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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
(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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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诉离殇》作者:Fahrenheit (1/3)
不诉离殇
作者:Fahrenheit
作者的恶趣味 上
她醒了。抬头仍是雕梁画栋的红木床顶,看着身上几缕从窗角漏过来的阳光,叹了口气。
来到这里已是第二天。
回想起昨日,下班,乘电梯,还在估算着老板转给她的那个Excel表格里的业绩数据,忽然眼前一暗。还没彻底体会到在她身上牛顿爵士呕心沥血的万有引力定律施加给她的重力加速度的最后效果,脑海瞬间一片空白。等她再次恢复神智,睁开眼睛,床头且惊且喜扯着绢子,容貌出众的古装丽人,声若银铃,"小姐,小姐,您醒了啊。"女子身后立时有人急速飞奔出门,大概急着禀告喜讯,顺便讨赏去了。
作为一个常年混迹晋江的职业女性,很快的意识到,如果这一切不是梦境,那么她可能主流且俗套的穿越了。当真是如魔似幻,风中凌乱,我们的女主角内心泪流成河的同时很想仰天高呼,"我可是个坚贞的无神论者啊。这是要颠覆我贯彻了半生的信仰么。"
其实也不是没有好消息,至少她在这里言语无障碍,身份似乎还挺高。
"小姐,哪里不舒服么?头还疼不疼。您不知道大将军听到您落崖心急如焚,放下手头的公务就从边境马不停蹄往回赶。这刚刚和王爷出府面圣,小姐您居然醒了。"
坠崖?多高的悬崖?如何还能完整的躺在这里,没有直接跌碎成肉块,送归泥土,滋养大地?
她有些无奈的看着这位滔滔不绝的侍女。
眼前的小姑娘眨了眨眼睛,迅速换上一张柔媚笑脸,"小姐,您看把绿玉欢喜的……小姐要喝水润润么。"得到首肯,又笑了笑,才转身倒水去了。
这名叫绿玉的侍女称呼自己为"小姐",性别看来不必担心。只是王爷和大将军……这个配对很诡异。她抬手扶额,才意识到自己头上缠着纱布,额角处隐隐作痛。
俗话说,多说多错,言多必失。她决定暂时先沉默观望下。
绿玉端着盘子走过来,扭头招呼门外正在待命随从。她手撑床板,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她的下身如同坠着千斤铅块,沉重得无法移动丝毫。她猛然伸手抓向自己大腿,狠命的掐上去——没有感觉。更用力掐上一次——还是没有任何感觉。
一瞬之间她如坠寒潭,骤然双臂失力,颓然倒在床上。
绿玉飞身扑过来,托盘脱手,紧紧扣住她的手腕,限制了她的动作,却不令她吃痛。她马上意识到,这女孩武艺在身。绝非常人。
"小姐,您还是想不开么。绿玉知道您怨,要是想出气,您就打绿玉吧。"
她轻叹一声。抬眼正对上绿玉璀璨的星目,只能摇摇头。
老老实实的接受绿玉和其他几名侍女的摆弄,或者叫折腾,一阵梳洗打扮,绿玉恭敬的端着镜子走到她跟前,"小姐的模样是万里挑一的,加上您世女的身份,有王爷和大将军,谁又敢挑了您的不是。"
"挑了我的不是?"这句话值得深究一下。
她看向镜中,柳叶眉,桃花眼,直鼻,薄唇,鹅蛋脸,有着画一样的精致的五官,以及苍白的肤色。
这不是她原来的容貌。绿玉说她极美。虽然来自下人的赞美绝大多数都是恭维,但经过自己亲身验货,这幅容颜无论如何和"丑"也挂不上边。
数年来职场的摸爬滚打,起起伏伏,专修喜怒不形于色,早已练就处乱不惊的气魄,以及既来之则安之,非同一般的乐观和淡定。当然,前者,你可以说她面瘫或者反应迟钝,后者换一个角度也被常称作没心没肺。
侍女们着力准备,无非是预示着即将有重量级人物出场,好检查下她这位重伤下依旧奇迹般清醒了的世女。
"不要奇幻。不要武侠。别太恶俗。我不想'亲娘'扑过来揉搓我,鼻涕眼泪往我身上抹。下半身没知觉,换衣服很受虐。"她面无表情,内心祈祷。
犹自思索,门外沙沙脚步声。她身边几位侍女齐齐走到她身后,垂头站正,态度恭顺。
衣着华贵的中年女子进门。眉眼与镜中的自己一模一样,容颜冷艳,气势凌厉。正上下打量她,却不发一言。身后高大英俊白肤男子,鼻唇与她相似,看向她的眼神中有不易察觉的温情。
她原本的父亲是位贯彻大爱无言的隐忍内敛男子,对这种冷漠眼神背后的疼爱,她能很敏锐的捕捉到。
屋内侍女迅速跪了一地。"见过王爷,大将军。"
她手撑座椅扶手,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罢了。你这么要强未必总是好事。"美妇人声音中没有一丝起伏。
她斟酌着开口,"见过母亲,父亲。"进门时女子在先,她机敏的把母亲放在前面。
"父亲"闻言微微点头。"母亲"不为所动,"既然醒了,一会儿请太医们瞧瞧,没事的话,依照前些日子的话,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得给我半月以后把苏暮霭娶了。"
"娶了?"她再一次迅速在风中凌乱。
没见她回答,母亲便以为默许,稍稍满意。"你好好将息着。别在大喜的日子给我丢脸。"转身径直出门。
父亲走至她跟前,仔细观察她数番,微微叹气,"楚楚,别闹了。乖乖成亲,何况苏家二少爷,性情温和,你和他相敬如宾,便是一生的安稳,爹就心满意足了。"
原来自己叫"楚楚"。楚楚——可怜。这名字还真不是什么好兆头。忽闪几下睫毛,还是乖乖点头。
父亲似乎被她柔顺可怜的神情震动,猛然就是一个横抱,轻轻将她放至床榻上。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极尽抚慰的语气,"你娘也是为你好。"扭过头对着身边仍跪着的侍女们,"你们几个小心服侍。"周围几人连忙称是。英挺大帅哥又对她挤出一个微笑,声音却有些怅然,"爹先走了。"
综合信息,原本这具身体的主人沉默寡言却内心倔强。面对这位穿越过来第一个可依靠的对象,她的亲生父亲,她冒了个险,装出有些怯生生的样子,轻轻探出手扯住他的衣袖。
父亲回头,眼睛里满是温情,又坐回他的床头,她一下子抱上他的腰,头抵在他的宽阔的胸前——清晰的感受到几层衣衫下结实的肌肉,就如同曾经和她父亲撒娇的样子。他会心浅笑,伸手将她豪无知觉的两条腿拉近些,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腰。温暖的怀抱,淡淡的清香,很快安抚了一直紧绷着的神经。
她再次醒来,窗外已是一片暮色。父亲已经不见了踪影。绿玉笑吟吟上前,递上茶碗,"小姐睡得可好,先润润喉咙。"
自然有侍女走进,扶起她,刚刚伸手接过杯子,门外有侍女通报,"大少爷回来了。"话音未毕,蓝衣男子急匆匆踏进房,站在她眼前。
他身型与父亲相仿,高大,修长。年岁在二十左右。脖子上有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一张脸。眉眼如画,即使带着微微的怒意,仍不掩万种风情。美男子扬着眉毛,视线扫过她额上伤口,有瞬间的闪烁,之后便牢牢胶着在她的脸上。薄唇在轻轻颤动。双手垂在身侧,下意识的攥紧。
她看着他,等着他先耐不住性子开口。她认为眼前男子一定会先妥协,源自雌性生物奇妙的第六感。
绿玉在一旁,乖觉解围,"大少爷,小姐已无大碍,额上亦不会留疤……"
"你先出去。"他冷冷开口。属于男性特征的低沉嗓音。
绿玉低下头,余光有些担忧的扫向她,终是无奈的告退。
于是偌大个房间只剩下这兄妹二人。
"你当真无碍?"他沉声问。在拼命克制自己的情绪。
"我没事。"她扬眉,抬眼对上他那对迷人桃花眼,"哥哥……"
他跨步上前,双手按住她的肩膀,逼视她的双眸。
还好还好。美人哥哥大概不是穷摇奶奶的拥趸,不然在这个时候情绪集中爆发,来出马哥哥热情奔放的"得摇人处且摇人",她这幅单薄身子恐怕还真消受不了。
他此时却近乎切齿道,"哥哥?你不是说今生再没有我这个哥哥么。楚楚。"
让一个堂堂七尺男儿,按住自己妹妹的肩膀,抛出这句酸味十足的话,他可真是心碎。
这幅身体原本的主人在坠崖之前,想必是和这位目前近在咫尺的美男子有过激烈的争吵。
毕竟是在二十一世纪摸爬滚打二十多年,也算见过世面,阅人无数。凭借女性对八卦的特殊感知力,她敏锐的嗅出点美人话语中的哀怨味道。
脑海中瞬间闪过数种对策。不难想象,一个下身瘫痪,刚刚从崖上跌落,奇迹般捡回一条小命的十七八岁女孩,在如此接连重大打击下,言语举止异于从前,都是可以理解的。莫名穿越,初来乍到,一个不待见她的母亲,一个疼爱她却顺从妻子的父亲,相对而言,眼前这位青年兄长才是最容易拉拢的对象。何况他对她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情绪。
她权衡下,装把LOLI,如果撒娇就能解决问题,意味着今后摆平他不难;如果不行,说明美人哥哥没有投资价值,趁早转换目标,免得情感浪费,也是正经。
都说微笑和眼泪是女人最有效的武器。她打定主意,稍稍酝酿,"哥哥,好疼。"她故意说得哽咽,拼命模仿脑海中存货不多的八点档狗血剧悲情女主的纠结表情,"好疼。"
美人的双手像被沸水烫到一样,急速收回。
六个字就甩脱哥哥的分筋错骨手,这卖娇效率值得大大的褒奖一下。
对视良久,看得我们楚楚眼睛酸痛,几乎热泪盈眶的程度,美人哥哥终于开口,"你别伤心。是我不好。"说着轻轻抚上她的额头,一手揽住她的肩,"我不该扔下你,不该……嫁人。"
已经两次提到,男人嫁人。再加上母亲先于父亲进门。再迟钝的人,也能察觉到这个世界男女地位相当不寻常。她按捺下心中的好奇,这些事情需要从长计议。她举止失措可以,但失忆却难以让周围人接受——她的底线很低,只要能不被人怀疑她是邪祟附体,当作妖魔被道士和尚狗血淋头收了去,其他的,类似被这样任由摆布,而不得反抗的婚姻,奇怪的家人等等,都可以暂时先忍耐,毕竟无论何时,生存第一。
很明显,这位美人哥哥是个妹控——和自己容貌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妹妹。但凡寻常人,看见一模一样的一张脸长在一个异性的脖颈上,十有八九都会有点闹心。
还是继续说点什么吧。她继续倾情演绎穷摇奶奶笔下的圣母女主,克制自己本能的恶心,柔声细语,还有些忐忑,"哥哥,嫁过去日子过得可好?"
"好?"美人哥哥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不过是怕娘反悔,把我娶过去,当个要挟的把柄罢了。不过,毕竟看在恭王府的面子上,也不会故意限制我就是了。"伸手拉住她,动作自然至极,见她并未抗拒,宽阔的肩膀靠得更近,却一脸严肃,"楚楚,你从来都不和我这样说话的。我不在的时候又出什么事了?"
果然还是……有点穿帮。好在能拿磕坏了脑子勉强当当借口。
她闪闪睫毛,一副欲言又止的犹豫模样。其实一个一无所知的人你又要她从何说起。
他把她搂得更紧,"你这又是何苦。我也只能如此,唯一希望你能过得好些。父亲这次下狠心了。娘也无能为力。楚楚,"他看着她的眼睛,"你的心思我明白,今后别再做这种傻事。"
称呼父亲为"父亲",称呼母亲为"娘",亲疏关系分得还真清楚。
其实美人哥哥这几句对话身为情意深厚的兄妹恐怕并不过分,不知为何,她就是后背开始飕飕过冷风。
他顿了下,明显在斟酌用词,"苏家送来那个男人,苏暮霭,如果你坚持不肯同他圆房,娘最后一定不会难为你。"
说完,用力抱了抱她,眼睛里满是不舍,"我得走了。我会常回来看你。"
她忽闪睫毛半天,也没能挤出一点热泪。眼眶微红却还是做到了,于是美人哥哥恋恋不舍中掺杂着点满足,一个闪身,飘然出门。
他也是练家子。多么藏龙卧虎的一家人。楚楚如此感慨。只是刚刚那些话中,太多错综复杂的关系和晦暗难明利益交织,令人头疼。
下午来了几位大夫,有男有女,专家们一阵会诊,得出结论,她额头上面的是轻伤,身子除了虚弱亦无大碍,只是她的下半身依然没解。
傍晚,令她在此惊讶的事情再次发生了,她的父亲,堂堂大将军,一目了然英俊中年帅哥陪她一起吃晚饭,而母亲明明在府里,却不出现。她暗自摇摇头,连这对王爷和大将军的夫妻关系都透着十足的诡异。
亲爹在安抚她好一阵之后也回自己的院子去了。绿玉领侍女们进门,张罗着伺候她洗澡。王府里专门的青石浴池,水面上洒满花瓣,侍女们为她搓洗身体,她很仔细的观察了自己的身体,腰和腿,皮肤光滑紧致,肌肉没有任何萎缩迹象,可见瘫痪时间并不久。只是考虑到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以及某些人的意愿,有没有得救就不一定了。
擦干身体,她又被人轻柔的放回床上。绿玉凑在她身边,试探的问,"小姐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呢。"
她指指自己刚刚换过药的额头,"我想透了。我又能如何。"之后故意别过头。
绿玉轻轻帮她拉好被子,"小姐能这样想,别说大将军,王爷,陆大人和大少爷,连我这样的下人都觉得欢喜。"
又来了。绿玉算是她的管事大丫头一类,地位比较高的侍女。明明家中母亲地位较父亲尊贵,眼前这女孩单独和自己说话时还一口一个"大将军",美人哥哥看望她时还特地出言阻拦,这小丫头又是哪方的眼线?不言自明。
演了一整天的戏,耗费气力,躺在床上还没思索多久,她便酣然入梦。
今天一整天,她极力维持一个乖女孩形象。能笑就笑。不能笑就装哭。亲妈见她顺从,亲爹见她可怜,都没"再生事端"。闲下来的时间,从书房里选些书解闷。午后的阳光洒在身上,一壶清茶散发出来的清香,忽略下不能自由行动之外,倒是难得的惬意。
至于从书中,她能得到的线索并不太多。这里国号为"周",世代女帝,无论世族还是普通百姓继承人也皆为女性,男子嫁人,可一女多夫,这些很符合一个通常女尊世界的设定,不过比较不寻常的是,这里男女皆可做官出仕。她的父母,亦是一方贵为王爷,一方尊为将军。类似现代夫妻,双方均有工作,通过工作实现个人价值,从而获得社会认可的模式。何况,他父亲,他哥哥,都是高大强壮坚毅大方的男子,不似传统意义上的女尊世界中孱弱扭捏的形象。
她母亲是当今女帝唯一的亲妹妹,正夫,就是这位大将军,也是她的亲生父亲。除此以外她母亲还另有一位侧夫。
以王爷的身份,却只有两个有名分的丈夫,说起来也算是难得的修身节制之人。
阳光正好,她掩上书卷,伸伸懒腰,拉拉身上锦被,靠在美人榻上,安然合眼小憩。
睡梦中察觉有人靠近,猛然睁开眼睛。面前男子容貌清秀,眼中满满的溺爱,正弯着嘴角,盯着她。
她出乎自己意料,忽然对他伸开双臂。之后就被一个稍嫌单薄的怀抱紧紧包裹。这是这幅身体的记忆,她总算明白,眼前这个男人才是她最依恋的亲人。
"我的楚楚都瘦成这个样子了。一点也不好看了。"清润的嗓音仿佛能一下子滋润心田。
"二爹爹。"她发誓,绝对是脱口而出。
同时他也是绿玉口中的"陆大人",王爷亲妈的小老公。
他轻声笑,"案子审完了,我也瘦了,不过别人都说更精神了。楚楚看看是不是?二爹爹是不是比以前更帅了?"
这拙劣的笑话令她无奈的咧开嘴角。
他不提。那么多人反复念叨"小姐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傻子也明白这幅身体的主人是自我了断。可是偏生他不提。就像她的苦衷,不用讲,他也都知道。
大手盖上他的头,"小姑娘要娶苏家二少爷了。"他低头看看她,浅浅的笑,嘴角两个若隐若现的酒窝,"看起来楚楚似乎已经觉得无所谓了。"
她撅着嘴点点头,带着点撒娇的味道。
"没办法啊。恭王爷世女也只有苏家的公子才配得上。"他慢悠悠说道。
能和王府比肩的苏家,必是权倾一时的豪门世家。身为世女为了抗婚轻生,难怪昨天她母亲说"别再丢我的脸"。
能让身份尊贵的王府世女奋起以性命相搏来反抗……思来想去,也只有棒打鸳鸯一种可能。
只是她想知道,她原本的意中人是谁?
"楚楚,我知道你外表柔顺,实际内心刚强。可是这件事你可是与你娘作对。"他揉揉她的脸颊,"从长计议。"
人尽可夫 上
她看着他还挂着笑容的俊脸,用力的点点头。
陆爸爸轻轻端着她的脸蛋,仔细端详她额角那块伤,"楚楚可是京城出了名的大美人,还没娶男人进门,留了疤可怎么是好。"那个语气啊,无限感伤。
摆明了就是故意要逗她开心嘛。她扑哧一笑,"太医都说了不妨事。要是人家嫌弃我,我就不娶了,一辈子腻着二爹爹。"她也摸不太准,这个世界,这么和"小爸"撒娇是否妥当。
美人叔叔见她灿烂笑容,无限欣慰。坐在她身边,大手拉住她的小手。她相信,虽然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但他对她父女情意绝对真挚。
既然和美人叔叔的好感度有很深厚的基础,那么多套套近乎更是没错。于是开口,"二爹爹,这次审案还顺利么?"
他伸手扶额,"最后果然牵扯到苏家,真是麻烦,你过几天还要如期和他家二少爷成亲。"
虽然不太清楚前因后果,以有资格与亲王府成亲家的苏氏一族的权势,查案查到直接被牵连,依旧能不改婚期,怕是早已经胸有成竹。何况美人叔叔明显还有其他难言之隐。
她晃晃他的手。他转过身来,摸摸她的头。稍稍沉吟,"楚楚,你的心思,你娘不懂,可我知道。她有她的苦衷,朝堂之上,恩怨情仇,太多事身不由己。别怨她。"
这段话里可挖掘的东西太多。真是应该"从长计议"。一句"别怨她",验证了为何当初王爷亲妈对她近乎残酷的冷淡。
如果她点头,说明愿意放弃过去的怨恨,即使对一个经历生死的年轻姑娘而言,这忽然间的大彻大悟也未免太过突兀,于是她收回视线,稍稍别过头,沉着脸,不说话。
美人叔叔再摸摸她的头,怅然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二爹爹明白。我不逼你。好好修养。"拉着她的手微微用力,"但是答应我,下次别再拿自己的身体出气。"
"好。"她带着点赌气的味道。美人叔叔抬步出门。但愿这场戏演得不至于吃NG,她看着他修长略显单薄的背影如此想。
招呼绿玉进门,帮她换个姿势。靠在塌上,随意从身旁矮桌上拿过一本书册,翻了几页,类似家谱家训,从这本册子上她终于知道她的亲妈恭王爷讳"萧煊",正夫大将军"苏天晓",侧夫"陆若谦"。朝中权门最有声望的便是两个苏家,盛产文臣的"文苏"以及多出武官的"武苏"。她亲爹便是出身"武苏",而她即将娶进门的是来自"文苏"家族,当家家主的次子,苏暮霭。
门外忽然悠长一声,"小姐,凌家三公子求见。"
这称呼,只报姓,不报名,虽然不肯定是故交,至少应该来往过。而且此处,男子可大方主动登门拜会女子,还是她这种订了婚的身份,足见民风甚是开放。
她视线扫过绿玉,"他来干嘛?"
绿玉小心回禀,"小姐当时不醒人事,是凌公子送您回府。王爷和大将军对他可是感激不已,赞不绝口。"
是她落崖时的救命恩人,断无不见之理。她一扬手,"传。"
不久,一袭蓝衣,小麦色皮肤,剑眉凤目,眼角上挑,五官轮廓分明,身型高大,二十多岁年纪,阳刚帅哥一枚潇洒迈步进门。长发垂肩,只在脑后随意挽着髻子,松松别上一枝玉簪。未语先笑。
典型的一副风流坯子,满腹坏水的模样。她挑挑眉毛,挺直上身。
狂野帅哥饶有兴趣的端详她,笑意渐浓,深深一揖,"拜见世女殿下。"
"凌公子,"她微笑,下半身瘫痪,免去她所有跪拜之礼,"坐。"转头向绿玉,"上茶。"活泼姑娘得令行礼转身出门。
他在美人榻正对的一把红木椅子上坐下。"世女看来无恙。果真是有福之人自有老天护佑。"
这话说得当真不伦不类。依照侍从侍女对他的客气恭敬程度,这位少爷必是出身名门。如何不知仪礼至此,只怕还是话里有话。
"有福之人倒也未必。"她语调平缓,"倒是多谢凌公子救命之恩。他日必报。"
"世女殿下。"帅哥不着痕迹,环顾四周,确认周围,门边窗外并无多余下人存在一般,缓缓开口,"在下不求回报。倒是您,不再称呼在下'三少',因为您大喜将至的缘故么。"
她道,"彼此彼此。"他一口一个"世女殿下",和她唤他"凌公子"还真是半斤八两。"那么,三少。"她抿嘴一笑。
帅哥随即一脸春风,却又忽然正色,"楚楚小姐那日如何落崖?如不是我正好经过……"
"不小心。"她轻声道。
本来行动不便,无时无刻不能离开下人侍候的尊贵世女,如何能单身来到崖边,纵身一跃,恰好崖下还有故人经过。综合来自亲妈,亲爹,二爹爹,大哥和侍女绿玉的讯息,他们都认为原来的"楚楚"是为情所困,不愿接受包办婚姻,而愤然轻生,实际上恐怕是身体原先的主人自导自演的一出苦肉计。只是没想到阴差阳错,一瞬之间,这幅身体就换了主人。她看着自己毫无知觉的下肢,嘲弄的想,这算不算鸠占鹊巢。
帅哥亦是乖觉之人,察觉到对此她不愿多谈,看向她的眼睛里渐渐染上些疼惜,低声道,"楚楚小姐也该小心些。这些下人们确实也该多管制些。"
他认为有人刻意害她,但涉及王府内事,他一个外人本不该置喙,仍旧不惜冒犯对方,善意提醒。这帅哥人品相当不错。她思及此,脸上立即换上一副感激的神情。
帅哥眯起眼睛,"我只是路过,忽觉风声不对,仰头一看,有人飞身从崖顶而下,没多想便下马奔出去把小姐揽住,不过还是让您,"他指指自己的额头,"受了伤。"
她笑笑,表示她并不介意。这位帅哥亦是习武之人。
"当时,我正愁这把年纪还在打光棍,莫不是老天成全我,天降美人不成?"他笑着瞧着她,目光灼灼,却不带任何猥琐邪念。
他红果果的"我想勾搭你",她一点都不讨厌。凌家的三公子,与"继承人"身份全然无缘,虽说也是书香门第出身,但和权倾一时的苏家二公子显然不可相提并论,于是坦然干脆俯身要求做小。这位风流帅哥当真有趣。
她扬手一指他,"我头磕坏了,"故意装作切齿道,"居然害我脸先着地,怎么补偿我?"话说,晋江言情小说几十万,作者们为吸引眼球,赚人眼泪,虐心虐身招数花样百出,就真还没几个敢让主角毁容的。
帅哥一愣。随意换上"您果然有趣,我非常乐意接招"的兴趣满满表情。
"带我出门吃一顿吧。"她笑道。和自己级别相当的对手对局才算得上乐趣。
绿玉此时冲进门来,不得不承认这丫头行事机敏,时机把握甚好,"小姐即将大婚,此时和凌公子出门,苏家恐怕……怕是影响凌公子声誉。"
她瞄向风流帅哥,他回给她一副"我的声誉反正不能更差了"的啥啥不怕开水烫的大无畏表情。
"你去禀告母亲大人,父亲大人。"她说,语气透着不容置疑。
"大将军和王爷此时都不在府上。"绿玉咬着嘴唇。
她暗笑。等得就是这时。"那你去向二爹爹禀报吧。"
主子有令,再不情愿绿玉还是出门请命去了。
不一会,美人爹爹亲自赶来。帅哥起身恭敬行礼,"拜见陆大人。"
她轻唤,"二爹爹。"
中年美人点点头,"钧泓多礼了。"径直走过来拉住她的手,一阵探究的眼神。她抬着头看着他,以50赫兹的频率闪动睫毛。心中默数,一,二,三……
美人叔叔只坚持到了"五",就痛快投降,"去吧。早点回来。"
她的小心思二爹爹心知肚明却还是宠溺纵容,试问当时如此宝贝原来"楚楚"的他,不是"正巧"出门办案,原来的"楚楚"真的会情急之下出个落崖,几乎自毁的败招么?
出门。她坐马车。帅哥骑马在车边陪护。撩起车窗上的帘子,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的街市,古色古香,雕梁画栋的建筑,路上熙熙攘攘,车水马龙。
她止住自家的随从,凌家三少爷亲自上前将一身嫩粉色衣裙,身为恭王世女,绝世美人的她温柔抱出车外,稳步踏进京城名流云集的奢华酒楼。这一幕,相信很多人看个满眼,不出几天必能传遍京里各个角落。人们对八卦的热爱程度古今全无差别。
她甚至迫不及待等着看她的爹妈和没过门的丈夫的表情。更重要的是,她要借今日之事,以及名满京城的风流贵公子,凌家三少爷,凌钧泓的声名引出原来"楚楚"真正情投意合之人。
逆来顺受,毫不抵抗,可不是她的性格。
她开始对这个身份以及背后的故事有了万分兴趣,以"楚楚"的身份。她要知道真相,全部真相。
二楼包间。三少将她安置好,"不用你们服侍,下去吧。"她亦递眼色于自家随从。两队侍卫乖顺告退,于门外待命。
她环顾四周,陈设简洁雅致,墙面上挂几幅花鸟,笔触细腻,颇显画家功力。
"三少常来这里?"她笑着问。
凌家三公子亲自为她倒茶,柔声反问,"楚楚小姐可还喜欢?"这回答算是默许。
不时,菜式上齐。他为她布菜,"这里的糖醋鲤鱼可是一绝,虽然看起来只是寻常东西。"
她一点没客气,当年也是有名的大胃王,既然有人肯做东,绝对要吃回票价。
看着她速度缓慢且动作优雅的扫净桌面六个菜——虽说高档酒楼价格奇贵,菜量不大也是事实,出身名门,理应见多识广的凌家帅哥望着盆干碗净的席面也呆了一呆。
她抓起绢子在嘴边轻轻抹抹,粲然一笑,"三少很惊讶么?"
帅哥弯弯嘴角,颇有些尴尬。
她笑言,"在家还要装装世女的样子。"一群人身边跟看贼似的瞧着她下筷子,连用餐都不尽兴,冲帅哥摆摆手,"谁说世女不能是个'吃货'。"
帅哥扶额大笑,随后看向她的眼神里慢慢多了点别的东西。也就是这一句"吃货",凌大帅哥和她建立了最基础的好感,快速拉近彼此关系,当然这也是她事后很久才听他说起的。
饭后,与他闲聊几句。说说这家酒楼的历史,念念墙上几幅卷轴。凌三少绝非初见面的油腔滑调,而是颇有涵养修为,诗词绘画,头头是道,再加上良好身世和出众武艺,确系内外兼修优质帅哥一枚。至于他故意装出一副风流轻浮花花公子,到处留情模样,究竟为了遮掩些什么,这要问问他自己才知道。
她回到家时,人民公仆日理万机的亲妈亲爹还没回来,干脆吩咐随从侍女直接带她去二爹爹的别院。陪着他吃晚饭。随后靠在她二爹爹身旁的美人榻上,读书,而他,在灯下埋头审阅公文。
美人爹爹忽然放下毛笔,凝视她,直到她察觉到他灼灼的视线,抬头,向着他微笑,"二爹爹。"
"楚楚喜欢钧泓?"他问。走过来,大手覆上她的额头。
她只好笑而不答。一次约会就能判定男女关系有质变,二爹爹也太冲动了。
他轻轻颔首,"楚楚看来是想开了。钧泓其实是个好孩子。"虽然后半句语气着实勉强了些,"只要楚楚开心就好。"无奈之情溢于言表。
这可以理解二爹爹对她订婚之后同时交往情人的纵容默许么?
绿玉清脆嗓音此时由门外传来,"小姐,二爷。"
把她排在前面,说明在这个王府她的地位较她王爷妈妈的侧夫还要高。她征询的视线扫过二爹爹,得到他的首肯,开口,"讲吧。"
"大……王爷和大将军回来了。小姐可不用去问安。王爷一会儿要来二爷这儿。"
因为她行动不便,连晨昏定省都免了。不打搅之后人家夫妻的和谐制造,她垂下头,轻轻道,"二爹爹,那我回去了。"
自己的卧房,时间尚早。绿玉进门,恭恭敬敬递给她一本书,小脸染上一抹红晕,"小姐,大将军请您在成亲之前看完这个。"
她接过,好奇的翻了几页,忍笑到几乎内伤,看着包装如此精美的书籍,原来是一本古代圈圈叉叉扫盲手册。亲爹似乎担心洞房花烛之夜,她不懂得做一个女人该做的事情。
一向乖觉的绿玉小丫头反常的还站在她窗前,咬着嘴唇,欲言又止。
她挑挑眉毛,"绿玉你有话说?"
小姑娘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恕绿玉僭越,请小姐看在绿玉自小就跟在您身边的面子上,小姐千万不能对凌三公子动心。"
凌三少是女人杀手不成?她饶有兴趣的瞧着还跪在地下的小姑娘。
"凌公子风流名声在外,京城里无数女子为他痴迷,小姐身份尊贵,身家清白,马上苏家的二公子就要进门,这个时候小姐您可不能……"小姑娘抬起头,昏暗的烛光下,仍能瞧见她眼中的流光,"绿玉知道小姐心里苦,可是您不能让这种人败坏了名声。"
难怪,她和三少出门,绿玉劝阻的借口居然是"影响凌公子的声誉",十足的反讽。二爹爹说她"想开了",绿玉说她"心里苦",原来的"楚楚"小姐的情郎,可能还是个了不得人物,连身为王爷世女的"楚楚"都无能为力求而不得,还真是吊人胃口。
她摆摆手,"绿玉,我自有分寸。"清秀的小姑娘皱着眉头,抿抿嘴唇,无声退下。
她靠在软垫上,百无聊赖翻看那本扫盲手册。绝大多数东西乏善可陈,在她翻过几十页之后,忽然眼前一亮:这个世界无论男女都有守宫砂,成亲洞房之时,双方互相验看。看毕书上的说明,她撩开自己的袖子,在左大臂内侧,清清楚楚一个殷红的圆点,一瞬之间仿佛"王海"附体,用上右手一阵揉搓,直至周围皮肤泛红,那颗刺目的朱砂记丝毫未变。
她暗想,"质量还不错。"
继续翻书,之后的内容终于彻底将她雷飞。洋洋洒洒上万字的东西咱们精简一下:这个世界,男人数量多于女人,但男人之中约有三分之一,圈圈叉叉没有问题却不能让女人怀孕,也就是光播种不发芽,而女人几乎个个拥有完整的生育能力。秉承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人们,当面对一大堆儿子却不能肯定哪个能拥有后代,为了确定无疑的延续自己家族的血脉,继承人选择女性便顺理成章。
不可否认,男性身体条件上处于绝对优势,女性因为生殖特权而拥有较高的社会地位,便造就了这个相对奇特的关系,女尊男不卑。这似乎用供求关系亦能很好的解释,女方是需求,男方是供给,供给过剩,男人需要与同类激烈竞争,才能拥有配偶,代表需求的女人把握了主动权,这是绝对的买方市场。
不过这里男女比例并没有失调到一女群父的地步,普通人家大多都是过着一夫一妻安稳平和的小日子,子女亦不多,毕竟在任何时代养育后代都是笔很大的开销。
倒是所谓的权门富豪十分看重"多子多福",男人娶个没完,孩子生个没完。讽刺的是,过于贪婪追求子孙繁茂,后代中偏是男孩居多,有"问题"的男孩更多,不出几代,便落得个家门绝嗣下场。
于是人们懂得知足为乐,即使尊贵如恭王爷,她的亲妈,也不过一正一侧两房夫婿而已。
第二天,她亲妈亲爹早早出门上朝,洗漱用过早饭,侍从门外来报,"凌家三公子到。"
一袭紫衣的美男子满脸春风翩然登场。头上还是只别上一支玉簪。依旧是那个高档的酒楼,闲话,腐败,被巧克力帅哥送回家。告别时,帅哥盯着她的眼睛,热力放电,那个情浓意浓,如果不是多年夜店历练,她一定会被催眠成:他爱她疯狂。
最疼爱她的二爹爹也要加班。于是稍有落寞的回房,绿玉又给她跪下,哭天抢地摧心肝的力阻她和败坏风纪的凌三少帅哥的来往。历数京城贵妇因他憔悴伤心案例,又搬出这两日坊间议论等等等等。
小姑娘还在声泪俱下,她手指揉揉太阳穴,另一手做出一个"打住"的手势,平静道,"绿玉,既然你跟我这么多年,我的脾气秉性你比谁都清楚。我是为了什么你心里也明白吧。"
所谓套话,一定要虚虚实实,似是而非,绕圈说话,实际内容滴水不漏。
绿玉闻言立时收住泪水,"我当然知道小姐的手段绝非常人可及。小姐,求您别怨公子,他,他也是不得已。"
看来原本的"楚楚"也是个精明角色,不然哪来的"手段绝非常人可及"。另外,绿玉口中是"公子",不是"少爷",她亲哥哥的嫌疑可以排除。再加上绿玉为这位"公子"说好话,凌家三少必定也不是她曾经的恋人。
她安抚绿玉几句借口自己疲惫,小姑娘体贴的同性乱摸几下,快速坠入梦乡。
又是新的一天。艳阳高照。爹妈还是早早出门。她已经整整两天没见过他们。这冷淡且诡异的家庭关系,她对此无能为力,更是无从下手,也只能叹气。
吃毕早饭,正在房内闲坐着,手里刚刚拿过本书,凌家巧克力帅哥再次上门。一身月白,头上还是那支玉簪。她窃笑,今天天气不错,确实是个不错的约会时机。
出门。还是那个豪华酒楼,豪华包间。在透着"稀""贵"的满桌精致菜式前,她止住为他布菜的那只手,"三少,俗话说事不过三。有话不妨直说。"
谁听说过救命恩人在自己清醒之后第二天便主动探望?按道理,应该她这个受益人痊愈后登门拜会才对。何况,二爹爹,绿玉这两个和她亲近之人话里话外皆不赞同她与他过多来往。
只能说明一点,他有求于她,迫切的寄希望于她,或者说她的身份。
"楚楚小姐果然冰雪聪明。"他放下乌木长筷。沉默良久,忽然抬眼对上她的视线,坚定不已,"请世女殿下娶我。"
她微歪过头,笑得不置可否,"三少,十日之后苏家二公子就要进我的门了。"
"请您娶我。"掷地有声,"您的正夫当然是苏家二公子,名满天下的苏暮霭。只是,请您娶我。"
她挑着眉毛,凌然视线扫过他的俊脸,目光一瞬深邃,"三少。你来见我,衣饰熏香一日一换,"她抬手,"可这个簪子,做工并未见过人之处,如何你爱若珍宝,时刻不离身?"
他骤然起身,走至她面前,结结实实一个跪拜大礼。
她别过头,"男儿膝下有黄金。我受不起阁下这一拜。"
他忽而挺直上身,"殿下。"伸直左臂,快速捋开宽袖,胳膊内侧一片光洁。
属于未婚男子的守宫砂已然消失不见。
依这个世界的礼数,未婚男女之间,凌大帅哥撩开袖子给对方看自己的左臂的举动无异于当面"果"体。够奔放。可是只看见性感帅哥的胳膊,她心里居然还有些微的失望。
大周王朝,上至皇族下至百姓,男女婚姻同样讲求个门当户对,由是洞房花烛之夜验看对方臂上守宫砂也是个相当重要的仪式。屡次发生因一方不是处子而被对方休弃的事件。更何况,凌家书香门第,事关声誉更是尤为看重。三少爷未婚破身,家里父母若是得知恐怕立时赶他出门,因此不惜俯身做小,急于到处向权门小姐撒网,寻个合适的买家,高速高效的将自己打包出售。
不过,他不知道,我们的这位楚楚可是个货真价实的生意人——趁火打劫,就地还价那是刻进基因里的人生信条。
她轻声,"呵,三少要讲故事给我听了么?那不妨先倒杯茶给我。"
巧克力帅哥还跪在地下,翻翻白眼。忽然他有点后悔。
她又笑,"我欣赏三少这份洒脱直率。如果我能帮忙一定尽力,如何?"抚着细瓷茶杯的沿口,眼神不着痕迹的扫向微皱着剑眉的高大男子。
听完他以一个平静理智的旁观者口吻讲完这个故事,她正好将杯中茶水饮尽。
贵族出身的王子爱上了平民家庭的灰姑娘,于是王子不惜放弃地位财富,带着自己心爱的女孩私奔,远走高飞。之后很是过了一段温馨浪漫的小日子,可惜纯真善良的姑娘无缘长久享受这种幸福,怀孕,难产,给帅哥留下一个儿子,满心不舍的撒手人寰。凌家三少便以二十二岁,刚过弱冠的大好青春年纪,升级成了未婚爸爸。
有意思的是,类似现代,非婚生子,兼之亲妈去世,孩子的入籍,变成了老大难问题,也就是说凌三少目前两岁,已经满地奔跑,会喊爹娘的儿子,还是个黑户。
帅哥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回去找赶自己出门的父母帮忙不可能,只好凭借自己的魅力勾引贵族女孩,娶他进门,解决他宝贝儿子的户籍问题——毕竟涉及今后的教育,婚姻甚至财产继承,马虎不得。
这是个有担当的男人。不惜为了孩子放低身价。她这么想,心内忽然软了一块。
另外,之前落崖的地点,便是三少探访寄养儿子宅院的必经之路。原来的楚楚是不是也算计到了这一点。
于是她笑着放下茶碗,"我是三少你最合适的目标吧。毕竟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对自己的亲事并不满意。"看向自己纤纤玉指,余光扫过犹自跪在地面上的性感帅哥,"罢了,我欣赏你,偶尔当把冤大头滋味兴许还不坏。不过这种小伎俩今后还是免了,我的侧夫时刻还要给我耍点阴谋,也消受不起。"
"不,今后对您,都是'阳'谋。"三少邪魅一笑,风情万种。
她大笑。扬手指指他头上玉簪,"她留下的?"
他轻轻颔首。
情种深重。她瞬间有点羡慕,或者说嫉妒。
被帅哥送回家。跑去向她的二爹爹请安。和盘托出。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还是伸出大手爱怜的抚上她的额头,"楚楚难得遇到一个知音。二爹爹答应帮你去说。不过这件事你要先禀告你娘你爹。"
她乖巧的点头。然后伸手勾上他的脖子,"就知道二爹爹最疼我了。"他伸手揽住她的腰,下巴凑过来,整整一天冒出的胡渣蹭上她的脸,又痒又痛。
泡澡,回房。当然这些都离不开随从。歪在床上,哈欠连连,准备倒下会周公之时,她亲爹大将军匆匆进门,看得出连官服都未换直接奔她而来。
她挣扎着要起身行礼,他几步迈过来,伸手按住她的肩,坐在床沿,柔声问道,"楚楚可是想清楚了?"
她坚定点头。
"爹知道你会对这门亲事不满意。"沉默良久,又说,"可是爹也不希望你拿钧泓去报复。"
报复那位"公子"么?可是她连他的身份还不清楚。
他长叹一声,牵过她的手,"楚楚真心喜欢钧泓,能有他陪在身边一定开心。"
之后,体贴看看她额上的伤口,为她掖好被子,才转身出门。
事情未免太过顺利。一想到无依无靠的三少父子,还有大帅哥那殷切期待的眼神,女王胸怀天下,悲天悯人的尽头马上就来了,她蹭的坐起来,朗声唤道,"绿玉,明天准备下,去向凌家下聘。"
这里多句嘴,如果她知道她父母对她纳侧夫如此纵容的真正原因,只怕她立时气得吐血当场。不过这是后话。
凌家也是权门,却无论如何无法和皇族出身的恭王府相比。三少又并非嫡子。于是定亲一事在凌家上下一片惊喜中圆满落幕。
剩下的几天,她修身养性,看书习字。
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大婚的那天。
她一袭红衣上身,周遭侍女随从皆惊为天人。镜中的自己妖艳而陌生。被人左右的命运,在无力反抗之时,唯有咬牙承受。
被随从架住上肢前往大厅,站在红衣高挑男子身边,机械的向周围人鞠躬行礼。
席间一群达官显贵,挨个敬酒致意,接受他们或虚伪或由衷的恭喜。忙得晕头转向,甚至没有仔细观察新郎真容。
直到她被侍女抬回卧房。数分钟后,高挑红衣男子迈步立于床边。她抬眼,不同于她亲爹和三少,眼前的男子身材修长消瘦,皮肤极为白皙,细眉长眼,眉目间透着股子清冷——这是枚彻头彻尾阴柔小白脸。
"殿下。"他率先开口。"在下服侍您更衣。"连嗓音也一如外表,透着股寒意。
她也不好说不。这个男人就容貌身材而言,配她并不委屈。
古人衣服一层又一层,他动作娴熟犹如在拆开名贵礼物的包装。她倒是忽然想起句话:扒了马甲还有内衣,不争气的扑哧笑出声来。
他手抖了下,显然意外于她的反应。看到她伸至他眼前左臂上殷红的印记,眼光一顿。随即垂头,沉默稍许,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殿下,"声音忽而暗哑,他撩开自己的左袖,雪白一段手臂,空空如也,他抬头对上她的双眸,字字清晰,"我不是处子。"
难怪,这门婚事时时处处透着诡异,严守礼教的爹妈哈特别容许她在大婚之前纳下一房侧夫,原来本就亏心啊,她的丈夫,出身第一文臣世家,大学士的次子,居然也是个二手货。
搭上末班车
她眨眨眼睛,自己也并非完美无瑕,能用大婚之前定下一房侧夫的手段来刺激老公和那个未现身的恋人,也绝不是什么刚直忠正之人。有句老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而站在床侧的夫君,已经别过头,回避着她的视线。
她指指自己的左臂处殷红的守宫砂,问,"看见这个你很意外?"
他转过头来,点了点头。表情和身体同样紧绷。美青年虽然气质清冷,却难以隐藏他眼中那股莫名的水汽。他也没有常人初见她的惊艳眼神,平静淡然,好像面对旧友,一切理所应当,直到见到她臂上的标记才初次显露惊讶之色。
他之前一定见过她,对她的情史恐怕还了如指掌。不过,全京城,她和那位"公子"的绯闻,也只有调了包的她自己蒙在鼓里。想到这里,不由苦笑。
"你不相信我会轻易善罢甘休?"她又问。故意让内容似是而非。
他不回答。不管你相不相信,当一个男人面对女人的质问三缄其口的时候,其实他是在尝试以沉默来逃避问题。
她长叹一声,"哭了,闹了,吵了,甚至连轻生的戏码我都搬出来了,他如若对我还有一丝情意,为何在我昏迷,苏醒,这么多天都不曾露面?"回想起自己几次哀痛的爱恋情伤,颇有看破红尘的感慨。
他眼光闪动。
"我不再对他抱任何希望。"一个"他",她说得模棱两可。
几秒钟后,美人终于沉声开口,"在下……殿下您真的不介意?"
她笑了,指指自己,"我,你也真的不介意?"
美人是个精明人,再精明也还是个二十岁出头的纯情青年,对女人的情感和身体了解都有限,和我们的楚楚这种借男人修炼的妖女斗法,还没上阵底细便已被对方探个彻底。
她继续笑,"那我们就做点夫妻应该做的事情吧。"
美人虎躯一震,被雷贯穿。自我心理建设良久,问道,"殿下,您这话当真?"
她看在眼里,笑在心底,"凭什么你会认为我和你只是假成亲,掩人耳目呢?对了,"她顿了顿,"我的身体情况你清楚,你可当真愿意?"她指指自己的下半身。
他立刻迈腿上床。伏在她身上,一只手覆上她的胸,另一只手扯开自己的衣带,低下头,细细密密的吻过她上身每一寸肌肤,柔软的唇,灵活的舌,划过她的前胸,在着力勾起她的欲望。
胜在够温柔,虽然技巧还有很大上升空间,她想。不过也是她要求太高,看起来刚刚脱离纯洁队伍的美人夫君,就算曾在其他女子床笫之间滚过几个回合,也不可能在数夜之间就晋级成欢场圣手。这种事,还是应该去指望未来的侧夫,凌家三少比较明智。
他挺起上身,把宝贝一点一点送进去。就如同她最坏的打算,她真的什么感觉都没有。当然,这和咱们苏美人的尺寸完全无关。他不仅外表出色,那东西和身高的比例也是合格的。
他的眼神牢牢锁在她脸上,不放过她每一个表情变化。试探性的缓缓向里面推进。她的身体还是第一次。虽然没有下身知觉,可只凭之前的经验,她就知道那个……破了。
他似乎感受到来自里面的阻力,停止动作,低下头温柔的吻,脸颊,下巴,顺着脖颈的动脉一路南下。很体贴,事前事后工作都细致入微,单这个态度就值得好好嘉奖。
他安抚她良久,起身拿过早已经准备好的丝绢拭干血迹。他将染血的丝帕收进床头的锦盒。返回她身边,躺下。神情复杂,稍稍酝酿,"殿下……真的不后悔?"
她伸出手指戳戳他的锁骨窝,"今后叫我楚楚。"之后手探向他前胸,很滑很平,没啥胸肌,手感一般。忽然想起,有高人曾说,男人胸前长红豆,就是为了能分清前后。
于是她再次不厚道的笑场了。可惜,她这时还不懂她的苏美人"不后悔"背后的深意,如果她知道,恐怕就真的笑不出来了。
苏二美人表情纠结,内心犹豫,一阵天人交战,终于理智战胜情感,"那次陛下宫中设宴,我不小心,多喝了几杯,之后便……"他的脸色越加苍白,"便……"
必定是一段难于启齿隐情,又何必非要刨根问底。仅仅这坦诚相待的态度,就值得加分。
她抬手捂上他的嘴,"酒后必无德,可以不负责。"直视他的漆眸,眼中原本的水汽此刻全然静止冻结,"人啊,谁能要求谁一生都冰清玉洁,纤尘不染?"
他再次沉默。
我们的楚楚绝对不是发扬光辉闪耀,震慑人心的圣母精神,她只是在自己可宽容接受的范围内,广施恩惠,做足面子,和周围亲人,爱人好好相处,最初纳娶三少,现在宽慰夫君,皆是如此。
何况,基于女性奇妙的第六感,她很确定这个男人爱着原本身体的主人,他客气的言语,体贴温柔的举动,无一不充分体现。
她主动埋进他怀里,"睡吧。明天还要早起拜见母亲父亲。"
新婚之夜的红烛长明,纱帐内一对璧人,此时紧紧依偎,全然不知道未来等待他们的是一场如何的腥风血雨。
大清早,天一亮就不得安生。侍女们鱼贯而入。随从在门外待命。他亲自把她抱起来,放到榻上——冰山美人虽然瘦却不柴,搬动她来去并不费力。
梳洗打扮,一同出院门拜见父母。顺便说一句,这里正夫和自己的夫人一同居于主院,共用卧房;侧夫则单独住在其他小院。
她第一次来到父母的宅前,布置简洁明快,华丽陈设一样也无,并不太符合她母亲和父亲的显贵身份。
进门,门外守候的侍从垂首,恭敬的拉开房门,身边主事嬷嬷传话,"小姐,苏公子,来向王爷,大将军请安。"
他俩跟随者引路侍女进门。她还是被人夹持着,点个头,做做样子,夫君没这个好命,扑通跪得干脆爽利,二人齐声,"拜见母亲,父亲大人。"坐在上手的亲娘亲爹点了点头。她爹起身,拉起苏家美人,带他出门。她娘则招手,令侍女们将她扶至跟前。上茶之后,闲杂人等迅速撤离。
看来是娘分管女儿,爹负责女婿,新婚之夜过后分别验货,差别调教。够科学。
美女妈妈瞧着她,眼中还是平静无波,看不出任何喜怒。缓缓开口,"娘知道你不喜欢苏暮霭。可朝堂上的事情,太复杂,娘也不能面面俱到,样样如你所愿。给苏家一个面子,娶了他,之后随你怎么纳侧夫折腾。像你自己选的凌钧泓,我瞧着就很和心意。武艺绝伦,他能守在你身边,我也稍稍安心些。何况,那孩子原先有个儿子不是,你若是不情愿和苏暮霭,就干脆跟凌家这位少爷尽早生个姑娘。凌家家世在那摆着,谅他们也不敢对你如何。"
难怪迎娶三少未遇阻力,根本就是拿他当免费保镖和育种机器。人在屋檐下,低头顺从很正常,赔上点尊严也有得商量,但凌三少就因为家世和未婚爸爸的身份,被王爷亲妈抹杀人格,单纯剩下利用价值,也是十分相当有雷感。
她只好轻轻点头。表示她领会最高指示。
"娘只有你一个。希望你好好的。"美人亲妈最后补充了一句,虽然说服力欠缺了些,"回去歇着去吧。一个月后,凌钧泓也要进门。"
她被侍女们搀扶着出门,抬头看见在院门口等待的美人夫君。脸色如常,看来大将军爹爹并未难为他。都说泰山和女婿都是冤家死敌,不过今天似乎亲爹心情甚佳,轻松过关放人,或者是因为可以多娶几位丈夫,"预备冤家"实在太多而不得不事先联合几个?她想,爹爹不愧执掌兵符多年,深谙内部矛盾,外部争斗的和谐解决之道嘛。
当时她倒是没想到,美人爹爹不刁难她的新婚丈夫,源于被她爹爹视作冤家、恨之入骨、害她爱女心碎的那个男人,根本不是人家苏家二少爷。
下一站,二爹爹的院子。
他还是一贯的云淡风轻谦谦君子气度,立于房内,直接拉住欲行大礼的冰美人,然后毫不避讳一把抱起她,笑吟吟的,"昨天看来楚楚睡得不错。"
那是,有人暖床,睡姿端正,第二天起来自然没有黑眼圈。
二人落座,她还是霸占美人榻。侍女上茶。
二爹爹一脸和煦笑容,"暮霭,天晓就疼楚楚。与他同窗多年,又同嫁王爷,他那个脾气我知道。"
天晓,应该是美人爹爹的名讳。她靠在软垫上,饶有兴趣等着听八卦。
"楚楚五岁那时,他经常抱着她向空中抛,有回一失手,直接把我们楚楚摔在地上了,当时就断了一颗门牙。幸亏是乳牙,不然我们楚楚现在一笑……大概就不好娶人了吧。"
说完大笑。冰美人转过头看看她,嘴角上挑,肩膀颤抖。
她歪着头看看笑得官体尽失,花容乱颤的两位美人,叹口气。
她就不明白了,这个花容月貌外表,让她以面抢地,咋还就成了传统项目了呢。
萧陛下的精神胜利法
苏美人宽肩,细腰,长腿,全身上下没有明显的肌肉线条,再加上皮肤白皙,气质清冷,举止高贵,时时处处透着股清高劲,搁在女人越来越强势的二十一世纪,就是最流行,行情最看好的包养材料——冷漠受,基于目前的浅层了解。二爹爹也是书生气十足,面白清瘦,但历经岁月磨砺之后,剩下的温和宽容,令人如沐春风。二人倒是难得的一见如故,脾气相投。
二爹爹端起茶碗,依旧笑吟吟,"天晓和你说的话,也别多心。楚楚自小就是他的心头肉,当年全家跟着王爷镇守楚城,楚楚十岁,某天出行,路遇一队歹人,王府卫队到得及时,没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天晓闻听此事,急匆匆从城外赶回来,堂上知府正审着三个行刺之人,他进门一脚就踹向绑得结结实实的犯人的天灵盖,当时这位就死过去了。又一脚踹翻一个,拔出剑来唰唰两下,挑了这个的一条脚筋一条手筋,那人倒在地上一个劲流血颤抖,然后天晓剑尖指着最后一个犯人的脖子,说,'你招了主使之人,我就给你个痛快,不招,我让你和第二个一样。'"
陆爸爸很有说评书的天赋嘛,这故事讲得声情并茂。她坐在一边撇嘴。她亲爹看来是个爱女如命的性情中人。也难怪身边的侍女个个都有武艺,她从小身份不仅尊贵还万分敏感,从来就是有些人的目标。
中年美人用茶水润了润嗓子,"楚楚摔伤,昏迷不醒那会儿,天晓守在旁边,实在撑不住了,抱了坛子酒跑到我房里,自己灌晕自己,这才勉强睡着。"
帅哥爹爹当时一定心都碎了,他不明白亲手养大时刻不离的宝贝女儿,掌上明珠,怎么可以为了别的男人连命都不要了。可是,她眨眨眼睛,郁闷伤心的亲爹不去找她娘诉说,怎么专门跑来找二爹爹?两个男人,一个威武一个温柔,关系亲近,这个世界男人又过剩,那么有点那啥癖好也不稀奇……想到这里,顿时来了精神,挺直身子,等待进一步挖掘八卦。
不过这次,以作者上帝的名义发誓,确实是我们楚楚想太多了。
"楚楚自从……"美人爹爹视线扫过她,欲言又止。她耸耸肩,表示自己已经不介意。他收回眼光,继续讲述,"自从不方便,就一直没和你们几个一起读书,"二爹爹看看苏美人,抿抿嘴唇,"之后你们两个一直就没再见过吧。"
新婚夫君垂下头,在楚楚的角度,再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美人爹爹放下手中茶盅,语重心长,"暮霭,我知道你喜欢楚楚。既然现在楚楚也打算和你好好过日子,那些心思差不多收了吧。"
他沉默良久,忽然抬头,看看楚楚,眼神复杂,片刻之后恢复温柔,再看看面前端坐神情严肃的泰山,重重的点了点头。
二爹爹和新婚夫君交情匪浅,还有诸多内情,一时半会儿套不出来,不如暂时搁置。她在心底叹了口气,如果自己没办法回家,留下来至少希望能作个"剩闲",剩下的闲人,有钱有貌有地位,闲杂人等骚扰不着,两耳不闻门外事,只无奈纵然无意争春,周围麻烦也要自己找上门来。
留下来,一起用午膳。席间,夫君体贴非常,周到为她布菜,美人爹爹看在眼里,满是赞赏的微笑。
来往府里向长辈请安,盛夏之际,她被人抱来搀去,也不免出了一身薄汗。干脆去泡澡。被夫君抱着,来到那个肾形的巨大澡盆前,据说池中天然地热水可以养护皮肤,缓解疲劳,单看形状,说不定还有强身健体之功效。
泡在池水中,他还会轻轻为她擦拭身体。她满腹狐疑,他待她不像夫妻,而是下对上的侍奉。
更衣回房,她还是靠在美人榻上。他坐在她旁边读书,一个下午,屋内没有任何声响。傍晚的时候,门外的随从传令,"大少爷回来了。"声音未落,她已婚美人哥哥飞奔进门。凑到她面前,眼睛里都是关切和询问,轻轻牵起她的手,"楚楚,你真的愿意,真不后悔?"
莫非之前,"楚楚"和那位公子爱得地老天荒,至死不渝不成?她平静的接受父母安排,娶了苏二美人,婚后二人第一天也相敬如宾,怎么这么多人不可置信?
她颤颤睫毛,低垂眼帘,再次抖擞精神,力拼演技。不仅要符合一个对爱绝望的少女形象,还要小心犀利的言语误伤她的新婚美人夫君,"哥哥,我想通了。我只想安稳过日子。"
她哥哥垂下头,把她搂进怀里,完全不避讳身边站立,沉默旁观的正牌夫君。"也好。楚楚不管想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美人哥哥仰起头,一字一顿,"暮霭,之前的事情,楚楚不知情,她从来不曾做错什么。好好待她。"
苏二美人还是面无表情。二人几乎僵持,周围空气一瞬急冻。
她奇妙的直觉,认为二爹爹和她哥哥指的是同样的"事情"——夫君曾经受过极大打击,甚至沉重到对个人性格有显著影响的地步,而且此事应该和她有关。为打破僵局,扯过哥哥的袖子,"哥哥,陪我说话。"
新婚夫君眼神冰冷,扭头迅速出门。
剩下她和美人哥哥,翻翻白眼,心想,脾气够大。二人坐在一起,闲聊,话题都绕着她,无非是身体如何,家人对她好不好之类,事无巨细,总感觉这美人哥哥生怕自己妹妹受了半点委屈。实在无法相信恭亲王长子,在宫廷争斗和尔虞我诈中长大,会是这么一副啰嗦唠叨的个性。
她扯住哥哥的两只手,手下用力,直直对上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倾国倾城的面孔,压低声音,问,"哥哥,你有什么事情瞒我。"
他喉结微微颤动。
她再接再厉,"哥哥。我不想再浑浑噩噩的这么过下去了。"以上对话内容,尽可参见谈判技巧一书。
"楚楚,暮霭不是曾经和咱们一起读书玩耍的你那个苏二哥哥了。他娘就这么推他下火坑,这么多年的情意,也为他惋惜,可除了同情,我们无能为力,我也不想你成为他复仇的工具。所以我一直极力阻止你们的亲事,但苏家和娘商量好的事情,不能反悔。"他又把她搂紧怀里,"她,齐国公世女,娘新近给她找了个差事,留在京里,我也不必回封地去,能常常回来,多守着你,看顾你,也还放心些。"
美人哥哥的妻主,就是这位话里提及的齐国公世女,也算是个风流人物。只是身为一级王爷和执掌兵符的大将军嫡子,要屈尊下嫁一个二级王爷继承人,一向心高气傲的哥哥居然忍下这口气。再加上,整出亲事都是王爷亲妈操办,其中关系纠葛,利益交换,自然不必多言。
哥哥留下一起吃晚饭,期间美人夫君不曾回来。饭后,闻听爹娘一起下班回府,兄妹俩跑去问安,之后妹控兄长依依不舍的告辞,顺便再送上爱的熊抱一个。
她望着他和随从远去的背影,再叹口气,被侍女们抬着回房。靠在床上,找本小说打发时间,没几页,上下眼皮开始打架,那个略显清瘦的身影忽然映在她的手中的书面上。她抬头,微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你回来了。"
他不回答。直接宽衣解带,倒在她身边,却背对着她。
她心里冒火,真应了她哥哥那句话,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要背着前人给她留下的黑锅,处理烂摊子。身为二十一世纪承受力超乎常人想象的高级白领,这种事也只能腹诽而已,在形势不利条件下,只能尽快调整自己心态,精神焕发的准备迎接下一轮的挑战。
伸手勾住他的肩,柔声细语,"二哥哥,哥哥难得回来一趟嘛,他那个个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还是万年冰山模样,不为所动。
晃悠他单薄的肩膀,"二哥哥,不许对我发脾气。"嗲得她自己也有点哆嗦,不过男人没有不吃女人撒娇这招的。
他忽然转过身来,一下子把她扯进怀里,"楚楚,之前你们几个把我抛下偷偷溜出去玩,等要我去挨夫子骂的时候,你就是这个语气对我说话的。"
这么久远的事情,他还特地拿出来,可见他们曾经确实很过分,大概不止一次拿苏二美人垫脚,也说明这位公子对当年多次被利用之事,心里十分在意。
他原本犀利的眼神,又一瞬之间变得柔软,"楚楚,我曾设想过很多次,有朝一日能嫁给你,和你平安过一辈子。可是,却无论如何不是现在的时间,现在的处境,"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捧上她的脸,"楚楚,这一次你别骗我,娶我你真的不后悔?"
现在这幅身体属于她,她有权处置决定,于是抬眼,坚定无比,"我不后悔。"
之间没有任何停顿,他柔软的唇劈头盖脸的压下来,吻得她生疼。
咱们私奔吧
依照常理,破处之后,两三天内应该节制圈叉运动,避免内部伤口感染。可惜这个时候,两个人都顾不上这么许多了。
表白过后,是激烈的占有。无论是唇,舌,还是手指,掠过她的脖颈,锁骨,前胸,留下一道道绯红色痕迹。他进入她的身体,律动,每一个表情都是为了传达他的心意,每一个动作都是为了身体贴合得更紧密,她随着他的节奏不住喘息,轻声呻吟,仿佛彼此都坚信身体的完美结合是为了灵魂的彻底契合。
终于,他在她身体内爆发,之后是短暂的颤抖,双手撑在她身侧,垂着头,如墨的长发如水般淌在她胸前。
她则望着床顶,内心轻舒口气。原本昨夜对他毫无感觉的身体,这一次,却意外收获快感无数,GC,依旧是——无。
他翻身下来,躺在她身侧,不发一言,将她拉进怀里。靠在他平坦的胸前,耳中是他有力的心跳萦绕,很快安心入眠。
第二天清晨,在美人的注视中挣开眼睛。她的美人夫君,原本眉间阴风飒飒,如今换做一副舒展神情,嘴角含笑,柔声问道,"醒了?"
有人说,爱是做出来的,据对是真理。昨夜一个夫妻和谐制造,彼此怨念化解,今早枕边夫君于是连个人风格都完全翻新了。
她用力挤挤眼睛,伸手抓上他一绺长发,回答,"没。"
大手盖过她额头,声音里满是宠爱,"那就再睡一会儿。"
她忽然蹭的坐起来,掀起薄被,今天是新婚第三天,按照周朝的风俗,应该新人一起回"婆"家拜会,向夫君父母请安的。同是豪门,表面上的功夫要做足,误了时辰也不好。
苏美人笑笑,扭头向门外,"你们进来吧。"
绿玉和几位侍女撩帘进门,服侍穿衣的,递茶端水的,整理什物的,人数不少,却各有明确分工,丝毫无杂乱之感。暗自感慨,爹妈给自己身边配备的姑娘,个个精英。
洗漱更衣打扮毕,准备出门向爹娘请安之际,绿玉端着盘子,上面精巧一个细瓷盖碗,款款走近,恭敬说道,"小姐,王爷命您请安之前一定喝下这个。"
她皱皱眉毛,很好很强大,绝对是看菜吃饭量体裁衣,绿玉小丫头眼尖,清早起来进门,眼睛一扫,就知道他们小夫妻昨夜是否"虚度",和谐事后一碗避孕药,还要在美人夫君的面前,干脆喝下。亲娘真是铁了心要得罪来自权门苏家的二公子么。
绿玉眨眨眼睛,看看面色同时不虞的二人,抿嘴微笑,"小姐,公子,这是王爷吩咐的调养小姐身子的药,特地费力从宫里陛下那儿求来灵验的方子,王爷和大将军可是想早些听到好消息的。"
她又皱皱眉毛,不就是乌鸡白凤丸嘛,做成汤药干嘛,差点闹出误会。
美人夫君表情稍霁,坐得离她更近些,从盘子里接过盖碗,递到她手中,她感激一笑,抬手仰脖,一饮而尽,附加一句,"真苦。"
之后拜见爹妈,美人妈妈和两位帅哥爹爹安抚一番,闲话几句,摆上早餐,吃过,小夫妻二人告辞,出府探望苏美人父母去也。
夫君骑马,她坐车。路上百无聊赖,她问起绿玉,"早晨那药要连服多久?"
小姑娘轻声回道,"要一个月呢。"
她苏醒,鸠占鹊巢是半个月之前,如果真要有心调养,应该是那时就开始服药。在她新婚之后,连喝一个月才见效的调养助孕汤药——那时候刚巧是三少进门的日子。联系到新婚第二天,她娘对她那番话,这位恭王爷才不想要苏家二少爷成为她第一个外孙女或者外孙的亲爹。
不愧是大权在握二十多年的恭王爷亲妈,手段谋略就绝非常人可及,算计到家,明明是打算卖掉女婿,还要人家美滋滋的帮她数钱。
想到这里,她不觉一个冷颤。
抵达大学士府。她被人搀着,从马车里刚露头,大门边上乌压压跪下一片,齐呼,"给世女,二少爷请安。"
前几天她和三少微服约会可真没这么威风。她不厚道的想,是不是还要向领袖接见群众一样,挥挥手,微笑着说一句,同志们好。
还在神游,被美人夫君一下子拉过来,横抱着迈进相爷府。
前厅,面前气势非凡的婆婆公公,她微微低头,做出准备行大礼的样子,曾经在婚礼上见过的婆婆,如今的大学士,一步上前拉住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心思领了。陛下因楚楚腿脚不便特地下令,进宫面圣尚且不必跪拜,如今……这不是折杀苏某了么。"她身后的男子,她的公公也立即从椅子上弹起来。
苏美人容貌酷似其母。楚楚点点头,换上职业笑容,甜美却不亲近。表示受宠若惊,毕竟这是自己的长辈。
苏美人就没这么好的运气,结结实实的大礼自然免不了。她随着夫君的方向,瞄向刚刚落座的公公,凤眼弯弯,眼角稍挑,配上细眉,直鼻薄唇,人过中年,仍不失风情万种。
问安毕,几人闲话几句,临饭前,婆婆痛快一挥手,"暮霭,陪楚楚院子里逛逛散散心去,光和我们这老太婆老爷爷说话,闷坏了。"又笑对楚楚,"苏家不比王府,楚楚莫嫌寒酸。"言未毕,身边美人公公也开口附和。
被夫君抱着,移步相府花园。将她放在临湖凉亭内,吩咐侍女好生服侍,之后低头,凑在她耳边,"我去我爹那院子看看。你别跟去了。"她点点头。
之前曾经和绿玉八卦京城风流倜傥的才俊公子。至于她原本的恋人,因为跳崖一事,家里内外所有人都小心避讳,不过说到其他人小姑娘倒是像打开的潘多拉盒子,闲话趣谈不停地从她嘴里往外蹦,关都关不住。她怀疑,她爹选来绿玉做她掌事丫头,不仅为随身保护她的安全,还要用这种话唠来弥补楚楚的天然闷骚。
也就是从她嘴里,她才得知,苏二美人是庶子。生父已逝。
所以她点头,只能点头。自小失去一半亲情的少年成长过程中处境的艰难和遭遇的白眼,不难想象。他难得的回忆时光,她不想去打扰。
端起茶碗,一杯清茶还未完全入喉,察觉身边立着一人,而且身边侍女不知何时回避。果然,一个半残疾,感知迟钝之人,在藏龙卧虎的相府,稍不留心就可能被人算计,没了性命。
她安然抬头,对上一对盈盈凤目,上挑的眼角,诉说不尽的风情,和刚刚见过的公公酷肖的容貌,正弯着嘴角,挑着一条眉毛,眯着眼睛,整幅神情,怎一个"媚"字了得。
"我以为你再也不肯见我了呢,楚楚。"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好戏登场。她悠然放下茶碗,这个男人,曾经在书房里翻看过楚楚的书信和笔记中反复出现的那三个字,此时在脑海中定格,"苏暮徵"。
他是她新婚夫婿,苏暮霭的哥哥,大学士的嫡子,原本私下定亲,将是未来恭王爷的女婿,在楚楚跳崖之前,却忽然一道圣旨册立为当今太女的正夫。即使楚楚意外双腿瘫痪,但苏家和恭王府定亲,是十多年前就商量好的,无论如何不能反悔,于是半哄半骗,让曾经和楚楚有过深厚情意,还破了身的苏家二少爷顶包,嫁进恭王府。
她眯起眼睛,眼神意思,一个错,就谬之千里,"怎么会呢,暮徵哥哥。我可是时时刻刻,无论如何都想再见你一面。"说着,她轻轻挑起嘴角。
他敛起笑容,忽然走近,撩起她一绺头发,放至唇下,"你恨我。但我恳求你,放过暮霭。"
"哦?"她微歪着头,这句话超出她的意料,又要再拼演技。
"你我之间的事情,别牵扯别人。暮霭他为了你,什么都做得出来。别辜负他。"
"难不成苏大公子是在威胁我?"
他放下手中那缕长发,"我恳求你,楚楚,念在你我情意一场。"
其实感情戏她最头疼,问题是如今无人相信她调了包,占据了这幅身子,真正的主人早已香消玉殒,消失不见,她抬手扶额,只好继续虚虚实实。用阴寒的嗓音,"那些事情,不用你提醒,你比我清楚。"
他忽然抓紧她的手,薄唇几乎擦着她的耳廓,"你要我说多少次才相信,我对你的心思从来不曾变过。从来不曾。我答应给你的,一定是你的。"
她挑眉盯着他,对上那对狐狸似的,仿佛勾魂摄魄,蛊惑人心的凤目,轻轻笑了,忽然大声,"暮霭,暮霭。我的背好疼。"
十秒钟都没有,她那位清冷的美人夫君就出现在她眼前。第一时间冲到她面前,揽住她的肩。兄弟对视,彼此无言,但视线仿佛雷电,在空气中碰撞,劈啪作响。
最后苏大美人眼光扫过她,瞬间表情如洗,一声,"恭喜。"之后,翩然转身离开。
她大声呼喝,居然没有一个随从登场。看来她和苏家大少爷的重逢戏码可是人家导演好的。
她偎在夫君怀里。内心冷笑,凭什么他以为哄得了女人一时便可以骗她一世。
只是想知道,当时悬崖前,独自一人,彻底寒了心的楚楚,纵身一跃的时候,大风耳边呼啸而过,她是否能想起这句,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人生太短,帅哥太多
直到哥哥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苏二美人揽住她的肩膀,低下头面对她挤出一个笑容,却颤着双唇不知如何开口。
或许,曾经的她总是巴不得抛下他能和苏暮徵单独相处,这次却在二人私会之际高声唤他过来,不论她的居心如何,他觉得自己应该相信她,质问的话应该埋在心底——苏暮霭固然精明聪慧,可在感情上终究不能和数度恋爱的情场老手,如今的楚楚相提并论。他那点内心小活动,全在她的眼睛里。
她小手按上他的手腕,若无其事,"咱们好像该去一起用午膳了。"他轻轻点头,抱起她便走。
暗自思忖,以他人角度来看,综合楚楚和苏家大美人的奸情程度,刚才一面,被人怀疑成迫不及待给新婚夫君带上一顶绿帽也不过分。他没有愤怒,诘问,甚至连不甘不满都没表露出来,恐怕他对她,宽容已经和纵容划了等号。
出了院子,侍女们已经备席,按照身份,依次落座。她的夫君在这个家里并不受宠,嫁给她一个半身不遂的女人,一方面出于感情,另一方面,也是想尽早离开这个牢笼。
她身边坐着夫君,对面是前任恋人。最好打击这位过于自私兼之自恋的狐狸公子的方式,不是漠视他,而是如同对待陌生人一般彬彬有礼,却毫无更深层次言语和表情交流。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虽然只是表面上。二位美人的眼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就算是刚刚为一个女人起了纷争作为借口,也频繁得实在让人不安。相国之子,如何能不韬光养晦,隐忍克制,让她一个外人看出彼此心思?
饭后回王府,那里才是她们小夫妻的安乐窝。
随后无话,直到下午。绿玉进门,"二爷想见小姐您。公子不必前去。"
二爹爹的书房,侍女们将她放于榻上,无声告退。她爹放下手中公文,坐到她身边,一如既往的柔和神情,"楚楚,听说你今天还见到了暮徵。"
这消息传得这么快。她点点头,微笑回答,"二爹爹,我已经成亲了呐。"
他大手盖过来,由衷欣慰道,"楚楚好像真的放下了呢。"稍顿,"暮霭虽说有些个心思,在你面前他都坚持不住,你几句话他就能动摇。这个我不担心。只是,楚楚,别利用暮霭对你的情意……"
单凭苏暮徵为了太女正夫尊位弃楚楚而去,而后落崖不闻不问——相比较她的美人夫君在她昏迷之时曾多次探望,如此绝情绝意之人,今生无需再有更多交集。她打定主意,"二爹爹,分手之后,难做朋友,娶嫁由人,两不相干。"
他漆眸闪烁。随后深深点了点头。
入夜,美人夫君坐在床头,伸手梳理她的长发,二人一时相对无言,各怀心事,冷场颇久。桌上红蜡不时爆炎噼啪作响。
他轻叹一声,类似妥协一般,缓缓解衣,直至露出纯白中衣。在她身边躺下。长臂环上她的腰。眼帘低垂,长长的睫毛下一大片阴影。男人远比想象中脆弱,无论是身还是心。他不问,不代表他不想知道。
人常道,褪尽衣衫一刻便是泄露真心之时。她直起身子,抬手触上他脸颊,"真心付出总期盼着换来真心相待,如果他真是那个人,我如何之前都那么不如意?这世上,终不是只有我和他二人。"
没有回答。只有一对细瘦却有力的双臂将她紧紧裹进怀里。
第二天,为庆祝新婚,特意在京里最好的戏楼排了场大戏。她本就抱着瞧热闹,解闷子的心思欢欢喜喜的,和自己的美人夫君出门听戏。
那戏楼的装潢布置,果真如紫禁城里皇家戏园子一般,富丽堂皇。舞台正对面的二楼包厢,她居于正坐,旁边是她寡言清冷的美人夫君,二人皆有倾国倾城绝色之誉,加上新婚艳丽华服,即使面前陈设垂下一半的珠帘,舞台上唱腔如何婉转悠长,身段怎样婀娜多姿,上演的爱恨情仇多么动人,台下的达官贵人视线仍时常飘向她们这边。
倒是上半场最后压轴的伶人谢幕时,楼下掌声雷动。可惜她是个外行。不过见此热闹情景,递个眼神过去,早有随从上来搀扶她去更衣。
整理毕,在侍女随从的服侍下,刚刚回到走廊,面前出现一男子,如墨长发只用簪子在脑后轻绾着个髻子,脸上残妆还未洗净,只瞧得眉目含情,举止风流,身段纤细。不怀好意的问道,"哎呀,果真下半身是个瘫子。"难以言喻的悦耳中性嗓音,"前一阵子还和苏家大公子轰轰烈烈,谁想几天之内枕边就换了人。"
这位又妖又娘的美人也算一枝奇葩。
"不得无礼!"身侧随从高声大喝。
她扬手止住侍卫,只是浅笑。什么人能有这个胆量跑到她这位世女面前出言不逊,必是有恃无恐,此人分明来头不小。今天这台戏可是她亲爹千叮咛万嘱咐"有空一定要去瞧瞧,哪怕散散心也好",她新婚不久身体未复,如何"没空"?想到这里,缓缓开口,"我又能怎么办,改变不了别人,那就改变自己。至于那位苏家大公子,咱们还是和尚看嫁妆,等下辈子吧。"
面前美人放声大笑。随即俯身下拜,"在下楼晚亭。"之后,再无解释,翩然转身离去。
回到包房,夫妻继续一同赏戏。
回府,午饭后,小夫妻正对坐喝茶下棋。忽觉一阵清风拂面,眼前忽现上午在戏楼遇见的妖娆美人。未语先笑,"从今日起,在下楼晚亭即是萧楚殿下您的首席贴身侍卫。任您驱策。"
她和夫君面面相觑。她好奇的问,"我娘,恭王爷?"
阴柔美人但笑不答。
她又问,"我爹,大将军苏天晓?"
对面美人点头。
她还真没想到,一向刚正勇毅的帅哥亲爹,还就心血来潮拉起皮条了。
美人又扬扬眉毛,在冰山美人夫君的威压视线下,不紧不慢扔出一个炸雷,"公子无需介怀。在下绝无妄念。"说完,爽快一拉腰带,几层青衫应声落地。
这位戏子出身的中性美人就这么赤"果"的立于他俩眼前。扫过美人全身的那一刻,身为观众的小夫妻二人同时尴尬了。
这……不就是公公嘛。她心想。
天道好还
小楼美人的样子和楚楚之前了解的,专为塑造公公的"咔嚓"方式略有不同:他的宝贝还保留着,只是下面两个"球体"不见踪影。负责分泌95%雄激素的器官不在了,难怪他骨架细长,全身上下光洁如玉,不见体毛,更不必说代表男性第二性特征的胡子和喉结。当然,一并随"风"而逝的还有人家的圈叉欲望和功能。
难怪她那个大将军爹爹这么放心的把小楼引荐给她当贴身保镖,还全然不担心美人夫君的反应。这是算计到家了嘛。
长时间盯着人家,就算是不带任何不良猥琐思想,纯粹的求知目光也会伤害人家脆弱并敏感着的心——她收回视线。调整下坐姿。等着对方再次开口。
人妖美人毫无扭捏之态,大方拎起落于脚面的数件衣衫,几下穿好,双手交叠放于身前,星眸璀璨,摆出嫣然笑靥,"世女殿下和我想象得不太一样,待在您身边会很有趣。"
她摇手,"免了,叫我楚楚。今后我也唤你'小楼'如何?"
他垂首拜谢,"遵命。"稍偏过头,面对冰山美人,表情认真,"可惜,学识风采名满京城的苏二公子,却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呢。"言毕,再捉黠一笑,"奴才告退。"转身,几步出门,之后施展轻功,衣袂飘舞,一晃消失不见。
她靠在美人榻上无奈的摇头微笑——人妖美人,旦角出身,外表阴柔,气质妖媚,雌雄莫辩之际,依旧时常嗜好炫耀耍帅,无关乎是否设备齐全,来自基因的男人本性无法抹杀。
冷不防冰山夫君忽然凑近,神情严肃,"楚楚,你最近是怎么了?"
她稍有莫名其妙,挑起眉毛,一时不解。
"你从来不肯容许他人轻易唤你'楚楚',而且,你对我……"他本想说"温柔体贴",却临时改口,"你对我较之前大相径庭。你究竟又在打什么算盘?"
"又"?恐怕之前拿美人夫君顶包,卸磨杀驴的亏心事也没少干,人家都有心理阴影了,于是她回答,"我对你好些你也要怀疑啊。"神情带着三分娇态。
显然,我们的楚楚低估了苏二公子的观察力,他问话中的暗含的那部分意味她完全没有捕捉到。
"够了。你每次都骗我,之后再拿柔情软语安抚。"他目光忽而冷冽,"如果你的'不后悔'依旧如前,那我情愿你别'对我好'。"
这话她没完全听懂。苏家兄弟,以及和亲生哥哥的陈年旧事,在成亲之前,她幸运的找到了原来"楚楚"的亲笔手记,了解这位颇有少女情怀的世女的点点滴滴,不过同时也为年纪轻轻,就具有的果决精明深深感慨,只可惜中间有一大段时间的内容缺失,以致她并没有机会知晓全部往昔情仇。
"从前就是如此,耍弄我让你觉得很有趣是不是?"咬牙切齿从喉间挤出的声音,他在强压怒火。
她骤然挺身,双眉高扬,"苏暮霭你口口声声说信任我,还不是稍有异常就怀疑是我做的手脚。"忆起手记中的一句话,她直接将其抛了出去,全然未考虑到它的杀伤力,"因为只有我一个人对你和颜悦色些,你就确定你爱我?!"
他目光似被急冻,双唇微翕,面色倏尔苍白,连肩膀都在颤抖,终究一言未发,转身决然出门。她望着他的背影,正盘算着是不是预计失误,面外露出一张含笑美人脸,歪着头,"楚楚,要追上去么?"
她深吸口气,着力平复情绪,招手,"小楼陪我说说话?"
人妖美人扭着身段蹭到她身边。"您刚才的口气真的不太好呢。"
她翻个白眼甩过去。
"苏二公子可是真心喜欢您。打从一进戏楼到现在,他眼睛什么时候都追着您转。我可都瞧在眼里。您刚刚那话实在太伤人心了。"
"小楼,你帮谁?"她再翻白眼。
他弯着嘴角,没再回答。
她随后也撑不住,笑了。就如同人与人是有缘分一般,这位人妖美人甫一出场,就和她自然熟络,讲话直接,不喜奉承,绝对的天赐闺蜜一枚。而且,他喜欢的还是男人,毕竟"变身"之后,也只能跑去断袖。真应了那句话,世界上最了解女人的是gay。
绿玉忽然出现,"小姐,大将军来了。"话音未落,她那英气俊朗的帅哥爹爹大步进门。小楼、绿玉行礼告退。
"晚亭这孩子倒是和你一见如故,爹放心了。当年我从救下他那年他才十四。后来教他武功,聪明,又知道用功,再加上是个生来的好底子,几年之间大有进境。"
她有点好奇,"他……"
帅哥爹爹何等精明,"他是被亲娘卖到戏班子的,因为脸蛋身段嗓子都是一等一旦角的好材料,学戏的师傅就照着常例那么着了。可那师傅实在刻薄太过,百般虐待,他就偷跑出来,之后遇见了我。"
她曾在书上看过,所谓的"阉伶",在男孩变声前"咔嚓",就能留住他那独特清亮婉转的嗓音。真是满口凄惨事,一把辛酸泪。她为小楼内心唏嘘良久。
"听说回苏家,你见到苏暮徵了。"
她点点头。
爹爹一把把她扯进怀里,语气中毫不掩饰的恼怒,"他胆大妄为。叫他今后还敢动我楚楚分毫。爹把晚亭安置在你身边,这孩子年纪虽轻,武艺绝不亚于那位大公子,甚至还能护着你周全。"
身为大将军,理当出言谨慎,于是我们补足帅哥爹爹这番话里隐藏的部分:苏暮徵那小子害我宝贝女儿伤心欲绝,好不容易劝解回来,居然还怀着歹意打她主意,要不是苏家和未来太女正夫的身份,我立时就把他那东西剁碎了拿去喂狗。
她暗笑,古今爱女心切的爹爹都是一个样子。不过,武功绝伦的人妖美人楼晚亭,简直就是东方教主翻版嘛。想到此不由扑哧一笑,"多谢爹爹。"伸臂缠住他的脖子,"知道爹爹疼我。"
之后闲话甚久。因为早起的缘故,到了下午略有倦怠,于是帅哥爹爹把她抱到床上,特意为她盖好被子,吩咐几句,出门离开。
不知睡了多久,睁眼,身边躺下冰山美人。她轻哼一声,总是无条件妥协,难怪原来的楚楚不拿他当回事,得到得太容易,人往往不会珍惜。
她心头一软,伸手抚向他的手,指尖轻触,便觉不对劲——好烫。覆上他额头,果然冰山美人在发烧。他抬眼看看她,然后再没动作。
她高呼,"小楼,绿玉,传太医来。"
侍女们一阵七手八脚,令苏二公子躺平。小楼把她抱出来,安置在床边圈椅上。不一会儿,似曾相识几位老先生现身,望闻问切一通,开方子,吩咐下人煎药。
好在并无大碍,也只是暑热,再急火攻心导致。她坐在一旁,看着美人紧闭的双眼,心想,居然还是个病弱美人,风吹吹就倒了。今后还是尽可能的避免惹恼他的好。
门外又有人传令,"大皇女殿下求见小姐。"
她看看还在发烧的夫君,无奈的叹气,向小楼伸臂,"请殿下移驾书房吧。"
再怎么说,人妖美人还是男人,搬运她丝毫不费力气,在他怀里,几下腾跃,偌大王府,内里若干宅院,来去如履平地。
她的专用书房。还是靠在主位美人榻上,瞧着一身暗红外衣女子跨步进门,身型匀称,眉目与美人亲娘依稀,气势不凡,却稍显内敛,不似她本人一般犀利。
楚楚亲娘,恭亲王,是当今女帝唯一还在世的妹妹,来者大皇女萧澜算起来与她也是表姐妹。也是手记中,记录下来的楚楚唯一女性朋友。正所谓被异性追捧的同时被同性孤立,闺蜜难寻,也在意料之中。
她递给侍女眼色,搀扶她行礼。女子快走几步上前,拉住她的手,言笑晏晏,"楚楚,几日不见倒生分了。"
她笑,不再坚持。落座,上茶。这位殿下端着茶碗,小心用碗盖撇去茶上浮沫,轻啜一口,放下,"母皇派我江南一行,今天回来,刚面君递上几个折子,就匆匆跑到你这里来了。"随即手指搭上自己的薄唇,微笑,"先传说你想不开跳崖,醒了之后,幡然悔悟一般娶了苏家二公子。楚楚,你这是又要耍什么诡计?"
她耸肩摊手。
皇女显然对此话题也并不执着,"进门时听绿玉说,你那新婚夫婿病了,我来得还真是不好了。那位公子也是有名的美人灯,风吹吹就不中用了。我就常思量,别看你的腿脚不便,他还真不一定熬得过你。"
皇女殿下,你是在鼓励我杀夫么。她想及此,又是一笑。
萧澜观察她良久,忽然正色,"楚楚,你我自小亲姐妹一般,体己话从没少说过。你那些旧事我都清楚。"她忽然起身,直接坐到楚楚身边,近距离盯着她的眼睛,"相国苏氏家的男人个个都是祸水,皇祖母一世英名,差点都毁在了苏家那对兄弟身上。到如今,你为了苏暮徵,寻死觅活,不惜和姨母姨夫闹翻,差点连小命都丢了,最后人家还不是赐婚给了老三当正夫去了。就算情比金坚又如何,敌得过利益算计么?"
这位萧澜殿下对她确实一片真心。她依旧不语。
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姐姐多句嘴,你这痴劲用得不是地方,苏家二位公子,苏暮徵,苏暮霭,"她忽然低声,却异常坚定,"不值得。"
真相是用来崩溃的
"楚楚,"大皇女稍稍沉吟,"居然还想拿自己的身子换回他,可是男人的心已经不在你这里,你那么做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短短三个分句,楚楚女王的三魂七魄少说也被雷飞一半。堂堂亲王世女为了挽回恋人,连尊严也不要,脱光了衣服去色诱人家——眼前的萧澜殿下确定无误的意思。搁谁身上,不成功自然更不能成仁,纵身一跃还算隐忍的呢,换个人只怕立时就抹了脖子。
她自我心理建设了半天,犹自认为今后再见苏暮徵必定难堪,反正她对他第一眼便不投缘,干脆避免见面敬而远之好了。
萧澜见她脸色铁青,斟酌下措辞之后,道,"听闻你出事,我一阵心神不宁,后来听你转醒,才长出一口气。两日后,正经日子,你要进宫谢恩。"
她新婚女皇虽然未亲自到场,但特意指派成年二皇女亲自来庆贺新禧,这位面相上就带着明白无误的"我跟你不熟"的另一位表姐,和现在的她也只有一面之缘。她娘恭亲王萧煊,毕竟是女皇唯一的妹妹,赏赐一年到头不断,御赐的那堆贺礼现在不知扔在哪间仓库里,反正全家没人放在心上。
"苏暮霭病得也挺是时候,现在让他进宫他也不肯吧。楚楚你的心机我清楚,有些事情你报了仇出了气又如何,失去的东西一样找不回来。"
"皇姐,你说的我会仔细考虑的。"万金油式回答赶紧跟上。
皇女轻叹口气,"我劝不住你。"她起身,望望窗外天色,"叨扰许久,我告辞了。"
她稍挺着上身,挤出一个微笑,"我日子太落寞了,皇姐要常来。"
萧澜回首,回应的笑,那个表情带上十足"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色彩,轻而易举的感染人。
送走皇女,回卧房,期间,听绿玉念叨,二爹爹来看过一趟,苏二美人因为药效上来,睡得很沉。额头也不似原先那么烫手。
绿玉小姑娘此时走到身前,浅浅一福,"今天小姐就请宿在楼侍夫那儿吧。"
她心内默默两行泪,原来除了她和苏二美人夫妻,以及她那个一肚子坏水的亲爹之外,家里人都拿小楼当她的房内人。不用问,绝对是她爹的好手段。
小楼在众人面前,只是个容貌妖冶的纤瘦男子,身姿举止谈吐与正常男人别无二致。此时,他缓步走近,深深拜下去,"恭请小姐。"
她心里说,你就装吧。
小楼的院子只在隔壁。几步之遥。进门上床。直奔主题,美人先把自己爽快的剥了,剩下中衣。眉尾稍扬,眯着狭长的风情桃花眼,挑着嘴角,活脱脱一只勾人公狐狸精,用他那标志中性清凉嗓音,稍带着些哀怨之气,"我可是您的贴身侍卫啊,大周朝里只要贴身侍卫和自己的主子是一男一女,那可是注定要被主人收房的,您不会是想反悔吧。"
不对,她亲娘只有两位丈夫,没有本该是给贴身侍卫预留的侍夫位子,那么,这位侍卫要么是光荣了,要么就是女人。
看看眼前满脸期许的小楼,她腹诽,明知道自己满足不了女人,还在这演什么美男计。最多暖个床,可惜现在还是夏天。伸手,撩起他一绺青丝,软语如兰,"小楼,躺在我身边。"
黄瓜、茄子、萝卜或者仙人掌,他会比较喜欢哪一种?
这个时空,女子为尊,一妻多夫,男性的欲望本来就较女性旺盛得多,数量众多不得妻子"宠爱"的男人外出寻花问柳或者内部消化,也很容易理解。小楼少年时卖身到戏班,咔嚓掉设备之后,侍奉女人力不从心,自然被划分到取悦同性的那一类。犹忆起,戏楼初见,小楼面上一抹殷红,唇上胭脂未净的那副超越性别界限的惊艳。可怜如此花样美少年,菊花处括约肌经常承担份外工作,慨叹一声,一人多能,世事艰难啊。
楚楚女王还在脑内论证,小楼上凑近她宽衣,只剩下薄薄贴身一层,垂下手,正跪在她面前,眼里汪着一池子秋水,正巴巴的瞧着她。
她颤颤睫毛,苏冰山对她一片痴心,随她一生,心甘情愿,又和她是户部登记在册有据可查的合法夫妻;凌三少为给亲生儿子出身漂白,因此俯身做小,兼当保镖护她人身安全,也算平等交换,各取所需;而小楼,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被亲爹安排在她身边,明显报恩程度远远大于爱恋,就此耽误这位美人一世,内心稍有不安。
"小楼,你之前碰过女人没有?"她表情管理之后,严肃的问。
美人不答话,直接撩起长袖,左臂内侧醒目殷红一个圆点。
出身高贵,本该守身如玉的两位夫君,和这位身份被大多数家人所不齿的伶人,臂上这颗守宫砂真是构成了天大的讽刺。
她于是沉默了。
美人轻叹一声,迷人桃花眼里蒙上一层薄雾,加上本就微红的眼眶,泫然欲泣一般,"殿下,伶人行里的规矩,像我这样的十五岁才可以上台和……见客,我十四那年即蒙大将军出手相救,五年间,一直盼着能伺候殿下这一天的到来。殿下,"美人翻身下床,"晚亭对天起誓,我的身子是清白的。"言毕,额头触地,一跪不起。
他怕她嫌弃他的身子。试问,除了她,他还能嫁谁。
"小楼,起来。"她挤出个微笑,"到我身边来。"
美人乖巧的凑到她身边。捏住他的手,心想,不然就当多了个姐妹吧。"要是确实愿意跟着我,咱们就好好过。你在我身边,日子一定有趣得多。"这是真心话。
美人闻言一脸欣喜。她抬手将挡住半边脸的长发拨到他身后,手指擦过他的脖颈,触感细滑。美人忽然轻哼一声,然后越发不可控制,八个字形容,呻吟连连,娇喘阵阵。她立时僵住,雷劈当场,这一触就发情,虽然平心而论,他叫得的确别有韵味,也实在是敏感过头了。何况隔壁就是冰山美人的院子。
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她拧着眉毛,盯着他,直到他收声。
他笑眯眯的,一副奸计得逞的得意模样,压低嗓音,"殿下,隔墙有耳。"
她也笑眯眯的回敬,"美丽的小楼啊,"挺着上身凑到他面前,"男人一般状况下可是不叫床的,除非是被这样。"说着,她手滑向他腋下,指甲拈起他大臂内侧一丝皮肉,小楼美人理所当然疼得整个五官抽作一团,"你是想全家上下都给我扣上'偏爱重口味'的名头么。"
说完她干脆往床上一倒。他怯生生的瞧着她。指指自己的双腿,"小楼帮我把腿摆直吧。"
美人老实照做。她又拍拍身边,"躺下。"美人依旧老实照做。一床锦被盖住二人。
在他怀中,可以充分享受来自男性的安全感,却无需担心其他。真好。
大清早,美人率先爬起来,柔声说道,"殿下该起了。"
"叫楚楚。"
"啊,楚楚不去瞧瞧苏公子么。"说完起身,站在地下,忽闪着大眼晴瞧着她。
雪白的一身中衣,大腿根处一处血红。她呆了下,探手,果然,大姨妈造访。她哆嗦着指着小楼,说不出话来。
美人上上下下检查自己好几番,终于发现那处血迹。大惊失色,冲上来,"楚楚,您怎么了,受伤了么。"说着撩开被子,开始解她的衣服。
"我没事。小楼松手,叫绿玉来。"
美人忽然开窍,整个脸通红,讪讪的转身,一溜烟出门去了。
望着他的背影,楚楚女王手里抓着被子,笑不可抑,小楼美人你倒是披件衣裳再出门,因为不光前面,你背面腰处也沾上了一大团血红啊~~
爱与不爱
眼前的棉布,纱布和洁净的棉花,她看在眼里,心里一阵欣慰,组合起来垫在内裤上,类似现代的卫生巾,真要是红布兜加草木灰,她落泪控诉的心思都能有。
绿玉带着几名侍女服侍她更衣,打扮,漱口。将她放至美人榻上。她接过绿玉小姑娘递过来的茶碗,随口问道,"小楼呢?"
"小姐问楼侍夫啊,"清秀小美人抿嘴浅浅一笑,还带着点娇嗔的口气,"小姐好宠楼主子,离了他一刻都要问,绿玉都嫉妒了。楼主子现在掌事妈妈那里验身子呢。"
验身子,她稍有些担心,却也没表露出来。随即饮尽汤药版"乌鸡白凤",再轻啜一口茶水。美人正巧此时进门,一身淡蓝,当着周围侍女们的面,给她深深一揖。
她撂下茶碗,"你们都下去,留小楼陪着我就好。"说着,牵过美人的手,示意他坐在自己身边,"早膳就摆在这屋里,你们几个准备去吧。"丫头们依次行礼告退。
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她率先开口疑问,"验身子?"
"殿……我之前王府里头主子们就没收过侍夫,这规矩楚楚还不知道。我这样身份的进门服侍小姐、主子前后都要由掌管内务的妈妈验明身子。"
她指向他的手臂,"这回你可以借口说我来了月信。"可是今后呢,守宫砂不除,府里上下皆以为他连侍奉她的机会都没有。家里除了她,苏冰山以及她亲爹之外,都将小楼看作色相勾搭小姐一举成功的势力伶人,之后用了些银子收进房里,成了侍夫,一夜之间攀上高枝。今早绿玉谈及他,语气里便带着些微不屑,如若再不受宠,明里自然不至于,背地里风言风语,就算有亲爹大将军的回护,小楼美人的日子恐怕也很不好过。
得加紧研究出来非圈叉消去守宫砂的方法。她默默打算。
"您别担心,除去印迹的办法我有。"他似乎胸有成竹。
她一个白眼递过去,"自虐这种事,我可不答应。"
小楼美人脸上立时就笑得绽开了花,"只这一句,晚亭知足了,能侍奉您真是福分。"
可她心里却在叹气,这么容易满足的孩子,只能是幼年关爱太少,稍稍对他和颜悦色便倍加珍惜。和她老公苏冰山异曲同工。
吃了饭,带着小楼和绿玉几个回自己的正房。事先有随从传令,美人老公在靠在垫子上,安然冲她微笑。她的老公,苏家二公子,五官皮肤身材再加上性格,和"阳刚"二字实在扯不上任何关系。
侍女搬了圈椅,铺了褥子,她坐在他对面,摸向他额头,"不烧了。"稍侧过头,发号施令,"我们说话不用你们几个服侍。"闲杂人等行礼告退。
她抿抿嘴唇,内心斗争一番,讪讪说,"昨天不该对你发火,月信之前我情绪会比较激动。"
"你之前几乎每个月都要和兄长吵一架。原来如此啊。"
今天的谈话气氛似乎太轻松了,于是她顺口而出,"我和小楼昨天也没怎么。"虽然她也不太明为什么会下意识向他解释。
他忽而严肃,大手伸过来,轻轻覆上她白皙如玉的小手,"我和晚亭有过一面之缘。在和你洞房之前,我拜见父亲大人,那时他便知道我不是处子之身,当时只是轻叹口气,随后建议我对你以实相告。之后引荐晚亭,因我不曾习武,便安排他贴身侍奉你,当日我即受晚亭一拜。"
原来小楼的事情他知道得更早更多。先前早已做好心理准备,难怪她初遇小楼,迅速收房,他不曾表示半分不满。
"其实,母亲父亲,以及兄长知道我在王府不受宠爱,才会放心。"他幽幽道。
这句很是挑起她的兴趣。这么说小楼昨夜夸张呻吟也是故意为之,"隔墙有耳"指的或许是王府中苏氏埋下的眼线。
他轻吸气,"楚楚,那夜见你,我一直忐忑,尤其是看到你臂上殷红守宫砂如故。"我误会你了——这句话他思量片刻,还是生生咽了回去。因为即使面对挚爱之人,坦诚没错,但也需有所保留。
"在我家,你与兄长……那时高声唤我,你不知当时我有多欢喜。所以,我最后问一次,娶我你后悔么?"他目光灼灼,手下微微用力,期待着她的回答。
楚楚瞬间了然,在这个她"心灰意冷"的时期,大婚"和谁都行"与"非他不可",差距太大到他时刻纠结。苏家二公子一直都在自卑,一直都在怀疑,只要他同母异父,文武双全的兄长伸出双臂,对她粲然一笑,她就不再属于他。
爱你的,你在伤他的心;曾经你爱的,他在伤你的心。一道人生选择题摆在面前,不能回避。
她收起脸上多余的表情,"二哥哥,我只想和你好好的过。"
她瞬间腾空,两只有力的手臂把她提了起来,毫不费力,像对待珍宝,轻轻放在床上,摆顺她的双腿。之后被宽阔的肩膀胸膛环绕。
大夏天,真的有点热。最多几分钟,忍忍。她想。
"明天要进宫谢恩。楚楚我和你一起去。现在你是我的妻子。"
她明明记得皇姐来访时说的,苏暮霭病得很是时候,可以借故免去进宫。又一转念,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顺其自然吧。不过,还是借机敲打下,她缓缓道,"人人都有秘密,但有些事,性质会变,如果你刻意隐瞒的话。"
他稍有迟疑,最终深深点头。
下午,他依旧卧床休息,她靠在榻上看书找资料,还特地招呼小楼过来陪着。二人都不拿他当外人,连礼节都免了,一起翻书房,寻找消去守宫砂的方法。
小楼的娘娘腔,兰花指,扭腰,摆胯,都是拿来取悦她的小手段,平时的他,做派言谈举止一如普通男子般大方,毫不扭捏,余光扫过从书柜中捡出一本书,端坐在椅上的小楼,她如是想。唯一的不同,非常细微的,她也捕捉到了,小楼坐下的时候双腿紧并,而大多数男人则是微微岔开。
她抬起头,有些好奇的问起,"小楼是如何进了戏班呢?"
美人放下书,脸上一贯的笑容,"我家从前都是爹爹做工,后来他生病了,没钱医,就撒手走了。我娘把我卖给戏班,之后带着钱和一个男人跑了。"
连靠在里侧的苏二公子都坐起来,盯着他。
美人站起来,依旧在笑,"我骗你们的。"之后又是一溜烟消失——他轻功确实了得。剩下小夫妻在面面相觑,默契的轻叹,都认为小楼说的全部属实。哪有骗人之后不满怀期待留下来,欣赏被骗之人火恼火或懊丧的表情的?
随后还稍有头昏的二公子挣扎着在家里一堆养生用药指导书籍和秘传药方中和她一同努力,搜寻。
用过晚饭,泡澡。小楼的院子,她靠在床边。吩咐侍女送来花生油和桂花油。小楼从听见她的命令开始,就面色潮红的安静坐在她身边。
话说,下午她和老公二人奋战良久,也找不出一个确切的法子。懒得再勤奋自学,干脆不耻下问,守宫砂的科学原理。京城闻名的博学才子老公面色微红,手口并用,果然解释得无比透彻。
守宫砂实际是用特殊材料点于大臂经脉处的特殊标记,女子有层膜,这个好理解,而男子则是自己宝贝和女子分泌物接触,经由少量皮肤吸收,之后,守宫砂才可褪去,换句话说,男人们左手换右手,右手换左手的轮流抚慰自己的小兄弟根本不能令守宫砂消去。同样,男子间的自行消化,也破坏不了这个奇妙的东西。对于男人而言,守宫砂守住的只是他们对女人的贞洁。
她反复回忆,分泌物的主要成分,水,蛋白质和……前列腺特异抗原。有主意了。
待侍女退下。她拿过装有两种混合物的小瓶,"小楼脱衣服吧。"
美人极为顺从,可脸颊最初的那点红晕已经直接蔓延至整个面部。她忽然回过味,小楼虽然咔嚓,但她那个好学不倦,凡事追求齐备的亲爹,在培养美人时,必然房中事也不会错过。如今的小楼,虽然欠缺实践经验,但理论基础非常扎实。而手中的这瓶油脂,就是现今男男圈叉时最主要的润滑材料。
太不纯洁了,她腹诽。她稍稍尴尬,唤只剩白色中衣的美人上前,一五一十和盘托出,美人虽然感激她们夫妻的良苦用心,却难掩脸上的失望神情。
沾满花生油和桂花油的棉布裹上去,虽然不太舒服,不过随即楚楚女王小鸟依人的扑向小楼一马平川的前胸,双臂死死环住他的腰。半秒都没,他感性战胜理智,下巴轻轻抵上怀中女子的额头,扬手一股内力直接熄灭烛火,安宁舒适的一夜就此过去。
第二天,是她和新婚老公进宫的日子。率先爬起来叫早的小楼,推醒她之后,一脸雀跃的伸出他的手臂,左臂处的殷红斑点已然消失不见。
呵,她得意的轻笑。花生油桂花油富含维生素E,也是身体内合成绝大多数激素的原料,一整夜经由皮肤吸收的量,已经足以消去守宫砂。
这就是科学的力量。
不过在去和正牌老公一起早饭的路上,她听到绿玉酸溜溜的牢骚,"小姐,您明明不方便还要……虽然我佩服您的功夫,可恕绿玉多嘴,家里人都觉得您也太宠他了,再这样下去楼主子这脾气还不上了天?"
她闻言不由放声大笑。
情种也遗传 上
楚楚是恭王爷萧煊和大将军苏天晓的唯一的女儿,身份极为尊贵,再加上双腿不能自由行动,出门来去皆不方便,当今女帝格外开恩,特命她进宫时可乘一顶轻轿代步,而她大病初愈的老公就没这么幸运,挑着一张苍白的俊脸,跟在她身侧,缓步前行。
宫中上一代的老人,先帝的皇夫,侍君们没的没,走的走。这次进宫也就是走个过场,让同母异父的女皇姨妈瞧瞧问问,顺便确定她不会再想和太女抢丈夫而已。
她下了轿子,由几位高挑侍女搀扶住,抬进大殿。她低着头,直到眼前一双明黄的鞋子,俯身下去,身边老公苏美人同时跪伏,二人口呼,"臣萧楚、苏暮霭,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赐座赏茶。她用余光打量中年女帝,与王爷亲妈依稀的眉目,天生带着股清冷之气。好生安抚几句,问问她的身子,闲话几句家常。觐见就此圆满落幕,二人告退之际,女帝漫不经心般的,随口道,"去看看你漪儿妹妹吧,她很是想念你,总念叨着想出宫去看看,你最近身子也不好,朕就没准她。今天正巧有这个机会。"
她回身便拜,"臣遵旨。"
女帝口中的漪儿,全名萧漪,已故的皇夫留下的唯一女儿,自出生便立为太女,也是狐狸公子未来的妻子。
说起这位皇夫,嫁给女帝之后一直无出,眼看着其他两位侍君先后令女帝怀孕,生下皇女,也是闻名的美人的皇夫自然忧心忡忡。最后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得来偏方,不顾伤身的危险,强服下去,借着女帝每月和皇夫例行同床,终于让女皇有喜,可是之后,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强忍着口气,看到女儿诞生,册立为太女,便含笑九泉。
求仁得仁,死得其所,人生亦无悔。在她听到这段往事时,如是想。
曾经,楚楚很是想会会这位传说中,令和原来的楚楚情投意合,信誓旦旦,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狐狸公子背信弃义,转而另嫁的这位太女,不过在得知女皇三个女儿中排名老小的漪儿妹妹,年方十二的时候,她再没有好奇,只剩同情——等太女及笄时,苏暮徵恐怕已经"奔三",十二岁的年龄差距,在不限制女性娶夫的女尊世界,为夫妻和谐生活埋下了深深的隐患。
皇女皇子们读书的上书房,早已有女官过来传令,偌大的房子里只剩身着黄衣的小姑娘和几位侍从。平心而论,这小姑娘圆脸大眼,活脱脱美人坯子,但不知为何,她就是从骨子里本能讨厌她。
她眨眨眼睛,准备行礼。
"楚楚姐姐,免礼。你大婚我没能亲自到场,"小姑娘扭头,视线飘向苏美人,"姐夫如此容貌,和暮徵哥哥果然不太相像呢。"
人家苏暮徵苏暮霭兄弟俩,同母异父,相貌上不甚相像亦不奇怪。身为太女理当谨慎言行,这条训诫小丫头都吃到肚子里了去么。就算是向未来老公曾经的恋人——她挑衅,这招数也是在太低端了不是?
苏美人神色未变,淡然有礼,深深一拜,"参见太女殿下。"
小丫头看起来有点扫兴,"你先出去,我和楚楚姐姐说几句体己话。"
苏美人再次躬身,"苏暮霭告退。"目光稍有闪烁,扫过她,不太情愿的出门。
这小姑娘也未免太过骄纵无礼了,一定是一直没有亲生父亲教养节制的缘故。女帝已故的皇夫,同是出身相府苏家……算起来还是苏家兄弟的表舅。难怪苏家的族长,大学士,她的婆婆,即使年龄并不相配,也执意要把自己才华出众的长子嫁给太女,不惜得罪恭王府,无非是进一步为了巩固苏家的外戚地位。
利益和爱情本来就不能摆在同一个天平上。居然还为男人轻生,她真的为"楚楚"不值。
小姑娘忽然走至窗边,望向外面池中的几朵睡莲,呢喃,"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忽然回头看向她,"暮徵哥哥就是这样的男人。我一直期待他嫁进来的那天。楚楚姐姐你别担心,我会好好待他的。"
她忽闪半天眼睛,先不说苏暮徵这个狐狸妖男是不是有资格与莲花相比,身为太女,显得有内涵点,有计谋点不才是应该的么。再看着眼前这位,几乎是迎风长叹,背水掬泪,一副怀春少女总是湿的模样,她十分想坦诚的告诉她,"妹妹,生来脑残不是你的错,可发展成脑瘫绝对是你的不是了。"
因为一直没有预料中的回应,小姑娘对她的潜在情敌姐姐似乎放下些心。
她干坐了一会儿,决定告辞,小姑娘也不挽留。
回府。夫妻两人换了衣服,并肩靠在榻上,抚上苏美人的额头,触感干爽清凉。楚楚忽然勾上他的脖子,枕在他肩上,几乎笑到涌泪,哎呦了好半天。
她应该知足的。她的丈夫是"你对他好,他就会倍加珍惜"的类型。至于感情,可以先婚后爱。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替代的,只是在适当的时间,遇对了人;可是同样恰当的时间,同样恰当的人,即使那个人不再是她,也依旧能有个好结果。
傍晚,亲爹大将军回府,招去她和苏美人一阵询问,生怕他宝贝女儿在宫里受委屈。摄政王爷和大将军,这对儿组合,掌控朝廷大部分军权政权,势力滔天,女帝看起来并不昏聩,一定会着力防备,或者暗地分权,而这个时候苏家跳出来,借儿女婚事唱反调,恐怕是有女皇的授意,没人撑腰没有甜头,她婆婆那只老狐狸怎么能做赔本买卖。
不过,她父母对苏家悔婚的半默许态度,也着实令人生疑。
吃过晚饭,在肾形池子里洗掉一天黏腻。
王府里分成两部分,属于楚楚母亲的大园子,亲爹,二爹爹,以及哥哥萧彦之出嫁前都住在那里。楚楚成年后,住进现在的园子,里面分出一个正院,为将来的侧夫预备下两个偏院,还有为侍夫留出的几个规模稍小些的院子。她和苏美人住在正院。小楼出身不好,却凭着她的宠爱她爹的纵容破格住进了一个侧院,名分却还是"侍夫",而另一处离正院更近的侧院,预留给半月后进门的凌家三少。
回园子的路上,绿玉极为殷切的凑上来,问,"小姐今天要回去休息么?"
她稍稍思索,"就回去吧。"美人病愈,没事应该多加深加深夫妻感情。
绿玉小丫头满心欢喜,"我这就传令下去。"
没耽搁,进屋上床。侍女们行个礼迅速撤干净。
美人坐在床头,一脸柔情蜜意,伸手抚弄她的长发。大姨妈还没走,亲亲抱抱就睡觉吧,她这么想着,手臂勾上美人的脖子,丰盈厚唇就黏了上去。
苏美人外表冰山,实际上正常男人该有的冲动欲望一样不少,何况眼前还是自己最爱的女人。口中唇舌缠绵,同时修长的手就覆上她的前胸,微微用力按住,缓慢绕圈,手法轻柔。
她马上回忆起,苏美人这招就像每年一次给公司所有女员工的乳腺检查的那个面瘫斯文男医生的手法。她该说夫君是太专业还是太不专业?
第二天,无所事事。下午,哥哥跑了回来,进门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她一番,确信无异样,稍稍松口气。他是担心她在宫里被人戳中心痛事。何德何能又拥有这样一份诚挚的兄妹之情,她就势靠近他怀里,彦之自然温存的把她揽进怀里。
面前椅中安坐的苏美人,难得的面带微笑,似乎对他们兄妹亲昵之举习以为常。
特地招了小楼进屋,给她哥哥瞧瞧,顺便"把个关"。美人哥哥端详小楼良久,笑眯眯道,"确实是个美人。"这反应,似乎美人哥哥之前不知道小楼的存在。
之后,侍女送茶和水果进门。几个人喝茶吃水果聊天,苏美人和哥哥谈笑自若,看得出心情相当放松。
绿玉忽然进门,"小姐,苏……"小姑娘扫视屋内,双肩一抖,"苏暮徵公子要见小姐您。大将军吩咐下人赶他走。"孤身来砸王府的场子,单是这身胆气已经值得褒奖。
"等等,绿玉你去和爹爹说,我要见他。"大概是昨天被脑残萝莉太女冷嘲热讽之事传到了狐狸美人的耳朵里,他急忙跑来解释,说明他对她并非完全不介意。其实,男人远比女人更放不下。
身周三位美人神色各异。小楼是担心,哥哥是愤怒,而夫君面色苍白,眼神略有闪烁,心情最为复杂。
她需要先下颗定心丸,骤然手下用力,捏住夫君的手腕,"二哥哥,哥哥,别担心,事情总要有个了结。"也是给已经不知所踪的"楚楚"一个了结。
苏暮徵,你既然主动把颜面往我脚下送,那么,我就成全你,她心里想,伸臂勾住美人的脖子。他顺势抱起她,坚定的向门外走去。
几位王府随从的包围下,高挑修长身材的狐狸美人,挑着眉毛,勾人媚眼中放射着一如往昔的凌厉寒光,只是隐隐冒着胡渣,微青的下巴透露出他昨夜今晨的心神不宁。
局势一触即发,男人们的手已经抚上腰间的长剑、楚楚看看眼前严阵以待的随从,出自她爹的贴身卫队,精英程度自不在话下,同时也映射出大将军爹爹对这个曾经的准女婿有多忌惮。
狐狸美人目光灼灼,直视她的眼睛,仿佛其他三位美人根本不存在一般,"原来楚……恭王府是这么待客的,"他目露寒光,一声轻哼,低沉醇厚,居然听出些撩人味道,"受教了。"
她还在苏美人怀里,长时间扭着脖子瞪着狐狸,有点累,撇撇嘴,挑挑眉,"我从来不认为暴力可以解决所有问题,"随后她笑得越加灿烂,"但至少可以解决你。"
周围男人们定力深厚,只有她和苏美人身侧的小楼撑不住,纤手捂上红唇,偷偷笑了。
"呵,"狐狸美人轻呼口气,走近几步,她忽然察觉到搂住她的双手开始用力,苏美人绝对是下意识的,雄性生物都有保护自己配偶和后代的本能。
"楚楚,和我谈谈。"狐狸在二人距离三步时停下,语气听起来表情看起来都极诚恳,却隐隐带着危险。
"没什么好谈的。"她干脆不耐烦回答。为利益悔婚转嫁他人,还要回来故作姿态的安抚旧情人,之后甜言蜜语对萝莉未婚妻表忠诚,或许再加上些"她勾引我"的蹩脚挑唆借口,两人女人不明就里由此反目。扮演此类情圣,苏狐狸还真是乐此不疲,虽然他这身家外形头脑确实有资本玩这个游戏,因为无论何时都有少不经事的脑残圣母萝莉前仆后继的向他身上扑过去。
他直接把"楚楚"逼上绝路,也就是这次寻死闹剧——虽然这么说对当事人也是受害人的"楚楚"相当残酷,极大的刺激了狐狸美人的虚荣心:有女人爱我爱到命都可以不要。
这种极品人渣扔到天涯上,几天之内就能身败名裂。而在大周朝,她只能和这位出身尊贵并及时攀上高枝的"前情人"由衷的说一句,英雄你我有缘无分,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楚楚你之前从不这样和我说话。我知道我伤了你的心。但我要向你解释。"
她现在已经根本不怕穿帮。此处人们大多不信鬼神之说。连她最亲近的父母兄长,也只认为她经历变故,人生最大的打击之后,性情大变。现在的她,唯一担心的就是在不清楚状况时化友为敌,由是穿来之后表现得一直很谨慎低调。
"你解释后,我就不会再痛苦下去——这可能性微乎其微。"她歪着头,说得仿佛事不关己。
"暮徵,"她哥哥冷冽的声音,"你走吧。今日之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彦之,我找的是楚楚。不关你事。"狐狸凑得更近,"楚楚,就我们两个。"
"好了,"她及时出声制止住剑已出鞘的哥哥和飞身而来的小楼,"就在园子里,如你所愿,就你我两个人。"
总是回避,倒显得理亏。又不能图一时痛快,劈了苏狐狸。她娘她爹对苏家的忌惮她也略有耳闻。
失恋可以,失态不行。还是在苏美人的怀里,一行人前往她院子里,用于喝茶纳凉的一片小树林。
哥哥和小楼打量她数番,确信她是认真之后,沉默着走开。苏美人倒是一直表现得很平静,甚至说有些冷漠,将她放在椅子上,扭身就要走,她顺势拉了下他的手,感受到她流露出的情意,他勉强点了点头,缓慢的从她手心中抽出手指。
对面的狐狸美人眨眨眼睛,"你还是肯见我呢。"
她扬手,"重点。"狐狸这幅自恋尊荣,她恨不得抬脚拿高跟鞋将他钉在墙上。
"没什么能挡得了我们的路。"他忽然正色。
"是你的路。不是'我们'。"
"你爹的事情你果然在意。"
她竖起耳朵,她的大将军爹爹又怎么了?
"我解释过多少次,我进宫只是权宜之计。如同你爹当年一样。但我不会犯和他相同错误。"他走过来,手指温柔划过她的脸颊,"或许告诉你实情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她听不明白了。不觉瞪大眼睛,难道原本的"楚楚"跳崖不单是为情殇?
"你跳崖这招,太惊人了。他们吓坏了。"他低下头,"不过这种计谋,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以后我不准你再这么做。"一手扶住她的肩,一手滑向的左臂。她没动。其实以狐狸美人当前的力道,手指经过她的手臂时,如果点在经脉处的守宫砂还在的话,她会觉得痛。
他意识到了,迅速撩开她的袖子,左臂处白皙的皮肤,殷红的圆点早已不见。"你居然让他碰了你的身子?"两条眉毛瞬间纠在一起,"暮霭已经不是……"
她抬眼,"你果然知道。是你害了他。"总觉得一心痴恋她的苏暮霭婚前失身绝不那么简单。她来自现代,对处子之身的态度不比古人。如若原本的"楚楚"看到没有守宫砂的苏美人,必然大怒,受父母之命,不至于离婚,终生冷落却不难想象。
他有一时的颓丧,"不……我没有阻止。"狐狸美人忽然用力按住她的肩,一手端住她的下巴,一个炽热的吻,饱含不甘,以及满满的占有——你是属于我的,曾经的海誓山盟,为何几天之内,就荡然无存。
她推他,他不动。她死命推他,他还是不动。她改招,狠命咬他的唇。他不松嘴,直到口里已是满满的血腥味道,他还不松嘴。
俗话说,打是亲骂是爱,恨得狠了用脚踹。她下肢不能行动,于是扬起手,抡圆了,冲着这张俊脸,毫不留情的招呼过去。自然清脆一声"PIA"。
他抬起身子,摸摸自己的脸,手背蹭蹭自己冒血的嘴唇,得逞一般的畅快,"你还是爱我。"转过头看向听见响声赶来的近侍,再直视她,"我先走了。"甩甩袖子,施展轻功,衣袂飘舞,长发飞扬,不忘回眸向她一望,尽显狐狸精风情,之后得意轻松越墙而去,再不见踪影。
"小楼,递茶来。"她高呼。
家人们匆匆赶来,默契的保持沉默,看着她喝尽一盖碗清茶——她只能把漱口的茶水咽下肚子,因为苏美人在面前瞧着他,她不想让他知道她被强吻。
撂下茶杯,她故作轻松,"我赏了他一耳光。"之后向自己的夫君伸出手臂,"抱我回去。"
见她状态如常,几位美人很快释然。还在夫君的怀里,回正院的路上,她有些好奇的问起,"苏暮徵的武功和哥哥比起来,谁比较厉害?"
美人哥哥干脆回答,"伯仲之间。他轻功在我之上。"
小楼在旁边妖娆浅笑,"苏家大公子果然名不虚传,轻功身法连我都要赞叹一回。"
她更好奇了,"那小楼和他比,谁更厉害些?"
"带着您逃跑,他是追不上咱们的。"中性美人笑靥如花。
楚楚不由仰天长叹,两行热泪,这真的不是武侠么?
说起来,苏狐狸冲过来热吻,动作姿势娴熟自然,说明曾经还是情人关系的二人互摸互啃一样不差的多次实践过,之所以没突破最后一道防线,恐怕苏狐狸当时就有进宫的野心了。
回到书房,她仍是靠在美人榻上,夫君坐在一边,一言不发。要苏美人追问楚楚和狐狸美人单独相处的细节,他做不到,只好期待她能主动开口。可她总认为,即使夫妻之间,也还要存着些善意的谎言和隐瞒。何况今日她被前情人强吻,真要一五一十坦诚相告,不是故意激起兄弟二人为情争斗么。毕竟苏狐狸现在的目标还只是她,不必再将美人夫君在牵扯进来。于是她决定三缄其口。
一时冷场,二人各怀心事,她轻咳一声,打破尴尬,微笑着请苏美人把她收在书柜隐秘处的闺阁日记找来,看着夫君在她的指导下,一阵反复摸索才翻出那几本册子,走过来,递到她手里。她翻开,某页处她留下的那根发丝已然消失不见,果然一直有人偷看。想必原来的楚楚对此也是心知肚明,所以这册子里的很多东西都是给"别人"看的。
晚上,夫妻时间,一阵缠绵过后,她勾住苏美人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道,"他不放过我,我也想放过我自己。"他不答话,一整夜都搂她在怀。苏美人怯于言语表白,更乐于行动证明。她眼前一个脸身材头脑俱佳的痴心情种老公,干嘛还要冒着丢掉可人儿的风险,投入"精力和才力"在未来业绩未知的过去时情人身上。
之后消停了半个月,直到迎来她再次红衣大婚的那天。依旧被一堆侍女们先后牵着扶着抬着,给诸位达官贵人行礼,机械的说着感谢的话。因为是她纳侧夫,宫里并没有特意派人来,倒是一向和她投缘的大皇女萧澜特地到场讨了杯喜酒。
凌家大当家和三少的亲生父亲,受下新人一拜之后,这对中年夫妇瞧着楚楚一个劲儿的傻笑,眼角乍现的皱纹都可以挤死苍蝇,这幅终于将儿子买了个好价钱的丑恶嘴脸,她觉得恶心。
专门给三少准备的侧院,紧靠她和苏美人共住的正院,整体修缮和布置的格调要比小楼那间要高级得多。她看在眼里,心里轻叹,立时决心第二天找府内主管替楼大美人出气。
三少一身艳红,长发垂肩,笑得眼角眉梢满是风情,忽然伸臂,将她从侍女的手中"强掠"过来,一个奔放的横抱,直奔洞房。
巧克力帅哥几日不见,洒脱性感依旧,先把自己扒了,只剩中衣,V字形领口露出一大片紧实的胸肌,拔掉束发的玉簪,黑发无声散落,之间没有任何停顿,一个箭步窜过来,那张俊脸凑得极近,甚至能清晰感受到二人彼此呼出的气息拂面流动。
她抿嘴一笑,伸手止住扯上她衣带的那只大手,坦然开口,"你我二人,一个'非不能也,实不愿也',一个'非不愿也,实不能也',"又瞬间敛起笑容,"我这身子拖累苏暮霭一个就够了,犯不着也捎上你。为报恩而自荐枕席,我一直觉得很蠢。"
他神情忽而严肃,沉默无言。
她又笑笑,"等你心甘情愿的那天也不迟。"说罢直指巧克力帅哥左胸的位置,"现在那里面的女人不是我吧。"这本是句半撒娇的玩笑话,只是她显然没想到会令他在今后的日子里如此认真。
之后二人并排躺下,却没有任何身体接触,明明和小楼都能紧拥在一起安然入睡。
半夜,身边男子忽然惊呼,"凝,凝凝……"忽然死命的抓住她的手,眉头锁在一起,眼睛依旧紧闭。做了噩梦。忽然有点好奇,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这位风流公子如此念念不忘,想了想,她稍稍松肩,却也没把手抽回来。
也就是我们萧陛下不是一般人,换个女人谁能忍受枕边人半夜呼喊的名字不是自己。人家在入睡前想的可是"我睡了别的女人的男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爱往往是独占且排他的,她对三少连喜欢都算不上,理所当然她不在乎他心里的女人是不是她。
大清早,侍女们进门服侍二人洗漱。刷牙洗脸梳头换衣服,三少比她还多一个步骤,刮胡子。不得不说,这个世界的道德和审美观念和她一直以来接受并树立的相当接近。
新人依例拜见长辈。三少被大将军爹爹召唤离开,她留在前厅。难得一见的王爷亲娘,仔细打量她一番,颇有些自问自答的语气,"那药瞧着还算有点效果,脸色倒是好些。也不知道是哪个比较争气,能先让你大了肚子。"
她忽然深深觉得悲哀,在她亲娘的眼里,自己只是个生育传宗接代的工具而已。
一盏茶的功夫,三少从她爹的书房里稳步而出,看脸色大概翁婿相谈甚欢。她亲娘摆摆手,"都有三房男人了,今后学得稳重点,那些不切实际的心思都给我收了。反正你在我这也不自在,回你院子带他们吃饭去吧。"
不切实际的心思——还是在敲打她,注意和苏狐狸保持距离么。不过昨天此人大闹王府,不知好脸好面的王爷大将军夫妇打算如何处置。
返回正院,已经摆下早饭专候着她归来。她独坐在主位,左侧一只小白脸,右边一块巧克力,小楼进门,先行礼,之后站在她身后,以他的侍夫身份,主子们吃饭他也只有看着的份儿。只不过,见过大世面的楼大美人抬头看到三少第一眼时,身子僵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
她看在眼里,放下筷子,当着绿玉等几个有头有脸的丫头们都在,伸手拉过小楼的手,头扭向正牌老公苏美人,"暮霭哥哥,现在三少已经进门,我想赏个脸给小楼。打今天起他就是侧夫,如何?我想听听你的意思。"
三少乖觉灵透,听见这段话,知道也没自己说话的份儿,便端坐,直视苏美人。
小楼的身子,苏美人亲眼见识过,心里明白她只是让小楼在这个连下人的眼睛都长在头顶的王府,少受些欺负。何况安排房内人,这种她自己便可做主的事情,还会征求他的意见,苏美人很是欣慰,自无二话,直接点头应允,虽然咱们萧陛下这副商量的姿态更多是出于礼貌。
楼大美人立即跪在地下,一阵道谢。之后屋内的侍女们虽然表情一时晦暗难明,但也依次行礼,口中向小楼道喜。
吃完饭,她去了小楼的院子,书房里还是离不开的美人榻,唤人将她这边园子的主管招来。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进门俯身便拜,"小姐有何吩咐?"
她习惯性的扯过小楼的手,"打今儿起,楼晚亭就是我的侧夫了。这院子按照凌公子的规格重新修整一番。"
男子抬头,"小姐,这似乎不妥。楼主子的出身……恐怕……再说重修院子破坏风水,小姐现在正……"
楚楚不待他话说完,抓起手边茶碗兜头摔过去,"我的房里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下人说三道四了。谁给你的胆子?!"高高挑起的一对柳叶眉,桃花眼里放射寒光,满身怒火。
脚下男子肩膀不住颤抖。待命的侍女和随从见状不妙,乌压压的跪了一片,"求小姐息怒,将息身子要紧。"
她犹不解气,"来人,把这个奴才给我拉出去,家法伺候,直到教他懂得怎么和主子说话!"
男子哀嚎着被身强力壮的随从脱出门外。
"你们也都给我听好了,记得你们的本份。都下去。"她一扬手,一大屋子人迅速撤了个干净。
一时寂静。小楼忽然噗嗤一笑,"楚楚您好厉害,刚刚把我都吓了一跳。不过这么忽然和苏家的人翻脸,真的合适么?"
她挑着一条细眉,弯着嘴角,"我知道他是眼线。苏家要是真有本事,还会再送个进来。只不过不像这个这么没眼色。"
她亲妈的原话"纳侧夫随你折腾",两个爹爹,一个主动送上小楼,一个帮忙领三少进门,没一个在房里人的事情上不遂她的意,而且态度毫不掩饰,恐怕府里人也都知道——主事的长辈们对她娶男人进门是纯粹的放任。偏生这个时候一个下人跳出来唱反调,还是故意针对小楼,不得不怀疑这个人的居心。小楼跟进的这句话更证实她的猜测不虚。
"其实苏家大公子对您也是一片真情,昨天他看我的目光根本恨不得立时杀了我。"
她闻言轻笑,雄性生物的嫉妒心丝毫不亚于雌性。"小楼,给我找个可心的人来使唤吧。这个园子里的管事的还是用自家人好。"
"哎呀,我一个无依无靠……"小楼羞红着脸,扯着绢子在她面前扭着身子。
她怎么瞧怎么别扭,"打住,我是女人,你学那女人娇滴滴的撒娇转换话题没有用。难道你还想,我为了换个主管,亲自跑去和我爹爹说?"
小楼立时恢复正常,挺直身子,换了一副面孔,"遵命。"
"乖。没事的时候我都可以替你瞒着,当我要你帮忙的时候,可不能藏着掖着。"她得到想要的结果,手指划过自己的嘴唇,得意的笑了。
一个"乖"字,让小楼彻底没了脾气。他重新递上一碗清茶,凑近她,罕有的严肃的口吻,"楚楚您别怨我胳膊肘向外拐,苏大少爷挺可怜的,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她不接茶,冷眼瞧了小楼好半天。
美人收回视线,"恕晚亭僭越。这世上我从没见过能有人斗得过大将军。苏大公子也不例外。"
"小楼?"她拖了好长的尾音。
"主子,我爹曾是苏大公子父亲的随从。"他抬头,安然答道。
跳河干啥,改嫁吧
小楼特意将语速放缓,字字清晰,"当年,我爹犯事,多亏大公子求情,我爹只削官免罪。"
所以这回也要替苏狐狸说句好话?她撑着下巴,犀利的目光扫过美人,不依不饶。
"大公子揪出那些旧事,妄想威胁大将军,晚亭明白那是绝不可能成事。恳求小姐劝劝公子,玩火必焚身。"
她伸出手按上小楼的肩,"倒算是恩必偿,仇必报。可你又背着什么家恨呢?"
美人噗通一声跪下,"大将军再造之恩,晚亭无以为报,一生跟随小姐,绝无二心。"
"你起来。"她望向窗外,"见机行事吧。"美人说得如此谨慎小心,仇家也非凡人,"对了,你派人去查查一个叫'凝'的女人。我猜是商贾人家的女儿。"
"是。"美人恭敬行礼之后,答道。
这个世界,女子名单字,男子则用双字,性别仅凭名讳便可分辨。来这儿的一个月,她手不释卷,书房里关于风土人情习俗的书册她翻了个遍。既然是封建社会,自然等级森严,与她那个时空的古代类似,社会阶级依照"士农工商"的顺序排列,"士"与"商"之间不能通婚,商人家的嫡子也不能成为书香门第家女儿的正夫。以凌三少的身份,就算放荡不羁,到处晃悠,认识平民人家的女儿,并和对方相爱,几乎难以想象。只可能是出身商贾的姑娘,虽然情投意合,却被注重门第的父母极力反对,棒打鸳鸯,于是愤然,带着心爱的姑娘私奔。
院子里很静,靠在榻上,一会便困倦入眠。一旁伺候的几人也悄声退下。
睡美人都是被王子吻醒的,哪怕她这美人是位女王——她猛睁开眼,恍然就是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容颜,他目瞪口呆,一时面色通红,不敢再直视她。骤然起身,准备逃跑。她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哥哥的领口,一扯,露肩还不算,一截左臂……以及,那个最不应该出现在他这个已婚男子身上的红点,她愣住了。
他拉上衣衫,一溜烟消失在她的视野里。萧美人亦自幼习武,身手了得。
她唤,"小楼。"柔美男子带着一身香风,瞬间出现在她面前,"齐国公世女,辛毓殿下,我那位嫂嫂,你去传我意思,'我想请她过府坐坐'。"
西方亲人之间一样吻面吻唇,她摸摸脸,撇开那张和自己太过相像的脸,感觉也不算坏。
晚上留在小楼的院子。在他怀里,仔细思量,苏狐狸决心进宫之前,应该和"楚楚"有过一次长谈,至于坦白到什么程度,有待下一步继续试探。不过,总觉得,既然"楚楚"知情,何必还要去色
诱,未成,之后跳崖,未免显得突兀,中间应该发生了些导致情势巨变的事情。关键这个寻死是死给谁看?以苏狐狸的反应来说,他对此心知肚明,只不过方法稍稍激烈,导致他昨天出现怨她鲁莽——就是手段不妥,但效果出色的意思。
想得倦了,抚上安静放于她腰际的玉手,安然入睡。
第二天早晨,在小楼的屋子里洗漱,已经整装完毕的美人坐在一边,也没避讳,从架子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瓷盒子,打开,取出一颗药丸,没用水,直接咽下。
她好奇的招呼他过来,要过药盒,寻常无奇的几颗药丸,挑着眉毛,问,"做什么的?"
"维持身段。"他依旧笑靥如花。
将小盒放回他手里。恐怕是防止内分泌失调而特地为他调制的口服雄性激素。长久以来,按时服用,所以小楼不同于她所知那些阴阳怪气的"公公",而是脾气秉性都很正常,
和自家几位美人一起吃过早饭,苏美人和凌三少各自回书房奋发图强去了。十月是一年一度的"全国公务员统一考试"时期,虽说这二位出身尊贵,仅凭家世亦可谋得要职,但毕竟容易被人说闲话,也不算"正式政府编制",一般来说,只要不是学问才能太差,家里长辈还是鼓励自己子女凭个人真本事上阵。
依周朝律,男子应试需年满二十二岁,女子需年满二十岁。她残疾之前,和苏家二位少爷,几位年纪相仿的皇女以及京里名门出身的几位小姐公子,在宫里的"贵族公学"里念书,学习知识倒是次要,结识朋友,初步了解官场规则才是重中之重。
若不是她的腿,今年她也要和夫君一起再战科举"独木桥"。人才选拔方法古今差别不大,竞争之激烈她在场外已经似乎能闻到些硝烟味。
午后,齐国公世女辛毓,悄然到访。宝蓝色,淡蓝色和浅紫色,三种颜色叠加,衣衫合体不说,衬得本是中人之姿的她光彩照人,尤其是眉宇间的气魄,绝非庸人能伪装得出来,令人见之难忘。
彼此见礼,分宾主落座。留下小楼,撤下其他闲杂众人。
辛毓接过茶碗,眼睛飘向她,由衷赞叹,"这就是殿下新收的那位美人?您艳福不浅,在下着实羡慕。"
"哪里。听说您最近亦新纳一房美人。我这身子也不方便亲自到场向您道喜,就一并在这恭喜您了。"论皮笑肉不笑,她也是专业水准。
她这位嫂子抬头望天,轻叹一声,放下茶碗,"在下进京没多久,便蒙陛下恩典赐婚,迎娶名冠京城的俊美才子,恭王爷的长子萧彦之公子,谁想大婚之夜,就竟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在下招数用尽居然无动于衷。"她笑眯眯的,继续缓慢叙述,"那么只好再娶一房进门。"她侧过身子,凑得更近些,压低嗓音,"昨夜公子回府,一整夜练剑,园子里仿佛大风过境,树木折损大半,就那一池莲花未动分毫。"
咱们陛下这回彻底无言。她常在书册和首饰上发现一朵精致莲花纹样,后来发现家中几乎所有的院子必有水池,其中必种莲花。曾经并不太在意,现在想来,家中上下,皆知莲花是代指她的。
那日她进宫,那位脑残萝莉太女也咏出与莲相关的词句,本以为是为了影射苏狐狸,现在看来也并非如此,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究竟是谁教她用这些来试探……或者说刺激她的?
"当时在下就想,殿下一定会不日到访。可巧,就有人传您的书信,请在下今日过府一叙。"
她依旧沉默。
"君子不夺人之美。"辛毓坐正,收起脸上多余的表情,直视着她。
她抚上身边小楼的冰肌玉骨的素手,轻轻问道,"您把我最心爱的哥哥还给我,我该怎么谢您?"
辛毓大笑,"殿下果真是个聪明人。燕城如何?魏地也很富饶……"
燕城,可是相府苏家的地盘。没人不知道齐国公和苏大学士年轻时结仇,至今仍视对方为死敌。这位世女拿这个地方来试探她,恐怕她和苏狐狸情意甚笃,哥哥出嫁,苏家悔婚,苏美人嫁进来等等一切,来龙去脉知道的比她自己还多还清楚。
而魏地,是二皇女萧湘的封地,故意提及这两个地方,只为了挑拨还是提醒她多留意?她父母亲自选定的儿媳妇理应在立场上更值得相信。
"在下叫下人把公子送回来养几天吧。"辛毓继续笑着瞧着她,饶有兴趣的观察她的表情变化,之后稍有失望的说,"他也就看见您能开心些。不过,在下相信自己的眼睛,您绝非池中物。"言毕,起身行礼告辞。
她望着她的背影,心内五味杂陈。可是疑问和线索渐渐连成片。
她扭头看向小楼,美人乖巧答道,"这位风流世女,大将军……"
"不,其实我很喜欢她。"她平静的说,"除去必要的试探,她对我的善意我能体会到。"这位也是她亲妈亲爹为她选中的精明可靠外援,"不过,我佩服她,自己正夫就这么堂而皇之给她扣上顶绿帽,"虽然没有坐实,"还和没事人一样,心可真不是一般的宽。"
且行且珍惜 上
侍女们进门,收走茶碗,重新上茶,她递个眼色,小楼乖觉,上前接过绿玉手中的茶盘。她轻轻一声,"都下去吧。留小楼伺候就好。"其他几位侍女俯身行礼,默默告退。倒是绿玉小姑娘,眉头紧锁,咬着嘴唇,却还是福身,预备撤出。
她看在眼里,内心暗笑,这姑娘还真是藏不住心思,天真得可爱,便问,"绿玉有话说么?"小楼见状,将茶碗放至她手边的小桌上,恭敬行礼,她伸手扯住美人手腕,面对绿玉,"小楼留下。"
小姑娘扑通一声跪得干脆,头磕在地砖上,一点不含糊,声音里满是愤懑,"小姐成亲了,就不管大少爷了。亏得大少爷那么疼小姐……我,我……"一时忽然哽住,两颊通红。
小丫头,喜欢萧美人都写在脸上了。她也只好柔声安慰,"哥哥今天就回来,估摸得在家里待上好几天。绿玉放心了么?"
"小姐……"还跪在地下的小姑娘,脸涨得红得发紫,甚至开始结巴,"大少爷什么时候不是……一回来就先奔小姐这里,小姐……拿人家打趣……"
"哥哥回来差你去服侍他吧。"
"真的?"忽然意识到自己失言,"我是小姐的掌事大丫头……"
她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不行我就让哥哥搬到这个院子里养着。"家里人对他们兄妹亲昵早已见怪不怪,和苏美人成亲没多久,有了年纪的老嬷嬷教他们养生,其实就是房中注意事项时还打趣说她和她哥哥小时经常睡在一起,不过就他兄妹守宫砂的状况看来,二人仅只是"睡在一起",越轨的事一样都没做过,不然萧美人也不会趁熟睡时偷吻她还能羞得满脸通红,急得立马就要逃跑。
绿玉闻言,欢喜得又咕咚一声拜下去,之后几乎是手舞足蹈的出了门去。
望着她的背影,身侧的小楼美人忽然开口,"恕小楼多嘴,楚楚您即使……"他沉吟许久,像是在反复斟酌是否直言相告,"大少爷一纸圣旨颁下,就要嫁予不曾谋面的齐国公世女。甚至……"他不再说下去。
我即使未能娶进如意郎君,至少求得故人相伴,而哥哥甚至连你都不如,你好歹在跟随我之前有足够的时间在一旁了解我——她立时明白小楼的潜台词。轻捏他的手,"我知道。我该知足惜福。"
命人扶她回正院。先去书房,语气和缓的和苏美人商量,她哥哥要在这院子小住几天。征得他同意,吩咐下人打扫出空置的卧房和书房。一切妥当,单等萧美人归省养病。从正院里出来,觉得侧夫凌家三少同样拥有知情权,便直接去向他院子。她眼尖,瞧见小楼正在树下,透过窗户,远远望着书房里奋笔疾书的三少。小楼的眼神,以一个女人的角度来看,望穿秋水和复杂难言,二者兼有。
想想小楼的身子,内分泌紊乱,全靠口服补充激素才能勉强维持目前外表男性的状态,不过某些地方发展得特殊一点,也不难理解。小楼,在所有人中对她最忠诚,作为回报,成全人家一下,亦是美德。轻声吩咐抬座的随从回转,不去打扰。
晚饭前,齐国公家车队抵达,她亲自出门去接,她哥哥状态还好,除了面色不佳,并不太像病人。她止住随从们,扯过萧美人袖子,玉手按上他额头,滚烫。她瞬间眼神犀利,"太医怎么说?"至于开口就是"太医",想齐国公堂堂王府,用不上御医岂不是天大笑话?
早有随从跪下回话,"回世女殿下,是风寒。公子已经服药,却不肯坐车,想是骑马出门一趟,受了风,闹得愈加厉害。"
风寒?莫非疯狂练剑后毛孔舒张,为了败火,直接跳下池子了吧。她又一扯他的袖子,"逞强。"
萧美人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一大帮人七手八脚折腾,萧美人总算安静的躺在床上。苏美人听见消息,进门瞧了一眼,面露担忧之色,低声问她几句,便再不多言,出门,顺便带走侍女随从,以及满脸不安的绿玉小姑娘,只留下这对兄妹独处。
我们陛下看着头上敷着沾过冷水手巾的萧美人,冷冰冰的又扔出一句,"活该,自找的。"她生平最恨稍遇不顺,便糟践自己的身子,她把这视为"退缩和懦弱",何况事情的起因:他偷吻她——以她的理解,根本都算不上什么"不顺",更不值得"退缩"。
这回不再是挤出的微笑,萧美人眯着眼睛,眉眼线条瞬间柔和,"楚楚,终于决定不再装乖顺柔和的世女了?"
诶?就她目前的了解,萧楚,这一代皇族女子中容貌最美,表面性情柔和,却颇有主见。后面那条确定无疑,而前面的"性情柔和"照她哥哥的话,还是装出来的?
"你看着聪明,怎么总做傻事?苏暮徵值得你为他万念俱灰么?"
"哥哥……"她撇着嘴,要轻生的又不是她。
"咱们兄妹和苏家两兄弟一起念书长大,他俩对你都是真心的。直到大学士,苏家兄弟俩的亲娘生了场大病,再不能生养,眼瞧着下代苏家的家督位子就要传给自己的外甥女儿,心里自然不甘,这才巴巴的把大儿子送进宫里。"
"哥哥,我懂。"她本来就明白,各人的追求不同,她也无权干涉。纵然千般理由,结局仍是一样。
"不愿意听了。"他又笑起来,"这些日子我总琢磨,我是不是做错了。"
攥住她哥哥的手。却说不出安慰的话来。他和辛毓,这场纯粹的政治婚姻,对二人而言如同鸡肋,只维持着表面上的融洽而已。
之后,汤药药效发作,他沉沉睡去。
晚饭时间,拉着苏美人,三个人把饭桌摆在临时病房,陪着萧美人一起喝粥吃小菜。饭后,三个人坐在一起,两个男人聊到了学问仕途,她找了本书,靠在榻上,慢慢翻。
忽然门外一声,"王爷到。"她们还未来得及放下手头书册行礼,美人亲娘已经大步跨进门来,双眉高挑,大声呵斥道,"楚楚,你成了亲的人,彦之回来如何就安排在你的院子,懂不懂得避讳?还要不要脸面?"
她虽然觉得怪异,却也一声不言语。急忙扯住扶手,准备下榻行礼告罪,怎奈下身不能控制,头重脚轻,一个用力过猛,从榻上直接跌下来,身旁苏美人眼疾手快伸臂拉住,却止不住惯性造成的前冲,她的头重重的磕到地面。
得,再次以面抢地。怎么这么和自己的脸过不去。她这么想着,就感觉热乎粘稠的液体顺额淌下。
萧美人滚下床来,一声,"娘!"扑到她身前,拿着袖子就给她压住伤口。立时屋里屋外乱作一团。
门外又一声,"大将军,二老爷到。"亲爹和二爹爹齐齐登场,这叫热闹。
二位中年帅哥进门,瞧见地上一块血迹,苏美人萧美人紧紧簇拥着咱们陛下,二爹爹奔到她身边,眼光扫过她还在涌血的伤口,一扬手,吩咐道,"叫太医来。"
大将军爹爹盯着王爷亲娘,绷着一张脸,开口,"王爷,"只这一声称呼就异常诡异,谁听说夫妻之间还要称呼官职,"彦之和楚楚自小感情非同寻常,纵然今日居于同院,在下不觉如何不妥,何况暮霭亦知此事,王爷如何愤怒至此?"
"大将军又如何咄咄逼人?此事是不是问问你的宝贝女儿,任性骄纵,还闹出为情轻生,满京城都当作笑话,又置你我夫妻二人孝道于何地?"亲娘亦怒目而视,毫不示弱。
这对权倾一时的夫妻,就在一大家子人的面前,丝毫不忌讳的直接杠上了。
这个家里,秘密究竟还有多少?当视线被三个男人忧虑的表情占满的时候,她如是想。
"孝道?王爷此时搬出圣人的教诲,父严母慈兄友弟恭来?"亲爹一声冷笑,美人哥哥,冰山老公,和陆爸爸见状让开一条通路,苏爸爸径直走至她身前,掏出绢子按住她的额角,骤然一个横抱,再无二话,稳步出门,苏美人和陆爸爸站起来也跟出门。等在门外的凌三少和小楼互望一眼,也匆匆随上来。
其实,她忽略了一点,他爹那声冷笑背后的真意,这也是太久之后,她失去了太多宝贵的东西,悔之不已时才意识到的。
王爷亲娘的正院,来往过几次都只是待在外围的书房,今天踏进内院才知别有洞天,被分成两处的院落,父母二人各住一处,现在她刚刚知道亲生父母已经分居很久,不过此事颇为隐秘,除了夫妻二人贴身侍从,家里人大多并不知晓。
她被放到床上。二爹爹上前,揭开额上的丝绢,仔细端详伤口半天,一贯平静如水的嗓音,"原来的伤口裂了,不妨事。既然天晓你留楚楚在你院子,就打发御医回去吧。"免得外人见识了些不该让他们知道的事情,这是潜台词。
苏爸爸点点头,回头一扬手,门边早有待命的随从身形一闪,迅速消失。
有侍女送来药箱,陆爸爸净手之后,仔细为她清理伤口,敷药,包扎,动作娴熟自然,一气呵成。显然久经锤炼。文官出身的二爹爹如何有这项技能,这小小的疑问,她决心还是暂时埋在心里。
稍做整理之后,陆爸爸安抚的微笑,摸摸她的小脸,"今晚好好睡一觉,你娘就那个脾气。楚楚不用担心,不会留疤,就算留了疤也是大美人。"她默默无语,二爹爹安慰人的功夫当真不是一般的滥,有专门捡着不开的壶拎的么?
眼前,微笑着的二爹爹,他身后面色阴沉的亲爹,还有神情严肃的苏美人,凌三少和小楼,但唯独少了那个深爱的她的哥哥,萧彦之。
"今天楚楚留在我这儿,你们几个先回去吧。"亲爹干脆下了逐客令。
她的三房男人即使不情愿却也不敢过多表达出来,行礼之后顺从的和二爹爹一起告退。
王爷亲娘认为兄妹同住一院就是"丢了颜面",如今却枕在亲爹胸前,身子躺在他的床上,心想,她爹绝对是故意的。一下子忽然明白为什么"楚楚"情路不顺便要跳崖——不愧是刚烈果决大将军的亲生闺女,个性都如出一辙。
"爹从来不觉你和彦之有什么不妥当。你娘怕影响了儿子的声誉,在齐国公那里抬不起头。不过听说你请了辛毓过来。"
她抬头,颔首,之后又枕回亲爹的胸前,坚实弹性的肌肉,和纤瘦的苏美人完全不是一种触感。
"楚楚不高兴就算了吧。爹从不逼你。要是真想留下彦之,爹再给你想办法。"说着一只大手就抚上她的头,指尖的薄茧擦过她细滑的皮肤,一阵轻痒。她爹的意思是鼓励她们兄妹乱X?这个世界的伦理和道德观究竟是怎样的?又是在满腹疑问中,她渐渐入睡。
等她醒来,日上三竿。眼前已经久候的小楼浅笑盈盈,"楚楚,大将军吩咐,您伤好之前都住在这个院子。我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
她点点头。亲爹还有过度保护欲。其实单纯想想,亲娘不待见她,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若不是看在她是唯一的嫡女,身负"传宗接代"的伟大历史使命,恐怕早就将她逐出家门。由此可见,今后只要她不行事太过,她娘最多没事拿她出气,却还能有俩个爹爹拦在前面,更没什么好担心的。
几位熟女服侍她洗漱完毕,吩咐招来苏美人凌三少一起吃早饭,传令的人前脚出门,后脚萧美人进门。
她看看他,直接向他招手。他有些迟疑,还是凑近到她面前。她抬手抚上他额头,"已经不烧了呢。"此言一出,哥哥的眼睛里一阵雾气袅袅,她几乎怀疑眼前美人要男儿泪轻弹。她绝对不是想当圣母,实在是哥哥自始至终除了昨晚没跟着进他们爹的院子,没有任何错误,甚至还在发烧之际滚下床,高呼一声"娘"来替她求情。
"楚楚,对不起,我没想到娘会生这么大气。都怨我。"哥哥攥着她的手。眼睛直直盯着他,诚恳的请求她的原谅,"爹从来都不许我进他的院子,只好……趁爹上朝的时候来看你。"
很好。她娘不分青红皂白的单方面认定但凡有错,皆是因她而起;而他爹无论真相如何,始终纵容她,她就想不明白了,为人父母如何偏心眼到这个地步?
拍拍她萧美人的手背,"哥哥,回去休息吧。家里人多嘴杂,被爹爹还是娘知道你偷偷跑到这个院子来看我,两边哪个发火你都不好受。"
大美人眨巴半天眼睛。她又开始腹诽,哥哥是个美人没错,但那副实在和她太过相像的容貌,每次仔细端详,都像自己在顾影自怜——幸亏今天他起床之后就匆匆赶来见她,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渣还没来得及刮去,看起来还稍稍有些男子气。
"我没关系。楚楚你打算怎么办?"他犹不放心的问。
原本的楚楚这种情况如何应对,她没有把握猜准,姑且试探一下,"等娘消气。"
美人哥哥满脸惊讶。
看来猜错了,她琢磨下,应该怎么往回扳,"哥哥,哪次我和娘闹都没讨得过好结果,无论是婚事,还是……你的事……"
此言一出,萧美人好一阵黯然神伤。咱们陛下指的是昨天自作主张安排哥哥在自己院子住下,而萧美人显然理解错了——他认为他的宝贝妹妹还在郁结于他执意出嫁。
良久,他说,"楚楚,你和之前不一样了。"这语气不是讶异,而是欣慰。
她又摸摸哥哥的额头,"回去吧。一会儿他们过来请安,被瞧见了不好。"
萧美人安静的点了点头,特地帮她换个姿势,理顺她的头发,挤出一个笑容,这才转身走开。还没跨出门外,他忽然回过头,"楚楚,你摔伤之后,暮徵一直都打发人来找我打听你的状况。你前几天处置那个下人之后,他专程找过我,请我给你带话,'原谅他'。"
苏狐狸对她还真是不死心,未来的恭王爷也是相当有利用拉拢价值的,"他的心意我领了。"这个朝代的男人想必还不知道这客气无比的句子,是张充过值的"好人卡",够苏狐狸用好一阵子。
萧美人走后,苏美人和凌三少过来问安。她很想一个人独处仔细理清下思路和线索。周围人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家里家外,满地荆棘,步步惊心。她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想做"剩闲",这条路任重道远。
看着她一直沉默,之后不时伸手拍向自己的腿。美人和帅哥面面相觑。她扭头,扬手,"夫君们还是回去专心念书,没有多久就要应试,我期待你们能光耀门楣。"
这是软性逐客令。二人顺从起身,依次出门。
她放松身体,倒在垫子上,睁着眼睛,面无表情。一旁待命的小楼稍稍思量,前脚还没迈出门槛,差点迎面撞上折返的苏美人。二人一阵眼神交换,小楼努努嘴,苏美人望向屋里床上一动不动的楚楚,快步走到她身边,摇摇她的肩,"楚楚。"
她抬头看看他,"累了,想睡觉。"
他直直盯着她,睫毛也不闪。她笑,"你担心我会再做傻事?"
"嗯。"苏美人回答得很痛快。
她笑得愈加开心,伸手撩起他垂在胸前的一绺长发,"不会的。我死了你可怎么办?"她眯起眼睛,"我想一个人待会,中午咱们几个一起吃饭?"又抚上老公的脸颊,坏心眼的捏了几下,夫妻之间这样的小动作有效的缓解了苏美人紧绷的神经,没过多久他也走了。
她坐直,轻唤小楼。令他找来书册,坐在床上慢慢翻看,余光不时扫过坐在她身边,显得心神不宁的妖娆美人。她啪的合上书,悠然开口问道,"小楼,你在烦恼什么?"
美人抿着嘴唇,欲言又止。小楼此人,关于她的事都算公事,就算她不想知道,他也会尽自己的义务让她提前明了;与她无关的事情,自然就算私事,他总觉得不应该拿私事打扰自己的主子。
"我爹把你带到我这里之前,"她偏生不说"给我",那是暗示她有权奴役他。她更愿意和苏美人凌三少以及小楼平等尊重,坦诚相待,"必定允诺过助你报家仇的吧。"
"是。"小楼话音未落又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和凌家有关系么?"小楼能在三少院子外面守望甚久已不寻常,她曾经认为他是对三少有意,而今天认真观察下来,小楼自始至终没多看过三少一眼,那么昨天他只是在犹豫是否进门直接质问。
"楚楚您派我暗地查探的那个女人,有了结果,不出主子所料,罗凝,原本是京城颇有家底的布商罗家当家的二女儿,而小有名气的罗家却在两年前的几天之内迅速败落。"
两年前,应该是三少儿子出生的时候。罗家之事应该和凌家脱不开干系。她扬着眉毛,"小楼,你想说你父亲去世也和凌家有关么?"
美人再次叩首,清晰作响,"我娘当年就是和凌家人跑掉的。"
"你先起来。"她冲他伸手,美人凑近,她揽住他的腰,头枕在他肩上,屋里一时寂静无声,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平稳有力,即使他刚刚的讲述事关他家的血海深仇。
她忽然扳过他的下巴,笑眯眯,声音却无比冷峻,"小楼,你确信这里面苏家完全没插手?"因为小楼的父亲曾仕于苏家,他本人亦好几次提及,她想忘都忘不掉。
小楼眼睛也不眨,更不回答。
她又笑,"还是说,你自己也没把握,只确定凌家的人带走了你娘,然后顺着这条线索追下去,是吧?"
"是。"美人好不容易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单字。
"那今夜叫三少过来陪我好了。"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颊,没有胡须,光滑细腻,手感极好。
"谢……"小楼美人立时就想滚到地上下跪叩谢主子恩典,又没胆子从咱们陛下魔爪下挣脱。只瞧见,眼睛里水波潋滟。一阵动人心魄。
她心跳又乱了一拍。她前世算是见过大世面,过眼的各类帅哥不可计数;现今身为恭王爷世女,身边美人云集,以她眼光看,小楼单论容貌外表稳坐第一把交椅——那是种不可言喻的中性之美,无论男女都会喜欢。
"不必多礼。小楼,记得传我的意思,请三少把儿子带来王府,由我和他'妻夫'一同抚养。"
中午,一家四口一块吃饭。席间,她仔细观察三少——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不愧是大家公子,喜怒无形修炼得确实到家。饭后,仍然赶走二人,只留小楼随侍。拿了几本书,准备助眠,以多吃多睡补充昨天破相所损失的气血。
还没翻几页,门外小楼禀报,"二老爷到。"
一身书卷气的二爹爹大步进门,径直坐到她身边,先抚上她的额头,专心检视伤口,确认没有发炎感染迹象,才笑着问,"还疼不疼?"
她颤颤睫毛,安然答道,"二爹爹,不疼,如果你刚刚没碰到伤口的话。"
美人爹爹干笑,还没回话,门外又是小楼一声,"王爷……王爷到。"
她和二爹爹可是亲眼看见自己的王爷亲妈狠狠的剜了小楼一眼。
深吸一口气,准备应战。
王爷亲娘一抬头看见坐在床边的陆爸爸,难掩一脸怒气,"了不起啊,两个人算计着,我连看看我女儿都不成了么?"
云淡风轻美人爹爹随即起身站正,"煊,"她第一次听到有人对亲娘直呼其名,"适可而止吧。怀柔还是强硬,哪种手段你还没试够?他们父女一心,你拦不住的。"
"若谦,若是连你也护着他们爷俩……"永远坚定气势凌人的亲妈一时居然目光闪烁。
"煊,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当年做不成的事情,"陆爸爸一阵眼神温柔,"咱们的楚楚未必重蹈覆辙。"
"但愿你们不会后悔。"言毕,亲妈转身快步出门。走过待命的小楼,又是一束深寒必杀光线。
"爹爹不追出去么?"她问。
"不用。"一只大手再次覆上她的额头,"让她自己哭一会儿就好了。"
还没到雷的程度,她也被囧得稍稍凌乱。"哭"?她没听错吧。
"你是你娘你爹唯一的女儿,她怎么会不疼你。可天家无常……有些事你以后自会明白。"
她这回是真的头疼,照二爹爹意思,亲娘还是故意对她横眉冷对,这又是唱得哪出?看来需要一大段时间好好整理这错综复杂的关系了。
夜幕降临,亲爹略有疲惫,还好生安抚她好半天。她借着机会大致解释了小楼的事情,得到亲爹大方承诺,立时充电完毕,雄心壮志准备大展手脚。毕竟苏狐狸苏美人还有萧美人,爱的都是原来的楚楚,而小楼和三少都是她本人从初识到感情渐深,皆亲力亲为,这才能充分证明她独立的存在感。
等亲爹离开,三少带着一个小肉团来到她面前。肉团和他父亲不同,皮肤白皙,但五官酷肖其父。不得不再次感慨遗传学的伟大。
这个女尊世界的观念大致和咱们陛下所处的男权社会类似,评价一个人是否成功是否值得尊敬,不仅止于此人的才华,品德以及事业,家庭是否美满和睦也是重要的考量指标之一。即使三少出身高贵,文武兼修,因为之前没能有个门当户对的妻子而一直所为人诟病,所以他才放低身价,拼命接近她,只为求得恭王世女之夫的名头。
巧克力帅哥拍拍小肉团的头,"还不快拜见你娘亲。"
小肉团看看他爹,又看看她,干脆得跪下,脑袋触地,声调还有些怯生生,"致远拜见母亲大人。"
她这幅身体二十不到,灵魂也不过活了二十六年,别说给人当娘,她连人命都还没搞出来过。可也不能在孩子面前失了体面,她表情管理下,内心建设下,摆出一副和煦笑容,"过来,让娘瞧瞧。"
小肉团爬起来,站到她跟前。她摸摸他的头,干脆把他揽进怀里,不知道三少对自己亲生儿子解释了多少,她倒是认为两岁的孩子记忆应该是一片模糊,于是柔声问道,"致远想不想娘啊?"
"想。可是娘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接我来?"语气里满是委屈。
他爹呵斥,"致远不得无礼。"
她笑笑,招呼三少坐到她身边,吩咐侍女送上几样玩具,手把手教小肉团玩。毕竟是孩子,多给点笑脸,并和他一起玩耍,就迅速的拉近了彼此感情。睡觉时间,小肉团不依不舍的行礼道别,被侍女领走时还不断回头巴望他们夫妻二人。
待他们走远,她脸上是诚意的微笑,"三少不怕么?我今天忽然命令将致远带进王府。"
巧克力帅哥镇定如常,"怕?无论是凌家还是我,有什么能让您放在心上么?"
"我派人查探了些往事。"她还是笑得人畜无伤,她知道自己有张明艳的美人容颜。"罗凝,是你睡梦中呼喊的名字。"
他神色微变,"楚楚放心,罗家已经彻底败了。在凝生下致远之前就已经败了。是我害了她。"
凌家怎么能接受一个商人的女儿成为自家的"成凤快媳",两家地位差距如此悬殊,打三少和罗凝小姐私奔出逃的那一天,这已是注定的结局。
她不善于言语安慰,伸出手,揽住三少的腰,他下巴抵在她肩上,不再看得到他的表情,良久。她猜他或许爱罗凝,但现在盘踞在心中阴影不散的却是——他对她的负罪感。
"我不敢奢望,只求致远能在王府庇护下成人,凌钧泓今生任您驱策。"他音色稍哽。
王子爱过灰姑娘,但最终仍会与公主成亲,灰姑娘要么回去扫灰,要么香消玉殒,只存于他有限的梦境里。这才是现实。现实从来都不令人憧憬。
"对了,三少,我还有话问你。"
"是关于楼公子的么?"
这帅哥,聪明得让人没话可讲,自作主张纳了他绝对是她来这个世界做得最英明的三件事之一。她赞许的颔首。
"楼公子的容貌确实令人一见难忘。"
"三少的故人?"她笑问。
"正是。此事大约与我二哥有关。"他稍顿,"我母亲共有三子二女,一女早夭,我们姐弟四人皆不同父。"
这句是说,凌家几个姐弟各怀心事,小楼家事绝对与凌三少无关的意思。巧克力帅哥在暗示她,他并不介意她对他兄弟下手。也好,免得她投鼠忌器。
"二哥长我十岁。五年前带回家一女子,容貌酷似楼公子。商议过程,他们皆刻意避我,只提醒楚楚您,此事涉及相府苏家,需照顾苏公子颜面。"
三少很周到,她略略思考,回答,"陈年往事,不易。"小楼这仇能报到什么程度,要参考事件复杂程度,以及……他的运气。
二人谈话之后,吹灯就寝,相安无事。
第二日便是八月十五赏月的日子。傍晚一家子人坐在一起,她娘的冷脸已经不能影响她的食欲,照常啃着月饼,其他人瞧着一家之主,王爷和大将军二人都淡淡的,自不敢说笑,随意坐坐也就散了。
虽说已经有了三房夫婿,有夫妻之实的不过苏美人一个而已。何况她腿部无感,连带下半身反应亦稍嫌迟钝,对圈叉之事便并不太热衷,更愿意独自一人享用亲爹的宽阔大床。
绿玉忽然一声"不好了,"小姑娘冲进门来,"小姐快去看看,苏公子贪了几杯之后,现在正不自在呢。"
她非常意外,苏美人绰号"冰山",怎么看都像是洁身自好之人,成婚两个月来,不曾见他主动饮酒,更别说贪杯,于是扬着眉毛问,"怎么回事?"
"小姐忘了?"绿玉咬着嘴唇,"今天是苏公子父亲,严大人的忌日……虽说家里都忙着过节应景,可您今天一句都没问及苏公子此事……"
糟糕,魂穿来的她,怎么可能连这种事还会记得?偏生忽略的还是纤细敏感的苏暮霭。差人禀报亲爹之后,令侍女们抬着她回到自己的正院。屋里狼藉一片,他正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急忙吩咐随从把苏美人抬回床上。她自己坐在他身边,伸手抚弄他的长发,他还是不动。递个眼色,侍女们迅速收拾好满地破裂的酒杯碎片,之后高效的撤离。
十几分钟,身边苏美人气息平稳,表情安静,除了那身她故意忽略的酒气,已然安睡。似乎明天一早补上安慰也不算迟。
眼前纯净美好的睡颜,她情不自禁俯下身一个轻吻。谁知他忽然一掌猛力推过来,把她甩至墙角,再跟上一句暗哑的怒吼,"萧湘,你别碰我!"
萧湘——那可是女皇的最宠爱的二女儿的名讳。
毒
话说,当今女皇膝下三女,亦皆不同父。长女萧澜,次女萧湘,幺女萧漪。封建帝王一直都郁结的立贤立爱还是立嫡问题,当今大周朝的女帝也同样烦恼,虽说目前太女之位落在幺女萧漪身上——这可是位大名鼎鼎的脑残傲娇萝莉,咱们萧陛下亲自和她过过招,无语到根本不愿再回忆,若不是看在这位太女是由出自相府苏家的正宫皇夫所生,有超硬的后台支撑,不难想象,口无遮拦到处树敌的这位小萝莉还能不能再静享宫中富贵生活。
至于二皇女萧湘,年纪和咱们陛下相仿,大周朝"伊顿公学"同期,皇父健在,因而备受宠爱,难免个性骄纵,唯我独尊。前一阵子,楚楚和苏美人大婚,萧湘殿下奉旨前来道贺,却连杯喜酒也未喝,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以致咱们陛下对她的印象仅停留在人影,其他情报都是从快嘴绿玉那里八卦套出来的。
可就是这位殿下,在宫里,借着苏美人酒后失控意志薄弱精神恍惚之际,得手。从此苏美人再不是清白身。
话虽这么说,可总觉得这位殿下贵为皇女,周围从不缺少甘愿献身的美人,就算再急不可耐,自有皇家尊严在身,犯得着像个下流采花贼一般饥不择食乘机夺人身子么?
更何况,男人不同于女人,根本不存在暴力强X之说。
脑内分析完毕,咱们陛下抿抿嘴唇,往身后垫了一个枕头,免得苏美人发威推人,导致她再次撞墙。她探着身子,手指抚上他的脸颊,在他耳边轻唤,"二哥哥?二哥哥?"
一连好几声,顺带捏脸摇肩,苏美人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忽闪半天睫毛,等视界清晰,整个人立即从床上弹起来,看那举动,酒怕是已经醒了大半。半分钟之后,他跪在床上,膝行靠近她,颇为懊丧的开口,"楚楚……"
她咧嘴,"二哥哥你其实力气很大。"
他赶忙伸手,想要检视她是否受伤。
她挡开,仍旧笑眯眯,"二哥哥,你既然是不喝正好,一喝就倒,还要玩什么风雅,要月下独酌,借酒浇愁不成?"
"今天……"
"我知道今天与你很特别,这是我的错。我竟然忘掉了……"如假包换的托辞,她绝对不是"忘掉",而是根本"不知道","可我生气的是,你已经因为贪杯犯过一次错,为何不肯节制?"
这句话犹如刀子一般扎透了他的心。看着他脸色瞬间变得灰白,她立时知道自己随口搬出来的借口惹了大祸,她不过是不想苏美人由"忘记公公忌日"推论出"不在乎老公"的结论而已,结果弄巧成拙。所以说,人太贪心是不好的。
"不是的。"他声音一阵沙哑,"不是。"这次类似呢喃。
她抓住他的手腕,沉声道,"二哥哥,还记得那日我对你说的话么?有些事情,性质会变……"
"如果我刻意隐瞒的话。"一阵沉默,"我以为你知道。萧湘一定会找机会借此发挥。"
她回了句狠的,"所以我才想听你对我亲口说出来。"
他望着她良久。内心好一阵天人交战。终于下定决心一般,拉住她的手,开口。
鉴于苏美人讲述断断续续,以及涉及一些和谐词汇,由我们暂时开启上帝视角,将他口述的内容整理重排后,发表如下。
今年端午,相府苏家奉旨举家进宫一同庆贺。这等好事,自然也少不了恭王府。盛大宴席,苏美人和他心仪已久的恋人萧楚坐的隔桌。席间,兄长苏暮徵将楚楚叫走,他亦起身尾随,路上还在纠结于此事非君子所为的时候,撞见二人在御花园桃花树下拥吻。冰山美人的心自然立时碎了一地。趁没人发觉,甚至来不及收拾起自己的满心伤,匆匆回转,却又在小路上,听到"将暮霭许给二皇女殿下","那位殿下欢喜暮霭得紧",俨然是他爹娘的声音。所谓"晴天霹雳"四个字就这么没有任何先兆,轻飘飘的蹦出来,却又轰然一声的把他砸至眩晕。至于怎么回到席上,他本人已经不记得了。有人假惺惺的劝酒,他就喝。他知道自己不胜酒力,可那时他头脑里一片空白。只想麻痹自己,最好永远空白下去。
等意识回复,自己已经被绑在一张大床上。迎面就是萧湘那张美人脸,却从眉眼神情里透着狠毒和欲念,不动声色,直接将她的手探向他腰下。处子之身极度敏感,关键部位经不起任何刺激,即使他内心在拼命抗拒和克制,身体的反应只能令性情高洁的他越加屈辱。
"你只能是我的人。"二皇女殿下自始至终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第二天踉踉跄跄回府,之后的几天浑浑噩噩,一直不知道怎么过来的,某天当亲娘召见他,亲口对他说,楚楚跳崖,目前生死未卜,他才还了魂。可亲娘后面一句,如果楚楚能醒来,便要他嫁给她,作她正夫,那种冰火两重天的滋味,他至今难忘。
听完这一大段的自白,咱们陛下无语望天。男人实在可怜,当身体背叛意志,对心灵的打击无可言喻。她直接倒在床上,仰面躺着。苏美人在一边打量她良久,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也和她并肩躺下,却下意识的蜷紧身体,与她没有任何接触。
说起来,咱们萧陛下魂穿来之后,身边美人云集,各色各类兼而有之。苏美人长相确是出众,却也绝没惊艳到如小楼般令人一见倾心的地步,亦不如三少狂野别致。她也不明白为何不与三少同房圈叉可以编出一大堆借口,而和苏美人第一夜就心甘情愿。似乎很多事情也不能用科学和常理解释,比方说当前的"眼缘"以及"喜欢"。
她一直沉默。他依旧小心的观察她,身体紧绷,如同等待自己的最终判决般忐忑。
他哪里知道,咱们陛下内心郁闷的是,为什么别的姐妹穿越,身边如花似玉背景干净的美人如苍蝇般撞过来,而她好不容易碰到个有点感觉的苏美人,偏偏精致外表和精明头脑背后又是排山倒海一片伤痕;为什么还要时不时客串她平生最厌烦的"治愈圣母"角色。
因为天下就没有十全十美的好事。上天给予你一样的时候,势必需要付出些什么来交换。
她扭头,手指划过他脸颊,一脸温存,"我不会相信他人口中关于你的绯闻或者情事,除非被我当场抓住。"
苏美人愕然。好久,终于转过弯子,明白她的潜台词——除此以外,我只相信你的话。
苏美人虽未露出笑颜,却也眉目舒展。
她又笑笑,主动扑进他怀里。而回应她的是,温暖有力的手臂。
今天这些只是片段,预知剧情完全版,要从谁那里去问出来,她已经有了主意。
毒Ⅱ
大周朝民风甚为为奔放,但"忠诚节制"和"洁身自好",仍是广受推崇的美德。
婚前失身,尤其是贵为豪门公子,对性情高洁苏美人而言绝对是件颜面扫地的事情。
可咱们陛下对那种"新婚之夜之前必须守身如玉"的狭隘贞洁观念嗤之以鼻,倒也不甘于放纵,而是秉承着既然要给就给自己的爱人。
更何况男人对圈叉之事远比女人放得开,苏美人还纠结于失身之事,无法忘记二皇女带给她的耻辱是一件,最重要的还是担心她对此介怀,从此嫌弃他。
她邪笑着吻上他的喉结,轻吮一下,之后埋头钻进他怀里,把苏美人弄得不知所措,犹豫着该不该进行下一步。他那点心思,她哪里会不明白,抓过他的手腕放到自己腰上,靠住他的前胸,寻到一个舒适的姿势,再不动弹。
因为和苏美人酒后造人,不利于优生优育。
第二天上午,梳洗整理完毕,先去哥哥萧美人的院子。
在门口待命的几名侍女见到她,纷纷行礼。
这个女尊世界,男女分工明晰,小姐屋内侍候的为女子,男子则屋外院内待命;若是少爷,屋内则换男子伺候,女子在屋外等待。仔细想来,还挺科学,顺便避嫌,一举两得。
她哥哥在书房里正读书,见她进门,温暖一笑。和那个总是冷面拒人千里的恭王府大公子恍若两人。
"哥哥今天也要应试用功。"她笑着搭话。
"听说昨天暮霭喝多了。"他放下书说,明显知道她的来意。
"哥哥你一直在瞒我。"她语气含娇。
他盯着她,神情严肃,压着嗓音,"这种事你应该听他亲自对你说。"
还真不愧是兄妹,虽然灵魂是西贝货,但壳子如假包换。那可以说,她和他的默契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轻叹口气,"他们两个对你的心意我都知道。"萧美人是苏家兄弟唯一的挚友。追求铁哥们的妹妹,事先一定得打声招呼,这也是个不成文的规定,"我猜你会来问。你之前也没对暮霭上过心,却难得他对你一片痴心。"
话说,大周朝每年选出一批年龄在十二到十八岁的贵族子女在宫中接受六年左右的精英教育,如皇女皇子年纪合适,也和这些选拔出来的小姐公子一起读书。这个皇宫中的贵族书院相当于英国的"伊顿公学"。家家皆以子女入选,就读于此为荣耀。
故事就在八年前,恭王府萧家兄妹入学说起。
皇族萧氏接连几代皇女皇子容貌出众,可当这对因父母由楚城返京,耽误了几天入学的兄妹手牵手出现在已然熟络的同窗们面前时,见过大世面的贵族小姐公子们眼睛里只迸出俩字,惊艳。
更为难得的是萧楚是个性情柔和的姑娘,总是未语先笑,毫无骄纵之气。这和一向备受宠爱唯我独尊的二皇女萧湘形成了鲜明对比。
二皇女虽然因楚楚夺取她的市场,吃醋不已,却也因为母皇的屡次警告,兼之萧美人护妹心切,随时都拿冷眼盯着她,奈何不得这对兄妹。
这书院里就这么平静了几年,虽然只是表面上的。
直到大家迈进十五六情窦初开的花季雨季时,矛盾开始尖锐起来。
不得不说苏狐狸开窍得很早,最早跳出来把楚楚拉到御花园的角落里,那副妖娆魅惑的外表,还有炽热无比的表白,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来说根本无法抗拒。
没几天,楚楚名花有主一事传遍整个书院。虽然大多数男同学对此扼腕不已,但鉴于苏狐狸家世头脑外表武艺名声远扬,却也没人跳出来尝试"横刀夺爱"。
苏美人很悲摧。他和大多数男同学一样,第一眼就喜欢上楚楚这位如同艳阳般温暖且夺目的女孩。他并不合群,她却常常主动招呼他一起读书一起吃饭一起说话,虽然自然身边还有萧美人和苏狐狸。看他脸色不好,会柔声细气的问他是不是不舒服;看他表情不虞,会小心翼翼的问他为什么不开心;他从小丧父,失掉一半依靠,母亲对他也并不重视,对这种外人给予的温暖柔情倍加珍惜。可他知道自己的处境,一直不敢奢求什么,尽可能的不和哥哥苏狐狸有任何层面的冲突,这次,即使是心上人,也只能默默的看着她和他形影不离,把欢喜的话深深埋在心里。
也不知道原来的那位楚楚是否故意为之,她就算恋爱,对待苏美人态度始终未变。于是他就自己安慰自己,最少他在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同的。她做错事,他就去顶包,很多次,还干得甘之如饴。
就在苏美人表面上冰着自己那副清丽脱俗的脸孔,眼睛却一直追着楚楚跑的时候,完全忽视了自己背后还有一双几乎冒出火焰的眼睛来。
那来自二皇女萧湘。
苏美人的经历处境,致使他自小就有副高洁清淡气度,在那群贵族公子之中,就显得那么与众不同。他也不参与各种小团体,总是休息时间安静的坐在树下,总有副站在至高天上笑看人间悲欢离合,万事不入他心的超脱模样。
女人总是会爱上一个她不能理解的男人。萧湘并不例外。
这姑娘只为吸引苏美人注意,开始行动了。自顾自的走过去,抓过他手里的书,一副傲娇口吻说话,"你还看书干什么?""你怎么不和大家一起?""你怎么总不和我说话?""你怎么这么……"
苏美人从小到大,冷眼冷语命令指使早就受够了。他看在她的身份,不能计较,最多抖抖衣裳,捡回被她扔在一边的书本,站起来换个地方继续安静的看书。哪里能想到这是二皇女蹩脚的告白。
其实二皇女萧湘,天生也不是这个霸道骄纵的个性,无奈周围人因为她的身份拼命捧她,捧得太久太久,加上皇父也不肯敲打她,于是被捧成了这个样子。
既然得不到他的心,总要得到他的身。在苏家当家,苏美人亲娘的默许下,萧湘殿下趁着苏美人醉倒之际,来了出弓硬上霸王,好事坐实,只等着苏家运作之后,把苏美人收为正夫。
谁想一夜之间风云突变。怎奈皇命难为,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心上人嫁给瘸了腿的萧楚。
咱们陛下听完哥哥的叙述,相信苏美人那句"萧湘一定会找机会借此发挥"并非无端之词。
不过,她终于确定苏美人自始至终对"楚楚"了解有限,真应了她那句"因为她对他最好,于是他就把整颗心奉上",典型的忠犬心态。话说回来,她穿来这么久,居然没人看出点端倪,究竟是这些人爱得太自以为是,还是说,如同萧美人最初的那句"不装了",原来的"楚楚"根本也从未把自己的本来面目展示出来呢?她小指拂过自己的嘴唇,暗自感慨。萧美人看在眼里,却不发一言。不久她起身告辞。
事实上,咱们萧陛下忽略了一点,她取代了原本身体的意志,可植物神经仍在,刻在身体的记忆无法抹去,她思考时发呆时,下意识时的小动作,自始至终不曾改变——就像她刚刚抚唇那样。
回到自己的院子。决心先顾眼前事。她自己靠在美人塌上,苏美人坐在她身边,问,"二哥哥,凌家的二少爷你来往过么?"
"没。"他放下毛笔,"只听说他好男风爱听戏。"
她展开手中折扇,心下有了主意,轻唤,"小楼。"
中性美人进门,行礼,"楚楚,苏公子,有何吩咐?"
"那天戏楼里,你是第一次登台,只唱给我听的吧?"她笑着问。
"是。"他恭敬答道。
"凌家二少爷喜欢听戏呢。哪天我真还想会会他。"她抬头望向天花板,"对了,把致远带来。"
等三少匆匆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楚楚靠在榻上,小肉团黏在她身边正解九连环。他自然愣了。
她笑笑,摸摸肉团的头,"乖,娘要爹说点悄悄话,致远去和姐姐玩一会儿可好?"肉团撅嘴,不情不愿的被进门的侍女带走。
她看看三少,声调一如当初平静,"我和致远在一块儿三少似乎不太放心呢。"
他站在原地沉默。
"你太防备了。正巧问问你,我打算会会你二哥。提前跟你打声招呼,该留心的该知会的你别忘了。"
他斟酌半饷,"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
"人之常情。"她打断她,"理解。我也还不至于不择手段不计代价。"她又瞧瞧他,"对了,致远现在姓萧。"
她答应三少的,已经全部兑现。剩下的,就看他如何回报了。三少是个人精,立时明白。脸上有些感激有些羞赧,她看着也觉得很喜感,
晚上,难得一家子坐在一起吃饭。她一向食欲甚好。美人亲娘端详她良久,问,"看你最近饭量,不是有了吧?"
两个爹爹和一个哥哥视线同时胶着在她脸上。小楼三少两个没有和她夫妻之实的,自然眼睛齐刷刷的盯向苏美人。苏美人脸就红了。
她扬扬眉毛,眨眨眼,"娘,大概不是。"之后继续吃她的饭菜。
洗过澡,待在床上等苏美人。不防王爷亲娘忽然进门,快到连悠长一声传令都没来得及。
扬手,示意她不必特地下床行礼,却冷冷开口,"楚楚,你喜欢谁我不管。但我第一个孙女决不能流着苏家的血。"说完,转身就走。
几分钟后,苏美人苍白着一张小脸走到她身边,低声道,"楚楚,这几天不如去凌公子或者楼公子的院子吧。"
刚才王爷亲娘的话,他绝对听了满耳,一句不落。
毒Ⅲ
她满脸不以为然,笑眯眯的冲苏美人伸出双臂,"二哥哥。"
他抿抿嘴唇,走过去,坚定的把她揽在怀里。成亲以来,她对他一直很温柔,语气态度更胜以往。他父亲早逝,身边一个万丈光芒的哥哥,几乎无人留意到他的光彩,他只好躲在角落,希望尽力守住自己的小世界。他眼前的女人,他的妻,有时令他感觉很陌生,可以大笑成那样,前仰后合,不可自持。而那种似乎与生俱来的温暖感觉,他一直都向往。
"万一有了,先让三少认账好了。"勾上他的脖子,她说得轻描淡写。以这个世界男人三分之一只能播种不能发芽的比例,她也不是特别有把握苏美人属于那三分之二。不过这种话,当然只能烂在肚子里,死都不能说出口。
男人最在乎三件事,头发,身高和圈叉能力。苏美人前两项没得说,最后一项,最好也不要明确质疑他是否有问题。
"那生出来呢,额头的胎记也是做得了假的么。"他问。
一妻多夫,势必造成子女不能分辨其父的问题。人嘛,高等动物,会使用工具,会有适当对策。男孩在出生之后,用特殊的颜料在隐秘处绘制图案,而出身尊贵的男孩,大多用花卉为标记,将来成年结婚之后,如是其子女,则在额头生有与其父相同的图案,是为"胎记",在小孩一岁左右逐渐消失。咱们陛下在书中读到此处时,颇为怀疑,和苏美人同床共枕将近三月,也未见他身上这个神奇的标记,想是不轻易示人。今天特地拿话试探,苏美人果然实在,顺杆跟上。
她眨巴眨巴眼睛,"二哥哥……"
苏美人立即投降,把她放在床上,不声不响的撩开长发,将后背冲她,右手手指指向自己颈部下端,大椎穴处,视线顺着他的手指,赫然一朵指甲大小暗红色兰花。
她凑上去,用手指抹了抹,确认质量上佳,毫不掉色。
他转过身来,"楚楚你当年额头那朵莲花,可是直到十岁才褪去。"
这就是以莲花代指她的由来。不过"我是苏天晓的闺女",这几个字原来的楚楚居然顶了十年……她总觉得不是太光荣的事情,不过倒是可以理解为何亲爹如此疼爱她。
她拍拍他的脸,"我连喜欢谁都做不了主了?反正娘待我也不能更差了。不过我倒是有点担心她会不待见你。"
他笑了笑,轻飘飘的转换话题,"楼公子那边你都安排好了?"
她躺下,"小楼先去唱几天戏,等在京城里扬了名,再出场不迟。凌家二少爷是个戏痴,非名角不到场。"
"凌公子那边你打了招呼吧。"
"嗯。"她仔细端详他,苏家和楼家究竟是哪种程度主仆,她一直没敢多问,就怕稍不小心就踩了地雷。
"楼公子父亲在世时一直在大爹爹和兄长处行走,与我来往不多。只是这件事,出出气似乎可以,再深了,"他稍顿,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难讲。"
她侧过上身,又忽闪忽闪睫毛。看得苏美人一阵心悸,不知道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二哥哥,找两本春宫来,书房里可能有。"
脑内轰隆一声炸雷,苏美人一瞬之间以为自己幻听。
她推推他,"快去。"
看着正牌冰山老公红着脸出门再红着脸进门,暗想,苏美人达到"道貌岸然"的妖孽境界,还需要在她充分的心理和生理指导下,修炼数十年,至少。
他坐在床边,她靠在他身上,人手一本古代情—色画集,苏美人一副孜孜不倦的模样,故作镇定的一页一页翻过去,两颊一抹通红早已扩散至耳后。
说起来,相府苏家二位公子,狐狸和汪汪,都是美貌才子,唯一不同,一个主动扑,一个等你扑。而眼前这个,虽然看着手中的书本,但思绪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她坏笑,手指隔着薄薄两层青衫,扫过苏美人胸前,两片红唇盖过去,他扔开书册,双手裹住她的腰,顺势倒在床上,轻声深吸气。苏美人一向很给面子,一方面经验不多,身体敏感,另一方面,面对自己的挚爱,确实更容易冲动,不需要太多手法,他已经彻底预备。
如今她腿脚不便,无法爬到他身上自力更生,只能拉着他冰肌玉骨的素手,探索自己这幅新身体的诸多敏感地带。
闺房之内,苏美人好学不倦,萧陛下毁人不倦,当真绝配。当小两口和谐制造之后,心满意足的相拥而眠,如此二人一心,就算后面风霜雪雨,似乎也无所畏惧。
据说小楼带着几位亲爹亲手调—教出来的侍卫,神兵天降般的出现在京城最出名戏班的老板面前的时候,美人只嫣然一笑随口几句,身后侍卫连刀子都没亮出来,第二天,小楼已经是戏班打算全力捧红的新角儿登台,一天一出,连唱三天,已然名动京城。当然期间少不了预先知会过的几位达官贵人的大力推波助澜。
第四天的下午,她和她的三位丈夫坐在书房里喝茶谈人生之际,小楼丝毫不避讳的在他二人面前禀告,三少坐在圈椅里,端着茶碗安之若素,仿佛根本不在意算计的是他二哥。
"凌家二少爷已经定了明天院子里的包厢。"
"该我出场凑热闹了么?"她歪着头,"三少?有劳了?"
巧克力帅哥粲然一笑,点头应允,"全依您的意思。"
她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三少,你二哥成亲了吧?就这么好听戏,家里人也不出言相劝么?还落下个好男风的名声。"
他放下茶碗,皱皱眉毛,"我二嫂……实在是个一般人。"
小楼闻言,抬头,媚眼里流光一转,声调平稳,"一般人?那都是抬举她。"
想来有凌家三少外表在这里摆着,二少爷必定是"上人"之姿,而他妻子,照小楼这句来看,恐怕脸孔真的挺对不起广大人民群众。
可,她也更好奇了。
第二天,她和三少坐在京城最豪华的戏楼最高档的包厢,正对戏台,眼前垂下几蔓帷帐遮住从旁边包厢投射来窥探的视线。
她和三少并非戏迷,前几出戏都在喝喝茶水谈谈人生中度过,直到小楼登台。
一袭锦衣,淡淡几缕胭脂扫过脸颊,眉目含情,说不尽的风流,手中仗剑,婉转清亮的一声哀叹,之后是略带沙哑的中性嗓音,带着满满的沧桑和怨怼,唱过爱恨情仇,歌尽悲欢离合,身子一转,水袖一甩,横剑一抹。整个人无骨一般倒在负心小生怀中。
掌声雷动,叫好声不绝。身边三少亦起身喝彩。
她只能想起一个人,堪比如此绝代风华,那个人,唤作,程蝶衣。
毒Ⅳ
这个时空很有意思,男女分工明确,大多数职业并不限定性别。唯有一样,伶人这行必须男人,不论生旦净末丑,全都是男人。尤其是旦角,须得从小培养,眼神身段,尤其为了留住那嗓子,还要承受"咔嚓"一刀,彻底绝了后路。这么吃得苦中苦,登台熬出头,成了红角儿,但身份地位在那里摆着,这个时空,戏子仍算下九流,终归要依附达官贵人而生存,不能独立过活,犹如藤萝一般。
台上,和搭戏的小生,返场答谢观众,小楼一脸艳红夺目的胭脂未来得及洗去,微笑,扯着绢子,躬身作揖。周围几个包厢里开始有人冲戏台上扔银子首饰。捧角儿嘛,不管哪个时空朝代,方式都类似。
只是今天是楼大美人连续登台的第五天,按这儿的规矩,今天谁出得最高价,小楼晚上就要陪谁睡觉,不论男女,从今之后,还要认对方为自己的主子,也不论人家是否愿意把他带回家。
凌家二公子,凌钺泓就在她们右侧紧邻的包厢。从她的角度,正巧看见飞出一锭金子,落在戏台小楼脚下。
忽然一片宁静,之后爆出叫好声,后台转出戏班老板,躬身冲着凌二少爷包厢的位子,深深一揖,"今天,这孩子归凌二爷了。"
周遭"凌二公子艳福不浅"不绝于耳。
她捏着柄折扇,"有劳三少,抱我起来。"
巧克力帅哥微笑着走近,"时机差不多了。不然楼公子该心焦了。"说着双臂一扬,将她整个人横抱在怀里,走至包厢窗口,待命的下人同时拉起两边帷帐。
她扭过头,眼神凌厉,扫过楼下人们,微挑着嘴角,缓缓从自己左手小指取下一枚戒指,扬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叮"的一声落在戏台上。
周围又是一片宁静。
圆滚滚的戏院老板赶忙从地上动作恭敬的捡起戒指,拿在手里一看:满京城无人不晓的莲花图案,高呼,"给小王爷请安。今天……这孩子是小王爷的。"
她一手揽住三少脖子,又向台下扫了一眼,对上小楼爱慕的炽烈目光,加上她上天赋予的至尊皮相,想必此时此情此景,明天又能成为京城街头巷尾热议话题。
三少将她放回座位,她端起一碗茶,下人进门,行礼后,"凌二公子求见小姐。"
她捏住碗盖,眼睛盯着平静无澜的水面,"请。"
轻轻的脚步声,来人在她面前一揖,"给恭王世女殿下请安。在下凌钺泓。"之后抬头,她看见此人第一眼,立即肾亏了。
凌家特征的麦色皮肤,但有比三少更轮廓分明的五官。浓眉长眼,直鼻厚嘴唇。明明生在东方,却有一副性感拉丁帅哥般,让人心潮荡漾的容貌。
帅哥此时悠然一笑,敌得过十里桃花盛放的艳丽华美。
她很快的调整了状态,"凌公子。久仰。"
三少亦微笑致意,"二哥。"
"今天不巧,我夺人所爱了。"她说得相当言不由衷。
"哪里。"大帅哥扬眉,"这孩子容貌颇似故人。"之后自嘲般的轻笑,"若是跟了殿下您,亦是他的福分。"
她心里一惊,今日之事她做得刻意嚣张,只等着凌二少出场与她主动摊牌,虽说和盘托出她不曾指望,至少指条明路,谈个价码,也算给小楼一个交代。毕竟以小楼身份,直接跑去找凌家要人,只怕他和她娘尸骨无存。
如今,这位美貌摄人心魄的帅哥,倒是出乎她意料的坦诚直接,反而令她稍稍无措。
"殿下和三弟成亲,在下也未能到场贺喜,不如改天,愿输个东道,请殿下和三弟赏脸赴宴如何?"标准的男中音,醇厚悦耳。此人不仅人长得美,性格亦如此上道。她不好拒绝,只得笑着答应。之后大帅哥再施礼,翩然离开。
糟糕。她想,出师不利。这事应该再好好思量。
她刚把茶碗放在桌上,又是沙沙脚步声,几名随从迅速戒备,她歪着头,莫可奈何,来人身份,王爷家的侍从亦不敢轻举妄动。三少几步站至她身边,侧身护住她。
"难得你出趟门,想见你还真是辛苦,楚楚。"他妖娆一声,似笑非笑,一件月白长衫,腰间玉佩几声叮当,捏着柄折扇,缓步进门。
"苏大公子。"三少最先接口,声音里裹着些冰渣。
"凌公子,我该向您道一声'恭喜'。"苏狐狸眼光始终粘在她身上,"楚楚,我很想你。"
"不敢当。"三少嗓音中的寒气瞬间布满这个小房间。
她暗笑,今日出门,行事颇为低调,家中大多数人亦不知晓,甚至包括他的亲娘和二爹爹,苏狐狸能赶在戏院散场时刻,不请自来,她哥哥萧美人这胳膊肘向外拐得真让人感慨。
"哗啦"一声,眼前乍现一道白绫,仿若有生命的长蛇,绕上苏狐狸捏着折扇的那只手,并急速蔓上整个胳膊,绷紧,苏狐狸一颤,想必力道不小。他稍侧头,却仍直视着她,不以为意的悠然开口,"楼晚亭,适可而止。"却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大公子,我……"苏狐狸身后传来小楼的声音,声音里隐隐的不确定。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退下。"苏狐狸声量不大,却字字清晰。
小楼站在门边,眼神闪烁,紧抿双唇,手中白绫,不自觉松了好些。
她曾经记得小楼提及,苏狐狸有恩与他家,又当了他父亲和他十几年的主子,苏狐狸现下气场功率其实最多开了三成,小楼便几乎溃不成军,手足无措,较之高压下仍安之若素的三少和她,这孩子还嫩,尚需锤炼。
她慢悠悠端起茶碗,"三少,小楼,我和苏大公子说几句话,不妨事。"抬眼,微笑,"暮徵哥哥,过来坐。"
三少垂头,几缕长发挂上她肩,在她耳边低声,"当真?"
她轻轻点头,"三少放心,他,我一个人便应付得来。"
三少出门时顺便带走紧咬嘴唇的小楼。下人亦无声退出。
苏狐狸立时换作一张温柔笑颜,将折扇放回袖中,迈步走近她,拿过她手中的盖碗,皱了皱眉,"眼看入秋了,你怎么还喝龙井,你那帮下人们越来越没眼色,你身子弱,这时节早该喝暖身的茶了。"说着,将整碗茶倒尽,提了小茶壶,盛了杯热水,递在她手里,柔声问,"烫不烫?"然后搬了椅子坐在她身边,见她将茶碗放在桌上,牵过她的手,细细摩挲。
她颤颤睫毛,苏狐狸照顾她,体贴入微且理所当然,没有丝毫的刻意为之。这么说,当年原来的"楚楚"和这位苏家大公子恐怕是真的情投意合。
"我以为你听了别人几句乱嚼舌根的话,就忘记咱们最初说过的那些了。"他语气幽幽,与他平时形象如此不符,令她一时侧目。
"誓言,暮徵哥哥,本来就是被违背之后才会令人记忆犹新。"对上他魅惑桃花眼,她安然答道。
他叹气,"你果然介意。"说着,起身,猛然就是一个横抱,坐下,于是她整个人都在他怀里,有力的双臂,一只揽住她的肩,一只裹住她的腰。她离了人,移动都成问题,如何反抗,何况,在苏狐狸怀里,这个姿势,还挺舒服惬意。
"不过是个名分,把我许给萧漪不过是为了稳住家里一些人,毕竟是舅舅的亲生女儿,总还有人看好她。"
萧漪?那个一心痴迷苏狐狸的脑残萝莉太女?明显就是当代扶不起的阿斗。她随口接话,"比起来,我倒是更愿意压宝在萧湘身上。"
苏狐狸笑了,伸出手指划过她的脸颊,"不生气了?你打我那么狠,也该消气了。"
照咱们陛下的观念,女权社会,男人借女人上位,是条捷径,本来也无对错之分,她赏他耳光,不过是因他强吻她。话说回来,被狗咬了,回踹一脚,已经足够,毕竟罪不至死。苏狐狸,身上必有大秘密,现在先不动声色,继续套话。
"暮霭的事情,你应该听说了。本来母亲确实是想把他许给萧湘,不过你爹苏大将军在朝堂上质问我爹,当年的婚约还做不做得数。不过暮霭最终跟在你身边,算是得偿所愿了。"
可是却赔上了弟弟的清白,还差点让苏美人性格扭曲。摆明了,人家就是二等人,怎么都重要不过,宝贝不过苏狐狸这位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苏家大公子。她扬扬眉毛,姑且听他说下去。
"至于楼家的事情,你若是欢喜那孩子,替他出出气也使得。但陈年旧事,里面涉及好多家族之间的纠葛,也不必好奇,总之你目前还是别太过问这些的好。"苏狐狸表情诚恳。
这回可是苏家二位公子一致劝她楼家往事,浅尝辄止即可。她思量了下,认真点了点头。
他又笑笑,"谦和温柔世女,楚楚已经装厌了吧。"
她哥哥,苏狐狸,这两个曾经和"楚楚"朝夕相处的男人都在反复提及"装模作样",究竟原本的"楚楚"个性是什么样子?
"晚上我派人把楼晚亭的几张文书给你送去,是不是给他脱掉贱籍,由你。"
小楼的亲爹还是苏家的奴才,下人的儿子必定还是奴才。一场变故,小楼还沦为戏子,地位越加低下。她不由心生怜惜。在家里,她两位丈夫皆出身名门,小楼偶尔的惊人之举,都是她在场,为掩饰自己的自卑,博得她瞩目的小手段而已。
苏狐狸撩起她一缕长发,忽然蜻蜓点水,在她唇上一吻,微笑着将她放回座椅。凑到她耳边,沉沉一声,"等我。"
摸出折扇,悠然迈步出门之际,仍回头,眯起眼睛,满是笑意,回望她一眼。
苏狐狸,要么是个情种要么就是个情圣。
回去的路上,三少和小楼很有默契的什么也没问。
傍晚时分,她独自一人靠在榻上,有人求见,她睁眼一扫,来人是她哥哥亲信,此人下跪恭敬递上一只大信封。她摆手,来人退下。
打开,里面薄薄几张文书,决定一位妖媚青年的身份,甚至生死。她轻唤绿玉,吩咐她召她爹院内总管。
看着跪在她脚下的中年男子,将信封掷于他脚边,"和爹爹说,小楼这孩子我很满意。"来人会意,行礼无声告退。
如果她不主动过问,便无人主动提及为小楼赎身一事。如果她没看上他,只消她在亲爹面前随便一句便可了结了他的性命,一个戏子或者奴才的命运,又会有谁关心。最多,那位大将军爹爹会说"教养这么多年,可惜。不过楚楚若是不喜欢,爹爹马上给你物色新人"吧。
饭后,书房。三位老公齐聚。她坐在圈椅上,当着苏美人,凌三少的面,在一纸婚书上盖上她的恭王世女印鉴。手边两个锦盒,一个里面摆着一只玉如意,一根白玉镶金簪子,她抬手将婚书折叠整齐,放在另一只锦盒里。
大周朝风俗,侍夫以上,即正夫和侧夫都要明媒正娶,须有婚书,须在户部登记,聘礼必有如意以及玉簪,且不可随意出夫,不然女人可能因此身败名裂。而侍夫不算正经主子,失宠之后,死活都无人过问。
小楼跪在她脚边,她平静的将两只锦盒递到他手里。妖娆阴柔美人眼中好一阵水波荡漾。而苏美人和凌三少,这些在他们未嫁进来,已然齐备,送与他们手中。
再晚些,她到小楼的院子时,大美人还抱着两只盒子,窝在床脚,不肯撒手。
她看看他,很想调侃,却一阵心酸,笑不出来,最后话就说成了,"我都没那两只盒子一张薄纸重要么?为什么不来抱我?"
他慌忙抛开手里的东西,奔到她面前,整个人埋进她怀里,良久,说话声音甚至有些闷声闷气,"我好开心。从那时您叫我唤您'楚楚'的时候,我就喜欢上您了。"
她无语,开始担心这孩子因为从小见过的女人太少,以致爱情观偏颇。最后思量下,还是回答,"让你叫我'楚楚',是因为你和那些下人不一样。"
封建社会,等级观念是刻进人们骨髓里的,她无心改变大众普遍接受的观念和原则。
也只是这一句话,她可能不知道,小楼为此一夜失眠。显然是兴奋且感动的。
毒Ⅴ
第二天清早,小楼率先爬起来,走向床对面梳妆台,一身素色中衣,下摆开叉处,若隐若现两条笔直修长的玉腿,屋外沙沙几声,她身边常年随侍的几位侍女轻叩门板之后,听她轻声一句"起了",开门,鱼贯而入。
她对面几步之遥的小楼忽然转过身,原本闪着光芒的眸子一下子暗淡,有些失望的一扬袖子,藏起原本手中的什物。她摇头,这孩子太年轻,在她面前还掩饰不住任何心情变化。一扬手,"你们几个先下去。"
侍女们乖觉,主子的命令哪由得她们多嘴问为什么,行个礼,迅速撤出。
"藏了什么,给我瞧瞧。"她笑对小楼,声音极尽温柔。
他微红着脸颊,走回床边,从袖里拿出一支玉簪,双手捧着放到她眼前。材质样式都未见得特殊,只是簪首处没有垂缨。
大周朝男子束发,只用发带或发簪,尤其是发簪,以此饰品作为区别男子身份的一种标志:簪首处无垂缨者,意味着未婚者出身世家或是成婚后身份侧夫以上。
以小楼之前的身家地位,眼前的簪子绝不符合他的身份,换句话说,他没资格用这样的玉簪,贵重与否倒在其次。也难怪他之前一直坚持用发带,说到底还是个内心敏感高傲的孩子。
昨夜的婚书,如意和镶金玉簪,在二位名门出身的贵公子面前,扬眉吐气他仍然不敢,至少可以名正言顺,稍稍挺直些腰杆。
她点点头,将簪子拿在手里。小楼忽闪几下睫毛,满心欢喜的凑近,她撩起他一束长发,随手一绕成松松一髻,将玉簪别在他脑后。
这里,同样亦有"结发、绾发夫妻"之说。她心里暗笑小楼的天真纯净,却也想遂了他的这个小小的愿望。背对他,将脑后那只无瑕羊脂白玉簪拔下,递于他手。青丝散落垂肩,小楼双手有些颤抖着替她绾发。她转过身,猝不及防一个熊抱,他紧拥着她,头深埋在她的颈窝。其实她很想说,当前这个姿势她别着腰,很不舒服,想了想,终于决心再忍忍。
小楼忽然抬头,抿抿嘴唇,好似下了极大决心,挺身,两人四瓣嘴唇硬是挨到了一起,迅速又分开,跪在她面前,垂头,涨红着脸,不敢再看她,手足亦无措。
她轻笑,手指拂过他微烫的脸颊,"头往一边歪一点。"
"诶?"他漆眸一阵阵璀璨。
"这样不会撞到鼻子,你的手应该放在我的背上或者腰际,然后张开嘴。"现在她开始怀疑,亲爹制定小楼的教育科目时,是否真的有把男欢女爱传授给他。小楼看起来,一副情窦初开的样子。
她笑眯眯的凑过去,一个法式热吻。舌尖顺着贝齿和口腔游走一番,最后缠住他的舌头,一卷一挑,小楼立时呆在当场,全身僵硬。当二人恋恋不舍的分开,四目对望,小楼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身型一闪,窜出门去,再不见踪影。
她没事人似的招呼侍女们进门服侍她洗漱。
一家子四口人凑在一起吃早饭。小楼虽然神色如常,却整个席间,不敢和她有视线接触。
下午,在书房,接到凌家二少爷邀约书信,回信确认赴约。
傍晚,大将军亲爹归家,直接奔向她的院子。进门直接把她揽在怀里,"听说昨天苏暮徵又跑来见你了?"
她赶忙点头。
他眼睛里几缕血丝,"昨天一封五百里加急文书,直到现在才得了闲。"
"爹爹,莫不是边境又不太平?"她问。
"目前还不妨事。"亲爹那对漆黑的眸子,一瞬之间仿佛要把她吸进去,"楚楚,苏家的事,确实是委屈你了。"一世英明,果决刚烈,杀敌无数的亲爹,自己掌中明珠居然遭人悔婚,这口气当然不会轻易咽下去。当朝,她爹揪着苏狐狸的亲爹,讨个说法的那个场景,她觉得实在喜感,只要稍稍带点"腐"因子的女人,必定能迅速想歪。
她抿嘴笑笑,转换话题,"爹爹,我升了小楼作我的侧夫。"
亲爹何等人精,看着宝贝女儿对苏狐狸不以为意,便放下心,随口道,"那孩子苦出身。家里人多嘴杂,他活得越发艰辛了。"
"我看中的人,谁敢说三道四。"说完,挑眉抬眼,留心亲爹的反应——也只能出如此险招试探出原本"楚楚"的真性情。何况,一家子人精,不太可能萧楚就是唯一的那个劣质品。
果然,她的大将军亲爹,闻言,眼睛里满是赞许,微微一笑。
晚上,依旧前往小楼的院子。侍女撤下之后,他轻轻抱她上床,眼神清澈,伏在她耳边,小声的念着戏文,轰轰烈烈,爱恨无悔,一如他前日在舞台上所扮演的形象。她可以理解为这是他倾诉衷肠的举动,却未免不伦不类。她弯着嘴角,伸手捏住他的手腕,柔声问,"早晨的那个,小楼还要不要再尝一次?"
他不胜娇羞,却很坚定的点头。
她笑眯眯的,双唇不由分说的盖了下去。
究竟二人之间,谁主动扑,谁被动受,和当时的伦理道德观念完全无涉,只和双方脸皮薄厚有关。
和凌家二少爷约定的日子。她和三少,小楼,以及王府的亲卫队,一行人大大方方出行。
京里某豪华酒楼,以现今的眼光看,显然是高档会所级别,直接二楼包厢,美得名震京城的凌家二公子率先起身施礼,身旁女人亦福身致意。想来这就是凌二少的妻子,她仔细端详她的相貌,中人之姿,气质不俗。但不知为何,和凌钺泓站在一起就看得异常不匹配不顺眼。
分宾主落座。女子颔首微笑,眼光飘向小楼,"原来钺泓说的就是这个孩子,这模样确实了得。难怪让这么多人念念不忘。"
凌家二少手里折扇轻敲掌心,"正巧也让寻妹看看这孩子的身段嗓音。"之后询问的眼神递向咱们陛下。
"寻妹"?如此称呼自己妻子,想来夫妻甚为相得,那凌二少嗜好男风的名声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三少坐在她身侧,看着小楼,点头微笑,"我看行。"
她端起桌边茶碗,声调平静,"我看不行。"之后侧头,瞧瞧还站在她身后的小楼,"如今他已是我的侧夫。"
除了她和小楼,其余几人闻言,表情一僵。随即三人起身,女子率先躬身一拜,"失礼了,请世女大人大量。"
她粲然一笑,此事就此揭过,不再提及。
饭后,凌家两兄弟楼下庭院叙旧去了。女子盯着小楼。咱们陛下轻咳一声,小楼知趣,行礼退出。
女子沉吟下开口,"殿下,恕在下僭越,戏楼出身的孩子再干净,终不值得您费太多心思。"
她淡淡一笑,"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么?"
对方点头,"家父乃大将军门下,提携之恩,无以为报。"
她扬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剩下表决心的话,双方心知肚明就好,无需直言不讳。
不得不说,她的大将军亲爹,时时处处先她一步,安排下眼线侍卫,护佑她的周全。
隔了几分钟,女子忽然又开口,别有意味,"寻个美貌夫婿,并不是看起来那么圆满。"
咱们陛下登时气血上涌,如果不是腿脚不便,真想蹭的站起来,高呼,"同志,你不是一个人。"
恍然间,她意识到女子出于上辈的交情,自然与她亲近,几句话下来,透露自己夫妻感情不佳,又是在向她暗示什么?
下午回家。靠在书房的榻上,手里攥上本书册,百无聊赖,就那么消磨至傍晚,下人匆匆进门回报,"凌二公子求见。"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意料中最先来找她的理应是凌钺泓之妻才对。
性感帅哥进门,不复午间相见时的神采气度,稍稍行礼之后,直白开口,"寻……求殿下相助……也只能求救于殿下。"
这前言不搭后语,直让她莫名其妙,她伸手,"凌公子先坐,有话慢慢说。"
绝世大帅哥手撑太阳穴,像是在酝酿情绪。
她递个眼色,周围侍女随从迅速撤离。
眼前一碗茶水彻底凉透,他终于对上她的眼睛,"绝非刻意隐瞒,楼晚亭的娘亲下落在下确实知晓。实际上,他娘亲是我姐姐。"
没有五年职场沉浮历练出来的淡定,只怕咱们陛下立时目瞪口呆现了原型。小楼是凌二公子的外甥,难怪他频繁出入戏园,大概主要亦是替姐姐寻访小楼下落吧。
之后发生的事情却令她终身难忘。
因为,当着她的面,他哭了。
她雷了。
"可是,"他稍有哽咽,"寻,居然因为此事不要我了。"
说完,他哭得更厉害了。
她雷得更销—魂了。
好好一位至尊国色帅哥的形象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毁了。
三少此时匆匆进门,满脸无奈,站至他二哥身边,他一下子揽上他的肩,再说不出话。
三少面对她,带着愧疚还有几分羞赧,"让您见笑了。我二哥他哭,只是因为他爱哭。"他稍稍停顿,"也不怕您笑话,我大哥也是。今后,类似事情,恐怕少不了。"
"情感丰富"也能遗传?她盯着三少,不置可否,忽然深切的觉得,这事原来不仅在后天努力,先天一样有很大影响。
毒Ⅵ
两名名从凌家陪嫁过来的随从进门施礼,三少在门边安慰他二哥几句,便有下人们带着出屋,稍稍梳洗去了。
三少返回,坐至她身边。正好一盏茶的时间,三少大致讲述他二哥二嫂相识相知过程,以及婚后生活,没有任何修饰性描绘,听完,咱们陛下手里的茶碗"咣当"摔到地上,头不由自主靠在三少肩上,乐得花容失色。
侍女们收拾好一地碎瓷片,重新上茶给她,凌二公子正巧回来,表情平和,只是眼眶微红。这位性感拉丁帅哥为人干脆爽快,讲话亦条理清楚,很快将他所知一五一十通告,楼家往事第一次清晰的呈现在她眼前。
这个故事有点长,似乎也需要一点耐心。还得从凌家家事开始八卦说起。
凌家官宦世家,连续几代皆出才俊,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在朝中亦颇有威望。可人的欲望总是无止境的,非要说的话,凌家人一直心头有个症结:接连三代,凌家人最高官职只做到侍郎,也就是内阁各部副部长,而且是在工、兵、吏、礼、刑、户部六部转了一圈又一圈,一直都是部门二把手,万年二把手。
凌家当家很心碎,这种心理类似李寻欢他爹,自己探花,大儿子探花,寄予厚望的二儿子还是探花,活生生就把自己气死了,像绕进了个死循环,怎么努力折腾都跳不出来。
等到这代的凌家家主,三少的亲娘,依旧还是官居侍郎时,开始剑走偏锋。首先,她娶了五位丈夫,这当然是官方数据,大周朝一妻一正夫,最多四位侧夫,这几位的名字和自己的妻子要摆在一起记入户部档案,而侍夫之类的还不算数。
据三少自己说,他亲娘择夫标准当年也是名噪一时,那就是只看外表,不考虑其他,不过娶亲的过程还是秉承着"你情我愿"的原则,自始至终没有强抢民男之事,虽然此事当时沦为京城人们饭后谈资,却也无人特别表示出异议或不满。
如此,凌家院内自然满目帅哥美男,之后凌家当家便和丈夫们潜心研究造人大计,一个丈夫一个孩子,总共五个,二女三男,女儿早夭一个,其余四个均健康成人,想想父母分别是五位美得名动京城的丈夫,以及自己条件亦不差的凌家当家,这几个孩子自然以"至尊祸水"之名轰动京城,慕名上门求亲者无数,正应了张爱玲那句"出名要趁早"。
千挑万选之后,年纪稍大些的女儿和两个儿子各自娶得、嫁得如意人家,女婿儿媳皆出身名门,少年成名。于是凌家当家便满心的欢喜的期待着自己的小辈们打破凌家可悲的"万年老二"魔咒,怎奈天不遂人愿,嫡女在参加大周朝公务员考试之后,拼争几年,授"户部左侍郎",大二两位儿媳也不巧还是侍郎,长子担任大理寺少卿——连个最高法院院长还是副的,如此接连打击之后,凌家当家很绝望,可惜屋漏偏逢连夜雨,在她最最寄予厚望的小儿子,从小声名远胜其兄姐的凌家三少,凌钧泓在参加全国公务员考试之前,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卷着一位商人的女儿,不管不顾私奔去了。
身为亲娘,据说病了三天之后,痛下狠心,绝了三少爱人罗家的财路。这家人商人本性,见得罪了官家,集中商量后,果断分家,树倒猢狲散,各自离开京城另谋出路去也。只可惜怀着孕的罗凝小姐,一时刺激,导致抑郁,最后难产,丢了性命,自此三少和自己亲娘也结了心结。
不过,当三少成功勾搭上咱们陛下,二人成亲之际,她忽然想起来,三少母亲那副略觉谄媚的笑容,里面有多大程度的欣慰,倒是不得而知了。
二少凌钺泓和小楼亲娘同父异母,二少父亲死了妻子,正值大好年华,没能架住当年凌家当家的炽热追求,迅速改了嫁,不过对自己的这个女儿却始终照拂,直到她和小楼亲爹两情相悦,在娘家人和改了嫁的亲爹眼皮子底下,私奔了。小楼的亲娘好歹是书香门第,而小楼的爹是相府苏家的家生奴才,又是一个门当户不对,不可能得到双方父母祝福的一场婚姻,说到这里,咱们陛下,颤颤睫毛,暗自一声,罪过,古人想法确实简单,这种情况除了私奔还是有很多解决方案的。
二少厚道人,在亲爹临死前立下誓言,一定要好好照顾这个稍有点缺心眼的异母姐姐,在小楼亲爹出事之时,二少只顾帮自己的姐姐脱离苦海,却把自己的外甥忘在一边,于是小楼被人别有用心的卖到戏班,故意令他被"咔嚓",此事小楼亲娘后知后觉,痛哭不已,谁知二少打听到消息之后再去营救,小楼已经从戏班里逃出,再不知所踪。姐姐经历家门变故,再不宜抛头露面,二少这几年一直出入戏院,留心容貌出众的旦角儿,还冷不丁落下"戏痴"和"好男风"两个评语,甚至今天,直接影响到了自己夫妻关系,手足无措之际,急病乱投医,跑来咱们陛下这里,请求援兵,心想好歹三弟面子,不至于被拒,怎奈一见陛下,控制不住情绪,一声哽咽,两行清泪,让陛下白白见了回大世面。话说,性感帅哥亦是性情中人,至多让人唏嘘,从此断了陛下对他的念头,亦是好事一桩。
凌家三位黑皮别致狂野风情帅哥,据说若论相貌,她的三少,粲然一笑,艳若桃李名花一朵,在三兄弟中居然算是最"搓",但智商情商却远胜两位哥哥,凌家教育方式似乎稍有偏颇,三兄弟为人正直总是不错,但其余方面,显然有些缺陷。
这十几年来,三少一直是二位哥哥的专职心理医生,如今嫁给她,却不能光荣卸任,今后二人若还有倾诉需求,她这位正经弟媳也要责无旁贷,挑起重任,无偿为两位至尊帅哥化解心理问题。
这就是刚刚三少"类似事情,恐怕少不了"的真意。
她听完整个故事,内心长叹一声,表面不动声色,当机立断,建议二少留宿,和自己三弟长谈化解心中郁闷,自己修书一封,向亲爹的属下,二少的妻子,沈寻解释整个经过,差人送出,想必沈家小姐还不至于驳回她这位世女的面子。
稍晚,三少进门,又坐到她身边。她挑眉,"凌公子睡了?"
三少摇头,"没。我只是有几句话想和您说。"
她眨眨眼睛,想来当初三少含糊一句,她未仔细思量,便如临大敌,自作主张将整个事件复杂化,说来也是反应她神经紧绷太过之故。
"我二哥,"三少风情一笑,"说他设计谋害之类,我根本不信。"
她恼火,抓起身边软垫按向三少俊脸。他这是报复——为她当初拿致远试探他的报复。男人心,海底针。此言不虚。
巧克力帅哥拿开垫子,眉目舒展,一时间二人身周弥漫着叫做"温情"的因子。
"我叫楼公子来么?"
她笑着点点头。
骑在墙头看桃花 上
不一会儿,小楼出现在她眼前,不知是否自己敏感,总感觉大美人脸色较平时更苍白。
她直接招呼他,"小楼不用行礼了,坐到我身边来。"稍扭头,看向屋里待命的绿玉等几个有脸面的丫头,"不用你们伺候了,都下去。"
绿玉小姑娘,一眼瞄向小楼脑后那支没有缨子的玉簪,抿抿嘴唇,率先福身,"小姐,楼公子,奴婢们告退。"
称呼小楼,由"主子"变成"公子",而她其余出身名门的两房丈夫,这些眼睛长在头顶上自命不凡的恭王府侍女们也不过态度稍稍恭敬一些,唤一声"苏公子"、"凌公子"。
她牵过他的手,"小楼,明天得了空,去和你舅舅商量商量,见见你娘去吧,如果你想去看看她的话。"其实能理解,十几岁便被遗弃的小楼对亲生母亲的复杂心情。
"舅舅?"小楼杏眼微睁。
"凌家二公子,凌钺泓。"她重复道。
"娘,之前从没和我提起过这些。"他垂下头,"我家不太一样,一直是爹做事,娘在家的。"
她扬扬眉毛,大周朝女权社会,须有夫妻双方共同负担家用,而小楼他家亲爹一个人赚钱养家,那他娘算不算"吃软饭"?
"明天一早,我去见凌……舅舅,问个清楚。"他抬起头,目光恢复坚定。
"小楼,"她神情严肃,"你家的事情,我保证尽我所能去探查,给你一个说法。至于能否报仇,是另一回事。"能让苏狐狸和苏美人异口同声,阻止她去深究,这里面的阴谋利益交错,恐怕真的不简单。她想到这里,顿了顿,"接受你不能改变的,改变你不能接受的。记住,在你没有资本改变这个世界规则的时候,要努力去适应,不管你甘不甘心。"
他收回视线,但两只手仍紧紧攥在一起,良久,他直视她,缓缓点了点头。
美人卖到戏班那年,不过十四,咔嚓之后,寻了机会跑出来,能在官道等到贵人,在她的大将军爹爹超高功率威压气势下,战战兢兢详述自己的遭遇——出身相府苏家下人,中计,家破,被拐卖到戏班……能遇到自己爹爹,这位地位尊贵,权倾一时还不怎么待见相府苏家的大将军,得到他的垂青,接受专门教养,并被送到他的宝贝女儿身边,一方面是小楼的运气,另一方面,说明这孩子的头脑和胆色亦不一般,何况经历过变故和苦难的人,往往更懂得进退有度和能屈能伸。
晚上还是决定睡在小楼的院子,一行人出门的时候,正迎面遇见准备回卧房苏美人,夫妻视线交汇,苏美人眼光闪烁了下,终是沉默,颔首致意,带着几位下人擦肩而过。
第二天,饭后,凌家二少三少带着小楼来给她请安,道谢,兼告辞。她点点头。小楼亲娘好不容易脱离苦海,想必已然再婚,只消拜托二少,让小楼母子二人再见一面了个心愿即可,有个前车之鉴,她就不必特意出场,再将事件复杂化。
下午,小楼进门,她微笑向他伸出双臂,美人没行礼,直接扑进她怀里。约莫十分钟之后,怀中美人呼气逐渐平稳,她开口问道,"你娘已经再次成亲了吧。"
扯着她袖子的白皙素手陡然攥紧。这个反应是"默认"。
那么,亲娘身边,恐怕再也没有他的位子,小楼一瞬之间觉得自己被世界抛弃了,可他发现,其实也还有个人站在不远处的彼岸对他微笑时,现在的这个温暖的拥抱恐怕就化作他永恒的心灵支柱了。
"不管你经历多痛的事情,到最后都会渐渐遗忘。因为,没有什么能敌得过时光。"她抚着他的头发,一字一顿。
入夜,放心不下小楼,还是吩咐去他的院子。小楼自升了侧夫以来,接连三天,她都和他同床,在外人看来,她对楼公子的宠爱远胜出身名门的苏、凌二位公子,那必定是小楼在床上有过人之处。绿玉服侍她沐浴时,如此八卦传话,令她哑然失笑——小楼连吻技还要她亲自"调—教",又何来"寝技"高超之说。
只不过,身为女主角,和男主角之一的小楼上演激情床戏之时,还需她本人亲自担任"动作指导",想来也真是辛苦。
半夜,搂住她腰的双臂骤然收紧,小楼低低一声,"娘",随后两行清泪,冰冷的月光透过窗子,散在他的脸上,显得他脸色苍白,神情孤寂,她瞧着,心一阵阵收紧。抬手拭去他眼角泪滴,陷入沉思。
可惜。这夜的一句呓语"娘",令她相信他对她的依恋完全源于母爱的缺失。如果说咱们陛下之前还对小楼有那么几分男女之情的话,从此之后,这份感情就被彻底扼杀在萌芽中。
如果小楼梦中有知,必定悔不当初。
白天,百无聊赖,趁着家中长辈不在,跑到哥哥的院子,门口待命的随从见到她,行礼后迅速撤离。好似特地为他兄妹营造无人打扰的空间。
枕在亲哥哥萧美人的大腿上,他理顺她的长发,男人都有"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的情节,即便在女尊世界,也不例外。
"哥哥,嫂嫂那边,你真就不过问了么?"想起那位不拘一格主动让路的齐国公世女辛毓,她略有歉疚。
"眼下,先忙应试。"
她颤颤睫毛,不好再问。
"楚楚,暮徵想见你。"
不论古今,EX都是个很暧昧的字眼,何况苏狐狸目前是她的准表妹夫,纠缠不清,不胜其扰,当断不断,后患无穷。她越发觉得,此人背后恐有阴谋。
"那哥哥,觉得我应该去见他么?"
"楚楚,"他忽然把她拉起来,搂在怀里,"你都肯为他跳崖,如何又有此问?"
轻生的是恭王爷世女萧楚。她看着他,不回答。
"我不知道爹究竟和你说了什么。可是……"
她等着套话出来,"可是什么?"
"罢了。不管娘怎么想,我都一定要助你。暮徵那边,你舍得也好舍不得也好,总归是计划的一步。"他伸手覆上她的额头的伤口,一时眼光温柔,"你可真做得出。"
她挑挑眉,家里除了亲娘,其余三个男人都坚贞的站在她这边,积极谋划,步步为营,不惜苦肉计,也很好理解,肯费这么大心思,要么为权,要么为钱。而恭王府,从来不缺钱。
他忽然低下头,吻上她的脸颊。
其实,这个吻,都已经是他克制良久的结果了。
晚上,想起冷落了好久的正牌老公苏美人。
动作依旧是温柔体贴,但比平时稍稍激烈。他长发垂到她胸前,埋头奋力耕耘。她想起之前在晋江看过的若干女尊文,男人的那东西喂奶——所谓一专多能,那东西要分别和肾脏、前列腺等泌尿生殖·器官相连不说,还要额外再加上一个乳腺,如何控制道路准确开启通畅确实是个问题。
于是咱们陛下很不厚道的笑场了。
等她乐得全身颤抖的时候,苏美人不负众望的软掉了。
他很沮丧。非常沮丧。
她却乐不可支,勾住他脖子,分享所得,只说是翻看杂记时见识到的。
苏美人当时就震惊了。五分钟之后,躺在她身边,抽了足足半小时。
第二天接到苏狐狸的邀请信,约在京城著名的戏楼,当她抵达的时候,那座建筑外表看起来太像二十一世纪的高级会所,能够提供各种服务的那种。
苏狐狸等在走廊里,笑得春花烂漫,若隐若现两个酒窝,更显祸水本色。
特地带了小楼来。对外声称,保护她的安全。显然苏狐狸从来不把楼美人放在眼里,而她真实的目的也不过是让小楼多习惯习惯苏狐狸的冰库气场。
特别的包厢,两个正座。小楼坐在侧首边。大幕一拉开,四下忽然昏暗,苏狐狸爪子悄无声息的覆上她的手,指尖轻轻划过她手指内侧,若有若无,慢慢探索到她的肩,颈,最后停在她的唇上。
她缓缓推开他的手。
他忽然凑近,一片黑暗中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不时拂到她脸上,双唇在她耳畔轻点,"你以为我不敢在他面前?嗯?"
这可不好,在小楼面前上演一出活春宫教学,他这个观众也肯定不会给出场费。
哗啦一声,苏狐狸一把推倒椅子,直接将她压在了身下,小楼从座位上弹起来,剑已出鞘,直指苏狐狸颈间。
苏家大公子何等人也,不为所动,两臂撑在她左右,眼睛直视着她。
她一动不动,只要他对她有一分真情,他就不会强迫她。
"这次果然也一样。"他冷笑,"不管你是不是处子之身,你都是拒绝我就是了。"苏狐狸起身,径直出门而去。门外忽然传来"咔吧"一声,估计狐狸手里那柄折扇代人受过了。
小楼再次扶她坐好,满脸的担忧。
她摆摆手,"咱们回去吧。"
一路上,她表情凝重。小楼坐在她身边,死死盯着她,却什么都没敢说。
闺中密友萧澜说原本的楚楚去施计色·诱。这位大皇女不论苏狐狸、苏美人兄弟和谁成婚都没有利害关系,她的证词显然可信。
可究竟是谁色·诱谁?
色·诱的如果是苏狐狸,恐怕大婚前,咱们陛下臂上守宫砂早就不见。也不会有他今日如此愤懑。
果真是想当然害死人。满京城的人都以为萧楚挚爱苏狐狸。
今年端午,从绿玉以及父母兄长夫君之间,只言片语收集的证据里,那天,被赐婚的有两个,苏狐狸和萧漪,以及萧彦之和辛毓。
能让楚楚闻听赐婚消息,再色·诱不成,直至被刺激得跳崖的"元凶"……
恐怕是萧彦之。她的亲生哥哥。
家里鼎力支持兼疼爱的三个男人,以及对她态度不佳,却不时诡异出场的母亲,两方势力时时交锋,碰撞,如果还不明白原因,她几年的职场生涯算是白混了。
身为这代皇族四个女孩中最出色的萧楚,如果没这份争权夺位的野心,才叫奇怪。
回府,直奔她哥哥萧美人的院子。她需要足够的证词,双方的证词来支持自己的结论。
还是那个红木美人榻,她寻个舒坦姿势,靠在上面,瞧着他哥哥亲自在香炉里添了些许安神静气的香块,之后袅袅升腾起的青烟,装出一副幽幽神情,开口,"哥哥,今天我把苏暮徵惹急了。"低头揉揉自己手里的绢子,"我给搞砸了。"
他腰间玉佩碰撞,几声叮咚,坐至她身边,像是早有预料的语气,"楚楚,真的对暮徵动情了吧。不管你跳崖那出戏是不是真的吓到了娘,只是其中多少有几分也是为了暮徵,对不对?"他语速和缓,伸出手轻轻覆上她额头。
跳崖之事有预谋,这个不难理解。就咱们陛下来到这个世界两个月来,从周围人口中以及书记之中对原来楚楚的了解,这个女孩心思缜密深沉,隐忍成熟得引人感慨。几年来如一日,收敛本人性情锋芒,伪装"乖乖女"一招,能让相府苏家两兄弟就此沉沦——虽然现在二人迷恋她的程度有所不同,那也是这对兄弟个性迥异所致,单就这一点而言,已绝非常人所能企及。
说起来,她的大学士婆婆两个如花似玉的儿子,苏狐狸,太女萧漪疯狂敬仰爱恋的唯一;苏美人,二皇女萧湘倾心追慕对象;再加上她这个集苏家兄弟宠爱于一身的这个恭王世女,爱恨情仇权钱争斗,现下狗血恶俗卖点齐备,不知周围幕后多少权门贵族,甚至那位高高在上之人亦等着观赏好戏。这些她自然心知肚明,只是谁最后能渔翁得利,还需要坐下来好好思量才可能有结果,更何况,她目前手中的线索根本不够。
她自从占了萧楚的身子,和苏狐狸见过三次,每次都令人印象深刻。从苏狐狸的言语举止中,她可以确认:苏狐狸相信萧楚爱他。但爱到什么程度,他也在不停试探。先动口,再动手,遭遇她反抗,他碰壁,下次见面,再先动口,而后动手……如此循环往复,犹如正弦曲线一般,震荡着推进。
而亲生哥哥萧美人,她更是坚信,这位是个坚贞的妹控,痴心得无可救药:他为偷偷亲吻而羞红的脸颊,成婚后守身如玉。但是,他似乎不敢相信原本的楚楚也爱他。难得是因为楚楚之前心事隐藏得太深?
好在萧美人对她这个妹妹毫无防备,那么兵行险招,置之死地而后生吧。
她抬眼,目光坚定,双臂骤然勾住他的脖子,对着他的嘴唇就盖了过去。之后一只手向他锁骨探去。
萧美人懵了。几秒钟之后,他才回神,一只手捏住她的肩,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的动作。他双颊通红,音色暗哑,"楚楚,不行。我们是兄妹,如果把持不住,就是你一生的污点。你将来身份至尊,我不能容许任何人质疑你。"此时,萧美人颈部与左肩连接处,一朵蔷薇艳红得刺眼。
不管什么时空,亲生兄妹圈叉,都算作乱·伦,禁忌之恋,违背伦理,永远不被道德容许,大众接纳。在这个女尊世界,如果同父同母兄妹自行消化,男子的那个特征花卉标记就会消失。
所以,原本这对兄妹一直都在克制。只是端午节宫里设宴,毫无预兆的赐婚,再不属于她的哥哥,犹如撕心裂肺一般,楚楚想在他成亲之前,不顾一切的奉出自己的身体,哪怕留住一点东西,就那么永恒的埋在心底,也好。谁想他的哥哥也是大爱无言,彻头彻尾的奉献派,满心想着死活不能害了宝贝妹妹。
这对兄妹啊,自然在这主动和婉拒中,纠结了,变态了。一夜之间,谁想就阴阳两隔,如今楚楚身子里的,可是一缕来自二十一世纪货真价实的女王魂。
她轻叹一声,就势靠在萧美人胸前。他想了想,伸手揽住她的肩。
这是继小楼之后,又一个经过确认的温暖无比也安全无比的怀抱,小楼是生理ED,而萧美人则是心理ED。
从亲哥哥那里出门,回书房,翻出信笺,修书一封,特地命小楼送出。
翻看着之前的笔记书册,她也会想是否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因为她和楚楚字迹几乎一致。
九月初秋,夜风卷着些凉意,她独自一人安坐在院子角落几棵桃花树下,约定的时间,只听到布袍摩擦地面微不可闻的沙沙声,之后四周一片静谧。
她坐直身子,提起手边茶壶,斟了两杯清茶。随后淡然开口,"暮徵哥哥,过来坐。"
他闪身站在她面前,一把夺过她手中茶壶,一扬手,喀拉一声,碎片遍地。
她不为所动,苏狐狸的高压深寒冰库气场她可是完全免疫。她微笑着看着他,正所谓,黑夜给了我黑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奸·情。
他扑过来,一言不发。猛地一个吻封住她的嘴。她不回应。伸出手轻推他的肩。她不想做得太夸张,以防激怒他。因为激怒一个男人的结果,往往是赔掉自己的身体。
他干脆南下,开始干啃她的脖子。
每次苏狐狸和萧楚亲密举动,拥抱,接吻都可以,只是再进一步,她就抵死不从。每抗拒一次,就是给苏狐狸发卡一次。将近十年间,苏狐狸收集的卡片足够享用终生,居然还不气馁崩溃,这份强韧的心态也值得大家好好膜拜一把的。
常言道,女人会爱上一个她无法了解的男人;而男人则会爱上一个他无法征服的女人。
对雄性生物而言,既然爱她,更要睡了她,这是刻进他们基因里的信条。
她稍稍扯开他的衣领,露出左臂处的殷红圆点,肩头处还有一朵娇艳盛放的牡丹。红牡丹。
由着苏狐狸,今晚他就能失掉处子之身。可惜,正价买二手货,这亏一般人不愿意吃。就算对方是爱他痴心的太女萝莉萧漪也一样。
她摩挲他的喉结,依旧平静的语调,"暮徵哥哥,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起身就走。
验证苏狐狸迷恋她的程度就在此一举。她迅速探身,扯住他的袖子,"萧漪性情你知道。在没有完全把握之前,我不能害你。"
他停住。回头看着她。"我就知道。对你来说,你的计划比什么都重要。"
她轻笑,"彼此彼此。"
"你就算跳崖,一样没换回解药。"
她按捺住内心的惊讶,"显然。"
"可是下次别再拿自己的身体胡闹,"他回身凑近,贴着她的耳廓,"我说了,我不准。"随手理理她的头发,眼睛里满是怜爱,扯扯自己的衣领,飞身越过院墙,消失在无边夜色里。
"小楼。"她呼唤道,"你说,初恋没有结果也是常事吧。"
妖娆美人瞬间出现在她身侧,一股淡淡暖香袭来,"可总会不时回忆。"他稍顿,"最终就成了心间一根刺。"
她不由侧目。
他言笑晏晏,"楚楚您今天要去哪个院子?"
她手指抚上嘴唇,"先去三少那里,我想和他聊聊天。"
人生得意须尽欢
到达三少的院子时,书房的灯火犹未熄灭。见小楼拥着她,门外待命的随从早已经知会,不多时,三少一张明媚笑脸就出现在她眼前。
她扯扯自己的袖子,微笑道,"三少,打搅了。"
进屋,一干下人撤出。小楼试探性望她一眼,她发觉,回答,"今天我留在三少这儿,小楼你回去歇了吧。"他稍稍沮丧,却也只好躬身行礼告退。
巧克力帅哥递过一杯清水,放在她眼前小桌上,"入夜了,咱们别喝茶了。"
她点点头,"三少,全家里我只觉得你在这方面会是个明白人。初恋,"她手指缓缓摩挲杯沿,"绝大多数男人都是尽其所有去爱的,有可能的话,我不想伤害他。"
他笑了笑,不置可否。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爱情这东西,最后总是被残酷的现实打击到荡然无存。"她今天意识到,苏狐狸陷得比她想象得深,不然不会遍寻机会和她成就好事。显然留着那颗圆点,他在萧漪那里会更受追捧。待价而沽,这个道理他如何不懂。
三少忽然坐近,"虽然我不知道您在犹豫什么。不过既然是犹豫,其实就说明潜意识给出的答案是否定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正所谓妖孽必须有一对洞悉世事的法眼,如今的巧克力帅哥可当此二字。
"坚强和淡定往往都是逼出来的。"他取下自己脑后的玉簪,"您想得太多了。小心翼翼的权衡关系,强颜欢笑,甚至连我们三人侍寝的时间,分得用具侍从等等小事您都亲自过问……我只是个建议,自己爽才是真的爽。"
她扬眉,心想这位帅哥不是和她一起穿过来的吧。这份通达透彻,根本不像他这个年纪阅历的公子哥儿所能拥有的。
他看出她的满腹狐疑,笑道,"我两个哥哥年纪大我十岁有余,官场家庭之类琐事对我毫无隐瞒。"
这就是传说中的"八卦成就的哲学家"?
只要她思及苏狐狸,自己的郁结表情都够去写《沉思录》,不妨既来之则安之,明知是个陷阱,那就躲着点走,实在逃不过,大方应战,毕竟身后还有一群同盟。
于是,这一夜,在三少的身边,她睡得很安稳。
她的作息依旧沿袭二十一世纪,不睡到日上三竿,誓不起床。
可这一大清早,她被一阵一阵叮当声惊醒——来自兵器之间激烈碰撞的声响。三少早已洗漱完毕,见势头不好,扯过一件披风裹在她身上,将整个人卷在怀中,出门时抓过墙上高悬的宝剑,飞身出屋。
院内,小楼和一位红衣女子正缠斗作一团。大将军亲爹的护卫队此时全然不见踪影。
女子眉眼轻佻,樱唇,尖脸,一目了然的美女,使一柄长剑,剑尖上下翻飞。
小楼武艺高超,但不知此女底细,不曾全力施展——毕竟敢独闯恭王府想也不是寻常之辈。
美女忽然嫣然一笑,挑着长剑袭向身侧的三少和她。
三少皱眉,挺剑护住身前。小楼见势不妙,也飞身闪至她们这个方向。
美女乘小楼和三少的注意力都在她直指的剑尖上,右手冷不防直接伸向小楼,然后……在他胸前摸了一把。
这回,连见多识广一向淡定的咱们陛下都震惊了。更不用说三少和……受害人小楼。
"哎呀,这么漂亮的孩子居然是个男的。我说,楚楚,你不是一向喜欢顶天立地的男人嘛。"美人嗓音清甜,里面却透着股刚劲。她收起剑,笑对小楼,"功夫倒是过关。至于这位,"她眨眨眼睛,"就是凌家那个不省心的三少爷?"又顿了顿,"这模样,被人说成祸水,也不冤枉了。对了,楚楚,你气色瞧着还不错,白让我在北疆替你担心来着。"
这位咱们陛下完全没有印象,可这说话的口气却无比亲切稔熟。
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为首的是她哥哥,萧美人,见到红衣美女,倒身便拜,"参见母亲。"
母亲?这位看起来不过三十的艳丽美女就是她哥哥的丈母娘,齐国公辛歆?
"得啦,跟我讲什么虚礼。不过,"美女转过身,嘴角一收,满脸的不如意,"彦之,几年不见,你现在怎么长得一点都不像天晓哥?白白让我期待了。"
天晓哥?这位不是和大将军亲爹还有啥奸~情吧。
等到得到消息的苏美人从正房的院子赶来时,萧美人刚刚脸色稍有苍白的站直了身子。苏美人也很干脆,正要躬身之际,大美女又开口,咱们陛下在三少怀里内心窃喜等着看她如何连冰山也惊悚。
"瞧瞧,这身子骨,能让楚楚你怀上孩子么。"
苏美人的脸果然青了。
彪悍女王,理应是女尊世界特产。
一大堆人去往王爷大将军的正院时,她故意落在后面,在三少怀里,扯着小楼的素手,柔声真诚安慰,"忍忍啊,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除了小楼,苏美人,萧美人以及三少,心有灵犀的把头都别了过去。
爹娘的正院。齐国公辛歆大美女上座。咱们陛下主位。
大美女端起茶碗,萧美人斟酌着开口,"母亲,娘,爹和二爹现下都不在府上,如有怠慢之处……"
丈母娘大人扬扬那对柳叶眉,"我知道他们不在。你爹要在,能让我这么大大方方的瞧了你妹妹的男人么?"
咱们陛下坐在旁边低头,暗笑,眼前这位彪悍得跟她实在投脾气。
话说这位齐国公,绝世美女,也是闻名遐迩的一朵奇葩。
大周朝,以武闻名,第一当属苏家,就是大将军苏天晓的苏家,再有,就是齐国公辛家。
辛歆自小在京城长大,当年"伊顿公学"求学期间,与现在的恭王爷萧煊,大将军苏天晓以及陆若谦都是同窗密友,据说和后面两位交情好到辛歆的亲娘特地拉着自己的女儿问,"宝贝闺女看上哪个,娘给你提亲去,苏家还是陆家,咱们都不怕别人说咱们高攀。"
美女当年十六,听完亲娘的话,眉头一皱,脖子一扭,"娘,苏天晓和陆若谦长得都太好了,娶丈夫不能挑好看的。"
要知道,辛歆可是但凡出门,路遇美男,都要特地下马,冲过去扯着人家胳膊,"壮士你如花似玉,咱们借一步说话"的女……流氓典范。所以听到如此回答的辛歆亲娘,上代的齐国公,自然疑惑了。但是她宠爱女儿,也没再追问干涉,兼之被丈夫劝解"儿孙自有儿孙福"之后,干脆放任了。
说道辛歆的婚姻,那也是传奇。
当美女年满二十,回到封地,还是单身,身边连小侍都无的时候,周围人很自然的开始怀疑起她的性向,风凉话传到她耳朵里,她冲出去打了始作俑者一顿,自此,人们再议论她都改在她背后了。
等辛大美女二十二的时候,中央派来一批年轻的公务员才俊到齐国,其中就有那么一位,身为美女秘书,抬头不见低头见,却每天专门和自己的顶头上司对着干,无论公文还是政令,稍有瑕疵,绝不放过。
终于有那么一次,在齐国公大宴员工的时候,美女几杯酒下肚,蹭的站起来,揪住她的秘书小哥,横眉冷对,"你是不是跟我有仇?"
文质彬彬的男子笑着摇摇头。
"那你怎么总和我过不去?"
"公私分明。您有错在先,在下职责所在。"
美女虽然任性,却通情理。
男子又笑笑,"不过不用稍微特别一点的手段,您能注意我么。"
美女恶狠狠的问,"你不是看上我了吧?"
男子又笑笑,然后稍有羞涩的点了点头。
一个月之后,这位容貌清秀的高挑男子,从齐国公世女的第一秘书摇身一变,成为了如今的齐国公王君。
最令周围人惊讶的还在后面,辛歆至今年过四十,还只有这一位夫君,也只有一个女儿,就是那位"君子不夺人之美",萧美人的老婆,辛毓。
咱们在转回来。辛美女放下茶碗,眼光瞟向咱们陛下下手坐着的苏美人,悠然一笑,苏美人立时全身紧绷。
"苏暮霭?过来让我瞧瞧。"
苏美人不能说不,辛美女论起来还是他的长辈。他只好起身,在美女面前,还未完全躬身,美女一把扯过他,又是……在胸前摸了一把。
"这么骨感,女人都喜欢有点手感的。"之后扭头向咱们陛下,"回头给你找点方子,赶紧给你这正夫补补。楚楚,不管怎么说,先生个孩子出来是正经。"
她话里有话。咱们陛下闻言侧过头看向她。
果然,她松开苏美人,"你们几个都先下去,楚楚陪我说几句话。"
偌大的屋子,如今只剩下两个女人。
美女摸摸咱们陛下的小脸,满是怜爱,"我看了你爹的书信,都急死了。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个儿。你娘给你下药,还不是为你好?等你有了孩子,我不信她还狠心看你这么瘸着。"
咱们陛下眨眨眼睛,该怎么称呼她?姨妈还是姑姑?感觉起来,这位齐国公似乎是站在亲爹一边的,她打定主意,"姑姑……"
美女笑了,"傻丫头,现在这代,抛去萧漪那个小丫头,萧澜,萧湘成婚那么久,肚子都没个动静,这个时候是你的机会啊。"
问题是,咱们陛下自己可没把握苏美人能不能生啊。
"苏暮徵那孩子自小心眼多。你就心善,我早就说,你应该像萧湘那样,一剑把苏暮徵拍晕了,再把他胳膊上那圆点去了,看他还有没有别的心思。"
齐国公只说了两段正经的,就回归彪悍本色了……
可咱们陛下和这位大美女不知怎么地,就是投缘。
下雨避雨,失恋再恋 上
这个世界的生育率很低,之所以一妻多夫,主要就是基于传宗接代方面的考量。
出于对女性和子女的保护,大周朝严格控制成婚年龄不得小于二十岁,尽可能避免难产造成女性数量降低。
既便如此,齐国公辛歆和自己夫君,有名的鹣鲽情深,成婚这么多年,依旧如胶似漆,也不过只有一个女儿。亲娘恭王爷,两位夫君,二十多年来,也只有萧彦之萧楚兄妹二人而已。
子嗣实在太过珍贵,所以身为这代拥有皇位继承权的四姐妹,谁先生下女孩,就等于率先为自己争夺皇位重重加分。
她看看辛大美女攥着她的素手,缓缓点了点头。
美女笑靥如花,"彦之,这孩子,可真是个情种。我还记得你们小时候,我逗他将来给我作女婿去,他拼了命的冲我摇头,一百个不乐意。那时楚楚你脑门还顶着莲花,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扯着我的裙子就不撒手,大眼睛水汪汪的,'姑姑,哥哥将来要嫁给我的。'"
美女乐不可支,"到现在还是天天心甘情愿的守着你呐。"
咱们陛下就差翻白眼了。萧美人是你女婿好吧,你怎么就这么大度的替你闺女戴绿帽子呢。
"我那个闺女可真随我。前一阵子我还特地问她乐不乐意娶彦之,她脖子一梗,干脆回答我,'娘,萧彦之不是痴心他妹妹的嘛。再说了,他长得太好看,挑丈夫不能要这么漂亮的。'你说说,她可真不愧是我闺女。"说完,美女大笑得眼角爬上几道浅浅的皱纹。
咱们陛下正瞧着辛大美女尴尬着,门外匆匆脚步声传来。哗啦一声,门被推开,外面正站着凛然一身"正气"帅哥爹爹,以及身后弯着嘴角等着看好戏的二爹爹。
"天晓哥,若谦哥,人家得了圣旨就马不停蹄奔回来探望你们呐。"美女站起来,甩甩袖子,星星闪耀的那对眼睛流露着明显可称作"仰慕"的情绪。
另外,四十多岁,结了婚,有个成年已婚女儿,手握兵权的齐国公大美女辛歆在二位中年帅哥面前,可是自称"人家"的。
咱们陛下不由抖了抖,甩脱一身的鸡皮疙瘩。
"歆妹,你……"大将军亲爹询问眼光扫向宝贝闺女,咱们陛下在美女身后悄悄摆了摆手。
亲爹松了口气,"歆妹留下,吃顿便饭吧。"
一行人前往花园。酒席摆在院子里。林下花间几壶酒,别有意味。
她和自己三位夫君落在后面。二爹爹特地缓步,等到她们,微笑着问,"没怎么样?"
咱们陛下立时会意,指指三少,"就他得以幸免。"
二爹爹意味深长,"歆妹喜欢皮肤白净的。"
这个,真够囧。
抛去辛大美女那些囧死人不偿命的言论做派,她是个性情豪迈,落落大方的奇女子。席间觥筹交错,和二位爹爹谈论边疆轶事,朝廷趣闻,总之气氛融洽和谐。
敬酒敬到苏美人面前,咱们陛下放下筷子,伸手抢过他手里的酒杯,"暮霭哥哥这杯我替他喝了。"
大概苏美人酒后失态那次,壮观情景迅速传遍全家。她出言阻拦,其余人没再勉强。
倒是苏美人自己坐下之后,侧过脸,轻轻对她笑了笑。
今天,她留在正房。时已入秋,又是傍晚时分在院子里吃了晚饭,小风一吹,晚上苏美人就身子有些不自在,虽说他自己嘴上说没什么,咱们陛下还是悄悄知会了她这边的总管,请了太医从王府偏门进来,免得惊动亲娘亲爹。
大夫瞧过,也说不碍事,开了方子,吩咐下人去煎了药,苏美人服下,到入夜时分,便安生好多。
她坐在床里面,拉着苏美人小手,笑道,"敢是因为让姑姑摸了一把的关系?"
他皱着眉头,无可奈何的苦笑。
"想不开。不行你摸回来嘛。"
他蹭的坐起来,一手扶着额头,一脸严肃,"楚楚,我觉得你以后还是少和齐国公来往得好。"
她大笑着窜进他怀里。两个人乐作一团。
其实她心里明白,苏美人真正在意的还是"恭王爷允不允许他和咱们陛下生孩子"这个棘手问题而已。
而在王府的另一边,同样一身红衣的恭王爷萧煊正望着天边的月亮,低声,仿若自言自语般,"楚楚就算和那个戏子生个孩子,都强过和苏家那两个生。"
辛大美女坐在一边,放下茶碗,"煊姐姐,你还是放不下。苏家这位二少爷可不像当年苏家那对祸水兄弟呐。"说着,眯起眼睛,"我看人一向准。几十年前的事情,当然就不能便宜了她们。"
她依旧望向窗外,呢喃,"父君……"
第二天,小两口一直黏在一起。苏美人看书备考,她就靠在榻上手里拿着本小说陪着。他乏了累了,就坐到她身边,二人偎在一起说闲话。
扯来扯去就讲到楚楚和萧美人兄妹情深,她就随口问道苏美人和苏狐狸的兄弟感情,毕竟之前,也没听谁特别提及,不知道讳莫如深还是确实没什么可说。
苏美人眨眨眼睛,分明在酝酿情绪,"楚楚还记得咱们新婚回门,我独自回访的那个小院么?"
她认真的点点头。貌似里面有大文章,源自女人奇妙精准的第六感。
"爹爹去了之后,我一直住在那个院子里,直到嫁给你。"
不对。据她所知,楚楚成年之前,都是和萧美人住在同一个院子,紧邻父母正房。大周朝无论嫡子庶子,都是一同长大,并不和自己生父居于同院,这样是避免孩子们和自己生父过于亲近,而与其他名义上的父亲疏远,导致无出的男子们最后不得子女尽心赡养的缘故。
"暮霭哥哥,那暮徵哥哥和母亲父亲住在正院?"她问。
"是。说起来,除了进宫读书那段时间,在家里我和兄长不常见面。"
就算苏美人生父死得早,当娘的这心眼偏得总得有道理吧。
他勉强笑笑,"娘一直都不肯和外人说起。她生我的时候,大出血来着,后来虽然生下我,可今后却也不能再有孩子了。"
难怪。两个丈夫都是才俊,连个继承家业的女儿还没有,就再不能生。难免迁怒于这个小儿子。
从小关爱极少,所以只要她温柔相待,他便知时刻珍惜感恩。固然出身名门,大度是应有的美德,可对于她纳侧夫出门私会苏暮徵,他都表现出远胜常人的宽容,还尽可能的装作自己不知情。要知道,男人的嫉妒心可并不亚于女人,尤其是他将她看作终生挚爱,理应抓得更紧死不放手才是。
"我最近见过几次暮徵哥哥。"她微有愧疚,决心坦诚以对。
"嗯。"他欣慰的笑笑。忽然搂住她的腰,直视她的眼睛,面色如洗,"楚楚,你娶兄长进门的话,我会让位。也只有他配得上你。"
她知道他就算内心再不舍不愿,但一定会说到做到。
她扯着他一绺头发,手下用力,声音里裹挟着寒气,神情坚定无比,"别说胡话。"
虽然她神色不虞,他却淡淡的笑了,将下巴抵上她的肩膀。没再说话。
晚上,临近就寝,她打听道,亲娘今夜没去二爹爹的院子,便吩咐下人前往他那里。全家上下,除了她和萧美人,对苏美人态度最好的当属她这个官居刑部尚书的二爹爹。
进了院门,笑得人如沐春风的中年男子一把将她从软轿上抱起来,搂在怀里,拿冒着胡渣的下巴蹭她,痒得她咯咯直笑。
楚楚本人并不娇小,但身材纤瘦,加上身边男子大多习武,拎她抱她轻而易举,甚至包括那个风吹吹就倒的林妹妹般丈夫苏美人,搬她走来走去都小事一桩。
下人们见怪不怪,行个礼,瞬间消失。
进屋,她正色,"二爹爹,我想问问关于暮霭哥哥的事情。"
他点点头,大手抚向她的头,"暮霭的父亲,严大人与我私交甚密。他学识能力,确是难得一见的俊才,可惜福薄,一场急病,竟至命殒。"
"一场急病"?可疑。
"楚楚,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笑着拂过她的长发,"可现在凭你自己,根本摸不进苏家的大门。"
这是实话,她稍有沮丧的点点头。
"你爹和我,甚至你娘,虽然一直不给你好脸色,可大事小事只要不出圈,从来都依你。这么顺风顺水,你根本撑不住一点打击。婚事一个不如意,就威胁着死给人看?"
她抬眼,"二爹爹,我寻死是做给娘看。"苏狐狸和齐国公二人基于不同立场,却给出同样的讯息,可以确信真实性。
"你还可以拖着不圆房,或者拿彦之作挡箭牌。"
"我寻死之前找过哥哥,他把我推开的。"原本的楚楚色~诱对象是亲生哥哥,这个事实同样经过多次确认。
"这孩子,"二爹爹手指抚向自己的太阳穴,"天晓,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门喀拉一声,大将军亲爹缓步进门,坐到她身边,"爹和你二爹总想着,情事尽可能的由你自己做主。可彦之是在你娘身边长大的。"之后,两个男人对望一眼,亲爹长叹一声,搂住她的肩,没再讲话。
而二爹爹坐在另一边,自言自语,"你怎么这么像你娘啊。"
家里两个爹爹都知道楚楚爱自己的哥哥,虽然无奈却不加阻止。一方面是溺爱,另一方面,是说明萧美人有特别的利用价值么?她都想揉自己的太阳穴了。
咱们陛下这时还没意识到,二爹最后一句话全句应该是"你怎么像你娘一样专门爱上一个不该去爱的男人呢。"
因为那个"不该去爱的男人"就在屋子里,二爹爹当时没法直说罢了。
两位爹爹不约而同的沉默了。
还是二爹爹率先打破寂静,拉着她的小手,问,"楚楚是真心喜欢彦之的吧?"
是替原本的楚楚回答,还是依照自己的意志?咱们陛下稍稍沉吟,还是抬头,坚定不已,"嗯。"
另一手边的亲爹微不可闻的一声轻叹,眼睛里的疼爱几乎要淌出来,摸摸她的头,起身离开。
望着他的背影,斯文二爹爹又道,"这个时侯,你身上不容任何污点。彦之的事情,你得暂时先放放。"
夺位,声名亦是重要考量因素,如何和亲生哥哥彼此爱慕,情投意合,还可以用"兄妹情深"敷衍过去,一旦真的床上大战,涉及乱~伦,必然遭到直接淘汰,一点商量余地都不会有。
"你爹爹把彦之许给辛家,也是为你们考虑了。"
那是说,将来某天,她高高在上,谈笑间决定他人生死之时,还可以把哥哥讨回来,放在身边,朝夕不离么?
"楚楚,"他稍沉吟,还是问道,"你对苏暮徵有什么特别心思么?"
这个,老实说她不知道原本的楚楚怎么想,何况也没把握在老于世故宦海沉浮几十年的二爹爹面前说谎还不被揭穿,于是坦然回答,"我不知道。"
"那还是有吧。"他瞬间柔声,"楚楚知道原本,你爹和我,就是打算把苏暮徵给你当正夫的。"
他修长的手指划过她额头的伤口,"那孩子只有折断他的羽翼,缚住他的手脚,把他牢牢拴在你身边,才能让人放心。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啊。"
这事还是再次开启上帝视角解说比较好。
萧楚和苏暮徵自小,卿卿我我,两小无猜,举止亲昵,再加上两家门当户对,两家长辈表面上看起来也乐见其成,周围人看在眼里,不时奉承几句,羡慕几句,便都等着喝她俩的喜酒。
可正应了陆爸爸那句"人算不如天算"。
话说今年四月,太女萧漪不知怎么贪玩,在御花园不慎落水,苏狐狸恰巧路过,顺手从齐腰水深的池子里,拎着小萝莉太女的腰带,把人家捞了出来。之后几天,出于面子和习惯,探望小萝莉几次。
就如同最俗套的童话,公主爱上了"英勇"解救她的骑士,何况这位意中人还是小萝莉萧漪亲爹的外甥,自己的表哥,同样出身相府苏家的妖媚如花高挑美男一枚。苏狐狸不仅拥有著名的美貌,著名的才学,还有一位更著名的未婚妻萧楚。虽然当时萧楚刚刚瘸了腿。
小萝莉心里就暗暗烧上一把名为"嫉妒"的火焰,等她痊愈,挑了个黄道吉日,跑到她母皇面前,整整跪了一个下午,只求母皇把苏狐狸赐婚给她。
女皇宠爱孩子,但硬拆鸳鸯,自己都觉得有点理亏,于是在御书房指着自己年仅十二的太女闺女,大声呵斥,"满京城谁不知道苏暮徵一定是萧楚的?何况苏家和你皇姨家定下亲事是好几年前的事情。"
小萝莉依旧跪着,不依不饶,"皇姨和苏家定亲时又没指定是谁。"
一直到晚膳时间,小萝莉终于喜滋滋的从御书房跑出来。
而第二天正是端午,御旨赐婚,苏狐狸归了脑残太女萧漪,萧美人许给齐国公世女辛毓。
也就是这一天,原来的楚楚和苏狐狸情意缠绵,在御花园拥吻之后,赐婚讯息,确切的说,犹如一道天雷劈向他俩。
苏狐狸为不能嫁萧楚;楚楚为她挚爱哥哥再不属于她一个。
楚楚鼓足了勇气,夜间色~诱她哥哥,被他推开。
苏美人撞见爱人和兄长亲热拥抱,醉酒,被萧湘夺取清白。
就这么一天之间,悔不当初之人有好几个,可在一旁偷笑之人同样有好几个。
"相府苏家的兄弟……楚楚,一直镇守南疆的赵国公这几天也要进京了呐。"二爹爹声音里依旧没有起伏。
大周朝东面临海,其余三面与他国接壤,北疆齐国公,南疆赵国公,而西疆则有镇国公。
开国太祖立下规矩,非萧氏不得为王,他姓居功至伟,也只得为"公"。
齐国公就是那位流氓女王,翩翩大美女辛歆;镇国公叫苏晴,没错,就是苏爸爸的妹妹,咱们陛下的亲姑姑;而赵国公莫南轩,此代以"武"闻名的三公中,这位是唯一的男士。
陆爸爸上一句还在说苏狐狸,下一句就扔出赵国公之事,原因很简单,因为苏狐狸的亲爹,就姓莫。
这朝中实力错综复杂,想夺位哪有这么简单。
回到自己正房,埋进苏美人怀里。
她能感觉到即便父母不同心,对待她们兄妹的态度都不尽相同,可提到相府苏家可是难得的默契——那是种由心底发出的厌恶和憎恨。
两个爹爹需要她靠自己的魅力和手段笼络苏家兄弟,最好他们二人都能爱她刻骨,甚至为她争斗,所以他们默许她和苏狐狸的来往,却不愿她为苏美人怀孕生子。
苏狐狸还可以理解,毕竟他的身世太过敏感。她这么想着,伸出手轻轻拂过苏美人脸庞,他长长的睫毛擦过她的指尖,实在无法相信这个满怀着憧憬爱着她的正直温和青年能有什么理由被自己的父母如此深切的憎恨着。
大清早收到苏狐狸的邀请函。
大方前去。苏狐狸等在高级会所的特别VIP包厢里,一贯的融化冰雪笑容。
一盏茶都没有的功夫。包厢门被哗啦一声踹开。
萧漪小萝莉站在门口,伸着手指,不时颤抖,"哥哥,是不是你旧情未了?你,"眼睛扫向陛下,"都成亲了还来勾引哥哥,你……你……"
咱们陛下眨眨眼睛,微笑,"殿下趁读书的功夫微服出宫,可要注意时辰。"收起手中折扇,"殿下,那些唱着痴男怨女爱恨情仇戏文小说还是少看些为妙。"她回头,"暮徵哥哥,我先告辞。"
下人们向太女行礼之后,扶住她的身子,将她放至门外候着的软轿,潇洒的出门离去。
半路上,她听到车外急停之声,撩开车帘,苏狐狸那张魅惑俊脸再次出现在她眼前。
苏狐狸上车,坐在她对面,整整袖子。
她看着他袖口些许褶皱,歪着头笑眯眯,"太女殿下又使美人计?揪着你的袖子非要你给她个说法不成?"
"看把你聪明的,"苏狐狸笑言,"发觉你最近越发嘴上不肯饶人。"
她闻言抿嘴一笑,当得起"风情万种"四字,"暮徵哥哥,挑拨我和太女殿下很有意思么?"
"没办法。"苏狐狸摇头,"我身边有她的眼线。"
也是,之前她和苏狐狸私会要么行事隐秘要么约在恭王府,即使身为太女,一流的亲信也不容易探听得手。
折扇轻点自己太阳穴,"太女殿下以为大庭广众之下用她能想到的恶毒词句来攻击我,我就会内心惶恐不安情绪失控?到这个年纪,还生在帝王家,这么纯真可真不是什么好事。"
话音刚落,她整个人就被他拉近怀里,耳边是他有力的心跳,鼻间是他特有的清凉香气,苏狐狸嗓音低沉,"那小丫头我还不曾放在心上。毕竟是娘和爹的意思,我暂时必须遵从。"
他揽住她的腰,掷地有声,"我眼里心里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个。"
苏狐狸,是个情种?
深谋远虑,从容进退的他,是个情种,这种事换作是你,你敢信么?
他是谁的白月光 上
金秋十月,一年一度大周朝公务员考试如期举行。当然这里依旧是顶着"科举"的名头,千年来,换汤不换药,莘莘学子为求功名利禄,仍要千军万马争过这独木桥。
连考三天。
参加考试的生员大多已婚。于是考场外,翘首以盼亲人一举光耀门楣的家人们也成了一道风景。
咱们陛下堂堂恭王世女,自然属于特权阶级,考期最后一天,在贡院门口特地设了一座凉棚,两边垂下帷帐,她端坐其中,一手捏着柄折扇,盯着外面穿梭来去的人们,若有所思,不发一言。
为了出门,她特地打扮,黑发,白肤,红唇,造物主仁慈恩惠的绝好皮相衬上水蓝色合身长衣,光彩照人,走到哪里皆是众人目光焦点。
穿越之前,她也是个气质卓然,清丽脱俗的女子,接受周遭眼光洗礼,早已习以为常。
接过侍女递上的清茶,润润嘴唇,"小楼,你猜太女殿下今天会不会来?"
妖娆美人款款上前,纤长手指将她的几层衣领整齐压好,笑容满面,"楚楚您今天冠绝群芳。"
她扬手一折扇敲上小楼额头,"越来越没大没小,这词让人有不好的联想。"
他捂着脑门,故意撅着嘴,满是委屈。
"小楼,想考么?"她看似不经意问起。他平日谈吐不俗,亦曾饱读诗书。
没听到回答。她放下茶碗,也未抬头,"我去和苏暮徵说说,他不会驳我的面子。求爹爹帮你更改户籍,亦不是难事。"
"谢主……楚楚您的恩典,晚亭跟在您身边,一生再无他求。"说着,小楼直挺挺的跪在地上。
"小楼过来。"她向他伸出手。
他顺从凑近,她一把拉过他的右手,仔细摩挲探看,食指无名指指节,以及手掌处厚厚的茧子,一处是握笔磨成,另一处必是持剑造就。
"小楼多大了?"她问。
"诶?"他满面羞红,"这个月十七就满二十了。"
"嗯。是个整年纪,得好好庆祝下。"她点点头。大周朝律,"公务员考试"要求应试者年龄不得大于三十五岁。
"真不考?"她又问,这回盯着他的眼睛。
他摇摇头。
"还有十五年,后悔都还来得及。"她探出手,他微弯腰,手指划过他的脸颊,"小楼你可以选择你的人生。凭你的才华能力绝不仅止于无权无位的恭王世女心腹。我不想把你绑在我身边。这是我的真心话。"
多一个男人出门赚钱养家,她这个米虫老婆也可以高枕无忧些;男人有事业,心思不会时刻黏在她身上,她自然过得清闲,这两点也是她的真心话,不过不能说出口罢了。
小楼哪里知道咱们陛下这点"阴暗"心理,立时就感动得双肩颤抖,若不是泪涕横流太影响京城第一美人形象,只怕他即刻扑在陛下怀里华丽上演一出《孟姜女》了。
"我甘愿跟着您,只要您不赶我走。我死都是您的鬼。"
他说得哽咽,感情真挚。她听得发抖,悔不当初。
心血来潮学穷摇奶奶玩把煽情,一个不小心挨着雷劈,这就是自作自受。她内心好长一声哀叹。
等小楼恢复常态,随从跪于她面前,"齐国公世女辛毓殿下求见。"
她微笑,"请。"
高挑女子辛毓一袭红衣,手里也捏着柄折扇,翩然迈步,走进凉棚。
她欠身致意,扬手,"姐姐上座。"
下人进来恭敬上茶,迅速撤出。小楼在她身侧,躬身,还未及开口见礼。
她看着辛毓,"无妨,小楼留下。"
"妹妹可真是疼这孩子。这模样,倒是万里挑一。"辛毓目光扫向小楼脑后玉簪——没有垂缨的无暇羊脂白玉簪子,"看来是真的了,妹妹力排众议,挑了这孩子作侧夫。"
"力排众议"之事倒是没有。家里人就算再怎么不满,也绝不敢当着她的面议论她的房内人。这些日子,连一向眼高于顶的绿玉小丫头,看见小楼都恭恭敬敬,想来小楼在府里,可以少看很多人的脸色。
她笑笑,没顺着接话,"姐姐今天真是明艳动人。"
辛毓也笑了,"妹妹言不由衷了不是。京城里四位以才貌双全闻名于世的四位公子,凌家那两位不说了,配得上你的也只有苏家那位大公子。"
咱们陛下闪闪睫毛,"说到四大公子,姐姐不也是娶了其中之一。"
"萧公子啊,"辛毓拿折扇轻敲掌心,"妹妹,姐姐倚老卖老一回,听我一句劝,男人太漂亮不能当饭吃。"
她可真不愧是齐国公辛歆的闺女,连思维说话方式都是一个调调。
咱们陛下再次轻飘飘的转换话题,"姐姐来接哥哥么?"
"是啊,"辛毓表情平静,眼睛望向门外,"里子本来就没,连面子再丢了,可就真是一无所有了。"
咱们陛下闻言,眨眨眼睛,再未开口。
不久之后,贡院开门,学子们鱼贯而出。
小楼搀着她,站在大路边上,远远望着她那两位茫茫人海中亦夺目不凡的二位夫君,哥哥还有他们身后,缓步前行的苏狐狸。
嘹亮一声,"太女殿下驾到。"
她知道好戏此刻登场。
身边乌压压一群人跪倒,口呼"千岁"。
小萝莉不可一世下轿,伸手拉住心上人苏狐狸的手,满脸的欣喜,"哥哥,快起来。累了不?"
苏狐狸也不客套,干脆站直。
小萝莉猛然瞧见路边站立的咱们陛下,眼中乍现阴狠之色,"楚姐见我不用虚礼。"
苏狐狸面无表情,"漪妹,楚楚腿脚不便,无需行跪拜之礼,是陛下特地恩准的。"
他这么明目张胆的回护她,今后怕是和萧漪的梁子要越结越深了。
苏狐狸对咱们陛下微微颔首致意,之后精明的带着小萝莉迅速滚了。
苏美人凌三少凑过来。她就势扑到正牌老公的怀里。
萧美人看见陛下身边的辛毓,难得的笑了笑,伸出手,拉住辛毓的手腕,带她离开。
咱们陛下长舒一口气。
七天之后放榜。
状元,榜眼她都不认识。苏狐狸探花,萧美人第五,苏美人第七,凌三少第三十二。打发走报喜的人,全家聚在一块,吃了顿饭。恭王府家宴,一向是人越多,话越少。不过走个过场。家人之间彼此不合,并无掩饰。
放榜后再三天,殿试,之后去各个部门面试,流程和现今考取公务员如出一辙。
萧美人和凌三少都留在兵部,现今的兵部尚书就是楚楚亲爹大将军苏天晓。尚武,执掌兵权,倒是家里一贯的传统。
苏狐狸去了吏部。
苏美人本来是打算留在刑部,陆爸爸眼皮底下,多多照拂,万一风吹吹再倒了,看病请假也方便。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咱们陛下陪同苏美人前往刑部面试的时候,路遇一男子。想来楚楚身边常年绝世美人环绕——小楼,苏狐狸,萧美人这种外表最最一流的不说,连苏美人凌三少的水准,京里大多数男女也只有仰望的份儿,由此锻炼出来非同一般的见多识广和淡定,甫见此人,她也愣了一愣。
他眼眸深邃,五官轮廓极深,面如无瑕冰玉,不对,是墨玉。
仅凭他特征巧克力色皮肤,足以断定他的身份。
他视线胶着在苏美人身上,没有一刻迟疑,广袖临风,径直而来,"苏公子?"他问,"严大人之子?"
苏美人点头。
苏美人亲爹去世之前官居大理寺卿。他是故人。
咱们陛下乖觉,"凌大人,暮霭哥哥,我先告辞。"
巧克力帅哥颔首,"殿下,改日在下登门拜访。"
咱们陛下亦回礼,浅笑,"恭候大驾。"
他恭敬躬身致意,抬头,却没有笑。为拉近距离和示好的微笑,不曾出现在他脸上,哪怕一丝一毫。
咱们陛下想了想,还是决定直接回府。留下几名精英近侍等待夫君,自己扬长而去。
在正院书房,翻了几本书,喝掉几碗参茶,迎来冰山回屋。他表情平静,举止如常,眼神扫向屋内待命侍女,女孩子们福身行礼,急速撤出。
苏美人坐到咱们陛下身边,玉手轻轻揽上她的肩,"凌大公子是我爹故交。"
她微微点头,凌二少大三少十岁,比起现代三岁一代沟,凌大公子和苏美人也真可以算是两代人了。她扭头盯着他的脸,"那凌公子说了什么?"
"楚楚,我想留在大理寺任职。父亲那边……"苏美人没有直接回答她。
"我知道了。不过二爹爹一片好意留你在眼前好照拂,你亲自去说清楚比较好。"
"嗯。"他认真点头。
"暮霭哥哥,我多句嘴,是为了你爹么?"
他再次点头,重重的。
果然,苏美人亲生父亲,原来的大理寺卿严大人去世确有蹊跷。
不过,苏大学士、苏美人亲娘的正夫出身尚武名门——莫家,也算门当户对一桩好姻缘,而她的侧夫,苏美人亲爹出身寒门,如何嫁进相府豪门,咱们陛下倒有些好奇。
她眼睛里满是求知欲,微笑着问,"暮霭哥哥,你娘和你爹如何相识?"
苏美人笑笑,"我爹进士及第,尚未婚配,便被同在大理寺任职的娘看中。"
进士及第?那是科举前三名,虽然名次不能说明一切,但按照常理,理应是位青年才俊,被上司相中直接拐回家里,也是天降奇缘了。可就是这么一位大人,年纪轻轻急病殒命,这是碍到什么事还是惹到什么人?他好歹是相府苏家的女婿,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恐怕这位大人得罪的对象来头不小。
夜幕降临,陆爸爸下班回家,苏美人打听到消息,亲自去了他的院子,翁婿相谈一个时辰,回到她身边的苏美人眉目舒展,想来也是不错的结果。
转眼到了十月十五,内阁各部联合举办一个类似现代欢迎party的联谊会,录取的新人济济一堂,已婚的携配偶出席,未婚的也尽可以大方结识新人,每年亦能成就好几对佳偶。由此,这个新员工欢迎聚会实乃牵红线拉皮条的格调最佳效率最高场合,也难怪众人跃跃欲试。
两位丈夫皆已高中,她断无不去之理。
无非是一大堆人坐在一起喝酒吃饭吹牛皮,过程乏善可陈,直到才子才女们展示才艺的环节。
状元,榜眼展示琴技武艺之后,轮到探花苏狐狸,翩翩上台,从袖中摸出一枝玉箫,还未放至嘴边,台下不知何人不怀好意,"想当年恭王世女萧楚殿下和苏相长子苏暮徵公子一曲琴箫合奏,至今难忘,今天可否再次赏光?"
不止身边苏美人凌三少,连坐在隔桌的亲哥哥萧美人和嫂子辛毓眼光都聚焦在她身上,或询问或安抚。
她还未出声,早有乐见好戏之人开始起哄附和。
原本的楚楚琴艺出众,声名远扬,咱们陛下是知道的。毕竟自己闺房柜中就好好收着一家瑶琴,琴身断纹,诉说着它久远的年代。
某日,心血来潮,她撩动琴弦,低音浑厚高音清脆,闭上眼睛,能感觉到身体对它奇妙的熟悉。
可是今天,她只是放下手中酒盏,浅浅一笑,安然回答,"我不会。"
几位美人有些惊讶有些欣慰。倒是不远处,友情出席的凌家大少爷对她状似赞许的点头,依旧不见笑容。
可全场都把这一句"我不会"当成了"我不想"。
苏狐狸在台上居高临下,盯她良久,最后独自一曲,婉转悠扬,可她却在其中听出点不得知音的苦闷和焦躁。
她没理会。
直至散场之时,她也未再和苏狐狸有视线交汇。至于之后,此次她拒绝与他合奏,京里人们是认为她余情未了还是恩断义绝,与她并无太大关系。
不过席间之事,她和苏美人凌三少举止亲密,倒是为她招来两封请柬。
一封来自嫂子辛毓,一封来自二皇女萧湘。
是福是祸,焉能躲过?
辛毓的请柬上特别说明不能带正夫,可没说不能携侧夫出席,以这位嫂子是齐国公辛大美女的嫡亲女儿来说,估计也得是个无宠不欢的主。咱们陛下想想,笑着回信确定赴约。至于二皇女请柬扑面而来的"鸿门宴"气息,她也不能躲闪退缩,想想身后殷切期待她回房和谐制造的冰山美人夫君,一不能输人二不能输阵。
第二天出门赴约。正式场合,皇族亲王世女乘辇出行,而这样普通情形,她都会低调的选择马车。车行半路,外面小楼轻轻敲了敲车壁,她撩开窗帘,小楼身后恍然苏狐狸那张媚脸。
她哥哥萧美人,真是具体行踪都要详实且毫无隐瞒的提供给苏狐狸,在暗示她在大事未成之际,还不能和他翻脸。
他直接坐到她正对面,冰着一张脸,显然不问清楚誓不罢休。
她挺直上身,诚恳道,"曾经和你琴箫合奏的楚楚已经死了。"
他一下子扑过来,把她压在身下,车内空间狭小,她的头撞到墙壁之前,枕到了一只大手上。
"想和我撇清关系,还是因为不想和萧漪起冲突?"他恶狠狠的问。
这世道,她穿来至今,难得一句实诚无比的话,偏生就是没人相信。
"我不会嫁给萧漪的,你还要我说几次?我从没想过要抛下你。"他近乎咬牙切齿。
生生一朵烂桃花直接砸下来,她还能说啥?"空许诺没有用,你该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诚意?王爷和大将军的意思,也是你的意思?他们巴不得苏家死绝了才好。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相信我是真心的。"苏狐狸气坏了,也气懵了,以他的个性,清高自诩,从来不屑于解释,今天一反常态,面前的女人他有多重视,由此可见一斑。
"悔婚也可以?你总明白这对女人男人意味着什么。"她面色冷峻。
"我不得已。求你别再折磨我了,楚楚。"他身子压下来,头埋在她颈肩之间,之后没了动静。
她只好伸出手环住他的肩,暗想,苏狐狸对楚楚真心的推定可能性又多了好几份。
古代年轻人,没有言情小说电影电视剧的浸染熏陶,生来就是情圣戏精的概率实在太低到她一生可能都遇不上几个。
何况三十几岁的中年男子情场做戏也未必能瞒过她这个在欢场沉浮将近二十年的女人。苏狐狸看起来老谋深算,关乎情爱他内心也不过是个青涩少年。
就当行善哄哄孩子,她自我建设一番。
大概是这个拥抱极大的抚慰了苏狐狸那颗满腔热诚的玻璃心,几分钟以后,他爬起来,脸上多余的表情全部消失,回复不见喜怒的沉静模样。将她抱起来,扶她坐好,顺手帮她理理头发,沉默着下车,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这个小插曲显然不能影响一贯淡定的咱们陛下。抵达和辛毓约定的高级会所,早有衣着华贵举止不俗随从出门迎接。
在专用顶级包房里落座,台下情形一览无余。
辛毓卷着些许淡香,轻轻坐在她身边,笑眯眯开口,"好久未见……"
"咱们姐妹不讲这些虚礼。想给我看什么?拿出来吧。"按理,辛毓二级王爷世女见她这个一级王爷世女,大礼不必,躬身致意却还是要的,现在辛毓直接坐在她身边,却还打算先上一圈官话——连行礼都免了,这废话她更不愿意听。
"痛快。"辛毓扬手,门边待命的随从瞬间消失。
半分钟都没有,进来一位蓝衣青年,直接见礼,之后抬头,金发碧眼,脑后一枝玉簪,簪首处无缨。
纳了异族青年为侧夫,她这位嫂子也确实有些意思。
这个时空下的整个世界都是女权天下。整个生物界里,雄性基于"发芽"几率较低,相较于把握生育权的雌性而处于劣势。
周国北方与俄国接壤,那里的居民大多如同眼前的男子:金发碧眼白肤。周国建国百十年来一直与俄国交好,边境城市平和稳定,两族民众杂居甚至通婚也不鲜见。
齐国公一家常年镇守北疆,世女辛毓在与萧美人大婚前先定下一房侧室夫婿,亦不为越礼。
这几日,她陪同两位夫婿在内阁几部逛了个遍,常常见到一些容貌异于本国人的异族青年,是为周边交好几国派来留学取经才俊,换个新鲜词叫做"交流学者"。上位者则其善者,适当授予官职,以为周国效力。自己时空常常被称作"盛世"、"大国"的唐朝,也是内阁官衙之内常有外国留学生行走,京城亦有异族人们往来经商,所谓大国必要有一个开放包容的姿态,从这点来说,周国连续几代女帝确有远见卓识。
金发青年毕恭毕敬礼毕,坐在辛毓下手座椅上。辛毓微笑,"这是丹尼。"
咱们陛下扬起一条眉毛,"丹尼尔?"
"是。咱们男子名用双字,于是我自作主张砍掉一个字。"
她浅笑,"你也不问问人家愿不愿意。"
斜对面金发碧眼美人先是缓缓点头,伸出双手,迅速的做了个手势,之后稍有羞涩的笑笑,双手放回大腿上,轻轻交叠。
哑巴?她一惊。随即询问的眼光扫向辛毓。
潇洒世女自然作答,"他说他不介意。丹尼他,不会讲话,不过耳朵没问题。"
"真了不起。"她赞叹道,"失语,还能掌握两国语言、手势,真是了不起。"
青年会意,灿烂微笑,眉目舒展,再次比划一个手势,之后眼睛转向辛毓,满是温柔。
"他说世女殿下过奖了。"辛毓拉住丹尼纤手,"丹尼出身商贾,我俩自小相识,照咱们这的规矩,他是不能给我作正夫的。"
青年又笑笑,另一只手轻轻抚上妻子的手,恬然平静的脸上没有丝毫怨怼。
她点头,看向这对夫妻的眼神里欣赏溢于言表:这个世界,总还是有丹尼这样的人,卑微却又有高傲的活着。
人家成双成对,陛下自然也召唤门外待命的小楼进屋作陪,美人行礼,安然坐在她下手。此时楼下舞台好戏开场。期间,她还悄声笑问小楼,"瞧瞧齐国公世女的美人侧夫如何?"
小楼表情少有的凝重,"只可惜苦了大少爷。"
这一句话,咱们陛下犹如泄了气的皮球,直沮丧了半场。
萧美人爱她没关系,只要她不爱他,二人一直相安无事,等到磨光亲哥哥的信心和耐心,他总还是不得不回到自己真正的妻子身边。可现在,就算萧美人肯回头,辛毓和丹尼琴瑟和谐,又如何有他的容身之处?把哥哥留在自己身边,舆论非议的口水就能淹死她们不说,单单亲生兄妹乱~伦这一条,她自己都不能迈过这个坎儿。
中场休息,二位世女先后出门更衣。陛下腿脚不便,出入都是由侧夫兼保镖的小楼抱进抱出,在走廊里正迎面碰上回包厢的辛毓,她扬手挽住小楼脖颈,扭头只对辛毓笑笑的功夫,正巧挡住小楼视线,妖娆青年没停住步子,可巧陛下的左肩直接撞向辛毓左臂,辛毓立时神色骤变。
咱们陛下人精一个,立时抓住辛毓肩膀,也不管走廊里几位贴身侍卫,一把扯开衣领,左臂殷红圆点醒目得刺眼。
咱们陛下冷冷一声,"你们退下,不准闲杂人等靠近。"
除了抱着陛下的小楼,周围几人立时消失不见。
扭头正对辛毓,恶狠狠道,"姐姐,口口声声不要漂亮丈夫,不爱我哥哥,你骗谁呢?"辛毓只是嘴硬,恐怕她爱苦了萧美人,咱们陛下心想。
"妹妹容我把衣裳整好吧。"辛毓脸颊微红,不复平时气势。
陛下点点头,"咱们回去说。"
还是豪华包厢。小楼和丹尼也被客气的"请"了出门。萧楚辛毓姑嫂对坐,冷场甚久。终于辛毓放下手中茶盏,语气里是满满无奈,还带有一丝哀怨,"他不曾正眼看我。他的心里都是你。"
原本辛毓对迎娶萧美人无可无不可,毕竟身边还有一位温润柔情金发美人,再加上亲娘辛大美女事先据实相告,辛毓本人也对自己这位名义上的正夫不抱什么希望。
可是人与人的情缘就是这么莫名其妙,新婚大典,萧美人冰着一张惊艳俊脸客气但疏离的再次提起"婚前协议"并约法三章时,一向自诩豁达潇洒的齐国公世女的心,狠狠的被扎了一下。洞房之夜,辛毓眼巴巴的盯了萧美人半天,人家不解风情,坐着喝完一杯茶,径直走向床榻,和衣而卧,再不理会身边带着几分期待更有几分姿色的妻子。
辛毓未必有她自己想象的那么淡定,尤其是挂名正夫萧美人打击了她的自尊心。
第二天,齐国公本人还在北疆,只有齐国公夫君、辛毓的亲爹,这位也与恭王府故交,验女婿身子之事完全沦为过场。自此,萧美人辛毓夫妻虽然同房而居却两不相干。辛毓不甘寂寞,过了七天,算是给足王府面子,大方迎娶丹尼,再次洞房花烛,却怎么也放不下临近院子里那个一身清冷的萧美人。以大周朝风俗,正妻正夫不能分享对方第一次,不体面不说,也很影响今后小家庭的和谐:侧夫有可能仗着占有妻子的初~夜,进而嚣张闹事争宠,最终长幼尊卑无序。
之后萧美人偷吻陛下,回府之后风卷残云,家中园子一片狼藉。辛毓的圣母情怀集中发作,说不清道不明的由同情、心疼、欣赏终于进化为爱慕,他越是不搭理她,她越是想把自己奉上,这充分验证了"人性本贱"这一亘古颠扑不破的真理。
陛下靠在椅背上,轻飘飘一句却杀伤力无比,"姐姐和哥哥说过没?我的意思是,你说过你欢喜他么?"
辛毓愣了下,"妹妹什么意思?莫非你……"
她微笑,"姐姐应该倒追哥哥。"
"倒追?"辛毓有些迟疑,之后恍然大悟般,"难道就像娘说的,直接一剑上去,把他拍晕,然后霸王硬上弓,之后再负个责……么?"
陛下赶忙扑过去,双手按住辛毓手腕,"姐姐,这事我得拦着你。不说别的,你打得过我哥哥么?"
辛毓多精明一个女人,怎么一恋爱,情商就生生打了对折估计还得附送点赠品的程度,果然天下莫若比一个"情"字更害人的了。
"姐姐,今后这种事你还是和我商量吧,别再找你娘了。"
齐国公本人"毁"人不倦,甚至到了误"己"子弟的地步。
"你俩晚饭总要一起吃的吧。和哥哥多聊聊天。慢慢来。"
辛毓稍沉默下,"和爹说得差不多。对了,妹妹好久没见过我爹了吧,今天去我家吃顿便饭吧。上回,"她霎时羞赧,"我听娘说,她占了妹妹你夫婿的便宜……"
齐国公大美女意外的坦诚啊,陛下依旧保持微笑,"饭要吃。不过我得扳回来,把你丹尼美人借我摸摸就算扯平,如何?"
辛毓回答出乎意料的痛快,"一言为定。"
这对母女是什么构造的……陛下内心默默两行泪,"我说着玩的。真摸了,我家那位饶得了我不。"
"苏家二公子善妒?我怎么瞧着不像。"辛毓笑得舒畅,平添几分柔媚。
齐国公府京城宅子规模不小,但布置简洁雅致。踏进院门没几步,齐国公夫君,陛下按辈分应该称呼"姑父"的当年京城第一才子晏清殊已经从内宅带着几位随从迎了出来。
见到他,才知道什么叫"肤色胜雪",那是种不透明的纯白,完全是北欧人的皮肤搭配亚洲人的五官。陆爸爸那句,"歆妹喜欢肤色白净的"也非空穴来风。
见礼,进门,闲谈,上桌。
饭后,正巧加班晚归萧美人回府,看见自己泰山,妻子,妹妹几个人凑在一起,相谈甚欢,便干脆加入,独八卦不如众八卦,入夜,还亲自送陛下出门。
她扯着哥哥的手,看看他身后的嫂子辛毓,摸摸他的脸颊,挤出了个笑容,撂下车帘,离开。
路上靠在小楼怀里,再也憋不住,笑得前仰后合。小楼回忆起席间文弱才子晏清殊详述抱得流氓彪悍美人归的过程,亦花枝乱颤。
话说,当年辛大美女二十有二的年纪还不曾婚配,便自然有了些蜚短流长,大美女取向不寻常、只爱红颜不爱须眉之类的,当然美女详细调查探访之下,知悉源头乃京城某官宦世家不肖子一名,此人曾对美女大献殷勤,却多次撞得南墙归,情急之下,便以流言攻之。
美女不忿,暴怒,两过程只相隔半个时辰,冲到此人府上,当着其父母之面一顿暴打,解气之后,飞身越过院墙,落于道路之上。
只是儿女情长,英雌气短,辛大美女再彪悍也只是妙龄未婚少女一名,几番委屈失意交杂,当街控制不住,以至落泪。
正巧当时名满京城第一才子晏清殊童鞋路过,这幅红衣美女当街梨花春带雨的场景迅速震撼了年轻才子,他觉得他的心狠狠抽了一下。
男人嘛,与生俱来的怜香惜玉之心,虽然他打老远也认出这位红衣美人乃是京城祸害,当时的齐国公世女辛歆。高挑白皙才子没有片刻犹豫,下马,站到犹在抹泪的美女面前,从袖中掏出绢子,无声递予美女。辛大美女扯过绢子,迅速扭身,几下腾跃,消失在了才子的视界之中。红衣美女衣袂飘舞,扭头时飞出的几滴晶莹的泪滴,以及悲伤存怨的神情,成功得使晏大才子的心再次狠狠抽了一下。
几个月后,辛大美女依照惯例回到封地。晏大才子参加"全国公务员统一考试",高中状元。殿试时,他主动要求下放地方,在场的文武官员学子震惊了,之前每年的状元都是可以无意外的留在中央六部,他们头回见到志愿献身建设祖国边疆的第一名,却不知晏大才子纯粹是甘愿为爱走天涯。
后面的事情都能猜到了。洞房之事毕,白肤才子搂着辛大美女柔声问起还记得当年给她送手绢拭泪之人时,美人埋在夫君怀中,"让我找到那人饶不了他,他见过我哭,这实在太丢人了。"
可见,那副震慑晏大才子的美好场景只能存在他一个人的记忆里。永远属于他一个人的记忆。
如果你是真的 上
陛下回府,泡过澡回自己院子的路上仍在不住哆嗦。
哥哥的泰山大人——晏大才子大度豪爽好笑语,与爱妻爱恋往事说得比评书还诙谐精彩。看看辛毓身份尊贵却豁达通情理,亦知他对独生女儿一直疼爱但不溺爱。哥哥和辛毓关系如何,精明世故如晏大才子,只消一眼便知,却始终未加干涉,此人为人处世绝不止"高明"二字尽可形容。
进门时,苏美人犹在灯下伏案审阅公文,任职大理寺,类似最高法院,每天必需阅览卷宗数本,事物繁杂,有时还要像今天这样,无偿加班。
他见她被侍女们搀扶着站在他面前,粲然一笑,迅速合上书卷,起身,和她一同走回卧房。
侍女们行礼告退。她靠在他身上,"我终于胖了一点呢。"
苏美人声音依旧温柔,"胖点好看。"
"可惜我的胸太小。每次我都很羡慕姑姑来去昂首挺胸——我都没这个资本。"
苏美人不负众望的当机半秒,才又重新启动,搜肠刮肚,二十多年积累的学问直在脑子里翻腾了好几个遍,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十全十美,但基于雄性本能,他明白心爱的妻子在自卑自身外在条件的时候,必须宽解以及安慰,最好褒扬并且赞美。他反复酝酿,沉吟半天,"楚楚你在我眼里……哪里都美。"
陛下忽闪忽闪眼睛,暗叹苏美人妖孽段位连入门都要她这个老师放水,今后无论如何努力修炼,成精恐怕终是无望。"那暮霭哥哥,你来帮个忙。按摩有助于丰胸。"
轰隆又是一声巨雷。万幸苏美人已经懂得在炸雷劈中之后迅速安装避雷针,他垂下头,默默的把她揽在怀里,纤手抚上她的酥~胸。
她后背贴上他的胸膛,"暮霭哥哥,今天在齐国公府我大赞姑姑保养得好,身材没挑,结果姑父笑眯眯的提醒我,那里面也有他的功劳。"不过她倒是真不认为晏大才子大言不惭。
"齐国公和夫君,二人感情甚笃,常有人感慨她们才是'只羡鸳鸯不羡仙'——晏大人为了夫人连前程都可以丢在一边。"他缓缓回答。
她伸手摸过背后苏美人眼角嘴角——眼睛半眯,嘴角微挑。
"真令人羡慕。"她这是真心话。
"他们在京城的时候,就常常携手出游,如同寻常人家小夫妻。"苏美人下巴轻轻抵在她肩上,"等你的腿好了,我们也去逛庙会吧。"
"好。"她侧过身双臂勾上他的脖子,"我等着。"
他顺势倒在床上,望着她的眼睛里星光璀璨,她埋在他怀里笑了。
一时小夫妻身周弥散得满是温情因子。
他骤然翻身将她压至身下,双唇直接封上她的嘴。
他比平时稍稍激烈,如墨长发在她身侧垂下,隔绝了时间和空间,世界霎时只剩下他和她两个。随着他的节奏她轻声呻吟,由着他在她身体里驰骋,她稍扭过头,视线中两人扣在一起的双手逐渐模糊,一瞬之间,她脑海中一片空白。
扑灭彼此心中那点欲望,他伏在她身侧,疲惫乏力之际,还不忘端着她的小脸,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用力一收,将她完全裹在怀中。他闪动长长睫毛,发自内心的笑容,她回应他,轻吻上他的脖颈。一床锦被盖住二人,微凉的秋夜,温暖的环抱,就沉沉睡去。
像她这样的世女,豪门继承人身份,考不考"全国公务员统一考试"差别其实不大。因为,虽说周朝依照惯例"乘爵不乘位",也就是必能承袭上辈的爵位,却不一定能继任上辈所担任的官职。只不过,恭亲王这样的摄政王,以及历代握有兵权,镇守边境,极有威望的镇国公苏家、齐国公辛家和赵国公莫家三公不在此例。
所以,她可以心满意足毫无负担的继续"闷"在家里作米虫。
傍晚时分,三少回府,不多时只听一声悠长传令,"大理寺少卿凌铭泓大人求见。"
凌家三块巧克力中容貌最佳者,三少大哥凌大公子翩然登场。
大帅哥依照诺言,主动拜访。顺便探望自家三弟。本来多少有点护弟心切的大哥,对于三弟嫁予传闻疯狂爱慕苏狐狸,不成婚便要寻死觅活的萧楚,心里一百个不情愿,怎奈个人缘法,强求不得。几次偶然接触,凌大巧克力发觉这位恭王世女并非他所想象的那般情商负数时,对咱们陛下的语气神情便亲切柔和许多。虽然闲谈间,依旧毫无笑颜,纵然她和三少绝不算是无趣之人。她微有沮丧,三少倒是大方自然,一切了然于胸的模样。
到了晚饭时分,正巧需动身赶赴萧湘所约地点,她解释一番之后,带着点歉意,客气告辞,"少陪。"
凌大巧克力和三少单独相处,恐怕才是人家所愿。她如此想着,招呼小楼,一同出门去也。
包厢门口的随从们见她出现在走廊上,纷纷躬身行礼,小楼抱着她,推开门,见到屋内的一幕,她的心开始自由落体。
主座两个位子,萧湘见她,笑得不怀好意,站起来,言不由衷,"三妹,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
身为皇女,虽然是庶出,对着王爷嫡女的她讲出此话,怎么都嫌不合礼数、不伦不类。
萧湘只是想激怒她而已。这位美貌二皇女此时扬着眉毛,挑着嘴角,一脸的得意,昭然若揭。
而在二皇女从身边,原本坐着陛下的丈夫,脸色更胜上好生宣一般荧白的苏美人,若坐针毡一般,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二人目光在空气中交汇,他迅速垂下头,又立即抬起来,双唇颤抖,想要解释些什么,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萧湘故意布了这场戏。只怕她来得还是早了一些,若是完全如萧湘所愿的话,她应该看到的就是两个人抱在一起的激情镜头。
小楼抱住她的双手不由用力,看向她的眼神满是担忧。
苏美人盯着她,手中不知攥着些什么,忽然手背青筋凸现。
她知道这里面有问题,以苏美人的个性无论如何不会主动约见害他失了清白的萧湘,这位二皇女一定是掌握了苏美人最看重的东西,不择手段来诱惑他。
"二姐,我忽然头晕。今天恕我不能再作陪。"她开腔,手抚向自己额头伤疤,头歪向一侧,"小楼。"她扬手指指苏美人站的地方。
妖娆美人抱着她走到苏冰山面前。她皱着眉头,"暮霭哥哥,我不舒服,你陪我回家吧。"
之后,迅速换了一张职业笑容,"二姐,改天有空小妹愿输个东道,再聚。今天,先告辞。"
小楼乖觉,抱着她,转身离开。苏美人沉默着跟上来。
背后忽然沉沉一声,"萧楚。把他让给我。我帮你把苏暮徵夺回来。"
苏美人闻言肩膀剧烈一抖。
这是武则天和她女儿共享交换面首的女尊大周朝版本么?转手丈夫,亏萧湘还说得理所应当。她头也未回,"二姐,我头好疼。"因为头疼,她可以借口忘掉今日所发生之事,这是她给萧湘最后一个善意的台阶。
"凭什么?"萧湘陡然高声,"凭什么你可以霸占他?你根本不爱他!"
苏美人没回头,看向她的眼神一阵闪烁,最后只剩下他些许卑微的期待。
陛下一瞬了然,却也未作理会。
"凭什么?"她回头,眼中闪过一抹阴鸷,这是她穿来数个月,远离令人窒息的职场之后,第一次痛快干脆在至亲至爱之人面前暴露本色,声音里带上一股子冷峻,"二姐,就凭你这脑子。"
出门,她直接被小楼抱上马车。苏美人在车前犹豫片刻,也撩帘进来。不大的空间里挤了三个人,她霎时感觉有些憋屈。
小楼闪闪睫毛,低眉顺眼,"楚楚,我先……"
"小楼留下。"她尽可能声调平静,当然诸如"暮霭哥哥你出去"这类必杀言语她还没气昏到直接出口。
车行一路,令人窒息的安静。
苏美人鼓足勇气,轻轻抓住她的素手。她借着窗外透射过来微薄的月光,白了他一眼,却也没直接将手收回。
苏美人再次垂头。直到回府也没再酝酿出抬起头来正视自己妻子的勇气。
他虽然心里有些委屈,却也认为陛下愤怒之后冷暴力反应并不过当。
尤其刚才,听到她不肯放开他的回答,他不知道有多欢喜。
职场几年经历,早已教会她时刻收敛自己的锋芒,着力伪装外表温和且无害。她亦深知,生在无常天家,含而不露隐而不发才是步步惊心、阴谋处处的官场宫廷长久生存之道。
可就在刚刚,萧湘一句"让渡男宠"的提议,直接挑战了她的底线——萧湘在侮辱她和她的丈夫。她陡然暴怒。即使在这位骄纵风流的二皇女看来,对于身为恭王世女的她,一个男宠,哪怕他此时的名分是她的丈夫,来去归属根本亦无足轻重。
以萧湘对她的了解程度,势必认为她还在深爱苏狐狸。在她跳崖昏迷醒来之后,与狐狸依旧如胶似漆,来往甚密,让萧漪这个小白萝莉甚至在公共场合大吃其醋。这在二皇女看来,似乎是陛下和狐狸为反抗棒打鸳鸯,联手算计无才无德却霸占太女之位的萧漪,如果顺利,萧漪失宠被废的话,萧湘必定看到了上位的希望。那么今日今次的饭局,萧湘实则试探并尝试和她合作不成?
想到这里,陛下惊出一身冷汗。糟糕,冲动是魔鬼。
陛下的推测固然不错,可她也忘了,这些全基于萧湘还坚信陛下深爱狐狸的假设,说起来,二皇女押错宝,还对苏美人有点不切实际的妄想,才招来陛下一通恶语相向。萧湘也并不冤枉就是。
正院卧房。小楼将她抱至美人榻上,只一笑一礼,不再等她吩咐,身形一闪,迅速消失在了门无边的夜色中。
苏美人主动站在她眼前,放在身侧的双手,握拳,松开,再握拳,昭示他本人的无力与无措。
苏汪汪自亲生父亲病逝,独自居于苏府别院。二十多年来,学问和知识不仅丰富了他的精神更培养出了他淡泊清冷的气质。
不过淡定通常不是装出来的,而是逼出来的。
淡定二十多年的苏汪汪,失了身,抱着经受冷言冷遇孤寂一生的决心,嫁给萧楚,等着爱人折磨自己,却万没想到他经历了一生最快乐的时光,她不嫌弃他,温柔对他,大事小事全都问过他的意见……汪汪终于切身体会到何为"琴瑟和谐"、"鹣鲽情深",虽然这只是他单方面认定的。
汪汪拥有的本来就少,所以他自然倍加珍惜。
像今天这样,如果能挽回她的心,他甘愿丧失一部分自尊。只不过,他杵在地上,思量甚久,也不知道如何主动把颜面卸下。
人啊,肯卑微到尘埃里,只为能开出一朵娇艳的花儿。
她招手,示意他坐在她身边。
二人对视,他主动收回视线,一副三从四德新好孝夫模样。
陛下的气早消了,从她发觉自己反应过度的那刻开始。
她表情陈恳,语气温柔——温柔,对男人而言,正是必杀。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苏美人点头。
"我一时接受不了,昨夜还在和我肌肤相亲、软语柔情的丈夫,第二天可以在不知会我的情况下,与旧情人私会。"这是实话,从这个角度说,咱们陛下也是个普通女人。
苏美人从榻上弹起来,嘴唇在颤抖,"她不是我的旧情人。今天……"
"暮霭哥哥,妇夫之间,刻意隐瞒等同于欺骗。"
他沉默良久,"这个……"他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是我爹的遗物。"
她拿在手中检视,上好的材料一流做工。
"爹是家中独子,嫁予我娘,也只得我一个,这块玉佩家传宝物,爹时刻不离身。但爹在官衙忽然发病被送回家里,身上的玉佩再不见踪影。直到今天。"
她沉吟下,"你相信萧湘与此事必有牵连么?"
他点头。
又是一滩浑水。她内心长叹,"那么,你爹去世前,有没有留下些别的话?"
"我不能说。"他极为坚定。
以苏汪汪的个性,委屈自己也不轻易对她说不,现在拒绝她,说明他认真又慎重。
"你怕牵连我?你想过没,我们成了亲,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事实上,是我不知道。爹去世之前留下的东西太琐碎。我也不是太有把握。"他脸上的沮丧溢于言表。
"王爷王爷……"这是门外小楼的声音。
"不拿我的话当回事?我养得好女儿。"美人亲娘话音未落,整个人已经迈步进屋。
苏美人本来想跪下行礼,恭王爷气势汹汹上前,苏美人一把将陛下揽在怀里,护住,两个人同时抬头直视满身怒气的王爷亲娘。
苏汪汪,这是男人保护配偶本能瞬时发作的结果。
"好。苦命鸳鸯。好。"
"娘,我没做错。"
"为了苏家一个男人……好,真好。"说完,扭头离开。
小两口还在惊魂未定,陆爸爸悄然进门。
摆手止住欲要行礼的苏美人,"暮霭在也无妨,今天是你娘父君的生辰,她心情不好,回府听说你和暮霭在一起,难免迁怒于你们。我回去劝劝她。"
她看着二爹爹,不发一言。
"暮霭,这几天躲着点吧。你也知道,先皇夫虽说……但你娘她总是觉得和相府苏家那二位侍君脱不开关系。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她一辈子恐怕也不会放下了。只可惜,天晓也不肯多说什么。"他轻叹口气,"你们早些歇息吧。"之后,二爹爹翩然出门。
苏家那两位拥有祸水之名的兄弟,当年宠绝后宫,自二人进宫,出身武苏家的正宫皇夫,也是恭王爷亲爹,迅速失宠。不出几年,郁郁而终。此事王爷亲娘一直讳莫如深,她心里自然是恨的,这大概也是她如此厌恶相府苏家的原因吧。
可苏家明知如此,却还故意将自己小儿子向火坑里推,这份心思狠毒,也绝非常人可及。
第二天,等长辈以及夫君们都出门"上班"之后,她吩咐小楼将她抱出府外。在大门口,放下几层垫子,她坐在上面,找块磨刀石,从厨房要了把菜刀,一盆清水,就这么拉开架势,磨刀。
来来往往人们都只敢偷偷望她一眼。议论都不敢在她面前。
和她手中菜刀一样迎着阳光熠熠生光的还有她背后硕大三个字"恭王府"。
小楼前一阵子升了侧夫,大将军亲爹特意将府里的卫队交给他,意思大概是小楼不仅要护佑她的周全,也该像苏暮霭、凌钧泓二位这两位名门出身贵公子一般,早立志向,多寻些机会好好历练下。
小楼穷苦出身,幼年学戏,这样一位容貌阴柔,嗓音清亮,身材纤瘦的青年在一群行伍精英面前,可想而知,他们碍于大将军苏天晓面子,表面上遵从,背地里大说风凉话,极尽败坏之词,甚至有些有脸面的老侍从并不讳言对他的鄙夷不忿。
就像大多数经历磨难的孩子,小楼隐忍持重,不动声色,却在校场里几次指点武艺之时,露了些微真功夫,于是陛下在出门进门之际,时不时能见到当值的侍卫脸上青紫瘀斑犹如调色盘般多彩。几天之后,历来自视甚高的府内几位管事的也对小楼毕恭毕敬,闲话这些的时候,小楼正枕在陛下的腿上,扬着眉毛,眯着眼睛,脸上满是得意。他确实很少在陛下面前掩饰自己的情绪。
手指卷起一绺他的如墨黑发,一脸赞许,柔声软语,"小楼真了不起。不过,"她敛起笑容,"学武之人毕竟大多耿直,你只消真功夫令他们服气,他们便自心内敬你。只可惜,官场则是另外一个样子。"
"嗯。"一双流光眸子骤然凑近,"楚楚还在烦心萧湘的事情?听说这位二皇女又纳了一房小侍。大皇女殿下,甚至连今年才十三的太女都经陛下恩典赐了姻缘,唯独她都这把年纪还没个正夫,再说她父君也不是什么豪门公子,她和您争,纯粹是自不量力。"
她大笑着将妖娆美人搂在怀里,"小楼啊,善解人意的小楼,凭萧湘目前条件还想争宠夺位,如果是你,你怎么办?"
当朝文臣三家,苏氏、陆氏、凌氏;武门三家,另一个苏家、辛家以及莫家,二皇女萧湘和这权门六家族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无论是血缘还是姻亲。
大眼睛青年颤颤睫毛,"我的话……会联合一位,或是挑拨其他皇女之间的关系,又或者两者兼施吧。"
"小楼啊,精明绝顶的小楼,萧湘可是先冲我下手啦。我和萧漪的关系差到不能再差,就算我想和解,萧漪未必答应,所以这点萧湘也知道是白费力气。而大姐萧澜还要称呼二爹爹一声'二叔',这份关系萧湘目前也无计可施。所以我只要向大姐和萧漪表示出我无意和萧湘联合就好。"
小楼笑眯眯的顺势揽着她的腰,让她靠在他胸前。
真惬意,约莫十分钟之后,她拍拍美人俊脸,"去给我准备块磨刀石,一盆清水,几把菜刀来。"
"您这是要干什么?"他脸色忽然苍白。
她略有不解,表情却依旧平静,"磨菜刀啊,演给她们看。"
"您不磨剑么?"他紧跟着再问。
"折腾家里爹和哥哥收藏的名剑,那是暴殄天物。菜刀便宜,糟蹋也不心疼。"
艳阳高照,晴空万里,秋日多是这种令人神清气爽的好天气。
坐在王府门口,华贵红衣,恭王世女,天生美人撩着袖子在吭哧磨刀,期间对着锃亮的菜刀瞧瞧,累了便和身边小楼聊聊。路过美男她对人家笑笑,丑男她对人家瞪瞪。
没多久,她那个淡泊温和的美人老公出现在她面前,她抬头笑笑,"暮霭哥哥,回来得好早。"
苏汪汪酝酿了半天,"楚楚你还在生气?"
他有受虐体质么?她依旧在笑,"显然不是。既然早回来,咱们一块吃饭。"
苏汪汪没动,她低头继续磨刀。身边小楼偷偷向汪汪使眼色比手势,她装作没看见。
苏美人会意,犹不放心般的再问上一回,"真的?"
"我在吓唬萧湘。一会儿咱们吃饭。乖。"
苏美人和小楼一样,一个"乖",就迅速泄了气,带着几名随从走进王府。
三少正点下班,先围着她转了两圈,站定,嘴角一挑,露出一口皓齿,"楚楚想靠这个强身健体么?宝剑你提不动,于是先从菜刀练起?"
她扑哧笑出声,"杀夫要从早做起。预备下菜刀,砍钝了一把还有替换的。"
三少抱臂,上下再打量她一番,亦转身回府。十分钟后,三少的那颗白豆丁急匆匆的跑出来,身后是他一脸坏笑的爹爹。
"娘,爹说娘在生气。娘不要不高兴,致远一直很乖。大爹爹、爹、还是三爹爹不听话,娘打他们就好。致远会打他们替娘出气。"
陛下一把将小男孩裹在怀里,几乎泪涌的口气,"娘真没白疼你。娘才没生气。可是,三少,前几天致远还是肉团,今天怎么就成肉球了。"
三少手指顶上太阳穴,"你也觉得他太胖了么?我饿他几顿好了。"
三少,你真是致远的亲爹么?
太阳下山,她准备收场。小楼刚刚将她抱起来,王爷亲娘的步辇就冷不丁停在她们面前。
冷艳亲娘扫向她们二人,只淡淡一句,"不亏是你爹的女儿。惊世骇俗,不成疯不成活。也罢,也罢。"她轻叹一声,随后在身后侍从簇拥之下,消失在她们眼前。
饭后,亲爹悄然到访。屏退左右,特地指名小楼随侍。
帅哥爹爹大方搂她在怀里,眼神、表情到声音无一不透着宠爱,"楚楚一整天都在磨刀?磨给爹爹看么?"
她脑子里瞬时转了八百个弯子,内心有些忐忑,面上微笑不变,"要是故意给爹爹看,我就在府里磨就好了嘛。我是为了吓唬萧湘。"
"磨刀不磨剑?鬼丫头,既然你想你的剑,爹就把飞景还给你,要杀要剐,都随你。"
昔日魏文帝曹丕曾铸成三把可谓上绝浮云下匡地纪的绝世名剑——飞景、流采、华铤。飞景和剑……莫非这个时空也有类似典故?
"晚亭,"帅哥爹爹视线依旧在她身上,"飞景回来,你依旧是楚楚的侧夫。"
"是。"小楼垂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飞景,爹一直用了那么多心思,难得的好材料好孩子,本来指望他能一直护着你。"他笑笑,"总归人算不如天算。"
她在亲爹怀里,琢磨良久,也没敢答话。
亲爹退场。
她拉过小楼,美人脸色苍白,"飞景因您落崖之事惹得大将军大怒,如此您的贴身侍卫才换做我。"
想想也是,端午之时萧楚已不能靠自己双脚自由行动,试问一个腿残姑娘无人相助如何跳得成崖?以身边绿玉等几位小姑娘性情,毕竟涉及人身安全,即便是她的命令,跳崖一事,她们必定抗命不从。
"小楼想哪里去了?担心飞景回来我便冷落你?"难怪上午听说她要去磨刀,小楼便神情突变。
"这倒不是。您见到他就知道了……之前他一直都关在牢里。"小楼行礼,在迈出房门之前,忽又回头,"飞景的心思绝无一丝虚假,这点我可以对天作保。"
"小楼。我如何对他,也要看他如果待我吧。"
"是。"美人抿唇,闪身出门。
她靠在榻上,手指碾过袖口丝缎,仰视天花板,曾经跟在萧楚身边十几年的贴身侍卫,飞景,似乎某些隐秘之事的突破口就在此人身上。
身边红烛火焰闪动,只有衣料摩擦地面沙沙几声微不可闻的轻响,她眼前早已跪下一白衣男子,头低垂,双手上满是伤疤,有些尚未愈合,长发四周披散,如水流泻满地。
"飞景,你的手怎么回事?"她问,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
"自己砸的。飞景不曾受主人大将军责罚,不代表不该受罚。"嗓音带着些"擦擦"的暗哑。
"你倒是真积极。"她冷笑,"反正我也无事,你还回我身边吧。"
"是。"
她手指撑住太阳穴,眼前这位"寡言忠犬"从不怀疑主人意图,若是察觉她与萧楚性情不同,她挺期待他的反应——只要她的壳子是货真价实,便无可畏惧。
"我跳下去之后,你做什么了?"
"看着凌家三公子抱住您,见您腰间玉佩大惊失色,奴才一直跟随他们到他亲自送您回府。"
"爹见你回来必定怒不可遏。"
"大将军将奴才赏给主人的时候说要奴才服从。"
"那我命令你杀了我,你也做得出来?"她笑吟吟的,仿佛说得根本不是自己。
"奴才不能伤害您。"
她再次望向天花板,装恶人似乎更耗费气力。今日今时,暂且到此为止。
"给我端杯茶来。"她松下肩,整个人倒在背后的垫子上。
他起身去端茶,一步,返身回来,还是一步,单这身轻功,小楼都未必比得上。
"主子体弱,晚间不宜喝茶。"
她接过,杯中只是清水。喝下润口。飞景在她面前垂首而立。
近距离观察他,这是位轮廓分明的青年,剑眉直鼻厚唇,暗示他性情中的坚毅刚直,整个人难得的阳刚风情,虽然相貌不能和小楼相比。其实满京城,无论男女,也没人的容貌能和小楼相比。
她放下茶碗,"照以前的规矩吧。"
"是。"青年接过她手中茶碗,放回桌上。之后宽衣解带直至袒~露上身,从身边小柜中取出一只锦盒,递于她手,坦然在她身边宽阔美人榻上躺下。
盒中是几枝金簪,一端染上些星星点点的血迹。
她再瞠目结舌,这戏也只能继续演下去。
他左肩有些许伤疤。顺着他的胳膊——按理说,主人和贴身侍卫若是一女一男,女方需将男子收房,这话小楼在和她共渡第一夜时就特别提醒过她。
可如今,这位飞景,左臂守宫砂再无踪影。
可想而知,一个跟随萧楚十几年备受信任,除去亲人便和她最为亲近的贴身侍卫,居然在不声不响之间,和别的女人燕好,萧楚得知之时,必是勃然大怒——她被最亲近的人背叛。
现在想来,萧楚跳崖算是一石几鸟呢?
为找亲娘换解药?
为报复自己的侍卫,特地丢给他一项百口莫辩的罪名?
为抗议她哥哥成婚?
为表面抗婚,实则吸引苏家二兄弟的同情和怜爱?
……萧楚这个刚刚年过二十的女孩,确实不那么简单。
认真你就输了 上
心再宽的人,遇上这事也难免憋屈。
萧楚身份尊贵,聪明美丽,正值二十妙龄的姑娘,有青梅竹马之谊的三个男人:苏狐狸、苏汪汪以及贴身侍卫飞景,再加上一个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禁断之恋的亲哥哥萧美人,算起来,这桃花无论数量还是质量,萧楚都没什么可抱怨的。
可讽刺的是,她真心喜欢的两个男人:狐狸和哥哥——定亲的定亲,结婚的结婚;真心喜欢她的两个男人,汪汪和飞景——被强的被强,失身的失身。
再加上亲娘出于朝中局势和利益考虑,"苦肉计"了自己亲生闺女:萧楚情场惨败外加身体残疾,一直都顺风顺水的恭王世女,只要有点血性,以抹脖子跳悬崖"向命运抗争"还真一点都不新鲜。
她目光扫向飞景左肩头星星点点的伤疤,忽然察觉不妥,再转向手上锦盒中几枝金簪,只有一枝一端是确实染上的血迹,而其他几枝像是在盒里摩擦之时沾上的,而飞景肩头伤痕,也只有一处是手中金簪造成——伤疤大小和金簪直径吻合。
身边俊朗青年望向她的黑色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绪流露,与之相反,小楼和她独处,眼睛里总是一汪水波。他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瓷盒,默默举到他面前。她接过,打开盒子,细腻的白色膏体,闻闻,淡淡的药香,这根本就是绿玉天天给她涂抹额头伤疤的那种去疤生肌的上好秘药。
她会为他亲自悉心上药,是说,萧楚对待身边人,也是真心的好?
她还是有些迷惑,却还是手指沾上药膏轻轻给他抹在肩上伤疤处。
身为侦探小说女王阿加莎克里斯蒂的粉丝,此时不显神威更待何时?她继续揉摸他肩头,故意有些迟疑的问,"你恨我么?"
"奴才不曾有一时一刻不敬着爱着主子。"他却回答得坚定无比。
"飞景。"她收回她的手。
"奴才在。"青年已经悄无声息跪在她面前的地板上,带起的长发和衣袂犹在空中慢慢下落。
"带我去那处悬崖。"
"是。"青年迅速系好衣衫,上前直接将她揽在怀中,出门。几下腾跃,穿梭于错落的屋檐房顶之间。她耳边只剩深秋飒飒的冷风和男子轻轻的呼气声。
今晚月明云稀。跳崖事件事发地。
他站在崖边,她在他怀里,一览无余——这个"悬崖"距离地面撑死两层居民楼的高度,就这么硬挺挺的摔下去,除非大头朝下直接触地,连能否摔成重伤都要大大打上一个问号。
兼之此处视野甚是广阔,想来"救命恩人"凌家三少一干众人从脚下经过,亦历历在目。凭巧克力帅哥的武功修为,萧楚一个一百斤不到的小姑娘飞身而下,他若接不住才是小概率事件——几率小到不可能发生。
显然萧楚选在这里,压根就没想过会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结果。
还有一个疑问,身边顶级侍卫飞景安在,能眼睁睁看着她摔下去?无论她是否在刻意演戏。
"飞景,放我下来。"
他不动。第一次,飞景抗拒她的命令。
"你担心?"她撇起一侧嘴角。
他盯着她,好不容易挤出一个字,"是。"
"不会啦。"她彻底笑了起来,"我都跳下去一回了,也没换回来什么。"
他第一次眼神闪烁,像是沉吟许久,"王爷是主子的亲生母亲,主子只能拿奴才出气。奴才明白。"
又是王爷亲娘。她自袖中摸出那枝染血的金钗,尖端迎着月光反射着几许寒意,"你这是怨怼么?"她笑眯眯的,却让人不寒而栗,"你真该再挨这一簪子。"
"奴才失言,请主子责罚。"
她猜对了。当时,就是萧楚也是要求他放下她,然后这一簪子下去,飞景猝不及防一瞬,萧楚手撑地面,向前一探……等再挣开眼睛,如同那句唱词,可就"换了天地"。
"算了。"她靠回他胸前,"咱们回去吧。"
她的专用书房。飞景将她放回榻上。恭恭敬敬的再次跪在地下,"主子今天去哪个院子?"
她扬手指向书房隔间,那里也是个卧室,只是比起她的汪汪的正院卧房,面积要小一些。
"飞景,你今天侍寝。"
明显看到面前青年的身子僵了一下,"遵命。"
飞景这样的贴身侍卫注定是她的侧室,这也是周围人默认的结果。至于能否爬上侧夫之位,要靠他本人的运气。不过目前,飞景还不具备拥有单独一个院子的资格。
这个时空和某些女尊世界不同,即使是女人,第一次也最好交给自己正夫,尤其是身份贵重
This entry was posted on 2009/12/26 at 下午5:17:00 and is filed under 女尊, 推薦. You can follow any responses to this entry through the RSS 2.0. You can leave a respon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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