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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另、8月中旬開始包包的工作會比較忙,所以一切更新暫緩,希望各位親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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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box! 碎碎念[留言板]

姑娘們如有要推介的文可以在下面留言(注明標題和作者) 或者發TXT檔到俺郵箱szheung@gmail.com
    

《对月而笑》作者:木原音濑(黑帮文)

亚麻油毡的走廊地面,没有尽头的寂静。接着剂脱落的地方向上翘起,踩上去,发出啪!的声响。北侧的窗户外透进的月光使黑暗的走廊有些亮,虽然眼睛已经开始适应,但在黑暗的中学校走廊上步行,还是令人步履维艰胆战心惊。

加纳路彦感觉寒冷在顺着自己的肩头向下淌,所以努力地缩着脖子。两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向前走着。昨天,吃晚饭的时候,妈妈说,"马上就立春了。"对季节变换根本没兴趣的路彦心不在焉地说了句,"是吗?"上了岁数的人就是奇怪,根本就没有一点"春"的暖意,什么立春不立春的。

从东边的楼梯上了四楼,教室的入口处,右上角挂着的班级牌子一个个数过去,上面的字暗得看不清,第四个教室就是自己的班级,二年F组。

手机忘了带,具体的时间搞不清。潜入教学楼前,月光中,看见高高的钟塔上的指针是十点五十分。

远处,嗷~的一声狗叫声,后背一个激灵。深夜的校舍不仅令人感到可怕不安,因为和白天的嘈杂反差太大,一切感觉就像死了一样。

第三间,第四间…就是这里了。讲坛侧的拉门发出巨大的声响,只开了条缝赶紧停住了。一个人都没有可还是有顾虑一样,拉了三回,才把门打开了。

空空如也的教室。通过讲坛时,居然在熟悉的踏板处跌了个跟头。没人坐着的桌子椅子排列整齐地看着自己,突然一下使人感到特别恐怖。

潜入深夜的中学校,真是非常非常地不愿意。被发现了还要挨骂,可是有万不得已的理由。

通过一张张的课桌,教室的最后,路彦站在了窗户侧长尾健太的课桌前。拉开了椅子,课桌的抽屉里黑乎乎乱七八糟的,一眼,根本就找不到想找的英语教科书。

可以开教室的灯,可万一被老师发现了一定会变得很麻烦。带一个铅笔电筒来就好了,路彦现在才想起来显然已经来不及。

路彦感觉教室里亮了起来,桌子椅子的影子比刚才更清晰地投射在教室的地面上。越过窗户,一条条细带般的云彩间能看见圆圆的月亮。伸出手,课桌上有自己手的影子。

路彦把课桌里的东西全部掏了出来,落在了椅子上。国语教科书,数学教科书,漫画的单行本……

刚听到一点声音的时候路彦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认定了根本不可能有人,竖起耳朵仔细听时声音大了起来,而且能清楚地听出是人的脚步声时,路彦的全身一下变成了冰。

"被发现了!"
"不行!"
"得赶紧逃"

心里明白可两只脚抖得就是动不了。被老师和家长训斥的惨景立刻浮现在脑中,然后又仿佛看到被朋友谩骂混蛋的自己的倒霉相。

动摇之中路彦快速地扫着周围,把刚刚掏出来的教科书一气又塞回了课桌抽屉。慌忙躲进了教室后面的窗帘,用臭烘烘满是灰尘的窗帘布裹住了自己的身体,紧紧地握死了。教室很黑,躲在这里,大概不会被发现。

紧紧追赶着的脚步声是两个,居然真的闯进了教室。路彦在窗帘里止不住不停地抖。嘎当嘎当,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猛烈地撞击着。"你逃个毛阿?"男人的骂声。和着小小的悲鸣。

当---!桌子倒下刺耳的声音,打斗声。是在吵架吗?好像有点不对。哪里不对劲。路彦从窗帘的小缝里向外窥视,教室进口处的课桌倒在地上,讲台前有争夺的人影。大点的人影毫不犹豫地将拳头落了下去,疼痛的声音,令路彦的后背一阵痉挛。

"把东西拿出来!混蛋娘们儿"

打人的是个男人,被打的大概,是个女的。男人死死抓着女人的长发,女人被拎得团团转。

"对不起,对不起"

蹲在地上求饶的声音。这声音路彦听过。翻来覆去的"对不起,对不起"。就是这样在求着绕,男人还是用脚踹着女人的身体,不予原谅。

"那东西藏哪儿了"

路彦清楚地看清了男人的脸。二十岁左右,薄薄的络腮胡子。两只耳朵上戴着很多耳环,因为太密,相互碰撞着,发出沙拉沙拉的声响。

"还……还给你,不要再踢了,肚子,好痛"

路彦已经确定了,这是齐藤的声音。自己一个班的齐藤仁美。

"放哪儿了"

"……在课桌里"

"课桌,"男人歪了歪嘴角,当地一脚,踢飞了身边的一个课桌。

"哪个是你的,老子怎么知道"

齐藤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讲台前自己的课桌里取出了个纸袋子样的东西。男人一把抢过纸袋,两下三下地撕开,手掌中一个小袋子状模样的东西。

"真是喜欢找麻烦"

男人不耐烦地咂了咂嘴,将手中的袋子凑到脸的近前时,齐藤突然撞向了男人。因为没防备,男人撞向了课桌倒在地上,齐藤擦过男人的身体后跑向教室的窗边。

"这个□□"

男人的怒骂声,伴随着深夜冰冷的空气。沙沙沙的声响回荡在大开的教室窗前。齐藤长长的头发,就像路彦小时候看过的鬼怪漫画里的魔鬼,被风沙沙沙地吹起,飘荡着。

"别过来"

背对着窗户,齐藤手握着窗棱大叫着。就像出击前的狮子一样的男人,停住了脚步。

"你要过来,我就死"

颤抖的声音。

"我就死"

下颚微微抬起的男人,抖着肩呵呵呵地笑了,后背挺得笔直。不行,不行……你不可以这样笑。你不能这样笑齐藤,要不是你这样笑,要不是你这样笑……

"如果想死,那你就去死"

话语,像一把刀。

"但是,把东西放下来"

齐藤的脸,突然没了泪水,木偶般呆滞的神情。没有表情的齐藤将手中的袋子扣破。右手伸出了窗口。沙子一样的粉粒,吧嗒吧嗒地落了下去。

"喂!你!"

在男人上来抓住前,齐藤像只猫一样登上了窗户。窗户的另一侧,像一个巨大的黑洞,将齐藤吸了进去,不见了。

梦一样的映像。接下去,是现实世界里咚!地一声闷响。

"不会吧?!"

男人奔向窗前,向下窥视。

"开,开玩笑的吧"

猛转身,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教室。踏踏踏……足音越来越远,小得就像刚刚消失的风声。

颤抖的手死死地握着窗帘在摇晃,路彦摇摇晃晃地向窗前走去。

大大的榆树下,炼瓦围成的花坛里倒着齐藤。半边身子倒在花坛的外面一动不动,摔碎的身体模型一样。

死了。一定死了。 "啊,啊,啊------------"
嘴里发出没有意义的叫声,路彦张着大嘴惊叫着,撞着桌椅冲出了教室。疾走从何时起变成了奔跑,即使马上就要跌倒,路彦仍在楼梯上飞奔。喘不上气来了,仍在飞奔,活着的自己在飞跑,但是齐藤,已经死了。

来的时候,从校园后面的通用口潜进来,因为那里的锁坏了,所以不用爬正门的栅栏就能自由自在地进出校园,大多数的学生都知道。再从东面校舍过渡走廊的右数第三个窗户爬进校舍,那里总是不插窗户。一部分学生暗地里也知道,可是自己,直到长尾说告诉自己之前,却一点也不清楚……

从哪里,怎么离开的校园,一点都不记得了。只感觉和来的时候走了相反的路,却没有确切的记忆。恢复知觉时,已经走在每天必走的通学路上,站在便民店前,上下耸着肩,哈哈哈大口地喘着粗气。

听见嘎嘎嘎的笑声。与便民店有一段距离,有人靠着一处建筑物的墙在打手机。似曾相识的脸,大概是同一个中学的人。

就在几分钟前,同校的齐藤仁美刚死,这混蛋就在这儿嘎嘎嘎地笑着,路彦悔恨地死死咬住了口腔最深处的牙齿。

回到住宅街的巷口,路彦突然发现新干线旁步道街上的公用电话。从来没注意过这里居然有公用电话亭,一头冲进去。拿起听筒,按下了红色的按钮。与119的接线手通话前,路彦紧张得心脏都要跳出胸口。

"鸟谷第二中学校,有人死了。是被人杀死的……"

在对方说话前路彦切了电话。放下了电话,拿过听筒的那只手还在颤抖。是冷吗?还是被吓的。路彦自己也说不清。

回到家,玄关处的灯还亮着。爸爸还没回来,打开锁,一点声音不敢发出潜进去,客厅跟离开前一样,有电视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爬上楼梯,刚一进二楼自己的房间立刻就倒在了床上,浑身没了力气。柔软的床单磨擦着自己的脸,深夜的校园,打人的男人,从窗户跳下的齐藤仁美,想起来就像梦一样。

发了会儿呆,思考着死亡的意义。只要从明天起不再去学校,不再学习,不再思考任何问题一切就会好起来。这样想着的路彦觉得轻松了不少。

齐藤从楼上跳下去选择了死,就像有只无形的手将她推了下去。路彦想起今天五,六时限家庭科的料理实习。放学后,教室里三个女孩子谈论着做过的烤点心。

"真的,真是糟糕透了。因为木俑没有好好看着烤炉,我们班做的蛋糕,一半都烧糊了。"

"听说了听说了,真是惨透了。她是不是故意的啊?"

木俑是齐藤的外号,因为教科书里印着陪葬的木俑照片跟齐藤的长相很像因此得名,从那以后大家就一直这么叫她。

"只让木俑看着烧和做最后的打扫,其他都没让她干"

"哎?和面什么的,那家伙都没干吗?"

与木俑一个实习小组的女孩儿尖刻的语调说,"本来嘛,大家都说了,木俑碰过的东西谁吃啊。"

"是啊是啊,明白了!"另外的女孩子复合着,大家都笑了。那个时候,齐藤自然是不在场的。

"那家伙,脸长得可真恶心,光看着,就让人气不打一处来"

"身体细细的,好像只有骨头和皮,就像一具白骨"

齐藤这样被当成众矢之的般地说,并不是今天才开始。路彦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从教室里走出来。

吓了一跳。齐藤…被人背后说坏话的本尊,就站在讲坛侧的教室外面。里面,是恶言相向的大合唱,外面听得一清二楚。齐藤与路彦的目光刚一碰上,立刻避开了视线,向着走廊的另一头猛跑。

鼻子有些矮,脸上还有雀斑,但路彦并没有觉得这样的齐藤就像大家说的那么难看。齐藤并没有错,她什么错都没有。…这一点,路彦很清楚。

嘎达嘎达嘎达,外面的风,吹打着窗户。时针已经指向凌晨一点,但路彦还是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会出现在脑海,相同的画面无数次在脑子里重现。跳下去的瞬间,仿佛肩上插上了翅膀,从窗户飞出的那一刻。但,人的肩上毕竟没有翅膀,只能坠落,向下。

齐藤是不是想往下跳,想坠落下去呢?天亮的时候,路彦终于有点觉察到了什么。此时,青白色的光,从窗帘的缝隙间照射进来。
即使一个人死了,和平常没有两样的清晨照样来临。冰冷、二月的早晨。一走到室外,呼出的热气立刻被冻成冰冷的白色,虽然带着手套,指尖还是感到冷。

齐藤死的消息,在早上的电视新闻里播放了。路彦没看,吃过早饭后,妈妈犹犹豫豫地把此事说了出来。其实,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对待,路彦一点都不清楚,低着头什么也没说。因为同班的同学突然死了受了惊吓,这样想的路彦妈妈,悄悄看着路彦的脸色,担心地说,"今天的学校,休息吧?"

从家里迈出了第一步,突然有一种特别害怕去学校的感觉。就是那种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必须漠然对处的恐怖感。

穿过昨夜打过电话的电话亭,走过火车站后,和自己同一个方向穿相同制服的人群多了起来,路彦混在了人群中。

"喂,加纳"

脑子里还在想着昨天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突然的一声。站下,回头,同班的长尾健太巨大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细长的眼睛,令人生厌的嘴角,光看着,就吓得令人心脏咚咚咚地直跳。

根本不理路彦那低低的一声早上好,"我的教科书呢?"长尾傲慢无礼地问路彦。

"对不起"

"对不起是什么意思啊?今天一定被拎起来提问所以昨天才叫你去学校取的,我可一直在家等来着"

路彦无意识地将手上的书包紧紧地抱在了胸前。

"实在对不起,真的实在是对不起。昨晚,正要出来时被妈妈发现了……"

长尾切!了一声。

"是那样的话至少打个电话嘛"

"被、被关在了房子里,手机也被没收了。我、我有预习,可以把我的课本借给你。

冷笑了几声后,"那是当然"长尾歪着嘴说。大概,这种事很自然,长尾个子高体育又好,脸长得也不难看性格还开朗。成绩排在班上中间稍微朝前一点的名次,什么事都能清清爽爽地对答如流,老师也很喜欢他朋友又多。

对班上的其他同学态度一般,为什么却总把最令人讨厌的一面冲着自己,路彦认为不公平。长尾走了几步,路彦在他身后紧张地跟着,自己都认为自己就像金鱼的粪一样。

"哎,你说,警察会不会还在?"长尾转身问。因为关系到齐藤,路彦一惊。

"谁、谁知道呢"

"死的原因是不是自杀还没定呢,大概警察还在。上午,一定是听校长的训话,要是那样能不上课也挺好啊"

路彦把脸埋进了围脖中,长尾的气息靠了过来。

"我绝对,相信齐藤是跳楼自杀"

一个班的同班同学,语气就像说着陌生国度里发生的事,完全就是一幅事不关己。

"为什么认为是自杀?"

长尾搂住了路彦的肩。

"那张脸,不管怎么盯着看都让人有一种死的感觉。你小子,要是按着我说的去学校取教科书,说不定就能看到齐藤跳楼啊"

是不是不,长尾搂着路彦的肩膀,不自然地往路彦身上贴着自己的身子,追逗着。

"电视台要来了怎么办?被问到"齐藤是一个怎样的人?"时"总是被人欺负""性格阴暗的丑八怪"这样的实话说出来肯定要找麻烦对不对?要是你被问到怎么说?"

根本不想回答,可又怕自己不吱声惹长尾不高兴,"性格像大人一样,很稳重"路彦适当地说了一句。

终于看见学校的正门了。并没有长尾期待的电视台和新闻记者。相反,近处的几个通学路上都站着老师,在催促着自己学校的学生快一点入校。

正门的地方也有两名老师站在那里。明显跟以往不同的气氛令人心惊胆战。齐藤落地的榆树周围拦着蓝色的塑料布,不明所以的学生只要一靠近那里,身后的老师立刻上前将其赶走并高声叫着,"赶快进教室。"

进了校舍到了四楼。走廊上几乎没有学生。教室的外面放着很多书包,虽然感到奇怪,但理由立刻就能明白。二-F的教室门上贴着"禁止入内"的红色纸条,隔壁班的班主任站在门前,像尊泥雕塑一样地守在那里。

"书包放在走廊上,今天有临时朝会,都到体育馆去"隔壁的班主任叫着,神情怪怪的。

体育馆里人声鼎沸。大家好像都在说着死者齐藤的事,周围有各色各样的声音,但都在说着同一个名字。

"是从二-F的教室里跳下去的吗?"身后传来女孩子的话音,胸前别着一年级的校徽。

"谁知道呢。部活动的先辈说,只有二-F的教室是禁止入内的。一早,部活动的晨练到学校,教室下面的花坛还没遮塑料布呢,都看到了,炼瓦上面全是血…"

想象着染红了鲜血的炼瓦,摔碎的身体模型一样的齐藤又在自己的脑中重叠出现,路彦恶心得差点吐出来。

体育馆的讲坛上开始命令,全体学生按年级班级和出席号码排列成队。最初,校长用沉痛的声音向大家宣布了齐藤仁美同学的死亡消息。

"齐藤仁美同学,是一个性格非常认真的同学,又能体谅别人……"

近处已经能听到哭声了。路彦无意识地转移目光,简直惊呆了。昨天,说齐藤"那家伙,脸长得可真恶心,光看着,就让人气不打一处来"的女孩儿,满脸通红,抱着身边女生的肩,在大声地抽抽嗒嗒。

真的是悲伤吗?真的很想问问这些人。被全班人无视,谁都不跟她说话,这样的齐藤死了,怎么会有人感到悲伤呢?哪里悲伤?只不过是受氛围感染伪装的眼泪。哭红的脸,就像令人蔑视的撒谎的猴子。

临时朝会持续了两个小时结束了。只有二-F班,在全体朝会结束后被留在了体育馆。教数学的班主任寺馆,跟青白的脸相互衬映的红眼睛,"老师相信大家"开口对大家说。

"老师认为,二-F班是一个相互体谅,团结互助的集体"

没有一个学生窃窃私语。

"关于齐藤的死因,有没有人知道点什么的?为什么事在烦恼,和谁谈过心的…"

体育馆内一片沉寂。

"不管多小的事都可以,有没有什么值得留意的地方?"

没有人,说任何一句话。怎么可能说呢,如此优秀的团队力量,最可恶的同班同学。

寺馆的脸,一下浮现出放心的神情。中学生般大小的孩子,还是些根本不愿意给自己找麻烦的人,寺馆大概是有意想将这样的情绪忘却。

"齐藤的事,如果想起什么了,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请来告诉老师。"

训话到此结束,从体育馆出来回到教室,"禁止入内"的条子没有了。走进教室,讲桌正前方的课桌上放着个小花瓶,里面插着花,让人不由一惊。

看着,却没有实感。果然像做梦一样。但是,齐藤仁美真的死了,这是现实。

学生们一个跟着一个向窗下张望,路彦也跟了过去。遮着的蓝色塑料布已经被撤走,齐藤倒下的地方放着花束,周围土的颜色比其他地方的深。

"哎~~好冷。怎么感觉背后阴风阵阵的"旁边的女生,抱着双肩在打抖。前面的女生立刻做着同样的动作。

"不会是因为窗户开着的原因吧?"

"哎,真的好恶心啊。……不会,齐藤就在教室里吧"

前面女生的表情立刻僵硬了。

"讨厌,别说这么恶心的事好不好"

"可是,真有一种很讨厌的感觉哎。我和那人根本没什么交集的说……"

同班的大多数人,一定和这人一样在开脱着自己。包括路彦自己在内。如果不和大家站在一面一定感到不舒服,所以,用集体的力量无视着齐藤。时过境迁,罪恶感自然从胸中消失,一种用语言无法相容的连带感。但是,哪怕只有一点,只有自己才会感觉到的那么一点小小的牵连,对齐藤来说,大家当时都是齐藤的"敌人"。

齐藤的死讯只在第二天的电视新闻里报道过。第二天的地方新闻里,就作为女中学生的自杀行为被报了出来。

只听说班上有几个女生被刑警询问过,男生没有人被问到。

齐藤的课桌,放着花瓶,在原来的地方放了两周后被移到了教室的角落。因为班上要换位置。顶多再有一两天就会消失的事,即使看着也不感到悲伤。人的存在感消去的顺序是,名字,回忆,记忆。已经没有任何人再提起齐藤的名字,课桌肯定会跟着消失,这是必然的第二步骤。

想起把齐藤"推下去"的男人,那家伙到底有没有被警察抓住,路彦特别想知道。但是,却不知道该怎样确认这个消息。给警察打电话的时候,特意说了"是被人杀死的",如果那男人被警察抓住就好了,路彦这么想。

换位置被换在了走廊侧的第二排,还没习惯呢,一天就结束了。一有人出进就有风吹在身上真的是太冷了。冬天,这可真是个不想再第二次光顾的位置。

把教科书放进书包,后背被人拍了一下,惊得全身一个激灵,慢慢转身,看到长尾咧着嘴的笑颜。

"喂,一起走"

心里在拼命地摇头但嘴上却"嗯"了一声。从书包里拿出了钱包,装进了制服口袋。

"去下厕所"

留下长尾路彦去了厕所。走进单间确认着钱包里的钱。只有三百元。长尾叫自己一起走,肯定要自己请客。三百元肯定不够,可是,没有就是没有,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走进教室,长尾的身边站着香西和宫田,最可恶的三人组,都到齐了。

"对不起,让你们等"

三人都在笑,那种令人恶心的野猫一样的笑脸……。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走回自己的课桌,发现,书包不见了。

"我的书包,知道在哪儿吗?"

细长着眼睛,"什么?"长尾问。

"书包……"

"谁知道?"长尾扭着个脖子做思考状。明明是你藏的还装不知道。明明不是你藏的吗?路彦想发难责问,但知道那样一定反被责难,没办法,开始在教室里找。长尾坐在了路彦的椅子上,边笑边看着路彦,香西和宫田在说着话。

不管怎么在教室里找都找不到,顺着长尾的目光,路彦突然感觉到什么。不可能…边想着,边靠近窗口,但是从那里望出去并没有看到自己的书包,好像也并没有被扔到楼下的迹象。

"啊!"

看到了。隔着两个窗户的下面,有一块突出的水泥,书包被孤零零地放在那里,伸手也够不到。隔壁的两个窗户,正好是齐藤跳下去的窗口。

真是讨厌……路彦想着,接近了那个窗口。几乎将整个身子移出了窗外,伸出了手。几乎就在触到书包的一瞬间,一股猛烈的力量在自己的后背推了一下,眼前的景象,倒立着开始摇晃。

"嘎啊---"

掉下去的感觉。虽然立刻被一股强有力的力量拽了上来,但路彦还是紧紧抱着自己的书包瘫在了窗口的地面上。满头的冷汗,双膝在嘎哒嘎哒不停地抖,被强风吹过的头发,就像电影里刚刚自由飞翔过的演员。

眼前,是两条穿着制服的腿,就像栅栏,将自己围在其中。

"只不过跟你开个小玩笑嘛,对不?"

长尾对着站在自己左右两侧的香西和宫田说,在征求着他们的赞同。只会对着长尾点头的两颗脑袋立刻点了点。

"走了"

剩下吓软的路彦,三人走出了教室。"一起走"的事大概已经完全被忘在了脑后。

如此这般地对待自己,包括长尾在内只有三个人,比起齐藤,自己并不算全班的"敌人"。自己还算是好的,自言自语地安慰着自己,路彦将自己的书包,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书包被藏起来已经是昨天的事了,今天又是一句"一起走",四个人来到快餐连锁店。

从学校一出来,长尾就说了句"肚子饿了,上哪儿吃点东西去"。钱包里只有一百八十日元,不到周一妈妈不会给自己下个星期的零花钱。肯定又是自己掏所有人的钱,与其到付钱的时候再说不如事先说清楚,路彦开口说了句"今天,我没有钱"。长尾"嗯~~"地哼了一声,"没钱没关系,跟着来嘛"搂着路彦的肩说。长尾大概会请自己,还真是件稀罕事,路彦这样想。

进了店后先占下了位置。长尾说"我去买",听了大家点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后去了柜台,三分钟后托着托盘回来了。

放在桌上的托盘里,果汁和炸土豆条各三份,除了路彦以外的三个人一齐动手。

"那个,我的呢……"

犹犹豫豫地开口,长尾用惊讶的表情"哎?"了一声。

"你不说你没钱吗?"

想说,买一杯果汁的钱还是有的但还是没能说出口,路彦低下了头。三个人没人理沉默的路彦,一边说笑着一边大吃大喝。杯子里飞出的碳酸泡沫,炸土豆条的香气飘过来,咽着嘴里的口水,感觉更想吃的路彦越发显得凄惨。

"干吗啊?不要一副想吃的嘴脸好不好?"

坐在路彦身边的长尾在窥视着路彦。用手捻起了一根土豆条向路彦的嘴边递了过去。喉咙里发出咕咚一声响,路彦的嘴张开了一条缝,土豆条在接近嘴的一瞬间突然从路彦的眼前消失飞进了长尾的嘴里。

"刚才恶心的那副嘴脸,看见没有,就像我们家养的狗一样"

哈地一声大笑起来,路彦的脸一下红到了耳根低下了头。"呵呵……"跟着大家干笑了几声的路彦,只是歪了歪嘴角而已。

十五分钟之后,眼前的食物被吃得一干二净。没有了食物的诱惑路彦感到轻松了不少,不停地看着手表,终于等到了五点半站起身。

"我要走了,有补习班"

只在欺负自己的时候才会"关心"自己的长尾转头看着路彦说,"逃课啊"

"不去的话,补习班的老师会联络家长,那样又要被妈妈骂"

"我来装你哥哥,打电话替你请假"

"我,没干过那样的事……"

即使婉转地拒绝,可长尾还是一个劲地"电话拿来,电话拿来"。犹犹豫豫地将手机递过去。长尾拿着电话说,自己是路彦的哥哥,弟弟感冒发烧了,今天的补习班要休息,替路彦撒了谎。

"这样不就解决了。走,一起去游戏中心"

被三人拽着站起来,走出了店门。路彦把三个人吃过的盘子还回了窗口,急急忙忙地一路小跑跟在三人的身后。即使去游戏中心自己没钱也玩不成游戏,只有站在一旁傻看的份儿。

真的不想去,真的不想去。可如果触犯了长尾不知道又会惹来什么多余的麻烦。还有最后的两个月加十天,离第三学期的毕业式仅仅还有一个月,到了明年就会重新分班,分开了就不会再和自己有什么瓜葛了。外面的天已经黑下来了,好冷的风。不停地偷偷看着手表,一直在想着几点离开比较合适的路彦,突然感觉忧伤起来。

过了晚上八点,公园树丛里的一角。只有从街灯下走过的人才能看到的僻静角落,路彦被摁着脸坐在地上。自从生下后,连自己的父母都没舍得动过自己一根手指头,现在却被别人打,路彦真是受了难以想象的打击。

打自己的长尾,高大地耸立在自己的眼前。

就在刚才,四个人还在游戏中心里玩耍。长尾第一次肯借钱给路彦,让路彦也玩了一局。玩一回三百日元,虽然只有一次,但路彦还是挺高兴的,临结束之前让自己玩,路彦说会还钱给长尾。

肯借钱让自己玩游戏,路彦总觉得长尾别有用心。长尾对自己说着付钱时,路彦心说,果然……可长尾让自己付的是六千日元,三百元的整整二十倍。

"我,没带那么多钱"

"就说自己看上了个游戏,冲父母要嘛。你们家,老爹是医生,一定很有钱的"

父亲是一个非常严厉的人,即使对他说自己想要买游戏他也一定不会给自己钱的。用自己的零花钱解决,爸爸一定会这样回答自己。妈妈虽然好说话但过于依赖父亲,自己一旦要多余的零花钱她一定会找爸爸商量,这和冲爸爸直接要,是一样的结局。

"我爸爸,真的很严厉……"

长尾冲路彦要钱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想买CD,手头的零花钱不够,能不能借点?"一千,二千的已经不知道借过多少回了,但是,从来没还过。

根本不想给长尾钱,但是如果不给惹怒了那家伙,他一定又会对自己做什么。所以,路彦将自己还没有零花钱时小学存下的压岁钱从银行取出来给长尾,可最近要钱的次数太多了,前段时间路彦发现自己的存款,已经是0。

"实在对不起。存款已经没有了"

低下了头道着歉。与其答应给,如果又给不成,还不如就在这里清楚地拒绝。虽然会惹怒长尾,但还是让他不要再期待的好。

长尾并没有像被点上了火般地发怒,一直沉默着,和以往有些不同。这样想的路彦刚抬起头,右边的脸就被扇了一巴掌,被打呆的路彦倒在了树丛中。

长尾用冰一样冷的目光向下看着自己。

"真没劲"对着路彦低声说。

"真没劲。怎么看着你的脸就让人气不打一处来"

这样说着,对着跪坐在地上路彦的腰猛地狠狠地踹了一脚。疼!疼!真的好疼!快点拉住长尾啊,快点制止他,这样祈祷着的路彦看向长尾身后的香西和宫田。两人感到十分有趣一样,嘴角微微吊起,一动不动。……他们是在笑。无法逃窜的猎物般,就像被猫敲诈的老鼠,踢过路彦的长尾对身后的两人命令道,"你们俩,摁住这家伙的手"。
两只手被摁住后身体根本无法动弹,就这样被治住的同时皮带一下被解开了,所有下身的裤子一气被褪到了底,路彦被冻得立刻满身鸡皮疙瘩。

"不,不要!不要!"

又冷又羞。路彦发疯了。是人都有羞耻心,怎么可能在别人的面前被曝晒下半 身呢。

"上身也给他扒了,让他全 裸"

"不要!不要!"

忘记了一切的路彦乱蹬着双脚,突然感觉长尾离开了自己。斜着的嘴角在低声哼,嘶嘶嘶的鼻子好像在低声缀泣,松开的手,掌心通红,路彦在根本不知道的情况下,竟然踢了长尾的脸一脚。

呸!的一口,长尾吐了口混着血的口水后什么都没说,对着路彦的裤 dang,咣地狠狠地一脚。

甚至连叫声都没能发出,疼痛,让路彦瞬间连呼吸都停止了。拼命挣脱出被摁着的双手,路彦死死地捂着自己的下 身,紧紧咬住了牙齿。

下 身的疼痛令路彦还没醒过来,长尾又用脚尖踢了两脚路彦的肚子。接不上气来,真的没法喘气了,路彦就像一条缺氧的金鱼,吧嗒吧嗒地张着嘴。

"喂,做过头了可不好办啊"踌躇的宫田开口了。停止吧,停止吧,求求你了,好疼,好疼,好疼。

"因为有齐藤的事,班主任最近对欺负人的事很紧张啊"哈哈哈喘着粗气的香西抓住了长尾的手腕,将他从烂泥一样的路彦身上拉开。长尾呸!地一口痰吐在路彦的身上,用脚死命地踩着路彦制服的裤子。

"去,把这个扔到那边的池子里"

宫田接受了命令,拿起了路彦的制服裤子。长尾甩开拽着自己的香西,对着路彦的屁 股又是一脚。

"站起来!就这样在公园跑一圈"

听到了声音也站不起来,疼得,根本站不起来。

"我说站起来"

长尾用脚后跟在路彦的肚子上踩着,整个内脏仿佛都被绞碎了。恶!地一声从喉咙发出的声响,路彦一别头,吐了出来。

"哇,真 脏!"

香西看到后惊得跳了出去。长尾边笑边骂了句"混
蛋",对着躬着腰的路彦又是一脚。被踢的路彦就像一个反弹的沙袋,飞了出去。死,这个字在脑中闪现。如果一直这样被长尾踢下去自己死定了,真的好怕啊,好怕。

"救,救命…"

使出浑身的力气开始大叫。刚才还在笑的长尾面色一惊,急忙堵住了路彦的嘴。

"别叫啊,混 蛋"

嘴被堵上了,死的恐怖更近了一层。路彦咬了长尾的手指,用再次自由的嘴大喊着,"救命---"

"我说让你闭嘴"

被压倒后,有手卡住了自己的喉咙。不管怎么挣扎都松不开,力量,越来越紧。

不能呼吸,声音也发不出来,难受,难受,难受。大张的嘴不愿合拢,脑子开始迷糊,眼前的景色像霞光般斑斓多彩。

"再不适可而止,这孩子可真要死了"

失去意识前的瞬间,路彦听到了慢悠悠的一声。脖子上的束缚突然消失,大量的冷空气流了进来,路彦咳咳咳大声地咳着。

"想进少管所的话,不拦你们"

路彦抬起不停咳嗽过后的泪眼,看到树丛的另一边站着个男人。年纪在二十岁左右,下身穿着条旧牛仔裤,上身蓝色的防寒夹克衫的领口有两条白线。短短的头发,被染成了金色。是不是在嚼着口香糖,嘴角发出咕唧咕唧的声响。

"喂,你们这制服,鸟谷二中的吧"

被男人问到的长尾浅浅地点了下头,用机警的目光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

"两个星期前,你们中学一女的自杀了不是,叫齐藤仁美的。和内家伙关系比较好的,男的女的都行,有没认识的?"

香西和宫田互相看了一眼,暧昧地点了下脑袋。

"那边,摔倒的小童鞋,知道吗?"

路彦慢慢爬起身子,后背和肚子被踢过的地方嘶啦啦地疼。那男人用龌 龊露 骨的眼光在盯着自己的哪里看,感觉到的时候路彦发现他在盯着自己一丝不
挂的下 身。赶紧躬起了身子,两手捂住了自己的下 面。看着自己的男人,突然嘎嘎嘎地笑了起来。

"你,是男的?"

路彦点头。那男人突然又用手指着长尾,抱着肚子大笑了起来。

"臭小子,你们连男人也不放过?带着个吊,看得你们居然也能勃 起?还是只要是能 插的 眼儿,什么都行?看着镜子自己干自己的混
蛋一样,还是你们小子,天生的都是homo?"

长尾突然满脸通红。男人被自己说出口的"homo们,homo们"逗得,捧着个肚子在自言自语地抖着肩哈哈大笑。

"滚到那边去!混 蛋!"对着男人怒吼了一声,长尾泄愤般一脚踹向路彦。

"什么?"

男人冷冷的一声大叫,长尾的后背猛地一个激灵。刚才还在笑的脸一下变了颜色,盯着长尾锐利的目光,说不出的一股魄力。

"小子,跟谁说话呢?"

低低的声音,慢吞吞的语调。目光,说话的口气,态度……这男人大概是混黑社会的。长尾的脸上一下没了血色。男人在掏着牛仔裤的兜,好像取出了什么。嘎达一声,刀刃从刀鞘里飞了出来。

"小子,别再跟老子老B十三地说话,当心老子在这儿卸了你"

哇啊----------惊叫声响起,香西先逃了。长尾和宫田也先后慌慌张张地逃走了,茂密的树丛里,只剩下路彦和男人。

自己也不想跟黑社会发生关系。也想逃的路彦也是一样的心思。可是,连裤
衩都没穿的路彦即时想逃也站不起来。男人拿着手上的刀越过矮丛过来了,路演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连声道着歉。

男人蹲下来,低下了头。

"小子,你道什么歉?"

"请不要杀我,求求你了"

啊,男人低声一句,将手上的刀折起,收进了口袋。路彦放下了抱着脑袋的双手。

"小子,你中一?"

偷偷看着男人的脸,路演摇了摇头。

"那是中二?"

路彦轻轻点了点头。

"刚才一起的那几个,是你先辈?"

路彦摇头,男人嗯~~…地低低一声。

"那么瘦,个子又矮,看见你的小 鸡 鸡前还以为你是女人呢"

男人强行抓住路彦的手腕,举起了路彦的双手做高呼万岁状,眼睛盯着路彦的裤 裆。

"包 皮还没拨开呢,果然是个孩子~"

挣开手捂住自己的下 身,路彦整个脸一下红到了耳根。男人笑了。

"制服的裤子,怎么了?"

"……池,池,池子里……"

男人的眼睛很细,眉宇间有小小的褶子。

"不要嘟嘟囔囔地说话,听不见"

"被,被扔到池子里了"

真的是可以停泊小船般大小的池子,是不是真的被扔进了那里也搞不清。

"byebye了"

男人低声地一句站了起来。

"就这么挂着一只 鸡和两 只 蛋回去"

"不,不要"

"不要个 鸟啊!是打架还是被欺负搞不清,那些家伙打你就是你自己太软。光着鸡 鸡的惨痛教训要是记住了,你就不会第二次再被那些小子欺负。"

"我绝对不要这样回去。手机借我。我打电话给妈妈,在电话里让妈妈把内 裤和长 裤送过来……"

突然脸上一热,刚感到被扇了耳光,相反的一侧又挨了一记。

"没有血 性的笨 蛋"

男人在路彦的耳根处吐出了这一句,跨过丛林走了。背影,没多久就从路彦的视线里消失了,路彦整个人都呆了。以为差点就要死了,这么悲惨的自己,他居然不肯出手相救,路彦简直难以置信。

被扔下不管的路彦,孤独的眼泪刷地一下就下来了。卷起了身体紧紧抱住双膝,小狗一样呜呜呜地哭了。又冷,身体不住地在咯噔咯噔地打着抖,这样下去,非被冻死不可,路彦想。

变成一个人后大概过了三十分钟,来公园巡逻的警察发现了路彦。被带到了附近的派出所,裹着毛毯喝着热牛奶,脸色巨变的妈妈冲了进来。

不论是对警察还是对妈妈都说了谎,只说在补习班回来的路上被一个陌生的男人袭击。当被问到"对方是一个怎样的人?"时,金发,就像一个黑社会的小混混,路彦这么说。

填了些表格花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终于从派出所出来了,妈妈因为担心路彦身上的伤又被领到了医院。也是爸爸工作的医院,在那里挂了急诊。全身的伤痕完全治好需要一个星期的时间,被踢成了个破沙袋般,万幸没有骨折。

回到家里已经是凌晨一点。洗澡前看镜子里的自己,全身都是青色的伤痕。其中最显眼的就是脖子上青色的指印,一想起当时马上就要断气的感觉,路彦立刻全身抖了起来。

长尾他们干的事,对谁都没有说。说出来肯定能一吐心中的恶气,可是,即使告诉别人是长尾他们干的三人也不会简单地就承认了。身上的伤痕可以证明被人打过踢过,但没有一处能表明就一定是长尾干的。

说出三人的名字,却没有的确是他们干的证据,含糊不清的时候只会引来三人更深的仇恨,欺负自己的行径说不定会逐步升级,与其把自己置于更危险的境地,不如就这样再忍一个月,二年级结束,变成三年级后就会像自己期待的那样分班,离开这些恶人。

躺在床上,被踢过的肚子和后背撕撕撕地疼。明天,真的不想去学校,不想遇见长尾,不想看到那家伙的脸。那混蛋肯定还会对自己做什么。

长尾为什么就不死呢?被火烧死,被路过的恶魔刺死,被人突然从站台上推下去。没有长尾自己就不会有如此痛苦的记忆,脑中,心中变成黑暗的恶魔。可是,所有这些黑暗心理的元凶,都是长尾那个混蛋。

自己说不定会下地狱的。可即使去地狱,也比有长尾的地方强。

二月份结束的那天,放在教室角落的齐藤的课桌被收走了,到此为止,齐藤的存在感,除了人们的记忆外,有形的空间里已经不存在了。

八点二十分,早上的课外活动开始前五分钟,路彦像每天一样走进了教室。前面座位的同学看了自己一眼,路彦低声地说了声早上好。对方一脸厌恶的神情,将脸别开看向了黑板,根本不理自己。随后,就听到旁边座位的两人开始悄悄地低语。

"早上加纳还跟我打招呼来着,真恶心"

自己只不过低声问候了一句,被说得如此不堪路彦真的受伤了。心里难受,外表还不能流露出来,心里的伤,越来越深。

十天前开始,就是被长尾他们打了之后,慢慢的,班上的同学都开始有意地避着自己。

"阴森森的","看着就恶心",用自己能听到的音量说着自己的坏话。作为齐藤的候补,路彦被推上了同一个"舞台"。而"推荐"自己的,无疑就是长尾他们。

一听到笑声就觉得是在嘲笑自己,悄声低语的人,一定又是在说着自己的坏话。以前就知道这些人是世界上最恶劣的同班同学,谁都不能相信,全是些伪善者,善于撒谎的一群。

三月份快点结束吧。那样的话就可以和这帮人说再见了。各种各样多余的事情不要多想就好。

打铃了,担任的老师走进了教室。早上的课外活动马上就要开始了,路彦喘了口气。活动或是上课一开始,窃窃私语就会减少,那样,说自己坏话的人也少了,可以在课间休息前暂时停止被害狂想。

从早上开始雨就下个不停,又是冷飕飕的一天。路彦打着把蓝色的伞,快速地在车站前的大路上走着。

出了学校的正门,长尾他们就一直跟在自己的后面,不管自己走快还是走慢,都保持着不变的距离,真是让人感到不舒服。

拐过一个街角,补习班的大楼就在眼前了。进了大楼他们一定不会追进来,路彦加快了脚步。就在进楼的几步前,"加纳",路彦被人叫住了。

"一起玩啊,加纳"

慢慢转身,长尾恶心的笑脸出现在眼前。大概有两个星期了,他这还是第一次跟自己说话。路彦没吭声,咣地一下,长尾猛地踹了路彦的鞋一脚。

"最近,不爱搭理人嘛,学校一结束就回家"

"有,有补习班"

"你家伙,不用学习脑袋就那么好使,不用那么认真地拼啦,适可而止算了。今天,陪我们啊"

公园里,痛苦羞辱的记忆复苏了。下面还会怎样对自己不知道,全身警戒。

"一起玩吧"

轻轻揽住了路彦的肩,一副非常喜欢路彦的笑脸。让人不知不觉就会以为这举止,长尾真的和自己和好了也说不定。

但是……路彦大力地猛摇着自己的脑袋。根本不可能有那样的事,这只不过是长尾骗自己的手段而已。

"补习班,不想休息,所以不能一起玩了"

原本心情不错的长尾突然为这一句话变了脸色。

"加纳原来是讨厌我们啊"

就是讨厌你。可是这话如果从对方的嘴里已经被清楚地说了出来,自己反而难以启唇了。

"并不是这样……"

"你家伙,是不是有点误会我们了?真的想好好地跟你解释一下,走,上那边去。"

长尾的眼光落在了大街的后侧。如果真被带到没人能看到的地方,那一切就完了。"实在是对不起"路彦低下头说着应付的话,向着补习班大楼的入口处飞跑。

离大楼的入口还有一步之遥,手腕却被死死地拽住了。拽住手腕的手指异常有力,拼命地往外拉。伞掉在了地上,没能捡起来,就那样淋着雨要被拖走了。

"不,不要啊"

稍一反抗,"不是跟你说了吗,只对你有话说"嘴上威吓的同时,还用脚猛踹着路彦的球鞋。

"喂,能不能问下…"

长尾的动作猛地一下停止了。

"你们,鸟谷二中的吧,有事打听下。"

慢慢腾腾的语调,记忆犹新。

"大概一个月前,在你们学校……"

打着把透明的塑料伞,金色的头发。蓝色的夹克衫领子上有两道白色的线。男人说了一半,"哎…?"歪起了脖子。

"怎么好象在哪儿见过的脸"

男人刚说完这句话,长尾三人就像蜘蛛的幼虫一样逃窜了。"哎,怎么回事啊?"男人低声地自言自语,上下打量着湿老鼠一样的路彦,突然,噗!地一声喷了出来。

"小子,你不是前段时间的光屁股大将吗?"

马路的正中央,突然被人说"光屁股",路彦的脸一下通红。

"后来,就那么光着鸡鸡回去的?"

男人心情非常愉悦地问。路彦咕地一下,咬住了嘴角。

"警察叔叔救了我呀!"

男人"嗯~~"的一声,点了点下颚。

"小鸡鸡好冷哦~~对着条子叔哭着央求,他把大盖帽借给你了,你捂着前面来着?"

"警察叔叔借给我的是上衣呀!"

男人说了句,"哎?真没劲~"耸了耸肩。听了这话,路彦觉得这家伙就是一黑社会的混蛋小混混,根本不是人类。

"刚才那些家伙,就是上次把你都打凹了那帮家伙,你还跟他们扯?"

抱着书包,路彦低下了头。

"就是你软蛋他们才欺负你,笨--蛋"

以为自己能被同情的路彦反被人骂笨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我又没错"

"这不是谁错谁对的问题,你软蛋就要被人欺负,这就是世间的真理。"

"真是好笑"路彦反击,"怎么好笑?"男人满是自信的神情反问。

"你弱,没血性就要受欺负。难道就你小子一个人这样吗?要想赢就要会打架,打死B的死死咬住他"

就像被那双有力的眼睛吸了进去。这家伙是黑社会当然就是个坏男人。说出来的话果然不一般。暴力解决问题肯定是不对的,但是……真的好帅,这样想的路彦无法否定自己。


手机响了,男人慌慌张张地从夹克衫的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是,是我。是,是……立刻,立刻就回事务室。是"

男人切了手机,立刻把夹克衫和牛仔裤的所有口袋翻了个遍,哎的一声咂了咂舌头,对上了路彦的目光。

"哎,借点钱吧,一千块就行"

借出去的钱肯定是回不来了,这样想的路彦犹豫着。男人"快点啊!"一声,夺过了路彦的书包,自说自话地将路彦的钱包从书包里取了出来。昨天刚得到的零花钱,被男人抽出了一张,把钱揣进口袋的时候低头看路彦,
"别用那么仇恨的眼光盯着我好不好,肯定还给你。有困难的时候就要相互帮助,那些欺负你的小子,不是我替你吓跑的"

男人把取过钱的书包往路彦的胸前一推,"阿巴哟!"

调转了身子,立刻向车站跑去。直到背影都看不见了,路彦才想起来,自己连他的手机号码和名字都没问。那人也根本没问自己的名字,想必根本就不打算还了。

最初就没有打算还钱给自己,过了半天,路彦才意识到这点。

第二天一早,跟往常一样的课余活动开始五分钟前路彦进了教室。急急忙忙将书包里的教科书和课本移到自己的抽屉里。因为每天背着太重,很多学生就把书本放在学校,路彦却每天背来背去。如果不这样的话,长尾他们就会恶作剧,被乱涂乱画,扔掉的次数已经不止一次两次了。

"喂!"

长尾过来搭话。因为有昨天的事,这家伙又想说什么,路彦浑身戒备。

"你小子,认识黑社会?"

前面座位的女生,迅速地瞄了眼这边。

"那个做派恶心的金发混蛋,是黑社会对不?"

借了自己一千元,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在自己的脑中浮现。

"……不知道"

"那小子认识你,不是吗"

说谎男人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要想赢就要会打架,打死B的死死咬住他"路彦用力握住了自己的双拳。

"吵死了!我不是说过了不知道"

放开了嗓门大大的一声。

长尾半张个嘴,眨了两下眼睛,惊讶过后,整个脸开始慢慢倾斜。上课铃正好响了,担任的老师走进了教室,长尾死死地瞪着路彦,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捂住了胸口,心脏紧张得差点跳出来。第一次没有对长尾低声下气,反抗了,虽然只是口头上的,但是,赢了!

胜利的满足感只持续了一个上午。午休时,突然变得张狂起来的路彦,被长尾叫到了楼上的天顶上。一对一,路彦毫不介意地去了,果不出所料,又钻进了长尾,香西,宫田三人的口袋被痛打了一顿。试着反抗的结果就是,右手被打得,根本握不紧拳头了。

午休结束的铃声响了,落在自己身上的拳头终于没有了。坐在屋顶的墙角里,缩成一团紧紧抱住自己的路彦一边哭,一边痛恨着教自己反抗长尾的那个金发黑社会。

路彦想去上第五堂课的,可是,从楼顶的台阶走下来,途中就开始恶心。急忙跑进厕所吐了起来,越吐越感到恶心,整整一个小时,就流着鼻涕蹲在马桶边度过了。

第六堂课的时候终于回到了教室。进了教室,路彦已经连冲着长尾坐的方向看的勇气,都没有了。

三月五号毕业式,学校只有上午的半天。路彦回了家,傍晚的时候离开家去补习班。

天气很差,北风呼呼的。路彦把脸埋在了围脖里,慢慢地走着。才刚过五点,天已经黑得跟晚上差不多。

离放春假还有二十天了,两个星期带六天。要是明天起就放春假该多好,路彦真心实意地祈祷着。

最近,连去学校都感到恐怖。长尾总是寻遍了借口把自己逼进没人的角落拳打脚踢。尽量努力着在有人的地方待着,可是,稍不留神的瞬间就会有拳脚飞来。

只要到春假就没事了,我还能忍。如果到了三年级再和长尾一个班……路彦尽量不去这样想,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就真的死定了。

在补习班大楼十米开外的地方,路彦注意到了那个男人。蓝色的夹克衫领子上的两条白线。不管什么时候,总是穿着同样衣服的金发黑社会。对着要进补习班的中学生自说自话地问,"哎!"

路彦站在大楼的黑影里远远看着那男人。直到马上就要上课了,那男人也不像要离开的样子。没有办法,用围脖遮住了自己的大半个脸,低着头,急步想从男人的面前穿过。

就是那家伙告诉自己的笨办法,让自己又吃尽了苦头,根本没想他能还自己钱,相反,如果让这家伙发现了自己,说不定又要被卷走更多的钞票,再不想跟他发生关系。

"喂!"

从男人的眼前穿过,进大楼的前一步那家伙叫了自己一声。路彦装着没听见,跑进了大楼。滚梯前,被摁住了肩头的路彦,说实在的,吓得一哆嗦。

"装着看不见啊,臭小子!"

男人发怒的脸,路彦以为他会打自己,赶紧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脑袋。男人切的一声,"真是个让人不爽的家伙"低声一句,毫无造作地将手伸进了路彦的口袋。

"钱还你了"

万万没有想到的一句话,路彦放下了捂着脑袋的双手。从自己的口袋里,真的摸出了一张叠得细细的一千元纸币。

"干嘛?用那种脸看着我?你是不是想我肯定不还啊?"

根本不敢开口说"就是就是",路彦嗯嗯~,拼命左右摇着自己的脑袋。

男人会心地笑了,突然拧住了路彦的小脸蛋儿。

"嗯,要是第二次见不到你,这钱就归我了"

被拧着的脸蛋有点疼。见到了就还,见不到就不还,这人可真够自说自话的。可是,追着把钱还给了自己……这人,大概也不算大恶人。

"这里面真暖和啊,外面冷得要死,肚子冻饿了…"

男人悄悄瞅着路彦手上一千元的纸票子。

"你请我吃点什么啊,你看你,多有钱"

"啊?"

"汉堡就行,走,走啊"

刚把钱还给人家就让人家请他客,这跟没还有什么区别。但是,又不像坏人,又不像好人,就像个怪人的家伙,路彦怎敢惹,乖乖地跟着,进了一家汉堡店。

男人一点也没客气,点了个套餐。路彦闻到店里的香味感觉自己的肚子也饿了,也给自己要了份同样的。付钱的时候,看到店里的时钟已经是六点十分。补习班开始十分钟了,不去上课,补习班的老师一定会联络妈妈,又要挨妈妈的骂,可即便那样也情愿。今天,就是没理由的不想去上课了。

男人选了个靠着窗户的位置,看着外面在吸烟。路彦把汉堡的托盘一放在他面前,立刻伸出了手,嘎咕嘎咕,三口吃掉了。没吃饱的眼神热烈地注视着路彦的托盘,"这个,请吧"路彦刚开口,没有一眨眼的功夫,路彦的汉堡也进了他的肚子。

进食告一段落,路彦和男人都没开口说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再说,也不知道男人的名字。

"哥哥,是黑社会?"

看着窗外的男人转过了头,"差不多吧"

即使确信了,大概早就这么想了,所以也没感到有多可怕。

"你怎么没带徽章呢?"

"徽章?"

"有本事的人不用带徽章,你小子,连这都不知道?"

普通人谁知道这些啊……本来想还嘴,但到底还是没说。路彦无声地嚼着土豆条,男人冲路彦勾着食指。意识到是在叫自己呢,路彦把脑袋凑了过去。

"小声告诉你个秘密哦,茂手组知道吗?这附近的地盘,都是俺们一手遮天"

路彦说了句不知道,男人一脸的失望。

"我就是那里的组员。虽然还是个小卒子。"

嗯…低声的一句。男人"你嗯个屁啊"在桌子底下踹了脚路彦。惊得偷看男人的脸,并不像真生气的样子。
黑社会,杀人吗?"

男人皱着眉,"哈啊?"地一声,看向路彦的眼光就像是盯着个小傻子。

"要是做了那种事,就得坐牢了,白痴"

"那就是肯定不杀人咯?"

男人一副认真的神情,低下了头。

"嗯…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如果头儿让我们杀,那就没办法了"

说到黑社会,一定就是暴力啊凶杀什么的,心平静气地干着坏事的一群恶人形象,男人说没有办法的神情,让人总感到有些怪怪的。

"切~下上了"

男人看着窗外,咂了下舌头。白色的雪花,正飞舞着,从空中纷纷而降。

"最讨厌下雪"

男人烦躁地踢着桌角,桌上托盘里的纸杯晃悠着。旁边座位的另一个男的,刚开始咬了口汉堡,站起来,拿着自己的托盘向店内的深处移动。怎么回事啊?再看四周,除了自己这一桌,全部都是空席。

大概是因为一直黑社会,黑社会的,哇哇哇不停地说。大家都偷偷摸摸往这边瞟着眼睛。言谈举止恶劣的男人,看上去大概挺吓人,所以到处都是恐惧疏远避嫌的目光。可是自己,一点也不害怕这个男人,越来越不怕了。

"前些日子,又被他们打"

"嗯。。。"男人兴致乏乏地低声应了一句。

"如果,我说我给哥哥钱,你能不能替我教训他们?"

男人一边的眉毛吊了起来。

"要看给多少"

"多少才肯?"

"一千万"

沉着的语调却在大放厥词。让人爆掉眼球的价钱。路彦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太贵了"

"那你就死心"

"不!"

啪地一声响,疼痛后跟着右边整个脸都麻木了。

"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不要靠别人,混蛋"

嘴角颤抖,路彦怎么都无法接受被打的事实。

"什么啊,就是骗子"

男人眉宇间渐渐皱起眉头。

"原来,这就是有钱什么都干的黑社会"

大概用了打右边脸十倍的力度,男人狠狠地又扇了路彦左边一巴掌。力量大得,路彦差点从座位上栽下去。

"臭血性的毛孩子,老B横秋地说什么呢"

总是被打,被踢,倒霉的事痛苦的事全摊到自己。路彦的眼里一下溢满了泪水,咬着嘴唇忍也忍不住。低着头的桌子上,有泪珠,打在上面。

"我又没有错。既没有说过别人坏话也没有欺负过人。可即使这样,他们看到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打我。你说让我还击,可,我胜不了……"

"让那些家伙看到你的脸就来气就是你不对, 打不赢他们也是你的错,跟我毛关系"

被说成全部都是自己的错,感觉就像坠入了地狱的最底层。路彦忘记了这里是哪里,呜呜呜地大声哭了起来,满身心的黑暗,黑暗,暗无天日。

哭了一阵后,突然被人抓住手腕强行拎了起来。眼泪鼻涕的糊了一脸又被强行拖出了店门。男人把路彦带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公园,将路彦猛地向矮树丛里一推。

"站起来"

男人稍稍低下了点头。

"站起来,摆好姿势"

真不知道男人在说些什么。

"打架有打架的姿势知道吗"

不知道。虽然不知道,站起来的路彦模仿着的记忆里拳击选手的身姿,拉开了架势。

"这算什么?"

男人走了过来,打开路彦紧握的右手。

"大拇指不能夹在拳头的中间,那样会被打断的"

路彦赶紧慌慌张张地打开拳头,把大拇指放在了外面又握紧了拳头。

"过来,扁我"

"行,行吗?"

"快点上"

啊-----路彦大叫着冲向了男人。整个身体变成了一发子弹,男人只轻轻地一闪身,路彦一头就栽进了矮树林。男人哈哈哈大笑着。

"你就是这么跟人干架的?也看看对方的状况啊。两条腿拉开了站稳,力量集中到右手上"

立刻投入实战估计有点勉强,男人拿自己的手当靶子,打这个,对路彦说。对着男人的手心不住地发拳,开始有点像打在云彩上,慢慢地,路彦有点找到感觉了。
"如果对方是比自己强的人,就要首先瞄准他的下身和肚子。打架不是拳击表演,一句话,只要能赢就行。抓住对方的弱点猛夯,这就是基本"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运动的原因。路彦一点都不感到冷,相反,既兴奋又觉得有趣。

"先给对方的肚子和下身来记狠的,立刻就能治住对方,这样,基本上他就算败了。打架,多半都是靠这种方法赢,记住咯。剩下就是拳头的威力"

男人抓住了路彦的手腕,路彦呵~~地一声,倒吸了口冷气。

"果然没什么肌肉,即使出拳的路数精没威力也不行。好,小子,从今天起,每天一百次俯卧撑"

"一,一百次……"

"怎么?有怨言?你不是想赢吗?俯卧撑一百次,根本小菜一碟"

根本就不是能说no的教学氛围,路彦坚决使劲地上下猛点着脑袋。

"虚张声势也行,放大了嗓门大喊吓B的,对方吓得一发抖,对你就有利。还有什么吓人的手腕呢,你这人的脸……太没威慑力了"

男人用手指尖弹着路彦的脸,小肉肉抖动的声音,路彦却一点都不感到疼。

"混蛋,怎么又下上了"

男人抬头看了看天空咂了下舌头。刚停了一会儿的雪,又下上了。

"回去了"

男人跨过矮丛走了。路彦慌忙地尾随其后。男人在公园入口处的自动贩卖机里切了罐咖啡,然后转头问路彦,你要什么?

路彦说"奶茶","就知道喝娘们儿喝的玩艺儿"被骂了一句,但是接过热乎乎的饮料,路彦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男人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路彦坐在了男人的身边。

"跟那些家伙打架,赢了,要赶紧向我报告"

"嗯!"

男人咧嘴笑了。虽然很容易发火,但男人也常笑。

"哥哥的手机号码,告诉我"

男人转过脑袋。

"打架赢了我要向你报告"

打开手机的电源,妈妈的留言无数回。都没顾得上回妈妈的电话,路彦赶紧把男人的手机号码输进了自己的手机。

"小子,你叫什么?"

男人终于问了。

"加纳路彦"

听上去很了不起的名字,男人的脸色有点尴尬。

"哥哥的名字也告诉我"

"山田信二"低低弱弱的一声。想象着一定是带着"龙"啊"虎"的顶天立地的黑社会的名字,没想到却是如此平常,让人不禁一个趔趄~

"山田桑,你多大?"

"别叫姓成不成啊?听着就恶心"

对方仿佛想咬死自己一样地怒吼着,吓得路彦赶紧改口,叫了声"信二桑"

"十八"

只差四岁,山田信二只比自己大四岁,看上去却像比自己大很多的大人。

"几岁起干起黑社会的?"

"……大概十六?差不多吧,干嘛问这些"

想冲口就说"感兴趣"来着,但想说还是没能说出口。

"你小子,对黑社会感兴趣"

说来说去,只是对"山田信二"这个人感兴趣。对黑社会,大概也有点兴趣。所以,嗯地回答了一声,山田耸了耸肩。

"趁早歇菜,歇菜。黑社会又不是什么见得了光的买卖。工资低,天天还被条子盯着,上下关系又严厉,茶壶嘴儿一样小鸡鸡的你,绝对不适合"

"……我,我才不是小……鸡鸡"

男人嘎嘎嘎地笑出了声。虽然知道路彦肯定不喜欢,还是故意叫了句,"加纳小鸡彦"路彦的小别名~

"别,别这么叫~"

"□□还没拨开的毛孩子,叫你小鸡彦就算抬举你的"

男人边笑边站了起来,走了。路彦怕他把自己一个人扔下来,紧紧跟在信二的屁股后面。回到补习班的附近时,路彦的手机突然响了,一看显示,是妈妈,正好这个时间补习班结束了。

"是,我是路彦"

刚一接电话就听到母亲的哭声,吓了一跳。

"没有联络妈妈实在对不起。今天,无论如何不想去补习班,在图书馆自学来着,所以把手机电源关了……"

路彦站着接电话的时候,山田不知道何时走了。

"路彦,你在听吗?"

妈妈的声音盘旋在上空。纷纷飘落的雪花,无论盯着哪里凝视,山田信二就像魔法一样,再也无法从自己的眼前消失。
每天晚上都做俯卧撑。刚开始的时候只能做二十个。一个星期后,中间休息几次,终于可以做一百个了。拿枕头当靶子练习拳击。就这样,默默准备着对付长尾。特训开始后的第十天,机会终于来了。

中午休息的时间,吃完了饭想去图书室。刚迈出教室的门,走廊的玻璃窗边,长尾三人组靠在一起在说话。当着没看见,正要从眼前过去的时候,"加纳",一声,被叫住了。

"有话跟你说,过来"

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的时候,三人却立刻围了上来。

"想买游戏卡哎,但是钱不够,现在有多少都行,借我"

如果是一个月前,路彦一定得给,因为害怕被报复,但今天的路彦已经不一样。扬起了脸,藐视着敌人。

"不给"

长尾的脸,一下变了颜色。

"绝对不给"

手腕被抓住了,二话不说,路彦被三人推搡着拽上了楼梯。一把,一个跟头被推出了教学楼,来到房顶。外面刮着大风,从天而降的大雨里夹着雪,太冷了,楼顶上根本没有其他人。

"你小子,老老实实乖乖听我的话多好"

路彦从地上爬了起来,藐视着长尾。

"我绝不会再给你钱。借给你的,你还过一分吗?"

长尾过来了,路彦微微躬起了背,握紧双拳拉开架势进入了战斗状态。大块头的长尾伸出手的同时,路彦按山田教自己的那样,对着长尾的裤裆,飞起一脚。

长尾立刻就不动了,就像瞬间静止的镜头一样向前倾斜,路彦对着他的后背,狠狠地又是一脚。

"你这个王八蛋!"

到此时此刻为止,满腔的仇恨,化作浑身的力量,又狠狠地上了一脚。但是,快感,也就是这两脚了,第三脚就踢空了。长尾的两个狗腿子,香西和宫田,从身后死死地架住了路彦。

"放开,放开"

被两人摁在了地上,脸蹭着楼顶的水泥地。就在这时,长尾站了起来,满是仇恨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路彦。

"……王八蛋!"

无声的怒气铺天盖地而来,用脚狠狠地踩住了路彦的脑袋,不停地用力,仿佛想碾碎般。脸与水泥地摩擦着,好疼。

"喂!别弄他的脸,引起老师注意就不好办了"

"闭嘴!"

长尾怒吼了一声,摁着路彦的香西开始打抖。

"但真的……"宫田也低声说了句。

"你们,滚开!"

长尾推开了摁住路彦的香西和宫田,对着路彦的后背和肚子开始猛踢。毫不留情。

人肉沙袋的路彦,在水泥地上左右来回地滚。被踢到墙边上,连呻吟的声音都发不出的路彦,眼前是长尾带着黄边的室内球鞋。

"舔"

长尾将鞋底踩在了路彦的嘴上。

"知道了,知道了……请先住手"

躬起了背,半个身子站起来的路彦装出了服输的样子,两手抓住了长尾的脚脖子,突然张开大嘴,对着长尾的小腿肚子狠狠地咬了一口。

长尾从腰的地方崩溃了,一屁股摔在了地上。路彦站起来,握紧了双拳,啊--------------------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叫着。香西和宫田,吃惊地看着他。

"你,你们,这样对我难道就感到很舒服吗?我,我已经和茂手木组的黑社会做朋友了。只要我求他,他一定将你们碎尸八段"

路彦说出黑社会三个字的时候,三人组的脸色一变。

"真的,真的将你们碎尸八段。记,记,记住喽"

"撒什么谎"长尾怒吼了一声。

"我没撒谎。如果不信,可以到茂手木组去打听打听。茂手木组有没有山田这个人,去问问,有没有"

长尾他们没敢跟上来。路彦跌跌撞撞地从楼顶上逃了下来。肚子和脸太疼了,男厕所的镜子里,路彦看到自己的脸和鼻子擦破了,流着血。

去了保健室,老师替自己消了毒问,"怎么搞的?"回答"从楼梯上摔了下来",老师一点都没怀疑。说了浑身都摔得很疼,一个小时,躺在保健室的床上。被踢过的后背和肚子在撕撕拉拉地疼,想睡也睡不着,只是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第六节课的时候回到了教室。脸上的擦伤太显眼了,正好又是班主任的课。
"脸上怎么搞的?"
"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顺利过关。

长尾一直都没敢看这边。他是不敢看自己的眼睛,路彦一直有这样的感觉。 放学后,走出校门。边走,边拨响了山田信二的手机。虽然知道号码,但通话,这还是第一次。

"是…"

"是信二桑吗?我是……加纳路彦"

"噢,干嘛?"

即使隔着电话,路彦也能感到山田好像不怎么高兴。

"我,我就想跟你说……"

"我忙得很"

"那……那等你没忙完了行吗?就一会儿……"

"挂了"

突然被挂了电话,想再打过去。但又一想,那样的话,说不定会遭到冷遇,还是忍着没打。

学校的规定,校园里不许用手机,所以,一直忍着,直到放学了才联系。只想快点走出校门,快点给山田打电话,告诉他,自己对长尾进行了反击,虽然没赢,但也算半赢半输。想告诉他想告诉他,忍也忍不住。

所以,补习班的课堂上,山田打来电话时,高兴得一下想蹦起来。"我有点不舒服"撒了谎,冲进了厕所,赶紧给山田回电话。

"刚才对不住啊,太忙了"

心情是不是好起来了,声音里没听出什么不高兴。

"嗯嗯~没事。信二桑,能不能见见你?"

"见面就算了,电话里说吧"

"电话不好,我想见了你说"

"别那么任性啊,小鸡彦"

山田笑了。

"真拿你没办法,现在在哪儿?"

没敢说逃课了,"就在以前那家汉堡店的附近"撒了谎。

"在店里等着,用不了三十分钟我就到,去见见您"

喜不自禁,路彦溜出了补习班去了汉堡店。可是山田,却是一个小时后才来。

不变的蓝色夹克衫上两条白线。山田绷着一张大便脸出现在店里。在路彦的对面坐下,一言不发。不光看上去心情不好,脸上全是肿着的青印子,就像只破布口袋。

花了十分钟的时间终于抽完了一根烟,山田终于瞟了眼路彦。惊讶地睁大了眼。

"你小子,脸"

不说自己,山田指着路彦的脸,笑了。

"信,信二桑的脸,也糟透了"

"我,我的事业比较大,没办法。你怎么回事?又被人扁?"

没有反击,闭上了嘴。"真是弱"又被嘲笑了一句。山田从夹克衫的口袋里拿出了两张一千块的票子,碰!地放在桌子上。

"喂,小鸡彦,拿这钱去给我买个最大号的套餐,饮料要咖啡。你也买个自己想吃的"

按指示,买了份最大号的套餐,把零钱还给他的时候,"小钱归你了",信二说。一会儿抢人的钱,一会儿又施舍别人,这人可真是性情不定。

"想跟我说什么?"

破布口袋般的脸,一边抽着烟一边问。

"我,俯卧撑也练了,一百回也达成了,可还是输,都怪你"

男人"哈啊"地一声,眉宇间皱起了眉头,"为什么怪我?"低了低下巴。

"我真的干掉了一个,可三个人的时候,你没告诉我怎么打啊?"

山田呆了一下,紧跟着长大了嘴,突然,发出令周围人吃惊的声音,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嗯,真对不住啊"

乱抖着双肩狂笑了一阵后,山田的身子越过了桌子,对着对面的路彦小声地说,
"人多的时候,要抄家伙"

"家伙?"

"木刀啊,棍子什么的。对方是三个人,你只是单枪匹马啊。这样,就是对手太卑鄙,只不过胜在人多。所以,就得抄家伙,补自己的缺儿啊"

真是粗暴的理论,但除了"哈啊……",好像也说不出哪儿不对。

"你哈啊个屁啊!这不就解决了"

山田说完了,靠回了椅子,张开大嘴开始吃汉堡。途中,疼得龇牙咧嘴,切切切地直咂舌头。

"嘴巴里都打破了"

"但,但是木刀太大了,不能带到学校去啊"

"藏柜子里不就行了"

大概嘴里太疼了,山田嫌麻烦一样,把汉堡吐了出来。

"厨子里放不进去啊。而且万一要被老师看到了,一定没收"

"你怎么这么烦啊。能用的家伙什么都成。铅笔,自动铅笔,对着丫的大腿插进去"

想象着插着自动铅笔的大腿,路彦的后背一冷,明明是坐着的,两条腿却在打着架。

"自动铅笔不要"

握紧了放在腿上的双拳。

"要,要是干了这种事,被老师发现了会发怒的"
啪地一下,头顶上挨了一巴掌。抬头,山田向上翻着被打进了眼眶深处的眼珠子看着自己。

"缩头乌龟!那些个教书匠,都是些表面只会说教,连鸡 巴都烂臭掉的虚伪混蛋"

嘴里吐出的烟,一张大网般,将路彦紧紧包裹。

"但是……自动铅笔,也确实有点恶"

咣地一声,有东西放在了桌上。

"这个,送你"

喉咙里发出咕咚的声响,路彦的手上攥着把小折叠刀。心脏在猛烈地跳,那么小,握在手里的感觉却很重。

"便宜货"

"怎,怎么用"

头顶上又挨了一巴掌。山田从路彦的手上夺过刀拿在了右手。就像变魔术一样,刀尖猛地弹了出来,对着他刚吃了一根的一堆土豆条。

"帅吧?摁着有刻纹的这里,刀就出来了"

收起刀,再放出来。路彦学着信二的样子,出刀,收,出刀,收。反反复复。"你玩够了没?"被山田骂了一句,赶紧把刀放进了自己的制服口袋。

"下次就用这个吓B的"

前仰后合激动地点着自己的脑袋,看着这样的路彦,山田笑了。真是得到了一件旷世奇宝,路彦比自己考了个一百分还高兴。

走出了店门,路彦一直将自己的手放在口袋里抚摸着小刀。"这下绝对没问题了"没由来地这样想。

"小子,你想跟我上哪儿啊?"

出了店门,路彦一直死死地跟在山田的屁股后面,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四周已经是花花绿绿的霓虹灯看板,热闹非凡的红灯区了。

"走人"

冷淡的语调,让路彦有一种突然被抛弃的寂寞。

"再,再玩儿会儿嘛"

"我很忙,哪像你一个中学毛孩子,天天闲得没事干"

"黑,黑社会的小混混"

啪地一下,脸被打了一巴掌,紧接着,反面又挨了一巴掌。

"别跟我老气横秋的,臭小子"

山田加快了脚步,路彦尾随其后紧追不舍。

"对不起"

就是屁股后面跟着个苍蝇也能被甩掉了。

"真对不起"

走在前面的山田停了下来,转过身,抓住了路彦的领口。

"对不起,对不起翻来覆去地说,你闷不闷啊?"

"对不。。。是。。。那个。。。"

"到底想干嘛?说"

"……这儿,是哪儿?"

山田呆掉的脸,无奈地叹了口气。紧跟着,大踏步地开始沿着来的路向回走。途中,路彦就反应过来了。可是,对着低头蹭蹭蹭往回走的山田,路彦也没敢开口说,自己已经认得路了。

进了公园,想横穿过去的山田猛地停下了脚步,突然拱进了黑暗的树荫。路彦跟在后面在树荫里走了没几步,山田四条腿都趴在了地上。

"干嘛?"

山田转身,一扯路彦的大衣,路彦刚趴地上嘴就被堵住了。一边捂着路彦的嘴一边朝远处鬼鬼祟祟地张望。十米开外的树丛里有人,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靠着树,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

"这么冷,也能干啊"

山田的声音低低的,粘乎乎的~

"闭嘴好好瞅着,不带马赛克的清晰版哦"

带着烟味的手松开了路彦的嘴。从树荫的缝隙中能看到,男人跟自己爸爸的年龄差不多,在耸动着腰。

"上了点岁数,但这娘 们儿,奶 子够个"

男人揉着三十岁左右女人的胸,就像吃什么佳肴美味一样,拼命地吸着。路彦为了咽嘴里的口水,喉咙里发出咕咚的一声。

"混蛋,别吵,集中注意力"

山田冷冷地吼了一句。

"但是……但是……"

"毛片总看过的吧。这种年龄的老太婆,就不知道一枪能不能喂饱喂不饱啊"

路彦低下了头。从身旁传来了急促的喘气声。扭头一看,山田四只爪着地的体姿,从牛仔裤的裤 裆里掏出了自己的鸡 巴,掳动着。

"这天儿,鸡 巴可真冷啊~~"

白色的气从嘴里吐出来,某明奇妙对着路彦的脑顶就是一巴掌。

"干啊!还是,你看着这种老太太大不起来"

路彦低下了头,将自己的身体裹成了小小的一团。裤裆里似乎是一跳一跳的,但是在人前摸自己……还是不好意思。

"不冷吗?"

"哈啊?"

"那个,掏出来"

"废话,能不冷吗。可不弄出来,憋不住啊"
啊啊啊的声音响了起来,女人被男人紧紧地抱住了。山田手上的动作也快了起来,一边低声地哼哼摇晃着身体。腥
膻的气味,白浊色的液体散满了一手。看着别人做,再看着别人高 潮路彦这还是第一次。山田毫无预示地,把自己的脏手突然擦向路彦的大衣。

"干,干嘛哦"

"这么湿乎乎的我会感冒的~"

慌慌张张地赶紧擦自己的大衣,精
液的丝,扯在路彦的手和大衣之间。既没有手绢又没有纸巾,看着不知如何是好还在慌张擦着自己的路彦,山田笑了。边笑,边把自己的阴
茎收进了牛仔裤。连手都不洗,就点燃了根烟。这会儿功夫,树丛里的男女不见了。

"那娘们儿,那里一定爽翻了,一副爽上了天的神情"

路彦大概知道是指女人的什么部位,脸变得通红,低下了脑袋。

"羞个鸟啊,难道说……你小子,第一次看大活人?"

轻轻点了点头。

"咱爷们儿,可真是干了件积德的事"

不明白什么意思,路彦抬起了脑袋。

"这么冷的天在外面干,丫就是有露 阴 癖的变态。那些家伙,越是有人看越兴奋,所以说,咱哥们儿赏他一眼,不是做好事吗"

真是好特别的说法哦,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那个就是……性 交?"

战战兢兢地问。

"鸡 巴都插进去了,你不也看到了"

确实看到了,可就觉得不对。

"站着的,就,就像动物"

"人本来就是动物,笨蛋"

"但,但是这种事如果不认真……"

山田转过了脑袋。

"认真?认真是个球?"

"不躺在床上,那能算认真的性 交吗?"

山田用平生最大的嗓门嘎嘎嘎地大笑起来,捂着个肚子两肩乱颤着说,

"明明是个男人,怎么说话像个处 女。第一次,你不会再说,第一次一定要在看得见大海的四星级宾馆吧"

"……不对吗?"

大笑过后,山田拍着路彦的肩头说,"你,简直太棒了!"

"我,我看这个是第一次……毛片,色 情杂志什么的,都没看过……"

"那你小子都是怎么解决的?"

避开山田的视线,路彦低下头。

"那种事,其实不干……"

"又不是小学生,中二不手 淫肯定不正常,异常啊。不好的东西残留在体内"

被说成不正常,路彦一下子感到不安,可又听山田接着说"不过,你连名字都叫小鸡彦嘛"还笑了。

看到色 情镜头的时候,下身也会一跳一跳的,也有想抚摸阴 茎的冲动。可是,静静地待上一会儿,那种跳跳的感觉就会远离自己,消失。女人的裸
体,性什么的,虽然也有兴趣,可却从未想过要主动找录像带杂志什么的看。这种事,应该是长大后才干的,路彦这么想。

"手 淫……真的大家都在做?"

半信半疑地确信。

"做不做不说,是饥渴难忍!女人的胸和那里,在脑袋里打着圈地转啊转"

"你这才是异常。跟女人比起来,漫画和游戏不是更有趣"

"嗯~~"男人用鼻子哼着,手指着路彦说,"明白了。你小子长着十四岁的身体,智力却还是个小学生,根本没长大呢"

马上就要中三了,却被说成是小学生的智力。路彦真的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成绩一直排在班上的前五名,小学生…完全没了自信的一张脸。山田啪地一拍路彦的肩头。

"现在是小学生没关系,只要不再倒退就可以了。借你看没剪接过的毛片,知道了女人的好处,要努力变成一个大人哦"

路彦又是一阵狗腿般,前仰后合,小鸡啄米般,对着山田猛点自己的小脑袋。
"那个。。。那个是在自己的家里看吗?"

"借给你也行,但你一定要还哦"

路彦左右轱辘轱辘使劲摇着自己的脑袋。

"在家肯定不能看。放DVD的机器只有客厅才有,十一点之前必须回自己的房间睡觉"

山田呆滞的脸向下看着路彦。

"那半夜,大家都睡着了再看"

"不行。妈妈有点神经质,稍微有点声音就醒……"

"那就去朋友家吧,别人干的时候,你也学习学习"

"我…没有朋友"

山田一边叹着气一边挠头。好像有白色的东西从头发里飞出来。

"那…上我那儿看?"

"行吗?"

"今天肯定不行。今天俺家的老大心情不好,等他不在的时候,我找你"

"嗯!"

虽然也有点想看毛片,但只因为能去男人住的地方玩,路彦喜不自禁。

山田顺手拔了把脚边的枯草,"那可是黑社会住的地方哦,我是个小卒子你不怕,但我老大可是个真恶人"

因为山田脸上神秘的神情,路彦一下绷紧了脸。

"那家伙,杀过人?

山田歪着脖子。

"这个,不是太清楚,一个,两个的,估计杀过"

嗯……路彦低声道。"因果报应"

"哈啊?啥?"

"国语课上学过的。一个人如果干了坏事,就会遭到报应"

山田啊地一笑,"老子虽然高中就退学了,这点简单的日语还是明白的"

"杀了人,自己就得死"

山田张着大嘴,咣地对着路彦的脑袋就是一拳。

"乌鸦嘴!那可是我老大"

走出了草丛,"不许跟着我了"山田对着路彦叫了一嗓子离开了公园。一下成了一个人,立刻在意起时间来,街灯的周围飞满了虫子,旁边的大时钟正好是八点。

妈妈马上就要来接自己了。慌忙朝着补习班的方向猛跑。正好赶上了下课,出入口的地方有学生走出来。

妈妈的车停在路边。自从长尾他们在公园里打了自己,妈妈总是在补习班结束的时候来接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对妈妈说,带着伤痕的脸如果被妈妈看见了一定又要挨骂,急忙从书包里拿出围脖遮住了半个脸,一声不吭地向自家里的汽车走去。车窗落了下来,母亲严厉的表情说了句,"快上车"。坐在了助手席,谁都没说话,妈妈发动了车。

"鼻子怎么了?"

眼尖的妈妈立刻发现了路彦脸上的伤。"摔了个跟头擦了一下,没什么大事"。妈妈再没有追究。

"今天,补习班的老师打来电话,说你不舒服早退了"

路彦闭上了眼睛。

"不舒服,为什么不早点回来,到这个时间,干什么去了?"

"真的,对不起"

"今天的事,我要告诉你爸爸"

路彦把手放进了大衣口袋,抚摸着冷冷的折叠小刀。

"妈妈,我……不想上补习班了"

"说说理由"

"不喜欢补习班的老师,教的,一点都听不懂,上课一点意思都没有"

适当地列举几条理由。

"要是那样的话,可以换其他的补习班"

"我,不喜欢让别人教,喜欢自己学。不去补习班,保证成绩不后退还不行吗?妈,行不?"

妈妈只说了句"跟爸爸商量"。突然,路彦眼前浮现出刚才的性 交情景。动物般野兽式的性 交。一想到自己的父母是否也像那样生下了自己,心里就感觉怪怪的。

回到了家,脱下大衣,挂在了衣架上。突然注意到袖口的一块赃,拿起来一闻,好臭,是山田的味道。
身上总是带着那把小刀,去学校的时候,外出的时候。即使只是碰到了不高兴的事,摸着口袋里的刀子,也能冷静下来。

说出了茂手木组山田的名字后,长尾再也没敢靠近过自己,再一次感受到黑社会形象的高大和力量。现在,即使那小子敢叫自己搽架,打起来自己也有刀子。把老子惹急了,拿刀插丫大腿里。

在家里不停地练习出刀,收刀,出刀,收刀,一般都是在夜深人静一个人的时候。每一次看着飞跳出来的刀尖,心里既紧张又激动。

最后,补习班到底还是不去了。爸爸听了路彦的一通说辞后,说了句"自己决定"。妈妈好像有点不满,但爸爸决定的事,又不敢再多说什么。

路彦一直在用心等,想着山田什么时候能给自己打电话,可是,联络一直没有来。一段时间过去,跟长尾保持着微妙的距离,迎来了一年最后的终业式。

补习班也不用去了,对没有朋友的路彦来说,漫长的暑假真是无聊透顶。无可事事的一天如果都打游戏的话,第二天,爸爸就会对自己严厉说,"不去补习班不是为了让你在家打游戏"。路彦知道,肯定又是妈妈告密了。

待在家里好像被妈妈监视,路彦白天开始去图书馆。名义上是去学习,实际上一半以上的时间都在读小说,看DVD。

两人在公园偷看别人做事的半个月后,等待已久的电话终于来了。此时,三月份已经过去了。

路彦忘了关电源,手机突然在寂静的图书馆叫了起来。慌慌张张将打开的参考书扔在了桌子上,在大家的一片"白眼"里跑出了图书馆。

"哟!手 淫练得怎么样?顺手了?"

半个月来的第一声,却说出这样的话,路彦无言以答。电话那边的人,自己笑了起来。

"现在上我家来不?说好的AV,给你瞅瞅"

"嗯!就去"

赶紧收拾了东西,飞出了图书馆。约好的车站,约好的地点,山田又迟到了三十分钟,而且,永远不变的蓝夹克,两条白线。

"纸巾盒,带着吗?"

刚碰面就这么说,路彦一下满脸通红。山田也像看到件稀罕物一样上上下下打量着路彦,"不穿制服,简直就是个小学生"

扔了手里的烟,山田开步走。盯紧了蓝色的夹克,路彦紧跟其后。

"好久不见啊"

路彦说着,慌慌张张地走到山田的身边。

"知道你等着看毛片着急,我也想早点找你来着。组里乱七八糟忙忙叨叨的事,我们这些个做小弟的,总得跟在大人物的屁股后面"

根本就搞不明白,路彦也乍有介事十分了解地"嗯~~"了一声。

"跟另外的一小子睡在门外的车里给人当看门狗,虽然丫根本不招人待见,臭烂鸡 巴一条,但那也是本组的门面上司,实在木办法啊"

啊地一声,山田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刚换了岗,困死了……"

路彦心里有点过意不去,默默地低下了头。

"那……今天就算了。那个……"

"哈啊?"

"要是困,你睡觉吧"

自己在体谅着对方,头顶上咣地却挨了一拳。

"要说累过了睡觉,等我打一枪之后"

进了住宅区,上了个坡,山田走进了一幢破旧的公寓。坐电梯上了六楼,打开绿色的铁门,一股臭气飘荡在玄关的上空。走廊的两侧,垃圾袋,饮料瓶,就像垃圾场一样堆得到处都是。只有正中间有一条人过的通道……

山田在垃圾堆里穿行,路彦也像收垃圾的日子一样,避着垃圾走。山田的房间是北边的四榻半,没有床,只有一床铺的和一床盖的被子放在榻榻米上。墙角的地方放着电视和DVD的播放器,旁边还并排放着台老式的CD机。铁丝衣架上挂着数得过来的衣服,连同夏天的T恤衫,一年四季,天罗地网一样。
"随便坐"

即使让自己坐,地方也太小了。只有拿被子当靠背坐了下来。黑社会的家,一直以为肯定有木刀手枪什么的,可是哪里也没有发现。

"前戏先瞅瞅这个"

扔过来的是本杂志。奶 头上贴着两颗星星的金发女郎。撩人的两条大腿大敞着,裤裆的秘密处也贴着颗金色的星星……长这么大,头一次拿在手上的色
情杂志,让路彦紧张得手发抖,根本就无法打开。

"跟杂志比,还是喜欢DVD?这里面,想看哪个?"

还没从杂志的惊吓里拔出来,三盒DVD又摆在了自己的眼前。

"熟 女,女子高生和洋 妞。每一个都很劲 爆哦"

DVD的封面上,裸 露的女人 乳。毫无思想准备的路彦,一头被推进了大人的世界,好像喝醉了酒,有点晕头转向了。

"我,那个……一,一般的就……"

"这都是一般的。嗯,你小子还只是个初学者,就拿你熟悉的女子高生先喂喂你"

低声嘟囔着,山田把DVD插进了机器。被子枕边的纸巾盒对着路彦砸了过来,山田看着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路彦把盒子放在了大腿上,又笑了。

毛片开始了。场面是一座高中的大楼里。一个像老师一样的中年男人,一会儿揉着女子的胸一会儿又把手伸进女子的裙子。一会儿的功夫,女子被压在了桌子上,掀起了裙子。

阴 部一下露出来,路彦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脸。

"你小子,捂眼睛算哪一出啊?"

山田怒了,路彦又抬起了脸。女子不知何时起已经变成了全 裸,男人在拼命地吸 吮着女人的乳 头。

"演高中女生这娘们儿,可真可爱啊。小处的感觉,让人心里真痒痒"

变换着体位,当背景也开始变化时两人的身体缠在了一起。山田马上就兴奋了,把牛仔裤脱到了膝盖以下,又掏出了阴
茎。跟自己的不同,是那种充满了质感粗粗的一根。山田一把夺过路彦膝盖上的纸巾盒,先擦了擦自己的阴 茎前端。完事后,偷偷瞟着路彦的裤 裆。

"这个…不管用?"

路彦暧 昧地摇了摇脑袋。

"奇怪了,我觉得挺来劲的……你小子,干嘛躬着个腰?"

"没事"

"慢着,让我看看你那里"

被按住了肩头,路彦扭着甩开。

"不要"

躬着个腰企图跳跑,后脖子一下被抓住拎了过去。从身后,有手抓住了自己的下 身。

"这不是硬的?臭小子,撒谎啊"

下 身被粗暴地乱揉一气,感到了疼。但又不仅仅只是疼,腰间一股说不出的又痒又麻的感觉,酥酥的,路彦躬起了后背。

"不要……"

"都大起来了,你藏个鸟啊。还是鸡 鸡太小,给我看见了害羞?"

不是大小的问题,是勃 起的自己万一给别人看见就羞死了。看别人的是一回事,自己的给别人看,不要啦~~

根本体会不到路彦的羞涩心理,体格力量都占绝对优势的山田,一下把路彦的长裤短裤全部一扒到底,顺顺利利地,路彦的小 阴 茎,就露了出来。

"小肉肠一样的小鸟鸟,但也站起来了不是"

扒开路彦捂着下身的手,山田猥 猥 琐 琐 地盯着路彦的阴 茎看。

"虽然站起来了,但前面有点惨啊。好些个家伙都是假勃 起,即使站起来头也出不来……"

一点没客气,山田抓住了路彦的阴 茎,不管三七二十一,粗暴地一把掳开了路彦的包 皮。

"好疼啊"

路彦半哭着大闹着。"你乖点",山田一声吼。紧接着,又是循循善诱的慈母声。

"自己不觉得糟糕吗?老是裹着个包 皮会变包 茎的,娘们儿会笑你软蛋"

"可是,就是疼嘛"

"所以你乖啊,再有一点就好了"

被往下拨着,眼泪都疼出来的路彦,突然感到一股更强的痛感从下 身袭来。

"疼~~"

"好了,拨开了"

听到山田的话,路彦抖抖呵呵地望向自己的下 身。说被拨开了,但反而看不到鸡 鸡的大头了,是不是因为是被强X的原因,前面反而出血了。

看到了血,痛感倍增。路彦放开了嗓门大哭了起来。哭得太吓人了,山田赶紧哄。

"大概确实有点疼,但终于拨开了不是?现在不拨开啊,将来就得做手术。漂亮的护士姐姐面前,被人抓着包 茎的小鸡
鸡多羞啊,还是我现在替你拨开了,比护士姐姐强几倍几倍的"

根本不想听,路彦低着个脑袋不说话了。山田走出了房间。一旦变成了一个人,再低头确认着自己的下 身。没精打采挂着个"脑袋"的小阴
茎,前端通红。好疼,好象还有些肿了的感觉,吓得路彦连碰都不敢碰了。
十分钟,十五分钟过去了,山田还不回来。上哪儿去了?路彦竖起了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门口响起了嘎嗒嘎嗒的开门声,杂乱的脚步声近了,房门被打开,山田拎着个塑料袋,出现了。

"吃点东西,还有酒"

眼前,零食和下酒的小吃,还有罐装啤酒。

"吃啊"

乱糟糟地撕开零食和小吃的袋子,山田打开罐啤酒递给路彦。

"我是中学生"

"怎么了?"

"未成年,不可以喝酒的"

心里腹诽着,山田低头看着路彦。

"现在身边有个鸟人啊,笨蛋,喝一口,很好喝哦"

山田咕咚咕咚地喝了两大口,一咧嘴,笑了。

"你还是个毛孩子,大概根本不懂酒的美味"

说自己的口气就像自己真是个笨蛋,路彦火了。抢过山田手上的啤酒,一大口灌了进去。身体好像一下就热了起来,又苦又涩的碳酸味儿一点都不好喝。但又怕说出来山田又骂自己是笨蛋,所以,故意挑战似地来了句,"真好喝"

"是不?啤酒就是好喝嘛"

山田一咧嘴又笑了。把自己当成了酒鬼知音的山田,路彦再也说不出口难喝了。一口一口抿着苦涩的啤酒,吃着零食。终于,好不容易喝完了一罐,山田立刻又递了一罐过来。简直就是自掘坟墓。

"你,是不是也该把你那小鸡鸡收起来了?"

听到山田的提醒,路彦才忽然想起自己早忘了下身一直是光着的事。羞耻难当,赶紧趴着四条腿,去够被山田拔下的长裤短裤。穿上裤子的时候,头晕目眩。

"鸡鸡,是不是已经不疼了?"

提上长裤的时候,山田这样问。

"疼"

虽然只有一点点痛感了,但路彦还是恨恨地说。

"酒可以止痛呢"

"真的吗"

"喝醉了,感觉就会变得麻木"

嗯~~路彦低低的一声。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一点没消失,眼前的东西开始晃来晃去。

"以前,喝醉了在酒馆搽架,对方虽然是个大块头但还是我赢了。那个时候,左边的手腕被砍了一刀,夏天,穿着短袖,血稀里哗啦地向下淌,却一点都没感到疼,到了医院,缝了八针"

"……你,真是喜欢打架哦"

"谁跟你说喜欢打架的事了,我是说,即使疼,喝了酒就没事了"

"因为喜欢打架,才干黑社会的?"

山田的嘴,张开条小缝。

"也不是……"

"可是,黑社会也很厉害哦。我说了黑社会,那些老欺负我的家伙,就再没敢对我出过手"

是吗。山田苦笑了一下。路彦目不转睛地盯着山田的脸。"干嘛?"山田有点被路彦盯得发毛。

"没有想过干一般的工作吗?"

"干吗问这个?"

"……不知道……"

山田拿起右手的啤酒,喝了一口。

"在荞麦面的面馆里干过。三天就把老板打了一顿,不干了"

"嗯~~"

"把高中中退的老子当笨蛋,讨厌的混蛋"

是不是因为想起了当时不愉快的事,山田一握右拳,啤酒罐嘎地一声被捏扁了。

"最初并没有想干这一行,认识的一家伙,问到我干不干"

"又不要写履历书"山田接着说。

嗯~~……路彦低声应了句,脑袋就开始打转。

"你家伙,怎么摇摇晃晃的?醉了?"

"是吗?"

"是吗个屁啊!我在问你,白痴"

没有现实意义的两个字"白痴",让人听着只觉着好笑。路彦从肚脐眼里发出了笑声。山田的脸怎么看着怪怪的。奇怪的家伙,真是个奇怪的家伙。这样想着的路彦一下困得要失去知觉。

"喂,小鸡彦"

"我不是,小鸡彦……"

这样低声说着的路彦,一头倒在了山田的被子上,立刻就失去了知觉。
深深的黑暗里手机响了,慢慢腾腾用手摸的时候突然又停了。陌生的气息,不自然的光线,紧紧抱着的,一抹小小的温暖~

脑袋里一抽一抽的疼,恶心得想吐。紧紧抱住眼前的东西,稍微感觉到点温度,突然动了起来。"温暖"没了,寒冷袭来,屋里的灯突然亮了。

眼前,是张牙舞爪的大脚丫子。长长的中指让整个脚看上去像个三角形。

"怎么这么晃眼睛啊"

路彦擦着自己的眼睛。

"肚子不饿吗?"

男人低着个头,看着自己。

"头,好痛"

"你小子得意忘形了,逞能,白痴。要想醒酒啊,再喝点就没事了。去不去吃饭,你要不去,我一个人走了"

头也疼,根本就不想吃东西,但还是怕被一个人扔下来,路彦赶紧往起爬。

"几点了?"

"谁知道。那儿不是有表"

一看钟表,晚上八点。怀疑是不是看错了?再看再看再看,还是晚上八点,没错!

"回,回家。我得回家"

一看手机,妈妈打来很多次电话了,慌忙回电话。

"妈,妈妈?"

妈妈因为担心,接电话的声音都在抖。

"对不起,在图书馆学习,把手机关掉了。发觉的时候,已经是现在了。让您担心真对不起,立刻就回去"

切了电话。山田绷着个大白脸看着自己"图书馆呵",还来了一句。

"快点收拾,走了"

背着山田,赶紧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穿过满是垃圾的走廊,到了门口。山田刚开始穿鞋的时候,嘎达一响,大门开了,一个男人站在了门口。虽然是男人,却留着很长的头发,嘴角有胡子。盯着别人的眼光就像是在看着个笨蛋,让人感到很不舒服。黑色的大衣,黑色的鞋。满身的黑,就像只乌鸦。耳朵上,带满了耳环,动起来绝对能发出沙拉沙拉的声响。总觉得在哪儿见过此人。瞟了几眼,就被恶狠狠地盯着,吓得赶紧低下了头。

"大哥,您回来了"

山田把刚穿上脚的鞋又脱了,站在了走廊的角落,毕恭毕敬地让男人通过,还一把将杵着的路彦也拽到了自己的身边。

男人皱起了眉,用手扒着自己的长发。

"你,马上要和北里换班了不是?"

"还有一个小时,吃完了饭立刻过去"

这男人一定是山田的上司,路彦从山田满嘴的敬语里听出来了。男人稍稍低下了点带着青胡子的下颚。

"嗯……那小屁孩儿,什么东西?"

意识到是在说自己,路彦吓得浑身开始打抖。

"……这个,这小子对咱们这行好像有点兴趣,等他学成了,也能做个小卒子使使……"

嗯,小卒子。男人重复着山田的口气,脱了鞋。身后跟着的女人也进来了,大眼睛小鼻子,一副可爱的模样,浓妆艳抹。站在走廊上让女人先过去的男人,咧嘴一笑,突然对着山田的胸口猛地就是一拳。山田飞了出去,倒在了垃圾堆里。紧接着,男人开始对着山田的大腿和肚子猛踢。

"小卒子,你小子也想要自己的小卒子?十万年以后再想吧。一分钱不掏的穷光蛋,在老子面前牛B个吊啊"

凶狠的样子,路彦吓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殴打山田的情景,唤起了路彦沉睡的记忆。这情形,自己并不陌生。深夜的学校,那个想忘也忘不掉的月夜,被打的齐藤,和飞翔一样坠落的背影。

疯狂殴打山田的男人突然停了下来,像戏弄够了似的,抬腿离去,消失在女人进去的房门前。

被留下,根本看都不看一眼的,是倒在垃圾堆里满身是血的山田。

"信……信二桑……信二……"

路彦摇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的后背。"疼死了"一声怒吼。路彦吓得向后一退。

"混,混蛋。对着老子的胸口踢……"

大喘着粗气站了起来,山田用手抹了把脸。手掌上,有红色的污垢。皱着脸走进了走廊尽头的厨房,吐着红色的吐沫,山田洗着脏手脏脸。
"没,没事吧……"

问了也不回答,山田根本不理路彦就冲到门口,穿上了鞋。意识到山田要出去,路彦紧随其后。昏暗的街灯缓缓的坡道,山田蹭蹭蹭地疾走着。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但也不敢开口问。走了一段,到车站了。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下的,沿着原路返回,路彦一个人已经能回去了。

山田走过了车站。就这样坐电车就可以回家,但怎么都不愿离开。走过了车站一段距离,山田猛地转过身,"干什么不走"怒吼着。

"走……走……?"

"不是把你领到车站了,坐上电车,滚,臭毛孩子"

"可……"

"可你个屁啊!老子要干活,谁有空总陪着你个毛孩子玩"

被狗血喷头地一顿臭骂,路彦仍像钉子一样站在那里,一点一点,低下了自己的脑袋。

"可……"

"哈啊?什么"

"可,可我担心你"

山田一副还要骂人的嘴脸,歪了歪嘴,到底还是闭上了。背过了身子,
"这点拳脚,小菜一碟啦"低低的声音说。

"老大的脾气变化多端,被打,常有的事,今天的,还算轻的"

想起男人落在山田身上炸药般的拳脚,路彦怒不可遏。

"那个混蛋,真是太可恶了。信二桑,你应该还手的"

山田转过了头,稍微笑了。大概是扯动了嘴角的伤,赶紧用手压着,脸都疼歪了。

"打大哥?白痴"

"但坏人就是坏人"

山田又笑了笑。

"你,有兄弟吗?"

"没有"

难怪……男人低语。

"就知道你是独生子,娇生惯养的,父母都很疼你对吗?"

路彦拼命点脑袋。

"你啊,要是你父母打你你能还手吗?我大哥对我来说就像父母一样的存在。就因为他是我的父母所以能打我。即使生气也不能还手,敢跟自己的父母动拳头,那就彻底完蛋了"

"这算什么理论啊?就是不明白"

不明白也没关系,男人又笑了笑。大步走到路彦的近前,双手轱辘轱辘揉着路彦的脑袋。

"走,吃面去。带你去个好地方"

就那样搂着路彦的肩,山田带路彦来到车站地下的一个面馆。担心自己的妈妈,从脑中一闪而过,回去晚了即使被妈妈骂也没关系。现在,就想陪着山田一起吃顿面条。

嚼着嘴里的面,"蜇得好疼,畜牲"山田边骂着,边吞着面。一个又窄又脏的门面,"好吃吧?这个店的面汤,味道最正点"。本来第一口只觉得是普通的面,经山田这么一说,路彦顿时觉着嘴里的面,跟山珍海味一样,简直好吃极了。

山田的心情已经好起来了,开始用惯用的口吻,满是无聊话题的深夜电台一样不停地说着。路彦一边装着在听,一边想着那个山田老大的男人---两个月前,打齐藤,逼齐藤跳下窗口的男人。那个最后把齐藤推向死亡的凶手……

"信二桑的大哥,叫什么名字?"

"大哥的名字?干嘛?"

不好意思说出齐藤的事,"嗯……"含糊地一声,并没有再接着追问,"美浓部"山田告诉了自己。

"哪怕只有一点火立刻就动手,但我老大还是个好人。自家组里的地盘小,赚不到什么钱,凭老大的面子,可是弄到不少的"义礼"哦。又有漂亮走红的女人跟着,只比我大两岁,已经得到徽章了。boss也很器重他,跟着他,我觉得自己一定也能升"

山田从口袋里掏出了烟,点上。

""义礼",是什么?"

山田耸了耸肩,笑了,"一般人是不明白"

"就是向组里交的奉纳,证明你是组里的一员。多少嘛……我们是小卒子,我老大交得可是不得了的多"

"就是像……会费一样?"

嗯,差不多吧。山田点了点头。

"在黑社会里升,能怎样?"

"什么怎样怎样,升了就能自由地花钱,还有好车开"

"只有这?"

"只有这?挣钱多不容易你知道吗?最初在荞面店干,一个月只能挣到八万元"

路彦想起去年,自己缠着爸爸给自己买的跑车就是十万块。

"高中退学,在别人眼里就是个中学生。现实,就是这么个东西。这个世界啊,脑袋好使不好使没关系,只要有胆量就行"

黑社会的山田,和他那个叫美浓部的大哥,还有美浓部和中学生的齐藤,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中间又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的联系?路彦想也想不明白,心里直觉着堵,突然想起。

"对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不是问我们,认识不认识齐藤。为什么这么问?"

山田吃完了面条,对着店老板一句,"再来份饺子"

"哈啊?什么?齐藤?哦,那个已经过去了"

"为什么?"

"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山田接着的话,完全是不想再谈此话题的意思。

"齐藤,是我的同班同学"

山田转过了脑袋。

"所以一直很在意"

山田目不转睛地盯着路彦。

"你,跟齐藤那女的是朋友?"

路彦摇了摇头,"连话都没说过"低声一句。"这不得了"山田又转过了脑袋。

"我一直很在意,回到家后一直一直在想"

山田皱起了眉头。

"真是个顽固的东西。为什么?为什么会对连话都没说过的人那么在意"

"是啊……"

本想说她跟自己是同类,是尝试过同一种痛苦的一种人,总是被人欺负的人,但路彦还是没能说出口。

"不会你家伙,喜欢齐藤吧?"

并不是那样。但为了知道其中的牵扯,路彦轻轻地点了点头。只可惜,山田什么都没跟自己再说,低头吃着大蒜味冲天的油煎饺子。吃完看着表站了起来,时间已经快九点十五分了。

在拉面店的门口跟山田分手。山田并没有像朋友那样对自己说再见,而是故意说了句,"拜,小鸡彦",恶心完自己,笑着,消失在街道的夜幕中。

三年级,终于跟长尾分开了。欺负自己三人组里只有宫田和自己分在了一个班。宫田一个人是绝对不敢惹自己的。所以,路彦一直放在口袋里的小刀,一直都没能派上用场。

自从在山田的屋子里一起看过毛片后,山田时不时也会打电话来。黑社会到底是做什么的搞不清,反正山田的电话不分白天黑夜。即使在自己上课的时候打来路彦也无所谓。最近,路彦刚一想,天天来电话好讨厌哦,山田竟然一连四天渺无音讯。长时间见不到山田的路彦感到很无聊。尽管山田说他讨厌发短信绝不会给路彦发短信,路彦也每天无数次地确认着手机里的留言。

只要是山田叫自己路彦就无法拒绝。只要有空,两人就一起去游戏中心,或是在快餐店消磨时光。

口袋里有钱的时候就会请路彦,没钱的时候也让路彦请自己。总是和山田一起出去,路彦每个月的零花钱很快就花光了。即使没钱山田叫自己也会去。直接说口袋空了,要么山田请自己,要么两个穷光蛋,一人一罐饮料,蹲在便民店前,云山雾海地穷聊。

经常会说到组里和老大的事,但有关自己的家里人,山田从来没说起过。问到他有没有兄弟姐妹时,总是回答没有。问到他家在何方,总是玄乎地说,美国,巴西。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耍自己,这并非山田平时的幽默,很长时间后,路彦才从山田微妙的表情变化里感到,山田是不想对自己说自己的家人。所以,除了"黑社会"的山田,路彦再也不问别的了。

为了能有时间跟山田在一起,路彦撒谎说自己参加了部活动。妈妈说,"都三年级了,为什么突然要参加啊?""就想试试"路彦说着大话。以学习成绩绝不掉下来作为交涉的条件说服了母亲。表面上参加了"兵乓球"部,实际上以部活动为借口,和山田玩到晚上八,九点。

一学期的期中考试前,山田所属的什么系列的一个组长死了,各种各样的事忙得脱不了身,两人一个星期都没能见到面。无聊的路彦没办法,开始去图书馆认真啃书本,考了个全年级第二名。妈妈对路彦的成绩非常满意,从此,就是部活动回来晚也再不埋怨了。

刚考完试,路彦就被电话拎到了车站旁的便民店。因为和以往的碰头地点不同,路彦正感到奇怪。停在便民店右边的汽车,突然花哨地响了声喇叭,路彦回头,wing~~~地一声,车窗落下。

"上来"

山田坐在里面。路彦哇啊~~~地大叫了一声,冲了过去。

"这个,你买的?"

"别问那么多,上来"

路彦坐到了助手席。比自家的车车身低,屁股一下陷了进去。视线也像贴着路面。

"老大买了新车,旧的归我了"

握着方向盘的山田看上去很高兴。

"这车,叫什么?"

"西路埃伊黛。老大原来是个暴走族,对腿很讲究的。就是,这车,有点废油"

根本就不明白的路彦,仍然狗腿般地大声嗯了一声,系上了安全带。

"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想去哪儿都带你去"

"海边"

"海边啊?真拿你没办法,就带你去海边"

明明是他问自己想去哪里,到头来他还摆出副拿自己没办法的臭架子。那你最初不要问我不就好了,路彦有点不高兴。闭上嘴,突然感觉山田加速了。

"信二桑,你有驾照的哦"

"那玩艺,怎么可能有"

全身的血,一下凝固了,路彦瞪大了双眼。

"无照驾驶?"

"没驾照,车总是会开的,不用担心"

即使不让自己担心也会担心啊。太可怕了。

"被警察抓住了怎么办"

"笨蛋。只要不超速,条子凭什么抓我"

知道山田无照驾驶的瞬间,美丽浪漫的兜风就变成了驶往地狱般。车开得也跟人一样粗野,路彦身体被左右摇晃着,简直连活着的感觉都消失了。途中,还遇到下班的高峰,堵车,山田花哨地卟卟卟摁着车喇叭,招来四周的一片一片白眼。

到海边的时候正好是日落时分。车子在一片松树林里停下时,路彦因为一路高度紧张已经失魂落魄。根本不想动,山田"走了,出来",半拉半扯地将路彦拽出了车。

正在坠入大海的落日,太美了。和山田两人蹲在堤防上,一直看着落日在海上慢慢模糊,消失。

太阳落下后有些冷,回到车上……山田也不开口了。不知怎的,路彦就想这样和山田一起,去一个很远的地方。被长尾欺负的时候也这样想过,但跟现在的心情,完全不同。

最后,还是和山田一起去了那个面馆吃了面条才回家,分手的时候山田问路彦,"晚上能不能出来?"

"晚上?"

"就是十二点以后"

十点钟以后说要去便民店都出不来,十二点以后…有点难。

"要是能出来,我到你家附近接你"

"但是……"

"带你去好玩的地方"

路彦根本拒绝不了山田的笑脸和他嘴里"好玩的地方",临分手的时候,两人说好了明天深夜见。
第二天晚上,路彦深夜十二点后悄悄离开了家。山田已经在路彦家附近的便民店前等着了。上了车,跑车发出狮吼般的低音,朝着自己不知道的地方飞奔。

路上渐渐没了人烟,好像一直沿着陡峭的山坡爬着。

"去哪儿啊?"

"闭嘴跟着"

山田好像根本不想告诉自己,路彦闭上了嘴。爬了三十分钟的坡道,车子终于停下了。

停车前,路彦就明白山田为什么会带自己来这里。登山的坡道上,穿过黑黑的树林缝隙,路彦看到了山脚下星星点点橘色的灯光。登上了山顶的停车场,山下的夜景,放眼望去,真是太美了。

"太美了,太美了"

跳出了车,路彦高兴得大叫着,山田得意洋洋,无声地抽着烟站着他身边。

"抽吗?"

山田递了根烟给路彦,路彦接了过来。喝酒时傻大胆的事再不敢干了,揣摩着,夹在了指间。山田替他点上了火。装腔作势到此为止。吸了一口就倒呛了出来,双眼噙满了泪,抬起头,山田又是前所未有的哈哈大笑。

在停车场附近转悠了三十分钟,回到车里的山田叫路彦。"还有好东西给你看。"山田说,"真正好玩的,从现在就要开始咯"还伸出了舌头快速地舔了下上嘴唇。不知道什么是"真正好玩"的路彦,三分钟后,体验了人生从未体验过的恐惧。

"哇啊~~~~~~~~~~~~~~~~~~~~~~~~~~~~"助手席上大声惊叫的路彦,山田叼着根烟,"吵死了,闭嘴"怒吼。

山田猛踩着油门,车子在陡峭的下坡道上疯了一样地飞。因为车速太快了,车体马上就要散架似地左右猛烈地摇晃着。很多次,差点就撞向山沿和路肩的护栏桅杆。

"降,降速!降速啊~~~~~~~!"

"降速就不好玩了"

山田正经的眼神,笑嘻嘻的表情转着方向盘。在车轮吱吱嘎嘎的嘶鸣声中,路彦的心脏giu~~地一下被抓紧,要被吓哭了,好像还要…尿…尿裤子。

终于飞下了山坡,可即使到了平地,路彦仍在恐惧里徘徊来徘徊去,还是说不出话来。

"哎,好玩吧?怎么样?"

即使被问到感想,那种快被吓出尿的恐惧,怎么都说不出"好玩"两个字。

"那条路是单行道,没有对向车的。可以玩命儿地飞。今天运气好,没碰到其它的暴走族也没有那些变态追车的。握着方向盘就应该是这样好玩的感觉啊"

"我,我不喜欢!"

山田切了一声。

"现在连女人都不会那样嘎啊嘎啊大叫了,你可真是个没胆的"

"害怕就是害怕嘛"

"飞车嘛,只有用这种猛速,飘起来的感觉才最棒"

说什么也不点头说好的路彦,山田气得最后来了句,"你就是小鸡彦"

"根本不懂男人的浪漫,包 茎小鸡鸡。一直裹着个包 皮,永远都不打算伸出鸡鸡头,是不是想做一辈子的娘娘腔啊"

"才,才不是。我是男人"

路彦越是生气山田越是满嘴的下流话。说着说着,山田就开始往"邪路"上拐。

"你小子,从没跟女人睡过觉吧"

那语气,好像早肯定自己没睡过,路彦恨恨地咬着嘴唇,

"睡,睡过"

这句话把山田也吓倒了。

"包 茎鸡 鸡,你什么时候跟女人上床的"

"我,我已经不是包 茎了,鸡 鸡早就能伸出来了"

呆掉的山田耸着肩,

"还是我帮你拨开的包 皮让你变成了真男人,你敢跟我跩?你除了疼啊疼的连哭带叫唤,球也没干啊" 山田把车停在了一家关门的路边餐馆,偷偷瞟着红着脸低头的路彦。

"男人,第一次跟女人做过了之后包 皮才完全拨开。和女人第一次出血是一回事。你的皮皮,全拨开了?"

这种话,真的从来没听说过哎。但山田认真的神情,怎么看都不像在说谎耍自己。路彦挺起了胸膛"完全拨开了"。大放厥词的瞬间,山田抱着肚子嘎啊嘎啊地大笑。

……笑什么啊?真是搞不懂。

"呐,那里的味道,你闻了?"

"那里?"

"就是你的烂 鸡 巴放进去的地方"

这个时候,骑虎难下,根本就不能说自己是在说谎,"嗯,嗯" 路彦点头。

"是不是象草莓一样的味道?嗯?"

"草莓?"

"女人的那里,散发着草莓的芳香~~"

"……嗯。就是象草莓的味道"

山田在路彦一开口的时候就笑了。抱着肚子咿嘿咿嘿地怪笑着。

"为,为什么笑啊?"

山田边笑着,边仰起头,"把你那条烂 鸡 鸡的皮皮拨开的地方,还能发出草莓的芳香?白痴"

既没知识也没有经验的路彦知道被耍了,脸一下就红了。

"那,那信二桑,你有性 交过吗?"

山田一副淡定从容,慢慢地吞云吐雾,"那,是,当,然"向下藐视着路彦。

"我的老二生来完美无缺,睡女人,那是咱小学六年级的事"

比现在的自己还早三年,路彦真的又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那娘们儿是住我隔壁一卖水的阿 妓,情 夫从她屋里出来,一副欲
求不满的德性。粘粘糊糊地蹭过来,"给你吃果子哦"把老子骗进去,老子的第一次虽然是被那老女人反吃,但也挺爽的"

真是难以置信。性 交,难道不是只能和自己喜欢的人才能干吗?性 欲 不满,妓 女,简直是太可笑了。

"你想和女人睡觉我介绍给你啊。我认识的都是专业的,保你上天国"

不要……刚一客气,"干嘛,别客气啊"山田粗暴地拍着路彦的肩。

"想和女人干不是?想裹女人的奶 子对不对?还想看那里就直说嘛。介绍给你,别客气啊"

我,真的不需要……严厉地拒绝后,山田歪着脖子来了句,"真是个怪家伙"

"我只不过想介绍个娘们儿给你,你有什么不满的?"

"象信二桑那样就是不喜欢。我……第一次一定要和喜欢的人做"

路彦这样说的时候山田皱起了眉。僵硬的表情沉默着。大概好心情被自己破坏了,路彦正想呢,

"……你,下去"

"嗯?"

"真是让人不爽,下去"

"可,这是哪儿啊?"

"那谁知道"

山田从车上下来,转到了路彦坐的助手席侧,然后,路彦就被从车里拽了出来,站在了路边餐馆的停车场上。一个人坐上了车,狮吼般低低的排气声嘶鸣着,扬长而去。

路彦呆呆地杵在停车场。手机放家里了,钱包里只有一百四十日元,几点了不知道,要说这里是哪里?问鬼啊~~~~~~~~

路边餐馆的眼前就是条大路,往左拐能回家还是往右拐能回家都不清楚。即使不知道,路彦也向着山田离去的右边,步履蹒跚地迈出了脚步。

最初是满腔的怒火。恨死那个自说自话性情不定的臭男人。大脑里一半以上的事除了下 半身没别的,只会说下 流话,动不动就骂人,打人,无照驾驶,黑社会的臭混混……

走到看不见路边餐馆的地方,突然眼泪哗哗地就下来了。山田已经不喜欢自己了,路彦伤心欲绝。一想到山田再也不会找自己玩了,路彦感到世界末日般的孤寂。低头,用衬衫的袖口擦着脸上的泪水,满身都是山田的香烟味儿,更让路彦觉得山田难以割舍。

三十分钟还是一个小时---因为不知道时间所以感觉特别漫长,实际上大概只有十五分钟---一辆降下了车速的车跟在自己的身边。车身低低的,发出狮吼般的低音。一直盼望着山田能回来,好多次盯着过来的车睁大了眼睛也不是那家伙。当真人真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心里的那份高兴和安心,路彦对自己都有点无奈了。
有五分钟,汽车跟路彦以相同的速度"并肩"走着。车窗终于wing~~地一声落了下来。

"你去哪儿啊?小鸡彦~"

一直朝前走,就是不向两边看。

"那边,到不了家耶"

突然停下脚,"混蛋---"大骂了一句,"性情不定的王八蛋---"

"好~~好了,上来"

怒火冲天的脸。坐回了助手席。

"饿了吧?吃吧"

大腿上,便民店的塑料袋被放了下来。总是这样,讨好别人的时候总拿食物做诱饵。路彦上了车已经觉得很丢面子,就是不碰腿上的袋子。

"跟你陪不是还不行吗?别生气了"

"没道歉呢"

"哈啊?"

"没有认真道歉。你还没对我说"对不起""

山田绷着张大便脸"你小子可真是够顽固"嘟囔着,"对不起,对不起"。低头了。

安下心来的同时,眼泪哗地又流了出来。一哭,突然觉得肚子好饿,从塑料袋里拿出了饭团,大口大口地嚼了起来。

"你,别边哭边吃东西啊"

对着发呆的山田,"吵死了!"吼了一嗓子。吃饱了,加上安心,头开始一冲一冲,路彦在助手席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梦里,淡桃色的迷蒙中,自己紧紧抱着一团温暖。那是女人的胸吧,干干爽爽得令人不想离开。柔软,温暖,舒服。再往下,软乎乎的地方,舔了舔玩弄过那里的指尖,真的有草莓的味道呢~

"起来,路彦"

头上挨了一巴掌,从粉红的梦中被撕扯出来。

"正是最好看的时候,快起来"

根本不知道身在何处,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刺眼的光线。太亮了,眼皮子睁不开,眨了无数次,终于适应了耀眼的光。映入眼帘的,竟是一轮旭日,那么的美丽,绚烂多彩。

就是昨天来过的海边,相同的那个太阳。升起,和落下,完全不一样的色彩,完全不一样。光,在海面上闪闪地,愉快地奔跑,在波浪上尽情地游戏。如果山田深夜不叫自己出来,就看不到如此美丽的清晨。心头,渐渐有股热流,涌上来,涌上来,将胸口堵得满满的。

"小子,你鸡 鸡,邦邦硬"

人家正在认真地感动呢,山田突然一把握住了路彦的下身。

"疼,疼~"

"半大点的人还会朝 勃呢,快去,尿 尿去"

看了眼四周,没有公共茅厕哎。

"没有厕所"

"又没人没车的,堤防的影子里解决了不就得了"

从来都没在大野地里撒过尿,路彦虽然有点抵抗但也没有更合适的地方了。大堤的角落里解决了,回到车上,"巴巴也一起拉了没?"又被山田戏弄了一句。

家里附近的便民店与山田分手,到家的时候正好是早上六点半。这时间妈妈早就起来了,祈祷着,千万别碰见妈妈啊,轻轻拉开了大门。

"哎?路彦?"

真是太巧了。妈妈带着个围裙,正好站在大门口。

"这么早,干什么去了?"

自己玩了一夜才回来,怎么妈妈没发火呢?仔细一想,聪明的路彦立刻就开始编瞎话了。

"刚跑步回来,马上要比赛了,我想加强体力……"

妈妈"是吗"轻轻地点点了头,打了个小呵欠。自己儿子在外面玩了一夜这种事,她大概想都不会想到。

"加强体力没问题,注意点车子"

"嗯"

妈妈去厨房了,路彦上了二楼。进入自己房间的瞬间就倒在了床上。即使知道玩了一夜是件不好的事,却没有一点罪恶感。虽然感到有点累,但全身心却是那么地愉悦。迷人的夜景,濒死的快车,一个人被扔在路边的孤独,美丽清晨的海上日出……所有的所有,想起来,竟是在短短的二十四小时内发生的,这一切,是多么地令人不可思议。

到现在,还能感到自己激烈的心跳。真的很快乐,非常舒服的感觉。虽然也哭过,但就是觉得很舒服很美好。下次还要和山田一起深夜出去玩。……但是,只有那个,下坡的飞车,还是有点令自己发抖啊,路彦想。
六月已经过去了一半,一直都是阴雨连绵。山田已经很久没找自己玩过了。大约两个星期前,电视里报道,暴力团的一个组长被人枪击了。这种事对路彦来说,直到现在从未关心过,看过后顶多一句,"又是黑社会啊,好恐怖"。仿佛另外一个世界发生的事,现在,却变得有点在意起来。

总是不管别人忙不忙,只要自己高兴就给路彦打电话发短信的山田,如果在他忙的时候自己主动找他就会不高兴,所以路彦也没有联络山田。

一天下午,放了学去图书馆,一直学到晚上八点才回家。山田不来找自己的时候就去图书馆。要么跟黑社会在一起耍,要么在图书馆学习,这两件事的反差大得让路彦感到很可笑。像自己这样的,大概除了自己没有别人了吧,这样想的路彦更加暗喜。但是,总是学习,真有点无聊啊。

过了八点,路彦从图书馆出来。雨水打在路旁黑暗的树叶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走在大街的人行道上,时而来来往往的车辆,被雨水打湿的黑色路面,反射着青光。

"那个,你"

有人叫自己,路彦停了下来。打着把透明的塑料伞,普通的西装。四十五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头发向后梳拢,鼻尖上冒着浅浅的一层油。

"叔叔是干这一行的,能不能问你点事情"

快速地敞了下西装,路彦看到了藏在下面的警察证。和电视剧里看到的一样,突然紧张起来。

"啊,不会占用你太长时间,一会儿就好"

是,低声回答了一句。什么坏事都没干过,打着伞的手却在不停地哆嗦。

"山田信二,你认识吧。就是总跟你在一起的那个黑社会的小混混,最近,你们没联系?"

"没有"

不光是手,路彦连声音都抖起来了。紧张的感觉连警察都发现了,立刻把手抚上了路彦的肩。

"别这么紧张。那,山田的老大,美浓部你认识吗?"

"只见过一次,真的只有一次……只偷偷瞄了一眼"

警察"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那你,肯定认识齐藤仁美吧"

轻轻地点了点头。山田,美浓部,齐藤仁美……路彦的大脑开始飞快地转。

"是啊,那孩子去年跟你还是一个班呢。知道齐藤和美浓部到底是什么关系吗?"

回答了一句不知道,警察用右手的食指挠了挠鼻子。

"山田,没对你说过齐藤和美浓部的事吗?"

自己倒是问过,可山田什么也没说。但是肯定不能这样告诉警察,路彦又说了一句,没有。

"你和齐藤是同班同学,虽然都认识美浓部,但也不能说明你们一定就有关联。警察也是做例行公事的调查而已"

这男人手里一定攥着什么……路彦就是有这样的感觉。讲话的腔调慢慢腾腾,非常的狡猾。

"但是,说是这么说啊,你是个认真学习的好孩子,像山田那种手不稳的家伙,还是不要来往的好。白色的东西,把他染黑了,可是他们的拿手戏啊"

警察摸了摸自己带着胡子茬的下巴。

"啊,最后一点,齐藤,是不是特别喜欢吃甜的东西?"

"甜东西?"

"……嗯,就是像面包圈那样裹着糖的东西"

"不知道"

确实啊,你怎么可能知道呢。警察苦笑着。

"……为什么……"

警察低头看着主动说话的路彦。

"你是问我,为什么要问你齐藤喜不喜欢吃甜的东西?"

突然打了个小喷嚏,吸了下鼻子,警察对路彦说了声对不起。

"并不是只问到你,去年出事的时候,齐藤班上的同班女生我们也有问过。回答都和你一样,不知道。齐藤死的时候,我们在她的指甲里发现了砂糖。女孩子嘛,肯定喜欢吃甜的东西,可是量却比一般的多,所以,叔叔呢,只不过有点好奇罢了"

吸着鼻子,警察对路彦说了句,"努力学习哦"。扔下路彦一个人,没影了。
直到走到家,路彦一直抖个不停,想不明白警察为什么会接近自己,但总觉着一定是山田遇到了什么麻烦。

想着中心人物的美浓部和齐藤,警察为什么会提到她指甲里的砂糖呢。想到这,齐藤死的那天,下午的料理实习课,的确是做蛋糕来着。那时的材料,留在了指甲里也说不定。一想到这里,路彦不禁又想到当天听到的同班女生的对话。

"大家都说根本就不想吃木俑碰过的东西"

被大家欺负,绰号叫木俑的女孩子---齐藤,根本就没有碰过做蛋糕的材料。只被指派在最后收拾东西,是不是收拾的时候留在了手上?似乎根本没有收拾后不洗手的可能啊。

回到家后,就连吃饭的时候,路彦都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啊!"

突然想到了。死前,跳出窗口前,齐藤撕毁了手里的一小包东西。像沙子一样的粉末,飘在窗外……如果那是砂糖?

为什么齐藤要把砂糖洒向窗外?为什么那东西会让美浓部拼死想取回?不对,太奇怪了。像沙塘那样的便宜货哪里都能买到。难道砂糖是……

想到时,路彦禁不住开始浑身打抖。如果,不是砂糖?和砂糖相似的东西,不是砂糖。电视剧的情景出现在路彦的脑海。刑警用指尖占着白色的粉末,舔了舔,最普通的一句台词,
"……是白粉……"

路彦突然从饭桌的椅子上站了起来。"你还没怎么吃啊?哪里不舒服吗?"妈妈问。

"不想吃了"一句,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屋子。

"立刻想见你"给山田发出了短信。没三分钟,电话响了。

"哟!小鸡彦"

心情不错的山田的声音。"刚买了好玩的游戏卡,饿鬼城。你没有吧?过来玩啊,咱俩对打"

想问的事太多了,不知从哪里问起才好,一片混乱。

"那个……"

"逃不出来吗?最近,老没看到你的脸了,还在想到底怎么了"

想见他。必须见了他好好对他说说。如果做了什么坏事,就劝他去自首。

路彦最后还是答应去见山田。夜深人静的午夜,悄悄地溜出了家去了两人约好的便民店。

山田就像平时一样,叫了声,"小鸡彦",恶心着路彦。要是平时,路彦一定反唇相讥,今天却没了那种心情。和平时不同,不喜欢说话的路彦没有顶嘴,从傍晚时就一直不停下着的雨,加上路彦的大便脸,一下也传染了山田。

"明明自己发短信说要见人家,怎么一脸的不高兴"

性情不定是山田的特权,如何对付不说话不高兴的路彦,山田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到了山田住的破公寓,穿过一万年不变的垃圾走廊,最里面的房间里,传出怪怪的呻吟声。

"那,那是……"

路彦拽着山田T恤的衣角,啊地耸起了肩。

"老大大概正跟女人干着呢。虽然很正点,但千万不能偷看。要是被知道了,小命就没了"

猫叫一样的呻吟声留在了耳朵里,一进山田的房间,路彦立刻死死地关上了门。

山田立刻坐在了电视机前,将游戏卡插进了游戏机。

"那个……"

"过来,坐这里"

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但也必须要问,不问的话绝对放心不下。

"到今天为止,有没有做过坏事?"

山田歪着个脖子。

"说什么呢,小子?"

"会被警察抓起来的事,做过没有?"

山田的脸,皱起了眉。看着看着就知道在不高兴了。

"你问这个,想干嘛啊?"

"……不管怎样,就是想知道"

游戏卡的塑料盒子飞了过来,砸在路彦的脸上。

"你怎么这么吵啊。老子从小就不是好东西,肯定做过坏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过去的不算,如果现在做了什么坏事,自首吧"

山田半张个大嘴,"你小子,说什么呢?"脸都歪了。

"警察,来找过我"

一听到警察两个字,山田立刻变了脸色。冲到了路彦的身边,想勒死路彦一样,紧紧地拽住了路彦的领口。

"你家伙,跟条子胡说些什么"

喉咙难受得根本发不出声音。

"是派你到这儿来打探什么的吧"

完全误会自己的山田让路彦怒火中烧,突然抬起了腿,对着山田的裤裆猛踹了一脚。根本没防备,山田"啊噢!"地一声呻吟,松了抓路彦的手,捂着自己的下身卷成了一只虾。路彦拿起了枕头,对着山田的后背猛打。

"臭混蛋!混蛋!混蛋!混蛋!一点都不明白人家的心"

"喂,喂……"

完全被路彦的火气压住了势力的山田,捂着个下身,躲着。

"别打了,别打了。知道了,我知错了"
"信二桑不明白,根本就不明白。被警察抓住了就要进监狱,我不想你进监狱才这么说"

拿着枕头一阵乱打,用的力气太大了,手都打麻了。路彦停下了手,躲着路彦的山田也慢慢地靠了过来。

"你,怎么哭了?"

为什么?自己也不知道。就是眼泪稀里哗啦地不停地流出来,一串接着一串。

"再,再也不要干坏事了"

路彦,死死地抓住了金发黑社会小弟的衣角。山田的视线,显得很为难,不敢直视路彦的目光。

"坏事,是指……"

"别做黑社会了,然后,然后……"

多想山田能是和自己一样的中学生,同一个学校的中学生。一起上学放学,无聊的课堂和休憩时间都能一起度过。

"黑社会想辞职,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我,我也是考虑好了才干这一行……对你来说,大概还不明白"

路彦的头,被山田乱七八糟地揉着。

"条子对你说了什么?我没事。还没闲到要去干进监狱的事"

别哭了。山田一边说着居然递了颗糖过来。糖纸都拨掉了,只能吃了。又是用吃的哄别人,这人可真是一根筋。山田一边瞟着路彦的脸,一边探视地问。

"条子,都对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

"不可能没什么吧"

"只问我认识不认识信二桑和美浓部,就这些。我,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

就这些啊,山田挠着后脑勺。他本来还想说"是不是还告诉你离黑社会远点",想想,还是没敢说出口。

"下次,条子再找你就别理他。那些家伙说的东西不要当回事"

虽然点了头,但无视警察,大概也是办不到的。山田又邀请路彦一起打游戏,但怎么都进入不了那种状态,也没有那个心情,所以说了不玩。

"那,一起看毛片吧。虽然都是些旧的,但也有好东西"

说了不想看,但山田还是说"看吧看吧,就算陪我"。把录像带插进了机器。

电视画面上,一个漂亮的女人。但立刻被很多男人围住,扒去了衣服。硕大的胸 脯裸 露着,猥 琐 淫
荡地扭动着腰,根本无法令人兴奋。路彦沉着颗心,录像带上越是热闹刺激,自己的脑袋反而越来越冷。

山田马上又把自己的牛仔裤褪到了膝下,掏出了阴
茎又开始"撸管子"(这是哪位亲在留言里说的,拿来引用之~~)。录像带是那种三十分钟不到的短片,但对头脑一直清醒的路彦来说似乎长得离奇。

"你小子,怎么不捧场啊"

那种,不喜欢。路彦低下了头。

"不喜欢强 奸吗?和轮 奸比起来,我还是看强 奸比较容易兴奋"

嘟囔着的山田提上了裤子。

"前段时间,老大带着我去逛夜店。店里的妞给我做按 摩来着,感觉太棒了"

虽然知道夜店一定不是什么好地方但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按 摩?是不是跟整体是一样的东西?

"对了,我也给你按 摩一下吧"

说了不要,但山田还是腆着脸说,"来嘛来嘛,保你舒服"。一直拒绝好像也有点不好。最后,路彦还是点了头。

"好,脱"

"脱?"

"当然得脱了"

说起来很自然但还是有些犹豫。光屁股是有些害羞,可山田正摩掌擦拳呢也不好扫兴。慢慢腾腾,尴尬地连同全棉的小裤衩,一同退到了膝盖下。
"脸朝下爬着,磕膝盖着地,我这儿还得准备准备"

路彦老老实实地按吩咐爬下了。下身□□,傻子似的姿势感到有点羞耻。听到背后有声响,转过头,山田正在撕开一个小塑料袋。

"那是什么?"

"套 子,避 孕 套。没见过吗?"

很薄的东西,带着能够伸缩的弹性。保健体育课上学过的,可实物,今天是头次见。

"要用那个吗?"

"嗯"

虽然知道性 交时会用到,可按 摩的时候怎么用呢?路彦不明白地歪着个脑袋想。就在这时,山田把一只手放在了路彦的后背上。

开始揉着路彦的腰,路彦感到有点恶。肛 门的地方突然被冷东西碰了一下,路彦吓的后背一抖。

"冷~"

"忍一下。如果不用这个的话,会很疼的"

屁 眼眼里好像有冷的东西被涂了进去。怎么会是屁 眼的地方呢?正感到奇怪,山田说了声"放松"

按照山田说的,刚一放松自己,屁 眼里立刻有什么东西在粘粘糊糊地拱。

"不,不要"

想跳起来,挥舞四蹄拼命反抗,但后背被山田的大手压着,根本动弹不了。

"混蛋!别叫那么大声,被老大听到又要挨骂"

"你别碰那种怪怪的地方嘛"

"没事。你乖点,只用手指,根本不疼的"

"不,不要"

就算自己再不想要,后背被死死地摁住了,反抗不成。

"刚开始的时候感觉是有点怪,马上就习惯了"

手指又开始在屁 眼里粘粘糊糊地拱,路彦明白了。做了这种事,自己就不再是人类了。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开始抽抽搭搭地哭。

"有了感觉就快点告诉我,我替你好好按 摩下那里"

"手指,不要。拔出来啊……不要啊……"

即使自己说了不要,山田也没有停下蠕动的手。突然,路彦的后背猛地一抖。

"啊,是这里吗"

指尖摁住了那里。后背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下半身越来越热,裆下涨得难受,路彦的阴 茎勃 起了。

"不,不要……"

"不要个屁啊,很舒服吧。瞧你的鸡 巴,活蹦乱跳地立着呢"

抖抖呵呵集中着注意力,体验着被揉弄的感觉,阴 茎开始自说自话地颤抖。对手 淫经验都是零的路彦来说,这简直就是一个未知的全新领域。

"感觉真是不赖哦。来,抓抓自己的鸡鸡"

"不,不要"

明明是自己的东西,却怕触摸。山田说了句"你可真是个麻烦的家伙"。砸了下舌头,向路彦的下身伸出了手。紧紧被握住的瞬间路彦感到眼前一阵白光闪过,从未有过的快感闪电般击过全身,射
精了。

射了后,膝盖和腰仍在不停地打抖,虽然很舒服,但却很可怕。太舒服的感觉真的令人感到可怕,怕得路彦……唰地一下,眼泪就下来了。

"你怎么这么快啊,再憋一会儿啊。再憋一会儿能射得更爽"

屁 眼里,手指还在蠕动。舒服的一点被磨擦着,刚射过精的阴 茎又开始勃 起了。路彦的反应让山田非常满意,得意地说,

"哎,按 摩舒服吧?我,光这样,就射了三、四次"

路彦哈哈哈的喘息急促起来,心脏咚咚咚地跳着,整个身心变得敏感起来。

"鸡,鸡鸡。。。。。。"

小声的,路彦在乞求。

"嗯?什么?"

"鸡鸡,摸摸~"

这次山田没有说"你可真是个麻烦的家伙"。沉默着,将路彦的阴 茎紧紧地握在了手中。

"不,不……不,啊……"

即使想射也射不出来,被紧紧地抓住了。路彦因小小的焦虑在微微地颤抖。

"手,手放开嘛"

"再憋一会儿"

山田低低的声音就在自己的耳旁。紧紧握着自己阴 茎的手指,有力地上下缓慢移动着。被翻弄的包 皮和前端…路彦开始急喘。
"嗯,啊……不,不……"

耳朵里,好像有东西濡过。被舌头一舔,路彦"啊"地发出一声悲鸣。沿着耳朵的轮廓,还有耳洞里的高高低低,舌头,在慢慢地爬行。

"嗯,啊……"

断断续续的呻 吟声从路彦的嘴里不停地泄漏出来,快 感已经将指尖都麻痹了。耳朵,阴 茎,连带后 庭深处的那一点,被山田不停地玩
弄着,舒服得,自己的意识渐渐远去。终于,堵住屁 眼 眼的那只手离开了,龟
头仿佛要被挤碎般,反抗似地泄了。太舒服了,"哈啊……哈啊……"地怪叫着。路彦在快
感的余韵中抖着腰,两条大腿相互摩蹭着,大腿内侧刺挠挠的,痒得好厉害哦~。

"屁大点的毛孩子,别叫得这么色好不好"

山田从未有过的沙哑声音,冲击着路彦的耳膜,低声地说。

"光听着你的声音,我就这样了"

唰地一声,脱牛仔裤的声音。紧跟着,山田又热又硬的一根蹦了出来。在路彦夹紧的两条大腿之间来回地蹭,挤压着。

"屁 眼也行,突然好想插 进去"

路彦的大腿上,立刻留下蜗牛爬过的粘粘糊糊的痕迹。

"路彦哦,一下下就好……你那儿,借我插 下行不?"

不要,路彦小声地拒绝。

"就前面头头一点点,蹭两下就行……"

不知为什么脑子里一糊涂,各种各样的感觉都变得麻木起来。手指头那样的东西都能让自己爽,要是换更粗的东西,爽翻了天也说不定哦。所以,山田用手指扒开路彦的后
面,老 二压进的时候,路彦并没有反抗。

可是,山田的龟 头还没进去呢,路彦就疯了。比指头粗了几倍的那玩意儿,可比想象的疼多了。根本就不是人类能够忍受的。刚开始,山田还"乖,忍忍",哄着路彦强
进着,但从未如此激烈反抗过自己的路彦,最后还是让山田停下了。

"是我得意忘形了,是我不好,都怪我不好"

倒在榻榻米上缩成了只虾,疼得呜呜哭着的路彦,山田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他抱进了被子。紧紧地搂住了路彦的后背,"都是我不好,对不起对不起",别扭地在路彦耳旁哄着,道着歉。就那样被搂着,不停地被抚摸着头和手腕的路彦渐渐安静了下来,怒火和疼痛,都平息了。

"你小子,好香啊"

山田把头埋在了路彦的脖子里,突然低声的一句。小狗一样,用鼻尖一点点蹭着,嗅着。可突然,又张开了大嘴啃 咬着路彦脖子上的青筋。刚想叫疼,啃
咬又变成了蹭痒痒。反反覆覆,一直不停。

"你小子,幸亏是个男孩子"

山田低声认真地感慨着。

"你要是个小姑娘,我就要干你那里了"

山田的手就放在路彦的胸前,路彦用自己的手握住了山田的。

"我要是女的,被信二桑侵 犯了,是不是就会怀 孕,生下信二桑的孩子?"

山田抬起头,看着路彦,从正面紧紧将路彦抱住了。

"你小子,为什么对我说这么令我心痒痒的事"

胡乱地挠着路彦的头发,拥抱,紧得令路彦无法呼吸。兴奋的山田终于冷静下来了,路彦刚这么想,十厘米外的山田却盯着自己。

"你小子,跟别人亲 过 嘴儿吗?"

"……亲过"

山田的脸一惊。

"什么时候?跟谁?"

"幼儿园的时候,和隔壁班的阿美,亲过"

那哪里能算亲 嘴儿啊,山田放心地吐了口气。根本没给路彦反抗的机会就亲了上来。湿湿的舌头,山田嘴里的烟味一下在自己的嘴里散开。一股比按 摩后
庭还强烈的快 感不断撞击着路彦的身心。

"你的第一次亲 嘴儿,归我!臭小子~"

山田咧开嘴笑了,将自己的脸又埋进了路彦的胸前。一直一直,不动不动。想山田怎么不说话了,呼呼呼,规则的喘息声响了起来。

说出来一定很奇怪,路彦突然有一种做妈妈的感觉。双手搂着山田短短地头发,紧紧地收住。山田比自己大,也比自己有力量,又是黑社会的小混混。可不管怎样就是想守护他,守护他,这样的感觉,路彦也不明所以。
照在脸上的光让路彦睁开了眼睛。好眩眼啊。正想到怎么这么挤,山田就像新婚的伴侣一样,睡在自己的身旁。

低着个头,脸蹭着被子,半张着嘴的傻样儿,让人怎么都想不到他会是个混黑社会的。

好想尿 尿,慢慢拱着想从被窝里爬出来,衬衫的衣角突然被拽住了,
"去哪儿"

"上厕所"

虽然这样说了,但又被拽回了被窝。就像昨晚的继续,猛地又被死死地抱住了。还是用另一直手,乱揉着自己的脑袋。

"嘘嘘,要尿出来了"

即使自己在抱怨,山田也不撒手。

"我,即使跟女人在一起性 交也没有一直睡到天亮过。夜 店的女人是有时间的,即使在情
侣旅馆,也只有二、三个小时,从来没有睡过一夜。做完了之后,也是那种又冷又空的感觉"

山田开始用自己带着胡子茬的下巴,轱辘轱辘蹭着路彦的脸。

"疼,疼~"

挥动着两只小爪子,扭来扭去的路彦,山田一下就笑了。

"跟你在一起怎么就不厌呢。你这个比女人还麻烦的臭小子"

为什么。山田摇着男人路彦的身体问。

"路彦,跟我一起干黑社会吧。我去对老板说,将来我会一直罩着你"

"不喜欢黑社会"

这样一说,山田马上就松了手,闹别扭似的还将背对着路彦。

"混---蛋,跟你开玩笑的。象你这样的软虫子,到了组里能干什么"

即使喜欢山田,但干不干黑社会又是另码事。虽然说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但说了为自己开口求别人,路彦就觉得山田是认真的。即使不知道山田为什么要又弱又是孩子的自己加入黑社会,但路彦也觉得山田刚才说出口的话是认真的。

穿上了裤衩和长裤,走到走廊上厕所。靠近大门的一个门很像厕所的样子,拉开,果然被自己猜中了。

正上着呢,突然有嘎哒嘎哒扭门的声音。"有人呢"路彦叫了一声。咣咣咣的砸门声响起,紧接着就开始猛烈地踢。刚才还在睡觉,怎么突然就想起来尿
尿了。路彦以为又是山田恶作剧似的性情不定,所以,故意磨磨蹭蹭,撒完了,再慢慢提裤子。

走出厕所门,站在走廊上的人不是山田。身材高大,一身黑的男人,美浓部。轻轻皱着眉,带着胡子茬的下颚低下了。

"……原来是你啊"

短短的一句话,却有一股吓得人直往后退的杀气。这个家伙在生气的气息已经传遍了路彦的全身。自己不喜欢这个人,害怕他……一点一点,低下了自己的脑袋。

根本没想到的祸事从左边飞来。大块头的男人突然狠狠地扇了路彦一个大嘴巴,路彦一头撞在走廊的墙壁上

"你是个什么烂 货,老子在问你呢"

慌慌张张奔跑的脚步声,山田从屋里一头冲了出来,将倒在地上的路彦挡在了身后,跪在了走廊的地板上。

"老大,真是对不起,这小子做了对不起您的事"

美浓部浅浅地笑了……一副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

"山田阿,这里是谁的家"

"是,是老大您的家"

"是我收留了你"

"是,是!"

"一个臭要饭的,竟让我等厕所"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山田低着头,翻来覆去地说。

"先跟你说清楚啊,老子想上茅房的时候,就是尿到一半也给老子先出来。你家小子居然让我等,这可是你的责任啊,山田"

是!山田回答的声音在颤抖。

"把头抬起来。先把牙齿咬紧咯"

山田一边打着抖一边咬紧了牙关,抬起了头。美浓部笑着,对着山田的脸猛地就是一拳。山田咣的一声飞到了墙壁上。抓住了慢慢滑下的山田的胸,美浓部接着就打。就像一个无力的木偶一样,山田被拽了起来,一头濒死的黑斑羚羊落在了狮子的手里,被戏弄着,又打又踢。
路彦在走廊的垃圾堆里缩成了一团打着抖。一阵阵让人听着都疼的声音。突然,一个白色的东西飞到自己的眼前,……是人的牙齿。再这样被打下去,山田一定会死。山田说不定会死,路彦什么都不顾了,冲着美浓部扑了过去。

"放了他,放了信二桑"

"混,混蛋"

死死抱住了美浓部腰的路彦,又被山田拽到了身后。

"你老实待着"

回头对路彦怒吼的山田,满是鲜血的脸。身后,美浓部又抓住了他短短的头发,被打倒了。骨头断裂的声音,山田的身体被打得向上弹跳着,可即使再被打被踢,山田都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了。

"干嘛呢"

甜甜的声音响起,只穿着内衣的女人从里间的屋子里出来。见过,以前在门口擦肩而过的女人。女人看见倒在地上满是鲜血的山田,"好可怕哦"撇了撇嘴角。美浓部直起了身子,笑了。

"这就叫教训。和驯猫驯狗是一样的。有了过失就要惩罚。这家伙是个混蛋,不让他痛彻肺腑根本就记不住。……回房去,阿依丽,马上再让你爽爽"

那个被叫做阿依丽的女人,"是~~~"甜甜地回答了一声。美浓部进了厕所。刚一进去女人就变了脸,呆呆的脸色说道,"阿信真是个笨蛋,干嘛要惹美浓部不高兴啊,明明知道会这样"。耸了耸肩,回屋去了。

被打得破破烂烂的山田,路彦跪在了他的身边不知该如何是好。靠近了浑身是血的人,"信二桑,信二桑"地叫着那人的名字,没有回答。摇着他的身体,终于伴随着痛苦的呻吟声,山田的眼睛欠开条小缝。

"小鸡彦"

"信二桑,你醒了?"

"带我回房间。老大早上的巴巴,时间比较长。一直要等……"

路彦将破布一样的男人拖回了屋,榻榻米上,山田像只猫一样缩成了一团,呻吟着。

"疼,疼……"

山田一说疼,路彦的眼泪立刻像断了线的珍珠。

"医院,去医院吧……"

"没,没钱"山田低声说。

"也没有保险。地下医院倒是有认识的,可是太贵了。断掉两,三根肋骨,自己能长好。到时,就又能动了。大概,没关系……"

"医院的钱,我来付,全部我来付"

"只要不动,就能好"

这样说的山田更紧地缩起了自己的身体。路彦不敢喘息,紧紧盯着不动的男人。山田突然睁开了眼睛。

"……你小子的眼泪,好暖和"

渗着血的嘴角,一咧,笑了。

"你的脸,肿了"

山田的手,一边颤抖着一边摸向路彦的脸颊。

"老大打你,是不是只打了一下?"

路彦点了点头。

"老大就是连一般人都不放过。你小子,长着这么可爱的脸蛋儿,没被打凹,真好"

"信,信二桑,你不也打我"

我不一样,从来没舍得真打过……说着,山田突然急喘着。

"怎么,这么晕。是地震了吗"

山田一下抱住了自己的头。

"真,真的好晕,想吐"

还没说完,啊地一声,吐了口血。榻榻米立刻被染红了,路彦全身的汗毛一下全竖了起来。

"我,我说要去医院的"

山田青白的脸,哈哈笑了两声,边笑,血又从嘴里涌出。

"怎么这么多血,真是头一次。打过多少次架,虽然疼,但像现在这么想睡觉还是头一次,真是怪啊。是不是要死了,好怕啊。才活了这么久就要死…被火葬场烧掉,不要啊"

山田的声音突然变成了哭音,"拽着我"。路彦紧紧握住了山田满是鲜血的手。

"好冷啊……路彦啊,现在,不是冬天吧,没下雪吧"

"六月,怎么会下雪呢"

听到路彦的话,山田终于放心了,闭上了眼睛。

"你小子,要是我死了,会难过吗"

"你在说什么"

"真的会伤心吗?会哭吗?"

低低地说完,"好怕,路彦"一句,山田的手一下脱了力。

"喂,信二桑。喂……"

再怎么摇,山田都不再睁开眼睛。山田大概死了,真的死了也说不定……
路彦抓起了掉在榻榻米上的自己的手机,用颤抖的手摁响了电话。

"快点来,他死了,大概已经死了,快点来,救救他,说不定还来得及,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信二桑,求求你"

一一九的接线手,用近乎冷漠的冷静口气说道,"需要救护车帮助的患者,请先报出自己的地址"

手握着手机,路彦哑口无言。这里是哪里?出了车站,走到住宅区,再登上一个坡的地方。大致报了一下,对方根本不明白。不问人……冲出山田的屋子,闯进了最里间美浓部的房间。半躺着翻着杂志的美浓部的女人,看着不敲门就冲进来的路彦,一副惊讶不满的神情。

"这里是哪儿?告诉我,你一定知道"

"什么啊,好吵哎"

看着路彦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阿依丽郁闷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

"信二桑,大概已经死了,快点叫救护车……"

听到"死了"两个字,女人的脸色瞬间变了。

"真的吗?不可能吧"

看也不看说着告诉我地址的路彦,飞快地套上了自己的衣服,低声说了句"我可不想惹麻烦",穿过满是鲜血的走廊,飞也似地逃出了屋外。

"等等"

路彦追出门的时候,阿依丽的电梯已经降了下去。

不管怎么样,地址,这里的地址……路彦看着电梯旁的一个门就冲了过去,死命地摁响了门铃。

"求求你,开开,开开门啊"

嘎嗒一声落锁的声音,越过门链锁,一个睡眼朦胧的中年男人,不高兴皱着眉头的脸,出现在路彦的眼前。

"大清早的,干什么"

"想,想叫救护车,不知道这里的地址。隔壁过去,第三间屋子,我朋友大概死了,所以,所以……"

"不是耍人的吧"男人一副形迹可疑的神情向下盯着路彦。

"我没说谎。真的真的大概已经死了,我叫了救护车,请告诉我地址"

男人瞟了眼路彦的手机,低声说了句"明明是关着的嘛"。跑来跑去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摁了哪个键,手机被关掉了。路彦慌慌张张地再摁,对方却将门碰地一声关上了。

是真的,山田大概真的已经死了,却没人相信自己,没人肯帮自己,没人肯救山田。路彦紧紧握着颤抖的双手,愤怒的情绪冲上了头顶,绝望地积聚着全身的力气,啊---------------------地大叫着。

路彦站在那里打响了一一零。接通的瞬间就开始手舞足蹈地叨叨上了。

"有人已经死了,是被茂手木组的美浓部杀死的,就在美浓部的公寓里被杀死了哟。美浓部以前也杀过人,我知道,我看见了。那种坏家伙你们放着不管,又有人死了。快点把他抓起来啊,判他死刑,杀了他啊"

只说了这些就挂了电话,可是间隔还没有一分钟,路彦又摁响了一一零。

"快点来抓美浓部啊,再不来他就跑了。现在他还在上厕所,快点来啊,快点,杀人犯啊,逃跑了,快点啊"

又挂了。紧接着,又是没有一分钟,再接通。

"快一点,快一点,快点,快点,快点……叫救护车"

支离破碎的语言,翻来覆去。要是不这样做的话路彦觉得自己一分钟也活不下去了。为什么没有人跟帮自己?自己最重要的朋友濒死都没有人跟救他?警察不是为抓坏人而存在的吗?为什么放着那样的坏人却不管?真是不明白啊。

正在怒吼着,肩膀突然被人抓住了,转头,一个年轻的警察站在自己的身边。

"你,干嘛呢?"

正义和力量的化身!路彦一个激动扑向蓝色制服。警察吓得立刻自卫反手一推,路彦反而一头栽倒在水泥地上。

"救救他,救救他"

路彦扑过去,紧紧抱住了警察的脚。

"救救信二桑,救救他。快叫救护车,抓住美浓部……"

年轻的警官,困惑的表情向后退着。路彦坐在水泥地上,卷起自己的身子,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小孩子一样,呜呜呜地哭了。
白色的墙壁,小小的屋子。有格子的窗户只有一个。暗暗的光线照进来,只有早上那会儿天晴了。中午之前又变了天。这会儿,又在下着雨,因为能听到雨的声音。

哭肿的双眼,路彦坐在一把硬硬的破靠背椅上。靠背的塑料已经磨没了,海面向外翻着。

坐在对面的,是昨晚出了图书馆后遇到的那个刑警,一起的另一个年轻刑警叫田掷。

"三个小时前,爸爸妈妈向警察报了失踪。上学的时间都过了你还没有跑步回来。我们已经联系过他们了,很快就会来接你"

路彦紧紧握住了放在膝盖上的双手。

"想快点回家对吗,之前,还是想再问你点事"

口气非常的柔软,但到底是警察,怎么的让人看上去都有一种压迫感。

路彦是几点离开的家,又是几点到了山田那里,在山田的屋子里都干了些什么,问得很详细。当说到看了录像带时,被问到了录像带的内容,路彦说了句"毛片",站在远处的年轻刑警笑了笑。

终于问到了美浓部殴打山田的部分了。

"你说你看到了美浓部殴打山田,他打了多少下,有没有记住?"

"打了十下……大概。或许更多。还踢了同样的次数"

想着身体并不庞大的山田被殴打踢飞的情景,路彦的眼角立刻又浮现出泪影。

"对山田施暴的美浓部,你感到他想杀山田吗?"

路彦大大地点着头。

"那是,为什么呢?"

"他笑了。信二桑的牙被打掉了出了很多血,他还在非常享受地踢他。而且还对女人说,这就叫"教训",说信二桑是混蛋所以要教训他"

因为路彦的回答,刑警头一次坐直了身子。

"现场,除了你还有一个女人,你认识她吗?"

路彦摇了摇头。

"不认识。但听美浓部叫她阿依丽"

刑警嗯了一声,递了个眼色给年轻的刑警。那人接了眼神后立刻离开了屋子,在外面跟公寓里接到报警的制服警察交谈着。房间里的询问结束后老刑警也离开了。五分钟后,又回来坐到了椅子上。

"爸爸妈妈来了,但是我还有一点想向你确认"

刑警,一直看着路彦的眼睛。

"你,在对警察的报警电话里说,美浓部不仅对山田,他还杀过其他人,是真的吗?"

路彦坚决地点了点头。

"杀了,谁?"

说出了齐藤仁美的名字,刑警皱了皱右边的眉毛。

"为什么你会知道美浓部杀了齐藤仁美?"

路彦憋住了气。

"看到了。……美浓部,杀齐藤的时候。

刑警歪起了脑袋。

"那件事我参与了调查。齐藤桑的死亡时刻是夜里的十点到十一点之间,那个时间,一般的学生是不能自由进出学校的"

路彦将放在膝盖上双手的指尖对在了一起。

"有一个没有锁的窗户。第二天因为有考试,笔记本忘在了学校所以去取……就在那,看到了美浓部将齐藤推下了窗户"

刑警叹了口气。

"那个时候,两人打架了吗?"

"……是"

"齐藤桑,是一头栽下去的吗?"

想了一下,路彦回答,"是"

很奇怪啊。刑警说着,用锐利的眼角余光盯着路彦。

"通常,要是从窗户被推下去的话,多少会因受力而擦到建筑物,如果反抗的话更会如此。但那女孩子却不是这样,倒在了远离建筑物的地方。我说的意思,你明白吗?"

路彦低下了眼睛。……糟糕!

"齐藤仁美是以一种自由落体的状态由窗户落地的。也就是说,她是以自己的意识跳下去的。验尸的结果,首先落地的是脚而不是头。这个自杀的结论,是由验尸官和检察官共同得出的结论"

路彦抬起了低着的头。

"齐,齐藤桑被美浓部卡住了喉咙,神志不清,从窗户……"

"不要满嘴胡言乱语"

被大呵了一声,路彦吓得浑身一哆嗦。

"那孩子脖子下面根本没有皮下出血,绞杀的可能性早就被否定了"

刑警就像想咬死路彦一样,将大半个身子移过了桌子。

"做伪证是有"伪证罪"的,那可也是犯罪啊。为什么要无中生有地撒谎?跟大人做对难道就那么好玩吗?嗯?"

吐沫星子飞溅,怒吼着。看着被刑警要吓哭的路彦,老警察对着小警察的耳朵说,"田掷桑,对方是个孩子,柔和点"

"孩子也有坏孩子。撒谎不对,是连幼儿园孩子都明白的道理"

田掷碰地敲着桌子,愤怒的震动,传向了坐在对面的路彦。

"和被美浓部杀了是一回事。就是美浓部说了"去死",齐藤才从窗户跳了下去"

屋子里沉默了。刑警惊讶地看着路彦。

"齐藤桑原本根本就不想死,但是美浓部说了"去死",所以她跳了下去。知道死的意义叫人去死难道不是杀人吗?和握着枪击中别人有什么分别?"

路彦大声地怒吼着。
"信二桑也是美浓部杀死的,踢他,打他,他把他杀死了。信二桑说了,好怕,好疼。要让美浓部遭到同样的报应,判他死刑啊,那种家伙,快点杀了他啊"

"大混蛋!"一声怒吼从头顶落下,路彦右边的脸被扇了一巴掌。"田渕,别打孩子"老警察连忙制止。年轻的刑警苍白着脸,"我已经够忍这小子的了"大声地怒吼。

"被打了就要打回来,被杀了就要杀回来。这样干的,不就是地地道道的黑社会吗?要是天下都那样,还要警察和法院干什么?就凭你一个人的想法就想要了别人的性命,你也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吧"

站起来说话的刑警,将屋内的兴奋变成了沉默。说完,咣地一声,又坐回到对面的椅子。他所说的,路彦并非不能理解,可就是无法接受。

"你小子,跟信二关系是真不错。但内家伙也是个跟美浓部没有什么大差别的黑社会小混混"

刑警又将大半个身子移过了桌面,教育路彦似地开始唠叨。

"谁年轻的时候都会有反叛期。没理由地向往一些坏的东西。就和出麻疹是一样的。你大概很羡慕那些人,但你说的这些人都是垃圾,他们就是一群只会用金钱和暴力解决问题的笨蛋"

不是因为山田是黑社会自己才和他好,才和他成为朋友的。这种令人误会的关系,恨得路彦咬紧了嘴唇。

"到学校是去学习的,秃小子。要学的东西像山一样多"

现在啊……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烟。"田渕桑,这里禁烟……""就一根。"藐视着别人点上了。

"现在的孩子啊,各个都太娇气了。不愁吃不愁穿的。恋爱啊受气的这种小事就寻死觅活"

屋里开始有浓浓的烟味。

"……齐藤桑,她并不想死"

"什么?"

路彦朝上翻着眼睛,藐视着刑警。

"不想死,却死了。只要有像你这样的大人在,不知还要死多少孩子"

田渕尴尬的表情开始皱起眉头。"叔叔,你有孩子吗?"被路彦问到的刑警不知所以的表情,"有啊"回答道。

"几岁?"

"高二和中三"

"那,我转学去叔叔孩子的学校。然后,直到逼到他自己想死为止地欺负他"

男人睁大了眼睛。

"即使自己的孩子死了,叔叔也能说同样的话吧。现在的孩子太娇气,不愁吃不愁穿,在学校受气就寻死觅活"

刑警的右拳颤抖着举了起来,路彦闭上了眼睛。但没有落下的拳头。睁开眼睛,年轻刑警抬起的手腕向自己飞过来。

"田渕桑,只,只不过是小孩子说的话罢了,不要感情用事……"

坐在椅子上的刑警,挠着自己的脑袋后退着椅子说,"把这小子带他父母那儿去"。说完,率先离开了屋子。

只剩下两人,路彦开口问,"信二桑的葬礼,在哪儿举行?"

刑警闭嘴不答。

"请告诉我。作为朋友,我应该去送他的"

暧昧的表情苦笑着,但仍然没有开口回答自己。走出屋子前,路彦又问了一遍,那人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从警察那儿回来,面对面地跟父亲谈了次话。被问到为什么会认识黑社会的山田时,自己如何被长尾他们欺负,山田又是如何救自己帮助自己的,路彦没有撒谎全部照实说了。

谈话结束后,路彦转移了话题,说了句,"我想去参加信二桑的葬礼"。父亲严厉地一声,"不行"

"为什么不能去参加他的葬礼"

追紧了问。回答是,爸爸不能承认山田是你的朋友。

"山田大概确实也有好的一面,但是他对你的影响,绝不是能说出口炫耀的东西。为了能和他在一起玩,你竟然欺骗自己的父母。还夜不归宿……你妈妈为你担心得都倒下了你明白不明白"

路彦的妈妈听说了路彦夜不归宿,还和黑社会的人在一起的消息后受了太大的打击,回来后就早早地睡了。事实的面前,路彦无话可说。

"爸爸到现在为止一直尊重你个人的意志。但是结果呢,却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为什么不让你去参加葬礼,你自己好好想想"

路彦低下了头,再也没有抬起脸。爸爸说的话路彦全都明白,可是想去送信二的决心任何人都不能改变。

第二天,父亲对路彦说,在家待着。路彦没听还是跑出来了。妈妈没收了所有的零钱身无分文,路彦走着,到了美浓部的公寓。

美浓部的房前扯着"禁止入内"的条子,没能进去。一点也没有举办葬礼的样子。大概是在山田的家里举行也说不定,可是路彦不知道山田的家在哪里。

逃出了家不久后就被妈妈发现了,母亲已经成半疯状态。昨天和今天,以至于平时从不大声说话的父亲高声大骂着路彦。可即使这样,在路彦的心中也无法产生共鸣。相反,和父母的谩骂声相比,因为没能去葬礼看信二最后的一眼,路彦伤心得一蹶不振。

路彦不再去学校,把自己关在自己的屋里。想着山田最后说过的话和表情就忍不住翻来覆去地哭。流氓一样的说话腔调,看上去又笨,动不动就打骂自己,可是,就是喜欢!……他是自己最喜欢的朋友。

如果在美浓部把山田当沙袋打的最初自己就出手相救,那山田说不定就不会死。这样想的路彦,后悔的泪水又止也止不住。

路彦休息期间,学校大乱。在家庭科室废旧的调味料里面,被分散的毒品大量地被发现。毒品被发现的同时,买方的男人被逮捕,此人正是美浓部。美浓部是以暴力团的身份被逮捕的,并非茂手木组的组员。

一直不去学校的路彦迎来了暑假。从来不出屋,不笑,不说话的路彦让父母非常担心。父亲劝路彦去长崎的叔叔家,根本不想去的路彦,半强制地被送去了长崎。

碍于关心自己的叔叔叔母,路彦没有再关自己,走出了房间。以为路彦已经好了,再加上知道了路彦被欺负的事,爸爸问路彦,想不想留在长崎上学。

结果,路彦中学的最后时光是在长崎度过的。半年后回到家,考进了父亲的母校,一所全日住校制的男子高中。中学升高中期间的漫长春假几乎大半的时间也是在长崎度过的,回到了家后就忙着准备入学的各种事情了。

所有的街道都残留着山田的气息。一起去过的游戏中心,汉堡的快餐店,看着,就让路彦的心绞痛不已。以为离开了就能淡忘的感情又让路彦泪流满面。不要,虽然想起来很难受,但山田的事,自己绝对不要忘记!
离高中的入学式还有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四月一日,路彦和妈妈一起去了超市。订的新制服到了,但是下摆有些长必须要再改一下。

路彦和妈妈约好了一个小时后在服装柜台碰面,就和母亲分了手。如果一起,就得陪着妈妈购物所以路彦逃了。想去卖书的地方看看路彦踏上了滚梯,突然想上厕所的路彦没到八楼的书店在六楼下来了。穿过婴儿用品的柜台冲进了厕所。刚解开裤子,就听到厕所入口的地方嘈杂的声音响起。

"这么些,已经差不多了吧"

"白痴,根本不够。礼品这种东西,是越大的越多越好"

轰地一下身体一抖。忘不了的声音。难道是……幽灵?边想着,边抖呵地慢慢转过身。的确!人,站在入口的地方。信二桑不是死了吗?应该死了的人却穿着白线的蓝色夹克在说着话。还在动!……是双胞胎的弟弟吗?没听说过啊。

"你小子,再回车里拿趟东西……"

山田也感觉到了。惊讶的神色,一直看着路彦。太高兴了,高兴死了,路彦连怎样发声都忘记了。想冲上去,但突然想起自己挂着个鸡鸡,尿还没尿。慌忙解决了,再一抬头,蓝色的夹克杉已经要离开厕所了。

"信二桑"

想抓住山田的手腕,但被一个抱着大箱子淡眉毛的家伙挡在了中间。受阻的路彦眼看着山田的背影越来越远。

"信二桑,信二……"

"小子,叫我老大干嘛"

四角形脸的粗壮男人向下藐视着路彦。

"我找信二桑有事……"

"对着俺老大,不要那么老气横秋的"

男人踢了路彦的右脚一下,路彦一下摔倒在厕所的地上。看到此情景的山田回头走过来,对着淡眉毛的男人就是一耳光。

"你对一般人出手?大混蛋"

大箱子落在了地上,角的地方被砸凹了进去。

"去柜台,换一个漂亮的箱子"

被山田命令的男人抱着箱子出了厕所。山田扫了眼坐着大屁股蹲的路彦,"对不住"低低的一声转过了身。

路彦冲了起来,一把握住了山田的手腕。有质感,的确是活着的人。但是,被触碰的一瞬间,立刻被摔开了,可即使这样路彦再一次用双手抓住了那个手腕。虽然还是对自己那么粗鲁,但,却是那么温暖。

"活着,太好了"

眼泪,噼哩啪啦地向下落,路彦高兴得无法言语。相反,山田却无动于衷。

"……鳄鱼的眼泪"

路彦惊。

"不是鳄鱼的眼泪。我,我真的是高兴"

"一次也没来看过我,还说不是鳄鱼…"

山田的眼睛,真的在发怒了。

"我,我以为信二桑死了"

一开口眼泪就止不住。又想起自己伤心的泪水,思念信二的日日夜夜。泪水涟涟。山田……也不是不高兴,再不相信路彦的话…不由自主地舔了下上嘴唇。

"你爸爸,对我说,说你自己说的,再也不想见我了。还是专门到医院来说的"

"我不知道那些!我没说过那话,一直想见你,一直想……"

山田一直盯着路彦的脸。然后,用食指抚上了路彦不断涌出泪水的眼角。

"你,怎么能哭出这么多的眼泪"

"我……我……"

路彦非常恶得,连鼻涕也出来了。

"我能死吗,白痴~"

山田一咧嘴,笑了。

"你看上去不错啊,小子"

路彦伸开了双臂,大力的,紧紧地抱住了山田。山田被路彦撞得后退,一屁股坐在了厕所的地上……却没有发火。不停地抚摸着路彦的头发,就像抚摸着怀里的一只小猴子。
超市天顶上的游乐场里没有孩子。山田和路彦并排坐在长椅上,喝着自动贩卖机里切来的饮料。漫天的彩霞,柔和的风,吹在脸上。

总是穿着的旧蓝夹克上,别着个从未有过的徽章。

"这个……"

路彦一指。"你说这个吗?"山田抚上胸前的徽章。

"老板给的。老大的美浓部被破门,我升官了"

嗯~~路彦低声地说了一句,"信二桑,美浓部那人干了些什么,你知道?"

山田嗯了一声,"多少知道点"挠着金色的短发。

"老大贵重的东西被齐藤偷跑了之后闹得满城风雨,那个时候有点知道了。那之前,老大隐藏得很好。不过他对我不太信任,所以买卖都是一个人在做。"

山田从口袋里取出了烟,点上了火。

"条子里有人说是老大杀了齐藤。老大对我说,齐藤绝对有合伙的家伙,让我在同一个中学的小子里找,然后收拾掉,……那个时候才认识了你小子"

不到一年的时间,却觉得是很久的过去了……山田吐着白色的烟。

"齐藤那妞,和我们老大在一起交往过。不正经的关系勾搭上的。老大原以为中学生有意思可没两天就腻了,所以就把她给甩了。不知道是不是生气报复,偷了老大的"药"逃跑"

然后一个追,一个被追,被逼进了死角,齐藤跳了下去。追逼齐藤的难道只有美浓部?真的只是他一个人吗?学校,同班同学,那自己呢…………?

无法想象那是别人的事情,如果自己是齐藤大概也会做同样的事。被自己周围熟悉的人群逼迫着……那种痛,自己很清楚。自己唯一和齐藤不同的是,自己喜欢的人是山田而不是美浓部,只有这一点,不同!

"说真的,我,已经被别人警告过不要再见你,一个叫田渕的刑警和你爸爸。你小子,头脑超好,我也知道。说到你的将来,我也觉得,还是离你远点的比较好"

"哪有的事嘛,根本没关系"

路彦紧紧地抓住了山田的手腕。

"我们是朋友就没有关系。再说,我,我的朋友只有信二桑一个人。只有信二桑。所以……"

又开始下大雨一样,哭~

"别哭啊,白痴~"

头被轻轻地敲了一下。

"那个叫天渕的刑警说,一定不能再和你有牵连。要是把你引上了这条路,你要是真变坏了,就是那种令人恐怖的超恶人。不会有这种事的哦,对不?你就是个没有伴儿只会哭哭啼啼的白痴小鸡对不?"

咧开嘴笑了之后,山田还"对不?对不?"地偷偷瞟着路彦的脸。

"我后背刺了东西,现在又得到了徽章,可有派了。但刺的时候差点没把我疼死。还是个大概的轮廓,谁都没给看过,只给你看看"

脱了蓝色的夹克衫,卷起了里面的体恤,山田将自己的后背对着路彦。细细的腰身,后背上刺着条龙,没有上色的底稿纸一样,黑白的。龙的左上角,一轮满月。龙儿傻瓜一样地张着个大嘴,对着它。

看到的一瞬间,路彦被一股莫名的寂寞击中了。黑白色的龙显得是那样的凄惨。画到一半,看上去弱得像条虫,一点也不威风……与其说守护着信二,不如说更像吝啬的穷鬼。

"对月咆哮的巨龙哎,帅不帅?"

"……这龙,在笑"

山田的后背一个哆嗦。

"混蛋!那是咆哮"

"但是,眼睛真的在笑哎,好象看着月亮在笑一样"

山田立刻将衣服放了下来,用舌头舔着自己的嘴角。刺青给他看了也不说好,山田有点不高兴。路彦一把拽住了山田夹克衫的袖口。

"那,那个,我,春天起就要去住校的高中。离这里只有一个小时的路程。来找我玩"

山田没有回音。

"学校就在山顶上。所以那个,下山的时候一定很有趣。那个叫……飘飞的?"

"你,不是讨厌那个飞车"

山田别扭的口气回答。

"过去是害怕来着。大概……信二桑如果有驾照了,我就不怕了"

真是个自说自话的家伙。山田轻轻地弹了下路彦的脑门儿。

"现在正在拿驾照呢。真拿你没办法。有了本子就上你那个臭乡下的烂山顶学校去看你"

山田笑了。那张笑脸很像后背的那条傻龙。但说出来一定要火,所以,吓得路彦也没敢说。

上之1 完结 山田信二将抽完的烟屁股狠狠地摁进了车内的烟灰缸,然后从车里探出了大半个身子,死死地盯着对面的路看。山中,只有两条车线的道路上,除了刚过去的一辆轻自动车外,连只猫都看不见。

给加纳路彦发了短信,已经十分钟过去了。让别人等自己还行,要是自己等别人…不用几分钟山田就开始焦躁不安。

握着方向盘,右腿在无聊地穷抖。车旁,自动贩卖机的光亮,有虫子在嗡嗡嗡地飞。借着暗暗的光影,看手表的指针正指在深夜十二点半。新的一天,才刚刚开始啊。

山顶,路彦的高中宿舍坐落在这里。陡峭的山路,不下山连个商店都没有。这种深山之中,自动贩卖机就像幽灵一样,突兀地杵在那儿。前面正好有块空地,真是个停车的好地方。

以前去宿舍的大门前接人,山田的车过于花哨,发动机又是改造过的声音太大特扎眼。后来,路彦对山田说,就在自动贩卖机前等。估计,八成是被谁警告了也说不定。

"怎么这么慢啊"

山田嘟囔着,又取出根烟。

"一会儿就到了。话说,你给阿彦发短信,也是刚刚才的事"

助手席上坐着的良太,哇啊~~~地伸着懒腰,傻瓜的脸,打了个哈欠。身高一米六五的男人,看着横头比长头还宽越发让人喘不上来气。脸是布团一样的四方形,眼睛又小鼻子特大。失去平衡的脸最可笑的是一对眉毛,就像两条蚯蚓一样细细的,就这样,每天还不停地修理呢。几十分钟地霸占着梳妆镜,山田气得踢他的屁股,已经不是一次二次的事情了。

取出了手机,调出了路彦的号码。才响了两声,就听见路彦的声音。

"信二桑?"

"你家伙,怎么这么慢"

怒吼的声音,吓得一旁的良太直抖。

"我,我已经到了"

一抬头,对面路上好像有人影。上身穿着体恤衫,下身大短裤的路彦站在路边挥着手。

"老母鸡一样的别在那儿磨磨蹭蹭了,快过来"

瘦长的影子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拱进了车后面。

"对不起"

"混蛋"

被骂的路彦低着头缩着身子,双肩上下不停地动着喘着粗气。一看,就知道他是跑来的,但还是忍不住就想骂他。

山田切了一声,放下了手闸。一气就冲出了道路的中心线。反正对面也没车,恨不能横过来在路上跑才爽快。

"阿彦,抽烟吗?"

良太把烟盒伸向后座,路彦说了声谢谢抽出了一根。总算能像模像样地抽烟了。以前,抽一口就被倒呛流泪的路彦已经一去不复返。

"正好管宿舍的家伙回来了。一直等着他回自己房间所以迟了……"

住宿的学生是有门限的,而且夜间禁止外出。但不仅是路彦,大家都悄悄偷着往外跑。相互默契地配合,看见了也装着没看见。

山田从倒后镜里看着路彦。那个自己初见时又瘦又矮女孩子一样的男孩儿,自从进了高中,一下长大了。而且,现在是一张撒满了雄性光辉的脸!

山田身高一米七。男人中属于既不是太高也不是太矮的正合适~。自己比平均稍微偏下了一点点,这样想的山田,竟然,今年的春天被路彦超了过去。

去年还"高姿态"洋洋得意地对着路彦说,"你小子,长了不少嘛"。突然之间,一下快要追上自己的路彦让山田感到非常的无趣。就这样,你可千万别再长了,山田才在心里祷告,高二的路彦一夜之间就窜过了自己。现在,自己还得抬头几公分才能对上小鸡彦的视线。从十六岁起就一个厘米也没长过的山田,估计今年二十一的自己再想超过路彦,是不大可能了。
"今天是去哪儿啊?"

不管怎么长着张雄性的脸再比自己个子高,讲话的口气还是像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路彦仍像个孩子。只要稍微故意不理他一下,马上可怜地就垂下自己的眼睛。

"去海边"

不该搭理他的,可良太还是告诉路彦了。

"海边?又是去偷 窥吗?"

"混蛋!不是---啊"

山田突然的一声怒吼。附近沿海的岸边,有很多谈恋爱的景点。很多人把车子停在杂木林里在车里性
交。以前,三个人躲在车里,转来转去地偷看别人做事。一旦发现有人在偷看,狗 男 女们总是男人爽得更疯女人叫得更浪。根本就是些露 阴 癖 的变
态。

"是去放烟花啊"

倒后镜里,看见路彦的脸,听到放花后一下亮了起来。

"是,是真的吗?"

良太转过了身子,指着路彦身边的塑料袋。

"阿彦身边的袋子里,全是烟花啊"

"这些都是吗?可真是不少啊"

"都是人家送的"

"送的?不是买的?"

"老大卸夏日祭的货架,买的时候,威 胁店主……哦不是,是店主主动送的"

路彦嗯~~地佩服的一声,一个个地翻着袋子里的烟花。

"去年筑山的夏日祭卖章鱼烧来着,今年准备卖玩具了吗?"

"今年还是准备卖章鱼烧。玩具是少主家店里的礼品,我们只不过是去帮忙而已"

刚下到山脚,被一个信号卡住了。别说人和车了,连猫狗都不过街的鬼地方。深夜的信号灯一闪一闪得就令人不得不停下来。这种时候,正儿八经等红灯的自己就像个脑瘫。莫名其妙的怒火,山田咚咚咚地砸着方向盘,夜深人静的黑暗里,叭---叭---叭---地,花哨地摁着车喇叭。

"老大,您跟信号急什么啊"

左拳,离弦之箭般伸向助手席。叭的一声喇叭叫的同时,良太的右肩挨了一巴掌。良太"哎~~"地一声悲鸣。

"急你个鸟啊!再屁 话,宰了你小子"

"不,不至于吧。从中午开始您就心情不好,不会是还在为少主的话生气吧"

山田不由得怒火中烧。中午,将这个月的月奉交到组的事务所里。少主的须田说,"就这么点?"山田直言说了句,"就这么多"。立刻被须田大骂了句混蛋,肚子上还挨了一拳。

"这么点破钱,擦 屁 股纸都不够啊。威胁金也好强盗也行,弄钱去!"

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暴对法改变后,法律对黑社会的管制更严了。卷走威胁金的,接到通报后立刻逮捕。山田是跟组长拜过师徒的正式组员。如果问起责任,就连组长也要受到牵连。恐吓,这罪名…绝不想轻易沾身。

正因为有正式组员的责任者顶着,所以,在山田后面入门的良太还是个准组员也没有正式拜过师傅。可如果自己做砸了,良太不仅拜不成师傅还有可能受牵连吃牢饭。

"咱们的"口粮",也真是太少了。我真没想到,做黑社会这行能穷成这样"

"到处都不景气,哪能整到像样的"口粮",难不成,还能卖"药"去"

"白粉可不行,要被破门的。我认识的一家伙就是因为倒白粉被破门了"

"还不是个小蛐蛐"

"咱,难道不是小蛐蛐"

咚咚咚肩膀被敲打的声音。良太被山田大力地摇来晃去时,路彦指着信号灯说,"绿灯了"。一脚踩下油门,车子又发出狮吼般的低音,越来越快。助手席上的良太赶紧系上了安全带,横着个小眼睛,一瞥一瞥地瞄着山田。

深夜的黑暗里,飞跑的车身变成光一样的一条线,里面坐着的人,吓得身体变成G型。

"信二桑,慢点嘛~~好怕"

身后传来弱虫的呻 吟。

"混---蛋,这点就抖"

因为自己没有感到恐惧,心底涌上无尚的优越感。只要自己稍稍一歪方向盘就会粉身碎骨的恐惧让山田心底一丝窃喜。只有那么一瞬,即使死也无所谓,这想法,就像窗外一闪即逝的风景,掠过山田的心头,消失了。
二十分钟后到了海边,一公里长的沙滩延绵着。沿着沙滩是低低的防波堤。平时,防波堤旁总会有几台情侣的车停在那里,今天却一台也没有。两个小时前刚下了场大雨,是因为下雨的原因也说不定。

"喂,路彦,把后面的烟花全部抱下来"

山田命令完就下车了。虽然不是白天,一下被闷热潮湿的空气包围,有些喘不上气。云彩在空中飘着,月亮也时不时露着笑脸可光线还是很暗。水泥的防波堤,因为刚下过雨的缘故,摸上去湿乎乎的,根本没法坐。

抱着三大袋子的烟花,路彦的身体前倾着。脚下发出咕叽咕叽的怪音,摇摇欲坠。即使个子长高了体力还是不行。良太看着惨不忍睹的路彦,从他手里夺过了两个袋子。

终于发现了防波堤的小缺口,从那里走向沙滩。下台阶的时候脚下一滑差点摔个大跟头吓得全身打颤。赶紧从屁股口袋里掏出手机,照着脚下的路慎重前行。

下了台阶一脚踩到沙滩上。咕叽,又是一声湿沙子的声音。踩着向下坍塌的沙朝前走,慢慢,眼睛适应了夜间的黑暗。在海浪打不到的地方停下,回头,两个家伙跟在自己的屁股后面过来了。

将烟花的袋子放下,良太边喘气边说,"呀~~~可真黑啊"

"你白痴啊,不黑放花能好看吗"

山田将手伸进了袋子,摸了两根烟花出来。唏哩哗啦地撕了包装纸,太黑了,哪儿跟哪儿也搞不清,塞了一根给路彦。

"这个,你的"

"啊,嗯"路彦握住了手里的烟花。用打火机点上,立刻有白光闪现。拿着烟花的手,仿佛漫画里手持魔棒的少女,但魔女再花哨,也不赶瓦斯点火器一样的自己有味儿道。

"哎~~~~真没劲"

烟花滋啦滋啦的声音里,良太叉着个腰,歪头斜眼地看着。

"。。。。。。是没劲"

山田也嘟囔了一句。"嗯?我觉着很漂亮啊"路彦说着,将手里的烟花左右来回地晃。飞逝的光在黑暗里变成了线,余韵莲莲~

瓦斯点火器一样的烟花,到底底气不足,很快就痿了,最后噗地一声,烟消云散。山田又在袋子里抓了一把,塞给路彦。

"啊,一□□三支?"

"嗯"

"那多浪费啊"

"唉,真是穷鬼啊。就点三个"

"但,但是,霹雳啪啦的,火花会到处飞"

"要着火的时候你扔了不就行了"

"哦,是哦"路彦楞了一下,终于点头同意了。上着优等高中,自己宣称在学校的成绩也还成,可却是个如此白痴的家伙。

抖壮虎胆,路彦点燃了手中的烟火。突然一下,爆炸一样的霹雳啪啦声,四周瞬时亮了起来。

"噢~~~~对对对,这才叫烟花嘛"

总算有点放花的气氛了,良太终于把手也伸向了装烟花的袋子。

一下同时点燃了五根,就像手里拿着个大电筒,四周一片光明。

"呀、吼~~~~~"

良太大声地怪叫着,将一根根的烟花夹进手指间,身体开始有节奏地左右摆动。

"干嘛呢你?"

"敲鼓啊,我在敲鼓"

"是裹着保鲜膜在转微波炉吧"
(日语里,转微波炉俗称"钦"。而这个"钦"的发音又跟鸡 鸡的"亲亲"发音是一样的)

明明知道良太说的是"打鼓",山田故意利用相同的发音调侃着良太。良太突然不说话了,两条蚯蚓般的眉毛慢慢皱起来,"嗯---"地一声
("打鼓"和"保鲜膜"在日语里都是lap)

"你也不怎么样嘛。。。"良太在讥讽山田的冷笑话

"你小子,敢跟老子牛"

"阿彦,我刚才的那一发,能打多少分?"

良太对着路彦求救。

路彦一个人,喜滋滋地,腼着个小圆脸,傻笑着,正一根一根地点着花火。"五十分左右?"抬头一看看向自己的良太,"八十分"又赶紧订正。

山田满满了握着十根左右的烟火,点上了。火炬一样,对着良太就冲过来了。良太吓得哎~~~地惨叫着,撒腿就逃。

"对不起,对不起,你超有趣,超幽默的了"

良太这个时候夸山田,更让山田气不打一处来。"你小子,敢耍我"大叫着,举着火炬追良太。良太在沙滩上四周逃窜,最后,万般无奈地,吧叽吧叽地"跳"海了。大概是想,到了水里,山田手上的"火把"就烧不到自己了。
夏日祭一直延续到晚上规定的结束时间:十点,人群几乎一直就没断过。钱是赚了不少,但最后,三人都象能拧出水的破抹布一样,累得是精疲力尽。大纸盒子里,堆满了散乱的纸币,大金神一样的钞票就象废纸一样堆在那里,累得人看都懒得看一眼。休息了好长时间,周围一片咚咚咚收拾残局的嘈杂声响起,赶紧掀了帐篷,生怕最后就剩自己。

可即使收拾了,进来装东西的车将神社的道路堵得死死的。相反的方向倒是畅通无阻,可也被装车的人群和东西阻挡得,犹如血管里的不良血栓。

不把车开进来东西就无法装车。四人中唯一有正式驾照的山田开着轻货卡排在神社的门口。入口处,蛇形一样的车阵,让人看着,烦得就想呕吐。

"简直比塞车的高速还恶"

十分钟过去了,动了十米不到的距离。

"就像牛步一样啊"

本可以在店头的地方等着,不知为什么就跟来的路彦,坐在助手席上低声的一句。轻货卡的冷气开到了最大,好像都在对着那家伙吹着。

"牛步……是什么意思?"

隔了一会儿,"……就是象牛走路的样子,慢慢地一步一步"路彦回答。

"牛步,牛步啊"

山田扫了眼手表。原本是组里的一个家伙偷来的东西,卖也卖不掉,就把带着擦伤的旧货给了自己。

"送你回去,大概要十二点以后了"

"不要紧的。房间的门反正没锁"

"没锁就好"

突然想抽烟,山田摸胸口的口袋。空的,这才想起刚才抽完了最后一根。一想到没得抽,反而越发地想抽起来。

"喂,路彦"

"那个……"

两个人同时开口。路彦说了句,"信二桑先说"。山田因为是想指派路彦去替自己买烟,所以没好意思开口,来了句"行了,还是你先说"

"今晚,我住信二桑那里,行不?"

路彦两条腿紧紧地夹着,躬着个背,扭扭捏捏地说。

"森也在,今天你回宿舍去"

……没有回答。过了会儿,果然,小癞皮狗似的一句,"怎么都不行吗?"

"住我那儿当然没问题。问题是怎么都要送森回宿舍,你干吗到了学校还要跟我回家?还有啊,我明天一早就要去组里,一大早的哪有时间送你回去"

路彦就是不说"知道了"。不肯点头的沉默,搞得山田心烦意乱的。

"我说了不行"

突然一声怒吼,路彦抖了一下,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知道了"。怎么着今天回去都是睡觉,明天一早就得去事务室,扔路彦一个人在公寓里,还不如今晚就让他回学校的好。

"下一次你到我那儿来住。并不是一定要今天非住不可对不对?"

又不说话了。虽然这可爱的样子很能勾起自己对美好往事的回忆。但不知道是不是总被人欺负的原因,路彦阴暗的性格里有很大一部分是令自己痛疼的粘粘糊糊。跟良太正相反。

后面的车叭!地摁了声喇叭。因为在跟路彦说话所以没注意。轻货卡和前面的车拉开了十米左右的距离。

"摁你妈个□□啊,混蛋!"

山田又在车里大骂了一句,将车向前滚了几步。

"你啊你,不要老像个娘们儿似的扭扭捏捏的好不好"

跟着,又对着路彦大骂了一句。"存了好多~,憋得难受~"山田听见路彦细细的声音。

"啊哈?"

"我,好久没做了,憋着……"

真是让山田目瞪口呆的直白。山田一咧嘴就笑了。这种事,自己向来最喜欢帮小鸡彦~
"存了好多,就自己放下呗"山田故意搡了下路彦。

"宿,宿舍里不行"

两只紧握的手,放在膝盖上。耳朵通红地低着个头。

"你就让森也听听你下面咕叽咕叽的声音呗"

"不,不要。多丢人啊"

"你小子,不是也让我听那声音来着"

"信二桑是色 鬼所以没关系。而且跟你在一起……舒服"

"就是因为是别人的手所以你就舒服,可我也没时间总是陪着你一次一次地手 淫啊"

一吐为快,山田盯着前方。车子又动了下,仅仅只是向前了一米。离自己的店头还远着呢。……瞟了眼身边的色 鬼孩子。路彦失望的神情,满脸都是就要落泪的悲哀。

"喂,把鸡 鸡掏出来"

路彦大吃了一惊,看向山田。

"掏,掏出来,是……"

"反正闲着也没事,替你做一把。快拿出来"

空出的左手,不停地招弄着路彦。

"外面能看见"

"上面盖上条毛巾,就只把鸡 鸡掏出来不就行了,快点快点"

被催促着,路彦偷腥的猫一样,战战兢兢地瞟着四周,一副不敢掏的样子。山田正想着,这家伙是不是不想干了。只见路彦将围在脖子上的毛巾盖在了裤
裆上。滋!地一声,拉开牛仔裤裤链的声音。

"……掏,掏出来了"

饥 渴女人的眼神。山田噗地一声从鼻子里笑出来。

"真的掏出来了吗?给我瞅瞅"

"掏出来了"

路彦冲着山田喊回来。

"你这样我看不见怎么知道"

路彦气急败坏地狠狠地一咬嘴唇,掀起了毛巾的一个小角。确实,裤 裆处,像要嘘嘘前那样,掏出的鸡 巴,无精打采地俯在那里。

"喂,再靠过来点"

路彦磨磨蹭蹭地又移过来了点。山田的左手毫不犹豫地伸进了毛巾里,一把抓住了路彦的一根。

"啊,疼~"

路彦抖了下腰。慢慢放松着自己,没一会儿,那里,就像一束枯萎的花朵一样,在山田的手里变得生机盎然,热情水灵得含苞待放了~

"你可真快啊。果然喜欢在车里做"

"不,不是"

"已经快尿的样子啦,还没怎么摸呢"

山田的手指在路彦的铃口处来回打着转,路彦躬起了身子开始发出啊啊啊的呻 吟声。向下再向上,不停地揉 弄着坚 挺的一根。突然在路彦欲/血/喷/涨的一刻,抽回了手。

"哎?"

突然被抛弃的路彦,低低地叫了一声。山田用毛巾的一角,擦掉了满手粘糊糊的东西,又将车向前移了几步。双手握着方向盘,嗯嗯嗯地开始用鼻子哼着小调。

"信二桑,接着……"

细细的声音像乞求。"干嘛啊"山田一副不耐烦的神情转过了头。色/鬼/孩子的裤/裆处,毛巾像个帐篷似地被撑着。山田傻瓜一样地就笑了。

"谁也没说过要替你做到最后。下面,自己蹭蹭解决喽"

"怎,怎么会这样……"

前面的车动了动,山田也跟着移了移。

"快点快点,不做马上就要到了"

被催促着,路彦一副要哭的神情。将自己的双手慢慢伸进了毛巾下面。闭上了眼睛,嗯!嗯!嗯!地急喘着。突然,声音停止了,双肩猛烈地颤抖着。特有的腥/臭在窄小的空间里蔓延。路彦抖抖嗦嗦地在毛巾下折腾了一会儿,脏脏的毛巾掉在了脚边。
"臭死啦"

山田皱着个眉头大叫着。

"你的精 液怎么这么臭啊"

哗!地一下还放下了车窗。

"臭死了臭死了。就是因为车里有个打手枪的家伙"

"别,别叫这么大声好不好。不是信二桑说的在车里做的吗"

路彦抓住了山田的左腕靠了过来,慌慌张张的脸看着自己。也不是心血来潮,就是想欺负他。

"是你自己说想打枪的,你这个色 鬼娃娃"

路彦咬着嘴唇,念怨地盯着山田。突然"……走了"俩字,飞出了助手席。

"喂!喂以!"

即使自己叫,也没有回头。正在开车,根本不可能立刻去追。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山田才觉得有点晚了。

随他去。山田在心里对自己豪快地大声说着。反正是那家伙自己跑的。走着回去,估计到山顶的宿舍时天都亮了。即使那样,关我鸟事。

车队几乎还是不动。烦躁地打开收音机,全是噪音立刻又关了。山田梆梆梆地砸着方向盘,突然特别想下去杀了前面那辆爬行的车。

就是那个打手枪的混蛋,一直陪着自己度过烦躁的时间。突然想,那家伙,说不定又哭了。总是那么喜欢哭,两眼不停有泪流出的样子……啊~~~~烦死了烦死了。犹豫了一阵,山田拿出了手机。……怎么打,路彦都不出来。

没办法,只有打给良太。把内小子拎到车边。

"突然什么事?"

"你,开车"

下了车,用下巴颏向驾驶席的方向挑了挑。但是……也不能对良太说什么。

"今天有警察,不是说好了还是少主开车比较安全吗"

混蛋!山田怒吼了一句,给了良太的脑袋一拳。

"只有装货的这么一会儿功夫。还有,要是过一会儿我还不回来,就在神社后面的路上等我"

"到,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没法回答。山田冲着路彦消失的方向跑了。出了神社,刚走上另一条路就发现路边有个正在收摊的卖棉花糖的。"给我来一个"说着,就掏屁股口袋里的钱包。"好了,拿去吧"。晒了一天,满脸通红的中年男人面无表情地说。

即使太阳早已落山,夏天的夜晚仍然闷热蒸人。没跑几步,山田的额头就渗出了汗水。向着最短的一条登山的道路疾走,渐渐变得不安起来。如果路彦没有走这条路怎么办?

站下了,又开始摁路彦的号码。断了再打断了再打,终于感觉接通了。

"你小子,快给我出来"

刚一怒吼,好不容易接通的电话,pi~地又被掐断了。

山田挥舞着手臂,恨不能把自己的手机砸个粉碎。忍了再忍忍了再忍,终于又摁响了。这次响了三声,路彦出来了。

"……你,现在在哪儿?"

用一百公斤的重量压住了自己的怒火,山田问。

"不想说"

闹别扭的语气,这小子……可真是不可爱啊。一边这样想,山田极力地放软了声调,大灰狼一样,带着点色色的味道,

"那么高的山,你走不回去的~乖,回来啦"

"不要!"

烦得怒火冲顶。要是自己切了电话一切都完了,我忍我忍。

"刚才呢……都是我不对。你乖啊"

"本来就是嘛!我又没想在车里做"

"知道了知道了,是我让你干的。都是我错了都是我不对。乖,别生气了,出来吧。我给你买了棉花糖,你不是最喜欢吃甜的"

手机的那头沉默着。

"好孩子,乖~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儿呢,一起回去啦"

等着路彦的回话,长时间的沉默后终于听到"对面"两个字。转头四下一瞅。隔着条两车线的马路,路彦抓着个手机摁在耳朵上,站着。

"混小子"

路上没车,山田唰!地一下冲向了马路。看见山田冲过来的路彦,撒腿就跑。
"你给我站住,不出来我就杀了你"

回到了来时的路上,山田开始沿着神社旁的堤防岸追。因为看清了前面的人,距离开始慢慢缩短。途中,路彦突然改变了方向,下了通往河岸的台阶。山田一个小加速,追了上去。在刚开始下台阶的地方终于追上了。抓住了路彦的手腕,路彦终于乖乖地停下了。

"逃,逃,逃你个鸟啊。混蛋"

山田跑得气都接不上来。"谁又没请你追"。路彦毫不留情地给了山田一句。脑浆一热,气疯的山田冲过来就给了路彦的脑袋一拳。路彦反脚就踢了山田一脚。更他
妈的来气了,山田踏前一步,想抓住路彦的领口,没想到,身子一斜,栽了下去。

没意识到路彦是站在比自己低的地方,两人抱在一起,滚进了台阶下的草丛。路彦垫在了山田的下面,疼!悲鸣了一声。

"啊,都怪我不好,我不好"

正想站起来。突然有东西滴在自己的后背上。是他 妈的谁在对着自己吐痰呢?!不对,周围响起了滴滴答答的水声。脸上也有,下雨了。

"混蛋,怎么下上了"

河岸上的人影都在慌忙朝着岸上跑。这时,路彦突然抓住了山田的手腕,拉着他,向着台阶下跑去。台阶的下面有一段突起的水泥,正好成了避雨的地方。

坐在了台阶上,周围黑黑的。河岸上,街道两旁的灯光洒下来,一点点微微的光亮。草丛里,看见一个粉红色膨胀的口袋,山田冲了出去,捡回了掉在草丛里的棉花糖。

"给"

山田将袋子硬塞给路彦。

"给你的。卖糖的老爹说特别好吃"

想都不想就撒谎。路彦长时间抱着个粉红色的袋子一动不动。山田问了句"不吃吗?"路彦拆开了袋子,拿出了裹着棉花糖的棒棒,上去咬了一口。

"……真甜"

"棉花糖不甜,人家还做不做生意了"

路彦开始大口大口地吃着棉花糖。看他那吃相,仿佛真的很好吃。明明知道一定甜得要死,山田说了句,"我也来一口",对着棉花糖嘎咕一下。泡泡一样的糖丝立刻在嘴里化开,砂糖的硬块全留在了嘴里。想都没想,呸!地一口,吐了出来。

"你小子,这东西也吃得那么香"

"不是你给我买的吗?"

"嗯,可是……"

边说着,边取出了烟盒,拿出来后才发现里面是空的。一直忘了没烟的事,切~地一声,将空烟盒揉巴揉巴,扔进了雨里。

"吃绵糖吧?"

"谁要吃那烂东西"

"嘴里不是闲得难受?"

"不是啊!是刚才的糖,甜得闹心"

山田俯身向前,将右手伸了出去。用手掌接着雨水。手窝窝里存了不少了,运回了嘴边,真的喝了点。

"雨水很脏的"

听见邻居说。

"里面有空气里的灰尘和污染物质,很脏的"

"你像个娘们儿似的在这儿啰三啰四地得得个球啊"

湿湿的手,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路彦的脸上蹭。

"这下,你的脸上也有污染物质了,白痴"

路彦用自己的双手抓住了山田的手腕,刚吃了几口的棉花糖掉在了地上。山田为了挣脱路彦的手,死命地往回缩着。靠近山田脸的时候,路彦吸气,一下闻到了山田手上的烟草味,对着山田的手掌就舔了一口。软软的,暖暖的舌,舔过手心的感觉,山田的喉咙,发出咕咚!的一声。

-------------- "干嘛呢你"

路彦又是一下,舔了下山田的手心。山田粗暴地捏住了路彦的下巴,往自己的眼前带。目光碰在一起的瞬间,路彦像小狗一样,鼻子里发出了哼的一声,舔上了山田的嘴。

山田撕咬般亲吻着路彦。将自己的舌头伸进了半开的嘴里,抚弄着路彦的。被自己亲吻的口腔甜甜的。吻过了路彦,自己的嘴大概就不会再甜得闹心了,山田想。

嗯!嗯!嗯~路彦从鼻子里发出忘我的哼哼声。嘴巴里的甜味,已经被山田吸 吮得没有了。可舌头,仍跟山田的一根缠在一起不想分开。

"……喂,把鸡鸡掏出来"
(这俩小色鬼……我觉得自己翻来覆去地在翻这句话)

命令下达后,山田感到,朦胧的黑暗中,路彦在自己裤 裆的地方吭哧吭哧地干着。山田把自己的一只也从裤 裆里放出来了,亲吻兴奋得,已经呈半勃 起状态。

"你摸我的,我来摸你的"

路彦前仰后合大力地点着脑袋,更紧地靠了上来。黑暗中,山田摸向路彦的裤 裆,抓住了路彦脱了裤 子露在外面的一根。握在手心的一刻,仅仅只是触
摸,就又大了一圈。刚放过一次的东西……看来真是条色/鬼/鸡/巴。

"你别光顾着自己爽,也好好摸摸我啊"

再三催促之下,路彦终于也将山田的一根握在了手中。手/淫的技巧虽然还是那么差,但是不是因为在露天的缘故,刺 激兴 奋的感觉有增无减。

"一边摸一边亲着~"

听见山田这么说,路彦听话地,立刻坐上了山田的大腿,吻着山田。汗味混杂着一股特有的腥/臭,男人的气息不断冲击着自己的嗅觉。纠缠在一起的舌,发出努鲁努鲁猥/琐的声响。

山田搂着路彦的腰。路彦的裤子早已滑落,因为跨/坐在自己的腿上,所以屁/股是张开的。很容易就找到了后面的那个眼。稍稍向深处摸进了一点点,路彦的身体一下小小地抖了一下。
(这就是那张照片的情景)

"手指,放进去行不?"

打着圈儿,在眼眼的周围抚摸着。

"不,不会疼吗?"

害怕的声音,好可爱~

"不会弄/疼你,我经验丰富"

路彦又使劲儿地点了点头。车里射/精时残留的精/液还留在前面,从钱包里取出了套/子,戴在了食指上,蘸着前面的液体,插/进了窄窄的缝/隙。

"啊,不要~"

只在入口的地方遇到点抵抗,伸进去了,反而有了直捣黄龙的快/感。

"就一根,根本不疼是不?"

在前列/腺的附近寻找着,抚摸着。照着自己被按摩时的要领揉/弄着,(信二护士长,信心百倍哦)。

"啊!"

令路彦跳起的地方终于找到了。

"这里就是你爽的地方?"

用指头不停地抚摸着。"啊,嗯,啊"的呻/吟声响起。山田腿上的路彦开始抖着。声音真好听~。山田拼命玩/弄着那一点。然后,腿上的路彦,颤抖得就停不来了,死死地抱住了山田。

"别,别那么用力"

"只是揉揉你的眼眼罢了,别怕~~"

"亲,亲我…亲住我~"

抖着的路彦低声乞求。

"你真真是个,没办法的家伙"

自己的声音也开始兴奋了。紧紧地咬/住路彦亲/吻着,食指在路彦的后/庭里粗/暴地揉来蹭去。

嗯嗯嗯嘤嘤哭着一样的路彦抱着自己。仿佛相互在打着手/枪,但山田突然有种想跟路彦性/交的冲动。好想冲进后面的庭/口,在生鲜温暖的地方发出咕唧咕唧的声响。想在那里摩/擦自己,让自己喘息得,更激烈。
"你再这么搂着我我可想插你的屁/眼了"

"……嗯"

路彦撒娇似地将自己的脸埋进了山田的脖子里。

"信二桑的话…就可以"

听到路彦的话,山田马上从那里抽出了自己的手指。从钱包里取出了新套/子,套在了自己的耸/立上。拨开路彦的两/瓣,搂着路彦的腰,慢慢抬起了路彦的屁/股。

龟/头刚碰到张着小嘴的窄缝,屁/股上突然卟卟卟地振动,吓得山田哇啊~~~~~地叫出了声。……是良太的电话。

"少主,你在哪儿呢?"

"在,在哪儿才,才好呢?"

慌得,连声音都在颤抖。

"东西已经都装好了,你快点回来啊。如果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那我先送阿森回学校好不好"

"不要。今天路上的交警太多"

"但是……又没事可做。少主,你现在干嘛呢?"

正在准备插路彦的屁/眼呢……显然不能这样说。

"没,没干什么……"

"如果你没事,我们去接你。附近的话,倒个车就到了,在哪儿?"

"对面的……河川"

"知道了"

山田把手机装进了屁/股口袋,从枯萎的阴/茎上扯下了套/子。路彦一直低着头,盯着山田的那里。

"快点弄出来。良太要过来了"

路彦"……嗯"了一声,从山田的大腿上下来了。咕唧咕唧地也开始撸自己的一根。刚才还在幸福的顶峰上徘徊,这会儿并排坐着打手枪的样子,让路彦感到好空虚。

山田很快就结束了,将自己的一根收起的时候,雨声里听到了一声汽车的喇叭叫。

"喂,良太到了"

回头看路彦,还在那儿闭着个眼沉醉地咕唧咕唧呢。

"喂,快点射"

"可,可是,我射不出"

"射不出也得射"

汽车的喇叭声又响了。山田将自己的手伸向了磨磨蹭蹭的路彦,一把抓住。

"疼,疼"尽管路彦这样叫,山田也没搭理他。自顾自拼命地替他蹭着。当山田在路彦快要疼哭的脸蛋儿上啾地亲了一口时,路彦一下就泄了。

"快把鸡/巴收起来过来"

路彦提/裤/子的功夫,山田从下面的台阶里冲了出去。雨下得很大,自然就跑了起来。一口气没歇,跑到轻货卡的旁边时身上已经全部湿透了。

轻货卡只有两个位置,森坐在助手席上。良太就和浑身湿透的路彦一起,顶着个塑料布,坐在了后面的货台上。

"和路彦一起,去哪儿了?"

森这样问山田。"散步去了"山田打着马虎眼。将两人送回山顶的宿舍。分手时,山田看路彦的脸,十足一匹被抛弃的小狗样儿~

回去时良太坐回了助手席。

"白天卖东西的时候没下真是太好了"

落在车窗上的大雨,扫雨刷在左右激烈地晃动。

"嗯"

"话说少主,你和阿彦在最关键的时刻消失了可真是够残忍的。往车上装东西,就我和阿森俩。我是你师弟没什么,可这样对阿森,是不是有点过了"

不知什么时候起,两人的关系已经近到叫"阿森"的地步。山田"啊,确实有点对不住"爱搭不理地应付了一句。

盯着前面车的尾灯,良太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听着。时不时只是嗯嗯地应付着自己,明白过来的良太也渐渐闭上了嘴。

又回到了河川边。如果那时良太的电话没有打来,自己就插/进路彦的身体了。看上去那么man的一个人,可却勾得自己想干/他。过去……那家伙个子比自己矮,脸长得也像个女孩子时自己确实有过想干/他的念头,可是最近却没有这种想法了。Homo太恶心了。在一起打手枪可以,可是真干的话,又是另一回事了。女人的胸是那么柔软,只要自己想,要多少女人可以有多少。根本没必要干和自己一样的男人。

但是却想干路彦。在路彦同意的情况下就差那么一点点。手/淫的升级,插/进他的身体,简直就是女人的替代品。但路彦是不是也跟自己想的一样呢?仅仅只是身体上的相互满足?
"那个,路彦……你认为路彦喜欢我吗?"

"他怎么会不喜欢你呢?如果不喜欢你就不会跟着你了"

良太清清楚楚地回答了山田的提问。山田本是想从homo的角度提问的,可这下,想订正也不行了。组里现在在监狱服刑的一个师兄就是homo。因为是自己的师兄,所以本来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的一个男人,当听说那家伙是homo时,顿时满心的厌恶。从此后,不管别人怎么在自己的耳边师兄师兄的称呼,心底都是一句"homo野/郎"地轻蔑地叫着。

但是,如果路彦像自己的师兄喜欢男人那样喜欢自己,自己却不愿叫路彦"homo野/郎"。山田明白这其中的缘由。Homo的师兄,不管他怎样讨厌自己自己都无所谓,但路彦,自己却不想他讨厌自己。


抽奖屋和章鱼烧的收入总共是十四万多。抽奖屋没赚几个钱,主要是章鱼烧的进帐,相当可观。到底是"粉"一样的东西啊,不可嘘喻。

将借来的工具收进组里的仓库,忙完了,已经接近中午时分。吃过了午饭,山田和良太去了组里的事务室。

"昨天你们受累了"

组长的脸,看上去和昨天一样光彩照人。

"师父,您也受累了,这是昨天的进帐"

山田马上掏出了一个茶色的信封。组长接了过去,看也不看里面的多少,将信封放在了桌边上。好像没有确认的样子,山田主动说了句,"总共是十四万五千六百元"。组长的眉毛立刻挑了两下。

"卖的真不错啊"

"章鱼烧特别有人气"

"是吗"组长咧着个嘴角,闭上了眼睛。

"喉咙有些干啊"

低声地说。山田马上向良太使了个眼色。良太马上站了起来,去冰箱倒了三杯麦茶,端了过来。

"组长,请"

良太退后半步时,组长嗯了一声,喝了口麦茶,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今天,有话对你们两人说"

沉重的口吻,预感一定又是义礼金之类不好的话题。但是,组长的表情却依然开朗……。

"明天,茂手木组解散"

山田傻瓜一样,立刻一声"哎?"

"对最后留下来的你们二位,真是感到很抱歉。作为一个没用的组长,真是对不起了"

真正明白过来时,脑袋里一片苍白。但是,慢慢地又开始变得有色彩了。山田"请等一下"一句,身体越过了组长的大桌子。

"解散是什么意思?突然这么说,我……"

组长万分难过的表情,低下了头。

"在须田他们离开前我就有所考虑了。不管怎么被别人叫做黑社会,不肯向普通人动手的我们是怎么都维持不下去的。时代在变化,光靠出店维持黑社会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口粮变得越来越艰难。到哪里聚会,开口闭口都是钱钱钱。我累了。让老婆孩子替自己担惊受怕的日子不想再过了,我也想做回一个普通的爷爷了"

组长将山田给自己的信封又递了过去。

"这些钱你们俩分了。本来应该给你们一笔像样的遣散费,可是组里,已经山穷水尽了"

盯着那个茶色的信封,"山田"听到组长叫自己,抬起头。看到组长的笑脸。

"你当初对我说"自己是不可能做回普通人了"。没有那回事。昨天,看到你烤章鱼烧的情形,我就在想,不论做什么,你都能做好"

山田没有回话,垂下了自己的眼帘。

"……如果,你们一定坚持想在这条路上走下去,我有个弟兄在其他组里当干部,可以介绍你们过去,地点是东京"

东京……组长的话,在山田的心中回响。 从组里的事务室出来,夕阳挂在天边。将轻货卡还回了组里的停车场,只有坐电车回去了。

"良太阿,上哪儿吃点东西再回去?"

"是---啊"

好长时间没吃了,突然想吃铁板煎饼,所以两人去了"味千"。小学的时候,叔母常带自己来这里。那时候,从老爸的暴力中解放出来,叔母带着自己在外面吃好吃的,真的很幸福。

店里的柜台和桌子一共有五处席位,和式的席位有两处。山田一屁股就坐在了和式的位置上。良太在烧着两人份,山田坐着抽烟。店里,不知是不是因为暑假的缘故,有很多高中生一样的年轻客人。

"怎,,,么办啊?少主"

知道良太在说什么,山田依然问了句,"什么?"

"什么什么,咱俩的前途呗"

"你怎么说啊?"

"我跟着少主你"

良太说得那么自然,听到的一瞬间,山田的胸口一热。然后,从鼻子里轻描淡写地"嗯",哼了一声。

"去东京吗?"

这地方也有组里的三级组织,但是跟全国性的大组织比,根本不能相提并论。组的同事之间,表面上关系都不错,但暗地里的小竞争小摩擦不断,山田不认为自己能和那些家伙合得来。所以,如果还想干黑社会这一行,就不如去东京,投靠组长弟兄的门下。

"我想了下哦,不如少主您做组长啊"

"有病啊你"山田吞云吐雾地骂了一句。

"组长又不是个空架子。我这少主的位置还是没人做了才坐上来的"

铁板煎饼好了。调味汁的芳香弥漫着。想想昨天才吃了那么多面糊糊作的东西今天又吃,可还是不厌啊。

"那,就去东京吧"

没办法立刻回答。

"说到东京,那里漂亮女人很多咧"

"嗯"

突然好像听到路彦的声音。趁着脖子,悄悄瞄了眼桌子的地方,以为自己听错了,还真是本尊就坐在那里。穿着普通的黑色体恤和大短裤,年龄相仿的四个男生围着桌子坐在一起。路彦正好坐在背对着这里的位置,所以根本不知道山田和良太也在店里。

"哎?真的是阿彦哎"

山田在桌子底下踹了良太一脚。

"疼,疼!干嘛啊?"

"你嚷那么大声干吗?他和朋友在一起"

"我知道"良太不满地舔了舔嘴唇。路彦注意到自己也没关系,可自己是不会主动上前打招呼的。如果让他的朋友知道了,像自己这样的小混混居然也是他朋友的话,一定会给路彦带来麻烦吧。山田和良太都不怎么再说话了。相反,却断断续续听到桌子那边传来的声音。

"那,加纳,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短头发,一个带着眼睛的家伙问路彦。

"嗯,太麻烦了,所以想一直待在宿舍。回去也是天天被督促着学习,太没劲了"

路彦说话的重音,跟和自己说话的时候截然不同。而且清清楚楚。

"加纳从来都没从年级的前五位上掉下来过,就这样还要被督促着学习啊"

"我,反正又没什么其他长项"

"……阿彦,果然很聪明呢"

良太一边夹着铁板煎饼往嘴里送,一边嘀咕。

"大概吧"

"那学校,本来就是个直升大学的高中哎。年级的前五名,真是厉害啊。看着那些家伙,个个都像普通的高中生,但恐怕人人都很聪明啊"

山田无语。继续往嘴里送着铁板煎饼。

"待在宿舍也可以,但是听说,今年八月十四号开始,宿舍要闭锁五天"

"哎?"

路彦对"眼镜"的话,惊得一叫。

"去年,看宿舍的老太太休息的几天不是有人代理来着。代理的人跟住宿的戗戗起来,惹了点麻烦。所以今年就说要闭锁"

"哎~~怎么办啊?根本不想回家"

"要不,加纳你上我家来吧"

坐在路彦斜对面的一个男孩说。路彦"怎么办啊……"歪着个脑袋。

又来了一些客人,店里面突然嘈杂起来。路彦他们的对话渐渐听不到了。

吃完了,山田和良太草草地赶紧从店里出来了。路彦一直在和朋友乐呵呵地连唠带吃。根本没注意到山田在店里和吃完后离开。
在车站前和良太分手,山田坐上了公寓反方向的电车。在第三站下了,从车站走十五分钟,就是叔母的家。小时候,山田被老爹打伤的时候,长时间住在那里。叔母对自己特别好。但叔父却不怎么待见山田。老爹把叔母打伤后,叔父到山田家,对着山田的老爹大骂,"我再不会让自己老婆上你们家来"。从那以后,叔母真的就再也没到过自己的家。

虽然没有来,但惦记自己的时候还会打电话。可自从山田进了少年院之后,连电话联系也中断了。

山田十七岁的那年冬天,老爹死了。那时,正好是山田进茂手木组的第一年。又被上面的师兄逼着要钱,可那老大自己却是一分也不贡献给组里。"自己拿不出钱就不要这样要求别人"山田想这样说,可当时的山田根本就没有这样说的勇气。所以,跑回了自己的家,想趁老爹不在的时候,拿点值钱的东西出去卖。与其说盗窃,不如被自己老爹骂草包比较好。

那一天特别冷。夜里下了十几公分的雪。天亮时,天空灰蒙蒙的,不时地,还零星地飘着雪花。

中午的时候,山田从家里不锁门的后门溜了进去。老爹白天多半待在弹子房。果然不出所料,不在家。本来就穷得要死,屋里根本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山田又不甘心空手回去,所以,就把家里的电视机抱出来了。

拿了几件东西后,山田变得贪婪起来。开始在抽屉里翻钱。自己中学时送报纸的钱多数都被自己老爹卷走了,就当他还给自己了,山田这样自欺欺人地想着。

最后,只在家里找到了一千元的现金。叹着气,准备离开家的时候突然从院子里传来咚地一声。以为是老爹回来了吓得赶紧躲,接着又是咚咚咚的两声。在哪里听过的声音,山田躲进了窗帘的后面,向外张望。

房顶上的积雪,咚地一声落下来。自己被落下的积雪吓得七荤八素的,正暗暗低声地嘲笑着自己,突然发现大门的里面好像有个黑黑的东西。既不像放在门口的东西也不像散落的什么,仔细盯着一看,一股非常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山田,慌慌张张地冲了出去,大门里面黑黑的东西,原来是自己的老爹。右手握着个酒瓶子,大半个身子埋在雪里。嘴角,还在微笑着。

"爹,老爹!"

即使山田叫,也没有反应。抖呵抖呵地伸手摸向老爹的脸,像冰一样冷而坚硬。……喝醉的草包,冻死在了自己家的院子里。验尸的结果是,前天就死了。自己发现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老爹,就一直那样冻在院子里。

没有葬礼,也没有通知叔母。通知了大概也会来,但在山田的心里,自己是一个已经被自己叔母抛弃的人,所以自己也应该知趣。

一直这样想的自己,现在为什么又会朝着那个家走呢?变成了黑社会,现在连组也解散了……并不打算把自己的事告诉她,就是想看看她的脸罢了。只想这样。

从中学开始就一直没见过面,说不定她已经根本不记得自己长的什么样了,即使那样也无所谓。只要在远处看她一眼就好……这样想着的山田,拐过一个街角后歪起了脖子。风景不对啊。以为自己走错了路,为了确认,沿着原路返回,街角处的便民店,没错啊。

被旧的木栅栏围住的平房已经不见了,一幢白色的屋子耸立着。房子太旧了,翻新了也说不定。山田慢慢向白色的屋子靠近着。向栅栏的里面窥视着,院子里,有一个孩子正在玩耍。叔母没有孩子。可自己离开后生了也说不定。这时,院子里的小孩儿也发现了山田,盯着他。

一个女人来到了院子。二十五,六的样子。看见了山田后皱了皱眉,抱起孩子进屋了。绕到了正门,门上的名字不是叔母的。大概是搬家了。不,一定是搬家了。

站在正门很长时间,夕阳把自己的后背晒得滚烫。迈着脚步往回走,只是走着,脸上的汗水就像泪珠一样,吧嗒吧嗒地向下落。
回到了公寓,良太不在。大概是去便民店了,山田这样想。但是天都黑透了也不见人影。大概又去弹子房了。越是输越想捞本,所以估计今晚回不来了~

拿了车钥匙出来。没有开音响,跑车发动机的轰鸣震荡着山田的全身。

山田将车开到了山顶的那个自动贩卖机前,给路彦发了个"立刻过来"的短信。放倒了椅子躺下了。大概十分钟左右,咣咣咣,敲车窗玻璃的声音响起。将坐椅恢复,开锁。

"突然怎么了?"

路彦跟傍晚时穿着同样的衣服。

"……没事"

"你说马上过来,我急急忙忙赶过来"

扫了眼车中,"良太桑没来吗?"问道

"又不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要和他在一起。快上来"

路彦助手席的车门还没关好山田就发动了车,没来得及带安全带的路彦,前仰后合。要带路彦下馆子,路彦说了句"晚饭吃过了"。"不管什么,吃点就行"在山田的盛情下,路彦要了个巧克力掺着饼干的果子冰。看着路彦吃,山田就想吐。

吃完了又一起去了游戏中心,玩了一个小时后坐在车里兜风。突然想从高的地方俯视夜景,山田又将车开到了能看到夜景的山头。能看见夜景的公园里因为在移植花树,所以竖着禁止入内的牌子。

"开什么玩笑,混蛋"

山田上去,一脚就踹翻了看板走了进去。路彦扶起了看板也跟了进去。路灯惨淡地照着正在移植的公园,就像秃子的头顶,显得既好笑而又凄凉。但山下的夜景依然美好。美好而渺小,这是个渺小的城市。

山田选了块没秃的草坪躺下了。路彦中规中矩地抱着两条腿,坐在了山田的身边。没有了太阳的晚上,湿润的空气依然闷热蒸人。只有偶尔吹过的风,就像炎炎夏日夜晚的救星~

仰头看着夜空,有星星。

"昨天的收成,是不是不好?"

路彦悄声地问。

"你小子,说什么呢?"

"……信二桑的心情好像不好"

"白痴"

骂完后,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就听见细细碎碎的声响。路彦也躺在了自己的身边,看着夜空。侧头看他,两人的视线一下碰到了一起。路彦没有躲闪,一直静静地盯着山田。

山田直起了上身,从上面俯视着身边的路彦。相互凝视着,山田将自己的上身盖了上去。身上的体温,肥皂的气味。不由得就伸出了手,将路彦的脑袋紧紧地抱住了。静静地抱着喘息着,一会儿,怀里的路彦抗议着,"信二桑,热~"

"吵死了,闭嘴!"

怒吼后,路彦果然不吱声了。热热的身体,相互重叠的部分渗出了汗,呼出的热气将自己包围了。

"信二桑,你寂寞了?"

怎么可能呢,甩起来一句。

"那……干不?"

"不干啊。你小子脑子里除了打手枪还有别的吗?色/鬼娃娃"

山田就那样抱着路彦,又骂了句"混蛋~"

"你,为什么会带着鸡鸡呢?"

"对,对不起"

没有办法的事。路彦却在道歉。

"你,你想让我变成一个女人吗?"

想象着人/妖路彦。不对!不该是那样的。

"我没想过你是女的"

山田屏住了呼吸。

"你就是小鸡彦嘛。没有了小鸡,还怎么是小鸡彦呢"

"……最近,你才不这样叫人家"

别扭的声音,山田一下就笑了。

"小鸡小鸡小鸡彦的鸡鸡,是一条色/鬼鸡鸡"

"讨厌你有完没完"

抱着路彦发怒变硬的身体山田笑了。立刻装着睡着的样子。如果自己真睡着了,路彦一定舍不得叫醒自己,那样的话,自己就可以一直跟路彦在一起,一直到天亮。
夏天结束前的高速公路,停车休息的地方尽管不是周末也相当地拥挤,车多人多。

良太说了声"肚子饿了"跑去了店里。山田留在车里,拨响了电话。好像没人接的样子,山田正想发短信的时候,路彦出来了。

"干嘛呢?"

问了后,路彦回答了一句,"打扫卫生"

"什么东东?"

"就是拔宿舍周围的草,每个学期开始的时候都要做"

看了眼车外,大太阳闪闪发亮。这种毒日头的下面拔草…真能干啊!

"但是还有三十分钟就没事了"

山田还没问呢,路彦就把自己获得自由的时间说出来了。

"我现在在高速歇脚的地方"

"是吗?"

山田稍微停了一会儿。

"……要去东京。组解散了,想去投奔那里认识的人"

电话的那头沉默了。刚这样想,"难道你就这样走了吗?"路彦的怒吼声响起。

"是啊"

"什么时候走?"

"白痴~,不是告诉你了,正在高速上歇脚呢。现在正在去东京的途中"

"我没听你说过"

路彦又愤怒地吼了一句。

"所--以--呢--,我现在不是正在告诉你"

"为什么,为什么要去东京"

"这头的世界混起来也不容易。师父把组解散了,除了说是,还能说什么。天生就是个混黑社会的,我,只能在这条道上一直走下去"

路彦沉默着。

"要是有机会来东京,再一起耍啊"

"你不回来了吗?"

听着远处带着哭腔寂寞的声音,还没离去的山田就已经开始动摇了。

"不回来了。又没钱,那头的组是个什么怪鸟还不清楚"

沉默持续着。山田尽管难受得有些受不了,但仍然没掐电话。

"信二桑,你讨厌我吧?"

路彦的声音在颤抖。

"……怎么可能"

"那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我现在不是正在告诉你吗!"

"东京,又不能立刻就过去找你玩"

"废话。我得累死累活地拼命干活。哪象你,天天叽叽喳喳地待在学校玩儿就行了"

自己的怒吼莫名其妙地又开始欺负路彦了,山田切了手机。长时间死死地握着电话,实在是忍不住了,又打过去。电话的那头,是抽泣哽咽的声音。受气包总是爱哭的脸,又浮现在山田的眼前。

"哭什么,烦不烦啊"

吼了一嗓子,抽搭声好像止住了。

"干嘛哭啊,莫名其妙的。不是还可以象现在这样发短信联系吗?寒假或是连休的时候,你也可以过来啊。你不是存了好多零钱吗"

"我能去吗?"

"谁也没说不让你来啊,白痴"

"……那,那我寒假的时候一定去,绝对去找你!"

"那我挂了。再见了"

山田先挂了电话。就短短的几句,自己已经紧张得不行了。死死地握着电话,喘了口气。

没一会儿,良太就回来了。拿着两瓶碳酸饮料,手上还攥着两串闪着油光抖抖呵呵的烧乌贼。

"你小子,别把我车弄脏了"

"没事。我把汁都甩干净了。一串是给少主的"

没说想吃,良太却把烧乌贼递了过来。没办法只有吃了,没想到,软乎乎的,味道还真不错。

"你小子别再叫我少主了。要是给那边的家伙听到了,还不得笑死我们"

"哎呀~~我也注意来着,就是顺嘴了"

吃着烧乌贼,喝着饮料。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依然炎热。

"话说,一直在想,你到底有没把去东京的事告诉阿彦啊?不让我说,说自己告诉他,可我昨天见到阿彦的时候,他怎么好像还是一副不知道的样子啊"

"……说了。在电话里"

"啊?是吗?"

良太将手上的乌贼吃了个一干二净。

"那家伙,说他会来东京"

"哎?"

"连休的时候,一定来"

嗯~~良太理解地哼了一声。

"今天本想应该去和阿彦告别一下,这下,很快就要见面了,不告别也没关系了哦"

山田将串乌贼的空棒棒递给了良太,放下了车窗。多少天来,心底的那份郁闷,纠缠和疙瘩,终于解开了,烟消云散。

"再不上路,到那里就要天黑了"

路彦说了,寒假的时候一定来,绝对来找自己。这样……自己在这个城市的唯一留恋,也没有了。


2,全文完 3-1

一个叫"秘密花园"的旅馆,座落在一条山坡上情侣旅馆街的腹地。斜对面一条细细的岔道上,自动贩卖机的旁边,蹲着山田信二和上杉良太。一只手抓着手机,憋着气,潜伏着。

山田又是牛仔裤上身穿着防寒的夹克。良太上下一身的牛仔,一眼看上去就不像个好人倒是名副其实。两人的眼珠一动不动,死死地盯着"秘密花园"的入口。

今晚,在这条见不得光的情侣街上,又看到数也数不尽的各式各样的"欲望"。其中,最多的一款,就是喝醉的中年会社社员搂着日语发音怪怪的女人。道路两旁,露/骨的看板和霓虹,不顾十一月底的寒冷,背负着下/半/身和金钱的期待与欲望,猥/亵地闪闪发亮。

山田瞟了眼腕上的手表。

"美铃进去后五分钟……差不多快到了"

"可以冲进去了吧"

等不及的良太,憋得双肩左右来回地晃。

"不要,再等下"

静音设定的手机,突然卟卟卟地叫了,良太一看,正是美铃发来的短信。题目"506ok",没有内容。两人从地上一下弹跳了起来,向着旅馆的入口突入。

电梯里,一对年轻情侣。女人眨着眼……又粗又长的眼睫毛,散乱的目光向这边瞟着。这种地方,自己和良太俩大男人来,被人当成homo也说不定。恶狠狠地一盯,女人吓得将自己的脸埋在了男人的胸前。

到了506的门口。良太轻轻地敲了两下门。嘎哒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上身穿着白衬衫,下身藏青色的裙子,漂亮的头发高高扎起的美铃,探出了脑袋。

"……那家伙呢?"

山田问。美铃迅速地回头扫了一眼,"洗澡呢"回答。

"干得不错"一表扬,美铃立刻露出了美丽的笑脸。山田和良太大大咧咧地走进了房间。小碎花的墙纸,华丽铺设的大床之间,先找好一块属于自己的阵地。

"这个给你"

美铃递给山田一个名片。

"这是那个男人会社的名字"

山田将名片收进了夹克衫肩膀上的口袋里。美铃立刻倒在了床上,放下了头发,又把自己的衬衫领口整整乱。那男人的洗澡时间长了点,倒在床上的美铃,痿痿地开始打盹。

腰上裹着浴巾,塌塌的鼻子还长过了界的中年男人,终于从浴室里兴冲冲地出来了。突然发现房间里多出了两个陌生的男人,哇啊~~~地惊叫着,吓得直往后退。一屁股坐在了床上,正压着仿佛蓬头垢面的美铃。美铃抓住自己的头发,开始呜呜呜地哭。

男人颤抖着怒吼。一边观察着情形一边大声地叫着。……大概确实是个有种的。不过,再有种,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良太用中国话说了句"你这个盗人",男人的脸立刻尴尬地倾斜了。

"怎,怎么……还是个老外啊?"

良太立刻机关枪一样,满嘴开始"切""刺""杀"地一通乱嗷嗷。山田开口,"好了好了好了"。装合适老的白脸,登场了。

"他叔啊,你可惹了不该惹的女人了。这娘们儿,是这中国人的老婆"

眯缝着一只眼,山田用呆掉的表情耸了耸肩。男人哎?地叫了一声,从头到脚,又重新打量了一遍美铃。摆动着双手,一副诉说冤情的乌龟相。

"我,我,我不知道"

良太又犬吠似的,嗷地一嗓子,"我要抠了你的眼珠子"。男人吓得又是浑身一颤。

"不知道就能解决问题,那就甭要警察了"

山田咯噔一拧脖子,正气凛然地厉声喝道。

"我,我真是不知道。况且,还没干呢。床,床,床还没上呢。我发誓"

此时,良太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东西。不看还好,一看,男人的脸立刻象涂上白漆,煞白一片。

"哎~~~~~~哎~~~~~~~~~~"

闪着怪怪的光,一看就知道是把玩具刀。捅向人的时候,刀刃会自动收进刀柄。白天,要是带着个真家伙就是违法,会惹麻烦。但玩具刀就没事了。况且,现在的这种情形,能判断出良太拿着的是个假货的一般人…根本还没生下来呢。

"哎!哎!哎!不要掏那种吓人的东西"

山田拍着小良的肩,让良太把"假货"收起来了。男人的双膝开始激烈地打抖,跪在了地上。浴巾脱落了,粗糙的一根露了出来,可是,已经没有遮羞的心情了。

"救,救,救救我。我给钱"

山田握着自己的手腕,嗯~~地沉思了一句。

"这家伙,不知道是不是零钱就能打发的了的"

男人冲向了床边的皮包,从里面拿出了钱包,掏出了五张一万的票子,抖抖呵呵地递给了山田。山田根本没客气,一把接过了钱。假装跟良太咬着耳朵。途中,良太又大声地用中国话嗷嗷着什么,男人被吓得,一双泪眼,求救似地盯着山田。

"他,他在说什么"

"他说他老婆难道就是这么便宜的东西吗。别把他当傻瓜"

男人立刻又从钱包里拿出了三张一万元的票子,还带了六千块的零头。山田毫不客气地就抢了过来。"啊!我要是全收了,你可拿什么打车回家呢"。这就是你可以滚蛋了的同义语了。男人穿上了裤头和长裤,衬衫的外面搭着所有的衣服,抱着皮包,冲出了房间。
"啊,对了"

对着逃跑的兔子后背又是一声。

"这家伙,可是中国的蛇头啊。他叔,中国的蛇头是什么东西知道吗?那可比咱日本的黑社会还心狠手毒。一般没犯什么事就会宰了你。我单枪匹马地救了你,算你小子命好啊"

男人突然回头,神情不定地看着山田。

"可别报警哦。这家伙追杀到你家杀了你全家可不管我事啊。最近不是老有报道,一家几口几口惨遭毒手的。我可不想在电视上再看到你的照片啊"

男人冲出了房间,慌慌张张的脚步声消失了。美铃蹦!地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扑进了良太的怀抱。看着小猫撒娇一样的美铃,良太耷拉着眼睛傻笑着,温柔地摸着美铃的头。

山田将八万六千元的20%一万七千元拿了出来,"这是美铃的份"递给了良太。"剩下的我存着"将所有剩下的钱,塞进了自己屁股后面的口袋。

"收到"

美铃一直紧紧地贴在良太的身上。房间里,突然有一种自己很多余的空气在漂荡。

"今晚就到这里,下面自由活动。"良太对山田来了句"对不起",有口无心的语气脸却是红的。山田回了他一句"适当地鼓励下~"。走出了情侣旅馆。

点上了烟,叼着烟一个人走在情人旅馆的街道上。吹着冷风,更显寂寞。大概是因为看到了良太和美铃俩的亲热样,不过,这两人不避自己的情形,也不是从今天才开始的。

一直向北走,穿过到处飘满韩国话的职安路,再往北走,窄窄的路上陈旧的住宅开始多起来。饮食店后街的臭垃圾味儿,跟大宾馆靠不住的高贵气息相比,就像枯萎的果实里发出的腐烂气息。真是臭啊,虽然这样想,但无疑,这臭味跟自己更相投。

烟抽完了,想再续一根。掏口袋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东西从口袋里掉了出来。弯腰正想捡,屁股后面突然愤怒的汽车喇叭声,吓得赶紧贴紧了墙根儿躲闪。一辆黑色的奔驰从身后冲了过去。

"王八蛋---!这里是单行道啊"

说不定就是自己的同行。山田对着车的尾灯做了个猥琐的手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东西。原来是刚才男人的名片。这可是自己重要的收入来源啊。

看他吓得那怂样儿,估计是不会报警的。加上前二,三次的收成,现在,口袋里有将近九万元的现金。反正,自己不骗也是落进女人妓女手里的钱。让他吃点苦头,也能有所长进。

山田和良太,还有良太的恋人美铃,三人组成的"美人陷阱",已经有半年的时间了。也有从其它的地方整口粮,但作为收入,这一块的赚头最大。和良太两人一个月有一百万左右的收入。有了这些钱,向组里交了上交金后,还有房费和生活费的结余,日子总算能过得去。

刚开始到这里时,经组的介绍,在一家非法店里帮人做保镖。收入太少,而且,没多久店就被人揭发,又丢了糊口的家伙。

美铃是中国人的留学生,私立大学四年纪的学生。在组里的一个夜店酒馆里陪酒。年轻气盛,总是惹麻烦,所以让店里的妈妈桑很是头疼。就是那样的良太,居然对人家一见钟情。的确是一个大美人,对那样张牙舞爪的女人,连山田都不敢出手,可良太却勇敢地接受了挑战。意外的,竟没发生针尖对麦芒的战争,轻而易举地就收服了女人。

最后,美铃跟店里的妈妈桑干了一架离开了夜店。但是又没钱,不打工就没法交学费。所以说,"美人陷阱",就是和谐社会里需求和供给关系并存下诞生出的必然结晶。

设美人陷阱,美铃丝毫没有犹豫。这种违法行为,要是被警察抓到了,和在夜店里陪酒一样,就再也拿不到就学签证。所以,美铃反而觉得干什么都是一样了。

三人不光在新宿干,池袋,上野,巢鸭,涩谷……定期的,不断变换场所。只有这样才不容易被条子盯上。装成中国人的蛇头也是一样的道理。即使被报警,警察也无力掌握全部中国蛇头的行情。即使调查,也无济于事。
还有一点用中国蛇头打马虎眼的目的就是怕撞到自己人的枪口上。选人的时候,尽量小心翼翼地避开黑社会那些做鸭的。可即使如此,还是有两次,对方就是自己的同行~

看上去人柄很好的秃头大叔,脸色突然豹变。啊---!地一声怒吼,对着自己的骂骂咧咧反吼过来。那时的心境,可真是难以描述啊。三人慌慌张张地说着谁也听不懂的中国话,大叔稍稍恐惧退却的片刻,立刻夺门落荒而逃。幸亏对方没有追出来,总算捡回三条小命儿~

要是被日本人的黑社会同行知道,事情就不那么简单了。"捞过了界""动了别人家的青苔",惹怒了同行,就是把一根草拨成两瓣,也要掘地三尺地把你找出来,然后,壮绝的"凌迟"在等候着你。可装成中国人,背后有多大的背景日本人不会知道。没出息地说,就是逃起来比较容易点~

烟又抽完了。再掏烟很麻烦,但嘴里又闲得难受。最后的烟气随风飘散着,昏暗的街灯下,水泥围墙上伸出的树枝,没由来的,就像小孩子蹂躏玩具似的,挥手就打。

穷酸街道的尽头,是山田住的旧公寓"金魂"。名字虽响亮,但建筑却是三十年前昭和年代的物件。外表看上去还不错,但里面的设备很陈旧。因为靠近新宿,一间屋子八万元,算是便宜的物件了。

进入公寓下的大厅,四周一下子变得很温暖。摁了八楼的电梯,大概是深夜一点没人坐的缘故,站站不停的急行电车一样,马上就下来了。往上升的时候,竟然发出轰隆轰隆要坏的声响。

寂静的走廊里回荡着自己的脚步声。山田稍微放轻了些。因为是黑社会所以就没有人间常识,山田既不想这样被人说,更不想因此跟普通人发生邻居纠纷。

山田的屋子是六榻的一间。老鼠的小屋一样,房形还细长细长的。虽然细长的结构很一般,但真的象以玄关为中心的一条通道,根本没法摆放东西。可就是这样,在良太搬去美铃的公寓前,一直是两个人在这里生活。

开了房门,里面亮着灯。要是认为是自己出门前忘关灯了那就大错特错。窄窄的门口,一双半脏不脏的黑球鞋整齐地排在那里。床上,陷进去的一个圆圆的身形。被子一个角的外面,一只大脚丫子,露在外面。

呼呼呼的声音,听上去睡得那么香甜。无意识地就放轻了脚步,可突然又一想,为什么要在自己的家里对别人客气。

故意咚咚咚的脚步声穿过房间,冲过了淋浴回到寝室。换上了睡衣后上了床,厚脸皮的访问者:加纳路彦,还在贪婪地呼呼大睡。

"喂!"

即使自己出声叫,那位好像依然没有要醒的迹象。山田叹了口气,将大灯关上了,只留了个小电球。细长的男人向墙壁处靠了靠,山田滑进了被子。人的体温焐热的被窝,暖暖的,很舒服。身旁的人蠕动着,"信二桑?"完全是睡梦中迷糊的呓语。

"……怎么这么迟?你回来啦~"

胸口一下子感到很温暖,但又有点微妙的羞耻。"这里又不是你的家"恨恨地回了一句。但当时给路彦房间钥匙的时候,自己什么都没说。路彦好像没在意,哈啊~~~地伸了个懒腰。

"今天上午只有一节课,打了一天的工,累死了。本来只想躺一会儿的,没想到就睡过去了"

今年的春天,比自己小四岁的路彦考进了东京的大学。家里的送金足够一个月的花销了,却说"自己还想存点零花钱",就开始在附近的一家搬家公司里打工。
虽然个子高,根本没有体力的路彦就像只火柴棒。搬家公司的打工仔拼得就是体力,这样的路彦根本不行。正象山田想的那样,刚开始打工的路彦累得真的就象块破抹布似的。

打完了工到山田的公寓,摁门铃的劲都没有了。倒在了山田的门口竟然昏过去了,最后被救护车送进了医院。

是不是太勉强自己了?山田这样问路彦。路彦东倒西歪地坚持着,一个月,二个月下来,体力明显地上去了。虽然还是给人很细的印象,但整个人被一层有弹性的肌肉覆盖着,即便是穿着衣服也能看出。

"外面的风,好大"

虽然还是迷迷糊糊的声音,但终于肯跟自己对话了。

"嗯"

"今天刮了一天了。制服的帽子,……好几次差点被吹走"

山田没接路彦的话,用被子把脑袋盖上了。

"你困了?"

一动不动,想自己大概一定睡着了,身后的路彦贴上了自己的后背。要是平时,自己一定会说,"烦不烦啊"。但今天因为自己在装睡,所以就随着路彦了。可是,比自己这个装睡的还快,没一会儿呢,山田就听到身后呼呼呼规则的喘息声。

意识到身后的体温时脑子反而变得越发清醒,怪怪的堵的感觉就郁闷在了胸口。一想想,最近还真是没好好发/泄过了。

山田转过了身子,和路彦面对面了。将睡着的男人的牛仔裤拉开了,向下褪了褪。短裤的缝隙间将那个掏了出来,对面睡着的人,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嗯……干嘛?"

睡眼惺惺,还用手擦着眼角。将拽出的一根拼命握在了手里,"哎~~~"地一声悲鸣。好像这个时候才真正意识到,山田手里的"东西",是自己的。

"要干……干吗?"

"不能干吗?"

山田象狗一样,伸出了长长的舌头,从上到下地舔了路彦的脸一下。

"行……倒是行…人家睡觉呢,你突然抓人家,吓了我一跳呢"

"那我是不是应该这样请示您啊"请把您尊贵的阴/茎赏一眼给小的吧""

"……就象普通的,问我一句"可以碰碰你的鸡鸡吗?"就行~"

山田手里的路彦已经膨/涨着开始鼓/动着精/血,轻轻用力握着,上下撸动了两下,就开始在山田的手里不停地打颤。

山田将热风往路彦的耳朵眼里吹,低声猥/琐道。

"现在撸的地方,想不想让我用手指捏捏你的龟/头啊?还是把指头伸进嘘嘘的口口,咕唧咕唧地捣/捣?要是玩你的洞洞,不如一起替你也揉揉那个心形的袋袋啊,鸡鸡和蛋蛋一起玩,你最喜欢不是?"

路彦用两只手捂住了耳朵,低下了头。

"要不,还是用手指伸进你的屁/眼/眼里好好替你搔/搔吧~。你的那里,就像娘们儿的那里一样敏/感呢"

路彦的呼吸滚烫,却不肯认真地回答自己。

"到底想让我弄你的哪里,说啊"

"…………信二桑喜欢哪儿……都行"

似有似无的话语,后背一个颤抖,山田立刻就兴奋了。抓住了路彦的额头,反拧着路彦的脸,向上抬着,啃/噬般地亲吻落在了路彦的嘴上。

"……那你最初,还唠叨什么"

亲上了路彦,手上又动了二,三下路彦就泄了。让人不禁想起早/泄一样的神速。山田将路彦翻了过去,拔下了路彦下身的裤子。手上残留的精/液仍然温暖,全部涂进了路彦白白的大/腿内侧。
"屁/股,好好地夹紧了"

小小的脑袋点了点,路彦表示明白了。山田将自己勃/起的下/身插进了滑溜溜的大腿之间。滑滑的并不是女人的爱/液而是男人的精/液,摩擦着自己的也并非女人的那里而是男人的大腿。可仍然,很爽。

激烈地摆动着腰,在大腿之间来回蹭着。床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伴随着路彦嗯嗯嗯可爱的呻/吟。光擦着,好像无法完全宣泄自己心中的欲/火,山田咬住了眼前健美匀称的肌肉。

"啊……疼~"

路彦的身体,连同大腿处,猛地一颤。

这种反应带给自己的刺/激太过美好,所以,山田开始反覆地啃/噬着路彦的肩头。路彦的反应渐渐变得迟钝了,疼得开始嘤嘤地哭。大概确实挺疼的,山田又开始反覆舔弄着自己啃噬过的地方,哭声,渐渐止住了。

山田又咕叽咕叽了几下自己的下/身,终于将欲望全部撒向了路彦的后背。雄性动物的印记般。发泄过的自己,说不出的满足感在全身蔓延。

"喂,转过来"

擦掉路彦后背上自己的东西,山田翻过向下躺着的身体,路彦反抗地说了声"不要~"

"我,我的脸很怪呢"

"你的脸又不是今天才怪的,本来就怪怪的"

强迫地将路彦翻过来仰面躺着,路彦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在自己身下承/欢的身体……不是女人却是那么地迷人。山田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看着路彦胸前的两点,脑袋一热,伸出手,用指尖捏住了小小的顶部。

"啊~~~啊"

路彦的身子,立刻象只进了油锅的虾,呜!地一下,卷曲着。跟着山田手上的动作,慢慢开始倾斜。

"……干……干嘛~"

口齿不清,就像个还不会说话的孩子。

"你不是看见了,在玩儿你的咪咪头"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想摸就摸了"

山田不停地捏着黑黑的乳/晕和小小的乳/尖,路彦的两点开始膨涨着。当小小的乳/头象花蕊般绽放时,山田一口将路彦的胸含进了嘴里。仿佛只有用舌尖才能感到的大小,可山田仍然左右交替着,开始忘情地吸吮裹弄着。路彦的下身立刻又勃/起了,湿湿的前端,在山田的肚脐周围不断地"流"着印记。

"又兴奋了?你这条色/鬼/鸡/巴"

用话语猥/琐着路彦,看着路彦的泪眼又伸出了自己的手。没多久,路彦勃/起的雄伟在山田的手里又泄了一次。山田仍含着路彦的胸慢慢地裹弄着。感到有手在抚摸着自己的头。一直向下看着自己的路彦,终于看着自己的眼睛说。

"你喜欢?"

山田松了正在吮吸的乳,抬头看向路彦。

"没有男人讨厌奶子的"

路彦的手轻轻摸着山田的脸。

"你喜欢大的?"

"嗯,大的裹起来才带劲"

"我打硅胶好不好?"

想像着大胸路彦,山田一下感觉那绝对是一个让自己要吐的怪物。

"你就现在的样子就好。别想着变形什么的那种怪事啊"

轻轻一咬被自己吸肿的乳/尖,"疼~"甜甜的叫声从路彦的嘴里流出来。陶醉在路彦甜甜的叫声里,山田翻来覆去,一会儿咬一会儿舔地折磨着身边的人。又咬又舔又吸的人,不知不觉,竟含着路彦的奶,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路彦对着睡眼朦胧的山田亲了一口,说了声"再见"后,走了。过去的老相识,经常上自己家来找自己的跟屁虫,打手枪的伴儿……外人看来毫无疑问的"恋人"关系被山田无视着,即使明白,也不想深想。
十点中过后,山田出了公寓向南走。白天的欢乐街就像祭奠过后的会场,一片冷清。边想着,为什么会如此冷清,对面街道上突然传来一声腻腻的,"阿信~~你好啊"。一认识的人妖,正冲着自己挥手呢。妈的,一大早这么精神的就你了。山田在嘴里嘟囔了一句。

歌舞妓町的一丁目,几乎就在樱街的正中,一幢杂居大楼的二楼,本桥组的事务所设在这里。组员总数一百二十五人的大组织,比二十二岁山田还年轻的正式组员,不计其数的组员候补,大有人在。

本桥组,归属全国组织的兰央会。兰央会在全国拥有一万人,是被国家指定的暴力团组织。象本桥组这样接受了兰花徽章的小组织,有几百个,散布全国。

本桥组的组长有一个儿子叫聦一,是四年制大学本科毕业的学生。脑子非常聪明。利用股票市场,赚了大把大把的钞票。

兰央会的供奉金,本桥组上交的数目和其它组相比,经常是不同的位数。凭着如此功绩,年纪轻轻的聦一现在就已经是兰央会的干部了。再有一步,聦一只要坐上少主辅佐的位置,那就是全国一万人的老大。君临会长的宝座,已不再是海市蜃楼的幻想。花道的巅峰,其实已经离聦一不远了。

欣欣向荣的本桥组,事业正走上坡路,连山田都有切身体会。组里非常有活气,不仅仅是聦一赚股票的钱,组员们各个神气活现。贩毒,诈骗,盗窃,恐吓,只要是能聚钱的买卖,就没有他们不敢做的。

虽然明白黑社会本来就应该无所不为,自己靠设"美人陷阱"吭哧吭哧赚的那点小钱根本不算什么。但不择手段地乱来一气,山田仍不赞赏。这大概是在茂手木组养成的惰性,赚几个出店的小钱勉强糊口,只要别犯罪跟条子打交道就好死不如赖活着。

二楼的事务所前没有看板。最近,正门外不放看板的组多了起来。相反,进了大门后,旧时代光景的组名大板子耸立着,地上铺着老虎皮。到这里的第一天,山田以为是张真的老虎皮,问了少主辅佐的冈野,被人苦笑着。

越过假虎皮,是一间十五榻的客厅。组长不在又没有客人的时候,干部和下面的人就在客厅的沙发里消磨时间休息。进门右手的一间八榻的房间才是组员正式休息的场所。

客厅再向里,是一间十榻大的组长室。组长因为是兰央会的干部,所以很忙。几乎很少在这里露面。

刚踏进客厅,山田就嗅到了一股不祥的气息。四,五个干部聚集在那里,听到自己的动静后一齐回头,盯着自己看的目光,不由让山田毛骨悚然。

"啊,早,早上好!"

小声地问候了一句,想立刻逃进八榻的那间休息室,却听到人群里一声,"喂,山田"的叫声,只有止步。

是冈野。四十代后半的年龄,身材矮胖。不仅身材矮小,头发也稀疏得没几根了。滚圆的大眼睛闪着智慧温柔的光,很会照顾人,所以非常受下面人的爱戴。和茂手木组的组长是拜过把子的弟兄。茂手木组解散的时候,组长介绍的人就是这个冈野。

山田和良太,既不是新人也不是骨干,半路插进来的外乡人。在本桥组没受老人的气,完全仰仗少主辅佐冈野的面子。之所以能在本桥组有一席之地,也完全是因为后面有冈野撑着。
"什么事?冈野桑"

"到这边来下,帮下忙"

抖抖呵呵地走过去,人群中围着个人倒在地上。是比山田大二岁,主要靠贩毒维生的组员早乙女。本人也很阔绰,总是穿着黄色的半截大衣染着金色的头发,所以人称"雏鸡"。

大概是刚受过惩罚,早乙女满脸都是血。嘴巴就那样半张着,就是有动静好像也没反应的样子。

"把这家伙扔出去"

一瞬,山田还以为是让自己处理尸体呢。早乙女"嗯~~"地轻声哼了一下。山田在心底喘了口气,安心了,是活的,还行。

"明白了"山田说着,向早乙女靠近。放松的身体死沉死沉,山田想先抬那家伙的脑袋,没想到,刚一拽那家伙,他突然咳咳咳地咳起来,然后睁开了眼睛。看到要抱自己的山田,哇啊~~~地开始大叫大闹。

没办法抓他只有撒手,山田一松手,那家伙立刻又倒在了地上。可马上就站起来了,向着大门摇摇晃晃地走。山田想去把他追回来,"不用追,放了他"。坐在沙发上看着早乙女狼狈样的干部们一起都笑了。

可笑容马上就在所有干部的脸上凝固。客厅的门口,组长的儿子聦一正准备进来,正好和向外逃窜的早乙女撞了个满怀。聦一为避开早乙女向右一闪,撞到了观赏植物,盆子啪地落下摔成了两半。但是撞人的早乙女却丝毫没有道歉的意思,仍想着继续往外逃。

聦一的身边站着个高大的男人,是保镖的嘉藤。一把拎住了早乙女的领口,将人扔回了客厅。

"混蛋!你他妈撞到谁了知道吗?"

面对嘉藤的怒吼,早乙女吓得哎哎~~~地悲鸣着抱住了脑袋。冈野立刻冲上前,"聦一桑,真是对不起"谢罪,狠狠地踢了一脚瘫在地上的早乙女。

"刚刚惩罚了这家伙,吓得够呛,冲撞了您……真是对不起"

经济黑社会的聦一,很少来这里的事务所。只有年终年始做法事的时候才见过。大概还不到三十岁,身材高挑,非常俊美。一身昂贵的西装上要不是别着家族的徽章,一定会让人相信他只是个普通的会社社员。

聦一的胸前,一条奶油底色的领带。他正用右手拎着,上面一块红色的污垢。大概是撞上时,早乙女脸上的血。

冈野看到后,立刻"对不起"又是一声谢罪。

"把您的衣服弄脏了实在是对不起,一定让他赔偿……"

聦一将食指伸进了领带结,嘶啦一声扯了领带扔在了地板上。

"……等会儿替我扔了"

不知道是对谁说的,聦一低声的一句。然后看着地上抱着脑袋打抖的早乙女。

"赔不赔的无所谓,相反,还是给他做上个记号吧"

山田一听,咕咚一口,生吞了一口自己的吐沫。

"我上父亲的屋里找点东西,十分钟,十五分钟后出来"

说完,聦一的屁股后面跟着嘉藤,两人进了组长室。同时,冈野对着周围低低的一声"快准备"命令道。干部们马上就动了起来。

客厅的角落,三米宽正方形的蓝色塑料布铺在了地上。菜板,菜刀,还有无数条的毛巾很快准备好了。

自己是不是也会被命令做点什么,山田在想。还好,似乎光看着就可以了。早乙女左右摇晃着脑袋叫着,"不,不要"。看着他的冈野,同情的表情说,"死心吧"

"这是聦一桑的命令"
"不要的事就是不要,我不干了,我退组"

干部们抓住了企图逃跑的早乙女。踢着他的肚子,有人胯坐在了他的脖子上,终于把人压向了那块蓝布。

"不要,不要切我的手指"

大家一起上前摁住了早乙女拼死反抗的手脚。山田也上前摁住了早乙女的右腕。毛巾被塞进了嘴里。左手被人摁在菜板上。早乙女的嘴里堵着毛巾,呜呜呜地哭着,呻吟。

干部的男人,面无表情地拿起了菜刀,对准了早乙女小母指第一个关节的地方。指被切下的瞬间山田没敢看。嘎地一声,早乙女的身体开始猛烈地颤抖。睁开眼睛,就看到鲜红的血,从手指上咕咕流出。

做记号结束了,摁着早乙女的人们都站了起来早乙女还是一动不动。仰头躺着翻着白眼昏了过去。半截大衣的双腿间湿了,一股腥臊的臭气弥漫着。

"真臭啊!"不知是谁低声的一句,然后踢了早乙女一脚。昏过去的人仿佛有了知觉。睁开了眼睛,"疼,好疼"哭泣着低语。

嘎哒一声,组长室的门打开了。聦一出来了。冈野赶紧跑到聦一的身边,低下了头。

"辛苦了"

聦一轻轻点了点脑袋。

"这个,记号已经做好了"

冈野将包着早乙女手指的毛巾递给了聦一。聦一瞟了一眼,对身后的嘉藤说。

"就喂了那个吧"

嘉藤从冈野的手里接过了包着早乙女手指的毛巾。客厅里,组长引以为豪的大鱼缸,吧嗒一声,将早乙女的断指扔了进去。色彩斑斓的锦鲤,开始争先恐后地吞噬着断指,啄碎的肉片漂在水里,被锦鲤追啄着,整个鱼缸里,上上下下仿佛都是断指般。山田转过了头,忍不住地阵阵恶心。

"我的指头……我的……"

看着水槽里上下漂浮的断指,早乙女呜呜呜地失声痛哭。本以为被踢了打了就能结束,没成想,最后还丢掉了一截手指头。也可以说是自作自受,可如果没有聦一,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真是个倒楣的家伙。

正要走出客厅的聦一,好像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过了头。叫过了冈野,交待了二,三句就离开了。两人出了屋子后,弥漫在客厅里的紧张空气顿时烟消云散。

"你家伙,快去医院啊"

被冈野吼着,早乙女晃晃悠悠地站起来离开了客厅。山田收拾了满是鲜血的毛巾,菜板,菜刀后回到客厅。其它的干部都不在了,只有冈野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抽着烟。窗户开着有些冷,但血腥味和尿骚味没有了。

看到了山田,冈野一句,"噢,辛苦了,来,上这儿来坐"向山田招着手。

山田敬畏地颔了颔首,坐在了冈野的对面。明明是软乎舒适的沙发,怪怪地就觉着不舒服,没法放松腰部的力度。

"你小子,脸色真难看。不会是第一次看那个吧?"

并不是第一次,但又不想到让人知道自己是被吓的。"昨晚没睡好"山田撒着谎。

是这个吗?这个吗?冈野竖着个小拇指,眯缝着眼睛追问着山田。好女色的冈野向来不问国籍,中国人,韩国人,俄罗斯人,日本人,同时包养四个国家女人的流言是满城风雨。山田还见过冈野的俄罗斯小老婆。大洋马一样的身高,长着一对大奶子的金发女郎。跟冈野并排站着,正好是一对不折不扣的美女加野兽。

"嗯嗯,就是那么回事"

说到性,自己昨晚吭哧吭哧干过的事,跟和女人在一起也没多大分别~
"说到这个,早乙女的这个也真是可怜啊"
(日本人竖起小拇指通常是指女人。冈野先竖起小拇指问山田昨夜是不是和女人在一起,正好和刚才断指的事重合了)

冈野大大地吐了口烟。

"我年轻的时候,一直认为做错了什么就应该自己主动交出自己的手指。象那样压着摁着的,真是看着难受啊。现在的年轻人,错误地以为进了黑社会就一定是来做坏事的。早乙女就是个理直气壮吃回扣的倒霉例子"

早乙女将贩毒得来的钱划进自己的腰包。山田对此也所有耳闻。底下的人活得比较艰难,作为上面,大概也是知道的。所以,沾点小便宜,上面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早乙女"做过了头",上面"再也无法闭眼了"。所以才有了今天的惩戒。

"但是,断指了的人在世上就活不下去了,我是不想这样做,但聦一桑发了话,我就没办法了。……啊,别再说这么让人晦气的话题了,不说了"

冈野就像要挥散自己眼前的乌云一样挥动着左手。瞅准了机会,山田"那个……"低声说。

"这是这个月的,您能收下吗?"

冈野"啊"的一声点了点头。每个月的上交金要交给正式的出纳。但如果出纳不在的时候交给干部或是自己的上司也可以。虽然皱巴巴的,但像样地装进了信封里。冈野抽出了钱,唰唰唰地数着,"嗯,没错。"一句,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你俩小子,我真是捡到宝了。踏踏实实地赚钱,又不碰毒品。我真是得谢谢茂手木组的组长啊"

冈野感彻肺腑地低语着。黑社会里陷在赌博,借金里的人很多,不交钱,拖欠的是家常便饭。可山田和良太两人每月却定时定额。

山田瞥了一眼没人的客厅门口。

"那个,下一次,组长大概什么时候会来?"

冈野黑黑的眉毛,向上挑了挑

"这谁知道啊。你有事找组长吗?"

"没有没有,只是最近老没看到组长的脸了……"

哈哈哈哈,冈野出声地大笑起来。

"你可真是可爱啊。想让组长记住你的脸吗?要想让组长记住你,就快点多挣点钱,组长需要的是有用的小师弟哦"

虽然明白挣钱就是自己唯一存在的目的。一想到,如果不能大把大把地赚钞票,组长恐怕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住,就倍感阵阵空虚。

虽然在一个组织里,但却感到人和人之间根本没有任何牵扯。在小小的茂手木组时,只要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就可以和组长商量,就像一个祸害人间远离人群的霍乱家族一样。

自己想有一个心灵的支柱。每当想起这个人,就感到很安心,很神往,能跟着他勇往直前的感觉。为了茂手木组的组长,自己可以付出生命。但是现在的组长,如果让自己豁出性命……除了拼命地挣钱之外,就不知道该再做些什么好。进本桥组三年了,只跟组长说过一次话,就是第一面的"努力吧"。

作为兰央会的干部,山田知道组长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要想沉醉在组长的人格魅力中,看不到脸,没有日常的交流是很难做到的。

"哎,话说,你去聦一桑的地方试下吧"

山田抬起了脸。冈野又问了句"怎么样?"催促着山田。

"是……聦一桑吗?" "刚才,惣一桑对我说,想借一个组员。他是个讨厌扎堆儿的人,所以手底下只有嘉藤一个。最近,各式各样的杂事多起来,渐渐忙不过来了。要是找个外面的人,知道了咱们的事就很麻烦。多少知道点道上的事的人最合适。不要碰过药的,也不要一眼看上去就是剽悍的黑社会,会发邮件会上网的就行,你正合适啊"

惣一高雅的面孔,一下从山田的脑中闪过。平心静气地就剁了一个人的手指,最后还把断指喂鱼的男人。自己还是更偏爱没什么出息但有人情味的家伙。要是真去了,和那家伙对上了就不好办了。

"很少到组里来露面,很多家伙虽然对从不做坏事的惣一桑有意见,但你并不是这样认为的对不对?将来,我认为只有惣一桑能将本桥组漂白,跟着这样的人是件好事啊。只要跟着惣一桑,说不定还有多见组长的机会呢"

说真的,山田不是很想去。但山田明白冈野的确是在替自己着想。而且,为了让组长能记住自己的脸,这样做,大概也是值得的。

"这事,就拜托给您可以吗?"

"我就知道你小子聪明"冈野笑了。

"我马上跟那边联系。但惣一桑有可能还未必认为你合适……"

"是。这个我明白"

这时,冈野的手机响了。接了电话,说了两句后,捂着话筒对山田说"有了结果我通知你",离开了客厅。

交完上交金就没其它事了,山田也离开了事务所。外面有太阳但风很大,依然很冷。上哪儿蹭饭去啊,山田给良太打了个电话。良太说了句"美铃做了午饭"回绝了山田。切了电话后,山田切!了一声。

看着自己握着手机的手,小拇指勾勾地打着弯。如果跟了惣一桑,稍不留神,被剁掉这里也说不定啊。山田苦笑着。


坐在涩谷中心街的街尾,山田低着个头抽着烟。旁边,蹲着面目沉痛的良太。并非周末的大白天,穿着学生制服,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家伙来来回回地在大街上信步走着。你丫们都不用上学上班的吗?真想忘掉自己也是个游手好闲的,这样问别人。

马上就要下雨的阴暗天气,就跟山田的心情一样。

"老大,还是跟阿彦商量商量吧"

就象一只要饭的猫,良太低三下四地嘀咕。

"跟那家伙说不是也没用"

山田吞云吐雾,忧伤地卷着苦舌~

"但就靠咱俩,确实解决不了问题啊"

将剩下的烟掐了,又叼了根新的在嘴上。从眼前走过的女人,穿着条超短裙,意味深长地向这边瞟着。这要是平时,山田早腆着脸追上去要号码了,但现在正是气不顺的时候。对着女人狠狠地瞪了一眼,女人皱了皱眉,赶紧走掉了。就那神情,把山田气得也恨不能上去扁人。

"那,那我还是叫美铃来吧"

听到良太的提案,山田来了句"中国人的感觉信不过"

"没那么严重吧"

良太气短地反驳了一句。山田把刚抽了几口的烟扔在水泥地上,踩灭了。

"你生日时她送你的领带,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总是一身的牛仔,真不知道她送你领带是做毛用的。而且还是熊猫的图案,熊猫啊!结婚典礼还是追悼会,哪个能派上用场?"

"图案是有点那个,可质地是真丝的,一看就是好东西"

山田嘎地怪叫了一声,伸开双臂趁着懒腰。

"质不质地的算个球。感觉,要的是感觉!" "要是有感觉,咱俩还至于在这儿愁眉苦脸吗"

山田只有闭嘴了。自己没感觉的事实的确是残忍的可却是真理。真是他妈的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阴阴的天空,突然又吧嗒吧嗒地开始落雨点了。

站了起来。良太立刻问,"你上哪儿?"

"你白痴啊。坐在这里接雨啊"

良太磨叽磨叽的,"再在这里呆一会儿嘛,反正下的也不大"拦住了山田。

"又不会停,我可不想淋湿"

"啊---但是,确实是啊……"

良太奇怪地打着结巴。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古怪神秘的样子就像被警察盘问的不法滞在者。

"啊!来了,来了!"

突然大声地叫着猛地站了起来,开始挥舞着两只胳膊做三呼万岁状。还以为他是不是突然疯了,正感到奇怪,猛然发觉从对面街上跑过来的气喘吁吁的两人组。

一下就明白了良太一直鬼鬼祟祟的原因。

"良太,你小子到底还是把路彦叫来了"

揪住了良太的领口,扭住了手腕就向身后扯。"对不起"良太一张风干的柿饼脸,疼得要哭了。

"我,我,我们俩确实不行嘛"

"干吗呢,信二桑!"

背后响起了路彦的声音。山田咂着个嘴把良太放了,转身,对着路彦,还有那个莫名其妙也出现的森,"你们又在这儿干吗啊"一声怒吼。

"哎……信二桑,你没事吗?"

路彦喘着粗气,一副认真的神情问道。

"什么?!"

过了一会儿,路彦垂下了眼帘。犹犹豫豫地开口。

"警,警察什么的……"

"球啊,条子又怎么了?!"

"我,我以为信二桑被警察,警察抓起来了"

脑仁里的火山突然炸了。

"谁他妈的吃饱了撑的。良太,是你小子这么对路彦说的?!"

良太吓得直抖。"立刻过来的短信"路彦说,"信二桑遇到麻烦。要说麻烦,我想,除了被警察抓……"

这一拳要是不打出去非把自己憋死不可。山田斜着个眼睛,良太吓得赶紧躲进了路彦的后背。

"路彦急得什么似的,正好我有时间就开车送他过来了。……麻烦事,到底怎么了?"

山田不想说的事让森问出了口。高中时个子就不高,身材矮小的森一直是路彦的朋友。两人又考进了同一所大学。刚到东京的时候四个人还经常一起吃饭,最近因为部活动忙起来都没怎么见过了。

"想买西装"

良太一下就吐槽了。

"混蛋!你小子……"

山田飞过去就要抓良太。机警的小良,又猫到了森的背后。

"老大要到六本木的事务所上班。想买一般人穿的那种西装"

路彦瞪着圆圆的眼睛,"哎~~~"地高声叫了一嗓子。

"信二桑,你就职了?!"

"不是啊!是到组里六本木的事务所上班"

良太学着山田的语调说。

"我们从来没买过西装。连,连在哪儿买都不知道。那东西,是不是专门的绅士服装店才有的卖啊?"

果然,路彦和森两人张着惊讶的大嘴互相看着。他妈的!本来就不想让他们知道嘛!

"不,不差钱儿!就是不知道地方"
(山田学本山大叔说话~~~~好玩儿啊!)

雨下大了。四个人首先转移去了一家汉堡店。山田肚子气饿了,要了份汉堡套餐。其他人,都只在喝着饮料。就是不跟你们一样!山田恨恨地想着,大口大口地吞着垃圾食品。

"就像一般会社员穿的那种西装不行吗?"

路彦啾啾啾地用吸管吸着甜得发腻的果汁儿,开口问。

"我又不是会社员"

山田没好气地甩过去一句。

"那就买像黑社会穿的那种花哨的"

森一边喝着可乐一边拧着头说。山田竖起自己的食指,左右来回摆着。

"那样也不行。这次去的是六本木的事务所。跟的是组长的儿子。那人就是普通人的感觉,我穿一身黑社会,不合适嘛"

"那还是普通的社员服就好"

路彦总结着,看着森,两人互相点着头。

"但是呢,我又不是会社挣钱的。那种社员服恶心死了,不要"

"你们大家听听,这不就是无理取闹"

良太不知趣地又撞枪口上了。山田抬起桌子底下的腿狠狠地踹了良太一脚。良太疼得嗯~~~~地哼哼着。路彦一句,"信二桑,你别再发火了好不好!"嗷地一嗓子。

山田不吱声了。别过了脑袋,滋滋滋地喝着自己的冰咖啡。四个大男人的桌子终于安静了。

捏着下巴思考的路彦突然啪!地一拍手,"我知道了"

"信二桑想要的,大概是那种既看不出来是会社员又看不出来是黑社会的洒脱款式!"

……大概,这个就是正解~ 约定的时间是十点,山田九点五十到达了约定地点的六本木车站。走上楼梯,站住,寒冷的北风吹在身上却无处可藏。

出口处来来往往的行人仿佛都在看着自己……明知道根本不可能但就是紧张。知道是自己在自作多情,也知道自己反常的原因。都怪这一身从来没穿过的。。。西装!

牛仔裤加T恤衫,冬天在外面再套一件夹克。山田一年四季都是这么过来的。铠甲一样洒脱的紧身西装,死死勒着脖子的领带,仿佛绑在身上的枷锁般。一想到公司上班的人每天都穿着这样的行头,山田真的有点感动了。

如果说穿着身西装就象受刑,那买的时候简直就是上老虎凳,灌辣椒水了。从来没进过的一家小小的专卖店,不仅店铺漂亮,连卖衣服的店员各个都象脖子上挂着血统牌子的贵种狗一样。高雅地向客人们介绍着今年的流行款式和高级品牌。连皮鞋在内,那些竖着还是横着写着洋码子的行头,山田光看着,脑袋都要炸了。

但是,高雅的店员却跟路彦非常意气相投。山田本人就像个傻子木偶,不明所以地试穿着一件件路彦要自己穿的衣服裤子。可即使穿在自己身上,别人都说好,山田除了看在眼里的布料以外什么感觉都没有,根本拿不定主意。最后,还是路彦做主,买了两套差不多的。

"你是山田信二?"

赶紧抬起头。刚走了会儿神,组长唯一的儿子的唯一跟班:嘉藤,站在了自己的眼前。

"专门让您来接,真是对不起"

赶紧低头行礼。"好了,把头抬起来"。嘉藤上上下下戏弄山田一样地打量着他,确认着山田的外表。山田紧张得咕咚!咽了口吐沫。

"……走吧"

"是"

跟在嘉藤的身后,山田想自己的这身行头大概算是合格了。冈野告诉自己可以去惣一那儿上班的时候,嘉藤就专门打来了电话。告诉自己,到六本木的事务所上班时穿普通的西装就可以了。

"普通……吗?"

山田脱口而出。

"事务所在六本木的公寓里。要是有黑社会穿着的人出入不成体统"

明确地被告知。"本来就是黑社会,跩什么跩"山田只敢在心里这么想,嘴上哪儿敢这么说啊。以至于良太惊动了路彦,才到底把西装搞定了。

从车站到公寓的人行道非常宽阔平坦,路上几乎看不到垃圾。擦肩而过的人们,大多数也都像挂着血统牌子的贵族猫犬一样,趾高气扬。

人行道的信号变成了红灯,山田站住了。视线和并排的嘉藤碰在一起。

"要是想变就能变啊"

眯缝着眼睛,不招人待见晦气的口吻低声说道。

"穿着这一身,还真看不出你是个后背刺青的黑社会"

"谢,谢谢"

因为骗过了跟班的,山田安心了。嘉藤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

"没时间了,边走边说吧。你的差事,就像起初说过的那样,就是打杂"

"我知道。不论干什么我都会用心做好"

踌躇满志地回答。嘉藤耸了耸肩。

"用不着那么卖力气。只要把吩咐你的事做好就行"

信号变了,两人起步。

"你啊,把胸挺起来"

被人说了,山田慌忙挺直了腰板。看到他纠正的样子,嘉藤笑了。

"尽管穿着正经人的衣服,走路还是个黑社会"

山田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本来就是个黑社会有什么办法,在心里嘀咕。
走出车站五分钟后,丛峦叠嶂的群山一样,林立的高层建筑出现在眼前。看上去就不是谁都能任意出入的便宜货。进门的入口处站着保安,网球场大小的前厅,高级宾馆般的会客厅。中间接待台的地方还站着管理员一样的男人,上下一身笔挺的西服。幸亏是和嘉藤一起,这要是自己的话,一定会被人堵着不让进。

这么大的地方,一定有很多人住在里面吧。可里面一片寂静,看不到任何一个人影。上电梯的时候莫大的电梯里也只有自己和嘉藤两人。连电梯都懂事得像个上等人,不像自己家公寓里的那台,天天吼叫着想罢工。

"在这里,惣一桑有好几间屋子,你只要记住1410就可以了"

山田边回答了声"是"边想,这里的一间屋子会值多少钱?大概估算了一下,一间五千万,两间就是一个亿……这是自己这一辈子都牵涉不到的数字。

电梯升到了二十二层。1410应该是十四层啊。这样想着的山田也没有开口。要是自己这样的土包子搞错了,一定会使对方感到不爽的。

电梯的门开了。走出电梯听不到脚步声,山田吓了一跳。走廊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并非宾馆的地方走廊上竟然也铺着地毯?!山田还是头一次见。

墙壁上全部是奶油色的墙纸,淡茶色的门,等间距的一个个排列着。走廊上没有自行车,也没有随便放置的任何私人物品,就像楼下的前厅一样,在这里,根本看不到任何的生活气息。

走到2205号房间的门口,嘉藤没有敲门就推门进去了。被催促的山田,也赶紧跟进……。

眼前的景象就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大概有点夸大其词,但山田的确这样想。

明明就是间公寓嘛,房顶上垂吊的枝形吊灯闪闪发亮。地板全是大理石铺成,延伸到深处,大概有三十榻的面积。茶色的沙发优雅地点缀其间。巨大的一个瓶子,绝对不是暴发户喜欢的那种纯金,简简单单地放在客厅里,将整个屋子显得越发得持重。

山田犹豫着要不要脱鞋啊,看嘉藤直接走了进去。走过了客厅,顿时,一股粉红色的甜味溢满了自己的鼻子。

右侧一扇凝重的门前,嘉藤止住了脚步,杠杠杠!地敲。

"惣一桑,人带来了"

"进来吧",里面一声,嘉藤推门进去。亮……好明亮的屋子。十五榻的面积,正对门就是扇巨大的窗户。白纱的窗帘,透着明媚的光。

除了窗户的地方,几乎所有的墙壁都变成了书柜。数也数不尽的书紧密地排列着,简直就是书的海洋……无话可说地就被这些书压倒了。

雕刻着边角的大桌前,本桥惣一坐在那里。看到两人进来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上身穿着黑色的毛衣下身是一条紧身的裤子,整个人腿显得很长,小小的脸。就像高级西装店里的售货员,洒脱高雅的氛围。细长的眼睛淡漠地一直盯着自己。蛇一样冰冷的目光,山田的后备咕!地一下,一股寒气。

在组里,暗地里叫惣一"经济黑社会"的人大有人在。山田也认为惣一跟其他组员联络比较淡漠,就像一只只会"赚钱的仙鹤"。但是这个人……有点不对。好像不仅仅是那么简单。

山田紧张得喉咙都开始冒烟了,一股清爽的气息从鼻前掠过。就跟客厅过道里粉红色的甜味一样。

"这身衣服,真是不错"

惣一冰冷的目光,突然间融化般,柔软的表情,微笑着。 "谢,谢谢"

山田赶紧低头行礼。

"虽然对冈野说了要个普通人,但说实话,根本没敢期待啊。但你看上去还真是不错。西装看上去虽然是便宜货,但真的很适合你啊。哎,你是不是也这样想?"

被问到的嘉藤"的确"一句,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惣一慢慢歪起了脖子。

"……是,这家伙叫什么来着?"

"山田信二"

"哦,对,就是这么个感觉的名字"听完嘉藤的回答,惣一低语。

"山田,我嘛……"

惣一眯缝着眼睛笑着开口。

"虽然生在黑社会的家庭,但我讨厌黑社会的打扮"

山田立刻"是,是……"模棱两可地追随。

"让谁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你是黑社会的样子和谈吐百害而无一利,只会让别人看低你,一丝的好感也不会增加。当然,那样也可以在别人面前显得趾高气昂。但黑社会必须变变了,今后,只有对时代变化感觉敏锐的人才可以生存,我是这么认为的"

要是在事务所说这番话,惣一桑一定只会招来别人的反感。山田咕咚一口,又咽了口吐沫。

"现在起,最重要的是个人的实力"

惣一呼地叹了口气,轻轻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组里面,有人因为交不起上交金,到普通人开的花店去抢保护金,你知道吗?花店能有多少收入,那些傻子大概也是知道的。这种人都是些自己想不到挣钱的办法,只会把眼睛盯在别人身上的混蛋罢了"

心跳有点加快。自己主要的收入源泉---古典的"美人陷阱",在惣一桑看来,大概无疑也是"混蛋所为"。

"你千万别干混蛋干的事,别让我失望哦"

惣一拍了下山田的肩头,出去了。碰!的一声关门声,就像解除了浑身紧张感的释令,山田一下浑身轻松。但同时,心底的热血却沸腾了,向上涌。

那个人……真帅!和见钱眼开的小混混相比,整个就不是一个档次的人物。他在思考着未来,同时也有漂白的打算。藐视着别人时很有威力,是个有心胸的男人。

作为组长的儿子,虽然还未竖起自己的旗帜,但这个人,一定能往上升。

"走了"

嘉藤的话,拉回了山田的意识。

"从现在开始办差了"

没等山田回答,嘉藤抬腿就走。被带去的房间,正是1401。房间的面积也很大,但结构跟刚才的一间截然不同就是普通的式样。在玄关处脱了鞋,两米长左右的走廊,客厅大概十五榻的面积,墙壁和地板都是白颜色,有沙发和黑色的茶几,东西摆放得非常紧凑。

室内的装饰就像个样板房。桌子上随意放着的报纸和空的饮料瓶,一看就是有人生活的迹象。

"坐吧"

嘉藤催促着自己,山田坐下了。黑色的沙发,看上去就比较硬。

"你白天的工作就是伺候住在这个屋子里的人。是个非常任性的家伙"

还以为是来跟随惣一桑的,工作的内容好像有点掉拍子。伺候人……大概,是女人。但这屋子却不像是女人在住的样子。

"……怎么,一副不满的深情"

被人读懂了,山田赶紧慌慌张张地说,"没有没有"

"我也没想到你是来伺候人的,以为会让你跟着惣一桑。他不喜欢扎堆儿……你,知道惣一桑现在在组里的身份吗?"

脸上开始冒冷汗。自己跟随的老大,却连他在组里的职位都不知道。嘉藤一定会对自己发火,可山田还没开口,嘉藤却说了句,"预备组员"。

"哎?他不是组员?"

嘉藤点了点头。
"这就是那人聪明的地方。要是组员,就要登录在案,准组员却是不在名簿的。很多组知道我们组的资金丰富但却不知道钱是从哪里来的。即使有意遮掩,但最近知道惣一桑名字的人越来越多。成为众矢之的就很容易被人袭击。想让他多加注意但毕竟手下只有我一个人跟着……啊,从今天起,还有你"

山田握紧了双手,咕咚一声,大大地咽了口吐沫。外表潇洒,不拘泥黑社会的风格,又不稀罕组内职务的男人,就像一匹孤独的狼,一身的侠气,深深地震撼着山田。他,真的很帅……。

"先跟你说清楚。等会儿我要向你介绍的人,名字和工作,所有的事,不可以向任何人透露。家里的人不可以,组里的人也不行"

"是"山田一边回答,一边悄悄地竖起了自己的小拇指。

"……我要伺候的人,是惣一桑的这个吗?"

嘉藤瞬间惊呆的深情,紧跟着噗!地一声,放声大笑。

"不是女的。如果打比方的话,那人就是条蛆。他叫君嶋……等见到就知道了"

"在这里"嘉藤说着,穿过客厅走向屋子的深处。有两扇白色的门,嘉藤敲了敲第一间。

"进来了"

"是---"

里面传来女人一样高调的声音,但从声音里又立刻听出来是个男人。打开了门,最初的感觉就是……好臭!酸酸的汗臭味。一股小男人常有的体臭。

进入视线的全部是计算机的屏幕。总共六台计算机,显示着不同的画面。屏幕前的黑椅子上,圆圆的,肥猪一样的背影。

能听见敲打键盘的声音。

"啊,再等两分钟就好"

正正好好两分钟,男人将转椅转了过来。上下一身绿色的运动服,肉要长噗出来的肥满度。后脑勺的头发很稀,看上去五十岁的样子但实际上只有三十岁前后的脸。这就是嘉藤所说的"蛆"了。

"这人谁啊?"

短短的一层胡子好像白色的,而且很脏,四眼秃头猪,手指着山田问。

"我们的组员,专门来伺候你的山田"

秃头猪"耶~~~"地叫了一声,小孩子一样举起双手高呼万岁。

"本桥桑终于肯给我配个佣人了"

佣人,山田听着刺耳的词心里就是一个不痛快。谁他妈是你的佣人,老子是惣一桑的佣人还差不多。

秃头猪立刻拉开了抽屉,从里面取出纸片一样的东西。

"你,先替我去把这个取来"

相互之间的自我介绍还没结束,山田想着,只有向那头猪靠了过去。酸酸的臭味,越发浓烈。这头猪,难道都不洗澡吗?想着,从猪的手里接过一张纸片,上写"可爱的傻娃
限定模型3号"。读了两遍,山田满头雾水,抬起头。

"那个,这是……?"

"是预约品的交换券。你去秋叶原的「バラダイス★ギガ」,把这个拿回来。啊,拿回来的时候,箱子和预约特典的广告纸,绝对不能搞坏或是弄折哦。要是出了点什么问题,我会要你赔偿的。还有,这是限定品,在库已经没有了。要赔偿的话你就只有等拍卖会了。上回限定品的2号,未开封的完成品,拍卖会的中标价格是十五万哦~"

……说什么呢。山田不明所以。
在路上抬头就看见自己公寓的灯亮着。路彦在家呢。十二月的第二周开始大学放寒假,那家伙就扎在自己的公寓里不走了。

窄小的公寓变得拥挤,路彦也没有白占山田的便宜。作为报恩,每天替山田做早饭和晚餐。路彦说自己进了大学后就开始自己做饭,味道确实比美铃的手艺高出不少。很早以前,山田尝过美铃的手艺,吃到舌头麻痹的辣料理,山田认为那是美铃恨自己,故意那么做的。

打开房门,进入眼帘的就是路彦拱在被炉里看着漫画的身影。

"你回来啦。饭做好了。今天吃奶油菜汤……"

山田不开口,走了过去。一把夺过路彦正在看的漫画,两手一扯,一分为二。路彦呆掉的神情,看着被扔在地上的漫画残骸,"你干什么!"怒吼着,冲出了被炉。

"不许把漫画拿到我家来!"

山田用脚后跟,碰!地踢了一脚被炉的桌角。

"你说不就行了,干嘛非撕我的书!"

"看着就来气。你这个宅男野郎!"

"什么宅男不宅男的。你自己不是也看色/情杂志!"

为了不让路彦发现,小心翼翼地藏进了壁橱的最里面。就这样,居然都被发现了,山田不爽,反倒火起来了。

"你他妈的,偷看人家的壁橱阿"

"我是要把冬天的被子拿出来,它自己闯进我眼睛的!"

路彦一点不服输地反吼过去。

"知道是藏着的东西,就不该看!"

"它闯进我眼里有什么办法,你这个恋巨/乳/狂!"

路彦藐视着自己眼睛,转着转着,开始湿润起来。……不好的预感!

"干,干事的时候总喜欢吸别人的胸,正感到奇怪呢"

"没,没办法!我本来就喜欢巨/乳嘛"

路彦的双眼,一下就溢出了泪水。

"所以我问你要不要打硅胶,你说不用的"

"你好好动动自己的脑子好不好!同时带着奶子和鸡鸡的那是人妖!恶心!"

"但是你喜欢巨/乳"

这种铁的事实摆在面前,山田是一筹莫展。

"你可真是任性阿"

摊开了双手,山田道。

"就好比你喜欢吃拉面,我讨厌吃。那你即使不在我的面前吃也会躲起来偷偷一个人吃,对不对?就是这么回事啊"

"性/欲跟食欲不一样!"

咔嚓一声,就被枪毙了。大概自己也确实比喻得不太恰当,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说服路彦。路彦一滴一滴地落着大眼泪珠子,抽搭开始升级了。

"看到那些书的时候,明白了全部都是巨/乳,眼前真的是一片黑暗。我是个男人,又带着鸡鸡,没有胸……信二桑如果真喜欢,我可以整形。可你又不让,我,该怎么办才好啊"

……路彦在老家上高中的时候,山田和良太两个人生活。屋里如果有了那种杂志和DVD,就说是良太的就能蒙混过关。路彦上了大学进京,良太那小子跟美铃同居去了,山田觉得不妥,扔掉了一大半。但还是觉得全扔了有点可惜,所以,就严选了一些高质量的,留在了手边。

"你,你就这样挺好的"

"我不在的时候,你就是看着这些东西自己解决的,还好意思说我这样挺好"

解,我没自己解决过。辩解的山田,口气就像贪污的议员说自己没干过一样,苍白,无力。

"看着巨/乳手/淫着,肯定还在想,路彦的奶子干瘪瘪的真没劲,还带着个多余的东西"

"我哪有。看着那些书手/淫的时候我根本没想你……"

路彦的表情突然变了。哭着的小脸参杂着愤怒,起着化学反应般。原来,那么可爱的小脸也能歪成那样。

"你,你去死------!色/鬼野郎!"

路彦突然伏在了地上,悲伤得嚎啕大哭。山田杵在那里,满身心的狼狈。
"喂,喂……路彦,路"

山田伸手去摸路彦的肩,被路彦一拧巴给甩开了。火气真的不小。不是不小,是相当的大啊。好久没见过路彦发这么大的脾气了……不是好久,大概是从来没有过。

"别,别气了。嗯,好不?对了,出去吃好吃的啊?烧肉,四喜,只要你想吃的,什么都行"

路彦的肩猛地一抖。到底还是个孩子,对吃食还是有反应的。山田还没在脑子里得意完呢,只见路彦以目前两倍的声音和力量又开始嚎~

"奶,奶油菜汤,明明做好了,你根本就不稀罕我做的东西"

简直就是在坟墓的上又挖了座坟墓。大哭的路彦就像个危险的炸弹。山田实在是想不出招了,握着个手机走出了屋子,站在走廊里打电话。

"老大,怎么了?"

良太悠闲的语气,让山田听了更火。

"……路,路彦的心情不好"

"又是老大你,说了什么难听话吧"

不问青红皂白就给了自己一榔头,山田更堵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不好"

"本来嘛,阿彦从来都不会无理取闹,又不任性。肯定是你又干了什么"

山田咣咣咣地跺着双脚。

"我什么都没干!是他莫名其妙地冲我发火"

原因是自己撕了路彦的漫画,路彦又发现了自己的秘藏。但是不能说。如果说了,良太肯定是一句,"这就是老大您的不是咯"。电话的那头,突然,"亲爱的,谁啊?"日本语发音古怪的美铃。

"没事,一会儿就完"

打发自己的轻蔑语气。这要不是隔着电话,自己一定上去修理下那小子。

"不管怎样,你先道歉不就行了"

"我,道。。。过了"

还是老大你干了什么,那头的良太小声地嘀咕着。"对了!带阿彦出去吃好吃的怎么样?"听到的瞬间……山田就绝望了。思考的路子,根本就是同出一辙的双胞胎弟兄。

"行了。问你就是个错误"

山田切了手机。在大衣的口袋里摸烟。想起来只剩下一根了,切!地一声又咂了下舌头。

在门外的走廊上踯躅徘徊,瞟着自己房间的门。为什么明明是自己的家自己反而不敢进?一想到这里,不再踌躇的山田,拉开门,大踏步地走了进去。

唉,进来的自己虽然蛮有气势的,可屋里的状况丝毫没有改变。路彦还是姿势不变,伏在地上卷着个身子嚎啕大哭。

山田用手胡乱地挠着自己的头发。啊,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原因……那个,是那个!色/情杂志。

山田冲到了壁橱前,扒出了眼前的东西,将藏在深处的色/情杂志和DVD全部掏了出来。抱着,穿过房间,用脚勾开了凉台的门。一股冷风,吹了进来。

"喂!看着"

怒吼过,路彦慢慢腾腾地抬起了脸。山田穿着袜子冲上了凉台。将两手抱着的书和DVD,大力地扔向了外面。

书,扑拉扑拉地翻开了,就像长着翅膀的鸟儿。DVD也蹦!地一下,随着强风飘走般落下。转头,只见路彦小嘴儿微张,一副模糊惊讶的神情看着自己。

"怎么样,这下你无话可说了吧"

山田挺胸叠肚地回到屋里,路彦刺溜!一下,匿了自己目光,不敢看山田。"白痴~"低声地嘟囔了一句。

"你小子说我白痴毛意思哦?"

"管理员会骂的"

"又没有写名字,谁知道是谁扔的"

如果做到了这一步路彦再闹的话那自己就真不客气了。山田提了提裤子,路彦抬起了通红的眼睛,向上看着山田,问。

"要吃奶油菜汤吗?"

声音有几分,柔软……的感觉

"……吃,吃啊。肚子早饿了"

"那我去热"

路彦用双手擦着脸,站了起来。自己酷酷的行为终于把人哄好了。看着热着菜汤路彦的背影,"你害得我把手/淫用的秘藏都扔了,今晚不整到你哭老子就不是你男人。"低声嘟囔的声音,路彦自然是没听到。
将空调开到了夏天一样的温度。不喜欢在被子里磨磨唧唧。睡觉的时候还行,性/交的时候身上不喜欢盖任何东西。最好是开着灯。想看着他更想让他看着自己。大概,可以暴露的东西就不容易被否定吧。

"喂,嘴张开"

路彦全/裸着仰面躺着,山田将自己的上身压了上去,向下看着粉红色激动的脸。

"不要"

"干嘛,不想和我亲嘴儿了"

"刚舔过……"

作为逼自己扔密藏的赔偿,山田刚向路彦要了特殊的服务项目:口/交。

"没事~反正都是我的东西,快点,乖~……"

在山田的催促下,路彦张开了嘴。将自己的舌头伸进了路彦的嘴,吻得是口水四溅。渐渐的,路彦的双手伸到了山田的后脑勺。

就是喜欢和路彦接吻。活生生地感觉着对方的反应,纠缠在一起的感觉真的很美好。不停地吻了之后分开,刚纠缠过的舌立刻就感到寂寞。接着立刻又彼此含住对方,不停地反反复复。就像融化的巧克力,甜蜜的感觉中忘却了时间,直到被路彦的一句,"尿尿~"打断了。

"你家伙,真没趣儿啊"

拧着路彦的小脸蛋儿,路彦羞得逃逸着自己的目光。

"……一直憋着,要尿出来了~"

从山田的身下抽出自己,路彦下了床。全/裸着穿过了屋子。山田立刻追了过去,单间厕所的门刚要关上就被山田挡住了,露骨地挑着色/色的眉毛~

"出去嘛~"

窄小的地方,山田一下贴上了路彦的背。

"让我看"

"不要嘛"

路彦摇着身子。

"没事~你射的时候我都见过"

"这个跟那个不一样~"

"都是从前面出来的有毛不同"

"那也不要嘛~"

路彦大概真是紧张,半天尿不出。山田用脚后跟抬起了便座,将路彦耷拉着的下身一把握住,路彦全身猛地一抖。

"不,不要~放手嘛"

就像一条岸上濒死的鱼~

"干嘛~,人家是在帮你呢,嗯,快点,尿"

山田将手里握着的东西上下左右来回地晃。为了让山田松开自己,路彦扭着个身子,假装抵抗了一阵,最后绝望地乖乖不动了。

"……不说都憋不住了吗"

"人家紧张,出不来嘛~"

"没种的色/鬼/鸡/巴,紧张个球啊"

被山田的话语玩弄着,山田手里路彦的东西突然一抖,哇~地一下热了起来。怪怪的小铃口处震动着,水喷了出来。滚滚流动的尿道,握着的手感知着。比抓着自己的一根撒尿时,还栩栩如生~

尴尬的水音持续了很长时间,路彦死死地闭着眼睛看都不敢看。"洪水"的势头慢慢弱了下来,最后像停水前的自来水龙头一样,吧嗒吧嗒了几下,突然……彻底停水了。

"你小子,存的可真不少啊"

推开搂着自己腹部的手,路彦甩下山田冲出了厕所。洗完手,回到屋里的山田,看到路彦伏在床上。压了上去。身下的人一句,"沉"

"……那个,讨厌~"

"就抓了抓你尿尿的鸡鸡嘛。还有家伙给人把尿的呢"

"但是,就是讨厌。……被人看着,好羞"

山田咧嘴就笑了。

"我是个看着你羞就兴奋的变/态嘛"

"低级趣味~"

将手指滑进了被子。胡乱地不停玩弄着路彦的乳/头和阴/茎。路彦一句,"不要了~想睡了"甜甜的声音。山田也困了,将自己的身体向旁移了移。看向身旁伏在被子里的脸,路彦也正好睁眼看着自己。圆滚滚的大眼睛,盯着自己。
"你讨厌宅吗?"

小小的声音问。

"……突然又说什么"

"因为我看漫画你生气"

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路彦的脸。

"别在意,我那是迁怒"

"我,被你迁怒?"

知道是自己不好,山田转过了身。路彦立刻贴了上来,用鼻尖蹭着自己的后背,"喂~喂~"地低声叫着。

"吵死了,睡觉"

"如果信二桑不喜欢我在家看漫画那我就不看了"

忍不住又转过了身,揉着路彦小小的脑袋抱在了胸前。即使同样是男人,路彦跟"秃头猪"是不一样的,香香的~。死死地抱着路彦,山田叹了口气。

"现在的差事就是伺候一个宅男,一个让人看着就火冒三丈的家伙"

"黑社会还要伺候宅男?"

路彦不可思议地问。

"管理着组的资金源……不对,不是,是帮组里挣钱的人。那家伙就是个宅男,天天坐在计算机的面前。我替他买饭,打扫卫生。还不光是这些,还要去秋叶原帮他取些怪怪的木偶和漫画书。而且每天都得去。简直就是变/态"

路彦嗯~~地用鼻子哼了一声,用鼻尖蹭着山田的胸。

"那个宅男,是在做股票生意吗?"

山田一愣,根本没想,就是一句,"你怎么知道的?"

"暴力团为了聚钱,证券市场上做非法生意是有名的。盯着不景气的公司,威胁人家将股份低价卖给自己然后再巧立名目地高价卖出,赚其中的差价,这是古典的做法根本不新鲜。那个操作股市的人,就叫操盘手"

"……你小子,是不是也在替哪个组赚钱呢?"

抱着的路彦,摇着肩,笑了。

"我在大学学的就是经济。自己对股票也有兴趣所以我也在做啊"

"你不会也是一天到晚都贴在计算机上吧"

路彦用自己的手撑起了自己的脑袋,看着眼前的山田。

"我不做那么大的,只赚够自己的学费和零花就行了。股市瞬息万变,掌握着别人的大量资金,立刻不能脱手的话出了纰漏就是严重的责任问题。如果不好好盯紧了怎么行"

自从做了君嶋的保姆,山田知道围着惣一转的秃头猪原本是证券会社的社员。因为天天在那个环境里,所以对股票的操作也多少知道了点。方法之多令人惊心动魄。可没想到君嶋会是个脑袋如此聪明的人,真是心情越发复杂起来。

"信二桑,就只是帮那个操盘手打打杂?"

路彦的手摸上了山田的脸。

"我又没有霹雳啪啦敲计算机的本事,只有打杂咯"

"太好了"

路彦眯缝着眼睛,笑了。

"要是牵扯到操作股票,就是触犯法律。被发现了是要逮捕的"

抚摸过自己额头的手指,开始将自己鬓角的头发向后拢着。

"你要是进了监狱,我会很长时间见不到你。我不要那样"

"我哪有那个闲工夫"

比起伺候操盘手,美人陷阱要危险百倍。但自从当上了保姆,就没时间和良太美铃一起设陷阱了。完全交给了两个人。

"最近,好帅~"

没有前因后果,路彦突然冒出一句。"嗯?"山田问了一句。路彦"没事"将头埋进了被子。

"说我帅,毛意思吗?"

路彦死死地闭着个嘴不开口,山田又是咬又是咯吱的,威逼色诱下路彦终于开口说,

"……穿着西装,变帅了"

山田一下咧着嘴就笑了。

"被我迷住了"

想立刻点头承认,但路彦还是什么都没说。山田的心情大好,拱进了路彦的脖子拼命嗅着。"别去女人堆儿"路彦一句,"一定会有很多女人喜欢你"

……倒是认识几个不良妇女。只知道骗男人的钱还脚踩两只船。路彦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个"不良"。但自己如果胆敢大声说出来,结局就比较惨~

一个带着鸡鸡的男人,嫉妒心强又总是惹自己心烦,但仍然希望他就在自己的身边。如此喜欢自己的人,又如此可爱,除了路彦,整个世界上,山田再也不认识第二个了。
过了新年,一月的中旬。中午,秃头猪说想吃巧克力,山田去了地下超市买回了限定贩卖品。真是没有办法啊,山田感慨着,刚在沙发上想休息会儿,手机又响了。

哪怕是在同一个屋檐下秃头猪也从来不走路。从里屋给客厅的山田打电话说,"晚饭去买伊板屋的减肥便当"。恨不能在限定贩卖的巧克力里下点泻药的山田,不耐烦地说着"知道了,知道了"。电话那头的猪发出不满的声音,山田没理他,切了电话。

没有一会儿的功夫手机又响了。你他妈的也给老子可以一点。山田愤怒地想着,"是,我是山田"粗鲁地接了电话。

"是我,嘉藤"

山田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能不能马上到公寓的前厅来下"

"是!是!"

回答道,轻轻挂了电话。一定是有什么紧急的事,山田冲出了房间。

公寓的前厅里,嘉藤的身边站着一个高个子的黑发美女。女人大概是二十后半的年龄,小小的脸,尖尖的下巴。细长清秀的眼睛,跟身上的黑色毛皮大衣非常相衬。黑猫一样的女人就像给山田估价似的,从头到脚露骨地打量着山田。

"这位是惣一桑的朋友,玲香桑"

被嘉藤介绍着的黑发美女冲着山田笑了。笑容就像是装出来的,根本就不是个普通的女人。

"从现在开始一直到傍晚,由你负责接待玲香桑。晚上七点,准时把她送到赤坂的黎明亭"

听到"接待"两个字,山田一咧嘴。

"那个,接待,我该做些什么好呢?我不会打高尔夫……"

公寓的大厅里突然响起女人的大笑声。山田的脸一下红到了耳朵根。……玲香桑为什么要笑啊,真的不明白。

"我讨厌打高尔夫。会被晒黑的~"

拢着黑色头发的玲香,白色的肌肤仿佛透明的。嘉藤也苦笑着。

"都怪我不好,说了那么让你紧张的两个字。傍晚为止,你就陪着玲香桑消磨时间就可以了,车用组里的"

嘉藤递过了车钥匙。那是停在地下驻车场的黑色奔驰。

"先把车开过来"

山田走向了电梯,摁下通往地下的按钮。嘉藤追了上来,将手搭在了山田的肩头。

"……玲香是惣一桑的这个"

嘉藤竖起了小拇指。

"虽然任性但也不能喜欢。……别说你搞不清才上的"

"我知道"

点了点头。嘉藤又蹦蹦蹦地拍了几下山田的肩,回到了女人的身边。即使让自己上自己也不会上的。美铃也是一样,这种性格好强的美女,根本就不对自己的胃口~

一坐进车子的后座,玲香就搂着自己的双肩喊冷。山田说了一句"对不起",道了歉,将车里的空调开到最大,升温。山田的脸和后背都开始冒汗的时候,玲香终于热得脱了大衣。

大衣的下面穿着件黑色连衣裙,领口的地方开得很大。大大的胸,看上去有E的尺寸。本来在倒后镜里想瞟一眼玲香表情的山田,不由自主地就将目光移向了玲香的奶子。路彦到了东京后自己就再没抱过女人。对那一对儿软乎丰满的思念,怕是要忍到头了。

玲香不是拿着个小镜子在补妆就是玩弄着手机。最后,好像实在是没东西打发时间了,"喂~~"地一声,叫着前面的山田。

"你也是黑社会?"

"啊,是的"

"对惣一说借一个年轻的看上去不像黑社会的人,还想呢,来的要是个上下运动服的金发小子怎么办。你给人的感觉不错啊,看上去真干净"

好像是在表扬自己,弄不清的山田先说了句"谢谢"

"多大了?"

"二十四"

"真年轻啊!我都二十八了。我知道店里的孩子都讨厌我,背后都叫我阿姨。用认识的黑社会威胁她们才住了嘴,但背后肯定还是嘟囔。真让人来气"

玲香从小小的包里拿出细细的摩根,点上了火。山田扫了眼车内的导航画面,离目的地还有五分钟的路。

"那个,能问下吗?"

"什么?"玲香歪着脖子问。

"嘉藤让我开车送你去向谷会场,是有什么事情吗?"

"拳击比赛"

"拳击?"

黑猫一样从事着色情行业的女人跟拳击……就像同时摆上饭桌的咖喱饭和生鱼片一样,简直根本不搭调嘛~

"我特喜欢拳击啊。和惣一约好了一起去看的。他突然有事就放我鸽子,真是来气。他让我跟朋友一起去,临时能找到谁啊?缠着他说不想一个人去,他就把你借给我了"

终于知道为什么找自己"接待"玲香了。

"所以你要和我一起去看比赛啊"

"愿意奉陪"

倒后镜里,山田看到玲香的脸都变了,冲着前面的自己就爬过来了。

"你,喜欢拳击?"

"这种格斗,没有男人会讨厌吧?"

玲香一下又倒回了后座。

"惣一就不喜欢陪着我去。本来就是个受虐狂,看到鼻血什么的还不行。今天突然有事正好有了借口,心里因为能逃掉了,还不定怎么高兴呢"

刚才才补过妆,玲香又从包里掏出了镜子。

拳击比赛的白天场。山田不花钱,坐在玲香身边的特等席上,看得真带劲。讲起来是比赛却是娱乐性的表演,胜负最初都是决定好的。可即使知道这样,看着雄健的肌肉打在一起鼻血四溅的景象,还是很能令人兴奋啊。

玲香可真是厉害,站起来挥舞着拳头大声地吆喝着。相衬着美丽的容貌,真是"打倒"了周围的一大片啊。

走出拳击场是下午四点十分。离晚上的约会还有很长时间。按照玲香的要求,专门去了银座,进了一家会员制的西餐馆。

知道有会员制的俱乐部但会员制的餐馆还是头次听说。店内巨大明亮的窗户,每张桌子都是隔开的。保证着个人隐私的同时,巨大的椅子坐上去还是那么舒服。

"果然还是樱木最棒啊!"

玲香是一个叫樱木勇马蒙面选手的粉丝。在拳击选手里,那人属于块头比较小,打法有特色的一类。姿势和作派都很酷,所以支持他的人很多。他大概也是今天出场选手中最有人气的一位。

"体型确实不错,一定专门练的"

"是啊,那个胸板,真是没人能比啊"

玲香摆弄着带着装饰的手指,一副沉迷的神情说着。

"虽然体型小了点,但技术不错所以也不会输"

"是啊是啊,他那个认真的神情真是迷人啊。你也明白的哦"

跟玲香大谈特谈着两人共同喜欢的话题,不知不觉就到了约会的时间,走出店,开车去黎明亭。

移动的车里,玲香说"下次,我就和你一起去吧"

"不行。那怎么行呢"

"怎么不行。跟惣一一起去也是很无聊的"

从倒后镜里看到玲香别扭地噘着个嘴,舔着嘴唇说。
"我跟你一起去还是不好"

"就一起去看个拳击有什么了不起,又不是在一起睡觉。那,至少,二月份,在池袋的「王国」赛,一起去看啊?"

「王国」赛一年只有一回。是不限定所属的事务所几乎所有选手都可以参赛的表演赛。有很多人气的选手参加,而且组合也非常有趣。因为大受欢迎,电视台也有实况转播。山田每年都看,即使都看……

"还是不好。自己的恋人跟其它男人在一起。被惣一桑看到了,他心里一定不好受"

"根本没事"玲香耸着肩说。

"再说,我又不是惣一的恋人。只不过是长得漂亮,他付给我钱多我才跟他交际的。说到爱,我对他来说,也只不过就是个电棒而已"

山田在内心苦笑着。接客行业的女人,真是太露骨了。山田怕惹麻烦地控制着自己的发言,却听见玲香咯咯咯的笑声。

"告诉你件好玩的事"

"什么啊?"

"你答应我对谁都不能说"

"问到也不说,能说也不说"

玲香眨着沉重睫毛的大眼睛。

"惣一,是个大变态呢"

山田的脑子里,立刻响起路彦说握着他鸡鸡尿尿的自己是变态的声音。

"是男人,多少都有点变态"

"变态也有个度啊。我在俱乐部是做「女王」的,跟各种各样的变态打过交道。惣一差不多算那种拔头子的了。女人不带着个假鸡鸡捣他的屁/眼,他就不射/精哎"

山田情不自禁地就是一声,"哎???"

"惣一是那种不被别人插就射不出精的男人。但对方也不能是男人。所以他不能算HOMO。下次我们做事的时候你来偷看啊,好玩的不得了。惣一四条腿着地,撅着个屁股哼哼的样子,简直能恶心死人啊"

玲香又耸着肩,咯咯咯地笑着。

到店门口的时候是六点五十五。因为只是放玲香下来,所以山田没去停车场,而将车停在了路边。

看着玲香走了进去,山田伏在方向盘上大大地喘了口气。玲香下车前最后的话,真是够刺激,够震撼啊!惣一桑和假鸡鸡……趣味确实有点…虽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可是,惣一桑的爱好,让人有点温吞水的感觉啊。

后面有霹咔霹咔的光在闪,回头,看到有车停在自己车的后面。扭头时突然发现后座上好像有东西,原来是玲香的镜子。不论是在车里还是看比赛的时候,玲香都多次从包子拿出折叠的镜子确认过自己的脸。

交给嘉藤他一定会还给玲香。但那么频繁确认自己脸的人没了镜子…所以,山田还是想马上把镜子给玲香送去。

从车上下来,正往店门走。"山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回头,身后站着惣一。玲香的话还在耳旁回响,山田根本不敢盯着惣一的脸看。虽然说性,不拘泥方法,只要最后能爽就行。但眼前站着的这个洒脱的男人,真的无法和假阴/茎连在一起……太无法想像了。

"你是来送玲香的吗?"

山田说了声"是",低下了头。为什么没看到惣一身边影子一样的男人呢,山田想。

"那个,嘉藤桑呢?"

"他停车去了"

惣一的目光移到山田的手上。山田一下想起自己下车的目的。

"啊,这个,玲香桑忘在车里的镜子。本想还给她,她已经进去了……"

惣一一下伸出了右手。

"我来给她吧"

"啊,对不起"

接过山田手上的镜子,惣一漂亮的动作,将镜子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玲香任性,让你陪着她,真是对不住"

"啊,没有没有。那我先回去了"

低下了头,准备向后走。光看黎明亭的大门就知道是一个超高级的所在,自己未必能进得去。碰到惣一桑真是太好了。准备回车里的山田,突然注意到惣一身后有个正在接近他的男人。引起山田怀疑的是他身上那股跟赤坂根本不相称的气息。黑色的短大衣,一头乱蓬蓬枯草一样的头发……中年男人,正对着惣一,一条直线地冲了过来。
那男人,真的很奇怪。这样想着的山田,慌忙往回走。

"哇啊啊啊啊啊~~~~~"

男人发出绝望的大叫声,挥动着闪亮的东西,惣一回头。

"危险"

奔回去的山田大喝着,撞开了惣一。视线里掠过一道白光,听见嚓!的一声响。

右腕上一阵剧痛。山田转身,对着穿着黑色短大衣的男人肚子,狠狠地飞起一脚。

男人"呜哇~~"地一声惨叫,向后倒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握在手上的刀,掉在沥青地面上,咣咣咣地弹跳着飞了出去。男人抬起头,颤抖地说,"你家伙,捣什么乱!"在山田的威吓下,煞白的脸,逃逸的目光,拔腿跑了。

想追出去,但是不知道对方的身份。要是其它的组来对付惣一的,自己追出去后惣一这里的力量就太单薄了,很可能再次受到袭击。嘉藤不在身边的现在,绝不能放惣一一个人。

山田抓住了茫然蹲在地上的惣一的手腕,将他带到了车边塞进了后座,自己也坐进了驾驶席。

凡是惣一的车,窗户都是防弹玻璃的,这个山田听说过。现在最安全的就是车里。山田想开车逃离此地,但右手根本不听自己的使唤,这种状态开车…恐怕不行。

"……有没有伤着?"

山田回头看着后座上的惣一问。

"……没事"

惣一的声音在颤抖。

"认识对方的脸吗?"

"啊,我认识那男人"

"是不是其它组的人?"

"不是,是个人"

如果是那样的话就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了。山田用左手掏出了电话,接通了嘉藤。

"是山田啊?怎么了"

从车窗里已经能看到人行道上的嘉藤了。

"对不起,惣一桑受到袭击"

"啊?!"

"没有受伤。现在就在右边路上的车里。我有点小麻烦……"

嘉藤紧张地巡视着四周,盯着这边就冲了过来。山田下车。

"怎么回事?山田!你给我说清楚"

紧张得都走形了的嘉藤,就像个鬼。

"我送玲香回来。一个男人突然袭击就要进店的惣一桑……踢了他一脚跑掉了。惣一桑说跟其它的组没有关系"

山田终于发现嘉藤盯着自己的右手。

"你小子,手怎么了?"

"没防备,被那家伙干了一下。没什么大事……"

这样说的山田看向自己的右腕倒抽了口气。外面的衣服,胳膊肘以下全是红的。顺着指尖嘀嗒嘀嗒淌着的血,就像在拧毛巾一样,沥青路面一片黑红。大概是必须保护惣一的念头太强烈了,根本就没有感到疼痛。……伤得可真不轻。刚一这么想,突然,痛感直冲头顶,血腥味儿掠过鼻子。

啊,不好……山田眼前一黑,咚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山田,喂,山田!"

模糊的意识里,嘉藤汪汪汪的叫声,离自己越来越远。
上午十一点十五分。进了公寓前厅的山田在给惣一打电话。

"早上好。我是山田"

"嗯"电话的那头,短短的回声。

"准备好了吗?如果立刻能出发的话,我把车开到公寓的门口"

"时间还早。去买包烟拿到我屋里来"

"明白了"

山田切了电话,跑着,去了四十秒路程之外的便民店。买了一盒惣一总抽的牌子。惣一的香烟从来不论条买,而且也不喜欢在家里存着。生活的态度跟本人一样,相当的洒脱。

回到公寓,直接去了2308号室。因为惣一说了直接拿到房间里来,所以山田并没有敲门,而是用自己的钥匙打开门直接进去了。

玄关的地方,倒着双瘦瘦的式样豪华的高跟鞋。昨天夜里,玲香大概是住在这里了。

惣一个人生活用的2308号室,和谈话或是接待来客用的2205号室有点不同。完全是按照人的生活氛围布置的,但同样很大。以白色为基调,黑褐色直线性的家具紧凑地摆放在房间里,高级宾馆一样,看上去非常典雅。

走进客厅,惣一正在系衬衫袖口的纽扣。感觉到山田进来了,转头,说了句"真快啊"

"这个,我放在这里"

将香烟放在了桌上,惣一立刻过来开封取出了一根。点上吸了一口,一副满足幸福的神情吐着烟,然后用手指着桌子。

"那个袋子,拿去"

山田看到桌子上摆着个深茶色的袋子。

"是,这个吗?"

"给你的鞋。现在脚上的那双,已经不成样子了"

上个月,大概是在大雨里趟过的原因,整个鞋没了形状。想着没有洞就还能穿,没想到,却让惣一注意到了。

"啊,不要。……这个,实在是对不起"

"不用客气。注意点自己的穿着打扮"

被人说到了外貌,山田赶紧诚惶诚恐地道歉说着"对不起"。惣一微微地笑了。

"啊~~这不是山田吗?"

高高的一声,山田赶紧回头。玲香一身简单的白色连衣裙,拢着向上梳理的头发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丰满的胸,美好地摇晃着。

"你来得正好,送我回家啊"

"今天我得跟着惣一桑办事,不行。我替你叫出租吧,几点?"

山田取出了手机。玲香别扭地撅着嘴,舔着嘴唇。

"你今天还要跟着惣一?最近为什么总是这样?嘉藤干什么呢?"

"嘉藤因为工作的事去了神户。玲香,不要任性"

被惣一说了,玲香绝望地叹气。

"出租车不要你喊啦,反正下去立刻就能叫到。……惣一,下次再把山田借我啊。想一起去看比赛啊"

"还要照顾君嶋,山田有各种各样的事要忙"

被老奸巨滑的惣一欺负着,玲香"什么啊"双手叉着个腰。

"伺候大肥猪的差事,交给别人去做好了。那家伙,真是恶心"

玲香又用双手抱住了双肩。

"有一次在前厅他居然叫住了我,好臭啊。那一身的肥肉,让人看着就想吐"

大吐特吐了一阵君嶋的坏话,玲香走了。就像暴风雨过去般,惣一小小地耸了耸肩,问,"今天的午餐是在哪儿?"山田从口袋里掏出了真皮的笔记本,"麻布的「月吹」,十二点"回答道。

惣一说了句"走吧",率先走了出去。山田将深茶色的袋子和公文包拎在手里跟在后面。一般,都要跟在老板的屁股后面,只有开门和摁电梯的时候才可以超到前面去。
下到地下驻车场,坐进了办公用的国产高级车。开出驻车场的时候,信号红灯。镶嵌着防弹玻璃的车身看上去是那么地坚实牢固。车外,有知了的叫声,阳光,依然刺眼。

……七个月前寒冷的冬天。山田为保护惣一被刺了一刀。对方是在银座的一等地上持有物产的老文具店老板的长子。惣一假扮青年企业家,把人带到了自己有关系的赌场,骗人输得借了四个亿。没法偿还,只有搭上了黄金地段的地皮。出面收购的,是以本桥组为后台的房地产。本桥组最先盯上的就是人家的地皮。这是黑社会的老做法,明白了事情真相的男人,刺杀惣一。

山田在医院的病床上听嘉藤说了事情的来龙去末。"让你受伤的家伙,我们会好好收拾的"。山田没问怎么收拾,总觉着还是不问的为好。

让男人砍的那一刀,比想像的还要严重,手术后缝了三十针。来看自己的路彦,又是大滴大滴地落着泪,山田不停地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为了保护惣一,自己的逞能行为山田并不后悔,可如果被砍到其它地方,说不定自己就死了。感觉着路彦伏在自己肚子上脑袋的重量,山田想,活着,真好啊~~

休养了一个月,手能动的时候已经是二月的中旬了。山田恢复了工作,接着继续伺候人。

复归的第一天晚上,山田和惣一嘉藤一起,第一次去了银座的俱乐部。围着自己的,全是些香艳无比女人,各个都象蝴蝶般美丽,山田握着酒杯的手紧张得都在抖。

美酒加美女的气氛越来越浓烈越来越浓烈的时候,惣一问山田有没有看上的。"哪一个都行,今晚让你好好爽爽"。山田以为惣一跟自己开玩笑,所以就说出了一个大胸女人的名字。

酩酊大醉的山田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在酒店宽敞的房间里了。自己倒在了床上,眼前是一对巨大雪白的奶/子。

真是久违了~~~山田什么都没想,一口就衔住了眼前的奶/子猛裹。吸着粉红的乳/头,一只手不由得就揉上了另一只。睡得稀里糊涂的山田还想呢,路彦的胸什么时候变成这么大的了?舔着舔着,终于反应过来了,不对劲!

这就是惣一给自己挡刀的奖励。可即使知道盛情难却,即使自己也非常渴望插进女人柔软湿润的那里,一想到路彦哭泣的脸,山田立刻离开了女人的身子。去浴室自己解决了,出来时,女人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盯着自己。"对不起,我有这个"山田竖起了自己的小拇指解释道。"你不告诉她不就行了"女人若无其事地说。

"但是,如果让他知道了,会哭……"

山田结结巴巴的样子,女人笑了。

"但是那家伙胸比较小。……我喜欢大胸"

"那,你喜欢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女人说道。山田把自己的脸埋在女人的两个大奶/子间,一觉睡到天明。
第二天,山田上午十点到公寓上班。"你不在的时候,真是乱了套了"君嶋立刻将山田派去了秋叶原。回来后,自己也该吃午饭了,正准备泡面的热水时惣一打来了电话。不管怎样,昨晚的事还没有谢谢老板呢。

"受到您各种各样的款待,真是对不起了"

"高兴吗?"

问着自己的惣一,听上去心情好像也不错的样子。

"啊,真是好极了"

电话那头的惣一突然笑起来了。

"午饭吃过了吗?"

"还没……"

"到2205来"

想着恐怕又有什么跑腿的差事,山田奔进了房间。客厅的桌子上,午饭一样的东西,准备了两份。

"午饭准备了这么多,一个人吃也没劲,能一起吃吗?"

"啊,可是,和我这样的人吃……"

"只要有时间和谁都一样"

一边犹豫着,一边坐在了对面。要是以前,自己一定拒绝,可昨晚刚在一起喝过酒,作为男人,心理上好像又近了一步。再说,对聪明的惣一来说,说不定是想借此机会跟自己谈事。所以山田沉默着,往嘴里送着高级牛肉。

"说来……"

惣一开口了。

"你是gay?"

吓得山田差点把嘴里的肉吐出来。

"哎……?哎……?"

"店里的妈妈桑来了短信。说你跟昨天晚上的那孩子,在宾馆里什么都没做?"

"那个……那个……"

惣一探视的目光看着山田。别人好心给你准备的"晚餐",你却不领情。山田以为惣一一定会责怪自己。

"我……那个,有这个"

山田又抬起了右手,抖呵抖呵地竖起了打着弯的小拇指。惣一的眉毛一挑。

"不让她知道不就行了"

和昨晚的女人说了同样的一句话。

"可是……那个,哭起来叫人很心烦,嫉妒心又强,发起火来相当恐怖。但,但是,昨晚的那个奶/子,我十分满意,谢谢盛情款待"

"奶/子?"

惣一惊讶的表情抬起了头。

"我喜欢巨/乳。我家的那只胸有点小,就像…豆子似的。昨天,很久没有过了,好好地尝了尝,非常满足……"

惣一的肩开始颤抖。山田还在想他这是怎么了?惣一突然仰起了头,哈哈哈地放声大笑。渺小的山田身边,惣一自顾自地大笑着,好不容易不笑了,说了句"你真有意思"又开始微笑。

托刺杀事件的福,惣一对自己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地改变了。以前,就像吹过野草的风,不予任何关心,现在,嘉藤不在的时候就让自己以秘书的身份跟在他的左右。

"作为秘书,有什么必须的东西吗?"

第一次被惣一这样问到的山田回答,"我想买个公文包"

"公文包?"

"里面能放铁板的那种。估计要定做,需要花点时间"

"铁板?你是烧肉用吗?"

惣一认真的脸,看上去真是好笑得可爱啊!他为什么会不明白呢,山田想。虽说是组长的儿子,但惣一还是个预备组员。直到被文具店的长子差点砍一刀,惣一从没被袭击过,他还不明白袭击是个什么东西。

"原来我们家老大的保镖,就总是拿着个里面装着铁板的公文包。遇到袭击的时候,可以用它当刀和子弹"

"……嗯~~~,我来准备那个"

"可,可是……"

"真正秘书用的公文包也应该准备一个"

惣一在高级专门店订制了装铁板用的公文包和普通的秘书用公文包。
从那以后,惣一就开始不停地买东西送山田。自己刚在百元均一店买了个小本本儿,记着惣一的活动计划,第二天,包着真皮的笔记本就递到了自己的眼前。西装脏了,第二天就有身新的。发现山田的皮带跟西装不配套,又是一条新的裤腰带,强迫自己系在了腰上。只要是人的肉眼能看到的范围,无一幸免。

做了贴身保镖后,山田开始渐渐接触惣一的生意伙伴。跟在表面上是青年实业家,又很讲究穿着的惣一身后,如果自己还是个小混混的打扮,那作为一个男人也很恶心。山田很注意这点。可是,即使跟着惣一,自己的工资一分也没涨。偶尔和良太美铃设的美人陷阱得来的钱,交了上交金后所剩无几。真是再没有钱用来打扮自己了。

就像自己毫无准备惣一就将香艳的女人送到自己床上一样,没办法的山田只有和嘉藤商量。

"他喜欢怎么做你就随他去好了"

深夜,高架电车下的露天面摊上。嘉藤一口一口吸溜了美味的面汤。

"但是……"

"那个人就是讲究穿。而且他喜欢你"

根本就没有山田想要的那种谈话气氛。

"但都是些特别贵的东西啊。我是不明白……"

直到路彦说,"这怎么回事啊?买这么贵的东西"山田都不知道惣一送自己的东西都是上万的高级品。

"五万十万的东西,对惣一桑来说根本不算回事。说声谢谢,接过来。他那头还高兴"

还有呢……嘉藤接着说。

"到现在都不知道说过多少回了。那个人的身边除了我他不想让任何人跟着。象他老爹那样,一出门身后就跟着一大堆一大堆的他嫌恶心。他这种心情也不是不能理解。可是,毕竟做过的事就是做了,招来的仇恨又多。发生了文具店长子的事后他才好像有了点危机感,答应放你在身边。我觉得是件好事。这也是对你的赞誉。没什么欲望单纯的男人,能把自己的性命交给这样的人,大概惣一桑也终于明白了这一点"

听到了这样的话,山田真是高兴得浑身都在颤栗了。被信任的自豪,只要有自己他就能安心……不论发生什么付出什么,自己都会保护他。


"山田"

后面的座位上传来叫自己的声音。山田在倒后镜里扫了眼惣一的脸。

"什么事?"

"今天的午餐,你也参加"

边进餐边讨论生意上的事,一般情况下,山田都是在旁边的屋子里或是外面等着。很少有同席的时候,今天,还像是"很少"的那种状况。

"明白了"

对保镖来说,同席显然保护老板更容易些。但双方在交谈着什么,山田是满头雾水。

手机突然响了,画面上显示着君嶋的名字。知道肯定又是些无聊的差事,山田没接。

把车停在了「月吹」的驻车场。进了店,对方还没到。山田给刚才来电的君嶋回电话。

就像预料的那样,又是让自己去取限定版的木偶。最近,必须跟着惣一的事多了起来,伺候君嶋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变得越发的艰难。征得了惣一的同意,也有让良太过来帮忙的时候。今天良太被组里派了其它差事,根本过不来。
"今天真是,不行……"

"你不就是伺候我的黑社会。你在瞎忙些什么啊?"

君嶋刺耳的高音,山田将手机稍稍远离自己的耳朵。

"我还有其它事要做。良太今天也过不来,昨天不是跟你说过的吗?"

"你说的那些我不管,就是今天开始卖"

这种时候的君嶋就像个孩子。你说的他根本就不听。山田胡乱地揉着自己的头发。

"……那,晚上吧。如果晚一点没关系的话,晚上我去替你买"

"几点啊?几点几分几秒?"

这种无赖的程度已经达到最□□了,山田说了句"知道时间了我再联系你"。把君嶋还在说话的电话给掐了。从料理亭的洗手间回到了单间,幸好对方还没有到。

"是谁来的电话?"

山田一坐下惣一就问。

"啊,是君嶋打来的"

"又是让你跑腿?"

"是,又是让我替他去取怪怪的木偶。今天良太也没空……"

"作为操盘手技术的确不错,可他那点爱好,真是不敢恭维"

惣一呼!地一声叹了口气,点上了烟。

午餐兼谈生意结束后,下午又陪着惣一访问了两家公司。尘埃落定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之后了。今天的晚餐,并没有特殊的计划。

惣一的一天,总是和各阶层各种各样的人打着交道。有些时候,听着,仿佛就是在说着一些闲言碎语。正感到不可思议,"那也是工作啊"嘉藤说漏了嘴。说完了之后,自己反而大笑起来。

"你小子,认为惣一桑在干什么?"

山田根本不知道,所以反问一遍,嘉藤还是不回答自己。

"结交人脉,收集情报,惣一桑认为这也是相当重要的。所以,积极结交一些公司的部长,乃至课长级的人。有些消息,上面的人不一定清楚可现场的人却知道呢。相反呢,上面人知道的下面人不知道的也有。综合两方面的情况判断一个公司,然后由君岛操盘。不管怎样,只要接触人,情报自然就会弄到手"

自己的愚蠢和肤浅,只有在这个时候,山田才痛彻肺腑地深深感到。

"山田,下面的预定?"

后面的座位上,神情略带疲倦的惣一问。

"晚上没有特殊的预定,这就回公寓了"

惣一的嘴角噗!地一下,一歪。

"我是问你的预定,山田"

"我吗?我也没有"

"那,到哪儿一起去吃点东西再一起回去吧"

想了想,"对不起,还是不要了"拒绝。惣一的脸一皱。

"你不是没有预定吗?"

"是没有预定。但君嶋让我去取的木偶,还是取来的好"

"明天也可以啊"

惣一很少见地让山田看见了他不高兴的样子。

"不马上去的话他又会嘎啊嘎啊大叫。而且,明天好像也没有时间,还是今天办完比较好"

"……要是那样的话就没办法了"

轻而易举地就抽身了。大概惣一也是只想找个人陪自己吃顿饭,和君嶋不一样,自己一说他就明白了。这点真是谢天谢地。山田将惣一送到了房间门口后坐电车去了秋叶原。顺利地取了君嶋订好的木偶。供祖宗佛龛似地,极力保护着那个装木偶的盒子坐上了拥挤的电车,再次回到公寓的时候,八点都过了。
进公寓前收到了短信,是路彦发来的,写着,"今天几点回来?"看了看手表,回了句"九点之前到家。肚子饿了"上电梯前又接到路彦的回信,"今天晚上吃鸡蛋鸡肉盖饭。就剩把鸡蛋浇进锅里了"。路彦做的鸡蛋鸡肉盖饭甜甜的,特别好吃,又是这么晚的时间了,山田突然觉得肚子饿得咕咕叫。

来到君嶋十四层的猪圈,打开门,看到门口糊茶色的真皮皮鞋。在哪儿见过的感觉,是惣一桑的。君嶋这里又臭又脏,惣一桑几乎从来都不靠近。真是少见啊。边想,山田踏进了屋子。

客厅里没人,大概是在君嶋工作的屋里。进了屋也不想打扰两人的山田,只想告诉君嶋木偶拿回来了。所以向君嶋的工作间走去。

"山田,简直就是糟透了"

门那头传来君嶋的声音,山田不由自主停下了正要敲门的手。

"又笨又迟钝。还像黑社会一样总是跩跩的真是讨厌。我不要这种没素质的人,你再给我个普通点的人嘛"

"山田做得很好"

惣一的声音,淡淡的。

"那是在你面前装的。对我这么个普通人,他真是太残忍了。动不动就拳脚相加,打我是家常便饭"

山田瞪大了眼睛。到现在为止,尽管无数次想杀了这头无理取闹的猪,但连他的手指头也没有动过一下。一直认为那些无聊的跑腿也是自己的工作之一,所以很努力地做着。

"撒谎也要有个度好不好"

想冲进屋子的山田突然听到惣一凛然的声音。

"山田根本就不会对一般人动手。伺候你的那些差事,除了山田,其它的普通人是不会做的。你把自己正干着的违法事是不是想得太轻了。退一步说,即使可以雇一般的普通人,万一被警察知道了怎么办?"

君嶋不出声了。

"要是你不喜欢山田,可以换其它的组员来。但我可以告诉你,其它的那些个人,没有一个会轻易地被你拨弄,你最好有这个自觉"

轻轻离开了门,将木偶放在了桌子上。走出了屋子,山田在心里对自己说,就装着没听见这番话就行了。

走在路上,坐在电车里。山田的脑子里都在回响着惣一信任自己的话语。一遍遍地翻来覆去。

嘉藤说过,"惣一喜欢你"。惣一对自己的好意和信赖,从他的态度和只言片语里自己能感觉到。虽然感觉到了,但从来没象现在这样高兴过。

并不是作为自己的上司,也不是单纯的形式上,惣一从心底是相信自己的。所以对君嶋的谎言,他当场就揭穿了。

黑社会这样的霍乱家族,就是凭义礼人情恩情和信赖结合在一起,绝非金钱。咣当咣当,单调摇晃着的电车里,山田紧紧地抓住了吊手。

我可以为惣一而死。为了保护那个男人的生命,我可以献出自己的生命……山田这样想着。


意识到没烟了,山田去便民店。吃了一肚子的鸡蛋鸡肉盖饭,撑得连小肚子都开始难过了。

路彦也跟来了,并排走着。那家伙的视线总在自己的头顶,被俯视的感觉整得山田很不爽,所以,就往前走了几步。可是,一分开就被追上来。回去的时候也保持着同样的距离。缠在脖子上的风,温吞吞的闷得不行。山田撕开了刚买的香烟。

"是有想看的电视吗?"

"没有"

"那干嘛走那么快?"

理由不想说。山田切!了一声,放慢了脚步。

"话说,你买鞋子了?"

无需将鞋子从盒子里拿出来,只要看到个袋子就知道那是鞋子的锐利敏感,这一点,路彦跟女人有的拼。

"那是惣一桑送我的"

山田仰望星空大大地抬起了头。

"那个人,可真是好人啊!相当有人格魅力的那种"
"就因为,他送了你很多昂贵的东西?"

啪!地一声,耳光呼到了路彦的脸上。路彦小小的脑袋,猛地向右一甩。

"少这种怪怪的语调说话好不好?根本不是送不送我东西的问题。那个人又聪明又能干,连心地都很善良"

路彦舔着嘴唇,狂妄的神情藐视着山田。

"干什么?你有什么不满吗?"

仰着头问了一句。路彦一声,"没有"

"那你就别用那种眼神盯着我"

"这个,我生来就这样"

"你这是打哪儿来的屁理论"

怒吼着,好像突然一下就被卡住了。以为路彦说不定会还手,可被抓住的仅仅是自己手腕。

"干嘛?"

想甩开,可有力的手指就像嵌进了自己的肉里,然后被高高地举起。手腕下五公分的地方,胳膊的内侧,又深又长的伤疤露了出来。跟当初比虽然浅了些,但短袖的夏天还是显得很狰狞。山田从来没想过要遮掩,相反,他倒觉得这疤痕就象条荣誉绶带~

"信二桑的名誉负伤,对你来说感到骄傲,但对我来说只不过就是个伤疤而已。而且,为了护着那个人,信二桑为什么一定要弄伤自己,我真是不明白"

山田"哈啊?"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你在说什么?保护惣一桑就是我的工作"

"我就是问,你为什么必须保护他?"

"不是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这是我的工作。"

"是你自作多情地把它当成了你的工作。实际上,你明明不那样做也可以"

山田跺着两只脚开始大叫。

"我就是个黑社会,组就是我的家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分工。我的任务就是保护惣一桑。有老大,但也有人渣。但惣一桑是不同的。他是个想把组漂白的人。保护这样的人,就是我的光荣"

咚!地一拳,又砸在了路彦的胸口。路彦咧了咧嘴,仍然一言不发。想这小子终于明白了,山田开步走,就听路彦说。

"信二桑,你只不过是在犯糊涂"

站住。

"说想牺牲自己的性命保护谁,那只不过是这个人在犯糊涂而已。信二桑嘴里说的那个好人惣一桑,也只不过就是个骗人钱的骗子。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比嘴先到的是脚。山田对着路彦的腿肚子就是一脚。路彦的身体向前弯曲的时候,又趁机给了他后背一肘子。路彦弯着腰蹲在了路边上,呜呜呜地低声哼哼着。

"你这混蛋有什么资格评论老子的饭碗。好出身,用着父母的钱上着大学。悠然自得不愁吃喝的混蛋!"

路彦卷曲着身子一动不动。是不是自己打狠了?正想开口关心关心,就看他家低着头的小彦子,慢慢地抬起了头。

"……为什么要做黑社会?"

突的一句。山田将一只手压在了自己的胸口。

"老子生下来就是,只能做黑社会活着"

"胡说!"

路彦左右摇晃着自己的脑袋。

"要想做点什么一定可以做,可以做却不做,用黑社会做借口,只不过就是不想做罢了"

山田咕咚的一声咽了口吐沫。

"信二桑已经过了二十岁。变成今天这样,说是父母、环境的责任,谁都不会同情你的。你已经是个大人了。还有,信二桑说黑社会就是个家族,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家族。如果是真正的家族,不会有家里人让你做坏事挣了钱再交给家里的。紧紧抱着这样的东西不放,就是因为信二桑太软弱"

死死咬住了牙齿,紧紧握着的拳头发出嘎哒嘎哒的声响。

"你只不过是害怕一个人,所以才会向那些人靠拢"
抓住了路彦的胸口,没有想手的轻重就打了下去。路彦向后飞了出去,鼻血噗!地一声飞溅出来。

"呜喂,呜喂,那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对着男人发情摇着鸡/巴的人/妖!"

路彦胡乱用手擦着自己鼻下的鲜血。

"我不认为我自己有什么羞耻的。我是因为喜欢信二桑"

"你真让我感到恶心。再不许你到我家来。要是敢来,我宰了你"

威吓着,山田转身就走。右手里握着的香烟盒已经被自己捏得粉碎。拳头的凸凹处带着路彦的鲜血。看着稀烂的香烟就觉得自己又欺负路彦了,所以恨恨地将烟盒扔了出去。

回到公寓的房间,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路彦的书包。抓起来一把,从晾台上猛力地扔了出去。布做的书包,就像一只鸟,在无边的黑暗里,慢慢地落了下去。


口袋里的手机在卟卟卟的震动。将附近西餐馆买来的冰咖啡放在了桌子上,山田拿出了电话。是良太发来的短信,"明后天,一起去海边吗?"真是无忧无虑啊。

喜欢去海边,可背后的刺青比较麻烦。跟那些赶时髦的家伙不一样,自己后背的这种刺青手法,一目了然,一看就是黑社会的标记。自己组里的人看见没什么,要是让其它组的小混混看到就比较麻烦。所以,不论干什么,山田现在都养成了穿着件T恤的习惯。

良太肯定是跟美铃约会顺带想起了自己。自己肯定又是个电灯泡,所以,山田立刻回了短信,"有活儿。Pass"

返回短信的邮箱,从上到下确认着短信。最新的短信是良太和嘉藤发给自己的,然后还有美铃的。路彦给自己的短信最新的也是十天前的了。自从自己扔了路彦的东西,两人就再也没有联络过。自己到了东京,路彦还在老家上高中的时候,即使分开,两人都没这么长时间断过联系。山田切!地一声,阖上了手机。

将两杯冰咖啡端进了君嶋的"猪圈"。最近,惣一频繁地到君嶋这里来,感觉是有大卖买要上手了。要是只有秃头猪,咖啡就给他整速溶的,但惣一桑在,就不能马虎了。

"我进来了"

打了声招呼推门进去。明明点着空调的,却是一股浓烈的汗臭味。君嶋坐在计算机的屏幕前,惣一坐在他后面的沙发上。

"洋宝社的股份,可以放手了"

惣一喝了一口山田端进来的咖啡说。惣一穿了件凉爽的短袖,下身是一条全棉的长裤。跟正装的惣一相比,君嶋穿着件浅色的棉T恤,长得就像个袍子,上面还带着漫画的底案,一副不检点的打扮。

"但是,它和竹兴业合并的消息不是刚刚发布?还能涨一段时间"

君嶋反驳着惣一。

"丸山会是洋宝社的操盘大户,这你是知道的。趁着现在涨的时候如果不脱手的话,很可能会有损失"

惣一跟各色各样的人打交道,听着他和别人的交谈,山田终于对股票的操作也多少有了点了解。

盯紧那些资金周转困难的公司,当它们在黑市寻求贷款的时候就做套引它们上钩,然后进行威胁。有很多公司的股份都有由暴力团在操纵着。这种公司的股份叫操盘大股。惣一就掌握着一家通讯公司90%的股份,他就是那家公司的操盘大户。

本桥组的死对头丸山会,就是洋宝社的操盘大户。洋宝社的股份现在被竹兴业收购,表面上看上去业绩不错,一直在疯长。但实际上,购买洋宝社的竹兴业就是个名声狼狈的渣子公司,由丸山会的正面公司在向其提供着数千万元的资本金,看上去良好的业绩只不过就是个骗局罢了。
在不知内情的一般投资家中,现在,买洋宝社股份的人很多,股价已经被炒到了半年前的六倍。

股价涨到顶峰时丸山会一定会将自己持有的股份全部卖出,大赚一笔。如果胆识和机遇都不错的话,估计能有几个亿的利益。即使刨去正面公司向竹兴业的贷款,还是能赚一大笔。

惣一知道丸山会是洋宝社的股份大户。惣一假扮一般投资家,也持有洋宝社的一些股份。趁着涨的时候脱手就有钱可赚,一旦跌价就很难脱手,不好的话就是血本无归。惣一怕的就是这点。

惣一说出手,君嶋认为还能涨所以让再等等。山田根本不知道谁对谁错。

最后是惣一妥协,"那你就看着办吧"

"洋宝社的股份又不是什么大的金额,那完全是我个人的兴趣罢了。如果到时脱不了手有了损失,我可是要惩罚的"

君嶋不满地摇晃着自己的大肚子,耸着肩说了句"知道了"。喝了口山田买来的咖啡,"这个,怎么这么淡啊?"不满地大叫着。你他妈的吧啦吧啦吧啦说话的时候里面的冰化了所以味道才淡下去的。山田压住了想冲出喉咙的话,没理他。

"还有,你说要配助手的事……"

"啊,那件事啊"君嶋无礼地打断了惣一的话,推了推鼻梁上的黑边眼睛,抢着说。

"证券会社退职的人,原来的银行职员,我向你推荐的那些候补,你看上哪个了?"

"我想了想,还是觉得没必要找行家"

君岛擦了擦自己的油鼻子说。

"本来就是想减轻你的工作负担。将来,我想把现在的工作分成两部份。所以,不能独当一面的人来了也没意义"

"如果你这样说的话,你的股份,多数都是些零碎的,管理起来非常不容易。如果说到分成两份,那就会变得更是怪怪的。我确实需要个帮手,和那些半路出家的,专家的银行职员相比,我更想用比较容易使唤的学生。我认识的大学讲师,也有做股票生意的,他们介绍给我的学生里,正经有个不错的"

惣一握着自己的手腕,"……学生?"毫不掩饰内心的不满,挑着眉。就像跟惣一对着干似的,君嶋说,

"不是学生我就不要帮手了。本来我一个人又不是干不了"。转过了椅子,将自己的后背对着惣一。

你这个混蛋,给老子乖乖地听惣一桑的话!山田对准了君嶋肥厚头发稀疏的后脑勺,用眼睛询问惣一"我能教训下这个混蛋吗?"挥起了拳头。惣一苦笑着,用目光制止了。

沉默了片刻,惣一举起了右手,"知道了"做妥协状。

"……学生也行。下次,带来看看吧"

君嶋立刻转过了身,一副胜利的神情。

"绝对可以用的。那个叫加纳的家伙,就是我同校的学弟"

山田咕咚地咽了口吐沫。怎么可能……想着。加纳又不是个少有的姓,东京又有那么多的大学,总共有多少学生?只不过是偶然罢了。

惣一走了之后,山田也离开了那间臭烘烘的屋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为刚才听到的那个学生的事,坐卧不宁。站起来坐下,坐下又站起来。最后想,问清楚了不就得了。所以,又走进了猪圈。

"进来的时候敲门"

君嶋看着计算机的屏幕,头也不回地说。一看到君嶋的后槽头,山田就异常地烦噪,这个时候他才明白,自己根本就不想和这头猪搭话。

"你家伙,哪个大学的?"

一把转过了君嶋的座椅。

"我哪个大学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不要废话,快说"

飞起一脚,咣地一声,踹了下用来休歇的沙发。

"你家伙,可真是粗暴啊。我是T大的"

山田的脸猛地一抽搐,跟路彦是一个学校。

"你刚才说的,想要来帮你的那个大学生,叫什么名字?"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别废话!快说名字"

山田威吓着,君嶋终于开口说,"加,加纳,一个叫加纳路彦的家伙"山田将手伸进了头发,粗暴地乱揉着。发出狗一样低低的哼哼声,就像看着发臭的烂咸菜一样,从上至下盯着君嶋。

"干,干嘛啊?"

大概是真怕了,君嶋开始卷曲着身子。

"……不许带那家伙来!"

"什,什么意思啊?"

"你长着耳朵听不见啊?老子说,那个学生,不许你带他来这里"

"我不明白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抓住了君嶋的胸,肥猪立刻"哇啊~~~~~~~"地叫了起来。整个人被迫离开了椅子。

"……你想让老子把你的鼻子打扁吗?"

"哎……,哎……"

"你的这个油鼻子,老子在问你,想让老子把它捶扁吗?"

不停颤抖着的肥厚嘴唇,缝隙间,冲出垃圾一样的臭味。山田猛地一推,君嶋就像个皮球一样地倒在了地上。山田将自己的右脚,死死地踩在了君嶋的大腿上。原来总是泛着抹春红的脸,突然变得跟纸一样惨白。

"加纳路彦是我朋友!"

朋,朋友……君嶋颤抖的声音,小声嘀咕着。

"你要是敢让他跟这事发生关系你就试试看!老子非把你下面的蛋取下来塞进你的嘴里不可"

秃头猪浑身颤抖着。"怎么说啊?!"山田趁机大声威胁。君嶋一双泪眼,就像纸糊的木偶一样,上下猛点头。


去事务所交了上交金后,山田在去车站的路上等红灯时撞见了美铃。

"你家伙,这会儿干嘛呢?怎么不去上学?"

虽然进入了九月,但仍然残暑逼人。美铃短短的上衣,下身短短的西装短裤,脚上是双网眼的脱鞋。

"今天 休息"

因为设美人陷阱,一个月里可以见到几次美铃,但那基本上都在晚上,阳光下的美铃山田还真是不常见。性格古怪,做的饭菜又超辣,服饰的感觉简直糟透了顶。可的确,是个大美女。

看了看手表,正好快十二点了。今天要去事务所,六本木那里,自己已经给嘉藤发了短信,下午过去。

"怎么样?一起吃午饭啊?"

邀请了,美铃清楚的一句"我 和 朋友 有约会"拒绝了。美铃摸着自己的头发,山田一瞥,袖口处,皮肤上明显有一条黑白的界限。

"你家伙,晒伤了?"

"看出来了?"美铃抚摸着自己分界线处的皮肤。

"去 海边了"

哦,想起来了,还叫了自己来着。美铃从包里掏出了手机,给自己看照片,是和良太两人笑眯眯靠在一起。

"还有 其它的"

自己也没说想看,美铃操作着手机,将海边的照片全翻出来了。在里面看到路彦和森的身影,山田小声地"哎?"了一句。

"这两个家伙也一起去了?"

"是啊 我们 叫了你"

美铃的手机里,路彦和森快乐地笑着。那小子,大概快三个星期没跟自己联络了。"……说了什么?"

"什么?"

"路彦,我说路彦,关于我,他说了什么?"

美铃想了好半天,终于想起来了,啪!地一拍手。

"不肯道歉"

"哈啊?"

"他说了 你不肯道歉 自己没错"

本来就热得够呛的脑袋里突然又被点燃了一把火,山田因为这一句话就燃烧了起来。调头就走,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对美铃说。

"山田 快点 道歉"

老子凭什么要被你命令啊?!山田一边愤怒地想着,一边走向了车站。就像在愤怒的导火索上点上了火,上了车,爆炸前的眼睛,看什么都肝大三寸。毫无关系的陌路人,那笑声,它怎么听着就这么让自己火冒三丈呢?!瞪着所有跟自己碰上目光的人,可还是不解气。山田掏出了手机,根本就忘了是在电车里,打通了电话。响了十声,听到路彦的一句"是"时,山田扯着个愤怒的大嗓门一句,"王八蛋,去死----!"立刻掐了。

车上所有的人都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看什么看?老子又不是卖的!"大声威吓着。整个车厢,立刻,死水一潭般宁静~

手机又响了。一定是路彦那个白痴,山田想着,甩不拉圾地将手机打开,一看,是嘉藤。

"现在,在哪里?"

"在电车上。啊……马上就要到站了。今天上午去了组里,准备下午去事务所……"

"马上到2205来"

嘉藤只说了一句就挂了电话。而且语气相当生硬。既不是君嶋的十四层也不是惣一的生活间,而是会客用的2205。……山田拎着个心,下了电车就冲着公寓猛跑。

2205,那个知识压倒一切的房间。嘉藤和惣一在等着自己。因为是跑来的,山田有点喘不上气来。并不是想讨好地向二位证明自己是遵照最高指示"立刻"赶到的,可两人的目光,仍冰冷地刺向自己。

"那个,有什么事吗?"

从来没感到过的如此强大的气场,就是初次见面时也没有过。惣一坐在沙发上,嘉藤站在他身后五米远的地方。

"我以为有什么急事……"

没有回音。讨厌郁闷的山田主动开口问可还是没有回音所以也只好住嘴。只有等对方的反应。长时间的沉默。冷冷的目光射着自己,大概还有刚才猛跑的原因,山田的后背,咕隆隆~~,汗珠都滚下来了。

惣一沉重的叹气声打破了沉默。

"君嶋说,他想让做助手的人,是你朋友?"

那个秃头猪,背后给老子使绊子!边想着,边回答了一句,"是"

"很早跟我就认识了,只是个普通人。那个……只是不想让他跟这里发生关系……"

"正好"

惣一将抚在桌面的双手合拢了,一咧嘴,微微笑了。

"如果是你朋友,那他对黑社会就不应该有抵触情绪。我呢,决定了,就把你朋友给君嶋做助手"

山田的脸猛地一抽搐,"那个……"打断了惣一的话。

"我不想让普通人做出今后想回头也回不了头的事"

"你倒是很体贴朋友啊"

柔软的口气,锋利的眼神。

"你说的这话,是真话吗?"

"哈啊?"

狠狠地拧了下屁股下的椅子,惣一慢慢地站了起来。

"君嶋说,你要把自己的朋友作为自己专有的操盘手养在那里,藏起来赚大钱,所以从我手里抢人。还威胁他让他住手"

山田惊得真是眼珠子要爆出来了,拼命地左右摇头。 "根,根本不是!我从来就没想过要炒股"

"如果不是的话,那就证明给我看"

"……证明?"山田反刍着。

"如果你是清白的,那你就让你朋友做君嶋的助手"

低下了头,双手紧握。咬住了嘴唇,直到嘴里满是血腥味。沉默了很长的时间,山田就地跪了下来,将自己的头磕在了地上。

"对不起"

就那样跪在地上说。

"那家伙,绝不会靠炒股赚钱,我可以用自己的性命发誓。只有让他做君嶋助手的这一点,请饶恕我,无论如何不能答应"

嘎嘎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跪在地上等回音的山田,后脑受到了冲击。痛感一直传到自己的额头,想抬起脸也无法抬起。山田知道,惣一用脚,踩住了自己的脑袋。

"你可真是条贱命啊"

从头顶上传来温柔的声音。与之相反,踩着自己脑袋的那只脚却在死命地用力。

"你的老板是谁?"

"……惣,惣一桑"

头上的压迫感突然消失了,可紧接着就被抓住了头发。脸被迫仰起,眼前,是惣一端正恐怖的一张面孔。

"如果想对我发誓你的忠诚,就把我想要的所有东西都奉献给我"

突然被甩了出去,山田的后背猛地撞在了书架上。一瞬间,山田无法呼吸。惣一哼地一声,从鼻子里发出愤怒的声音离开了房间。一片茫然的山田,嘉藤,从上至下地俯视着。

"……你,不用再伺候君嶋了。直到我通知你为止,都不许靠近这座公寓"

这就是解雇通知了。山田一边打着抖一边左右摇晃着脑袋。

"我……我没有做出卖惣一桑的事,一件也没有做过"

嘉藤的眼里充满了悲哀,浮现出同情之色。

"祸从口出啊,山田"

"哎……"

"惣一桑,根本就不会相信君嶋那混蛋的话。你对股票没兴趣,你不想让自己普通人的朋友搅进来的事惣一桑都明白。可即使明白他却这样做了"

"为什么……"

真是不明所以啊。嘉藤眯缝着眼睛。

"这是惩罚"

山田颤抖着抱住了嘉藤的腿。

"我做了什么让惣一桑不爽的事了?如果做了我道歉。我道歉啊。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请告诉我啊。是因为我打了君嶋让他不爽吗?但那种事,我想没必要向他请示,而且说到大学生,要多少有多少啊……"

死命地抱住嘉藤,腻腻歪歪地简直令人发烦了。

"是你,对君嶋说的"

"说?什么……"

隔了一会儿,嘉藤开口,"惣一桑的性/癖"。必须要女人带着个假/鸡/巴戳屁/眼的惣一。山田唰!一下,全身的血都凝固了。

"我,我怎么可能说!"

"君嶋说是听你说的。而且还鄙视了一翻"

猛烈地摇着自己的脑袋。

"我没有说,绝对没有说!"

"但是,不是你说的会是谁说的呢?也逼问过玲香了,玲香说,除了你,她谁也没说过"

山田哆嗦着嘴角说道。

"我,我……我是尊重惣一桑的。为了惣一桑,我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对我来说那么重要的人的……个人隐私,我怎么可能对君嶋那样的人渣说。请相信我啊。如果能相信我,我在这儿切掉一截手指都可以"

眼泪不由自主地就泛滥了。

"请相信我啊……嘉藤桑"
抱着嘉藤大腿痛哭的山田,听到头顶上传来哈啊~~的一声叹息。

"我也是啊,跟那头臭猪相比,我也想相信你啊。可如果不是你,那又是谁把惣一桑的性/癖告诉君嶋的呢?"

"这我也不知道啊,我也不知道"

嘉藤长时间地沉默着。最后,被哭崩了的山田搞得没办法了,低声说了一句,"真是难办啊"。蹲了下来。

"性/癖跟常人不一样的家伙很多啊。我朋友中间,就有个家伙,又有老婆又有孩子,可却跟狗在一起最兴奋。惣一桑自己愿意就行,别人无权指手划脚。你的事,他大概是太喜欢你了,所以才会对你惩罚的比较严厉"

"我该怎么办"

哭瘫的山田大鼻涕横流。嘉藤看着,"把鼻涕擦了"。哈啊~地又是一声叹气。

"那个人不是个能把出卖自己的人放在身边的人。……我有点转过筋来了,大概,惣一桑在心底也并不认为是你说的,只是没有证据。……现在最好能从君嶋嘴里抠出点什么,可时机又不好"

"……时机?"

嘉藤点头。

"这是我们的事。要说怎么办,就是不能让惣一桑为难。如果君嶋让惣一桑解雇你,那也只有先这么办了。今天你先乖乖回家,有什么事我再通知你"

嘉藤对着垂头丧气的山田,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

去了1401号室,用自己的钥匙打开了门。大力地一拽,居然里面挂着链条锁。从来都没有上过链条锁,今天这样,可见秃头猪也是做了最坏的打算了。越这样想越他妈的来气,山田大力地踹着门,扯着喉咙大骂着各种脏话。有没有听到不知道,反正就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没办法,走出了公寓,坐上了电车。怎么都压不住怒火,就是坐在椅子上也来回摇晃着,跺着双脚。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再放回去再拿出来。不知不觉中,绕来绕去的山手线,自己发觉的时候,已经在路彦的大学的那一站下来了。

车站里播放着道路指南,很快就知道了该怎么走。

将近三个星期的绝缘状态。如果想见的话,却是如此短暂的距离。肯定不会有人抓自己,即使明白也感觉怪怪的。大学的门口前,狗一样来回徘徊的山田,终于发现有个穿T恤衫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要进去,跟在人家屁股后面,溜进了大学门。

校园内铺装着漂亮的石头地面,道路两旁都是草坪。树和长椅,不定点地点缀其间。是外面太热还是正上课呢,校园里看不见散步的学生。

离开道路站到了一棵树荫下。电话响了七下,山田家的"秋香"终于出了船舱~

"你小子,在哪儿呢?"

没有回音。声音一下就大了起来。

"喂!我在问你啊!"

"找王八蛋有什么事?"

这就是路彦报复山田在电车里打电话骂他,给自己添堵呢。山田明白过来的时候,bi!的一声切了电话,将关上的手机扔手榴弹比赛一样,使出吃奶的劲儿扔了出去。手机象球一样,蹦!的一声飞了出去。就爽了那么一秒钟。十分钟后,山田又跑到了手机消失的地方,猫着个腰,撅着个大屁股,在附近找宝一样地找。

想着要是摔坏了该怎么办,因为落在了草坪上,电源居然还亮着。

山田又拨通了电话。这次,响了五回,"石榴姐姐"就出来了~~

"喂,我先告诉你啊,不许再说难听话气我"

路彦还没开口呢,山田抢先说。

"下次,没准儿我真把手机砸了也说不定"

路彦就是令山田不爽的一言不发,还是不搭理他家田田~

"真有正经事对你说,现在,在哪儿呢?"

林子里的所有知了,每只都轮番叫过了一遍之后,路彦终于开口说了两个字,"宿舍"

"你小子,不在大学里啊?"

"还是暑假呢。……信二桑,你现在在哪儿呢?"

"院子里,长着草的地方"

"大学的?"

"大概吧"

"我三分钟就到,在那儿等着"

电话被挂了。暑假啊……怪不得校园里没人呢。自己可真是蠢。可大学的暑假怎么比小学还长呢。自己在小学时什么时候学习过,正发呆地想着,看见了从学校大门跑进来的人影。

张望着四周,路彦向自己跑来。T恤衫下面穿着条大短裤,脚上穿着双怪怪的象草鞋似的拖鞋。

喘着粗气,站在自己眼前的路彦,就像美铃一样,被稍稍地晒黑了一些。

"你小子,见过叫君嶋的家伙"

山田单刀直入。路彦惊讶地不停地眨着眼睛。

"信二桑怎么会知道的?"

"……就是那份工的收入再好,你也不能接受"

对着点头的路彦,山田抬起手指着他。

"记住咯,绝对要回绝掉,死都不能干"

沉默的瞬间,树上的知了们又开始齐声悲鸣。

"为什么?"

路彦小声问。

"君嶋就是惣一桑豢养的操盘手。你要是跟他们发生了关系,就别想再回头了。现在还不晚,绝对不能答应。你要说不想干,他们也不敢强迫你。我已经使出了全力了,可是没人肯听我的"

路彦一直死死地盯着山田。

"信二桑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专门到学校来的?"

"……回家顺路啊"

"你上班的公寓在六本木,家在大久保,根本不是一个方向"

"我买完东西回家"

"你什么也没拿"

知道了你他妈的也不用说出来啊!被揭穿的尴尬,山田调头就走。可刚一走,手腕就被抓住了。

"谢谢"

山田转头。

路彦幸福地笑着。抓着自己手腕的手滚烫,还出着汗。山田被耀眼的光刺得一阵眩晕。想扯回那只被路彦抓住的手腕,却离路彦越来越近。

"……喂,带我上茅房"

听到山田这么说,路彦将山田带进了学校的大楼里。看上去陈旧古老的校舍,里面也有年代了。大概补修过很多次,建筑里有很多高低不平的小坎儿。突然变色的墙壁就像失去了平衡,让人看着很不舒服。看到走廊一头男厕所的标记,山田扯着路彦的手疾步走去。厕所里没人,真不错,山田想着,就将路彦拽进了大解的单间。

"信,信二桑……"

靠近了满是汗水的身体,啃咬般,一口亲上了路彦。三个星期的饥渴,嘴里的吐液分泌得似乎异常旺盛。掀起了路彦的T恤衫,出着汗,颜色怪怪的乳/头挺立着,一口裹上去,那么地香甜。光亲着他,那里就兴奋了的路彦,山田一把,将路彦的下身一扒到底,飞跳出来的阴/茎,摇晃着,颤栗着。

"不,不要在厕所" 路彦慌得,扭着自己的身子。

"宿舍不是也不行"

"那,去旅馆……"

"那么长的时间谁憋得住啊,辛苦地都忍了这么些日子了"

山田将路彦推在了厕所的门上,让背对自己的路彦夹紧了屁/股。将自己的一根塞进路彦的大腿间,猛力地耸动着自己的腰。厕所的门,就像东京在闹大地震,咣当咣当地摇晃着,发出着巨响。是不是存得太久的缘故,只用了几下,山田就控制不住地一泻千里。几乎同时,路彦也将热呼呼的一摊东西,撒在了厕所的大门上。

坐在了大便池的盖子上,山田扯着路彦,让他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不光是上身的T恤,路彦将自己的下身也脱了下来,简直就是完全彻底的裸/体了~

"你小子,在这种地方脱,简直太色了"

山田揉弄着路彦的乳/头。"脱我衣服的不是信二桑吗"路彦推卸着自己的责任。

"我怎么可能把你交给别人呢"

"是信二桑说了那么难听的话,还不道歉"

突然一声门响,两人同时住了嘴。突然听见有人哼着小曲进来了,但好像没有进单间的意思。谢天谢地,这位爷只是嘘嘘。

路彦紧张地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山田啃咬着路彦的乳/头,路彦控制不住就是嗯~~~的一声,慌忙用双手捂住了嘴。靠近了湿湿的身体,山田用舌头舔弄着路彦每一条细细的纹理,苦苦忍着不敢发出声音的路彦,扭着自己的腰身,仿佛就像个跳钢管舞的舞者。

外面的人刚一离去,山田就将自己的一根和路彦的一起握在手中。握得自己都感到疼,揉弄着,上上下下地不停地摩擦着。

路彦紧紧搂住了山田的脖子,哈啊~哈啊~地低声急喘着。努力控制住自己,低头向下看,自己的眼泪,突然叭哒叭哒地,就落了下来。

"我,是不是很恶心~"

"怎么了,突然又"

"信二桑说我恶心"

"我没说过"

坐在山田腿上的路彦,就像个磨人的孩子一样,摇晃着自己的身体。

"你说了,你说我是人/妖,还说我恶心"

吵架的时候,大概自己骂了很多难听的话。但说真的,山田现在一点都不记得了。

"你一点不恶心,我从来也没当你是人/妖"

"你,你还从窗户扔我东西……"

"那个……那个时候……只不过有点生气……"

"手机都被摔坏了~"

"啊,都怪我不好"

路彦闭上了眼睛,"终于道歉了"颤抖着,低声道。看着紧紧搂着自己的小小的路彦,自己为什么跟路彦吵架的?……山田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了。

标志着和好的亲吻开始了。两人你啾我一下我啾你一口地亲在一起。"为什么……"路彦突然低声问。

"为什么,为什么信二桑不肯把鸡/鸡插进我的身体~"

"你小子,想让我用鸡/巴捣你的屁/眼吗"

山田象确认似的,"我也不知道~"路彦不明所以地回答道。山田猛地吸了口路彦的舌头,然后离开。

"就在一起打手枪也很舒服啊"

"但,如果我是女人的话,你早插了"

山田捏住了穷追不舍的路彦的脸蛋儿。

"什么"

被自己捏得变形的脸很可笑,山田一下就笑了。路彦别扭地舔着自己的嘴唇。

"我在说认真的"

"嗯,我知道。可放不放进去有什么关系吗?"

"……以前你明明就火过我是个带着鸡鸡的~"

"这又是什么时候说的?你小子,怎么这么记仇啊"
在厕所里又搂在一起射了个天昏地暗。大汗淋漓的两人终于走出了厕所。没人的好处就是可以拉着手走在一起。重叠的两个掌心,即使浸透了汗,也没有想过撒开。

"你,一定要拒绝君嶋,知道吗?"

"明白了"

"一定一定哦"

"嗯!"

山田老太太一样地反覆重复着。路彦因为傍晚约了森,所以在校门口撒开了山田的手。说老实话,山田还想再和路彦在一起多待会儿,可他说不出口。如果说要他陪自己再被路彦拒绝了那多没面子啊。

"你家伙,海边好玩吗?"

"哎?"

路彦扭着个脖子,不明所以。

"跟良太,还有其它人一起去的"

"嗯。但是下次,信二桑你也一起去嘛~"

路彦突然紧紧地握了下自己的手。又不是朋友们不肯叫自己,没能一起去的自己别扭得……就像个孩子。

"……嗯,知道了"

"那再见了"

路彦走了。可刚走了几步又回头。以为他只不过是想再看自己一眼,没想到却跑了回来。

"我,喜欢信二桑"

根本无法让人误解的一句直接得不能再直接的表白。

"所以,信二桑,你可以把我的全部,都当成是你自己的"

"……你,你说什么呢"

突然手机响了。路彦拿出了手机。不是原来自己见惯的那一部,是一部白色的新的。

"森已经到宿舍了,我走了"

路彦跑走了。直到连路彦的背影都看不见了,山田还杵在道路的正中央。夏天的阳光仿佛将自己的脑浆照得都膨涨了,整个脑袋就像塞满了棉花。吸进鼻子里的空气变得异常的潮湿,即使大口大口地,好像也喘不上气来。


残暑的九月终于过去了。十月,十一月,没有任何变化,日历仿佛自己翻着在向前进。进入十二月的第一周,嘉藤来了联络。

"你,明天跟着惣一桑"

时隔三个月的传唤。本以为自己再也不可能跟随惣一桑了。与其说是惊讶不如说喜悦更多。

慌慌张张地赶紧去理发店理了头发,从壁橱里拿出了收起来的西装和皮包。看着装护身铁板的皮包,想着惣一桑终于肯原谅自己了,山田热泪盈眶。

自从惣一不需要自己了,山田就和良太一起拼命地设美人陷阱。但从上个月起,美铃突然身体不好不能来上班了。断了粮草,山田还在想,找什么其它的办法解决生计问题,组里的人问自己可不可以帮忙。

在大楼里租了店铺的人不肯让出店铺,以黑社会的作派就在人家的店门口晃,妨碍人做买卖。虽然能赚点小钱,但跟着惣一桑时的使命感荡然无存。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在没出气地骚扰普通人,十年后的自己是不是也象现在这样活着?一想到这,山田就有点没了干劲。

接到传唤的当天,山田比预定的时间提早了十五分钟到了公寓。在家反正也是抖呵抖呵地坐卧不宁。在惣一桑的个人生活套间的门口看见了嘉藤。他一见自己就笑了,拍着自己的肩头。
穿过走廊走进去。明亮的阳光照着的客厅里。惣一一身西装,正将端着的咖啡放在眼前的桌上拿起了报纸。

"早,早上好"

山田低下了头。惣一短短地一句"早"。

恢复工作的第一天,山田紧张得不行。连该不该主动开口说话都犹豫,所以只能保持沉默。车里的惣一,不是在操作着计算机就是在确认着手机,跟以前倒没什么区别。

吃饭兼谈生意的晚餐结束后,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大概是累了,惣一难得的,靠着座椅打着盹儿。车子开进地下驻车场的时候睁开了眼睛。

打开了惣一房间的门,确认过没有异样后,"我先回去了"山田低下了头说。没出任何差错渡过了第一天,总算安心了。

"接下来,还有什么预定吗?"

山田低着头听见惣一说。

"没有"

"那,陪我喝一杯吧"

惊得半张个嘴,惣一看到山田的样子苦笑着。

"想早点回去吗?"

"啊,不,不是那个意思。那个……我可以吗?"

惣一听了山田的话好像很奇怪似地笑了。

"要是我觉得不行就不会叫你了。……来啊"

明明是熟门熟路的房间,山田却象只认生的猫一样,跟在惣一的身后进去了。

惣一从柜子里拿出了酒和杯子,虽然知道让老板给跟班儿的自己倒酒不合适,但山田即使想干也不知道该怎么干。红酒的瓶塞子也没开过啊。

不好意思地赶紧站起来,"你坐下来"惣一笑了。山田羞涩得只能保持沉默。惣一熟练地打开了瓶栓,将红酒倒进了杯子。

接过注满了红宝石色红酒的酒杯,山田说了句"太感谢了"喝了一口。和自己喝惯的啤酒相比,味道既浓厚又妖艳。老实说,自己不喜欢。但惣一桑却是十分中意的样子,一脸的喜悦之情。

"我已经决定让君嶋辞职了"

突然说起了秃头猪的事。

"手头上的一点事还没有处理完,等处理完了就让他走人。即使那样,也是年内的事了"

"是……是吗"

惣一慢慢摇晃着手里的酒杯。就像一副没有意义的画,手上的酒杯因为他的叹息,起着一层淡淡的雾。

"从去年开始,股份的收入开始比想象的少。帐面上看一点问题都没有。详细地让人调查了一下才知道,就是他将操盘大股过早卖出的原因。本来是由这里操作的股价,可是却没能卖到最高值就感到奇怪。君嶋假扮一般的投资家,私下买了我的操盘大股。做手脚,在最好的时期将自己的那份卖了出去,赚了五千万左右"

居然敢用手脚,将自己的株价以高出控制股市黑社会的价格卖出去,那这人就是不想活了。

"他要是一次二次的也就算了,这已经变成他的恶性习惯了。他是个优秀的操盘手,但却手脚不干净又爱撒谎。相信他的谣言让你受苦了真是不好意思"

只是被叫回来做保镖,其它的什么也不知道,后来事情的结局到底如何山田并不清楚。惣一桑也没有清楚地说明白。假鸡鸡事件虽然不了了之,但只要自己被解除了嫌疑也不错了。

"你的朋友既优秀又肯干,真是让我感动啊"

惣一深切地低语着。山田的心里嗯?地一声,抬起了头。 "朋友,你是说良太吗?"

"不是。是加纳君啊"

山田哎~了一声脸就歪了。惣一歪着个身子仰着头,扒拉扒拉地开始唠。

"他进到了君嶋的计算机里,替我查了很多东西。在那个行当里,君嶋一直很警惕老手,但对学生防备的就不是那么严格。私人股的事,卖股的时期,很快就查出来了。从记录里还查到了他每天都上玲香的博客"

脑子完全混乱了,山田根本无法言语。自己已经跟路彦说清楚了让他绝对不能跟君嶋发生关系,他怎么可能……想着想着,突然想起件不好的事。路彦对自己说,除了搬家公司他又加了份家庭教师的活儿,所以这些日子到自己家的时间都比较晚。

不会是……山田粗暴地乱抓着自己的头发。

"那个……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路彦他……"

"你没听加纳君说过吗?他做了君嶋的助手"

猛地站了起来,膝盖碰到了茶几上。山田的红酒杯倒了,里面的红酒一气全部撒了出来。惣一不高兴地皱着眉,可此时的山田却没有注意到。

"为什么?!我说过了,不想让路彦卷进来!"

"最后肯答应来做助手的是他自己"

"我跟他说了,绝对不能答应。难道不是吗?普通人,又是个学生,黑道这条路,根本就不是个能简单回头的世界。"

弯腰站着的山田,惣一用读不出感情的目光从下至上地死死看着他。

"你说的没错。可实际上,他是知道了君嶋是做什么的之后才答应来帮忙的"

山田简直就像脑袋上挨了一拳,惣一的话简直要将他击懵了。浑身的力气一下从指尖消失殆尽。

"这个混蛋……"

"当初,君嶋拒绝原来证券公司和银行的老手做助手,大概就是怕那些专家一样的人发现自己的秘密。这方面,学生即使有一点知识也不会深究。加纳比我想像的还能干啊"

"你已经知道君嶋干的坏事了,够了吧?请你现在立刻解雇路彦"

山田向惣一的身边逼近。

"我已经喜欢上他了"

"我,不想让那家伙干坏事"

"你如此看中他,我就更不想撒手了"

山田绕到了茶几的旁边,弯曲着双膝,又跪了下来。

"求求你。路彦……只有路彦,求你放过他"

将头磕在了地面上一动不动。"抬起头来",仰起的目光与惣一不可思议的目光撞在一起。

"我真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愿意"

根本无法在惣一的内心引起共鸣,山田绝望了。

"我不是说过很多遍了,就是不想让他跟黑社会发生关系……"

"我给他的报酬不错,又不会让他干什么特别的事,只不过是让他盯着股市而已"

猪圈里,一边吃着饼干,同时盯着几台计算机屏幕的君嶋,背影在山田的脑中一闪。

"那种差事,根本就不是人干的"

"他干活我付钱。这本来就是资本主义的法则"

"说不定会被警察抓起来的差事,能是一般人干的好事吗?"

根本谈不拢,只能越来越气。不想让自己重要的人卷进这个圈子,为什么惣一就是不明白自己的道理呢。
"你认为我干的事不是什么好事吗?"

惣一的声音在寂静里回响。

"这个……"

不能否定,山田闭嘴。惣一握着酒杯站了起来,走向了衬映着美丽夜景的窗边。

"好事,坏事,本来就不是能分清的东西。只不过就是说的人自己划出的界限罢了"

"大概是。可是……"

山田没词了。转过身的惣一就像想确认自己话的后果一样,盯着山田的脸。

"你在否定自己所作的一切吗?"

山田又将自己的手放在了胸前。

"我无所谓。高中退学,从根上来讲就是个黑社会。可是……"

"山田"叫自己名字的声音,有些呆滞。

"你的老板是谁?"

根本就没想自己有没有老板,山田的嘴,自己不受神经支配地说着,"惣,惣一桑……"

"你明白就好"

微笑着,自己的老板,将杯里的红酒一口,全部掀进了肚子。


大学宿舍后面的便民店。山田看着跑到自己眼前的路彦,抓住他的胸口,上去狠狠的一拳就将路彦打飞了出去。路彦倒在了排好的自行车队列上,一辆辆的自行车,发出叮叮当当地声音,漂亮地一台接一台倒地。过往的行人全部惊讶地看着这边,诚惶诚恐地加快了脚步。

"你小子在干什么---?!"

便民店的光,通过巨大的窗户,照在外面的自行车停车场上。路彦用手擦着自己裂开的嘴角,皱着眉,看着山田。

"我那么说让你回绝都不行吗?你是不是白痴啊?"

路彦慢慢腾腾地站起来,开始扶起一辆辆倒下的自行车。无视着自己的话,跩轰轰的态度,山田气愤地冲到路彦的身边,抓住了路彦的肩头逼他面对自己。

"说话啊你!解释!"

路彦低着头,就是什么都不说。

"我就是不明白了。你那么聪明,稍微想想就能明白。再怎么说是打工,可你一旦知道了黑社会的钱是怎么来的,还能有好日子过吗?你小子,再别想做回一般人了"

好像已经决定就是不开口的路彦,山田粗暴地扇着他的脸。

"干嘛不说话啊?你的嘴难道是摆饰吗?"

不论怎么被扇被威胁,路彦就像个不开嘴的蚌,就是不说话。

"说话啊"

又是踢又是踹的,把路彦捶了个半死了,路彦好像也憋不住了似的,终于开口说了一句。

"跟信二桑没关系"

下巴被气掉了。

"你说没关系……"

路彦盯着山田的脸。

"跟信二桑没关系。这是我自己决定的"

"你说决定,那你打算做黑社会了"

"不做"

"你到君嶋那里打工,就已经踏上了通往黑社会的路。你小子为什么要上大学,并不是为了做黑社会吧!"

"喂---!"

身后有声音,回头,看见个踩着自行车的警察,浑身一抖。

"你们,这个时间在这里做什么?"

四十多岁的中年警官,用平稳的声音问到。

"没,没事"

山田的声音,不自然地就往上跩。

"你们在人家的店前吵架,我是接到通报才来的"

警察从自行车上下来,看着光挨打的路彦的脸。
"你的脸,简直糟透了。是那家伙干的吗?"

"是。但他是我朋友……"

路彦小声回答到。

"即使是朋友,伤害罪也是成立的"

"没事"

路彦胡乱地擦着嘴角,盯着山田。

"再见了,信二桑,我回宿舍了"

说着,转身就走。山田想追,可冲出口的却是一句怒吼,"不许你来!"路彦驻足。

"我的话已经说完了。我到君嶋桑那里打工。……但不会持久"

"喂!路彦!"

话还没说完呢。正想追上去,"等等"山田被警察绊住了。

"你,跟我去趟派出所"

……只不过就是他妈的小两口吵架。再说,自己正式组员的身份如果被知道了一定更麻烦。山田甩开了警察拽住自己的手,逃了。

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傻乎乎的警察跑了过去。打路彦的手机。居然显示拒绝受信。

"……这个王八蛋!"

山田气愤地用自己的手机敲打着沥青地面。


这一天,惣一身边因为有嘉藤跟着所以自己可以休息。难得的,和良太一起设了场美人陷阱。美铃的身体终于好了,复归,一回就卷了十万多。老也不干了,一出手成果显赫!

回去的路上,美铃又粘粘糊糊地挎住了良太的胳膊,"一起
回去"。山田对着美铃一嗓子"男人有男人的话要说"。把美铃赶跑了。一边走,美铃还不甘心地回头对山田做着鬼脸伸着舌头。真是个狂妄的女人。

走在高架桥下,挂着灯笼的各式摊贩。进了一家熟识的"噢天"店,以为已经是深夜了不会有什么生意,相反,却异常地拥挤。"快到年底了,大家都忙啊"熟识的店主主动跟山田打招呼。

吃着味道熟悉的萝卜和蒟蒻,喝一口热呼呼的日本酒,浑身,从芯里都暖了起来。

"老大,好像什么东西掉了"

椅子下的脚边,一个黑色的圆珠笔掉在地上。上个星期,办完差回去的路上惣一送自己的。前一天,因为没笔,所以用着从便民店买来的便宜货,又被惣一看到了。

"这笔看上去很贵啊"

"送你"

刚递过去,"不,不要不要。我从来不用笔"被良太拒绝了。以前,惣一也买各种各样的东西送自己……虽然嘴上说着很麻烦,但因为受到关注山田还是高兴的。现在,收到这收到那的山田真的除了沉重之外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但是,如果不用的话,"前些日子给你的那啥啥啥,咋样啊?"一定会被这样询问。

误解解开后,惣一还是象以前一样地待自己。自己已经不用再伺候君嶋了,开始做惣一的专职保镖的确不错,自己的时间也开始富裕起来。讲起来应该变得轻松了,可山田就是觉得自己的胸口堵得慌。

惣一的确是自己可以为之付出生命的男人。实际上,他的确有那种才气和气量。可象当初那样为他沉迷,不论任何就盲目相信他的心情,再也没有了。

山田并不是因为惣一误会自己,认为是自己将他的性癖告诉了君嶋这件事。不管周围的人说什么,只要惣一相信自己山田就什么都不在乎。但是路彦的事,山田怎么都无法说服自己接受。

自己都跟他说到了那个份上,他干嘛还非要把自己卷进来?真心实意地求惣一放过路彦他为什么就是不肯答应自己?这本来就是惣一一个人就能决定的事,可……自己想用生命保护的人,就连自己说的这么一点小事,为什么都不肯帮自己解决呢……
"如果想向我发誓忠诚,那就把我想要的都奉献给我"

老板的话在山田的脑中闪过。是自己的东西,奉献什么都行。但只有路彦不可以。再说了,路彦又不是自己的东西。

"老大,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对美铃说了是男人之间的交谈,可却只是闷头喝酒。山田拿起手边的日本酒,咕!地一口,又喝掉半杯。

"……什么事也没有"

在学校后面的便民店打了路彦后,就一直和路彦联系不上。去事务所的时候,一想到路彦有可能就在十四层,心里就感到堵。很多次都想去摁门铃。如果知道了是自己,君嶋一定不会开门的。

也可以在公寓的入口或是学校门口堵路彦,但如果再听到路彦的那句"跟信二桑没关系,是我自己决定的事",自己非得又把路彦打飞不可。

自己绝对不允许路彦一直这么干下去。但惣一似乎一点都没有对路彦撒手的意思。自己一说坚决让路彦辞职,惣一就会很生气。而且,这还是路彦自己决定干的。

简直就是走投无路了。山田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脑子本来就不好使,怎么想都想不出解决的办法。一想到路彦的事,满脑子又变得乱七八糟的,一乱,就更不转了。山田唉~~地一声,轻轻地叹了口气。

"话说你小子,美铃到底怎么了?"

良太"哎?"了一声,扭过了头。

"有没有带她去医院好好看看?"

"已经没事了。从现在起,一、二个月应该没事"

怎么都被规定时间了?听了良太的话,山田更感到不安了。

"那家伙,真的病得不轻?"

"老大,你没听阿彦说吗?"

一听到路彦的名字山田就太阳穴疼。

"没听说。话说,你家伙倒是跟路彦联络得挺勤阿"

良太一边香香地嚼着"噢天"里的大萝卜一边开唠。

"说到联系,我们也就是时不时地发发短信打打电话什么的。昨天还打电话来着"

他跟良太打电话,却把自己的电话设定为"拒绝"。山田真是从心底里烦得没法儿。

"正好话赶话,所以就先对阿彦说了。美铃,怀孕了"

山田筷子上夹着的鱼肉饼,吧唧一声,掉在了眼前的盘子里。

"谁,谁的孩子!"

良太用苦涩的脸看着山田,"大哥,你这话说得也太难听了吧"

"我的孩子啊。这不明摆着的吗?"

"你们俩,没有避孕啊?"

良太难为情地"呀啊~~~"着,挠着自己的头发。

"认真避孕来着。可是夏天不是去了趟海边吗?看见了大海,心胸突然开阔了起来,一激动,就那么一次。现在已经有四个月了。还以为身体不好,其实是怀孕的反应啦。我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的。不会是真的吧?当时也吓了一跳。可说实话,真的是从心里感到高兴啊"

良太的眼角,温柔地弯曲着。

"美铃说她想把孩子生下来。大学是明年三月毕业预产期在六月。她说,自己大着肚子也能完成学业"

"是,是吗?"

明明是别人的事情,可山田听得却更加焦躁起来。说到生孩子,什么都不明白的自己,只不过是为了良太,随和地嗯~了一声。

"到了这一步,我想娶美铃。跟外国人结婚也是填个表交到市役所就可以了吧?"

"大概吧。问问组里有谁知道的"

"跟组里发生关系的就是买卖户籍的伪造结婚,没事吗?"

山田梆!地一声,敲了下良太的脑袋。

"白痴!想知道的是正式结婚的手续,你伪造个毛啊!"

"是啊是啊"

"但不管怎样,先恭喜你小子了"

良太说了声谢谢,喜气洋洋地耸了耸肩。

"现在还不要紧,等肚子出来了美人陷阱就做不起来了。跟美铃商量过了,学校里有其它的中国人想打工,明年起,就换其它人来你看怎么样?"

"不管谁我都没意见……"

再喊着要啤酒的良太,脸色真的异常地柔和。看着幸福男人的侧脸,山田的心情越发沉重起来。

"现在说起来屁用没有,你小子,根本就不想让美铃做这样的事对不对?"

良太扭过了头,"事到如今你说什么呢老大?"苦笑着。

"又不是真上床。再说,万一有什么,我立刻就能冲上去收拾那家伙护着自己的女人。被警察发现了确实很糟糕,但我们到现在不是一直福星高照嘛"

设美人陷阱是山田和良太自己决定的。如果被抓,就得老老实实地进监狱。山田用胳膊杵着脸,看着盘子里的鱼肉饼。

"……路彦打工,在惣一桑那里做操盘手"

良太没反应。难道……山田扭头。

"你小子,知道?"

"啊……不,那个……对不起"

嘴里嘟囔着,山田切!地一咂嘴,大喊着,"再来杯烧酒"

"我不让他干,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干上了。路彦根本就不想变成黑社会,可为什么还要这么做,我怎么问他他都不说……"

良太"是吗?"低低地说了一声。

"气得我揍他。他现在,不管是我的电话还是短信,都不接收。这混蛋,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山田接过店里人递过来的烧酒,一口喝干了,将空杯子猛地砸在桌子上。

"如果说脑袋聪明,那就干一般的事好了。如果说这份工给钱多的话,那也只是现在"

一口口抿着啤酒的良太,"我……"出声了。

"阿彦找过我"

"找你?"

良太一下低下了头。

"被黑社会叫去打工,阿彦最初,是象老大说的那样拒绝了。但是,他们对阿彦说,如果他不干,老大在组里就待不下去了。阿彦很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才找我的。我说,如果老大不高兴的话还是不要干的好。阿彦说,就做个开始,风声一紧就抽手,所以开始了"

"球啊!"

山田放在桌上的双手在不停地颤抖。看着这样的山田,良太好心地安慰了一句,"最后决定干的毕竟是阿彦自己……"

低下了头。看着盘子里腐烂尸体一样的鱼肉饼,山田狠狠地咬紧了牙关。

"喂,手机借我"

山田对良太伸出了右手。

"哎?你自己不是有吗?"

"我的打给路彦他拒绝受信"

从良太的手里一把夺过手机,山田远离了"噢天"店。因为有过往的电车,所以怕听不清路彦的声音。

良太的手机,只响了五声路彦就出来了。

"你,想什么呢?"

听不到喘息声的沉默。山田慌忙一句"不许挂电话阿"。赶紧先给自己家女人打了针预防针~

"……为什么用良太桑的手机打电话"

路彦的声音硬硬的。 "我的你不接嘛"

"信二桑,会发火"

"那是自然!"

一开口就大声嚷嚷,过路的行人没有不往这边看的。山田避开了大路,拱进了阴暗的小胡同。

"你现在立刻把工停了。够了。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你是听良太桑说的?"路彦轻轻地叹了口气。

"再要一段时间,我就收手"

"对方不是一般人,你说收手就能收手?"

大概也意识到不是件那么容易的事,路彦又沉默了。

"我跟你说了不许干。你去找良太,为什么什么都不肯对我说。你一个做学生的拒绝打工,组里不会把我怎样的"

那头还是没声音,气得山田又是一句怒吼,"说话啊"

"我,想见见那个叫惣一的人"

路彦突然低声的一句。

"哈啊?"

"信二桑那么赞的一个人,我想见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外表真是不错,看上去真是华丽。但却是个变态。喜欢被人捣/屁/眼,君嶋说的。信二桑是不是已经替他捣过了?"

说着下流话语气还粘乎乎的,山田听着路彦这样的声音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小子,说什么恶心的东西呢"

"本来嘛,如果他说让你干,作为手下的信二桑一定不会拒绝吧"

电话那头的路彦,大叫着。

"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我和惣一干过的!"

"总是总是收到昂贵的东西,不是名贵的皮包就是皮鞋……就,就像人家的情人,我讨厌!讨厌死了!"

手机里路彦的声音在颤抖。山田知道那头的路彦又要哭了。

"惣一跟本不可能跟我干的!那人不是homo。不是带着个假/鸡/鸡的女人他不行!"

短暂的沉默后,"什么是带假/鸡/鸡的女人?"路彦反问自己。山田又被气得太阳穴疼。

"就是女人穿裤/衩一样,裤衩的前面带着根/假/鸡/巴。让这样的女人带着假/鸡/巴/戳自己的屁/眼/儿"

"要是那样的话,男人不是也行?"

"这种事我怎么知道。不管怎样,惣一只要那样的女人干他"

路彦低声一句,"真恶心"

"恶不恶心的就是那么回事。你不知道的花样还多着呢"

"那,信二桑确实没干?"

"我怎么可能干呢,你这个超级大白痴"

关于惣一的后/庭,捣了,没捣。为这种无聊的事白痴一样的争吵的两人简直就是白痴!山田被路彦气得浑身无力,一屁股蹲在了地上。加上进肚的烧酒也开始发酵了,脑袋开始晕晕乎乎的。

"不管怎样你赶快抽手"

路彦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想不干也得有个时机。我只是在帮他调查钱的来龙去摸,还没有干过犯法的事,我也没打算干。……我没事"

"不行!你扯进去的时间越长,不想知道的事也会知道,那样就越难抽身了。趁现在,我对他们说,由我来监视你,不让你对外人讲,他们大概还能接受。不管怎样,你不能再和他们发生任何关系"

"明白了?"

山田又追问了一句,路彦终于"嗯!"的一声答应了。
"请等一下"

公寓的前厅里,惣一长长的大衣下摆飘逸地飞扬着,身后的信二就像条狗似地紧紧追随。所有的电梯因为都在楼上没下来,主子的脚步才终于停了下来。

"我会让路彦发誓。打工时看见的东西知道的事绝不往外说。我保证……"

惣一终于转过了身,叹着气,低声一句,"真烦"

"我以为这事已经结束了"

今天最初的会客,对方因为有事迟到了。所以,一天的预定都被迫后移。回来的路上惣一已经一副非常疲倦的样子,但即使这样山田也没打算放弃。哪怕只能早一分一秒,山田也希望路彦能尽快和组里脱离干系。

"我只想让那家伙做个普通人。无论如何,无论如何求求你。放了他,我做什么都可以,为了惣一桑做什么都行……"

"你一个人在这里哇哇哇地叫什么啊?"

转头,看到嘉藤正向这里走来。好像听说他今天去名古屋出差了,所以以为今晚一定会住在那边。

"啊,那个……"

山田正想说,电梯的门开了。惣一走了进去。山田赶紧跟进。最后是嘉藤。

"路彦……哦,不,是为加纳的事在求惣一桑……"

山田低语。嘉藤眯缝着眼睛,"啊"地一声回应道。

"就是那个讨人喜欢的小哥哥啊。脑子好使又有胆识。你小子的朋友能成个人物啊"

这种赞扬的话,不是山田想要听的。

"我想让他退出。所以在求惣一桑……"

"那是……"嘉藤刚停顿了下,惣一立刻一句,"死心吧"

"知道我们的钱是从哪儿来的人,我根本不可能让他收手"

不管自己说什么,惣一桑永远是那句"不行"

"他绝对不会说出去。我会花一辈子的时间监视他。万一他说露了嘴,死都可以"

上升中的电梯里,山田的话回响着,消失了。自己的倾诉就象犬吠一样,惣一表情不变地盯着电梯里的楼层表示。

"惣一桑,就放了那个大学生怎么样?"

一直在旁冷眼观望的嘉藤开口了。出其不意地居然援救自己,山田因为友军的突然出现,胸口一热。

"山田已经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再说,如果那小兄弟自己不愿意的话,离开就是个时间问题。如果是那样的话,不如让他趁早走。"

山田赶紧拼命地点着头。是啊是啊,就是这个理儿就是这个理儿。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但是,如果你把蚂蚁养大了,他毁掉的也许就不是一座堤坝的事了"

"他未必毁得了"

不管谁说什么,都动摇不了惣一。当意识到连嘉藤劝说都没有用时,山田低下了头。

"……惣一桑,你是不是一直想把山田作为师弟一样地放在自己身边?"

惣一惊讶的脸。

"你说什么呢?"

嘉藤瞥了一眼身边的山田。

"如果你想一直留山田在身边,那我想,你还是放了那个叫加纳的小子"

"不懂你说什么"

惣一耸了耸肩。这时,山田的手机突然响了,是良太来的。这种关键时刻根本不能接电话,所以……山田切了。但是,电话一直在不停地打进来。
"……你有电话"

被惣一说到了,山田实在没办法,接了。

"真是,什么事?!"

对着那头的良太大吼的时候电梯正好到了二十三层。惣一下了电梯进了房间后今天的工作就算结束了。那样的话,路彦的事又不了了之,所以,山田边接电话边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你认识良太那家伙?"

电话的那头,是自己从没听过的陌生声音。

"……你是谁?"

突然,陌生的声音犬吠般地嗷嗷开了。

"捞财捞过了界,在老子地盘上做那种买卖,打算干球啊!啊---!"

就这一声,山田的脑袋一下就被震晕了。就是再不愿承认发生了什么,大脑里也是一片苍白。

"老子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他妈的到底谁?!"

"别他妈的装蒜了!你他妈的想让我们杀了你哥们儿?"

山田抓电话的手在剧烈地颤抖着。对方虽然离话筒很远,但也听到了那句,"哎,带过来"

"喂!出口气!"

咚!地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

"老,老大……"

听到声音的一瞬间,山田的后背猛地一紧。多少年在一起听惯的声音,从来没有如此沙哑过。

"对,对不起。老大……我,搞砸了……"

"良太!你没事吧?!"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道歉的声音,就像回音一样,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消失。

山田被丸山会的组员叫到了河川边的一座仓库,里面堆满了建筑公司的建材。从指示的A3入口进去,小心翼翼抖抖呵呵地迈着每一步。里面有半个球场那么大。两旁,五米左右宽,堆着成山一样的木材,满是灰尘。

点着灯,但光线仍然很暗。以为没有人,四下张望着。仓库的正中间,好像有人向下倒着。看不见脸,但衬衫,却是那么熟悉。

"良太!"

即使自己叫着他的名字,良太也一动不动。仔细一看,良太的四周洒满了红色的星星点点的东西。正要冲上前,"就站在那儿"一声,止住了山田的脚步。从木材的后面,有人出来。

对方一共六个人。其中五个人,都是牛仔或是运动服一样战斗灵活的装束。只有最右手四十来岁的男人一身西装,穿着黑色的短大衣。一看就知道,他是这些人中地位最高的家伙。

盯着六个人,山田紧紧地握着双拳。

"你们这些家伙,对良太做了什么?!"

"这该是老子这边的台词吧。上老子地界来捞毛啊?!"

五人组的战斗部队里,一个看上去最年轻的家伙剃着个光头向前走了出来。山田看到那人的脸,不由得啊!地一声惊叫。是原来本桥组的组员早乙女,商标一样的金发和黄色的运动服没有穿在身上,所以山田根本没注意到。

因为受到制裁又冲撞了上级被剁掉小拇指的早乙女,很长时间都没在组里的事务所露过面了。今年刚一过过新年,就听冈野说他已经被破门了。

被破门的组员,作为黑道的法则,其他组是禁止让其入门的。为了不让其他组误会收人,带有本人照片的"破门状",会以邮件的形式送往每一个组的事务所。可即使这样,似乎也仅仅只是形式上的,去年还在A组的某男,被破门了,今年就跑B组去为人牵马坠蹬的事,在黑道是家常便饭。
和早乙女的目光对上后,早乙女说了声"好久不见",龇着满是缝隙的一口大牙,笑了。

"你,现在跟着本桥组的那个狗屎少爷是吗。我绝不会饶了那家伙。只要活着,我一定杀了那混蛋,把他切成一块一块的,沉到东京湾里去"

山田没开口,一直死死地盯着早乙女。想着不能在心理上输给对方,可心脏还是在蹦蹦乱跳。说老实话,自己打架根本不行。西装口袋里藏着的那把刀,是自己唯一的帮手。如果对方拿着能把自己呼上天的家伙儿,那自己一定立刻就完蛋。

"不要啦,先别那么热血沸腾嘛"

四十左右穿西装的男人站了出来。

"咱们还是稳扎稳打。我们也不想跟本桥组结仇是不是。要什么样的惩戒,咱们还是先把话说清楚了"

男人一句"烟",身后的战斗部队里立刻有一个人慌慌张张地跑出来递上了烟并点上了火。香烟的雾,慢慢地升腾。

良太在丸山会的地盘里设美人局被人抓住,山田知道后,立刻就找惣一商量。弄不好,良太会没命,脑子那么好使的惣一,一定能帮自己想出救人的办法,山田是这样想的。

惣一听山田说完了整件事的来龙去末,"为什么要对我说?"干巴巴地问山田。

"这,那个……"

"即使我知道了,什么都帮不了你"

扔下这句话,惣一进了自己的屋。看着眼前嘎哒一声关上的门,山田哑口无言。作为组里只负责赚钱的人,把捞过界这种事对惣一讲,大概也确实不是他的专长。可良太是自己的师弟,他也伺候过君嶋惣一见过他。说出这种没有人情味儿的话,真是让山田感到阵阵空虚。黑社会的组是个霍乱家族,不正是这个时候才需要互相帮助的吗?对一个组的兄弟如此冷漠……真是太冷漠了。

看着茫然失措的山田,嘉藤上来对着他的耳朵说,"去找冈野"。山田立刻打电话找到了冈野。电话里的冈野真是吃惊不小,然后是一句"不好办啊"

"如果低头就能放人的话就好了。可这边如果谁去了,他们说不定会借机敲钱啊"

山田也感觉丸山会的目的是钱。

"但又不能一直把人放他们手里。我跟你一起去……"

正商量时联络来了。丸山会的那些家伙只要山田一个人来赎良太。

组和组之间,如果相互发生金钱上的瓜葛,一般都派通情达理的上面人出面交涉。所以冈野才会说,"一起去"。一般,小卒子单刀赴会的情况几乎没有。对方到底是什么目的,没人明白。

冈野说,"小心起见,还是带几个人去吧"。山田因为对方只要求自己来所以一个人来了。如果,只要自己低头就能解决未尝不是好事。等着组里为自己聚集人手,山田更担心这头的良太被人凌迟。

穿黑色短大衣的男人,美美地抽了二、三口烟。不知从哪儿刮来的风,烟气在扭动着。

"你家伙叫山田。是本桥组专门负责赚钱的那家伙的保镖对吗"

专门负责赚钱的……说的是惣一。

"……那又怎么样?"

男人眯缝着眼睛笑了。 "你家那位负责赚钱的,手里攒着洋宝社的股份对不对?"

山田最初根本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洋宝社,洋宝社地不停地在脑子里转,终于想起来了,惣一和君嶋曾为洋宝社股份脱手时期的事争吵过。

"装糊涂没有用啊,我们已经查清了。自己做生意没关系,连别人家的操盘大户也出手,而且还不是小数目,你家负责挣钱的主子,脸皮可真够厚的"

男人呸!地一口吐了香烟。

"想要那边倒着的那家伙,就回去告诉你家聚财的主子。把手里所有洋宝社的股份都吐出来,这件事就算过去"

用脚后跟狠狠踩着地上的烟屁股,男人咧嘴笑了。


防音的房间,仿佛与世隔绝。个人生活用的套房里,寂静的客厅里回响着惣一的叹气声。

"五百万,能成交吗?"

山田蹦!地一下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冲到门口。立刻打电话给丸山会的联络员。五百万,和股票相比对方应该能接受了。这样想的山田却听对方的回答是"NO!""就这么点"对方用鼻子哼笑着。就连这五百万,还是山田好不容易说服惣一才得到的。并非想讨价还价,可刚开口发牢骚,对方的态度立刻就变了。

"你他妈的,开什么玩笑呢"

威吓的低音,山田听出是仓库里那个穿短大衣的男人。

"咱们最初说好的可是股票啊,啊?"

看不见对方的身影只能听到对方的声音,山田吓得浑身一抖。

"你们不答应条件也行,那个存在我们这里的小混混,会变成什么样我就不清楚了"

山田紧紧地握住了手机。

"你们打算对良太怎样?"

"乖乖按这边的要求办,四肢齐全的让他回去。我告诉你小子,最好别惹我不高兴"

那边先挂了电话。山田对着黑色的手机屏幕低声骂了句"畜生"。回到客厅,惣一不开口,死死地盯着山田。用眼睛逼着山田告诉自己交涉的结果。

"那个,丸山会的家伙,说钱不行……"

一句话说出口,竟然如此艰难。

"我就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低着的头不敢抬起。为了替自己的师弟收拾残局,惣一已经答应出五百万,可自己却没有谈成功。

"……没有办法了。放手吧"

做出最后决定的一句话,山田听到的瞬间就绝望了。自己再没有逼迫惣一的立场。三更半夜逼他在这里听自己的话不说,可是……

"我不能放手……"

山田低语。

"我不能放手。他是我的师弟,跟班……就像自己的家里人一样。所以我请求惣一桑,把你洋宝社的股份卖给我"

山田低下了头。

"现在虽然没有钱,但是……但是,我会用一生来偿还你"

自己把惣一的股份买下送给对方。由自己出钱不让惣一受损失就可以解决问题。胳膊肘撑在沙发扶手上惣一杵着个脸,一直看着窗外,没有回答。强忍着耐心等待的山田终于听见了,"你买不起我的股份"。又是句没有迂回的断言。
"不,请卖给我"

"洋宝社的股价,因为丸山会的介入正在高腾,马上就是极顶的关键时刻。这个时候放手,我光损失就是两个亿"

山田吃惊地"哎~~"了一声。二个亿……二个亿……怪不得别人会用鼻音嘲笑五百万。

"二个亿,你用一生能不能偿还我不说,为了一个预备组员,二个亿太贵了。再说了,原本就是你们捞过了界,这是你们自己的责任"

一个字都无法还嘴。"但是呢"惣一接着说。

"我们这边即使拒绝成交,那边也未必就能杀了你师弟。要是他们真的杀了他,一定明白我们这边就会强硬地要求和解金。死了人警察就会有所动作。那样的话,他们就得找一个坐牢的替死鬼,那样更得破费。啊,要想不被发现尸体,就得处理到海里或是山里,要是不早做打算的话"

"死,死我也会还给你"

山田抬起了脸。

"就是死,我也要挣二个亿。如果不行,我买了保险就去死,所以……所以,求你了,卖给我,求求你了"

惣一呆掉了一样望着山田。然后从鼻子里发出噗!的一声,从沙发里站了起来。

"不卖"

好像是为了让山田彻底绝望一样,惣一耸着肩说,

"自己种下的苦果,自己收拾屁股"


外面的天是灰色的,下着雨。山田烦噪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知抓了多少次了,所以,所有的头发都倒立在脑袋上。巨大的穿衣镜里,自己的身影显得那么可怜。

已经想不出弄钱的办法,离下午规定的死期三点却越来越近。惣一说过不管后,自己冲去了组的事务所。这边不肯放洋宝社的股份,为救良太回来看组里能不能做些什么,山田这样期望着。

"对不住"

最初说过要和自己一起去救人的冈野,在山田的面前低下了头。

"这是怎么回事……"

"良太确实很可怜,可这件事我不能再管了,对不住"

"是放手死心的意思吗?"

山田想拽住冈野的领口,冲上前。

"我们,不正是这个时候的一家人吗?"

重仪礼人情的冈野,歪着苦涩的脸。

"那小子,是为组和组长在拼命挣钱。要不是为了组长,也不会不要自己的性命涉险。对这种拼死挣钱的人你们要见死不救吗?"

没有回答。但冈野似乎也很痛苦为难,山田从他紧闭双眼的神情上看出来了。

"冈野桑!"

山田摇着冈野的肩头。冈野的师弟冲了上来,一把推开了山田。冈野对着自己的师弟一句,"不许动手"。

向下看着瘫在地上的山田,冈野低声的一句"我也不明白"

"……你,到底对惣一桑做了什么?"

都到了这个份上了怎么又说出惣一的名字,山田不明所以。

"什么……"

"我是在问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事!良太的事,我们不是不想管,可却不能管。这回,是老大亲自指示的,不许任何人插手"

嘴角在不停地颤抖。良太……已经被他道义上的家长抛弃了。

"再怎么是预备组员,老大是个仁义之人,这种见死不救的事从来没有过。老大不清楚底下的人,所以我想,只能是惣一桑说了什么"

我也是……冈野紧紧握住了自己的双拳。

"我也想救良太。但老大发话不许我出兵,我束手无策。我……根本不可能违背自己的老大"
一点,一点,黑色的污痕在山田的脑中慢慢扩散。良太被组长和组抛弃了,但是,他还有自己,自己绝不会抛弃他。

总要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发动一下组员也好。山田给惣一打电话,电话打不通。公寓里也没有人。嘉藤的电话接通了,"惣一桑很忙"。根本无法接下去再说什么。看来,就连自己也被抛弃了。

山田点燃了烟。如果不做点什么自己真要疯了。一大早,已经把自己银行里的存款全部取出来了,但是只有三十二万。这么点小钱,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一个月有将近一百万的收入,几乎全部交了上交金,根本没有什么剩余。

"畜生!"

山田哗地一把,愤怒地将桌上的纸币挥得到处都是。可以买来一切的大金神啊,就像拉圾一样,洒满了一屋。

当死期来临时,自己既不能给对方股票又做不成任何事,对方听到自己的回答会是如何的反响。为此,良太会被凌迟吗?可即使这样,打架不行的自己就是在良太的身边也救不了他。

枪……这个字在山田的脑中一闪。如果拿枪去,是不是就能救良太呢?用枪威胁那些家伙,那些家伙是不是就会逃走?

仿佛看见了一线光明,但山田立刻又绝望地抱住了自己的双肩。难以保管,根本没必要用枪的山田也没有那家伙。给熟悉的小混混们打过电话,问有没有人有枪的,可不可以借给自己,没有一个人说借的。大概花十万块钱可以到手的东西,一个旧货却要自己一倍的价钱,还是冷静地拒绝了。

关于这件事,大概没人真正地想出手帮自己了。

离约定的时间已经不到一个小时。山田手里的武器,就只有从十岁起陪伴着自己的一把刀。如果对方有枪的话,那自己就是一枪倒地的买卖,死得也太不值得了。

如果用自己的性命可以换回良太的性命那自己愿意去死。可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想疯了也想不出主意的山田,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电话突然响了。山田有预感是惣一,飞奔过去接了电话。

"山田"重音古怪的日本语。

是美铃。

"怎么了?"

"良太 什么时候 能回来?"

美人陷阱露馅的时候,良太把美铃藏进了旅馆的厨房。是对方地盘的旅馆,丸山会的人找去了,但在厨房打工的中国人将美铃藏了起来。如果被抓到,或许被□□。……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虽然没有任何营救的手段,但山田只能这样说。

"良太 没事吧?"

"没事。我现在正跟组里的头头商量呢。有人帮我们"

美铃"真的是真的吗?"翻来覆去地问。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电话的那头,美铃沉默了。

"良太 会死吗?"

没有提防的一句,山田无言对答。

"会死吗?"

翻来覆去的问话就像咒语,山田一声大吼,"他怎么会死呢?!"

"找到了帮手我联络你。不要给我打电话了!"

挂了电话。自己对美铃说了良太不会死。可良太说不定真会被人杀了,而自己蹲在屋子里却什么都做不了。

良太马上要当爹了。知道自己要有孩子了,他是那么地高兴。如果能救他一定要救他,不想他被杀,不想要他死。

可是那个叫组的"家族"已经不帮他了,自己该怎么办?即使自己和良太不断地用金钱表达着自己的衷心,可在紧要的关头,还是被抛弃了。

跟有血缘关系的父母断绝了关系,进入了黑道的世界。磕头拜师的父子情,本以为胜似血亲般浓厚。但是,眼下这算什么?为什么自己站在满是纸币的屋子里会感到阵阵孤独空虚?

没人肯帮自己。自己曾坚信的东西,没人肯向自己伸出援救的手。那该怎么办?谁能救良太?

蹲在地上的山田,突然听到外面刺耳的警车声。抬起头。从外面传来的刺耳的声音,仿佛在刺痛着自己心脏般一点点地接近,然后,又慢慢地远离自己。
房间里全是白色。墙壁,床单,窗帘。太白了,晃得人眼睛疼。坐在折椅上的山田,看着房间里的人工呼吸器,发出噗噗噗规则的声音。

入院已经两个星期了,良太一直没有恢复意识。就像一个木乃伊,浑身裹满了纱布,靠人工呼吸器维持着生命。

即使对他说话也不回答自己。所以每次来,山田都只有沉默地坐着。路彦来过几次,冈野也来慰问过了。其它的,再没人来看过良太了。

那一天,那个叫"组"的东西不肯保护良太,山田知道自己再也无能为力时报了警。黑社会向警察求救,说出来,真是超现实地让人笑话。

交人地点的仓库,出现在那里的不是山田而是便衣警察。发现警察来了,丸山会的家伙四处逃窜。逃之前把绑着的良太的衣服点着了,因为大面积的烧伤,良太再也没有恢复意识。

因为对良太的伤害,丸山会三个组员被捕。因为那些家伙的供词,参与美人局的美铃也受到了追捕。最后到底还是被警察抓住了。近期内将要被强制遣送回国。

想救良太,因为想救良太所以报了警。这个选择正确与否山田不知道。如果自己不管,说不定良太也未必会死,但也有可能就没命了。现在,只能用"也许"或"可能"来回答这个假设。

"……再见了,我下次再来"

山田碰了下良太唯一没有裹着绷带的左手离开了医院。即使良太一辈子恢复不了意识,山田也决定照顾良太的一生。自己没能护他四体周全,这就算是自己对他的赎罪吧。

山田今天的工作仍然是做惣一的保镖。比平常的时间早,山田十一点来到了公寓。因为有事想说,如果不提早一些,或许又会被其它事占去时间。

嘉藤已经来了。在客厅里跟惣一说着什么。因为自己进来,两人中断了谈话。回头看着山田。最近的惣一,看上去心情非常好的样子。

"早上好。如果现在有事我可以等下……"

惣一淡淡地笑了。

"没什么大事。你怎么了?啊,是不是想让嘉藤回避?"

"不,不要"

有嘉藤在更好说话。山田慢慢走向两人。

"今天,我是来求惣一桑的"

"什么事?"

意识到自己衬衫袖口的扣子开了,惣一一只手在系着扣子。

"惣一桑跟班的工作,请允许我辞职"

弄着钮扣的手一下就停了。

"……怎么回事?"

"就象我说的那样,请允许我辞职"

这是自良太的事发生后,山田深思后得出的结论。

"辞职是怎么回事?"

"我只是辞掉惣一桑跟班的工作,仍然还是组里的人。在我跟随惣一桑期间,自己的师弟和女人一起设美人陷阱整砸了,事情已经这样我无话可说。可是我没有其它师弟了,从现在起必须自己挣钱"

惣一摸着自己的下巴沉思着。

"如果这样的话可以变则一下。你做我的专用保镖,我专门付给你工资。嘉藤又要忙起来了总是外出。保镖兼司机,这种简单的差事对你来说大概挺合适。……怎么样?"

一直没有开口的嘉藤,"真是不错啊"一句。好像是他们俩的事一样,根本不顾自己的反应。话题没按自己希望的方向走,山田"那个……"一句,打断了两人。

"专属也好,工资也好……对我来说担子太重了"

惣一非常有人情味儿地笑了。

"话听上去也许挺严重的,但工作的内容跟现在没什么区别……"

"对不起"

山田打断了惣一的话,低下了头。
"你的心意我非常感谢。我……那个,想抽身"

自己的话说出口后是长时间的沉默。本以为替山田解决了烦恼,可山田拒绝工作的原因……原来并不是钱那么简单的事。

简单地说就是,山田已经不想在惣一手下干了。

从路彦的事以来,山田就一直心里不痛快。一个普通人,真心不想让他卷进黑社会的心情多少次向惣一倾吐都没用,最后到底还是把自己重要的人卷了进来接下去又是良太的事。

做砸了事,倒楣的是自己和良太,山田知道自己是咎由自取。自己想让惣一蒙受几个亿的损失帮自己那也根本是强人所难。这些,山田都能想明白。

借钱给自己,即使自己说了绝对偿还惣一也还是不相信自己,山田也可以理解。所有的所有,山田都能谅解。可如果你不管,你就放手好了。

为什么要向组长进言,连组的行动也制止了?就这么想把良太置于死地吗?黑社会不像一般社会,混蛋人渣的确很多,所以就能随便地将他们舍弃?不正是因为如此,大家才更需要"组"的强大庇护吗?

自己认为重要的东西得不到保护,没有予以保护不说,还把他推向危险。这种老板根本不值得自己信任。主仆关系首先是建立在相互信任的基础上,如果是自己无法信任的,那自己根本无法舍弃性命地保护他。

"你是有什么不满吗?"

惣一的声音变了。我不满的就是你,山田根本无法将这句话说出口。高级的西装,一丝不乱的发型,有品的一举手一投足,就连说话的语气……自己曾是那么地迷恋和仰望。但是,涂满"尊敬"的幻想崩溃了。是惣一自己让山田看清了那个叫"惣一"的自身。就像从鼻尖飘过的一阵香水的味道。

已经不行了。跟着他,也不是说不可以。但山田不想以这种心情待在惣一的身边。

"我真的是一个没用的人……"

"你的资质跟现在的话题没关系"

山田刚想转移说话的重点,立刻又被惣一扳回来了。

"你对我知道得太多了,我不可能让你辞职"

"我对谁都不会说"

"我不相信"

这句话,在山田向惣一借二亿元的时候他也说过。不相信。这三个字,一掠过耳旁就让山田感到阵阵空虚。自己从来没有对惣一桑说过慌,一次也没说过,可惣一却说他不相信自己。

"你在恨我没有救你师弟的事?"

的确如此。山田咕!地一声,咽了口吐沫。

"不是的"

"那是什么?"

"……我,不能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请允许我辞职"

关于辞职的事,没有一方肯让步。对低着头的山田,惣一一言不发。打破沉重黑暗沉默的,又是伟大的嘉藤。

"就让他辞职也未尝不可"

山田一下抬起了低着的脑袋。

"说出想辞职的家伙,吊二浪荡地当保镖,万一有情况的时候不好办"

嘉藤迅速地瞟了眼这边。和冷漠的话语比,眼光并非寒冰。他好像理解了自己的心境,山田想。
"不行。我不想让山田辞职"

嘉藤的提案,惣一话起刀落地就否决了。

"如果放不习惯的人在身边,不仅不起作用还会碍手碍脚"

惣一深深地皱着眉头,一副不同意的嘴脸。"到时间该走了,这事,以后再说怎么样?"嘉藤进言。"回了"惣一一句。

"回绝约会吗?"嘉藤一脸的迷惑。

"对对方说,午餐会我不能出席了"

"但是,年初的……"

"快去!"

被惣一一吼,嘉藤终于拿着个手机离开了位置。到目前为止,从来都是被人解约,惣一拒绝别人约会的还是头一次。而且还不是什么急件,竟然是为了这么点事。

刚一剩下两个人,山田等不及地就开口。

"实在是太对不起了。我知道惣一桑非常看得起我,在这种时候…实在是对不起"

惣一根本不接自己的话。等着惣一开口的功夫,嘉藤回来了,"已经和对方说清了,取消了今天的约会"

"把仓库的那东西拿来"

惣一紧跟着命令道。是……那个吗?嘉藤反问。

"快去取!"

惣一又大叫了一声,嘉藤又离开了。五分钟后回来的嘉藤,手上拎着个小型的携带计算机。放在桌上的小型计算机,除了外表老式点看不出任何异样。山田不明白惣一为什么让嘉藤取来这个。

"要是想辞职,我可以让你辞职"

与到目前为止的强硬态度相反,惣一就像个贤明的仁君一样,让步了。

"……作为交换条件,我想让你替我做最后一件事"

"我,做什么都行。请说吧"

即使自己再也无法尊敬他,但惣一毕竟关注过自己。自己想最后还能对他有点用。

听了山田的回答,惣一眯着眼笑了。

"打开计算机的盖子"

山田听话地向计算机走去。因为小型所以很轻。打开盖子的山田看清里面的东西时,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小型的携带计算机里,既没有显示屏幕也没有键盘。里面,所有的精密部品全部被掏空了。空空的"内腔"里,只有一把黑乎乎的手枪和二十发子弹。

"本想托给中国人的杀手,你倒替我剩麻烦了"

惣一将背,慢慢地靠在了沙发上。

"去杀了君嶋那头猪"

低低的冷酷的话语,振荡着山田的耳膜。


大概因为还是寒假,河堤上有几个小学生模样的孩子在踢着足球。坐在河堤上的山田卷曲着后背,盯着一片混沌的河面。有风吹过,悠闲的枯草,在风中发出沙沙沙干燥的声音。

右手的下面,放着小型的计算机。谁都不会想到这里面会是把枪。而自己,就要用它杀了君嶋。

自己的确干过很多犯罪的事,但从未杀过人。惣一的话,在自己脑中回响。

"我的事你知道得太多了。只有你的手里攥着我的弱点,你不认为那不公平吗?所以,我也要你有和我一样的弱点攥在我手里。现在的大股几乎都卖出去了,那家伙对我来说已经没用了"

利用黑社会中饱私囊的君嶋,山田不认为完事后惣一能心平静气地放了他。……但,怎么也没想到,惩戒那家伙的苦差会落到自己头上。

杀人不是件好事,这么简单的道理连傻子都懂。但是,自己就是生存在一般社会常识和傻子的夹缝之中。作为父母替身的组长,如果他让自己杀人那自己就不得不做。即使是社会常识公认的错事自己也得做。如果自己跟组长间的信赖关系成立的话,"杀人"就是正当的行为……可是,自己已经不再信任惣一。即使知道惣一是个厉害的人,自己也无法再尊重他。
杀君嶋是惣一所希望的。对惣一来说替死鬼谁做都行。为了不想惹麻烦,雇中国的杀手也可以。而他让自己去做这件事,明摆着,就是想给自己找麻烦。这就是他对想离开的自己进行的制裁。这种既没有礼义又没有人情的交换条件,世间的一般常识和黑道的常识都说不通。无论任何地方,对任何人,自己都解释不清。如果自己做了,那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犯。

山田低着的额头,蹭着自己的膝盖。不想杀人,不想杀人,不想杀人。

但是,不杀人自己就没有自由。干脆,把计算机的空盒子和里面的东西一气都扔进河里,就对惣一说自己把家伙弄丢了。山田哈!地一声,自己都笑出来了。这种小孩子一样的把戏怎么可能过关呢。被痛骂一顿后,一定又会有把新的家伙放在自己的面前。

一直坐到指尖冰冷,山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太阳开始西沉,河岸上玩耍的孩子,一个都不见了。

跟谁谈谈呢。冈野的脸首先出现在山田的眼前。但是冈野一定会对自己说"没有办法啊"。因为这是组长儿子的命令,根本不可能违背。更有甚之,如果自己不干,惣一一定调头让冈野追杀自己。路彦的脸在山田脑中一闪。路彦只是个一般人,一定不能再把他卷进来。所以,对自己能信得过的人,什么都不能说。

必须自己决定这件事。但是什么都决定不了的山田漫无目的地走着。大约想象一下自己的今后。杀了君嶋,不停地逃,不停地逃的自己终于被警察抓住了。进监狱,大概要做十年的牢。出来的时候,自己该是多大了?想都不愿意想。本来嘛,从此后,自己就要生活在进过监狱有前科的阴影里。那对谁都难以启唇的羞辱的十年光阴。

呼!的一声,仿佛黑夜里的一道光。山田跑向车站,登上了电车。良太,还有良太。

摇晃了十分钟,在医院的那站下来。看着耸立在自己眼前的白色建筑物,山田对自己说,杀君嶋容易,可如果自己进了监狱,谁来照顾良太呢?美铃很快就要被遣送回国了。没有任何人可以帮他。和自己一样倒楣孤独的男人,谁来照顾他?所以,自己不能杀君嶋,不能走过那座危险的桥。不能留那个可怜的男人孤苦伶仃。


来到良太的单人病房,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以为是护士,没有敲门就推开了门。一个四十岁后半,疲惫不堪的中年女人坐在里面。混杂着白发的头发在脑后挽了个髻,穿着满是起球的浅蓝色的毛衣。瘦得仿佛一副鸡架子,眼角满是皱纹。

女人与山田的视线对上时从椅子上欠了欠屁股,向山田颔首行礼。山田也不自觉地赶紧跟着低头。

"……初次见面。那个,请问尊姓大名?"

女人畏畏缩缩地问到。山田这头也想问,所以只有回答了一句,"……我是良太的朋友"

"真是太谢谢你了。我是良太的母亲"

山田吓得一口气没接上来。跟自己男人共谋,为了保险金杀了良太同学父亲的女人!夫妇俩应该并肩坐牢呢,但现在却站在自己的眼前一定是被释放了。那两人即使出来自己也不会见他们,再不想跟他们发生任何关系,良太曾经这样说过。
女人取出了房间角落的折叠椅,兴冲冲地展开让山田坐。杵在那里的山田赶紧说了声谢谢坐下了。

"阿良啊,你朋友来看你了,多好啊"

就像对着个小孩子,女人开口说。可是,却没有回音。人工呼吸器规则的声音,噗噗噗地在屋里回响。叭哒一下,眼泪落在床单上,女人从口袋里掏出了手绢,压在了眼角上。

"……啊,实在是对不起"

女人,唏!地一声,吸了下鼻子。

"我,很长时间没有见过这孩子了。听别人说了,慌慌张张地赶来,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山田一直盯着为了钱而杀人的女人的侧脸。人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反省"这两个字,在很多人的字典里根本没有。这女人,不会打算趁自己儿子意识不明,上个保险,再从自己儿子身上赚一笔吧?!

女人唉!地一声叹了口气。

"但是,如果不是因为出了这样的事,这孩子未必肯见我。我不是个好母亲"

女人轻轻抚摸着良太没有裹着纱布的指尖。母亲的手上贴着创可贴,到处可见一点一点的小口子。发现山田盯着自己的手看,女人苦笑着,握住了自己的指尖。

"我的手,很恶心吧。上班一直沾水,免不了总是这么粗燥……"

"啊,不是……"

自己太露骨了,山田赶紧转移了目光看向窗外。外面传来,干燥的风声。

"……如果我再不努力"

就像自言自语,女人低声说。

"如果我再不努力…这孩子的父亲已经死了。他的双亲,现在只有我。只有我了……"

红肿的手指满是口子,再次摸上自己儿子的手。"阿良啊"脸上的神情,根本不像对着个植物人。

"等你好了,带你去迪斯尼乐园好不好?你说过想去的。但是你已经不想跟妈妈一起去了对不对?你已经二十二岁了"

山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女人抬起了脸。

"……我……我回去了。……失礼了"

山田象逃一样地冲出了病房。外面,寒冷的风吹得山田是既悲哀又寂寞。那个叫绝望的东西,在自己心里又长了几分。

那个母亲,不会为良太买保险的。照顾因负伤而意识不明的儿子,会成为那个女人今后活下去的动力和证据。即使没有自己,良太也有自己的母亲。一个母亲……一定会保护自己的儿子。

山田对那个母亲的心情,虽然不是本人,但却象攥在手里的东西一样,一清二楚。因为她跟自己想的一样。把可怜的良太当作理由,背负着救赎别人的理由,逃避自己曾经杀人或是即将杀人的现实。

已经无路可逃了。哪里都没有了。坐在咣当咣当摇晃的电车上,哇!地一声大叫的孩子,"下雪了!下雪了!"兴奋的声音。看见窗外,斜斜落下的雪。

突然,想起死在院子里的父亲。抱着酒瓶,睡着了一样地死了。全身蹭!地一下汗毛倒立,一股强烈想呕吐的感觉涌了上来。

电车一停山田就冲了下来,直奔厕所,大吐特吐。呕物的恶臭混杂着雪的记忆,冷,冷……父亲一定也感到了冷。不是自己杀了他,是他自己喝多了喝死的。死了真好。父亲死了真好。活着也是人渣。总是在为什么生气,看上去非常痛苦的样子。还是死了的比较好。
咣!地一声,计算机掉在了厕所的地上。打开了盖子,枪和子弹闪着黑色的光。并不是第一次见武器,但山田仍然浑身一抖。

捡了起来,盖子大概是摔坏了,怎么盖都盖不上。山田取出了枪,颤抖着双手将子弹推进了枪膛。剩下的子弹揣进了自己的口袋。将枪插进自己裤腰的皮带里。

出了厕所,雪停了。太阳已经落山了。还不到六点,周围象夜晚一样一片黑暗。山田回到了站台,坐在长椅上,取出了手机。

"信二桑?"

听到了路彦的声音。

"怎么了?"

山田垂头丧气地一句,"没事"

"现在,你在哪儿呢?"

"在哪儿好呢?随便什么都行,说点什么"

"说什么都行……今晚,想吃什么?"

被自己逼得走投无路的路彦,声音听起来怪怪的,山田哈哈哈地笑了。电车来了,咣当咣当的特急,一闪即逝,电话里的声音听不见了。

呼地过去了,电话那头的路彦立刻就问,"你在车站?"

"晚饭不要了。你今晚不要到我家来"

山田BI!的一声,将手机的电源切掉了。


已经没有时间了。惣一给自己的期限是"今天之内"必须杀掉君嶋。回到六本木的山田给嘉藤打电话。

"我现在就在公寓的外面。什么理由都行,能让君嶋那混蛋出来一下吗"

道路的另一侧,山田看着耸立的公寓。

"在屋里杀他也可以,但那家伙如果知道是我的话一定不开门。所以,还是在外面干比较容易些"

嘉藤一直沉默着。

"让君嶋出去很容易……山田,你真的想好了吗?"

一副说服自己的口吻。

"现在还不晚,我可以出面替你交涉。回到惣一桑的手下来吧"

心情在犹豫。

"惣一桑很聪明。就是还不太会用人。他真的很喜欢你。而且……"

说了一半的嘉藤突然不说了。即使自己等着,他也没有再往下说下去。山田死死地握着手机闭上眼睛。

"不可能了"

低声的一句。

"即使我回去,惣一桑也不会改变。跟一只无能忍性的狗又回到主子的身边一样"

"这……"

"惣一桑的确很聪明。正是因为聪明,他不会认为错的是自己,所以永远不会改变。我,无法跟随这种人"

电话的那头,山田听到嘉藤的叹息声。

"知道了。……十五分钟之内,我让君嶋出去"

嘉藤说完这句话后切了电话。从现在起,距离杀人的一刻开始秒读。山田的喉咙感到很干,可却奇怪地一点都不想喝东西。


对着从公寓出来的君嶋射击,瞄准头的话一般就死定了。山田左右张望着过了人行道,躲在了自动贩卖机的阴影里。


头的目标太小,好像听谁说过,如果确实想置对方于死地的话,就一定要近距离射。枪声响过之后,君嶋如果死了的话周围一定会一片大乱,不管警察怎样迅速,赶到现场,至少也需要五分钟的时间。普通人,没人敢追一个拿着枪的男人。五分钟的时间,冲进地铁,不停地换车,就可以逃掉。


山田将手放在了腰侧的皮带处。坚硬的感觉。来这儿之前,已经多次确认过子弹了。

已经到了这一步,从房间走出的那一刻就在准备的山田又开始犹豫。不想杀人。即使君嶋是一个让自己恶心到想吐的人,即使自己也曾多次想到过要他死,可那毕竟是谁都会有的一瞬即逝的情绪。但现实的问题是,如果不杀君嶋,自己就无法自由。


那头秃头猪,怎么不在房间里自己死掉呢?怎么就不被自己以外的人杀掉呢?除了自己,随便谁都行……。

光想着杀君嶋的事就感到很难过,山田低下了头。嘉藤在电话里的那句"而且……",只说了个开头就住嘴了。下面,他到底想说什么呢?

公寓的入口处有人影。祈求着苍天让他自己自动死掉的男人,慢慢腾腾地移动着脚步出来了。胸口,立刻像口钟在撞击般,咚咚咚!地跳动着。

君嶋向着自动贩卖机的反方向走了。山田跟在了离他十米处的后面。肥胖的身体,上身还穿了件白色的羽绒服。君嶋愈发显得肥胖不说,看上去就像只肉包子。

君嶋走进了高架的下面。有电车从高架上通过。听不见枪声的现在大概就是个机会,山田的指尖颤抖着,连腰里的枪都没拔出来。

这么冷,额头上却是汗。胳肢窝和手心全都湿了。山田就像个影子一样,仅仅只是跟在君嶋的后面。

君嶋进了大西电气的店里,拿了USB存卡和电池后走向了付钱的柜台。站在那里不动的瞬间,没有防备,从背后突然袭击大概也是个不错的机会。可店里的人太多了,山田还是想在安静的地方解决,又错失良机。

走出店门的君嶋开始按原路返回。又走进了来时的高架下面。除了这里就再没有机会了,再不赶紧解决了他,回到公寓,那今天杀掉此人的事就成泡影。

山田紧紧盯着肉包子的后背。这家伙是一个明知故犯的罪犯操盘手。是一个利用黑社会中饱私囊的罪有应得的家伙,杀了他,也是可以原谅的。

山田拔出了腰侧的枪。一口气,向着二十米的前方猛跑。

君嶋走到了高架的下面。对面和两侧都没有人过来。全身仿佛都变成了一颗剧烈跳动的心脏,山田抓住了前面君嶋的肩头。

转过身来的君嶋"你……"奇怪惊讶的表情眯缝着眼睛。山田抓着君嶋的肩,将人往路边拖。巨大的身体抵抗着倒退。山田仍粗暴地拖着,君嶋绊了一下,一屁股向后坐在了地上。


山田用枪顶住了坐在地上的君嶋的额头。但是手腕……抖动的手指却无法扣动扳机。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的君嶋,像临终前的鸡一样,发出"哎哎哎~~~~~"高亢的悲鸣。


"救,救命,救命,救命……"


猪的眼睛里,一下满是泪水。


"什,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做什么都行。救命,救命,救命……"


看见猪哭泣的眼睛,山田一下就胆怯了。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不能看这样的脸。山田闭着眼睛扣下了扳机。但只有嘎叽!的一声,没有子弹出来。保险忘了解除。


有撒拉撒拉的水声。低头一看,君嶋的两个大腿之间湿了一片,连路上都是黑色的水印子。看着此景,除了恶心之外怜悯之心油然而生。山田可怜着这头悲惨的猪。


"妈妈,妈妈,救救我!"


山田拉开了保险栓,嘣!的一声,沉闷的枪声回荡着。火药的味道仿佛烟花散开时的芬芳。


"逃"


被君嶋的小便弄湿的柏油马路,射进的子弹在冒着烟。对着大大地睁着双眼,嘴唇抖动的猪,山田低声地说道。


"立刻就逃。不要再回公寓。别去找警察,别以为监狱里就安全。组的人可以无处不在。……拼死地逃"


山田把枪插进了腰里,跑了。钻进了最近的地铁,坐上了电车。没有看电车开向哪里。周围的……穿运动服的学生,中年的会社员,摆弄着手机的年轻女人,看着看着,跟刚才几经绝境的自己相比,反差太大,弄得他头一晕。


山田软软地缩着自己的身子。到底还是没有杀君嶋。不仅没杀他还让他逃了。要是不管他就好了。可是自己没有不管他。只要自己不杀他,那种家伙怎样的下场不是都跟自己无关吗。


"那个,你没事吧?"


有人在对自己说话。虽然对方是热心但自己现在很烦。不想理人,装作没听见,站了起来,腰里的枪却咣当!地一声掉了下来。


慌忙捡起来。抬起脸,刚才还热心询问自己的年轻女人吓得屏住了呼吸,脸色煞白地站着一动不动。山田穿过一节车厢又穿过另一节车厢,电车一停立刻就下了车冲进了对面一辆正在启动的电车里。


感到没人在追自己的山田,先安下了心。从现在起自己该怎么办山田一点都不清楚。没杀君嶋,而且还让他逃了,自己一定会受到制裁。并不是剁掉手指头那么简单的事。这次,自己大概会没命。


自己对君嶋说了"逃",这下,连自己也得逃了。要是不想没命,就只有逃了。逃跑必须得有腿,自己从乡下带来的那辆车,停在驻车场除了交驻车费之外还没派上过大用场,这下,爱车大显神威的时机到了。

山田在大久保那一站下来。从车站到自己住的公寓之间的月极驻车场,刚一窥视,就发现自己爱车的周围有转来转去的人影。是组里的人,山田明白的瞬间,立刻藏进了附近住宅的院墙后。


比自己还年轻的一个组员,围着自己的爱车转了一圈后走出了驻车场。看不见那人的背影了,山田靠近了自己的车。立刻就明白那家伙干了什么。车体不自然地倾斜着,一只胎瘪了。这家伙在自己的车轮子上扎了洞。


浑身一抖。被砍去了逃走的"脚",就说明逃跑的路也被堵死了。处理君嶋失败的事,惣一肯定是已经知道了。但是从让君嶋逃跑开始,离现在只不过只有二十分钟的时间。他是怎么发觉自己放跑君嶋的?是不是君嶋被组里的人抓住后又热心地告发了自己?还是惣一躲在哪里看到了一切?


驻车场都这样了公寓里一定也布置了人。山田掉头回到了车站,立刻坐上了电车。


站在电车的门口,低着头。好可怕。来来回回上下车的人群中说不定就有组里的人。如果能被一枪打死的话还是好事。以前,跟组里作对的男人,受了三天的凌迟。四肢全部被砍去,牙齿都被一颗颗地拔掉了。最后怎么样山田不知道,但觉得肯定是死了。


插在腰间的枪不停地摩擦着西装。拿着最强武器的自己还是那么软弱。没救的软弱,所以只有逃。


山田取出了屁股口袋里的钱包。颤抖的手数着里面的钞票。里面只有一千八百日元。还是不要去大地方的好。那里一定有组的人在等着自己。但这点钱,只有一千八百日元,又能去哪儿呢?


山田在下一站下来了,然后换上了西去的电车。

终点站很小,站台也很陈旧。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夜晚的风,刺鼓地吹在脸上,很冷。


还剩一千三百元,根本不够住旅馆。可以住在民间,但住在哪儿一定都会留下痕迹。虽然不可能那么倒霉地就被发现,但黑道的世界无处不在,根本没有小心过头的时候。


大概是一直太紧张的缘故,山田感到好累。真想在哪里休息一会儿。要说大马路上,屋檐下车站里,地下道里铺着纸盒子睡觉的人倒是有。可这里,连住家都星星点点的住宅街,好像根本看不见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想着公园也行的山田漫步走着,感到脚下是个下坡的时候闻到了海的味道。突然周围一片开阔看到了大海。知道很冷但还是跑到了沙滩上。大衣的下摆被卷起,耳旁的风声不停。


多少年前,自己和路彦还有良太在夏天的海边放焰火。那个时候真的很快乐。现在是冬天,只有自己一个人。心中不知突然涌起了什么,眼泪突然一下自己就出来了。但即使哭,也没人问自己"怎么了?"自然,也没人安慰自己。


冻得指尖都麻木的时候,山田终于离开了海边。突然想尿尿,就开始寻找庇荫的地方。突然发现一处门口停着七,八辆旧车的汽车修理厂。尿了尿,巡视了下四周。工厂的后面还停着十几台用来下补品的破旧汽车。
里面有一辆玻璃被敲碎的货卡。司机旁的门也可以打开。山田钻了进去。倒在了后面椅子的沙发上,将自己的身体缩成了个团。感觉挺舒服的,可从缝隙里吹进的风太冷了。越是不动越冷,终于忍不住了从车上下来。找了块铁板,用周围不用的废材挡住了破玻璃,终于没风进来了,好了很多。


用大衣裹住了身体,像猫一样卷作一团。椅子上全是灰,发出一股土腥味。想当年被老爹打,自己还睡过玄关。那时也是冬天,玄关的水泥味儿和现在的土腥味一个味道。


那个时候,自己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行才会落到那般田地。可现在,大人的自己也一样。身体长大了,好像什么都可以做了,可依然在这土腥味里,像个流浪汉一样卷屈着自己的身体。


小时候,认为自己老爹是世界上最坏的人。喝酒,打人,吵架,没头没脑地打女人和孩子。可老爹不是黑社会,也没有干过要杀人的事。


哈哈,哈哈……山田从鼻子里发出阵阵干笑声。好好地想一下,自己竟然变成了一个比那时候的老爹还坏的人。


从现在起该怎么办?今天就这样了可明天又怎么办?明后天呢?就这样流浪到其他的地方去,隐姓埋名地生活,说不定一样能活下去,刚想到这里,山田一下跳了起来。


自己把路彦留在了惣一的身边。自己逃了,路彦的处境一定会变得很艰难。他大概会代替自己遭受凌迟……光想到这里,山田浑身的汗毛一下全竖了起来。


……还是回去。必须回去。一个普通人,又是个软虫子,只是用劲儿地抓他的鸡ba就喊疼疼疼立刻发出哭声的路彦,怎么可能忍得住凌迟那样的痛苦。想象着路彦哭着叫着的样子,山田的心像被刺了一样地疼痛。


正想离开的山田,手抓住车门的时候停住了。回到组里,等着自己的也是凌迟。不要,自己已经逃到了这里。想起倒戈丸山会的早乙女,只有惣一的一句话就被剁掉了手指,还当场将手指喂了鱼。那是在自己眼前发生的制裁,没有半点容柔。上下翻飞的指头和贪婪的鲤鱼的身姿。自己一定会被杀掉。即使将自己也喂了鲤鱼,他们也不会放过路彦的。


带着路彦一起逃?……山田哈地一声笑了。路彦还是个学生,他有属于他自己的人生。为了自己这点破事就让他退学吗?自己无论如何不会逼路彦一起跟自己过这种逃亡的生活。


但是,不在惩戒之前做点什么惣一一定不答应。那,如果在被绞杀之前自己先死的话,大概他就不会动路彦了。


怎么死呢……直到现在,山田终于想起了那东西的存在了。从腰间拔出了插在那里的那把枪。大概是一直贴着自己身子的缘故,竟然像有生命的东西一样温暖。


山田拉开了保险拴。过去,看过外国的电视连续剧。只要把这个放进嘴里抠动扳机,碰!的一声,痛苦,难受,都会在那一瞬间结束。


山田将温暖的枪口放进了嘴里。就像kou交的感觉。路彦的那玩艺儿如果像这东西一样就太小了,这样想着的山田突然笑出了声。牙齿嘎兹嘎兹地碰着枪管。拔出来,黑暗里,枪尖处挂着自己吐液的丝。


笑声停下了,只剩阵阵空虚。死前一步的自己。落到今天的地步,自己的今生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在老爹的打骂中长大,变成了黑社会,干的全是些没用的破事,最后死在这个废车里。


真就这么结束了吗?自己真的就这样完了?这就是自己的临终吗?不要,不要,不要。被枪顶着脑袋的君嶋,哭着求救,吓得尿裤的心情山田现在终于明白了。死是多么地可怕。真的怕得好像哭。即使自己是个人渣,再无药可救,但也想活下去。


但是自己必须死。如果自己不死的话事情就会变得很糟。只要自己死了,一切都可以解决了。一定……。


好了,扣扳机吧。在这种地方打抖你还是不是男人啊。干净地去死。已经没有办法了。死得像个黑社会,一样是上等人。死,死,死……。


不论脑子里怎样命令着自己,手指就是不动。山田哈哈地笑了。总是不肯扣扳机的自己是不想死。不管是疼痛还是悲惨,自己都不想要。


突然想听声音。想听路彦的声音。就在死前想听听。山田用左手取出了手机,打开了电源。惊讶地发现竟然有那么多的留言电话。


再生了最新的一件,是本桥组一个认识的家伙。


"你小子偷了枪开小差。但也不能总是逃,出来吧,我替你说情"


"山田,老子要宰了你"


"回来吧。听你老实交待,大不了就是剁一根手指两根手指的事"


"不管藏在哪里老子都能把你挖出来。先从你的脑袋开始凌迟"


全是威胁诱惑自己的本桥组的人的声音。惣一在利用组里的人找自己。没错了。


根本不想看完所有的留言就全消掉了。这就是自己的家族,那个自己一直认为是家族的东西。


"……救救我"


谁来救救我。救救自己。我不想死。也不想遭难。不要寒冷,不要寂寞,不要凄惨。


这样的自己,大概真的要死了。突然意识到这一点,自己是这么没用的一个人,一定会死,自己是被命运选上的。


颤抖的手,山田摁响了电话。


"信二桑!"


电话只响了一声路彦就出来了。


"你干吗呢?"


山田拼死掩饰着自己颤抖的声音。


"什么干吗呢。倒是信二桑你在干什么呢。我这里,本桥组的人来过,问我知不知道山田跑哪儿去了,怎么不对劲儿啊"


"啊,别在意"


"别在意?怎么可能不在意呢!"


山田把手机离开了点自己的耳朵。


"你家伙,别叫好不好。耳膜都要被你震破了。跟这种怪虫的叫声比,你给我听听你的好声儿呗"


"……你在说什么"


"你小子,在宿舍呢?"


"是啊"


"把裤衩脱了,弄弄鸡ba。那种怪怪的声音,给我听听"


"不要阿"


"乖啊,快按我说的做。你要不做的话我抱女人了。你小子,我把自己的鸡ba插女人那里你愿意?"


路彦低声说了句"真是不敢相信……"


"乖,快点,按我说的做"


持续的沉默。过了一段时间,沉默中开始发出咕唧咕唧粘粘的声响。


"啊啊……嗯……"


能听到远方的喘息声。想象着路彦的luo体,山田感到兴奋但下身却无法勃qi。


"……声音,听到了?"


路彦的声音变得很近。


"好色的声音,听得很清楚呢。你小子,鸡ba不大量却不少"


"我,大小跟一般人一样"


"声音再大些。声音太小我射不出来"


咕唧咕唧的声音变大了,路彦的呻吟声也开始急了起来。慢慢的,突然一声嗯嗯!的急喘,山田听出路彦射了。


最后,路彦的那种声音也听到了,够了。……山田想切了电话,指尖摁在上面,可就是没有力气摁下去。真的好想再跟路彦亲吻一次。可是已经不可能了。他们既然去了路彦的那里,一定在宿舍前布置了人。自己已经不能再去见路彦了。


"射了?"


露骨的傻瓜一样的问话,山田的双肩一下放松了。


"别说这么没劲的话"


"是你自己为了射才专门打电话给人家的。现在在哪儿呢?干什么呢?"


在海边的一个废车里,为死挣扎着,显然不能这样说。但既无法回答又不想挂电话。不管怎样都不想挂。山田将自己的手插进了头发里,烦躁地来回抓弄着。


"……我呢,我想我是喜欢你的"


短暂的沉默后,"我知道"一句,一点也不可爱的回音。


"屎性子又自大,生下来还带着个鸡ba。但是没有办法啊。你小子,又不是女的。可即使这样,我……"


"我也喜欢信二桑!"


后背猛地一抖。


"大大咧咧,没有原则,还喜欢撒谎"


"你小子,怎么就不知道赞扬我几句呢"


"本来嘛,你哪有让人赞扬的东西啊。可就是这样我也喜欢。没有办法"


山田用手蒙住了脸。像眼泪一样温暖的东西一串接一串不住地流出来。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在哭,拼死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压抑着。手背上,开始有温暖的泪,在流。


一直以为自己只能做一个黑社会活着。所以一直为了组长尽心尽力。为了惣一,自己拼了命。但那东西就像被吹散的一层薄纱……模模糊糊,让人无法相信般的脆弱。


只要有路彦自己大概就没事。哪怕只有一个人,这么喜欢自己,说他需要自己,只要有他在,自己或许还能坚持。


"信二桑?"


"我是人渣"


"……你在说什那么呢?"


长时间的沉默后,"信二桑,你哭了?"路彦问。


"……救救我"


思考之前,话先冲出了口。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路彦"


土腥臭的废车里,山田翻来覆去地说。

第二天一早,山田坐电车到了町田。在便民店里买了罐咖啡和肉包子,站在外面吃了,兜里剩下的钱,不足一千。


昨天晚上就是在废车里过的。以为那么冷一定会感冒,却意外地一点没事。


将所有的一切都坦白地对路彦说了。说想离开惣一,他就让自己杀人。结果自己没杀君嶋还让他逃了,因此自己就开始被组里的人追捕。


路彦沉默着听完了山田所有的话,最后,冷静地说了句,"信二桑,你还是离开东京一段时间比较好"


"手头上没钱。他们到处都张了网,已经不能回家取了"


"那我借给你啊?"


向学生的路彦借钱真是太丢人了,可现实问题就是手头紧。


"你小子,不是想在我身上记个黑利大赚一笔吧"


"我怎么会想那么做呢?"


只有这样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了。


"我想还是不要回老家的好"


越是人多的大城市越好藏身。名古屋是兰央会会长的出身地,与本桥组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大阪呢,却是兰央会的对头东禅会的老窝,这点关系可以利用。


两人决定先去大阪。路彦说替自己买新干线的票,山田说还是坐长途大巴好。从现在起,要在大阪潜伏多长时间谁也不知道,直到自己找到糊口的差事前都必须用路彦的钱。自己不能向学生的路彦借太多的钱,更不想欠债。而且自己想的也就是组里人所想的,现在,新干线的每个大站一定都布满了人,那样的话,坐新干线就太可怕了。


"我也一起去大阪吧"


路彦在电话的那头低声地说。


"正好放寒假,让信二桑一个人走我又不放心"


"我又不是孩子"


"信二桑,你比孩子处理事情的能力还差"


气得正想好好地还嘴,路彦倒先唠叨上了。


"现在,我正在网上查呢。去大阪的长途大巴,上午有路过町田汽车中心的一班。那里不是市内,估计,组的人不会找到那里。我来买票,我们在车站见面。"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三十分钟。等车的地方因为是露天所以很冷。虽然不用着急,可明知道却怎么都无法冷静。手机突然响了,还以为又是组里的人,没想到却是路彦。


"是你啊。到站了吗?"


"信二桑,我……感觉被人盯上了"


山田吓得咕咚一声咽了口吐沫。


"刚出门的时候觉得没事,可坐上电车后,一个穿蓝色运动服的男人和另一个男人一直跟在我后面。票已经买好了,但要是让他们看到我和你碰头就糟了"


心跳的速度,咚咚咚的,已经是平常的两倍了。


"信二桑,你现在在哪儿呢?"


"哪儿呢,就是车站附近的便民店"


"是"劳松"吗?"


"不是,是"桑库斯""


"啊,知道了。我这里可以看见。……我被跟踪,我们还是分头行动的好。我先把信二桑的票给你"


"把票给我?不是有人盯着你吗,你又没法接近我"


"我现在就去劳松,把票夹在一本书里。等我出来了,告诉你可以了,信二桑就去取"


手机bi!地一声挂了。山田低声骂了句"畜生",抱住了脑袋。不管路彦怎么说跟自己"没关系"都被别人做上印记。虽然这是没办法的事,可自己主动联络他,让他出动,就是给他找麻烦。

大概过了五分钟。手机又响了。


"我出了劳松了。那两个人都跟在我后面估计没事了。店里一本叫"巴撒斯"的漫画,第一卷,票夹在里面。大巴来了你先上,我不甩掉两人不能上车"


"……知道了。但是你,不要紧?"


路彦笑了。


"他们对我什么都不能做。我又坚决说了根本就不知道你的事。如果我有什么意外的话,只要摁一个健通知森,森立刻就会去报警。如果甩不掉两人,我去横滨的中华街买了东西就回家。88~"


被人欺负扒掉裤子的路彦,听起来让人感到那么地可信。山田立刻向着劳松跑去。在书架上找到了路彦说的那本漫画书。打开第一卷,正好在正中间夹着一张去大阪的车票和三万日元。看到的一瞬间,强烈的愧疚和无地自容,刺痛着山田的心。


路彦怎样才能甩掉对方山田不知道。只有不被对方发现,在不显眼的地方等了。山田出了便民店立即躲进了一个胡同里,一个大拉圾桶挡在前面外面看不到这里。山田靠着垃圾桶附近的墙壁蹲了下来,等着发车的时间。


大巴到达的五分钟前,山田朝着长途大巴的专用车站走了过去。等同一辆大巴的人,还有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年轻的女人排在前面。


比预定的时间稍晚了一些,大巴来了。路彦还没有到。大概没能顺利地甩掉两人。山田先上去了。座位是指定的,在最后。大概因为是平日的白天,又是不早不晚的时间,四分之一的座位都没有坐满。


三个人上完后,司机下了车。"去大阪那嘎达的哈,还有银上厕吗?"(让我也爽一把~~搞下)在下面广播了一句就又回到了驾驶员席。然后,上车的门关上了。……刚这么想,突然又开了。


"对,对不起来迟了"


路彦一边喘着气一边飞上了大巴。确认了路彦的票,驾驶员立刻又启动了车。路彦直接奔到了车的最后,坐在了山田的身边。外面那么冷,脸上却冒着汗。从窗户往外瞟的路彦,唰!一声拉上了窗帘,还向下藏着自己的脸。


"他们在往这边看。不行了,没甩掉"


山田咕咚!一声,又是一口紧张的吐沫进肚。


"他们大概没注意到信二桑,但又觉得我的行动太怪。大概会从后面追上来"


路彦上气不接下气地嘀咕着。


"喂,那不是很糟糕"


"但他们一直坐电车的,没有腿。就是觉得怪,也不可能坐出租来追"


"但是,他们不是就知道我们去哪儿了吗?"


路彦的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是啊,我要是不上来就好了。看不见他们的影子以为甩掉了。要是他们坐新干线,就会在我们的前面到大阪,在大巴的终点等着我们也说不定。怎么办……"


低着头,一个人思考的路彦很快就又漂亮地抬起了头。


"对了!这种长途大巴,在高速的休息所要休憩,那个时候我们换车就行了"


"但是下了车又怎么办呢?那可是在高速上,又没电车可换"


"拦车就可以。实在不行,花点钱就是了,我们可以叫出租"


确定了逃跑的路线,终于安下心来的路彦呼!地喘了口气。然后站了起来,走向最前面的驾驶员。


"下面一站在足柄停,休息十五分钟"


回来的路彦说着,然后坐了下来。从脚边的包里取出了个小型的计算机,霹雳啪啦地敲着键盘。


"从离高速休息所最近的路口出去,下到一般的道路上去车站好吗。新干线不说,一般的铁路全部张着网根本不可能。从那里去最大的城市就是名古屋了,哦,你说过那里不行的哦。嗯……静冈怎么样?静冈的市内我多少知道点,我陪森在那里看过赛车"


"只要不是大阪和名古屋,我哪里都行"


路彦关掉了电源,将计算机收进了包里。一直死死地盯着山田看。

"……干什么?"


路彦的手伸了过来,抚摸着山田额头的头发。


"没事吗?"


"干,干什么啊?"


"昨晚,一个人没事吗?"


打开了路彦的手。路彦立刻悲伤地眯缝着眼睛。山田低下了头。昨晚,是自己哭着缠着路彦,所以路彦才会帮着自己逃跑。是自己先说出让路彦救自己的。路彦对自己这么好,但自己就是欺负他欺负惯了。


山田把嘴向一边咧了咧,倒在了椅子的靠背上。


"你困了?"


"嗯…"


自己并不困但却如此回答。路彦还是死死地盯着自己,但山田也装着没看见。一会儿,感觉又有手在摸自己的头了,这回没甩开,忍着。虽然根本没有那样的心情,但这个动作本身,自己并不讨厌。


摸脑袋的手又开始摸自己的下巴了。那只手稍微有些粗暴地动着,山田的脸就被迫向上仰了起来。当明白过来是路彦的脸时,就被亲住了。在这种地方……刚这么想,想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份量太重了,根本逃不开。又是在最后,反正谁也看不见。反抗也挺麻烦的,所以,就松了那只想反抗的手。


一直就像只被领养的小狗,总是等待的路彦,主动亲自己,真是少有的事。贪婪地吮吸着山田嘴唇的路彦,浑身散发着雄性的气息。直到把自己的舌头都裹得麻木了,路彦才终于满足地离开了自己的嘴。然后是低低的一声,"信二桑身上的土腥味儿,好臭~"


町田的汽车中心是上车的最后一站,一直要到高速的休息所大巴都不会再停了。断断续续地摇晃和车里的暖气,再加上不再是一个人的安心感,山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路彦晃自己肩的时候,山田睡得正要从椅子上滑到地上。


"……嗯,干嘛啊?"


因为睡得正香被人弄醒,所以山田的声音尖尖的。路彦越过自己的椅子朝山田的身边靠过来,对着山田的耳朵,小声地说了句,"好像被盯上了"


昏昏沉沉的大脑一下就清醒了。


"横滨车号的出租,一直跟在后面。以为是自己多疑,刚才我看到了座位上一个穿蓝色运动服的家伙"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在高速的休息所下车就要被抓住。如果那家伙已经联络组里了,后援部队很快就到。


"在最初的休息所足柄,我一个人下就可以了。他们并不知道信二桑也在车上……"


"不,不要!即使你一个人做诱饵,只要他们冲上了车还不是一样完蛋"


路彦没说没事。就是因为他也不确信那些家伙会不会冲上车来所以他什么都没说。


"跟着你的是不是只有两个家伙?"


"啊,嗯……"


要是只有两个人,打架也没问题。打倒了两个家伙就逃。不自觉地就摸上了自己的腰侧。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想用这个东西。


"还是我来做诱饵"


路彦咕地一下,又双手紧握。


"我一到休息所就往厕所跑。那两个家伙一定会追我,信儿桑千万别让那两个家伙看见,下车。往我的反方向去,躲起来。我到临发车前都一直待在厕所里,发车的前一秒上车。只要看见我上车了,他们肯定还会追上来,信二桑搭车也好叫出租也好快逃"


"那你怎么办啊?"


"我就坐这辆车去大阪"


"要是那样的话,他们觉得你怪怪了,一定绑走你"


"没事的。我就拼命地说自己是寒假一个人去大阪旅游"


路彦从包里取出了什么东西。是写着路彦名字的帐本和磁卡。


"密码是信二桑的生日"


路彦把东西塞进了山田的手里。


"你这是要干什么啊"


"逃跑还要躲起来,一定要用钱"


"这是你的钱,我不能要"


山田将东西塞给路彦,又被塞回来。


"给自己喜欢的人就可以。钱这个东西就是留在这种时候派用场的"


一个说要,一个说不要,争来争取的时候大巴靠向了左边。看到了休息所的标志,路彦偷偷向后面窥视着。


"那辆出租也下来了。就按刚才说好的,我先下车,信二桑一直盯着穿蓝色运动服和满头卷毛的男人"


"但是你……"


山田的话还没说完,大巴降速进了休息所。停在了驻车场,司机对大家广播着十分钟后开车。路彦背着包,争先恐后地第一个冲下了车。
飞跑着奔向了厕所。山田透过大巴的窗户看着路彦的背影。路彦的后面,身穿蓝色运动服的家伙和卷毛的男人立刻就追了上去。被追赶的实感,山田紧张得腋下都出汗了。


山田按照路彦说的下了大巴,朝厕所的反方向跑,躲进了店里。蓝色运动服和卷毛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


在外面转来转去的一定招人显眼,山田躲进了自助餐食堂的一角坐下来低着头。十分钟短暂的休息,站在厕所里一动不动的路彦。两个人,一定不会到食堂来。山田来回地看着入口处和自己的手机。


路彦说了,就是在大板被抓住也不承认跟自己有关系。但不管他怎么拼命说跟自己"没关系",如果觉得他在隐瞒的组人一定会把他绑走。受凌迟。想像着路彦被人打被人踢的场面,山田的后背疼得阵阵打抖。路彦说了不说就一定不可能开口。那么强硬的人,可能还要吃更多的苦头……。稀里糊涂地就死了,那些家伙只会一句"啊,给弄死了"随便地就把他埋在山里。这比让自己死还难过。路彦不能就这样死了,自己不能杀了他。


一想到这里就坐不住了。不知是坐着好还是站着好的山田一下站了起来。离司机说的发车时间,还有五分钟不到。


山田来到外面,向着停着大货车的驻车场走去。已经没有选择的时间了,冲着离自己最近的一辆,转到了住手席,抓住了把手,正好门没锁,打开了。


"……干什么?"


躺在大货驾驶席上正在打盹儿的男人惊得一下坐了起来。二十岁后半的年龄,染着棕色的头发,眉毛特别得细,看上去洋气十足。


"能让我搭个车吗?"


"去找其它人"男人翘着下巴说。山田无视着,坐进了助手席。


"你家伙,别他妈的自说自话地坐进来"


从腰里拔出了枪,顶了上去。男人看清了放着黑色光芒的东西,"哎哎哎~~~~"地发着悲鸣从驾驶席上跳了起来。


"别动!别叫!"


男人抓着驾驶席门把手的手,嘎哒嘎哒地打着抖。


"不许逃。要是想逃的话,就给你肚子开个洞。乖乖地按照我说的做,不会杀你。你才这把年纪,还不想死吧"


男人的脸大概是紧张得,肌肉一抽一抽的。


"开车"


男人打着了火,用颤抖的双手转动着方向盘。


"停在厕所的门口"


"那里不让停车"


"就按我说的做!"


山田一声喝,男人将大货停在了厕所门口。抓着个方向盘看向山田。


"……告诉我号码"


"哈哈哈……哈啊?"(这位大概还以为是手机号~~)


男人翻着黑色的眼珠白色的眼白。


"我问你这车的车号啊!"


"5,5632"


山田把枪换到了左手上,顶着男人说了句"别想逃啊"。给路彦打电话。


"……什么?"


"上停在厕所前5632的大货"


"怎么回事?"


"不要问了,听我的!不上我宰了你"


怒吼着切了电话,一分钟没要,路彦从厕所里冲了出来。身后十米左右的后面跟着蓝色运动服和卷毛。


路彦做着想过马路的假动作接近着大货车,山田打开了助手席的门。路彦飞身上车的一瞬间,山田对着司机吼了句,"开车"


"哎,哎,那个……"


"快点!出休息所,向西跑!"

山田用枪顶着司机的侧腰,男人一边哎哎~~地悲鸣着一脚踩下了油门。大货卡以绝非可以在驻车场有的车速,猛地飞向了高速。


回头,出租没有跟上来。但总感觉追上来就是个时间的问题。


"为,为什么要这样盲干啊?"


怪怪的姿势倒在座椅上的路彦,终于坐正了自己的身子。


"怎么是盲干!这不逃出来了!"


山田对着路彦大吼着,又转向僵硬地注视着前方的司机。


"再快点!后面要是有横滨车号的出租追上了说一声"


司机赶紧连连点头。


"这种逃跑的方法,简直就是在对别人说来抓我吧。而且还是辆大货车,目标大得简直就是一目了然!"


对着顶撞自己的路彦,山田"哈啊!"地从鼻子里大哼了一声。


"车子要是不大点,对方要是个粗暴的家伙就撞上来了。车子一横,我们就得停车"


"什么粗暴的家伙,开车的明明是出租司机!"


打做一团的两人,司机突然一句,"那个……"


"那个……后面,有辆出租,疯了一样,追上来了……"


从倒后镜里一看,横滨的车号,没错了。


"啊啊~~,完蛋了!"


路彦着急地挠着自己的脑袋。


"到现在为止如果只是感到有点怪的话,这下可真的知道为什么奇怪了。援兵要是来了,高速上就再也逃不掉了。现在还只是一辆出租,如果走一般路的话大概还可以甩掉"


山田立刻对着司机说,"喂,你家伙,在下一个路口下高速"


"信二桑,你真是脑袋笨!"


路彦竟然骂自己,山田也不是好欺负的。


"是啊是啊,我天生就是笨蛋嘛!"


"根本就不是这个问题。干嘛不自己先逃,他们又没有发现你。为什么非要带上我!难道你一个人就那么怕寂寞吗?"


什么都没想手就出去了。在自己挥动的铁拳下,路彦碰!地撞向了助手席的门。


"……你,下去!"


山田低低的一声。


"现在马上,从车上给我滚下去!"


对着咬牙切齿的山田,"那个,最好还是不要那样的好"男人热心地进言道。


"现在要是从助手席飞下去,一定会被后面的车碾碎……"


这还用你他妈的告诉我,被当成白痴的山田更来气了。


"谁他妈的不知道啊!要你说!"


掉过头的山田打着男人的肩,男人吓得哎哎哎地叫着,大货车在他的手下左右来回地摇。摇晃得太厉害了,山田一下倒在了座椅上。路彦被压在了下面又倒向了助手席的门。气得他粗暴地推着身上的山田。


"别打开车的人,多危险啊。又不是赛车,这种蛇形运行……"


刚开口的路彦"啊!"地突然一叫。


"说到这突然想起来,森的外婆家在静冈"


"那又怎样"


气哄哄的山田没好气地反问。


"去年夏天,一起去看赛车的时候,和大学的朋友一起住在那里。现在没人住,跟森说明一下,或许可以借给我们。那里比旅馆便宜,可以省钱"


不等山田回答,路彦掏出了手机就联络森。


"森说,怎么用都可以"


"是吗"山田只回答了一句,看向了一边。大货已经按说好的从高速上下来了。大概是下高速的车比较少,出租开始紧紧地跟在大货的后面。


"向西跑,请尽量跑之字形。如果可以的话,请开到市里的街上去"


对路彦的订单,男人歪着脸说"这个,有点……"


"对于容易转小弯子的出租来说,大货卡不行啊"


"但是,越在乡下的路上跑越甩不掉对方啊"


听了路彦的话男人不开口了。巨大的车体一会儿左一会儿右的,虽然闪得蛮漂亮的,但夹着三辆车的后面,依然是出租车的身影,怎么甩也甩不掉。
"那个……"


男人提心吊胆地开口。


"又怎么了?"


回答着山田不耐烦地问话,男人傻子一样地问了句,"这是去哪儿?"


"甩掉后面的出租才能决定"


男人紧紧地低下了头。


"……不赶紧去加油站的话"


山田"什么?!"慌忙瞥向油表。警告的红灯早就亮了,一副马上就要断油的模样。


"你这混蛋!为什么不早说?!"


山田又开始对着男人挥枪,男人吓得松了方向盘双手捂住了脑袋。


"白痴!别松方向盘!"


男人一副要哭的嘴脸又赶紧握住了方向盘。


"哪,哪有让我说的机会啊……"


"马上回市区"


路彦冷静地开口。


"与其停在这种乡下的路上,市区的路逃起来容易些"


车子向右拐,再次冲回市区。农村的风景,渐渐又被城里的灰色建筑物代替。


"信二桑,前面那里,大概会被拦住"


路彦指着二十米外的一个信号说。


"在那儿下车。不要等车停,可以下的时候立刻就跳。下了车,信二桑往左我向右分开跑。我们一分开,出租上的两人势必也会分开追。一人一个,甩起来容易些,甩掉了……打电话给我"


路彦说的话,道理上都明白。可就是心理上还没做好准备。


"但是你……"


说话的功夫,货车在信号前停下了。路彦首先跳下了汽车,山田紧随其后。先下车的路彦冲过了信号向右,山田朝着左手跑了出去。出租和货卡的中间夹着三辆车,大约有三十米的空隙距离。


吓得,根本不敢回头只顾着朝前跑。只能听到自己哈哈哈的喘气声。天空是灰色的,好冷。但因为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在奔跑,一点也不感觉。


跑着跑着,不知何时已远离了街道周围出现了田野和山川。糟糕!这下可真被人盯得清清楚楚了。但是也没法回头了,眼前的路全是些细长的羊肠小道,毫不犹豫地就拐进了一条细长的小路。跟看得一清二楚的大路相比,山里更容易隐藏。


认为大概差不多没事了的山田一回头,差点没被吓死。五十米开外的后面,紧紧跟着那个穿蓝色运动服的家伙。两个人,看上去比自己还年轻的那家伙奋不顾身地向自己追来,山田吓得哇~~地一下,喷出一身的冷汗。


拼死奔跑的山田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山坡。能看见牌坊和阶梯,上面大概是个神社。神社的后面一定就是山里了。山田没想就迈上台阶。粗乱的喘息声,浑身仿佛又变成了一颗心脏,耳中只有扑咚扑咚的声音。


跑得时间太长了脚底发软,以为踩稳了石阶身体却在左右地摇。想站直了身体,却不由得又向前倒。


已经能听到后面追赶自己的脚步声了。从喘息的声音里也能感到对方比刚才离自己又近了很多,感觉好像就在自己的后背了。总想着进山就好了,可犹犹豫豫的自己给对方有机会追了上来。心里明白……。台阶还剩最后的十段了。糟糕,糟糕,糟糕,神啊!内心呼唤的一瞬间。


"哇阿~~~~~~~~~"


听见叫声,山田回头。蓝色运动服倒向了阶梯的一侧,电影画面一样地栽了下去。大概是踩空了。真是对不起了,机会!


山田终于登上了神社的阶梯,跑到了神殿的后面。一到那里就惊呆了。没有通向山里的路,反而是一条险峻的柏油马路。是来神社不用登山的车道。本来想进山的,可现在自己这样的状况估计爬山也没戏,还是沿着这条路再跑一会儿,远离这个地方比较好。

山田嘎哒嘎哒的脚步声,开始向山下走去。在只有一条车道的农用车道上慢慢腾腾地走着。不知多少次地回头看,没有看见蓝色的运动服。那家伙没追上来。看来……已经把尾巴甩掉了。


确信已经没事了,咚!地一下,疲劳感骤起。想休息一下。吹在自己脸颊上的风很冷,可大概是全力奔跑的缘故,浑身都是汗,喉咙冒烟。


稍微远处的前方,发现一座古老的屋子。乡下人比较豪爽,大概会给自己点水喝。期待着进了民家的院子。窗户的外面,一层挡雨的窗户严严实实地紧闭着,院子里杂草横生。巡视了一下周围,房子后面的墙壁已经脱落了,房顶也掉了下来,原来,是间没人住的空屋。


山田坐在房子倒塌的断壁上,粗乱的喘息一直停不下来。好不容易终于平息了自己,山田突然发现院子里有一圈突出的矮矮的石壁。……好像是井。


一想象到水,口渴的感觉就把山田的脑浆都淹没了。飞跑到了井边,铁板盖住了井口,旁边放着水桶和吊水用的滑车一样的绳子。掀开铁板的瞬间,手扶在井口边向上探身,突然,手就滑了下去。


"哇啊啊~~~~~~~~~~"


大叫着身子前倾,全身失去了平衡。想用手抓住哪里扳直自己的身子已经不可能了,山田一头,就栽进了漆黑的井底。

是手机的静音震动叫醒了山田。即使醒了,即使睁开了眼睛周围也是看不见的一片黑暗。不知道自己这是身在何处。从口袋里拿出噗噗噗叫着的东西,皮卡皮卡,闪亮的一点,就像天上的星星~


"……是"


刚一出声,"信二桑!"路彦的叫声立刻刺破了自己的耳膜。


"现在,在哪儿呢?!"


"……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啊?你不会是……已经被抓住了吧?"


脑子里还是一片混沌。对了,自己逃来着的。逃啊逃……逃啊逃……然后怎么了。……哦,对了,登上了神社的阶梯……然后滚下去了。不对!滚下去的不是自己是蓝色运动服。然后又跑啊跑,走啊走……记忆有点回来了。可,这是哪儿呢?猛地一动身子,左脚,钻心地一阵疼痛。


"啊,啊啊啊~~~~~"


忍不住地就叫了出来。左脚太疼了。不管动还是不动都疼,疼,疼,疼。


"信二桑,怎么了!"


"脚……疼。好疼啊,路彦……救救我,救救我啊"


"不知道你在哪儿我怎么去救你啊。你告诉我你在哪儿我才能去救你啊。绝对绝对去救你"


一听到路彦的话山田的眼泪就掉下来了。自己为什么会哭,不知道。呜咽的声音都出来了,赶紧捂住了嘴。但好像已经被听见了。


"没事,别哭~~乖,不要哭了~~"


温柔的话语在自己的胸中散开。


"脚,好疼哦"


"要是受伤了就先别动。好好看看周围,告诉我是个什么地方"


拿着手机照了照四周。石头的墙壁。还这么窄。还有掉下来的石头渣。


"井底"


"哎?"


"我掉井里了……一口没有水的井"


脸上突然有什么东西一下化开了,沙沙沙,静静地落了下来。冷,刚想着冷,就知道是下雪了。雪花竟然落到了井底。不喜欢雪啊。更不喜欢冷。


一下子,脑子里闪现出被雪裹住的父亲的身姿。那简直就是最可怕的死法了。如果这样下去,自己就会和自己老爹一个死法,被雪埋住,冻死。


"路彦,不要啊。这里好冷啊……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就像一个任性的孩子,山田哭泣的声音里,还夹杂着大大的打喷嚏的声音。

路彦找到自己的时候已经过了夜里十二点了。从井里把自己拽上来后又看看了自己的左脚。就是光摸着,也知道肿得已经很厉害。


最初是扶着路彦的肩用一条右脚走,膝盖疼得再也走不动了,路彦开始背自己。路彦说这种深夜不想太显眼,用脚也能走到,所以就没叫出租。


"我用了十分钟就把追我的家伙甩掉了。想到以后的事还是小心些好,所以就连衣服也全部换掉了。把包装进了一个更大的包里。带着帽子和眼镜,走在繁华的购物街上迎面正碰上追我的那家伙。但是我换了衣服,他根本就没注意到我。但是我发现他身边又多出了三个人啊。为了找我们,他们也许会在这个地方汇集"


后背一紧。为了追一个最底层的小混混,惣一到底打算出动组里多少人。


"火车站和汽车站,都有一些神情怪怪的家伙在来回转来转去。停在车站的出租车,也有男人上前主动打听着什么。本来想还是尽早离开这里比较好,但信二桑的脚又疼,我想,今天还是先去森的外婆家。离这里有五公里的路"


细细的路彦,山田都担心他背着自己能不能迈出脚步。可与自己想象的相反,路彦一步步走得却是那么地稳健扎实。宽宽的后背,脖子周围发出的汗味儿,已经不再像小时那样带着甜味。


"你小子,挺有劲啊"


紧紧搂着路彦脖子的山田低声说。


"自从在搬家公司打工后,感觉自己就开始有肌肉了。也能搬动重的东西了"


说来,路彦也是个男人。好哭,又瘦弱,就像女孩子一样的第一印象一直刻在自己的脑海里。在一起做过无数次的爱,大概总是自己压倒他的缘故,从来没感觉到过路彦的后背竟然如此坚实。


一个人,当他一个人手持重物的时候就会感到很痛苦,这个时候,如果能有人跟他分担,事情就会变得好起来。那种不再是一个人的实感。天上又开始下雪了,落在自己的头上,路彦的头上。但是已经不再感到恐怖。因为自己不像自己的父亲,自己已不再是一个人。


路彦身上发出让自己安心的气息,身体在小小地摇晃着。尽管此时也有可能被组里的人发现,山田却爬在路彦温暖的后背上开始打盹儿。


路彦在路上休息了很多次,只有那个时候山田是醒着的。紧接着,马上又爬在路彦的背后迷糊。到森的外婆家时,已经是凌晨五点……明明天就快亮了,四周却仍然漆黑一片。


森外婆家的院墙,有山田的身高那么高。正面的门锁着,两人绕到了后面。走了大约四十米,院子很大。后门,只要打开挂在门柱上的绳子,门就打开了。


即使很黑也明白平房的屋子就快要倒了。后门没有上锁,就明白这房子已经没有锁的必要了。


"本来是想把房子扒了变成一块空地的。森说他来看赛车的时候想住,就这样放在这里了"


主屋一样的最大的一片平房已经成了废屋,北侧的仓库并没有倒塌。离开主屋一段距离,有一间三十坪左右的平屋,看上去像后建的,仍然保持着屋子的模样。


两人进了那间平屋。里面,比外面更黑。看不清脚底,背着山田的路彦好几次差点摔跟头。

玄关和厨房连在一起,是不用脱鞋的水泥地。里面的房间,地面比玄关高出了五十厘米。上了榻榻米,因为左脚不行,所以山田爬在了地上,四脚着地地前行。


"……电灯不亮啊。大概闸门被拉掉了。闸门在哪儿也不知道"


路彦好像没办法了。


"黑得确实什么也看不见,但天不是马上就要亮了吗。到时再找吧"


山田一下仰面倒在了满是灰尘的榻榻米上。路彦仍然不安地一点点巡视着四周。突然有什么东西扑咚一下放在了山田的头边,是被子。


"信二桑你先睡会儿吧"


山田脱去了大衣,钻进了满是霉味的被子。路彦没有动。


"……你也来啊"


"我,还想去外面看看"


"不管怎么追,那些家伙也不会到这么个破破烂烂的家里来。你也过来睡会儿"


路彦犹犹豫豫地样子,最后还是脱了外套拱进了被子。靠近的两人没有任何预示立刻抱在了一起,亲住了对方。


组的追捕,雪,连同抱在一起的温暖渐渐离自己远去。就连脚上的疼痛都忘记了,山田一下沉入了深深的梦乡。

醒来的时候周围还是很暗。即使暗,也能感到自己是在屋子里。房间大概有八榻的榻榻米和一榻地板的面积。只有地板的地方是墙壁,对面的右侧是幛子,剩下的两面都是拉门。松树的花样,陈旧地泛着黄色,典型的一间和室。


山田将自己脱在地上的大衣拽了过来,取出手机,时间是下午一点半……刚一想到都过了中午了,肚子突然好饿。


身边看不见路彦,自己浑身的衣服已经湿透了。额头和脖子粘糊糊的,衬衫贴在自己的后背上。额头有点烫,喉咙也干得要着火。


慢慢腾腾地抬起上半身,左脚上猛地一阵剧疼,不由得"哇阿~~~"地就叫出了声。刚一叫,就听到咚咚咚的脚步声朝着这边跑了过来,拉门被拉开了,路彦冲了进来。


"没事吗,信二桑"


"……啊啊"


被子里太暖和了。因为出了被子,身上又全是汗,山田冻得全身打抖。


"就是脚有点疼"


从被子里伸出了左脚,脚脖子的地方肿得像大象腿一样,两人都有点惊呆了。路彦看到的一瞬就说,


"去医院"


"不要"


山田左右地摇着脑袋。


"肿成这样,说不定脚已经断了"


"我可不想死。跟命比起来,一根脚趾头两根脚趾头的根本不算什么"


路彦非常为难地闭上了嘴。


"现在要是乱动说不定会被发现。那些家伙也不是闲得没事干。两三天找不到就会撤了。也就是忍这几天的事。等没事了……就去医院"


山田又慢腾腾地拱回了被子。太冷了。


"……睡一会儿说不定就好了"


脸拱进被子的时候,感觉有手又在抚摸着自己的头发。


"那……光是脚,还是冷敷一下吧"


"好"


边答应着,身体却冷得一抖。


"冷敷还是不要了。那个,有没有替换的衣服?身上出了汗,太冷了"


路彦迷茫地打量着四周。


"我也只带了内裤。最初穿着的衣服,想着万一被抓住了一定很麻烦,所以都扔了。当初要买几件信二桑的衣服就好了……"


刚说完,路彦就开始脱衣服。……但眼下并不是那种色色的场面。


"你干吗啊?"


"你穿我的"


上身裸体的路彦,把自己的毛衣递了过来。


"混蛋!这样你不冷吗。好了,不用了"


山田把衣服推回给了路彦。但穿着湿透的衣服就是难受。在被子里把自己的衬衫和裤子都脱了,扔出了被子。反正脚疼也动不了,最初如果脱光了就好了。
"喂,有什么吃的喝的吗?"


山田这么一说,路彦从包里拿出了两个营养饼干和水来。


"只有这种东西实在对不起。这还是为预防万一时准备的,没有多少。等出去没事了,我去买"


"这也挺好的"


山田缩在被子里,嘎咕嘎咕地贪婪地嚼着营养饼干。从昨天早上的那个肉包子后就再没吃过东西,肚子早就饿瘪了。路彦一直低头看着这样的山田。脸色好暗。……不仅是脸色,整个屋里都弥漫着淡淡的阴暗气息。


"哎那个,电闸的地方找到了吗?"


路彦点了点头。


"电闸是找到了,但捣鼓了几次灯还是不亮。觉得挺奇怪的,就出去看了看。外面的电线都耷拉下来了……看样子是断了。跟森联络过了,大概能联系修。但这种破屋子突然修坏掉的电路,大概会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没灯又不会死,只要有被子就行。跟被发现涉险相比,忍两三天也没有关系。


"有水吧"


路彦又点了点头。


"又有被子,已经再好不过了"


"真是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啊。是我把你卷进来的"


山田边笑边向右边移了移.


"睡到我旁边来吗?反正,你也没什么事干了"


路彦苦笑着。难道自己说了什么让人可笑的事?歪着脑袋想,路彦噗!的一声,逃逸着眼光站了起来。


"我还是到外面去看着点。总觉得不安"


"……是吗,对不住"


山田有股淡淡的感觉,路彦好像有点在躲自己。看着路彦出去了,不像心情不好的样子,但人好像闷闷的……是不是对陪自己逃的事已经厌倦了。


想着各种各样的事,将脸拱进了被子。果然发烧了,身子好热。又不流鼻涕又不咳嗽,不是感冒,大概是脚上的伤引起的。山田恍恍惚惚的,想着追捕自己的惣一。


在那个人的眼里,自己只不过就是个人渣。当屁一样,放了就行。是因为自己放了君嶋激怒了他?还是为了自己的面子?真是搞不懂。


君嶋就是个无法相处的孩子。想想惣一也是。他们只不过种类不同罢了。都是些不念别人恩情的家伙。


一直到房间里又变成淡淡的黑色,路彦一次都没有来过房间。

说是在外面看着,但路彦并没有走出院墙。躲进了院子里仓库的小阁楼里,一直从那里向外张望着。


到这里的时候是天亮前,四周太黑周围的情况根本不明白。问了路彦后才知道这里是在山里,但却是个景色不错的地方。


左右五十米的间隔,星星点点的住家。有没有人住着根本搞不清。典型的农村人口稀疏村。


望风的时候,路彦在仓库里瞎翻乱找,把各种各样煞风景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搬进了两人睡觉的房间。一个小小的折叠式的小桌子,上面还摆着个烛台,烛台的上面,竟然还插着个十公分长的金色蜡烛。


"你家伙,这不是人佛龛用的吗?"


路彦握着烛台苦笑着。


"大概是吧。但是晚上如果没亮的话怎么上厕所呢"


确实如此。


"但是,你也真够能找的。这屋里,确实啥都没有啊……"


山田白天去过一趟厕所。那个时候,瞄了眼屋子。柜子呀镜子呀,桌子什么人生活的必需品,在这屋里一件也没有。整个就像半夜逃跑后的空屋。


"我以前来的时候,也被这里什么都没有吓了一跳。因为本来已经想推倒了,所以,所有的家具都拿走了。森还是自己拿来的自己的被子。……仓库也是。一楼的地方什么都不剩了。能看见上面有窗户,所以想一定有阁楼。找了半天终于发现了个隐藏着的楼梯。说是阁楼,上面好大啊,剩了不少东西。大概是住在这里的人忘记了,都是些很有年代的老东西了"
然后……路彦取出了一个包裹皮。


"信二桑,你光着不是?想你肯定冷,所以找了找穿的东西……"


"找到什么了?"


山田想都不想,就把身子探了出去。


"这个是,和服"


山田的脑子里,立刻浮现出正月里组长身上的一身枯草色的和服。


"我先把它拿来了,如果不喜欢,不穿也可以"


白天去茅房的时候,自己套着件大衣四条腿爬着,差点没把自己冻死。


"刚才又开始下雪了,今晚一定会很冷。衬衫和裤子都湿透了还没干"


和服穿在身上不好动,但这个时候又不好任性地说什么。想着会不会是夏天穿的那种和服,靠近了,路彦打开了包裹皮的结。……看见红色的布。


"……什么东东?"


最上面是件红色的薄薄的布,用手一捏,薄得跟手绢儿似的。


"这是穿在和服下面的内衣。这个穿在身上很暖和的"


"你小子,知道得可真多啊"


"我外婆是个喜欢穿和服的人。我过年的时候也穿过。后来外婆的腿不好,妈妈帮她穿的时候我搭过手"


不管是红的也好白的也好只要暖和就行。山田伸着袖子穿上了红色的内衣。外面,是一件黑色的和服。上面有花纹,还以为是葬礼时穿的,下摆很长,居然带着小花。过去竟然有这么高的人?感觉怪怪的~


路彦说如果穿得太正式人会不舒服,所以,用了个像给小孩子用的布带,在山田的腰上随便地扎了一道。


就是违心地说客套话好像也没暖和多少,但是比自己光着屁股确实强了很多。披着件大衣,这样就可以出去见人了。


过了晚上六点,周围变得漆黑一片。外面是呼呼呼的风声,听着就像噪音。又吃了两块营养饼干就算解决了晚饭。山田穿着和服拱在被子里。路彦穿着自己的外套,外面又套着山田的大衣,打开了放在小桌子上的计算机。


佛龛用的蜡烛,淡淡的光线中,路彦认真地脸,盯着计算机屏幕。


"你,查什么呢?"


"……在看揭示板"


路彦一动不动地盯着画面回答。


"揭示板?"


"就是为个人炒股交换情报用的揭示板。我在上面写了P股是暴力团的大手股,大家都非常敏感。才过了半天,股价已经跌到了原价以下。传言的损失,真是可怕啊"


路彦淡淡地说。


"你家伙,这样干没事吗!"


路彦终于转过头来看着自己了。


"谁都不知道是谁写的。网络又是海外的服务提供商。我已经用副档给警察发去了本桥组的账本。没有实力的架空买卖,不过就是骗人的把戏罢了"


全身的血一下凝固了。


"这种事……要是被人知道了,你不想活了!"


"不会被人知道的"


"你怎么那么有自信!"


路彦用看小孩子一样的目光向下看着山田。


"君嶋,把重要的文件都设定了密码。他不在的时候我都研究过了。非常容易地就打开了。密码全是他钟爱的漫画人物的名字,只输入了一次就打开了。文件我全部复写到USB的储存卡里了。我发出去的情报都是只有君嶋才知道的,所以要怀疑,第一个被怀疑的也是他"


"不管怎么样,还是不要做火上浇油的事比较好。而且,惣一知道你很擅长打开这种情报。君嶋如果说不是他干的,第二个被怀疑的就是你"


路彦一下就不开口了。原来他也是知道的。

"他怀疑我也没关系。得到了这样的情报,警察就不可能没有动作。绝对要开始调查。如果他们开始应付警察,那对信二桑的追捕就会有所放松"

山田知道路彦是为了自己。就是心疼般地明白他在关心自己所以才无法冷静。一直不想让路彦卷进来。可是,最后的最后,自己还是向路彦求救了。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路彦就可以过普通的生活。即使明白这个道理,路彦也没有说跟自己没关系。

彼此都不开口了。外面的风声,听起来仿佛刮得更紧了。大概是哪儿漏风,蜡烛的光在摇逸着,火焰发出叭叭叭的声响。

Bi~的一声,路彦抬起了头。看见他关了电源,把计算机收进了包里。

"计算机快没电了。手机大概还可以撑一段时间。……真想充电啊"

低声说着。

"……哦,外面的情形怎么样了?看到有象组里的家伙吗?"

"大概没有。这里基本上就没什么人通过。走路二十分钟的地方有个便民店。要是我一个人的话,估计去买东西没问题。明天就去。光吃营养饼干,肚子都空了"

路彦弯着个背,闹别扭的孩子一样,抱着个膝头坐在那里。山田在被子里往边上移了移。

"你也进来吧?没事了不是"

路彦不回答。冲着这边翻了个白眼。

"这样睡会感冒的"

就是这样说着,好像也没打算进被窝的迹象。山田在心里气哄哄地想,随你,把脸转向了一边。可即使闭上了眼睛也睡不着,白天一直拱在被窝里打盹儿,睡多了。

过了好长时间,噗!的一声,原本暗暗的光线更暗了。两只蜡烛被灭掉了一只。路彦把剩下的一只蜡烛放在了远离被子的小桌上,拱进了自己的身边。已经被自己焐热的被窝,变得有点凉。

路彦唏唏嗦嗦了半天,最后终于紧紧地靠在了山田的背上。虽然感到有点挤,但后背变得很暖和。白天,路彦好像就不爱搭理自己,现在又紧紧地靠着自己了,安心的山田想,大概是自己误会了。

"信二桑,这回要是从惣一手里逃掉了,就不再干黑社会了吧?"

后背传来路彦的声音。

"肯定不干了对吗。让自己杀自己不想杀的人,对这种事一定很厌倦了吧"

黑社会,归根到底是霍乱家族。即使心里很清楚但嘴上也说不出"不干"两个字。从此以后的事,还不想想。

"……不知道"

说出了真心话,后背却被死死地抱住了。力气之大,简直弄疼了自己。

"你还没受够教训啊?"

一副教训自己的口吻,山田一听,咣!地一下,脑袋里立刻就火冒三丈了。

"你那是什么说话的腔调?"

"本来嘛,我说的是真话。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睁开自己的眼睛"

山田甩着自己的身子,不想让路彦再靠着自己,可是不管怎么甩都甩不掉。在拥挤的被子了扭来扭去的两人,山田的左脚,一下挨了一蹄子。

"呜嘎啊~~~~~~"

不由得就是一声悲鸣。路彦吓得,赶紧"啊,对不起"地道着歉,远离了山田。

"你这个狗/屎混蛋!"

大骂着,浑身疼得卷成了一只虾。先是嘶嘶嘶,撕心般的大疼,接下来又是嘶嘶嘶,撕心般的小疼。路彦不住地抚摸着自己的后背,明知道此人就是踢自己的"凶手",但被抚摸的感觉真的很舒服,山田没一会儿就原谅了路彦。

"以前我就说过,信二桑如果想象一般人那样地活着,一定能做到"

全身不由得一抖。

"你根本不适合做黑社会,打架也不行对不对?我都听良太桑说了"

路彦将自己的脑袋贴在了山田的肚子上。

"为了我,别在做黑社会了"

山田一下屏住了呼吸。

"你要是再干下去,没准儿哪天就和良太桑一样了。我不愿意到那时再后悔,后悔当初没拦住你。我不想象美铃那样天天哭"

大概也可以不做。可即使这样想也说不出口。决定做黑社会的本来就是自己,这是自己决定的事。就是因为打算做一辈子,所以才在后背上刺下了那条青龙。


闭着嘴不说话,肩头就被路彦抓着逼自己仰面朝天了。路彦从正面将身体压在了自己身上。这样从上面有魄力地向下看着自己,大概还是头一次。

"你喜欢我对吧"

淡淡的光线反而将影子衬托得更暗。路彦的脸……认真得让人感到可怕。

"……说什么呢"

"所以,信二桑最后相信的还是我"

路彦伏下了身子,自己的嘴唇变得好沉。在一起亲吻过多少次了,现在的这个吻,跟过去的完全不同。路彦那么主动,而且象疯了一样。

"做/爱好不好?"

在人家的肚子上来回蹭着自己□□的下/身,问道。太露/骨了,山田不由得就害怕了。

"……哪有那种心情"

嘴上这样说着。路彦的手穿过和服的缝隙,一把抓住了自己的下/身。

"喂,你小子…"

抓着自己的手很粗暴,但揉弄着自己时却是那么地温柔。这几天,即使手/淫,自己也没做过,大概是憋的时间太长了,那里立刻硬得就象石头。路彦扒掉了山田最后的短裤,抱着山田的两条大腿,将自己的头,埋在了山田的大腿之间。

口/交的快/感让山田浑身颤栗。最初让路彦给自己做口/交的时候,路彦还会用牙齿碰到自己那里。"鸡鸡上有只星天牛啊"。自己嘲笑路彦的时代是那么令人怀念。后来路彦越来越棒,反而令自己有些恼火,因为越来越笨的反倒是自己了。

刚开始的时候脚还有点冷,越来越兴奋,就渐渐忘记了一切。

"喂…"

还差一点就要射的时候路彦却抓住了自己的前端不让自己射。山田想抓路彦的头发,伸出了手却没有够到。

"别折磨我,让我射~"

"再等一会儿嘛"

这样说着的路彦开始吸吮着山田的两只蛋蛋。袋子里,两只游动的小东西被甜甜地裹弄着,射/精的欲望顿时更强烈了。

"不……不要了,快松手"

路彦唏溜唏溜的声音,还在美美地埋头吃~

"啊……啊……松手,我说让你松手"

太刺激了,山田就象个憋尿的孩子,躬着背。路彦手抓着山田的龟/头还是不松手,脑袋上来了。一边啃噬着山田的脖子一边吻着山田。终于放开了下面的一只手。可即使被放开,忍的时间太长一时反而射不出来了。"嗯!嗯!"山田颤抖着腰,最后终于在抚摸着自己铃/口的路彦手里射了出来。

路彦的唇上沾满了两人的口水,在淡淡的黑暗中闪闪发光。"你这条色/狗~"在自己的调侃声中,路彦害羞得一直盯着自己。湿润的眼睛,象喝醉了酒一样,满是绝妙的暧/昧的光。

"信二桑,黑色真的很适合你呢"

一瞬间,真的不明白路彦在说什么。当搞清楚路彦指的是自己身上的和服时,还真花了山田不少的时间。

"这种东西,有什么适合不适合的"

路彦用左手摸上了山田的脸。

"我想和信二桑好好做一次~"

暧/昧的声音,轻飘飘地掠过自己的身体。

"刚才的,还不叫好好做啊"

路彦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

"我想把自己的东西插进信二桑的屁/眼"

丝毫不会令人误解的一句话,山田惊得一口气没接上来。

"我想那样做/爱"

"你开什么国际玩笑!"

山田躲过了压过来的路彦想起来,反而一下又被路彦压回了被子。压着自己手腕的力气很大,山田没由来地就感到恐怖。


"为什么不愿意呢?"

那么死死地摁着自己,可问自己的声音还是那么甜~

"我又不是人/妖"

"我知道。谁也没认为信二桑是人/妖"

"男人要是被人戳了屁/眼,那就彻底完蛋了"

路彦伏下了眼睫毛,一副悲哀的神情。

"无论如何就是不能进屁/眼。我就从来没戳过你的屁/眼不是吗?"

路彦长时间的不开口。好长好长的时间过去了,终于低低的一句。

"我一直想你那样对我做。是信二桑一直不肯给我"

"你小子,可从来没对我说过让我放进去的"

"谁能那样直接说啊?!但我一直在等着!"

路彦跟自己好,是做了准备的,这点山田知道。即使自己真的放进去了路彦也未必生气,但是……

山田侧过了身子,摸着路彦的脸。

"我呢,从来不想把你当成是自己的一条母/狗"

"不对!"

路彦嗷地一嗓子,立马就把好心善良的老田给枪毙了~

"根本不是那样的!信二桑只是一直在怕,怕把我当成是你自己的东西!"

就像被射穿了,胸口一阵剧痛!

"你本来可以给我做上记号,穿透我的身体,在我的体内咕叽咕叽地刺痛我。这家伙是我的,你本来可以这样说。我喜欢信二桑,我想让你这样做。……可是,信二桑是个胆小鬼!"

"滚开!"

山田一下甩开了压在自己身上的路彦,爬了起来。本想冲出屋子,可受伤的左脚不争气,只能惨惨地待在原地。

"什么叫胆小鬼啊!你自作多情得也给我可以点!"

山田不看路彦,怒吼道。

"你知道我什么啊?从来都没被自己老爹动过一根手指头的人,装在盒子里被保护起来的公子哥,你凭什么下结论说我啊。不让我干黑社会,你想什么呢?没有你,一切事情都不会出错了!"

怒吼的声音振荡着又消失。路彦什么都不说。破窗户被风吹得咣当咣当响,风声仿佛更紧了。山田看到路彦,踩着破旧的榻榻米站了起来。

"真的不要吗?"

山田抬起了脸。

"你真的不再需要我了对吗?"

路彦的声音就像机器人,一点没有感情。

"如果你不需要我,我现在就走"

就因为读不出感情,所以听上去才不象开玩笑。

"走,走是怎么办嘛"(这句话没翻错~老田紧张得……)

路彦看着天花板。

"我回家。现在大概还有电车呢。要是没车了我就住旅馆"

"要是被那些家伙发现了怎么办?"

"我一个人,大概发现不了"

路彦把计算机装进了包里,穿上了自己的外套。

"bye~bye~信二桑"

对着一句话不说的山田,路彦摆了摆右手。

"别再给我打电话也别再给我发短信了。就是你让我来救你我也不会来了。不需要我,就、是、这、个、意、思哦"

还在最后的一句话上强调了一下。然后路彦就走出了屋子。走廊上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远。入口处的大门哗地一声被打开了又关上,然后四周一片寂静。走……了?被自己赶走了?!山田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哈!地发出一声笑。

"肯定……马上就得回来"

只有越来越急的风声,离开的男人一直没回来。开什么玩笑呢,真不回来了?一想到这儿,全身不由得就开始打抖,想哭。脚上有伤动不了,一个人什么都不行,他居然就扔下自己走了。自己说了不要他,可那都是气话啊,根本就不是真心话,他怎么会连这一点都不明白呢?

"畜生!"

山田伏在了被子上,用拳头拼命地砸着榻榻米。小桌子上的烛台被山田的铁拳震得摇晃着,直到砸得自己手都疼了,突然……山田明白了。脑子那么聪明的路彦怎么会不明白自己说的是气话,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那是气话!


山田死死地攥紧了手机,打给了路彦。不知道从哪里,就听到了电话的铃声。刚一感到路彦接了电话,山田"哇啊啊啊啊啊啊~~~~~~~~~"地就开始大叫,疯了一样,放开了嗓门,"哇啊啊啊啊啊~~~~~""哇啊啊啊啊啊啊~~~~~"地大叫着。就听到玄关的门立刻被哗!地一声打开了,然后是跑过水泥地的声音,然后就听到走廊上的脚步音,最后,拉门被拉开了。

对着藏起来的男人,山田碰!地一下就把手机砸了出去。正好打中了路彦的胸后,手机落在了榻榻米上。

"你,你竟然敢威胁我"

山田的声音在颤抖。

"这种情况,你知道我只能靠你……就是知道你还威胁我吗!"

对方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狗/屎,你这个狗/屎混蛋,去死,狗/屎混蛋!"

山田胡乱地大声谩骂着,路彦靠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自己,不知道是恨还是高兴,脑子里竟然有点混乱了。

"乖~~不要哭啊"

食指在擦着自己的眼角。

"什么都不用再担心。你是我的,我让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这样说着的路彦将手绕在了山田的腰上,裹在腹部上的带子一下就松了。以为被解开的时候上身被抬起,带子绕到身后的时候,一下又碰到了左脚。浑身一阵激痛,就在那时带子被解开了。黑色的和服敞开了,里面红色的内衣,也象变魔法一样脱落了。

就这样被压了下来,山田仰面躺着。多少次□□抱在一起的恋人,只不过调换了位置。一种要被压成粉末般的恐惧。

两只手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头,长长的亲吻那么漫长那么漫长。小小的乳/头被抚弄着,颤抖的气息被路彦吻着,吞进了他的嘴里。吸吮着自己胸前装饰品一样的两点,飞机场一样的地方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感觉的,被湿乎乎的舌来回刺弄着,淡淡的麻酥,开始在全身荡漾~

乳/头被吸吮着,路彦一碰山田的下/身,那里,立刻象狗一样地,勃/起了。这次没有折磨,立刻就让自己射了。路彦将山田射出的精/液,涂向了山田的后/庭。

"喂,路……"

想说住手,但手仍然不肯离开自己的后面。慢慢地,一点点地拱进又硬又窄的地方开拓着。被异物进入的感觉,一想到路彦将会放进来的那个部位,山田的后背猛地一抖。

"不要,不要啊……"

就算用力抵抗着,路彦的手指借着润滑顺利地挺进了。毫无顾忌的手指在山田的体内四处来回地搔/弄着,山田啊!的一声悲鸣。

"疼吗?"

回答稍微迟了点,路彦立刻一句,"不疼对不对~"在自己的耳边低语。里面的手,依然不停地来回揉/弄着。另一只空手又抓住了自己越来越大的阴/茎,上下缓缓地撸动着。因为后面的那只手,山田的一根开始在路彦手里不住地打抖。


"……啊~~"

体内来回搔/弄的手,触到了那一点。

"是这儿舒服吗?"

即使这样被问也不能说是。自己根本没点头,路彦却开始对那里集中火力,拼命地压弄着,摩挲着。山田就是想装作不是那里都不可能了。

"啊,住手……路……那里……别……啊!啊!啊……"

刚射过还没多久,可来自后/庭深处的刺激太强烈了,山田的一根又大大地勃/起了。

已经太舒服了,可揉弄自己的手指还是不肯停。死死地咬着自己的那一点不肯松嘴,山田的前面,根本没被怎么碰就又射了。射过了,体内的手指还在动。直到失去感觉了,长时间的抚/弄后,有没有手指在里面已经麻木得不知道了,路彦的身体才稍稍地离开了点自己。

看见路彦在自己朝天挺立的阴/茎上套了个套子。什么时候连这东西都准备好了?!一想到这里,山田不由得又是一抖。真的要被干了……实感慢慢从心底涌上来,说不出的恐惧。不由得就往被子的外面拱,这是打算溜吗~~(这句是额加的)

手腕被抓住,又被拽了回来。临死前的挣扎,山田竟然逃了好几次。

"不要,不要……"

拒绝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没事儿,后面已经习惯了,一定不疼的~~"

"不疼也不要~~"

用身体反抗着压在自己身上的那份沉重。路彦抓住了山田的右手,举过了头顶,接着又是左手。三呼万岁状的山田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路彦就用和服的带子将山田的双手绑住了。

"干,干什么啊~~"

"信二桑,你没错~"

温柔的低语,有手,又抚摸着自己的脸。

"是我在强信二桑。所以,一切都是我不对~"

带着声音的亲吻过后,山田的双腿被大大地打开了。

"不,不要哦……路彦……"

麻痹的那里,好像有又热又硬地东西在触摸着。就那样,突然有东西,咕叽!一下就冲了进来。身体被劈成两瓣般的恶感令山田"哇啊!"地叫出了声。入口的地方好热好热,慢慢地,一点点地浸入了深处。……有点疼……但比疼更强烈的是那股压迫感,压得自己的小肚子好难受。

向前微微前倾的路彦,对着山田的耳朵低声道。

"知道吗?"

好甜的声音。

"我的全部,都在你的身体里了知道吗?"

摇头。路彦就晃自己的腰。虽然不想想,但被逼着承认连在一起的事实,山田只有上下点着自己的脑袋。

"再一会儿,我就要动了"

"……不,不要"

路彦微微地笑了。

"可要是不动我射不出来啊"

贪婪的亲吻结束后,山田感到路彦开始抽动他的腰身了。刚以为拔出来了,呼叱一下,又被插了进去。山田"啊~"地一声,自己刚一意识到立刻满脸通红。就像AV女/优的喘息声,路彦也是一脸的惊恐,山田羞得,恨不能痛哭流涕了。

"真的是好可爱的声音啊"

路彦在自己耳边的声音,仿佛要化了一样~

"再叫两声给我听听……"

手被绑住了,根本无法堵住嘴。死死地闭住了嘴,当被路彦狠狠插/入的时候,"嗯~嗯~嗯"甜甜的呻吟声不住得从嘴里泄漏。

"啊~~~路彦……不,不要了……"

风打着挡雨窗户的声音,夹杂着自己女人般的呻吟,衣服的摩擦声。无意中向左看,被男人侵/犯的自己,影子映在墙上。路彦插/入自己时,自己的身体就像个木偶,前后地摇晃着。

性/交什么时候结束的,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不记得了。从烂泥一样的睡梦中醒来时正好天亮。后背暖哄哄的。看见胸口上搭着的一只无力的手才想起昨夜的事,象女人一样地被侵/犯,象女人一样的喘息。场景在自己脑海里倒带的时候,浑身开始冒着怪怪的汗~

是心有感应还是自己的意志被传递了。山田感到胸前的手腕动了一下,后背就被紧紧地抱住了。紧接着,有吻,落在自己的后脖子上。

光这一下就让山田的后背一紧。想逃开,反而被扳过了身子,逼着自己跟他面对面了。路彦的脸,离自己那么近。不敢正视,只好低下了头。

"早上好"

耳边的声音,就像在以往甜蜜的声音里又拌了糖,让人想吐的那种甜。下巴被捏住了,被迫仰起头的一瞬间路彦的吻就落下来了。刚一离开自己的嘴唇以为要结束了,紧接着又落了下来。

多少次多少次不停地吻着自己。还舔着自己的鼻头和脸颊。太羞了,不好意地扭着自己的身子逃,又被抱了回来,紧接着,又是绵长的亲吻。好像终于冷静下来了,紧接着,却是自己的手腕。

"还想着,要是留下痕迹就糟了,没印子,真是太好了"

推开了路彦,起身。原以为自己一定会发火,可在那么多那么多的亲吻里竟然原谅了他……这家伙可真是会找时机啊。

"怎么了?"

乱成一团糟的和服,被路彦拽住了内衣的下摆。

"尿/尿……"

"我带你去~"

"不要,一个人可以"

这样说着,可竟然没能站起来。四只腿着地,爬着,可竟然直不起腰来!怎么一点力气也没有啊,一想,原来是情/事做得太多了,不由得咂舌头。用见不得人的姿势慢慢地爬着,路彦大概是实在看不下去了,象拎猫一样,从后面就把自己抱起来了。

抱着山田,路彦用脚打开了障子门。一米宽的外廊,一层玻璃门再加上挡雨的窗户,显得很暗。

"能站吗?"

这样问着,路彦把山田放了下来。根本就站不起来。连用四条腿爬好像都有点爬不动。山田就那么烂泥一瘫似地糊在地上。

路彦打开了玻璃窗,又将挡雨的窗户推开了。外面新鲜的冷空气一下压了进来。第一次看见被院墙环绕的小小的院子,到处都铺着一层薄薄的雪,在太阳光下反射着,闪闪发亮。

路彦将爬在地上的山田拽到了身边,自己坐在了外廊上。然后把山田抱到了自己的腿上。放在山田膝盖下的两只手,将山田的两条大腿大大地分开了。

被拨开的屁/股被外面的冷风一吹,山田"哎~~~"地就发出一声悲鸣。

"站不起来不是,就这么尿在院子里吧"


对着院子,被把开了两条腿。这个姿势,让自己尿。即使路彦这样说,山田也尿不出来啊。

"不,不要~"

"不要羞,只有我一个人看见"

膝盖下面的手根本没有放开自己的迹象。路彦大概有点急了,伸出了放在山田膝盖下的手一把还抓住了山田的性/器,对向了院子。

"好了,乖~快尿"

被抓住的鸡/鸡在左右地摇晃着。又冷又有人帮忙,山田的尿意终于来了。路彦抓着自己的鸡/鸡,一副丢人的姿势,山田终于对着院子尿了出来。白色的雪被自己的嘘嘘融化出一个小小的洞~

尿完了,舒服的感觉连同羞/耻再加上冷,山田不住地打着抖。路彦胡乱地关上了玻璃窗,一把将手伸进了山田光着的屁/股里,没有任何前戏,一下就插进了窄窄的缝隙间。

"啊啊啊~~~"

昨天被路彦狠狠爱过抽/插过的地方,很容易地,一下就把路彦的手指吞了进去。

"软软的,一定没事的,忍一下"

"喂,你……"

路彦从裤子里掏出了自己的一根,没来得及抵抗,腰就被抱起来了。然后,记忆里要比手指粗多了的东西,自己向下坐着,就刺了进来。

"啊啊啊~~~"

身体向前倒,但胳肢窝下立刻有手支撑住了自己。

"路,路彦……"

双膝被紧紧地抱起,摇晃着。热热的棒,在自己的那里缓缓地出入着。

"啊……啊嗯……啊……哈……哈……"

刺进去又拔出,拔出来又刺进去,就像让自己品尝一样,反反覆覆慢慢地一直不停。被摩擦着后/庭的山田,不知不觉中,自己的一根也朝天立起了。用手指抚/弄着,腰部就开始不住地抖。舒服得身体在颤栗,快高/潮了。

当当当的声音,向下看,陈旧的破玻璃上,自己射出的东西,白色的线条一样,向下流淌着。

"舒服了?"

根本没办法说谎的状况听到路彦这样问自己。"再忍下,我马上就射了~"舌头拱进了山田的耳朵洞里,低语着。

"啊啊……哈啊……哈!……啊啊……啊啊……啊啊"

耳朵里听见的声音仿佛根本不是自己发出的。那种舒服的快/感,仿佛根本由不得自己,完全操纵在他人手里。后/庭里来来回回出入的,那么恶心,可感觉却是那么生动。那种酥/麻的生动感,令自己愉悦,从后/庭,一直传遍全身。

惣一的事,被追捕的事,偶尔划过自己的脑海。但都被眼前的快/感代替了,流星一样,顷刻间消失。

烛光在摇逸,墙上映着自己的身影。象狗一样被侵/犯的自己。屈服的身形那么丑陋。阴/茎在自己的后/庭里抽/插着,可自己挺立的下/身,清晰地影在墙上,丑恶感倍增。

低下头,看见自己勃/起的前端上流着"男人的泪"。最上面的铃/口忽隐忽现,还有路彦,在自己身后进进出出忙碌的一根。
低下头,看见自己勃/起的前端上流着"男人的泪"。最上面的铃/口忽隐忽现,还有路彦,在自己身后进进出出忙碌的一根……

有手抓住了自己的肩头,和服被拽住了。想路彦一定是想脱自己的衣服,配合着,将手举起。

身上唯一的一件衣服被扒去,寒气袭来抖动着身子,竟然忘记了身后还在戳/弄着自己的东西。

"嗯,嗯……哈啊~~,……哈啊,哈啊……"

一阵激烈地抽/插后,山田感到路彦的腰在激烈地抖,大概是射了。山田的那里,自始至终路彦也没碰过,山田渴望着路彦的抚摸,竟然流泪了。

"背后的刺青,好漂亮"

沿着自己的背筋,山田能感到路彦的手在抚摸着自己。

"就象在笑的龙,真的好漂亮啊"

是不是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后背接着干自己,山田刚这么想,身体的两侧突然被抱了起来。连在一起,山田面对面地坐在了路彦的身上,角度变化的刺激让山田"啊啊~"地又叫出了声。

连在一起的路彦,就象坐在自己屁股下的椅子,摆正了姿势,开始用手抚摸着山田裸/露的下/身。

两根手指之间,自己的一根被抚/弄着。手指在自己龟/颈的地方不停地画着圆,摩擦着。时不时,还温柔地揉/弄着自己的两个蛋,山田又开始受不了了。

"啊,射,射,想射……"

自己说着想射,可命根子的地方又被死死地抓住了。

"不,不要那样~"

扭着腰抗争着,"好好看看自己的下面~"路彦说。即使不看也明白,可非逼着人家看~。因为连同蛋蛋也被路彦紧紧了握在了手里,低头看见的,就是自己的后/庭吞/吐着路彦的一根。而且,自己的那里,活生生的小嘴儿一样,在战战兢兢地一张一翕。

"离开这儿后,不许你再在我面前提惣一这个人!"

两人在一起做着事,怎么会说起这个呢。直到自己说"嗯~"之前,路彦一直死命地在自己的身体里抽/插着。

"我,讨厌那个人,讨厌死了"

山田喘息着,无法回答。

"在我的面前,不许你再赞扬别的男人"

当明白了路彦是在嫉妒时,山田不由得觉得这样的路彦真是可爱极了。下巴又被粗暴地捏住,被迫仰起了脸,又亲上自己。一边亲着自己,山田以为这下自己的下身可以被解放了,没成想,却是更紧的一握。想低头看的时候嘴又被亲住了。突然,有带子扎住的自己的命/根子。

"……啊~"

又是一声带着哭腔的呻/吟。自己就那样被绑着鸡鸡,路彦开始玩/弄着自己的两个乳/头。那里被搔/弄的感觉的确很舒服,但自己现在强烈渴望被抚摸的是自己的下/身---那个扎着蝴蝶结礼物一样的阴/茎~

被折磨得再也忍受不住的山田不住地扭动着自己的腰,"我让你爽~"路彦甜甜的声音。

"那,把那个绳子解开,让我射~"

"再等一会儿嘛,忍一下再射绝对很舒服的~"

这样说着的路彦竟然用自己的指尖,碰~碰~碰~地弹着山田的龟/头。

"哎哎哎~~~~~~"

山田被刺/激得紧紧搂住了路彦的脖子。路彦也发出了"嗯嗯~"的低吟。反反覆覆不停这样折磨着山田,路彦最后终于松开了绑着山田的绳子。一直被扎着,全部堵在了出口,被放开的山田,阴/茎就像坏掉的水龙头一样,看着滋滋滋往外喷/射的精/液,竟然一下昏了过去。
嘴唇被吸/吮的感觉让山田睁开了眼睛。路彦在自己的眼前亲吻着自己。山田将自己的双手伸进了路彦的腋下,抱着路彦回吻着。

从昨天晚上起,路彦说了"你是我的"后两人就一直不停地在做/爱。肚子饿得实在受不了了就吃营养饼干,可即使在吃饼干的时候也没有停下来。怎么想都不正常,但两人却没一个先喊停的~

张开自己的大/腿接受男人,象女人那样的呻/吟。就像路彦所说的那样,自己真的成了路彦的母/狗~

令人羞/耻的媾/和姿势,弥漫在屋里挥者之不去浓浓的精/液味。说了要是被男人插/屁/眼这辈子就完了的自己,喘息着,抖动着自己的腰。乞/求着亲吻,渴望着爱/抚,喘息着,纠/缠着路彦。不管再怎么难/堪,见不得人,这里也只有他和自己。

蜡烛发出啪!啪!啪!的声响,原本应该越来越短的蜡烛,什么时候变长了。

"现在,几点了?"

"大概,是早上五点。一会儿就天亮了"

路彦回答着自己,又亲上来了。

"我四点钟左右换的蜡烛"

亲吻就像话语,不停地落在自己的嘴上。靠近山田的路彦,两手捏着山田的和服衣摆笑了。

"……笑什么"

路彦恶作剧的孩子一样,微笑着。"信二桑穿着的这件黑色的和服……"说了一半,"还是不说了"住了嘴,将自己的脸埋在了山田的胸口。

"到底什么啊,说了一半,多难受啊……"

两人抱在一起打闹着,山田将自己的身子伸出了被子。身下突然嘎蹦!一声,以为是什么呢,转过身子找,是路彦的手机。……好像已经被压扁了。

"啊!糟糕……"

山田叫了一声,路彦抓过自己的手机。

"背面被压坏了不要紧,可以再换个新的"

说着,打开了手机的电源。

"里面好像没坏"

扫了一眼液晶画面,"森来了这么多短信,什么事啊……"嘎叽嘎叽摁着手机操作的路彦,手突然停住了,脸也歪了。

"怎么了?"

山田瞄向路彦的手机。

"快逃!"

液晶画面上大大的字,山田看清的一瞬,一口气没上来。

几乎没有过往行人的人间稀疏村,远处,已经能听到卟卟卟汽车发动机的声音。


山田躲在仓库的阁楼上,咳咳咳激烈地咳嗽着。就是想极力忍着也不行,到处都是扬起的灰。

"没事吧?"

路彦不停地揉着山田的背,咳嗽终于止住了。借着蜡烛的光亮,两人往墙壁边上的木箱处移。脚底下看不清,咣!地一声,好像把相框之类的东西又给踢倒了。

"外面看到光就糟糕了,我把蜡烛灭了啊"

蜡烛被灭掉后,周围变的比外面还黑。黑暗里伸过来的手一下把自己紧紧地抱住了。路彦咚咚咚的心跳声传向自己……。

看到森的短信后,两人立刻躲进了仓库的阁楼里。刚把隐藏的楼梯拽上来,外面就听到人哇哇哇的叫声,胆都吓破了。
看到森的短信后,两人立刻躲进了仓库的阁楼里。刚把隐藏的楼梯拽上来,外面就听到人哇哇哇的叫声,胆都吓破了。

山田的和服外穿着大衣,上身很暖和。但是脚……大概是因为地板太冷了,都快被冻僵了。

外面仍然有积雪,往仓库转移的时候天上还在下着。

"这里不会被发现的。绝对没事"

路彦小声的翻来覆去地说。山田被要保护自己的男人紧紧地搂着。

"本桥组的家伙去了大学。是去问森静冈家的事。森逃掉了。但一个汽车俱乐部的朋友……以前跟森一起来这里看过赛车的,不注意就把这里的地址说出来了。短信里这样写的"

路彦的手,温柔地摸着山田的头发。

"我想了想他们怎么会知道的呢。最大的可能就是那个大货卡的司机。是我,当着那人的面说去森静冈的外婆家。我们下车后,组里的人肯定问过那司机。是我大意了"

象猴子一样不停地做/爱。被追捕的身份,被抓到后大概会死的现实,都像梦境般离自己那么遥远。

"真是太危险了。不过一直躲在这里一定没事。通往阁楼的是隐藏的楼梯,不会被发现的。冷吗?再靠着我点没事的"

……外面,能听到愤怒的漫骂声。那些家伙,大概就是等着寂静的黎明时分搞突然袭击。

两人抱在一起大气不敢出,等着下面的家伙离去。但是好像一点没有离开的迹象,连倒塌的主屋也搜查过了,人的声音不绝于耳。感觉有人进仓库来搜了,下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所以,进来的人很快又离开了。

阁楼上的小窗,光从细细的缝隙间透进来。天,慢慢亮了。

"就是知道没人也不肯走。而且还这么多人。他们不会把那间平屋当成了据点,以那个为中心四处搜吧。被子就那么放在屋里,就知道我们刚逃了不久"

路彦小声地嘀咕着。外面渐渐亮了,阁楼里的一切都能看清了。竹子编的筐,木箱什么的,还有老式的缝纫机和挂钟,乱七八糟地排在一起。

一直一个姿势不动,脚麻了。伸了伸左脚,脚尖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一个镜框倒在地上,是自己上来的时候没看见踢飞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踩上去,山田爬着过去,用手够了过来。

金属框的镜框很重,里面镶嵌着一张黑白的结婚照。想把镜框立在一边的山田,突然注意到了新娘子身上的和服……见过。从窗户不断向外窥视着的路彦,发现了山田把镜框拿在手上看,"啊!"地短短地叫了一声。照片里的和服,跟山田身上的那件,一模一样。

"……这东东,是女人穿的"

埋怨的眼光向上瞅,就看到路彦尴尬的目光。

"是过去新娘子穿的"

"你小子,知道?!"

没说不知道。……原来,明明知道却让自己穿。

"你想让我做你的新娘子?"

本来是山田开玩笑的话,却见路彦板着脸,用认真的口吻说,"你肯嫁给我吗?"反问道。

"信二桑,你肯做我的新娘子吗?"

紧紧地抱着自己。喘不上气来。头晕目眩。

"发现和服的时候就想让信二桑穿上。我,想做信二桑的第一个男人,因为我是你的第一个,嫁给我吧"

幸亏不是艳阳高照,薄薄的黑暗遮住了山田羞涩发烫的脸。

"你小子,就那样捣处/女新娘子的那里啊"

"本来嘛~信二桑看上去那么想要"

"想要的是你吧"

生死关头,两人又亲上了。好像又发/情了。以为那里一定被路彦捣/烂了,但就是忍不住还想让路彦粗粗的一根进来,摩擦自己。畜/生!真的好想干啊,边想着,边又舔/弄着路彦的嘴唇时,嘎吱吱~~~,仓库大门被人打开的声音。


坐在路彦的腿上,山田屏住了呼吸。

"……真他妈的倒楣,开什么玩笑。说是到山中找,这他妈的四周全是山啊,真是被涮了"

低低的漫骂声,是本桥组的骨干组员西。

"真是的啊"

与西相呼应的是个年轻的声音,山田隐约记得。脸一下能想起来,但是名字记不起来了。好像是个预备组员。

"那种不值钱的小混混,放了不就得了"

"真的是啊"

年轻的那位,就是一个劲儿地顺着西说。

"听说山田好像是拿着枪逃的。为了这么个不上不下的小混混,就像打仗似的,调动着各方人马。惣一那王八蛋,估计十有八九大脑也不正常了"

不知是不是西,在长长地叹着气。

"……真是他妈的,白痴一样"

话的语调,怎么听都知道两人已经厌倦了山里的搜索,在仓库里蹭油歇脚呢。

"组长的儿子,听说是炒股赚大钱的,在组里的事务所里都没怎么见过"

年轻男人的声音。

"能赚钱也是个怪物。前段时间,让自己养的一只操盘手跑了,光是损失就听说有几千万呢"

哎~~~年轻男人惊叫着。

"炒股就像是玩切纸。地道挣钱的方法最好是……"

咣当!一声,山田放在箱子上的镜框掉了下来。紧接着,哒哒哒的一溜小跑,一只老鼠,不知从哪里跑进了缝纫机的后面。

下面说话的两人住嘴了。

"喂,上面怎么好像有声音"

西的声音里带着紧张。山田搂着路彦脖子的双手,不由得就使上了劲。

"好像确实有声音啊,会不会是老鼠啊"

"不会是,有人躲在这上面呢吧"

"……谁知道呢……"

年轻的那个好像根本没在意。

"快去,找找,看从什么地方能爬上阁楼"

路彦抱着自己的力气一下大了起来。被西命令的年轻男人,好像拿着个什么东西在往上捅。阁楼的地板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好像没有上去的楼梯哎,不能有人吧"

咚咚咚,捅了很多次,阁楼的地板突然被捅了个洞。……不对,是捅到了没有完全藏好的隐藏的楼梯。

"哇啊~~,好,好像有什么被捅开了"

"把那个吊着的东西拽下来"

"太高了,不行,好像在上面被卡住了……"

从楼梯的缝隙里可以看到下面有铁锹一样的东西在闪。对方想用铁锹的头将隐藏的楼梯拽下去。

"……藏起来"

路彦在山田的耳边低语。

"哎……"

"藏到后面的木箱里"

木箱大是挺大,一个人可以,可藏两个人却不行。

"你呢……"

"我没事,你藏进去"

"不,不要"

"听我的!下面的事都交给我"

路彦死命地将山田摁进了箱子,盖上了盖子。

"……那些家伙全走之前,你就待在这里不要动"

路彦在箱子的外面对山田低语。

"好了好了,梯子拽下来了,你小子先上去"

"对不起"

路彦的声音,响了起来。

咚咚咚的脚步声,路彦在对方上来之前沿着楼梯走了下去。

"你小子,不是跟山田一起逃的家伙"

山田听到西的声音。

"是"。路彦用颤抖的声音回答道。

"山田那小子呢?"

非常有威慑力的中年黑社会的嗓音。

"那个人不在这里"

"不在?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就说想自己一个人离开,……就走了"


装出一副恐怖的样子,路彦冷静地在撒着谎。


仓库的下面聚满了人。到底有多少人不知道,从声音里判断大概有六,七个。里面听到了嘉藤的声音,原来,捕捉自己的行动,指挥就是嘉藤。


听到路彦说"信二桑说他要去大阪"后,聚集在仓库下的人,多半接受了嘉藤的指示,似乎都朝着汽车站火车站的方向散了。


好像只有嘉藤和西还有那个年轻人留了下来。


"这小子,怎么处理?"


年轻男人问嘉藤。什么都不知道的路彦,你们就快点放了他吧。山田在箱子里双手紧握地乞求着上天。


"是啊,该怎么办呢?"


低低的话音和远离的脚步声,突然,嘎!地一下停住了。


"你们就是在那个阁楼里发现这小子的?"


嘉藤问那个年轻人。


"是"


"除了他之外,确实没有别人了"


一惊!


"是,是的"


"什么意思?怎么用这种语气回答?"


对着严厉的嘉藤,年轻人赶紧说,"是的,没有了"短暂的沉默后,"你确信过了?"嘉藤又逼问了一句。


"啊……这个,是他自己下来的……"


"混蛋!"


嘉藤大骂的声音。


"他有可能把山田那小子藏起来了。去确认!"


"对不起"


慌慌张张的脚步声接近了。哒哒哒,上楼梯的声音。箱子里的山田从大衣的口袋里摸出了枪,两手紧紧地握着。


有人站在了阁楼的地板上。


"咳,空,咳,空……"


大声的咳嗽声,停下后,人好像朝着楼梯走了。


"……真是的,怎么可能有人呢……"


抱怨地嘀咕着,脚步声开始下楼了。山田在箱子里,暗暗地喘了口气。


"没事!上面没人"


没发现自己,真是太好了。再把路彦放了就没事了。正要安下心来的山田突然听到手机的铃声。


"……是,我是嘉藤。嗯,什么?……你说什么?!再说清楚点!"


这么慌张的声音,山田还是头一次在嘉藤的嘴里听到。


"不知道对方是谁?你说不知道?!你们这帮废物都是干什么的?!我要宰了你们!"


对着电话大吼之后,嘉藤"开车过来!"命令着年轻的男人。


"啊,这就走吗?"


"快点!马上回东京"


"啊,明,明白了。那个……这,这个小子怎么办啊?"


"带到外面来!"


听到嘉藤的话,山田不安起来。他们不会把路彦装上车,带回东京吧?还是只是为发泄一下心里的仇恨,唏哩哗啦地赏路彦三拳两脚?


山田犹豫着自己该不该出去。如果他们只是三拳两脚地教训一下路彦,那自己就在箱子里再忍一会儿。如果他们要把路彦带回东京的话,那自己就必须出去阻止。


仓库的下面好像已经没人了。山田蹑手蹑脚地打开了箱子的盖子,从里面出来。四条腿着地地爬着,靠近了小窗。悄悄地抬着自己的头,偷偷地向下张望。


半倒塌的主屋边上,看见嘉藤和那个身穿运动服的年轻家伙。路彦好像被拽着在走,不知是不是被绑着的缘故,两只手放在身后。


怎么看好像都是要被带走的样子,山田紧紧地握住了手里的枪。突然看见路彦被那个年轻的家伙撞倒了。他们就这样留下路彦走了吗?……刚这样祈祷的山田,突然听见叭!叭!两声枪响。


"……哎?"


留下了倒下的路彦,两人朝着大门飞奔。


"不,不会吧……"


山田连滚带爬地从楼梯上下来了。左脚激烈的剧痛,但仍在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跑着,左脚因为用力太疼了,一头倒了下来。这时,听到远去的汽车的发动机的声音。正想站起来,又被自己的大衣绊了个跟头,索性甩掉了大衣。


爬到路彦身边的山田,"哇啊啊啊啊~~~~~~~~~~~"地大叫着。雪地里,仰面倒着的路彦,……胸口到脚的衣服,全被血染得通红。


"不,不要,不要,不要"


"……信,信二桑……"


颤抖的声音,路彦在说话。


"路,路彦,不要啊。不要这样……"


眼泪霹雳啪啦地落下来,看不见前面了。


"没……没事。一点……也不疼……。叫……叫救护车"


山田回身捡起扔掉的大衣,从里面掏出了路彦的手机。接通了119后的山田,慌乱地只说着一句,"快点来,快点来"。看不下去的路彦,"我来……说……"山田将手机贴在了路彦的嘴边,路彦断断续续地,向对方说明了地址。


"马上……救护车马上就到吗"


路彦轻轻地对着山田点了点头。细细的身体里不断有血流出来。看不下去的山田,用自己的手,堵在了冒着血的衣服上。停下,停下,山田在心里祈祷着,就像嘲笑着山田一样,温暖的鲜血,不停地从指头缝里流出来,染红了地上的雪。


"……信……二桑"


路彦闭着眼睛,只有嘴唇在动。


"干,干嘛"


"……亲……住我"


山田摁着路彦的伤口,亲上了路彦。……好冷的嘴唇,自己亲上路彦的一瞬,他的嘴角微微笑了。


"喂,路彦"


没有回答。


"路彦,喂!"


即使自己怒吼着,路彦也不再睁开眼睛。


"不要,不要,不要。路彦,睁开眼睛啊!不要死,你绝对不能死!"


死……了。大概死了。不,没有死。路彦不会死,路彦绝对不会死。


呼!的一下,有白色的东西在眼前一闪。接连不断的,呼~呼~呼地飘个不停。浑身猛地一抖,抬起脸的山田看到,……下雪了。


路彦的身上开始渐渐有雪积了起来。山田的脑海里立刻出现了被雪掩埋的父亲。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哇啊啊啊啊啊啊…………哇啊啊啊啊啊…………"


山田仰头对着天空,绝望地大叫着。


救护车里很吵。山田穿着和服,大衣搭在肩上坐在救护车尾巴的地方。迷迷糊糊地看着被急救的路彦。


"血压,触诊六十"


"脉搏快没了,事先报下危险吧"


两眼中,叭哒叭哒,不停有泪流出来。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到医院的时候,路彦一边被蹦!蹦!蹦!电击着心脏,一边被运了进去。


就像暴风雨过后,山田一个人留在静静的救急入口,蹲了下来。


"你没事吗?"


对着自己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大概是……护士吧。


"你是刚才送来急救的那人的朋友吧?你有没有受伤?"


黑衣服虽然不显眼,但自己的身上全是路彦的血,摁过路彦伤口的双手,一片血红。


"最好,还是先把手洗一下吧"


山田摇着头拒绝了。"这里太冷了,换个地方吧"。发现山田的左脚好像根本使不上力气,护士推来了轮椅。山田不愿意坐,女人又去拿来根拐杖。


从救急的入口处进去,在写着救急门诊的病房外的长椅上坐下。"请在这里等一会儿"护士对山田说完离开了。留山田一个人傻乎乎地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对面有点脏的墙。


路彦大概会死,但也有可能得救。但感觉好像还是会死,因为,流了那么多那么多的血。


突然想吐,哇!地一口就吐了出来。这几天根本没怎么吃东西,所以吐出来的只是胃液。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山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不要这样坐在这里等着路彦的死讯。他死了,请节哀顺变,这样的话不要听。如果有人那样说,那自己,一定一个个地将他们的喉咙咬断。


但如果真死了,大家一定会这样对自己说。自己必须面对这个现实。不想相信,不想承认,不想待在这个会听到路彦死讯的地方。


山田拄着拐杖站了起来,慢慢地走了出去。走出了医院。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所以只有沿着大路漫无目的地走着。路彦在这一刻说不定就死了。一想到这里,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止也止不住。


强劲的风吹在自己的身上,和服的前摆飘扬着。就像血一样鲜红的内衣,大大地向外翻开。新娘子什么的,路彦这个土老鳖的疯子说过。象他那样的白痴,自己真是没见过。说来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就是个白痴,裤子被人扒了,吊着个鸡ba,在哭。


一想到过去的事,山田顿时感到空气沉闷得让自己喘不上气来。浑身就像要被四周的空气挤碎了似的,胸口好疼,好疼,好疼……。


拐杖滑了一下,山田倒在了地上。"没事吧?"有人问自己,但也没有回答。


想离开这里,去一个不知道的地方。一个没有任何人认识自己的地方,一个一辈子可以不用知道路彦生死的地方。


不管有没有人对自己说路彦死了,自己都可以认为路彦一直活着。不去想他死的事,不看他死后的样子,在自己的心里,他永远活着,永远不会死。走,走……山田支撑着什么站了起来,是那条拐杖。走啊走,但是去哪里呢?这样的自己,又能去哪儿?


啊,发现了!终于发现了适合自己的地方。山田走近了那里,一把拉开了大门。里面一个年轻的警察,听到动静后,猛转身。


山田从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了枪,放在了桌子上。咣!的一声,沉闷的金属声。和枪一起掏出的子弹,当当当地从桌上滚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金属声。


山田正在家庭用品中心选铲雪用的铁锹,就听身后一句,"山田?"好亲切的声音!发音怪怪的日本语。


转身,看见一个长头发漂亮的女人领着个孩子站在那里。女人,"果然是山田!"说着,笑了。


"你是美铃?"


"是啊!你 好吗?"


美铃穿着件看上去很暖和的粉红色的羽绒服,显得胖胖的~


"你家伙,不是被送回中国了吗?"


"又 来了"


对了!美铃一拍巴掌,"这个你先 看会儿"说着就把孩子交给了山田。


"喂!美铃,看会儿是毛意思……"


被交到手上的孩子三岁左右。现在想想,美铃被送回去的时候就怀孕了,这孩子看来就是那时肚子里的,没错了。


是个男孩子,穿着条蓝裤子。仔细一看,跟良太一样的四角形脸。一眼看上去,就不是那种能长成顶天立地男子汉的胚子。


小孩子向上盯着山田看了老半天,慢慢地,一副要哭的脸,撒腿就要跑。


"喂!小子,等下!"


山田追了上去,从身后抓住了孩子抱了起来。小孩子用响彻全店的声音叫了起来。


"妈妈---妈妈---"开始哭了。


"喂,别哭!我是你妈妈的朋友!"


周围的视线全部集中在山田的身上了。再没有比这更惨的了,要是被当成拐骗犯可怎么办?那家伙到底上哪儿去了?张望着四周,就看见美铃和一个男人向这边跑来。


"老大!"


一只眼睛瞎了,脸有点变了,但声音还是那个声音。


"是我!我是良太啊!"


"你小子,还活着!"


山田激动得,不由分说地对着良太就是一通拳打脚踢。


"当然活着了!一只眼睛不行了,但还能干活"


"说的也是啊,你小子,以前最棒的就是身体了"


看见良太熟悉的脸,健康的样子,山田不由得就热泪盈眶了。良太也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找个地方吧"湿润的眼睛,唏唏唏地抽着自己的大鼻涕。


美铃带着儿子先回去了。山田和良太坐进了附近的一家饮茶店。良太保住了一条命,烧伤的皮肤多次整容,住了将近一年的医院。


出院之后就退了组。在清洁社和便民店打了一年的工,攒了点钱,将在中国的美铃和儿子匡史接了回来。


两人回来后,良太带着母子俩就回了老家。现在和老娘一起,四人生活在一起。


"说到老娘,我真当她已经死了。原本再不想和她发生任何关系。可在我住院的时候,一直是她在照顾我。确实不是个值得赞扬的老娘,但却是自己的妈没有办法,现在又在帮我带孩子"


良太挠着自己四角形的头说。他现在是一家弹子房的正社员,美铃也在一家教养文化中心做中国语的老师,两个人的收入加起来,也够四口之家生活的。


"老大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山田服刑期间,除了律师谁也没见过。但良太似乎也知道自己服刑的事。


"大约三个月前"


山田喝了一口咖啡。


"马上就回老家了?"


"没有。我是从上个月起才回老爹家住的"


"老爹?是茂手木组的组长吗?"


"混蛋!"山田骂着,又在桌子底下踹了脚良太。


"是我自己的亲爹家"


"老大在这里有自己的家啊,我还是头次听说"


"是吗"


山田从口袋里取出了烟。


"啊,这里禁烟"


山田切!地一声咂了咂嘴。"禁烟,禁烟哪儿那么容易啊"嘀咕着,只能将烟又收了起来。半年前出狱的山田,最初住在一个小旅馆,但立刻就变成了身无分文的流浪汉,身无居所无家可归,还找不到固定的工作。因为年轻,就专门打那种当天就能拿到工钱的短工,赚了点钱,不管怎么着,就想先回老家再说。


自己老爹的家,不管怎么说房子还在,所以山田就先在自己的家里住下了。突然有一天,在门口碰到了自己的叔母。本来就觉得房子里不象一直没人住,挺干净的。直到遇到叔母后才知道,父亲死后,叔母一直说服自己男人没让他把房子卖掉,而且还经常回来打扫。


"老大,最后到底判了多长?"


"三年六个月"


是吗……良太叹息着。违法持枪,好像还有什么其它的罪名,已经记不得了。没有上告,一审下来后就伏法了。


"老大,跟阿彦联络过了吗?"


喉咙里发出咕咚的一声。


"联络,我现在连那家伙在哪儿都不知道。大学毕业了,大概找个活干着呢吧"


手开始抖,赶紧藏进了腿里。


"阿彦,还在东京。在一个叫P的公司里就职,我是不知道那是个什么高级的会社"


"那家伙,就是脑袋聪明"


呼!地一声,轻轻喘了口气。


"嗯,说来也是啊。那么好的大学毕业出来"


"就是胆儿小点"


"老大你现在这样说阿彦,多冤枉他啊"


良太看着山田的脸,笑了。


"跟阿彦联系一下吧"


山田大大地耸了下肩。


"在那么好的公司里就职,还是不要和我这种有前科的人发生关系的好"


良太愁容满面地苦笑着。


"阿彦根本不是在乎这种事的人。从高中的时候起,他不就和我们这些黑社会的做朋友"


"但是变成社会人了,想法说不定会变的"


良太沉默了,山田也看向了窗外。人是会变的。良太已经做回了普通人,而自己也不再做黑社会了。


在监狱里,从那些判了一,二年短刑的小混混的嘴里知道了惣一被枪击的事。是在公寓的房间里。凶手就是从本桥组跳槽到丸山会的早乙女。


保护措施那么严密的公寓里居然也能得手?直到知道了原来本桥组的操盘手也被丸山会收留后,山田就不觉得惣一在公寓里遇害这件事奇怪了。是投靠了丸山会的君嶋,将惣一的性命献给丸山会。


惣一被袭的那天也正是路彦中弹的那天。因为惣一的被袭,终于激化了本桥组和丸山会的矛盾。一直持续了两年的战争,死了六个人。直到中间人的"双叶会"出面用钱摆平了此事。现在……表面上风平浪静。惣一还活着。活着……就意味着丸山会还是本桥组的眼中钉,早晚有一天卷土重来拔了它。


对被破了门,离开东京的山田来说,充满了血腥味儿的黑社会的战争,就像外国发生的事,跟现在的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嘎哒一声,抬头,良太将手上的咖啡杯放在了盘子上,两人互望着。


"老大,我不是差点死吗,现在感觉就像重生了一样"


良太用手挠着自己的短发。


"孩子也有了……匡史,是美铃给孩子取的名字。意思就是不做坏事,象好孩子一样培养他长大,绝不让他变坏……"


撇开家庭责任不说,男人的良太看上去很幸福。两人开始说美铃做的辣死人不偿命的饭菜,又说山田在监狱里的生活,良太弹子房里难缠的客人……不疼不痒的话题,唠着唠着,太阳就下山了。


良太说要吃晚饭了,两人走出了饮茶店。"上我家吃晚饭去吧"良太邀请着山田,但是被拒绝了。


已经岔开十万八千里了,山田想着良太一定早忘了。没成想,又是一句"……阿彦的事"绕回来了又。


"我呢,现在时不时和阿彦还有联系。我想,阿彦一定在等着老大先联系自己呢"


山田低下了头,看着脚。


"是……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联络他了。你小子,先别把见到我的事告诉路彦啊"


"老大,你也不知道该怎么联络阿彦啊"


良太的语气,怎么听,好像都有埋怨自己的意思。


"我想和路彦说话的时候,问你不就行了"


"是,也是啊……"


嘴角在嘟囔着。"阿彦……"良太又是一句。


"阿彦现在就住在老大过去的公寓里"


"我的公寓?"


"过去老大在东京时住的公寓。老大进去后,阿彦就把那里租去了"


脸在抽搐。没想,就冲出了一句,"……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阿彦是在那里等你回来,他又不知道你其它的去处"


快点打电话给阿彦吧,良太再三催促着山田,离开了。山田一只手抓着在家庭中心买的铁锹,慢慢腾腾地朝着家走。天气一冷,脚脖子的地方就会疼,因为断过一次,总也好不了了。


本来想趁着天亮把房顶上的雪铲下来,这下,看样子也来不及了。那房子太老了,只要上面积一点雪,就会嘎吱嘎吱地叫。


回到家的山田,将铁锹扔在了院子里。拱进了屋里,拿出了大瓶装的烧酒。拿着杯子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大概是空腹的原因,很快好像就醉了,身体飘飘然,倒下后,看着天花板在转。


突然想起醉酒的老爹,倒在地上的情形。


良太对自己说,"跟路彦联系吧"。山田想,即使自己见到路彦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联系的时候,又该说些什么呢。差点死的路彦,自从被送进了医院的急救室后自己就再没有见过他的脸。判刑的时候,好像看到旁听席上的森,也只是那么一瞥。没有再申诉,直到自己的判决下来之前,路彦一直都住在医院里。


从律师的嘴里得知,路彦差点死,但还是被救回来了。自己并没有问,是律师主动告诉自己的。虽然高兴得几乎流泪,但再也不想见他了。想看他的脸,但却不想见他。

没有学历,连份象样的工作也没有。有前科的人更难找工作。山田看着揭示板,尝试着开始了替别人打杂帮忙的工作。


最初根本没人找自己。一段时间,靠帮良太的一个朋友搬家每天赚点小钱。慢慢地,小差事开始找上门了。经美铃的介绍,还认识了"外国人老婆会"里的外国人老婆们。帮着那些语言不通的女人买买东西,教教简单的日语。终于紧紧巴巴地过上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生活。


二月,美铃的一个朋友,孩子去东京考大学,请山田陪着一起去。一个中学就在日本的孩子,日语已经非常棒了。十八岁的男孩子,一个人绝对没问题。但做妈妈的不放心,说东京是个可怕的地方,所以就让曾经在东京生活过的山田陪着一起去了。


大学的考场在上野。又不是本桥组的地盘。两天住一晚的事,山田跟着就来了。考试的前一天,和高中生的孩子一起到了东京,先去看了考场,回到旅馆早早地吃了饭,那孩子说了句"我看书",钻进了屋里就不出来了。


大学的考场在上野。又不是本桥组的地盘。两天住一晚的事,山田跟着就来了。考试的前一天,和高中生的孩子一起到了东京,先去看了考场,回到旅馆早早地吃了饭,那孩子说了句"我看书",钻进了屋里就不出来了。


山田拿着钱包去了池袋。来之前,美铃委托自己,要在专门的中国食材店里买东西。山田把美铃给自己的单子直接交给了店老板。买完了东西才八点。夜晚才刚刚开始。


想喝酒。但可以一个人静静喝酒的地方却不知道。自己知道的地方,几乎全是本桥组的地盘,歌舞妓町的那些个酒吧。不想去那里,加上又没钱,就在便民店里买点,回旅馆喝吧,这样想着的山田向着车站走。摇摇摆摆的,突然注意到一个关了门的店铺门上贴着的大海报。


是拳击表演"王国赛"的海报。靠了上去,看着海报上选手的照片,有很多是三年前自己认识的老选手,也有新面孔。比赛的日期竟然就是今天,突然想起来,会场好像就在池袋的一个大礼堂。


山田瞟了眼手表,电视转播的时间已经到了。回到旅馆后大概还能看到个尾巴,朝着车站快跑的山田突然发现了路边的电视,停下了脚步。正好,电视里正在播放着拳击表演的现场实况。


山田的眼睛,钉子一样地盯着大型的电视画面。身边,还有几个跟自己一样的人,也站着在看。正打到高潮的时候,电视里突然插进了广告。


"妈的!混蛋!"


"哎,怎么会这样"


听到声音的山田突然心里一沉。转过头,身边站着个长长头发的女人,看清脸的瞬间,山田低低地"啊!"了一声。这个反应,女人……玲香也注意到了身旁的人。


"这不是山田吗?你好吗?"


惣一的女人,夜总会里专门从事SM的玲香。山田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


"啊,好久不见……"


这个女人跟惣一有联系。自己不想再跟她发生任何关系。


"你现在在哪儿呢?"


山田一点点地向后退着。


"对不起玲香。我,已经退组了,所以……"


"啊,是吗!我也跟惣一分了"


玲香可爱地耸着肩。这女人不再跟惣一在一起,那自己的情报就不至于被惣一知道。呼!地一下,放下了心。


"我现在在做白天的工作。看,就是这个"


玲香向山田伸出了右手。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指甲上,镶着宝石一样一粒粒小小的东西。


"着色艺术,怎么样?可爱吧"


说到可爱,山田觉得不就是一粗燥的爪子嘛,"嗯,差不多吧"只能这么说。


"以前比这还长呢,不好干活所以剪了。以前的差事,过了三十后就没人点我了,年轻的孩子都出来了,皮肤也不再有亮泽。又和包养我的惣一分手了,所以只能干用手的工作了"


电视里又开始转播比赛了。玲香的眼睛开始盯着屏幕。大概是规定了转播时间,就在比赛还没结束的中间,突然不转了。无法知道结果,这简直太不敢令人相信了。玲香,"哎,怎么会这样?!简直不敢相信!"愤怒地叫着,"山田,上哪儿吃点东西吧。肚子饿了"邀请着山田。


山田直接说了句,"没钱"。玲香一句,"我也是啊。所以连国王赛的票都买不起"耸着肩。


两人报了下各自腰包的"羞涩",去了附近的一家快餐店。


玲香三年前……就在山田入狱服刑后,立刻就和惣一分手了。


"那家伙,不是被人袭击了?从那以后整个人都变了。身边总是跟着几个黑社会的保镖。大概被枪击后受到了刺激,一有点风吹草动立刻就变得神经质。就连做事的时候,嘉藤也在边上。虽说不怕被别人看,但他不再相信我了,让我很难过。就在那时他主动提出分手,所以就分了"


玲香用黑黑的指尖,捏着土豆条。


"那家伙说起来是变态,但我很喜欢他"


玲香舔着自己发着油光的手指。吃完一根土豆条就舔一下,就像一只神经质的猫,翻来覆去。


"那家伙,他自己并不清楚自己不知道怎么与人相处的事。就知道买东西送人"


"是啊……"


让人爆掉眼珠的高级品,你不想要他也买给你。山田想起了那样的惣一。


"真是个可怜的男人"


低声说着的玲香,"给我根烟",向山田伸出了右手。


"可没有摩根啊"


"什么都行"


玲香美美地吸着从山田那里得到的烟。


"但是惣一啊,他一定不认为别人那样想他"


"大概没意识到吧……"


山田低声说着,玲香点头。


"没意识到别儿这样想自己,没事吗?"


"真是个笨蛋啊"


玲香叹着气。


"不懂得别人的心情,又不相信别人,这样的男人能幸福才怪呢。黑社会还是个变态,说出来让人都笑死了。干脆用自己的鸡ba插自己的屁yan儿得了,没人关照他"


玲香真的笑了。说了一个小时的话,两人在店门口分手了。玲香现在跟一个比自己小的警察在一起,"虽是个硬汉但却是个做M的",玲香就象在说别人的情事。


快十点了,山田进了车站等着电车。好多次站在电车的门口都没有上。从后面冲上车的人碰撞着自己。傻傻地站着,想了很多。玲香嘴里可怜的惣一,曾经认为他酷,厉害的山田虽然知道自己错了,但从来也没感到过惣一可怜。


但是现在想想,惣一大概真的挺可怜的。这大概是因为自己已经不干黑社会了,而能从另一个角度看惣一的缘故。即使现在,自己也不愿意再接近歌舞妓町,不论这事是好是坏……自己从心里上跟那里已经绝缘了。山田坚信。


站了三十分钟,山田向着反方向的站台移动,上了电车,在大久保的那一站下来。时隔四年,这里一点变化也没有。


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山田向着自己以前住过的公寓走。也有新的便民店和公寓建起来了,可公寓前的景象还是和以前一样。怀着复杂的心情慢慢走着的山田,在月极驻车场的前面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不停地眨着自己的眼睛,红色的车,还停在老位置!


低低的车身,轮子和排气管都是特注品所以自己不会看错。的确是自己的爱车!服刑期间,还想着肯定是被处理掉了,竟然还在这里惹麻烦地放着。可,车的外貌太好了,连一点生锈的地方都没有。街灯下,还能看到车身闪闪发光打着蜡。那个时候被人放了气的轮子也修好了。


就像脸上被人打了一巴掌的感觉。这一切,不会是……自己的东西,花钱管理着的人,除了那个人,再也想不到第二个了。


触摸着车身的指尖,突然感觉好像麻痹了。想见他,想见他……这种心情突然间膨涨到了极点,山田跑了起来。终于看见公寓了。那个自己曾经住过的房间点着灯,路彦在里面。
迈进公寓前厅的脚突然停住了。上去,见面,然后怎么办?打算说什么?


山田坐在了公寓前的花坛边上,双手捧着自己的脸对自己说"冷静"。见到良太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可以联络到路彦了,那时自己却没想见他,是为什么?


已经不想让路彦再跟自己发生关系了。因为自己,路彦受伤,差点死。原来的黑社会,又有前科,这样的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再待在路彦的身边了。


但是,路彦现在还住在自己的公寓里,还把自己留下的车擦得锃亮。阻止他这样做,让他不要再这样下去了。最好能对他说,忘了自己……。


"信二桑?"


全身一震。


"信二桑……是你吗?"


又被叫了一遍名字,山田慢慢地抬起了头。三米外站着个男人。运动裤的上面是件毛衣,外面披着大衣。右手上拎着便民店的袋子。发型跟以前不一样了,一张大人的脸。


咕咚!一声,喉咙里发出巨响。说什么,怎么说,自己脑子里还没整理好呢。分开四年,第一句话该说什么?是用真面孔对他好呢?该不该笑?还是……路彦叫了自己的名字,一动不动……屏住气的眼神,一直向下看着自己,什么也不说。


"……哟"


终于挤出了一个字,山田举了举自己的右手。


"好久不见了"


路彦站在三米外一动不动,回道。


"因为工作的事进京,来饶下"


路彦的嘴角,轻轻地一抖。


"啊,是吗"


短暂的沉默后,"现在在做什么工作?"路彦问道。


"就是帮人打杂,搬家什么的"


"嗯……"


刚刚见面的两人好像谁都不想深入,笨嘴笨舌地说着些不疼不痒的话。


"你已经就职了,听良太说的"


"嗯,是外资公司,特别忙"


根本就不想问这些事却问了出来。得到了回答后立刻又不知道该问什么好了。接着又是沉默。让人有点坐不住了。


"……这儿,太冷了,上去,到屋子里说?"


路彦的语气有点客气。山田赶紧摇头。


"啊,不,不要了。我也得赶紧回旅馆"


刚说到这儿,后背突然一寒,跟着就是一个大喷嚏。大鼻涕差点打出来,赶紧慌忙地往里吸。


"去快餐店吗?附近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


"我待会儿就走"


虽然这样说着,但感觉还是冷。已经到深夜了,风变得更冷了。山田把手伸进了自己的头发,嘎擦嘎擦地挠着。


"我回老家了。现在住在我老爹以前的家里"


"是啊,我已经听良太桑说了"


……都说了不许对路彦讲,那家伙又是不打自招。良太平时的嘴那么严,怎么就面对路彦的时候,嘴上就象个抹了油的三八。


"我已经不想回东京了。你……那个,在意我,不是还住在我过去的屋里?不用了,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


路彦没有回答。


"车也是。是你吧。擦得这么漂亮。谢啦。如果会开就送给你,不想要就把它处理了。光停在这里就要花驻车费。全部大概我也掏不起,但这些年的驻车费,我会还给你"


对着不说话的男人,山田又是一句,


"车,怎么说?"


路彦从嘴里吐出的气,在眼前结成了白霜。


"你就是为说这些来的吗?"


"对,大概就这些吧"


手上的袋子发出哗哗的声响,路彦死死抓着袋子的手在抖。


"……我,想要那辆车。公寓,我也不会搬出来。因为我喜欢这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随你好了"


山田从花坛边上站了起来。自己想说的,好像都已经说完了。


"再见了"


正要通过路彦的身边时,手腕突然被抓住了。浑身一抖,触摸着自己的手指立刻又松开了。仿佛离开了自己的手指,突然握成了拳头。
"信二桑那里,我能去玩儿吗?"


"……哈啊?"


就像回到了小时候,路彦用小时的语气问山田。


"休息天的时候,我能去吗?"


无法回答,低下了头。看到了脚,路彦脚上的皮鞋,就像惣一过去穿过的高级品,山田细细地,大口地喘了口气。


"你啊,不要来了"


大人的路彦,立刻象小时一样,一副又要哭的神情。


"大学的朋友,工作的同事,你可以找他们耍"


"我对你来说,是个麻烦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呢,再也不要和我发生关系了"


路彦的眼角,叭哒!一下,泪珠子就掉下来了。


"……你就那么讨厌吗?"


"什么?"


"被我抱的事,你就那么讨厌吗?"


说什么呢?这个白痴!山田的下巴差点砸在地上。


"讨厌喜欢的,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那,那你为什么不要我了?还说不肯见我。你说过不要的,我却强了你,所以你讨厌我,连我的脸都不想再见了是不是?"


"不是……"


"我找不到其它的原因了,真不明白你什么意思!你倒是对我说个明白啊!"


就像个耍赖的小孩子,这样的路彦真让山田有点堵。


"所以我不是对你说清了!别再跟我发生关系了。我这都是为你好!"


"说是为我好?别一个人自说自话行不行!"


"那,我到你小子的公司去嚷嚷行不行啊?你有一个过去是黑社会又有前科的朋友!"


"如果你想说,就去说!"


路彦挑衅地扔过来一句。


"顺便再告诉他们,我还和黑社会有前科的人做爱来着。我根本不在乎任何人的想法,辞职就是了"


"你是白痴吗!"


"我可不想被信二桑这种糊里八涂的笨蛋骂成白痴!"


脑子里哇啊!地一下就烧起来了。山田"哇啊!"地一声大叫着。


"吵死了,你这个粘粘糊糊的狗屎混蛋!当初嘉藤那一枪怎么没打死你呢,我看你还是死了的好!"


对着路彦惊讶的歪脸,山田把手上美铃托自己买的中国食材砸了出去,扔完了就跑。眼前的风景越来越陌生,脑子里还是热的,两只耳朵眼儿里仍然冒着愤怒的热气。到了车站,怒火有点消下去了,开始后悔自己对路彦说过的话。


并不是开玩笑,路彦是为保护自己才差点死。对着这样的男人,就是气话,也不能说你怎么没被打死,根本不能这样说,不对!是绝对不能这样说。


山田紧紧地抓着手机,坐在了车站的楼梯上。出狱两个月后买的手机。以前的那一部,放在哪里不记得了,大概早丢了。现在的手机里,除了良太的号码就是美铃的,然后就是跟现在工作有关系的人。以前黑社会的关系,都和以前的手机一起,丢了。


但是自己只记住了路彦的号码。多少次想摁下那个熟悉的号码却停下了手指。发短信似乎能轻松点,路彦的短信地址,自己仿佛也记得。


手上的手机突然响了,吓得山田差点将手机扔在地上。看见对方的号码后山田又惊了,就是自己刚才一直在犹豫的那个号码。路彦不可能知道自己的号码的。可是……


听着铃声响了十回,山田接了电话。自己接了,对方却什么都不说。


"路彦?"


就这一声,山田就听到了电话里的哭声。自己又把他惹哭了,胸口,绞痛般的疼。


"……刚才,是我不好,说过头了"


路彦还是不搭理自己,只有自己接着说。


"你挨枪子儿的时候真以为你死了。还是因为我……我绝对不该说想你死的话"


路彦还是什么都不说,但也不挂电话。他是想听自己说吗。


"对不起啦。只想道歉"


要是路彦再不开口的话就挂电话,沉默一直持续着。


"你,有没有在听?说话啊"


长时间的沉默后,路彦终于说了一句,"那个,还给你"


"什么?"


"不知道。上面写着中国语。东西从袋子里都掉出来了"


"啊……"


美铃的中国食材。


"我送过去"


山田低下了头,"不用过来"低声说。


"我去取吧。你把它挂在公寓的门把儿上"


"我要看着你的脸,还给你"


无法回答。……觉得还是不要再见面的好。


"你讨厌看到我的脸?"


"那个……"


"即使是最后的分手,我也不想这样。我不要记住的就是信二桑发火的脸,这样的分手,我绝对不要!"


路彦又开始哭了。已经不是孩子了,那么顶天立地的男人还哭。不想听见他哭,可却在心如绞痛地听着。自己也是,不想在自己的记忆里,最后留下的竟是路彦的哭声。


"……好吧。你,朝着车站走,我朝着你那儿去。……这样,在中间就能碰到"


回去的路上,想飞的山田慢腾腾地走着。两人正好在停着山田爱车的驻车场前碰头了。面对面,一米的距离两人都停下了,忽明忽暗中,山田看到路彦的眼睛红红的。


"让你再跑一趟,不好意思"


即使自己伸出了手,塑料袋子也不回来。


"我有话对你说"


路彦低着个脑袋,好像在斟词酌句。


"……要说的不是都说完了"


"信二桑的话已经说完了,但我的话还没说呢。这回,我冷静地不带感情色彩地陈述,你听我把我想说的都说完了,我就死心"


这种状况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山田看见路彦,用自己的大衣袖口,胡乱地擦着自己的脸。


"明天要工作吗?"


路彦开口问。


"说工作,也就只是陪着考生"


"陪着?"


路彦不可思议地歪着个脖子。


"外国人的高中生到东京考大学。陪着,也就是把人送进考场再一起回去"


又掉沉默里了。山田忍不住,在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掏出烟,尼古丁的味道,将奇怪的紧张气息冲散了。


路彦什么也不说,只是盯着山田看。一副要说话的神情,又什么都不说的眼神。……简直是待不下去了。


"有话,说啊"


路彦低下了头,逃开了眼神。手上拿着的塑料袋子,发出哗哗哗的声响。


"想说,但都是对你的恨"


"恨也没事,说吧"


路彦呼!地一声,大大地喘了口气。


"我,被击中后住了半年的医院,肚子上的伤,怎么都不好。住院后的第一个月发生了什么几乎不记得了。但是,很多次在梦里梦到信二桑,睁开眼睛,为什么信二桑不在自己的身边,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那时路彦的脸,明明不想想,却又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违法持枪自首,你在拘留所,我听说的时候已经是住院三个月后的事了。在那之前,没有开口说过话,父母也没告诉我,但森却替我打听了很多"


喉咙好干,想喝东西。但四周好像看不到自动贩卖机。


"为什么要自首?枪什么的,埋了不就行了?扔了也行"


"……那样不行。想好好整理整理,做个彻底的了断"


小心翼翼地找着理由辩解着,山田又嘎擦嘎擦地挠着自己的头。


"你知道自首肯定要进拘留所,要是那个时候我死了,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了"


不想想起的事又逼自己想起来。呜呜呜大叫的救护车里,迷茫的自己,沾满了路彦鲜血的双手,医院寂静的走廊……。


"如果和信二桑调换立场的话,我一定不会去自首,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所以,信二桑想了什么,我一直不明白"


但是……路彦又接着说。


"我一直无法问信二桑为什么没有陪在我身边。你在监狱里,又不肯见任何人。不能写信。所以我就一直在想为什么。大概真的不喜欢那样,却被我强迫,所以讨厌我。我只能这样想。那你扔下不能动的我去远地方好了,为什么一定要进监狱呢。所以我,什么都没想明白"


确实对自己充满了仇恨。本打算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但每一个字都在耳朵里不停地回荡。


"听良太桑说信二桑出狱了,真的好想立刻就去见你。但是如果你讨厌我,即使我去了,你也不会见我所以忍着没去。我怕面对面地听到你说讨厌我。良太桑告诉我,说你说的,会联络我,就怕一不留神你来了电话没接到,所以那些天,握着电话一直都没撒过手。但是,你一直都没联络我,我明白你是真的讨厌我不愿意见我了。做了那样的性事,我已经后悔到快要死了,但是今天,信二桑却说不是因为那个。"


唉,如果今天自己从一开始就说讨厌他,路彦这个傻瓜估计就死心了。


"信二桑说不想跟我发生关系是为我好,根本没有那回事啊。黑社会也好,前科也好,根本就没关系。我又不凭人的身份地位和人交朋友,所以,信二桑真的没必要在乎这种事"


路彦的口吻就象在说教。所以又是沉默。话大概已经都说完了。


"喂,把那个给我"


山田指着路彦手上的袋子。路彦问了句"为什么?"


"回家。你的话不是都说完了吗"


路彦又左右地摇着脑袋。


"我还没听信二桑说呢"


"我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快!东西还我"


路彦就是不把袋子递过来。大概从一开始就没有还给自己的意思。山田掉转了身子,美铃的食材,明天再去买一份好了。


还没走出几步手腕就被抓住了。刚一转过身,就被拽进了驻车场。


"喂,路……"


抵抗着,却被压在了自己的车上。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拥抱着,好像要喘不上气来。下颚被粗暴地捏住,亲吻落在了自己的嘴上。啃噬般的亲吻,无法逃脱,后脑勺被固定住的山田……头晕目眩。


最初慌乱的吻,渐渐平静了。路彦柔软的舌头开始沿着山田的牙龈慢慢地舔弄着,爬行着,山田浑身开始阵阵打抖。想推开压在自己身上越来越沉的身体,但是路彦的力气太大了,一点也推不动。渐渐的,在路彦的亲吻里山田脱了力,膝盖发软,开始刺溜溜地向下滑。抱着山田的路彦,跟着山田一起蹲了下来。

驻车场里,车与车之间窄小的空间,两人亲得是口水四溅。双手捧着山田的脸,路彦盯着山田。


"你的脸说你喜欢我"


冷静的声音,山田的俩脸蛋儿被撕扯着。


"你的脸说你那么那么喜欢我,为什么?"


闭上了眼睛。鼻头突然吭哧!一下被咬了一口。好疼!反射地就把眼睛又睁开了。


"为什么喜欢我却不能和我在一起?为什么说不愿意见我?"


"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难道不是你自己的心情吗?我又不是超人,信二桑脑袋里在想什么如果不说出来我怎么会知道呢"


被迫仰起的脸,好像有雨点打在上面。叭哒!叭哒!……又苦又涩的"雨点"。


"我好苦,你不明白吗?"


路彦的声音在颤抖。


"即使你说你讨厌我,我还是喜欢你啊。即使知道你讨厌我我还是想见你。我已经后悔自己做过的事了,我已经受到了惩罚,我已经想到不如当时就那样死掉好了,明白吗?求求你,可怜可怜我,救救我"


路彦将脸埋在了自己的喉结处,放声大哭。哭声在自己的胸口回响。苦涩的眼泪就像流进了山田的心脏,自己的胸,也开始疼。


"……我"


山田的唇在颤抖。


"那个时候,你差点死"


山田听见路彦在吸鼻子。


"我,不想听到你的死讯。即使你死了,我也不想听到有人说你死了。所以……就想到一个听不到这个消息的地方。我不要…"


"什么意思?"


路彦眯缝着眼睛看着山田。


"要是知道你死了,我会难过。看着就要死的你,我脑袋里乱得不行。就在想,你敢死给我看看。那个时候真的好苦。我不想那样……"


"真是个薄情的家伙!"


路彦嗷地一嗓子。


"就是自己扛不住悲哀,你这个胆小鬼"


"即使你这样说,也没办法啊"


不知何时起,自己也是满眼的泪,流到了脸颊上。


"我,不要。你死……绝对不要……"


山田呼!地吸了口气。


"你也知道,我喜欢你,特别特别的喜欢。要不是因为喜欢,我怎么会和一个没奶子的男人在一起"


山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低下了头。


"……我老爹死的时候,即使他是个没用的笨蛋,但那种死法也忒惨了。虽然不是我杀的,但…那种叫罪恶感的东西…世界上真的有这种东西啊。老爹是那样,这次又轮到你。你要是死了,我一定会疯的。我不想那样,所以我们不能在一起了。你要是和我在一起,说不定哪天,又要落到要死的境地"


不想失去的东西,就不要在他的身边待着。不想知道的事,就不要去打听。这样就不会悲哀。山田卷曲的身体在不停地抖,脸被抬起,不想让路彦看见自己哭,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可手,却被路彦拽开了。


脸被一个柔软的东西触摸着,是一条香香的白色的手绢。路彦用干净的手绢擦着山田的泪,然后又把手绢摁到了山田的鼻子上。温柔地被擦着脸,就像被当成了小孩子,山田低下了头。突然一下,被紧紧地抱住了。不是那种让自己喘不上气来的力气。有力的臂膀,山田仿佛置身散发着男性味道的爱巢,一动不动。


山田的身体很快就适应了这个怀抱,伸出了双手,紧紧抱住了路彦的后背。路彦抱着山田的双臂开始收紧。


"我是不是很可笑"


山田低声地嘟囔着。逃避现实,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喜欢这样。三十年了,仿佛一点没有改变。真是个最差劲的男人。


"但是我还是喜欢"


路彦的声音落在山田的耳中。


"你喜欢我,就不要怕。没事的,我已经没有闲功夫再受伤了。我不会让你感到寂寞。即使死在你前面,也不会让你后悔和我曾经在一起的事。我不会让你后悔爱上我"


路彦,摸着山田的脸,微笑着。


"欢迎回来"


温柔的声音,令山田的指尖都在颤抖。


"欢迎回到我身边"


有东西涌上自己的眼角,流了出来。抱着这样的山田,路彦用自己的拳头,咚~咚~咚~!慢慢地敲打着山田的后背。

坑坑洼洼一条道的正中间,山田的车停在这里大约十五分钟了。道路的左右全是开阔的农田。淡淡的月光照在前面的路上,二十米开外的地方,竖着个大牌子,上写:禁止通行!


"……这儿到底是哪儿啊?"


听着山田的问话,路彦不开口。


"我在问你这是什么鸟不生蛋的鬼地方!"


山田敲着车窗玻璃怒吼。路彦更火,撕着嗓门来了句,"不知道啊!"


"不是信二桑你看的地图吗?"


"把车停在这鸟地方的明明是你!"


想戳死对方一样,山田用手指着路彦。


"又不是我想停才停下来的,没油了嘛……"


"快没油的时候为什么不早点加,白痴!"


"还好意思说我,警告灯亮的时候明明是信二桑说的,还能跑很久,不打紧"


"就算我那样说,东西都是有限度的你不知道啊!"


没油的汽车,闷罐子一样的铁盒般,两人坐在里面,你一句我一句不让份儿地吵着。越来越呛的话语,山田实在忍不住了,把手上的地图当成了凶器,砸向了身边的路彦。路彦"哇啊~~~"地大叫着,赶紧用手挡在自己的脸前,铁布衫~。


"你干嘛!"


仇恨的眼神藐视着山田。


"本来哈,我说走国道你偏说跑高速。遇到堵车,现在都晚上十点多了还晾在这鸟地方。要是走国道,早到帐篷区了!"


路彦立刻不认输地还嘴。


"如果不是信二桑一开始就搞错了路我也不会说上高速啊。所以我说买个导航器可信二桑就说地图没问题不让买"


"这是老子的车!"


"那你就自己来开这倒楣的破车啊!"


山田解开了系在身上的安全带,抬起左脚,对着路彦的肩就踹。


"哇~~哇啊……"


可怜的小媳妇儿"山田路彦",凄惨地叫着。被自己男人踹得,身体撞在驾驶席边上的窗户上。山田打开了车门,气哄哄地冲走了。


"信二桑,等等啊!"


听到路彦身后的叫声也没搭理他。穿过"禁止通行"的大牌子,接着往前跑,前面好像还有路的样子。


道路的两旁,郁郁葱葱的树木代替了农田。月亮时不时藏进云里,森林的路变得很黑。山田隐约感到眼前快没路了。


脸和胳肢窝的地方都在冒汗,因为在跑,连呼出的气好像也热得要命。即使是夜晚了,空气仍然又湿又闷。哩~哩~哩~的声音,不知名的虫子在叫。时而还参杂着嘎嘎嘎的乌鸦声。旧伤的左脚,嘶嘶嘶地有点疼。……简直是糟透了。最糟糕的旅行。


上个月,六月初,山田从老家搬到东京。路彦趁着公寓合同更新对自己说,"一起住嘛~",自己就掉进了陷阱。比起老家来,东京更容易找到工作。搬到东京的确不错,但山田根本没想要和路彦同居。即使在一起,同居又是另码事。住在一起了,好的坏的,相互间,不想看也看得到。想着,还是保持点距离和新鲜感的比较好,可路彦一直粘着自己的结果就是……自己答应了。两人住在一起,对穷人的老山来说,住宿费电费水费煤气费半额的诱惑,大概也是自己心动的原因之一。


那将是一种怎样的生活?与其说是兴奋,不如说不安来得更多点。……总算现在还可以。自己过日子完全大大咧咧,而路彦却是个心细如针鼻的人。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全是一个人干。以前,天天泡在自己公寓里赖着不走的时候,山田就知道此人过日子比较认真。现在的他,简直比女人过日子还要强呢。在一起只过了三天,山田就有种娶了个好媳妇儿的感觉。


是路彦说夏天想两个人一起去旅游。认真的脸对着自己说,"是新婚旅行"。把自己的一对眼睛也说成了星星眼。先不管是不是新婚,山田也想去旅行。中学的毕业旅行因为没钱都没去成。像旅行一样的旅行,这还是第一次。


路彦最初说去外国。因为山田既没钱也没护照只有时间,所以两人最后决定开车去轻井泽。住在帐篷区还可以省钱。一直期待着旅行的山田,今天早上一出门就把路搞错了,然后上了高速就堵车。到不了帐篷区不说,车还没油了,简直就是一塌糊涂。更有甚之的是,山田还不能开自己的车。……三天前,超速被警察抓到,过去的违法加起来超点,现在正是停驾照期间。


走到尽头的路突然前方一亮。森林突然断掉了,好像有什么……刚这么想的瞬间,手腕突然被抓住了,山田一下就被一股大力气拽回了头。


"……这种地方,会走丢的!"


老母猪拱胡同一样的一条道,还是个将近三十岁的男人,走丢?这娘们儿想什么呢?!山田大力地甩着自己的手臂,可路彦却就势抱住了自己。胸口散发着淡淡的汗味儿,心脏在咚咚咚地跳着,大人的手,摸着山田的脑袋。


"对不起,对不起,别生气了!"


……道歉。要是想道歉当初就被惹老子生气啊!"信二桑现在没驾照不能开车",当初这样说着,握住了方向盘的人就是路彦。明知道自己不能开还让自己开,除了想气自己之外什么目的也没有!穷酸鸡ba的样子,却说别人的爱车是"倒楣的破车",这个臭狗屎混蛋!


"这是咱俩的第一次旅行,我不想吵架"


路彦为了哄山田,亲上了山田。甜甜的亲吻,就像对自己乞求着什么。被亲的山田,没一会儿就白痴一样地完全没了火。默默地回应着路彦。长长的亲吻结束后,不知怎么,心情忽然就落寞起来。想着眼前的旅行,脑子里突然浮现出"成田离婚"四个字。新婚夫妻海外新婚旅行,在回来的成田机场就厌恶了对方,然后分手的那个……电视剧。内心突然一片黑暗。……好想,回去。

"那个哦"


路彦将自己的五根手指插进了山田的手指间,十指紧紧相握。这是什么怪怪的握手方法~


"今天就不去帐篷区了好不好?天已经黑了又不知道路。今晚就睡车里好不?"


晚饭已经用便民店里买来的面包解决了。正想着怎么找加油站,再弄点汽油装车里,然后再找帐篷区,找到了再搭帐篷的山田,怎么听,都觉得睡车里的主意更好些。


"……嗯,行"


淡淡的光线里,能看到路彦安心地笑了。握着自己的手,一紧一松一紧一松,路彦突然仰起了自己的头,一副眺望远方的样子。


"怎么了?"


嘘!路彦制止着山田,"你没听到吗?"小声地问。


"什么啊?"


"水的声音"


闭上了眼睛,竖起耳朵。确实听到了,哗哗哗的流水声。


"旁边一定有河。大概,是那个方向吧"


路彦指着没有树的开阔处,迈开了脚步。被路彦握着手的自己也被迫跟着。走出了几步,看到的又是农田,刚有些失望,但水流的声音仿佛更近了。方方的水田对面,地势低了下去,深处又是一片小小的林子。环视四周,田埂边上,似乎有条下坡的小路。


都到这里了,好奇心更强了。沿着坡道向下走,是一条只能一个人通过的小路。有点让人心惊胆战的小路,黑得看不到前后的情景。只能凭感觉向前走的山田,听到身后的路彦低声说道,"好酷哦~,就像探险一样"。


身边的树林在沙沙响,月亮出来了,终于看清了前方。走出小路的两人终于看到了河水。大概只有十米宽的河面,两岸星星点点散布着能爬上人的大石头。河水静静地流淌着,像条爬行的蛇,青绿色的河面,在月光下闪着鳞鳞的光。


哗啦哗啦,温柔的流水声。会不会是鱼啊,水面上叭!的一声。被月光照着的石头,将暗暗的影子投向水中。垂到水面的树枝,在夏天的夜风里轻轻地摇逸。就像个小水鬼出没的世界,那样地令人不可思议~


山田走近,用手触摸着河水。好冷~。哗啦哗啦,撩着水洗着脸,没理由的突然就想游泳了。


看上去水并不深,上游啊下游的地方也看不到住家。山田站在河边,刺溜!一下,把自己的大短裤连同里面的裤衩,一扒到底。


"哎,哎~信二桑……"


留下傻乎乎不知所措的路彦,山田砰!地一声跳进了水里。又闷又湿的夏夜,燥热的身心感觉着凉凉的河水向自己压过来,虽然不是鱼,也能感受到作为生物的那份喜悦。站在河里看向岸边,路彦傻子一样地杵在那儿。


"你不下来吗?"


路彦做贼一样地看着四周,躬着个背,开始畏畏缩缩地脱衣服。刚一光了屁股,立刻女人一样地泡进了水里。水深只到腰的地方,山田对着下水的路彦就泼。"雅~,雅美逮~"(大家都懂这句日语的哦。最后了,咱们也得通过阅读学两句不是?)女人一样怪叫的路彦,往后一躲,脚底一滑,一头,栽水里了。


山田大笑的时候,路彦愤怒的水拨了回来。两人就像孩子一样在水里打着水仗。山田最后潜进水底,摸了块石头上来,突然砸向路彦的身边。路彦看到大石头溅起的水花都傻了,山田愉快的心情终于达到了顶点。


玩水是挺高兴的,但身体很快就冷了下来。爬上了岸,想穿衣服。手摸着巨大的岩石突然感到很暖,山田就那样全裸着,悠闲地登上了一块岩石。俯卧着,爬在了岩石平平的地方。然后,看到一个黑影子跟在自己的身后。


全裸的路彦,紧紧地贴着山田,爬在了山田的身边。路彦的身体和自己的一样,凉凉的~


"真好玩"


路彦高兴地歪着小脑袋。都这么大岁数的两个人了,深更半夜的裸泳,简直就是白痴。但是,反正又没人看见,只要高兴就行。自己是无所谓,象路彦这样的高薪白领,要是告诉朋友,人家大概会说他脑子有问题。


"后背的龙,在看着真的月亮笑呢"


男人的手指,似有似无地触摸着自己的背筋,一点点抚摸着刺青的片片鳞甲,生理上起着反应的山田,感觉自己的下身轻微做疼。


"那不是在笑,笨蛋~,是在咆哮啊,要跟你说多少遍你才明白"


山田坐了起来,右手被抓住了。


"为什么和信二桑一在一起就感到特别快乐呢?"


路彦认真地盯着自己。


"即使觉得自己象个白痴,但也象白痴那样快乐。真是不可思议啊!就是你对我发火,吵架,我还是想待在你身边"


这样说着的路彦笑了。


"中学的时候,遇到了信二桑真是太好了!你走进我的生命,来到我身边,谢谢啦"


胸口开始疼,不是那种喘不上气来的痛苦,而是高兴得想哭,不由得低下了头。


"从今往后一直在一起。……想一直在一起"


指尖被轻轻抓住,身体被带动着。路彦抱住了低着头的山田。


"自说自话。白痴~"


流泪了。山田在路彦的脖子上死命地蹭着自己的脸。


"信二桑,你哭了?"


没有回答。


"信二桑,真是爱哭鼻子呢"


抬起了脸,越过路彦的肩头,山田看见天边的一轮圆月。对于半途而废的自己来说,微笑的龙大概真的比咆哮的龙更合适呢。搂着自己最重要的人,山田一直看着那轮青白的月亮。

全文完

对月而笑 情人节篇
卧室里光线昏暗。探头看进去,床上鼓起一座棉被小山。加纳路彦叹口气走进去。也许因为外面还在下雪,即使拉开窗帘,房里并没有明亮多少。
捡起被扔出去的闹钟放回床边的矮柜上,接着关掉空调。想着早上起床时挨冻有些可怜,所以才打开的。可是, 也许正是因为这暖哄哄的温度才让人起不来。
"信二桑,信二桑……"
虽然出声叫他,对方也只是"嗯--嗯---"不耐烦地应着。路彦毫不气馁地不断摇晃着隆起的棉被山。扭动着抵抗骚扰的人形棉被似乎扛不住了,'啪--'地一把掀开被子爬起来。
"你这家伙烦死人啦!"
山田信二终于露面。睡乱的短发从右边倒向左边,像被风刮过;上身光着,下身除了内裤以外什么也没穿。昨晚问他"好歹穿上点,难道不冷吗?",
结果嫌麻烦,就那样紧紧挨着自己睡了。
"不是说了马上就起来吗!"
那样子吼也没用,因为今天早上压根儿就没说'起来了'。昨天早上也跟前天弄混。
山田早上起不来还有起床气,像这样被自己摇晃着挖起来已经成家常便饭。
"真是的,也该有个限度嘛。 今天从早上开始不是有扮人偶的工作吗。不好好吃早餐的话。肚子饿了会动不了的。"
沙沙挠着睡乱的头发,满是不高兴地咕哝着什么,纤细的身体不情不愿终于从床上爬下来。 每次山田只要朝天抬起两手,背上纹着的龙也跟着伸展开身体。
"穿好衣服赶紧来客厅哦。我也一块儿吃早饭。"
出了卧室,路彦开始往客厅餐桌上摆放早餐。这边忙着,那边穿着一身全黑运动服的山田出现在客厅。顶着一张不高兴的脸,一屁股坐在桌边的椅子上。路彦把热腾腾的味增汤放到盛好的米饭边,连'我开动了'都没说,山田开始呼哧呼哧吃起来。
"今晚大概几点能回家?"
隔了一会儿才得到"七点"这种短促的回答。
"万一要晚回家,记得跟我说一声。今天想吃什么呢?"
"咖哩"
这倒是答得快。
"知道了。那就做好吃的咖哩等你回家。"
山田似乎心情有好转,嘴角微微往上扬起。吃完饭,路彦马上把餐具放进洗碗机打开开关,脱下做饭时穿的围裙。套上黑色大衣,戴好围巾,上班用的包夹在腋下,在玄关开始穿鞋。山田在运动衣上面罩了件毛大衣,一边挠着肚子一边慢吞吞地走过门廊,光脚套上被随便扔在门口的黑色运动鞋。
"……又怎么了?"
察觉到一直被人盯着看,山田朝路彦转过脸去。
"今天还没亲亲呢。"
被这么一说,山田不耐烦地咋下舌,抬起脸。路彦把满脸写着麻烦的男人抱过来,亲吻起来。嘴唇柔软而且很凉。有些在意,所以稍微吸吮了一下。虽然只是一些相当日常细微的亲密行为,每次做都总能让心情上扬。
"出门请小心~"
路彦抚摸着山田微微发红的脸颊说。
"……什么'出门小心',你不是也一起走吗。"
"话是这么说啦。呆会儿换上人偶装,四周不就看不清楚了吗。要当心哦,千万别受伤。"
一边说着一边觉得似乎之前没够,于是又吻一次,路彦这才跟山田一块儿出了门。
路彦工作的公司是总部在海外名叫"Burgins"
的大型保险公司在日本设立的分社。公司主要的业务销售从汽车保险到医疗保险的各种产品。路彦在商品开发部工作,为了让海外总部的产品在日本更容易被接纳和销售,部门成立了专门的设计团队,路彦是其中之一。跟销售直接相关的营业部和小型贩卖部里,工作人员都是日本人,而在开发部里,25个员工里有9个是外国人。
6年前才进入日本市场的"Burgins"使用的办公大楼还很新,每个员工都有自己单独的办公桌隔间。出勤卡登记完毕后,路彦准备去自己的办公桌开始工作。
"加纳君!" _
被人叫住了。回头一看,前辈橋詰正朝自己走过来。橋詰比24岁的路彦大两岁,刚进公司的第一年带过自己。生起气来很恐怖,不过却是个性格豪爽的美人。
"来,给你。"
橋詰朝路彦递过去3个小纸袋。
"这是什么?"
"情人节巧克力。不过这可不是我送你的,是营业部那边的三个女孩子。"
"咦?这让我很为难啊!" 路彦摇了摇右手说:"我已经有正在交往的人了……"
"我知道啊"
橋詰马上回答,她皱起眉两手插腰继续说道:"我也跟那几个孩子讲你有女朋友肯定不行。她们说那也没关系,只要把自己的心意传达给你就好。你要不收下就该轮到我头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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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过被橋詰半强迫塞过来的袋子,边想着这下伤脑筋了,边走近自己的桌子。靠近才发现桌上放着大约6只包装挺可爱的小纸盒,路彦吃了一惊。怎么都不会弄错,那些毫无疑问都是情人节巧克力。
要是对方直接当面送过来,自己一定会当场拒收。通过别人转交,或者这样单方面任意放到自己桌上真是大麻烦。要是特意给对方送回去,这么做也不合适。周围都有其他人看着,说不定会让对方陷入莫名的尴尬。
路彦叹着气,把巧克力都收进印着自家公司大Logo的纸袋里。明明觉得大肆发表有了恋人的宣言后,能跟情人节之类的节日脱离关系,看来是太天真。这些巧克力不能扔掉,但是更不想带回家。
虽然是女孩子们送给自己的巧克力,不过估计山田也能毫不在意地全部吃掉。还差两年就满三十的恋人,明明是男人,还是那么爱吃甜食。
或者看见巧克力后,会说"路彦有这么受欢迎吗?"之类的话,稍微吃吃醋吗?倒还真想看看那样的表情呐……
从去年夏天开始,路彦跟年长四岁的前小混混山田信二开始同居生活。两人刚认识的时候,路彦读中二。当时18岁的山田凑巧救了被同学欺负得很惨的自己,这是两人相识的契机。
那时候真的被欺负得很过分,周围根本没有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也讨厌去学校。上课的时间还凑合,到了课间休息和午休,就得忍受其他成群结队的同学们的白眼,这种时候被孤立的感觉强烈到恨不得自己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那样反而更好。现在回想起来,性格阴暗,话也说不利索,又死心眼儿一小屁孩,搁眼下的自己,一定烦到死。不过那会儿不可能这么客观地分析,也没有这样的能力。
即使在这种混沌的状况里,也还有自我的存在。孩子也有孩子的世界。而且,跟占据孩子大半个世界的学校格格不入,自己一直都很孤单。双亲只是保护者,并不是能理解自己的人。那个时候,跟当时自己的思维程度相符、作为理解者出现这么一个人很是必要。
要说山田是这个满足条件的理解者有些微妙。确实是可以进行同级别对话的对象,粗暴,不过温柔。相遇最初,虽然是个小流氓,可是却认认真真地跟初中生来往,本质一点儿都不坏。总是虚张声势,又怕寂寞,一边戏弄一边又真心爱护着自己,这样的山田,让路彦打从心底愿意亲近。总觉得多亏有了山田,才总算度过那段黑暗的青春期。
也是在初中时期,被色色的山田教会了摸鸡鸡。从那以后一直持续到大学。说不明白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山田。不过在高中的时候,就觉得如果是这个男人话,跟他睡也没关系。到了大学,已经明确地有了想要这个人的自觉。
友人以上,恋人未满。这样的关系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等到终于能扬眉吐气说两人是恋人的时候,已经是去年的春天。山田脱离小流氓的身份、违反枪械法入狱服刑期满后,就从那里开始。
跟心爱的人呆在一起,看着自己做出来的饭菜对方一脸美味地吃光,然后同床入眠。紧紧挨着熟睡的山田,听他发出呼哧呼哧均匀的鼻息,路彦总能感觉到幸福的滋味。能跟这么喜欢的人一起生活,这样的自己真的很幸福。
山田还在道上混的时候,路彦一直担心得要死。山田不时干些足以被逮进号子里的危险活计,后来差点连命都丢了。现在洗手不干,也就没那样操心了。如今自己只要烦恼晚餐的菜谱,只有这样实在太好了。
……山田的背上,至今留着做过黑道的印迹 ---
龙形纹身。每次只要去大浴场温泉,必定会被拒绝入内……不过路彦很喜欢这条龙。最开始不管怎么看都是流氓的证据,所以相当讨厌,不做流氓之后,就喜欢上了。只要沿着龙身的线条用舌头舔下来,龙的主人像是明白了什么,马上会叫'住手',脸上的表情色气满满……
路彦坐在椅子上呆呆回想着山田的痴态,耳边飘进一阵爽朗的音乐……工作时间正式开始。
****************************9月20日更新************************
下午5点,早就完成工作的路彦准点离开公司。基本上,公司禁止加班。要是个人当天的工作量完成了,提早回家也没关系。不过自己才进公司两年,也不好意思把正在苦干的前辈扔下回家,于是开始为明天的任务做准备并等着5点到来。
稍微绕了一下道,买完东西然后回家。电梯里暖融融的温度让人松了口气。昨天下的大雪一天下来全都融化,太阳下山之后变得很冷。瞟一眼手表,已经过了6点。想起山田说7点到家,即使尽快准备,要煮好咖喱恐怕时间上稍微有些不够。"还是应该去买个压力锅呀"路彦脑子里这么寻思着的时候,电梯已经抵达公寓所在的15层。
打开门,玄关里亮着灯。"咦?"路彦有些困惑地歪歪头。脚边是一双眼熟的黑色运动鞋,被随便扔着,走廊的另一头隐约透过来电视吵闹的声音。
慌忙脱掉鞋冲进家跑到客厅一看,沙发上山田像只猫一样抻着在看电视。
"我回来了。"
山田朝这边动了动脑袋,"回来了哦"随意答道。
"今天回来得还蛮早呢。"
"……啊。"
"晚饭,可能要到7点才能做好噢。"
"随便,几点吃都无所谓。"
路彦手里拿着装了食材的塑料袋走向连着客厅的厨房,撇见被随意放在流理台上的那件东西。
茶色的长形小盒差不多手掌大小,打着水粉色的缎带。路彦把这只小盒子从左到右打量了一番,这个莫非也是情人节巧克力?难道是山田特意买给自己的吗?心中霎时涨满期待。
"那个,信二桑!"

忍不住提高音量,信二从沙发背后露出脸朝这边看过来。
"这个茶色的小盒子是……"
"那个,是我的。"
"啊,是……吗……"路彦嘴角蠕动喃喃道。
山田在名叫"须田真心服务"的万事屋工作。从帮忙准备各类活动到协助夜逃,只要不犯法的活儿都接。包括社长在内总共5名工作人员。由于大多干的力气活,听山田说过社内没有女人。
正是听他这么说,所以压根儿没想过山田能从公司带回巧克力。而且自从一起住之后,有关女人的话题……不管是只认识的也好是朋友也好,都没提过。
"这个是情人节巧克力呐。谁送的呢?"
试着装做随便问问的样子。山田眼都没抬,扔过来一句"管他谁送的。"
"我是觉得说说也……无妨。"
山田突然从沙发上跳起来,吼"你这家伙真招人烦!"。声音大得让路彦吓了一跳。
结果,路彦没能继续问下去。反而因为山田发了火,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要真没啥亏心的,痛快说出来是谁送的不就结了。不说不就恰好证明有想要瞒着的吗……路彦一边闷闷琢磨一边切菜做咖喱。
等到晚饭做好,山田的心情似乎也好转了。说着"你做的这个,真好吃"连吃两碗海鲜咖喱。
到睡觉的时候,路彦躺床上看书,旁边的山田紧巴着挨一块儿。做不做,都这么巴着睡。昨天也一样,跟平时没啥不同。路彦觉得应该没有被劈腿,不过无论如何都很介意。
山田的上班装一直都是半旧不新的运动服,早上头发要睡乱了,随手抓两把整得差不多就算过。可要认真捣持下来,还是挺帅的。个子虽然偏矮,不过脸又小又端正,万一再被女人们知道温柔怕寂寞的一面,一定会被追着不放。
只不过是一盒小小的巧克力,讨厌的想法不断增加。拼命对自己说不要在意,果然做不到。可是,这会儿再问是谁送的巧克力,几乎没有悬念一定又会惹山田生气。
"……不光信二桑有收到巧克力哦,我也从公司那边拿到了呢。"
试试改变战略。"是吗……"只得到了这样慢吞吞的回答。恋人看起来一副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
"数数有16盒呢。"
其实一共才11盒,稍微夸大了些。山田用两肘支起上半身,不高兴地眯起右眼。
"……是想故意炫耀自己很受欢迎吗。"
"呃,不……不是啦。"
侧腹被揍了一拳。"疼啊!"路彦痛得叫出声。
"还说不是!只不过个子高那么一点点,脸好看那么一点点,别给我得意忘形!"
说着山田眼看就要下床。路彦赶紧一把搂住他的细腰。
"放手!"
搂在怀中的山田一通挣扎。
"没得意,对不起……啊,其实没有16盒,我说谎了。其实一盒都没收到……"
事实怎样都好。这招有效地让山田停止挣扎。路彦就那么搂着他的腰,往床中央带,山田也没抵抗。
把山田身子转过来,面对面一把紧抱住。贴近耳边的声音有些不爽:"尽说些无聊的假话。"
"对不起对不起……收不到巧克力还是土包子,这样的我只要信二桑不嫌弃就好。"
回家的路上特意去了好友森工作的摩托修理店。那11盒巧克力,全部转移给了森。还嘱咐千万要对信二桑保密。
山田伸出右手一把揪住路彦的耳朵。"好痛~"路彦抗议。抬头看着自己的山田眼里盈满笑意。
"你呀,鸡鸡的皮是本大爷我给你扒的。在我跟前想死撑面子也没办法呢。"
已经被塞进角落的回忆一把被楸出来。路彦'唰'地脸红了。的确,自己是被山田用手'治好'包茎……可是……现在都到这把年纪还把那事儿拿出来说,犯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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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都是信二桑强迫的……"
"别把错推到别人身上呀,小鸡彦~"
读中学时,山田为了捉弄路彦老故意那么叫。当初第一次见面,裤子被欺负自己的人扒走,下半身光溜溜的样子估计留下了老深的印象。
"别那么叫我嘛~!"
"咋了,死要面子的鸡鸡彦~~~"
明明知道不喜欢那样,还故意捉弄自己。坏心眼的嘴皮儿瞅着又准备来句"鸡……",路彦赶紧亲过去。觉着嘴唇一放开,好像还会说什么。重复交换数不清的吻,原本只想堵住嘴的,渐渐性质变了。
湿润甜蜜的接吻声在卧室里回响。让舌头都麻痹的吻之后,路彦左手拿起空调遥控器,将室温往上调高四度。接着,手指从恋人薄毛衫的衣摆下潜进去……'啪'地手被一把抓住。
"啊……不行吗?"
小心翼翼地问。山田抬起泛起水光眸子,面含春色地盯着路彦。
"不用手下留情。反正明天休息。"
……路彦不由自主地'咕嘟'吞口口水。
第二天路彦八点起床。今儿周六,很想跟山田在被子里腻糊到中午。不过赶上久违的大晴天,趁这机会,拒绝诱惑,把该洗该扫的都干了吧。 r^,_m,s'<
每次周末休息,山田不睡过中午一定不会起床,午饭决计不吃。路彦随便吃点面包后,走进脱衣所。洗衣篮里放着待洗的衣服,进洗衣机前要按颜色和材质分开。山田昨天穿过的运动衫被随意塞在篮子里,先拿出来。山田的衣服特别需要留意。超市收银小票、零钱等等,放在口袋里经常忘取出来。伸进口袋一摸,不出所料,翻出张小纸片。嗯,不对,是个名片大小的信封。
翻过来背面写着'山田先生收'。路彦的脑子'唰'地浮现出绑水色缎带的巧克力盒。昨晚热情似火的情交让路彦完全忘记了这档子事儿。这会儿又想起来。
送这个给山田的人,多半跟送巧克力的是同一人。怎么办呢……没了主意,可是很想看看里面写了什么。要是仅仅只是认识的人说了无关紧要的话,那就算看了也没什么。
路彦从脱衣所出来瞄一眼走廊,确认山田没有起床的样子后,打开信封。里头露出小片信笺卡。
「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不过还是请你收下这个,代表我的心意。 ---- 纱英」pX/J
短短一句话,却透出不少情报:对方是女性,山田对她承认有喜欢的人;女孩儿知道后,还是给山田送了巧克力,山田也收下了。
写下这个的女孩儿,恐怕喜欢着山田。要没这意思,也不会写什么「知道有喜欢的人……」。
山田也说了"有喜欢的对象"让对方死心,并没有劈腿。从对自己有好感的人那儿收下几块巧克力之类的事,多半应该装作不知情比较好。
路彦把纸片重新收进信封,再放回运动衫口袋里,启动洗衣机。小小一张纸被水浸透,然后糊成一团乱七八糟,路彦完全不关心。恐怕从一开始它就注定是这命运。
就当作没注意到吧。路彦在起居室里用吸尘器一边打扫房间一边不断这么跟自己说。突然意识到了那个---被随意扔在客厅茶几上山田的手机。
山田总是在家里随便乱扔手机,好几次为了找它差点出动搜查队。"打个电话跟着铃声找吧",路彦帮着打电话也不止一次两次。
路彦关掉吸尘器,拿着山田的手机躲进厨房,特意找个即使山田起床进了客厅也看不到自己的死角。
山田的手机里密码保护什么的啥都没设。找到「纱英」的邮件送件人名时,不好的预感扎得心里隐隐作痛。
大约从两个月前开始收到纱英发来的邮件。日常邮件的标题都是「请听我说」、「想见面」之类。最新的一封是昨天收到的,写着「我在公园外等你」。
劈腿了吗……不好说。山田的回复不管怎么看也没什么值得起疑的。不过如果对方说了想见面,搞不好真的会跑去跟人家碰面。
把山田和纱英互相交换的邮件全都看完后,路彦阖上手机。这么多年下来一直喜欢着,好不容易终于一起生活,如今要让他拱手让人,绝对不行。可是对手是女人。不管自己怎么拚命努力,也长不出山田心水的巨乳,生不出小孩儿。
山田应该是知道这些的情况下跟自己交往的。真想现在立马冲进卧室,把他摇起来追问"纱英,是谁!?"可是要这么做了,一定会被发现偷看了电邮,惹山田更生气。……最后,路彦只得把手机放回原处。
闷闷不乐地做完家务,路彦坐在沙发上稍稍休息时,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山田极其稀有地在中午之前爬出被窝。平时赶上休息的日子,即使12点前起床,也会骨碌骨碌倒进沙发继续睡会儿回笼觉,今儿竟然破天荒直接走进洗漱间开始刮胡子。奇怪……这么想着的路彦,看到穿好牛仔裤套头衫的山田走出来,睡乱的头发也仔细收拾好了。
"路彦,不用准备我的午饭。"
山田边说边走进客厅拿起手机塞进兜里。
"要去哪儿?"
声音连自己都觉得尖锐刺耳。山田撇着嘴,露骨地皱起眉。
"干嘛,别跟个疯女人一样呱呱叫"
被说成女人,更加让火气直冲脑门。
"去哪儿请跟我好好交代清楚!"
"吵死人了!我去哪儿干什么,跟你有关系吗?!"
吐出这话,山田转身出门离开公寓。路彦起初一动不动在沙发上坐着,渐渐忍不住了。抄起外套,抓过手机钱包钥匙塞进口袋冲出家门。
要拦住山田恐怕不可能。然而逼问去哪儿只会让他发火。那么,就亲自用自己的眼睛确认山田去哪儿。心里明白在家呆着只会继续生闷气。
刚出公寓,就看到山田的背影。他顺着道往右一拐,啪嗒啪嗒往前走。路彦小心留意不被发觉,保持一定距离就从后面跟着。
风迎面吹到脸上,路彦下意识地捏紧两边领口。前面走着的山田也冷得缩起肩。
蓝色套头衫,短发……露出的脖子。发色从黄色渐变成黑色。山田的背影从相识以来到现在一点儿没变。
中学时,总是跟在山田身后走。那时候山田也才10多岁,也许被当做孩子也不为过。可是在更是个孩子的自己眼里,山田完全就是大人。现在,自己这边视线拔高后,觉得山田反而微微变小了。
山田走进地铁上了车。路彦避开同节车厢跟过去,躲在车辆连接的地方偷偷打量。三站后山田下车,出站后马上走进车站右边的麦当劳。这家店不大,要继续跟进去马上就会被发现。还好山田挑了窗边的位置坐下,从外面也能看清楚他干什么。
斜对着马路的地方有栋楼,一楼有家饭店,路彦站在楼入口处装成看手机的样子,不时瞄几眼对面窗边的男人。
大约在山田入店之后10分钟,一位女性坐到他对面。脸看不清楚,不过能看出是长发。她会不会就是那位无数次邮件里说想见面、知道有了恋人还送巧克力的纱英呢?
看起来,山田和女人边吃汉堡边说着什么。这样持续了大约一个小时。光默默看着啥也做不了,路彦有些沉不住气,于是掏出手机给山田发邮件。
「刚刚的事很抱歉。会回家吃晚饭吗?」
送出像是能让山田熄火的邮件。眨眼间,透过窗户便看到山田掏出类似手机的东西。之后不到三分钟,路彦手里的电话扑噜扑噜震动起来。
「大约一小时后到家
这样的回复让路彦松了口气。要跟女人在约会,估计会说到傍晚甚至晚上才能回家。大概12点半刚过,山田出了快餐店,朝地铁站方向走去。乘地铁加上步行,到家正好差不多要一个小时。山田没有撒谎。
女人在山田走后还继续留在店里。只在一起吃个饭,大概就只是普通朋友。非要说成是幽会的话,在麦当劳花一小时吃快餐真是色气全无。
"白天见过的女人,是谁?"不能这么问山田。不想被他知道自己像个跟踪狂一直在后头跟着。自己是爱粘乎人又执拗的性格,山田是早就知道的。也许不吃惊,可肯定还是会厌烦。说不定会吵上几架。不过既然都做到这个地步,路彦想好好看清楚女人的脸,想知道她跟山田是什么关系。
下定决心,路彦走进店里。只买杯饮料便向那个人靠近。离得远看时就有讨厌的预感,一接近更加确定。也许跟山田同龄,她不光是个美人,胸还很大。明明是冬天,却穿着深V领毛衣,似乎特意强调傲人的乳沟。……最糟糕的状况。
不论如何挣扎着不愿承认,就是没有争议的巨乳。路彦原地站着,拼命咬牙忍耐浓厚的败北感。一时间倒是被对方搭了话。
"找我有事?"
直到进店之前明明都处于备战状态,临到面对面,舌头却像绑了铅块重到张不开嘴。女人伸手拨了拨垂顺的直发。
"想搭讪的话,可以去找别人吗?"
"您……是叫纱英吗?"
"啊?"女人用鼻子哼了声,似乎有些不高兴地瞪着路彦。
"故意装成认错人的样子,来套我的名字是吧?"
"啊,不,不是。我跟信二桑认识,想知道纱英的事而已……"
女人微微偏过头。
"那家伙直到刚才还在这儿。现在已经回去了。"
"呃……那个,刚刚我也看见了。"
"不是找山田的吗?"
"嗯……想跟您问点儿事儿……"
'嗵'。 路彦被什么东西撞到了背。转过头,后面一对高中生模样的情侣。'堵着通道傻站着碍事!'自己被男的一副恨不得能把人瞪死的气势盯着。
"总之,先过来坐下如何?"
女人催促道。路彦老实坐到她对面。
"那么,你是何方神圣?"
本来想说找这女人问话,反而成了被问的一方。
"……加纳路彦"
"听起来很了不起的名字嘛~"
女人两支手肘搁到桌面上,十指指尖交叉。手指甲猩红纤长,看起来跟凶器无异。指甲上整齐嵌着半圆形、看起来像宝石的珠子,不停闪着晶莹的光。 kC-OZVoO
"加纳君,你的脸长得真不错。个子高,穿衣看来也蛮有品位。说跟山田认识,不过我觉得你们不像同类人。"
女人一下一下打量着路彦的脸。这女人不光是胸,整个人都散发出莫名的迫力。不能被压倒,路彦开口问道。
"请问,您跟信二桑是什么关系……"
"关系嘛……啊,难道说你是警察?那家伙,不会是犯了什么事吧?"
"不是那样啦!我跟信二桑还在老家的时候就认识了,现在一起在这儿住。"
女人像蜂鸟一样飞快地眨眨眼,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那,那啥……"
感觉到被周围传过来质疑的视线渐渐包围,路彦一个人坐立不安地闹个大红脸。
"干、干嘛笑啊……"
女人继续笑,抖着肩低声说:"因为呀……这搞得不就好像GAY的劈腿大调查嘛。"
就是被指摘的那样。路彦找不出辩解的借口,只好板着一张脸。只不过说了住在一起,怎么就被断定是GAY的关系呢?不明白。
"那家伙啊,说了搬过来后是跟男性朋友一起住。不过,不管怎么问都不肯告诉我对方的名字。一直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可是,那家伙左看右看不像GAY,所以不确信。"
女人从桌子那边探过身来,压低声音问:"喂,我没说错吧?"
被这么一逼问,路彦只好含糊地:"这个嘛……"打算混过去。
"不老实交代,我就什么都不告诉你噢"女人威胁。
路彦只好承认。
"挺意外的呢,GAY……还有,对方是你这样有型的孩子也让我意外。啊~~真浪费的说~~~别跟男人了,跟了姐姐怎么样?嗯…还是说果然是多余的麻烦?"
一通噼里啪啦直球攻势之下,路彦畏缩了。
"放心好了。我跟山田之间没什么。过去认识而已,现在只给他介绍工作。"
"工作……吗?"
女人从桌上放在手边的烟盒里取出香烟点上火。吐出的烟里飘散出甘甜的味道。
"我,过去是干夜店的。认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当时工作的店里有不少跟男客人扯不清关系的女孩子。你看,山田不是混混嘛,虽然顶多只能装样吓唬吓唬人,不过用来赶走跟踪狂之类的客人刚刚好。……先前跟他说了,有个被恋人家暴的女孩儿,除了身上穿的一套衣服什么都没带逃了出来。于是拜托他去那女孩儿的公寓里帮忙带些行李出来,拿钥匙给他。如果去找一般的搬家公司,知道事情真相后只怕当场撒手,作为对策,这才找山田帮忙。"
这个人没有说谎,也不是山田劈腿的对象。确认之后,心里反而更加骚动。发邮件的「纱英」到底是什么人呢?
"加纳君…原来是很会嫉妒的类型?"
听到女人的低语,路彦开始有些微微发抖。
"一听说山田跟女人见面,就在后面跟着,当心总有天把自己折腾累咯。就算不这么担心,那家伙也不会出轨啦。压根儿就没躲起来偷情的本事。"
明白的,正因为心里清楚,所以……山田和纱英不停互发邮件的原因才想不明白。要不是在交往,拒绝她,跟她断绝来往不就好了吗……
"……信二桑,一直在跟纱英互相发邮件。"
"不仅仅是朋友吗?"
"信二桑倒是没跟她较真,不过我知道叫纱英的人喜欢信二桑…"
女人叹口气后,问:"「纱英」两个字怎么写的?"
路彦在手机的短信栏里打出汉字给她看过后,耸耸肩说"果然不认识这么一个人。"
"倒是认识个叫纱也的,是份以前给山田介绍的工作。那是夜逃……呃…不对,夜间搬家。嘛,跟夜逃也差不多啦。"
女人撇了眼手表。
"差不多可以放我走了吧?呆会儿还约了男朋友的说……"
两人一块儿走出店。女人站到路彦旁边抬头看着他说:"加纳君,个子挺高的嘛"。女人穿着高跟靴子,其实两人的身高差不到10厘米。
"你呀,也算不错的男人。再自信一些如何?跟在后头搞些什么出轨调查,这事儿以后还是别干了,丢份儿。帅气至少减了两成。"
给路彦留下让耳朵发痛的教训后,女人走向马路对面,到一半小跑起来,路那边站着位体格雄壮的大个子帅哥,两人手牵手一起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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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地铁,天空开始飘雪。公寓和车站之间正好有间便利商店,路彦走进去,取了些山田爱吃的果子零食。明摆着是为了讨他欢心。比起两手空空地回家,带点什么总归是好的。过去自己一闹别扭,山田总是会买零食给自己吃。那种心情现在已经相当理解。
"再自信一些如何?"
女人的话在脑子里转来转去。搞不好这真是根本原因。不让山田喜欢上别人,一直永远把心放在自己身上,要有这样的信心的话,就不会因为疑似外遇之类的事搞得一惊一乍了吧
高中毕业后开始,个子逐渐增高,经常被人说很帅气,其实内在一点儿都没变,突然之间在女生中变得非常有人气。大家只因为自己外表咋呼,路彦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越发觉得这些人肤浅、愚蠢。
跟外貌相比,内心丝毫没有成长。现在确实有好好工作,也认为可以做个合格的社会人活到老。可是,当年空暇时间里感受到的孤单和寂寞还在心里某处残留着,恐怕一直都不会消退。
店里除了一台收银机后站着店员,其余都关了。路彦排在一个看起来像高中生的女孩儿后面,不过她似乎没有要结帐的意思。探头看看结帐款台,那儿没有待付款的商品。
"请问……"女孩儿跟收银员问道:"这附近有没有XX公寓?"
似乎是大学生的店员瞟了眼站在后面的路彦。
"啊--不好意思,我只是在这儿打工的,不太清楚。"店员故意拖着腔调回答,摆明了一副嫌麻烦的样子。
"呃,是吗…"
"去问问警察吧,后头还有客人等着呢…"
"对不起!"女孩儿慌忙转过身对着路彦道歉,让出收银台走出商店。她可能觉得占用了别人的时间,不过自己也没有急事儿,反而希望她别误会了自己跟店员串通赶她走才好。
买完东西离开商店准备回家。出了门口,看到刚才的女孩儿靠着旁边的墙壁站着。针织连身裙外头穿着白色的厚夹克,脚上是双米色的长靴。可能是颜色较浅的缘故,鞋子脏污的地方尤其显得扎眼。头发柔顺地垂在胸前,脸蛋儿被冻得有些发红。似乎也没化妆。眼睛因为瘦而显得很大,却没有活泼的眼神。感觉应该是个很文静的孩子。
视线对上,那孩子再一次跟自己道歉:"非常抱歉。"
"呃,我没什么……"
路彦想着走近点儿,那孩子先一步靠过来了。
"请问您是住在这附近的人吗?"
"啊,嗯。"
看到自己点头,女孩儿突然低头拜托道:"请务必告诉我附近哪儿有派出所。"
"是要去XX公寓吗?"
女孩儿吃了一惊,瞪着大大的眼睛。
"店里的时候听到你跟店员的对话。我就住在那儿,要不一起过去?"
"非常感谢!"女孩儿的脸'啪'地一下子亮起来,笑眯眯地道谢。
路彦跟女孩儿并肩朝公寓走去。雪下得更大了,加上开始刮风,雪片被风带着斜斜朝脸上扑来。
路彦不知道跟女高中生该聊些什么,只好默默陪着走了一段。被沉默压得实在受不了,路彦开始找话聊。
"去找朋友玩吗?"
女孩儿摇摇头。
"亲戚住那儿?"
也不是。路彦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只是过来问个道儿的孩子,去跟谁见面都无关紧要。
"这边的街道还蛮杂的,小路挺多,不太好认路。下次要再过来找人,记得先跟对方打个电话出来接你比较好哦。"
没回答。好像被无视了。正想着自己是不是多管闲事,旁边女孩儿突然停住了,泪水啪嗒啪嗒从大眼睛里滚落,路彦吓了一跳。
"咦?怎么了?"
泪水哗哗地淌。
"抱歉,我……是不是哪儿说错话了?"
女孩儿只知道哭。路彦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总之,先把女孩儿带到公寓附近的公园长凳坐下。女孩儿哭得正伤心,还是不要现在追问比较好,等她心情冷静下来吧。被大雪笼罩的公园里冷得出奇,路彦跑到路边自动贩卖机买来热乎乎的罐装红茶,递到女孩儿手里。
"想到……以后再也没办法用手机了,突然觉得很伤心……"
女孩儿小声吸吸鼻子。一问之下才知道,因为没钱续费,手机昨天被停了。
家里也欠了别人钱,以后再也交不起电话费的样子。
现在的高中生,没有手机确实很不方便。跟朋友们都没法儿保持联系。少了手机这个联络工具,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渐渐稀薄,恐怕女孩儿是怕变成那样才哭泣的吧。
"即使不提前联系,到了人家门口,对方也有不在家的可能性噢。"
女孩儿并没有打开路彦给买的红茶的拉环,就那么一直用双手捧着。
"那这么办好了,既然来了就先去门口看看如何?" "
公寓近在眼前。路彦虽这么劝,女孩儿也只是无力地摇摇头。
"……我除了公寓的名字,其他的一概不知。" -
"哈?"
"不知道门牌号。他没告诉我……"
路彦居住的公寓大楼,一层的邮件箱上没有标住户的名字。不知道门牌号的话,就得挨家挨户找。从上到下共25层的公寓要一户户找过去,这办不到。
可是,路彦认为女孩儿更明白自己无疑在做傻事。
"想见面"女孩儿双手捂住脸,"想见面,想见面……好想见他……"
在眼前哭泣的她很可怜,可是路彦什么也做不了。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好想见山田哥…"
路彦凝视着落在垂头哭泣的女孩儿发间的雪,带着确信开口问道:"……你,叫纱英吧?"
女孩儿抬起脸,双眼赤红。"我的名字,你怎么……"
山田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5点。听到玄关的门被粗鲁地甩上,人并没有进客厅,循着足音像是直接进了卧室。路彦停下手边正在做的晚餐,跟过去。床上,山田把自己裹进被单蜷成一团。路彦走过去在床沿坐下,对着床单丸子问话。
"跟纱英,说了什么?"
"跟你没关系"……声音透过被单听起来闷闷的。
"是没关系,不过我在意。"
"叽叽歪歪个没完,给我闭嘴!"
路彦强制性扯开床单把山田剥出来。牛仔裤套头衫装扮的山田跟猫一样团着身子,朝路彦的方向瞪眼。
"我们在交往,没错吧。"
路彦像是确认又像是强调这个事实般慢慢说道。
"说着喜欢信二桑的女人追到家门口,我不可能不在意的吧。"
山田保持团子状态伸腿踹向坐在床尾路彦的腰。因为没有手下留情,踢得路彦生疼。
"是不是我说跟她没做你就满意了?!反正你这家伙在意的就是这个对吧!?"
"是……也不是,为什么要一直跟那孩子见面啊。要知道她对你是认真的,还给她期待,这样对方不是很可怜吗?"
"我想啥时候跟谁见面,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有关系。我非常在意。要是信二桑有做为恋人跟我交往的自觉,就别让我不安,有义务好好跟我说清楚!"
"什么狗屁义务!谁那么决定的?"
看来山田半个字都不肯透露,路彦反而越发想让他说出来。一直用来相亲相爱的床上,两人面面相对,谁都不肯让步。
"信二桑觉得纱英比我更好吗?想跟我分手,然后跟她交往吗?"
山田绷起脸,表情像泼了冰水般冷下来。
"没……我……"
紧绷的嘴边漏出踌躇的语句。明明知道山田的心意,路彦依然步步紧逼。
"行啊,分手吧。不过,我讨厌这么不干不脆。就说因为跟男人不行,已经有了其他喜欢的人,所以跟我分手。你清楚说出来吧!"
山田一把抄起枕头,逮住路彦劈头盖脸狠命抽起来。
"要这么不愿意,拦着我别让我去公园不更好吗!"
路彦夺过枕头扔到床上。
"可是那孩子哭着说想见你啊!"
"啊!看吧!你不也一样!"山田用手指着路彦。
"你不是也不忍心扔下纱英不管吗!"
怒气满满的山田双眼红了……泛起水光。
"我不能扔下她,没办法啊!"
……本来是想责备他,不知不觉间路彦这边反倒成了被责备的。
山田曾经帮某家工厂搬过东西,纱英是那家厂长的次女。麦当劳里遇上的那女人说过以前介绍过这份工,当时提到的「纱也」正是纱英的姐姐。
为了还借的钱搞到焦头烂额的双亲卖了工厂,搬进狭小的单间公寓。纱英便寄住到已经从家里独立出去的姐姐纱也那儿。姐姐收入的大部分也拿去还钱,经济上基本没有余裕。纱英只好中途退学,从上个月开始工作。
"……开始帮他们搬家那会儿,我们也没怎么交谈。我反正只是去工作,光是搬东西就够我忙的。可是纱英总阴沉着一张脸,让我一直很在意。嘛,父母要还钱,所以被迫退学去工作,赶上这事儿要还能没心没肺乐得起来,估计这人也挺缺心眼儿。"
山田背靠着墙壁坐在床上,两只脚在床单上磨来蹭去。
"所以萨,这孩子一个人的时候,我这么跟她说
'像我这样无可救药的前黑道混混都能凑合活下来,你一定更没问题。'然后她哭着说不想搬家,不想退学……这些那些不少东西都压在心里了呢。"
路彦跟山田同一个姿势,肩靠着肩,紧挨着坐在旁边。
"她说希望我听她说说话,所以就把手机号和邮件地址告诉她了。从那以后经常会跟我联系,说想见面什么的……慢慢变成我工作结束后,就去跟她见个面聊一会儿这样。"
所以那孩子才会喜欢上山田。
"虽然总是一副黑暗的表情,不过听到我说了什么蠢话,那孩子会笑。我想让这孩子心情开朗起来,只是这种程度的话也好。差不多是上周吧,她跟我说喜欢我。我说你误会了吧,她却边哭边说是认真的。我想东西的水平跟小鬼差不多啦,可是那家伙确实就是个小孩啊,我觉得她还不明白怎么区分同情和寂寞要人陪的感情。"
山田跟纱英说她把对自己的感情跟恋情搞混了。可是这心意除了纱英本人以外,谁又能真的明白理解?这一处……纱英的心情仿佛成了自己的,路彦完全能体谅。如何被山田吸引,再如何爱上他……
"那孩子,像你呢。"
山田像在自言自语般喃喃说道。
"只不过她是女孩儿罢了。跟她在一起时,总是想起中学时候的你。阴沉,一惹就哭,还有,一下子就莫名地跟我亲近起来也是。说起来,我这样的,纱英靠我可靠不住。"
"为什么?"
"为什么呢……"山田像是在反芻,耸耸肩。
"我可是有前科的黑道流氓。可不是什么正经人。我都这样儿了,说什么除了我没有别人可依靠。这叫什么话。难道说那孩子周围连个能好好听她说话的规矩人都没有吗?比如说学校里老师之类的人……"
"信二桑是正儿八经的好人哟。"
摸到的肩膀微微震了震。
"认认真真在工作,而且不是还凭赚来的钱在好好过日子吗。"
"……伙食费一直都是你在掏吧。"
山田身子扭动着提出异议。
"那个不用在意。因为我喜欢信二桑。
"这不能算理由吧。"
路彦捏住山田的下巴抬起他的脸,亲下去。明明都亲过无数次了,山田还是害羞地移开视线。
"喜欢我吗?"
没有回答,所以再亲一次。
"……就算不说你也明白的嘛"
是明白,但想听他亲口对自己说。
"觉得纱英可爱吗?"
"……干嘛这么问"
"坦白回答行不?"
等了一会儿,含含糊糊吐出来一句:"就一般般程度可爱吧。"
"会想跟她睡?"
'嘭',脑袋被揍了一拳。发起火来的山田做势要下床,路彦赶紧一把搂住他,用身体从上压住。
"想摸她胸脯,然后插进去?"
"你这家伙,给我去死!"
路彦用力抱紧怀里的身体。
"……想摸也好,想插也好,请只跟我做。"
原本一副恨不得扑上来咬一口的山田,表情变了。
"要是想做那档子事,只能跟我做。"
山田瞅着路彦看了老长一会儿,问:"你小子,难道在吃醋?"
不是「难道」,而是「根本就是」。这赤裸裸到扎眼的事实,这时境,一点儿也不想被人说出来。
大学二年级之前,自己一直被山田推倒,被玩弄后面射出来,次数多到数不清。不过山田并没有插进来。后来自己成了抱山田的一方之后,这还是初次被推倒的体势。
想要成为山田的东西,跟山田说希望他能像抱女孩子那样抱自己,山田却说不喜欢那样。
亲嘴儿、被抚摸胸部,山田算不上温柔。粗鲁的爱抚甚至让路彦有些害怕。可是一旦开始用手指玩弄后面,山田变得特别小心翼翼。慎重地增加手指,花时间慢慢让后穴放松。异物进入身体之初,感觉稍微有些恐怖,不过这种事以前也做过,很快就习惯了。路彦开始觉得更激烈一点也没关系。
既没说害怕也没说讨厌,山田还是像在安慰似地不停亲吻自己。这么做着直到后穴变得麻痹完全绽放之后,山田的那个终于……进入路彦的身体内。那里被坚硬的热块撑开插入的一瞬,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不过已被充分揉缓的穴口柔软地张开,再借助润滑剂,路彦把山田迎进体内。
疼。以为会哭出来,不过并没有。肚子里被塞得满满的,感觉有些难受。
"啊……"
闷哼一声,听到山田在耳边小声叹口气。看看他,脸上表情与其说舒服,不如说是难受。路彦有些伤心。
"……插到我里面,让你感觉难受吗?"
"什么意思?"山田的脸有些发红,从上往下看着路彦。
"看你不像平时那样一脸舒服的样子。"
山田苦笑,摸摸路彦的头。
"别说我,倒是你怎么样。舒服吗?"
轻轻前后晃动腰部,抽动带来的刺激让路彦弓起上身。,.
"不是很清楚。不过能感觉到信二桑在里面。"
"那是,正插在你里头呢。"
山田笑着伏下身子趴过来,连接的角度改变,擦过某个地方,路彦的大腿开始刷刷抖动。
"……超级紧张啊"
山田在路彦耳旁低声说。
"进到你身体里,我紧张得要死。"
路彦伸出手抱住山田的背。
"我做的时候就没事?"
"这跟那不一样。怎么说呢……我呀,从来没跟像喜欢你一样中意的其他人做过。所以才紧张的吧。要停会儿,这才稍微习惯点。"
山田开始慢慢晃动腰,抱着路彦双腿,火热的肉bang开始抽插。直接刺激之下,路彦发出娇喘。划着圈仿佛深深剜进身体里般摩擦,不留情地猛攻里面的敏感部位。路彦忍不住早早射了。时间没配合上,山田在路彦射了之后继续在他体内抽送。"恩…嗯…"发出紊乱的气息。
"稍微再粗暴一点也没事儿"
都这么说了,山田却说:"你这不是第一次嘛"。他带着顾虑,动作也没变。自己反而变得有些焦躁,路彦抓住山田的腰,强迫他压过来。
"啊!"
山田发出甜蜜的声音,到底谁是被抱的那个快搞不清楚了。路彦被强烈地煽动起来。稍稍用力揉捏对方屁股,体内含着的山田扑扑抖动。
今天虽然自己是被抱的一方,不过想让他喘息呻吟的冲动涌了上来。路彦用手指沾了些肚子上自己射出来的东西,伸进山田双丘间。
"喂、喂!"
山田憋着声儿叫。路彦扣住往后缩的腰,手指挤进窄道里。
"不、不许弄我后面!"
"想做,让我弄。"
"今天轮到我做全套吧!你该老实听……啊!"
许是路彦的手指让感觉上来了,身体里山田那根呼地增大了体积。
"啊、啊……"
增加手指在里面搅动,找到有反应的地方挤压,山田的喘息变得络绎不绝。晃动腰,插在路彦体内的那个扑簌扑簌发颤。
"信二桑,再多动动。"
"这、这个样子……做……做不到啦"
身体被抱住所以不方便移动吧,路彦一边继续搅弄山田后穴,一边主动晃起自己的腰。
"咦……啊啊啊……啊啊啊……"
山田娇喘连连,倒下来整个趴在路彦身上,像只小兔子扑噜噜抖个不停。稍稍抽开身体,'滋噜'一声山田从路彦体内拔出来。路彦把发着抖的山田翻过来,明确接收到带着期待的眼神,吻下去。舌头深深地交缠在一起,路彦抱起山田双腿,把自己重新兴奋起来的肉bang刺进热切期盼的那里。
"咦----"
发出不成形的音调山田喘息着。刚才明明等到射出来花了不少时间,被路彦插入只动了一会儿,山田就射精了。一边接吻一边不停被穿透。像只发情的猫,山田呻吟着紧紧抱住路彦。为了能让路彦插得更深,山田两脚交叉圈住路彦的背。
"啊……舒服……好舒服……"
呓语般在耳边低声回荡。无数次抽动,无数个吻,然后在体内释放。身体、床单都被两人弄得粘糊一团。高潮到来时路彦像失去意识般沉入睡眠。
晚上没吃饭就开始做爱,凌晨五点被饿醒。山田还在沉睡,路彦像是为了缓解饥饿,舔起他的乳尖。这下把人弄醒了。
"啊……嗯……路彦?"
掠过耳边的声音还残留着昨晚的甜美余韵。路彦改用拇指爱抚胸前的小粒,把对方可爱的喘息全都吞进自己嘴里。情热已经褪去,路彦也并不想放开山田,抱着,想起什么似地吻吻他。
"……再跟纱英见面也可以哦"
山田有些发抖。两人身体紧贴,马上直接感觉得到。
"可是相对的,去见面时要跟我说,对她温柔也可以,不过绝对绝对不可以来真的。不管她说有多么喜欢你,不要变心哦。跟你说,我的喜欢比她多无数倍,要记住哦。"
"变什么心……"山田带着哭腔垂下脸。
"你人长得帅,脑子好,工作又干得棒。我觉得纱英要弱气得多,也许她一个人根本不行。也想过说不定,我跟纱英凑一起也许更合适。不过我……"
山田朝路彦靠过去,死死搂住。
"我不要跟你分开啊。"
完全是小孩儿语气。
"也讨厌被抛弃啦。"
山田的眼泪哗地流下来。路彦用嘴唇一一吸干带着咸味儿的液体。
"我绝对不会离开你,绝对不会抛弃你,要一辈子跟你在一起。"
两个人没个大人样,互相说着孩子气的话。可是都认真得可怕,还立誓般接了吻。这时两人的肚子开始唱起大合唱。
山田下床打开壁橱,取出绑着水色缎带的小盒子,拿在手里回来。
随便解开包装,里面放着两块小小的巧克力。山田取出其中一粒送到路彦嘴边。kbsSU0z
"我不用了,纱英肯定希望信二桑全部吃掉。"
"没关系啦。其实一直想着拿去还给她。没能拒绝掉啊……"
一人一颗吃掉巧克力。味道比想象中的更甜一些,后味儿却带着苦。为了冲淡嘴里的苦味儿而接吻,山田的嘴里尝起来跟自己一样,也微微发苦。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