渐渐褪去:"你长得,真像姑母……能对我笑一笑吗……"
  迟慕犹豫片刻,低头一笑,眼底流光溢彩。
  迟慕的长发落到迟皓涵的手心。迟皓涵手指紧握,像是握住一缕阳光,又松开,十指僵直。
  一片浮云遮了最后的暮光,把迟皓涵嘴角最后半个僵硬的笑容笼罩在阴影里。
  迟慕试了试迟皓涵的鼻息,确定已经没有了,于是放心的转身喊:"快请太医,太医!太傅啊——迟慕对不起你——"
  那夜,李子鱼把一颗迷魂药嚼烂喂给迟慕时,只喂了一半,另一半自己咽下去了。迟慕靠着这减轻的半分药力生生维系了自己的神志。
  几日来的演戏中记下了朝中被迟皓涵收买的官员名单,派系,受贿数目,也记下了天山族在江南的据点,暗使,间谍。迟慕登基把这些写成单子,交给禁卫军抓人。此后朝廷也好,天下也好清静了许多。
  李子鱼曾戏问:"你有无数机会杀了迟皓涵,为什么偏偏等这么危急的时候?"
  迟慕抬头看天上舒卷的浮云,道:"惩罚一个人最好的办法,便是让他尝尝奸计得逞的瞬间从云端掉下来的感觉。竹篮打水一场空,迟皓涵最后的感觉肯定好受不到哪里去。"
  赵秋墨道:"其实当时也不危急。我一直站在宫殿的暗处,要是迟皓涵要伤小慕慕,我第一个冲出来。"
  李子鱼皱眉:"哦。但是当时迟皓涵要伤我。"
  赵秋墨道:"所以我才没冲出来啊。"继而抚掌叹息:"可惜啊,要是迟皓涵手再快一点就好了。"
  迟慕百分之一百的肯定,当时迟皓涵拿剑刺李子鱼时,赵秋墨一定在帮他加油。
  众生万象,皆若浮云。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死了。下一章完结,然后给小鱼一个番外,小墨一个番外。
  看到三三大人点鲁鲁修了。鲁鲁修那个结局看得某心子那个痛啊……只是在最有一点得到了安慰:朱雀终于用他的坚硬刺穿了鲁鲁,刺得那么用力,血都流出来了……(喂喂,'他的坚硬'?不就是把剑吗,你形容得这么淫荡!)鲁鲁修中偶始终坚信那个环游天下的车夫结局!心痛啊心痛啊!(众人:心痛你还有功夫YD?)
  谢谢的yanzhizhui大人的评,偶很喜欢(*^__^*) 嘻嘻……
  还有,滴水大人,让偶今日把美人完结了吧,明天写番外,过两天再写番外……这几天更文不定时,辛苦大人了!
  PS,KIT同学猜对了,小慕慕清醒!送某灯KISS一个~(众人:快跑~)


  第五十四章
  迟慕方让人抬了迟皓涵走开,只觉得神情恍惚,体内涌起一阵痛。迟皓涵把吊命香放在袖中,此时人死背抬走,香味便消了,迟慕体内受香抑制的雌虫终于得到释放,发了疯一样啃噬筋脉。迟慕顿时脸白如纸,冷汗浸出来湿了袍子。两个近臣扶起迟慕进了养心阁休息:"殿下怎么了?"迟慕摆摆手:"失血多了,伤心过度,不碍事。"手摆到一半没有力气,又垂了下来。
  李子鱼刚逃出宫,不在身边。迟慕屏退众人,关上门,抱着膝盖靠着墙角蹲下去。没料到这次毒发得这么猛,自己竟然半分不能坚持。
  迟慕坚持了一盏茶的功夫,然后抱着膝盖缩成小小的一团晕了过去。
  有人叹了口气,抱起迟慕卷缩的身子,小心的放到床上。
  迟慕醒来后,身子完好。前日的剧痛恍然若梦。
  迟慕问李子鱼:"蛊毒不是无解么?"
  李子鱼只是笑着摇摇手指,摸摸迟慕的头:"好奇害死猫。好了就好了,当是要当皇帝的人了,还不去翻番李琛那些万年没阅的奏章?"
  三日后,迟慕登基,祭拜天地,大赦天下。
  第一件事是按着在迟皓涵处听到看到的东西写了张单子让禁卫军照着抓人,将天山族再江南的余党一并抓获。
  第二件事是大赦天下。天下当然包括李子鱼。所以白王回白王府住了几天又回了朝廷。行刺一事,皇帝自己都不提,众人谁敢多嘴,多嘴的人李子鱼都让鲲鹏堂去消停了。
  第三件事是国葬。太傅至死都带着面纱,没人看到相貌。迟慕大张旗鼓的帮迟皓涵选了墓地埋了,带着百官大哭一场,还亲自刻了墓碑立上。墓碑是块青色的泡沙石,靠着山,正面刻着"太子太傅
卒于某年某月某日"。很多年以后盗墓贼推倒墓碑,翻过来发现背面刻着"小事招魂,大事挖坟,无事不要敲门",吓得盗墓的把墓碑一丢,从此金盆洗手。李子鱼见墓碑眼熟,迟慕只是一耸肩:"废物再利用嘛。当年的事情,好多该和他一起埋葬了。"
  如此而已,不再多说。
  为什么要国葬迟皓涵呢?国葬便是公告天下,这坟里埋的是这迟慕的太傅,天山族若要到江南去寻他们的王迟皓涵,与此墓无关,与迟慕和李子鱼无关……
  事实证明,在迟皓涵被不明不白埋在地下三年后,天山族寻不到自己的老板,只好给江南皇帝发了通牒。
  迟慕靠在床头拿着烫了金边的雪白文书问李子鱼:"小鱼,猜猜他们是兴师问罪还是另有所求?"
  李子鱼正饶有性趣的抚弄迟慕的肩,小咬一口:"喂了这么多燕窝,怎么还是这么瘦……恩,多半是找你兴师问罪的。"
  拆开看果然。来信的是天山族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先问候迟慕身体,再扯了很多雪见公主小时候的故事,包括跳墙偷吃调戏帅哥,一看就知道是迟慕的妈。最后赞扬了公主与江南联姻真是利国利民造福天下的好事情。扬扬洒洒一整页,末尾才抛出问题:现在这们天山族的王去你们江南游玩失踪了,族内没人管了。陛下你也姓迟,天山族除了迟皓涵就你一个继承人了。你说怎么办?
  迟慕拿着信问李子鱼:"这该怎么办?"
  李子鱼正在脱迟慕的龙袍。拿过迟慕手上的信一折,说:"翻身,趴着。"
  迟慕道:"这是说通牒、通牒怎么办?——啊"话没说完已经被李子鱼翻了个身,明皇色的袍子半褪下来,露出白皙流畅的背部。李子鱼俯身从后脖子开始慢慢吻下,并时不时用舌头一点,濡湿濡湿的,冰凉麻痒,百忙之中抬头:"通牒怎么办,放在边上的案几上啊。"
  迟慕怒了:"你脑子里除了做还有没有其他东西啊?人家一晚上一次就可以了,你十次都不够,还让不让人家处理公务——"
  本来话末还有个感叹词"啊",李子鱼手忽然够到他胸前樱桃捻,舌在颈窝轻添,迟慕浑身一哆嗦,感叹词就咽下去了。正要挣扎,人已经被李子鱼压得死死的。
  "你不是恨迟皓涵么?他死那天你哭天抢地的也不见得真流了几滴泪,为何要理会天山族?"
  迟慕叹气:"也不算恨,但是他论理不能活。母妃毕竟是天山王族出生,这烂摊子还得这收拾——干、干嘛,昨天晚上进去过了,不准进去!"
  李子鱼的手危险的迟慕菊 穴打转,细细抚着褶皱:"昨天这们扩张过了,今天要做的话会轻松很多,一点也不痛……好好想想,你真打算去天山继承王位吗?"
  迟慕趴在床上含指思考:" 说不准去不去——啊——"
  正"好好想"期间,李子鱼一个挺身,进去了。分 身前面顶着西域进贡的羊脂凉膏,进去那瞬间涂在菊
穴内壁上,冰凉冰凉的,迟慕身子一颤,□猛然收紧,肩被李子鱼身紧紧抱住:"你可以继承天山的王位。若是需要亲自去天山,这会派鲲鹏堂可靠的人一路保护。"李子鱼闭上眼睛,揽住迟慕的腰撞上自己的分
身。开始缓慢,情到深处,急促起来,不能自已。
  "你这是弑君——绝对是弑君——痛!"
  李子鱼放缓动作,把手自两股间握住迟慕前面,轻弹慢捻,缓缓套 弄:"还痛么?"
  "嗯……啊……啊啊……痛,恩有点痛……"
  "恩,臣想起来了。上月还进贡了云泥百草膏,这们涂那个再试试?"
  "小鱼,这们不要试、试了……嗯……"
  "那款膏药是止血的云南白药混了催情的金香花做的,放进后面酥酥麻麻很舒服的。药师说这膏有使用期限,一钱两百两银子,一月不用就废了。"
  "两百两银子……这是民脂民膏啊!还有多少天不能用?"
  李子鱼摸摸迟慕的头:"乖,明天就过期了。"
  "那、那别浪费。这们用掉吧……"
  第二天,床上,李子鱼:"其实还有一味润滑的膏药,三百两银子,也快要过期了……"
  迟慕立马滚出李子鱼怀抱:"这不要了。"
  李子鱼一滚,再压住迟慕:"龙床就是大啊,做起来都要舒服,不容易滚到地上。"
  迟慕猛摇头:"不做了不做了真的不做了,这还要处理公务。"
  李子鱼摸迟慕的头:"怕痛?"
  迟慕摇摇头,又点点头:"其实也不痛……"
  忽然一颤,李子鱼已经掰开他的腿,握住迟慕中间那点脆弱。轻轻弹弹在端口,便俯下身子。迟慕抓住李子鱼肩膀急忙道:"不用这样,这不是这个意思……"
  李子鱼吞咽之余在迟慕直立之处戏虐一弹,迟慕立马一颤,弓起身子:"不、不用这样……"李子鱼不理,修长的手指自迟慕腿根部划出一条线,一直到脚踝。指尖划过的地方引起一阵颤抖。
  迟慕好不容易才聚集力理智,忽然问:"小墨到哪里去了……最近一直没见到他……"
  李子鱼抬起头。正是下午,大风吹走大片的云朵,天云浩荡。窗外天光清澈,有不知名的树绿得苍翠。李子鱼抬头,正对上迟慕的眼睛:"这知道你还惦记着他。这一直在回避这个话题,你还是提起来了。"
  "这想请他回朝廷,继续授予护国将军一职。毕竟上次叛乱主谋是迟皓涵,而且已经死了。"
  李子鱼低头用力一吸,迟慕身子又弓起来,下面热热的,本来想好好说,又不自觉呻吟出来:"不、不好么……"
  李子鱼眼神迷醉,声音却很清晰:"赵秋墨走了,不会回来了。他的武功全废了。"
  迟慕瞳孔蓦然睁大。李子鱼在迟慕铃 口轻柔一舔,再轻轻一咬,迟慕快感到达顶点,释放的瞬间,只觉得有凉风吹过:"你说,小墨的武功全废了?"
  李子鱼起身,环住迟慕的肩,往自己怀里拉:"蛊毒不是无解。其实还有一种法子,只是他一直不愿意用。你体内经脉上附着雌虫,他体内经脉上自然有雄虫。"
  迟慕讶然点头。
  "如果震断他全身的经脉,雄虫便会死亡。雄虫死了,雌虫便慢慢衰竭而亡。他直到现在才肯用这法子,于是武功全废了。"
  迟慕叹口气:"难怪小墨不愿意说有这一种解毒的法子。这苦了他了。大将军不一定冲锋陷阵,没有武功也可运筹帷幄之后,决胜千里之外。"
  李子鱼摇头:"他是个骄傲的人。"
  迟慕起身,取了桌上的通牒出寝宫,方走几步惊觉屁股很痛,便小心翼翼挪到殿门外回廊下。在门口站了片刻,侧身回头问:"小墨肯为这解开蛊毒,是不是说明他喜欢这胜过他自己?"
  李子鱼低头,犹豫了很久,才缓缓说:"他现在喜欢你,的确喜欢胜过他自己。不过这喜欢你,胜过一切。"
  迟慕出门,两边宫女屈膝相送,依稀听到宫殿内春色荡漾,于是双颊绯红。李子鱼望着迟慕的背影,眼神深深如潭水。其实还有段句话没说。
  赵秋墨临走时对李子鱼说:"这之所以现在才自断经脉,是因为不愿放手。"
  若是早早了救了迟慕,自己成了废人,便永远没实力和机会拥有迟慕了。
  不到万不得已,不想放开他的手。
  纵使他在痛苦,自己也在痛苦。
  "这走了,不会再回来。"
  李子鱼隐瞒了这段话,怕迟慕听到之后起了恻隐之心。 下午温暖的风吹起迟慕的银发,在李子鱼眼里化作一片温柔。此生此命,只爱此人。
  三年后,迟慕继承天山族的王位,一统江南与西北。
  同年,下令整修江南至天山的路,两边城镇林立,商旅繁荣。史称"茶马古道"。
  逐渐有天山族自雪原之上搬迁下来,与江南百姓通婚,银发黑眸的人已不再稀奇。
  银发虽多,银发黑眸美到极致的人却依然只有一个。每次迟慕去微服出访都引来满京城姑娘夹道围观。由于每次私访的地点都是李子鱼的白王府,王府外水井边上便常期驻扎了大批想一赌圣上玉容的花痴少(?)女,后人称此路为"王府井"。
  李子鱼皱眉:"陛下出来一次这么大的阵仗,不叫私访了。"
  迟慕手往李子鱼下巴一勾,笑嘻嘻:"美人儿吃朕的醋了?来把腿打开……"
  李子鱼端着茶杯宠溺的看着迟慕:"乖,这不动,你扑得倒这就让你在上面……"
  迟慕嘴边荡起淫 笑,这扑,这扑,这扑扑扑……
  片刻,外面候着的宫人面容惨白。
  "啊——不准用受上攻下的乘骑式——你这是欺君、欺君!"
  少年时,李子鱼逞强又霸气,无拘无束,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迟慕优秀沉默,清然出世,江南一代才子,如光如月,可望不及。
  迟慕是李子鱼缺乏的那部分,李子鱼是迟慕向往的生活。
  如一块玉璧破为两半。
  所以当迟慕重生之时,便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无忧忧虑,万事不放在心上的生活方式。
  所以当李子鱼成人之时,为了保护羽翼下的人,便成为沉稳优秀,进退有度的白王。
  迟慕回忆起少年时的李子鱼,想到至今依然被此人压在身下,不由得感叹天道无常,后天努力真的会创造奇迹。然后抱着枕头缩到床角,小臂杆指着李子鱼抖了又抖:"你你你别过来……你这是犯上……这要再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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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摊手,完结,望番外,哭……PS,求长评,长评……
  作者有话要说:茶马古道和王府井纯属恶搞……茶马古道入云滇川,不上天山……O(∩_∩)O~
  这就完了?嗷~漫漫长征到尽头啊,还是熊猫穿越里那句话,霸王和不霸王的大人们,让我们来一场胜利会师吧!!!!!!!!!!!!!!以下就是番外了,偶想给小墨出个番外,大人们觉得如何?有人看明天就出^-^还没想好挖不挖鲁鲁修同人的坑,鲁鲁是偶的一个痛啊,哭。(坑,就知道坑!你坑大家还不够啊,拖出去!)
  大人们,留言吧!!!霸王的大人虽然霸王,也是付费的啊,好歹也冒个头让某灯感谢一下啊!前十位大人通通送分~!
  谢谢一直支持偶到最后的大人们:滴水,小三三,纷纭(谢谢捉虫),台湾的微风,KIT,写长评的yanzhizhui,ruanly,miiko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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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上统计依照最近三章留言,如有遗漏,请敲打偶^^


  第五十五章
  迟慕登基,江南歌舞升平。老百姓最关心话题一直是自己有没有饭吃,填不填得饱肚子,至于天下姓李还是姓迟,那是茶余饭后的事情。
  正是晚秋清晨,骤雨方过,青色石板路两旁街巷寂寂。一身材颀长的银发男子撑着油纸伞站在落雁斋外面。落雁斋是封城花柳街上最出名的一家,小倌姑娘都有,夜夜笙歌,无酒不欢。此时是早上,最是繁华散尽,众人睡去的时候,朱漆的大门虽开着,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个丫鬟在扫一地绯红的落叶。
  两个宿醉的客人熏熏然从不知哪个房间里出来,大声嚷嚷:"都说听说雪肤冰貌,画中人儿似地,其实不过先皇与外族女人的杂种……"
  另一位点头:"听说是靠床上功夫留着白王李子鱼为他效力的。两人浓情意深,一月不知相见多少次——"
  话声未落,旁边扫地的丫鬟忽然把扫把一扔叉腰,抛去形象不论竟是水汪汪大眼睛的绝色女子:"我们店的规矩的是:不得听到半句关于圣上的坏话。说别人前先拿镜子照照自己的丑样,难怪昨天晚上牌子翻遍了都没姑娘要!"拍拍手,立刻来了三个护院的彪形大汉,把两人麻袋似地扔出门。女子若无其事的继续扫地,只凭方才的手段,便知道身份绝不是普通丫鬟。
  撑伞的男子缓缓走出,问:"赵秋墨赵老板在吗?"
  女子眼也不抬:"赵老板新买了一批倌人,不见客。"眼角稍稍往来人处一抬,看到伞下人水墨画般的俊秀容颜,顿时雷打了似地不动了。半响把扫帚往地上一摔叫来护院:"来人,把这个没良心的负心汉子丢出去!"
  迟慕只好绕院子跑圈:"画屏姐姐手下留情,我这不是来看姐姐了吗?"
  画屏兀的叹了口气,指着后院:"赵将军在那里。"
  迟慕犹豫片刻,问:"小墨现在过得好么?缺钱缺东西么?"
  画屏赌气似地捡起扫把重新扫地,不时拿眼角瞟迟慕:"好歹也是前护国将军,不会亏待自己,这个倒是白担心了。赵将军现在新买了好些倌人,左拥右抱好不快活。不比你和王爷差。"
  迟慕走到后院,三间低矮雅致的房屋,回廊前种着绯红明黄的枫树,叶子落了一地。小轩窗里,赵秋墨抱着个眼若明星的绿衣美少年用早膳。含了瓣橘在口里,冷不丁吻道少年唇上,这样把橘子喂过去。少年脸色绯红。旁边亦站着捧着水壶侍餐的茶衣少年,亦是明目樱唇,直跺脚叫:"赵老板尽偏心。"
  三人调笑中,莺莺燕燕,恩恩爱爱,看得迟慕在这深秋顿觉春回大地。
  小墨,我曾以为你爱我胜过爱自己。
  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早就该料到前任大将军必定有他的实力,太平盛世上开花柳店过得滋滋润润,倒是自己内疚,以为人家不忘前情,非不听李子鱼劝大老远的从京都跑到这偏远小城来叙旧。
  感情跟衣料一样,很久不穿会褪色的。当初轰轰烈烈,到头来人家根本不惦记你。
  想用感情跟时光赛跑,自己还太自信了。
  说不定很久以后还能对着朋友喝盅酒,丢了酒盅豪气的说,当年老子还和当今圣上有过一段……可惜都是过往云烟了……
  绿衣服的少年惊道:"哎呀,怎么又下雨了!"话声刚落,赵秋墨玄黑色的袍子就落到他肩上:"小心着凉了。"
  绿衣少年一撅嘴:"我才不会着凉,我还要去找漂亮姐姐。"
  赵秋墨摸摸少年头发,笑得宠溺:"这里本来就是青楼,你看上哪个姐姐都依你。"
  迟慕眼前蓦然回忆起当初的自己,也是这般爱闹着去找姑娘,心中一阵惆怅,撅嘴:真无聊。
  少年试了试早膳的南瓜粥,继续撅嘴:"我只爱吃藕粉。"
  迟慕想起自己以前也爱去东湖边上那家破烂的藕粉小店,笑往事如烟。
  赵秋墨点头,对旁边侍餐的少年道:"去拿藕粉。"然后低头笑问绿衣少年道,眼神净是宠溺:"无聊的话我陪你放纸鸢去。"身后的墙上挂着四四方方白色纸鸢,和自己在塞外跟赵秋墨放的一模一样。
  少年皱眉:"秋天风大雨大的,怎么放?"
  赵秋墨耐心解释道:"这纸是特别加厚的,塞外的风都吹不破。我们上次不是一起在塞外放过么?"
  少年一愣,咬着唇点点头:"放就放。"
  赵秋墨关切的低头:"小慕慕?不高兴?"
  迟慕本来在窗外看的伤情,冷不丁听见赵秋墨叫他的名字,哎的应了一声。窗内的少年也"哎"了一声。
  赵秋墨脸刷的就变色了,没有料到迟慕就站在窗外,整个人呆掉,半响没说话。
  迟慕笑笑,绕道前面推门而入,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半天才憋出一句狗血的:"打扰赵老板用餐了。小墨这青楼生意红火啊。"
  赵秋墨点头:"啊,青楼共开了十三家,别致有趣的好七家家,陛下有兴趣的话可以一一玩赏。"
  迟慕摇头:"小墨,不用叫我叫陛下。小鱼就一直叫我名字,繁文缛节叫起来拗口。这位公子真俊俏,能请教姓名?"
  绿衣少年咬着唇说:"我姓迟,叫迟慕。"
  迟慕惊了:"可巧,我也叫迟慕,竟和我同名。"
  少年看看迟慕又看看赵秋墨,脸刷的白了,忽然泪眼汪汪跑出房门。迟慕忙问:"小墨你还不快追,不然日后是要跪搓衣板的。"
  赵秋墨竟没有追,坐下来和迟慕喝茶。桌上摆着吃剩的早膳,迟慕来时未吃饭,也饿了,随手取了块饼吃。赵秋墨忙拦着:"我让人给你做新的。"又上下打量迟慕,喃喃道:"蛊毒解了这么多年,身子竟还是这么瘦。怕是当初伤到根本了……"
  东拉西扯聊了半天,迟慕问到画屏,赵秋墨说画屏忽然不愿留在李府,李子鱼便把他托给赵秋墨谋个差事做。
  "其实我和小鱼都没跟你说。画屏姑娘喜欢过你的。"
  迟慕叹口气:"其实我也怜惜过她,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之前之后都有很多事情,往事不能重提。"
  赵秋墨把"往事不能重提"在嘴边反复玩味了片刻,抬头看迟慕,眼神复杂温柔:"我对不住你。当初强迫你到塞外,把你卷进迟皓涵的阴谋里。如果不这样做,你还好好的在子鱼保护之下,不会遭这么多罪。"
  迟慕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没关系。"
  赵秋墨收了视线低头看茶盏:"如果我没强迫你做这些事情,我们之间有希望吗?"
  秋天的大风吹得窗外枫树刷刷作响,落下一地色彩斑斓。
  赵秋墨自己哂笑,摇摇头:"不问了不问了。你大老远来找我,肯定有事情。"
  "想请你回朝,继续做护国大将军。将军不一定非要武功绝世,冲锋陷阵,也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赵秋墨问:"如果我回朝廷,和小鱼竞争有希望吗?"
  迟慕茫然:"他是文臣你是武将,一个主内一个主外,有什么好竞争的?"
  赵秋墨笑笑:"你又装傻。"低头想了一会儿,问:"你很需要我么?"
  "现在国内无战事,但若是有,只有赵将军能平息。"
  赵秋墨眼底闪过一丝不引人注意的失落。
  "那就是不是很需要了。"
  忽然站起来做了一个送客的姿势:"我要去找我们家小慕美人,再不去真要跪搓衣板了。哦对了,你初登基,还没选后宫吧。要想去青楼找漂亮姐姐,跟画屏说一声,让她带你去我十三家青楼转转。"
  迟慕出门时,赵秋墨卖了很大人情似地邪邪一笑,往迟慕手中塞了样东西:"替我给小鱼问好,顺面把这个给他。"
  迟慕摊开手掌,里面竟然是盒落雁斋独门秘方的羊脂白玉膏。
  迟慕放出门,赵秋墨笑容褪去,神情忽的黯然,阴翳之气爬上额头。别过脸,不看迟慕背影。冷不丁画屏端着木盆衣物走来,望着撑伞远去的迟慕道:"这么快就赶他走了?"
  赵秋墨摇头:"我怕再多有片刻,就真的坚持不住答应他回京都……"
  "回去又如何?"
  "若再有机会回到他身边,我怕我一辈子都抓住他的手不放,哪怕需要杀了李子鱼,颠覆江南,哪怕把他一生囚禁起来……到时候他又会恨我。"
  回去有何用,相见争若不见,又止不住想念。
  画屏叹气:"何苦。看看你宠你那个新买的倌人,眉眼鼻子哪出不像迟慕?还把人家名字改成迟慕……傻子都看得出来。"
  赵秋墨望着迟慕消失在朱红色大门外,脸色痛苦:"还真有傻子看不出来……"
  你在京都,我在封城,下次再见是何年?
  忆江南 双调春尚浓,当忆少年游。青花落水爱游鱼,一段光阴一段愁,相思意幽幽。
  枫落后,情绝纸鸢旧。揽尽佳颜皆不是,一壶醉酒一杯秋,晚景逼人瘦。
  作者有话要说:能说什么?
  1:小墨,老娘对不起你……
  2:真的没大人愿意写长评么,哭……偶会送分的……嗷~
  3:长评没有,那、那短评给偶一个吧……继续哭……


  第五十六章
  清明时节,照例祭祖。
  李琛的墓陵前竟然有一小堆灰烬,半柱香。迟慕问李子鱼时谁擅闯了寝陵。鲲鹏堂报来消息,说夜半时分有白衣女子买通看守,持着香烛前来拜祭。
  李子鱼吩咐进一步查清来人是谁。
  迟慕摆摆手说不必,猜得到她的名字。
  继而吩咐侍卫见了日后烟柳来祭拜,不得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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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你的人就在你身边,你却偏偏要揽天上那空冷的月亮。纵然烟柳是受迟皓涵指使监视你,她也忠实的陪伴在了你的身边。她为你付出了自己的青春,和爱。
  迟慕迟迟不选妃封后,后宫里的嫔蔷也悉数遣散,留下的都是生活难以自理的老人。一日过养心阁,忽然一白发老宫女颤颤巍巍走过来,抱着迟慕说想不到陛下这就长大成人了。说自己在雪见公主刚嫁过来时选做了雪见的使唤丫鬟,小时候常见迟慕。
  迟慕便和善的扶了婆婆到阁里坐下,问了很多雪见公主的事情。末了问:"母妃和父皇感情如何?"
  婆婆颤颤巍巍道:"蕙妃方来时爬树上墙骑烈马,哪样事情没做过?后来竟逐渐变成了温婉可人的女子,不是爱情,何能至此?"
  不管我是不是父王的一颗棋子,不管我嫁给你是不是为了天山族的半边天下,不管将来的孩子姓李还是姓迟——我都爱你。
  爱情与政治无关。
  真的没有大人愿意写长评么……
  作者有话要说:偶要睡觉去鸟,大人们加空灯添油群啊,不然下次见面不知道何年何月了,哭。群号:83772688正式完结,抱抱每一个人!
  拍砖头按爪印的,都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