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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另、8月中旬開始包包的工作會比較忙,所以一切更新暫緩,希望各位親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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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box! 碎碎念[留言板]

姑娘們如有要推介的文可以在下面留言(注明標題和作者) 或者發TXT檔到俺郵箱szheung@gmail.com
    

《渣攻与渣攻的巅峰对决》作者:阿呆(第一部完结/强强)

文案:
当鬼畜遇上腹黑,当冷酷遇上无情,当缺德遇上缺爱

【关于这篇文章的时间点差不多是这样的:

中山先生1925年3月12日在北京逝世,这是三爷和二虎陷害段校长的那天

之后三爷他爹以治丧为名去了广州,其实是参与筹备国民政府

1925年7月1日国民党在广州成立国民政府

里面陆仲麟称谢爹做谢主席,那是因为这时候谢爹已经是广州国民政府里某个委员会的主席了(因为是小说,不涉及真人,但你就当他是那五大佬中的一个好了)

文里正在积极筹备北伐,北伐是1926年7月开始的

所以文章现在的时间点是1925年的秋冬

黄埔一期的学生是1924年6月16日开学的,陆仲麟的设定是黄埔一期生,1925年夏天来的北平

我写文的时候,会尽量注意按历史的时间线来写,但毕竟只是小说,主要人物都是虚构,所以不能非常严谨,但如果有重大的错误也欢迎姑娘指出,阿呆会及时改正的~(@^_^@)~

人人都说李虎是个坏蛋!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坏蛋!

白瞎了那副浓眉大眼、一脸正气的长相!

这话老百姓只敢在背后偷偷议论,而李虎自己则一贯的自我感觉良好,镜子里一身戎装的他,怎么看怎么是个大英雄真汉子的摸样。

他确实有自满的资本。从个街头的乞儿,混到今天割据一方的军阀,也谈得上是功成名就,一段传奇。

过去吃过多少苦数也数不清了,所以,现在他不免骄纵了自己一点,各种最好的享受,醇酒美食、妇人狡童,富贵窝里美美的过日子。

他公馆里已经有九房的姨太太,却还置下了外宅,包养了春和班的台柱,名角儿凤翎。而前些日子去北平,却又看上了大名鼎鼎的小生何玉仙,别人不从,他便硬是将人绑架回了沈阳。

也有幕僚劝过他,那何玉仙是谢三少爷的相好,动不得,他却只当做了耳边风。

何玉仙被绑架回来之后抵死不从,逼得他不得不qj了何玉仙。

为此,李虎大为悲忿。

"小兔崽子,你反正都是只让男人睡的兔子!本督军这么一表人才、青年才俊,看得上你是你的造化!"

从瘫在床上昏迷过去的何玉仙身上爬起来,李虎愤愤然的穿好裤子,对着镜子整理好油亮的背头,决定到城里打打野食找个乐子。

他让司机将车停在背街的小巷,盘踞在车里向外扫瞄,直等了快两个钟头,终于看上个白白净净、漂漂亮亮的女学生。

侍卫从车里窜出去,捂住女学生的嘴便将她拖上了车。

这女学生名叫秀玲,原在北平上学,因为父亲病了,方回到沈阳家中。

在北平的时候,她有个同学兼好友,名叫谢子君,是谢家庶出的九小姐。

谢九小姐很喜欢秀玲,一直想她做自己的嫂子。

她有十二个兄弟,其中五个是哥哥。

她觉得秀玲顶好做自己的五嫂,因为五哥也是庶出,和她一向亲近,还没有娶亲。

她最没想过的,就是让秀玲与自己的三哥扯上关系,因为她三哥是嫡出,位高权重,大名鼎鼎,且早已娶了妻室。

却不知,秀玲只是在她家里见了她三哥两次,却已经是她三哥的人了。

即使做谢三少爷的外宅,那也强过做谢五少爷的太太啊。


何玉仙的消息传到谢三少爷耳朵里的时候,他正在和法国公使的千金一起听音乐会,听到了这个消息,脸上温润如玉的笑意一丝一毫也没有走样。

秀玲的消息再传来的时候,谢三少爷是一个人在自己的书房里。

报信的人退出之后,他终于皱起了眉头。

"操!"

他挽起袖子,愤然骂了一句脏话。

三少爷莫名其妙的和李虎做了两次靴兄弟,心里颇不愉快。外面也有消息灵通的知情者,兴高采烈地等着看一场好戏。

李虎明里暗里仇人不少,就有不少人暗暗的等着三少爷出手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好迫不及待的落井下石。

不曾想等来等去,却是一切风平浪静。

三少爷平白没了两个玩意,若无其事的又另找了几个。

而李虎玩腻了何玉仙和秀玲,也就把他们扔在一旁,再不理会。

两人一个在北平,一个在奉天,竟是井水不犯河水。

一转眼一年过去,李虎和桂系军阀王志山开了仗。起初,他占尽上风,却不想有亲信临阵倒戈,一时间损失惨重。

不得已,李虎离开战场赶赴北平,去争取直系大佬的援助。

两个人在北平的上流社会圈子里,难免的碰了头。

谢三少爷是一贯的处事公道,心胸宽大,有仁厚的君子之风,此刻见了夺爱的仇人,也是不失风度的打了个招呼。

他的仪表一向堪称贵公子的标准样本。

完美弧线的下颌微微上抬,又轻轻的向下一点,只这么一个动作,就把满脸堆笑,大着嗓门过来拱手的李虎衬托成了一个野人。

李虎讪讪的放下手,却仍然是满脸的笑容。

能从一无所有,最底层的小叫花子爬到今天的位置,他其实比谁都更明白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

该忍的时候,他比谁都能忍!


李虎自知得罪过谢三少爷,并不打算开口求他帮忙。但直系一干大佬,都和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说不得,只能百般讨好的,想把之前的过节敷衍过去。

好在谢三少爷的确如传说中的人品宽厚贵重,见了他来讨好,也不曾给他挂落吃,反而很淡然的说到,过去的事都是区区小事不足挂齿,若是放在心上,当时就不会不闻不问了。

李虎想来也是,以谢三少爷的身份地位,什么样的美人没有,想想他当时的反应,也确实是完全没在意的样子。

于是,李虎便宽宏大量的把那一点小别扭完全给抛在脑后了。

但这并不表明他对谢三少爷就有好感。

一边讨好,一边在心里偷偷的羡慕嫉妒恨。

这种生下来就拥有一切的天之骄子,站在那里,简直就是为了衬托自己出身的卑微、举止的粗鄙的。

他心底别扭得像麻花一样,颇想将那张矜贵完美的面孔踩在脚下,用鞋底跐上一跐。

李虎在北平逗留了几日,终于勾搭上了一位叫做崔连正的直系军阀,两人谈妥了出兵及洗劫分赃条款,便一同去打王志山。

有了崔连正的帮助,李虎痛痛快快的把王志山打了个落花流水。

待得收复了失地,并且趁胜追击,把王志山一举赶出了河北地界,正要共同享受胜利果实,李虎却突然出兵,端掉了崔连正的大营!

崔连正狼狈逃回北平,胆战心惊的来见谢三少爷的时候,三少爷正在燕京大学发表演讲。

他演讲的题目是"民主、文明与社会进步"

观众反响很好,学生们频频鼓掌,更有许多情窦初开的女学生红着脸悄悄的打量他。

待得从学校里出来,外面已有一个车队候在那里。

上了车,就看到了一脸狼狈晦气的崔连正。

他进了城,就直接来找三少爷了,不敢再有半点的延误。

三少爷面无表情的听完他报告的坏消息,温文尔雅的松了松领结,解开了衬衣的第一颗纽扣。

接下来,他一个重重的耳光便把崔连正抽出了鼻血!

"废物!我千叮呤万嘱咐过你要先下手为强!"

崔连正老老实实的低着头,不敢出声,鲜血滴滴答答的从他的鼻管的流出来滴在车上,他也不敢动手去擦,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他知道自己一时贪图享乐,和掠夺来的一个大户人家的漂亮小姐乐了几日,就耽误了时机,反而被李虎占了先手,是犯下了大罪过了。

想着三少爷的手段,崔连正就觉得心里冰寒得透彻,他现在只求三少爷能高抬贵手,饶了自己一家人的性命。

谢三少爷却懒得再多看他一眼,只靠坐在座位上,正了正衬衣袖口。

他的衬衣雪白,上面衬着一对翡翠袖扣,要搁在古时候,便是地道的环佩如月襟如水。


三少爷最终还是给了崔连正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让他滚回去看住李虎!

崔连正不敢说不。横竖都是个死,不答应现在就死,还会连累家人,答应的话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也是他运气好,李虎居然接受了他的投诚。

其实有幕僚劝过他斩草除根,但李虎与崔连正在吃喝嫖赌、劫掠勒索一道上颇有些心心相惜,于是竟收容了他。

他现在春风得意,大权在握,自封为奉天独立军军长。更妙的是几房姨太太都在奉天陷落的时候失散了,内宅空虚,正好腾出了地方来容纳新人。

李虎穿好崭新的将军军服,往头上抹了厚厚的一层发蜡,哼着小曲把背头向后梳得油光发亮,站在镜子前一照,觉得自己果真英俊得无与伦比。

他对着镜子咧嘴一笑,一口雪白的牙齿。

可惜。

这要是不怕痛,换了金的就更气派了!

虽然是苦水里泡大的,但其实李虎生来娇气怕疼,过去是没办法,现在有条件了,就尽可能的娇惯着自己,说不得只好留了这么点缺憾。


收拾妥帖,再在身上喷了一通西洋花露水,香氛中仿佛自己身上也沾染了摩登的时髦气息,这方才志得意满的出门而去。

卫士们连忙跟上,前呼后拥的簇拥着军长上了车。

他今日是去赴宴,国民政府文教署杜署长来到奉天,本地官员办的接风宴。

本来这种场合与他关系不大,东道主也是本着敬敬神的心态发出了邀请,原没指望军长会大驾光临。

但李虎虽然没上过一天学堂,只认得颇为有限的几个字,却自认为是个文明人,很乐意参加这种文明的聚会。

他去得高高兴兴的,哪知道在宴席上却惹了一肚子的气。

因为杜署长驾临,宴会邀请了不少教育界人士,其中便有本地一所大学的段校长。

段校长是个老学究,教书育人的工作做了一辈子,见了军座,也不知道奉承讨好,反而板着脸教训他说军阀混战,祸国殃民。

李虎一怒之下再顾不得自己是个文明人,当场便拿出丘八本色来,扣下了段校长。

一石激起千层浪。

校长被关押的消息传回到大学里,学生们上街了。


李虎派出了他的得力部下施旅长去处理这件事。

施旅长果然非常的精干,亲自带着一队人马冲上街头,开枪驱散了闹事的学生,混乱间打死了几个,还抓捕了一批。

于是逃脱的学子连夜南下北上,奔赴各地寻求声援。

北平十几所高校同时响应,集体罢龘课以示声援。

浩浩荡荡的学龘潮开始了!!

学生们纷纷走上街头,痛斥军阀残暴,祸国殃民,阻碍社会进步,民族复兴!

文人们猛摇笔杆子,天天在报纸上痛斥李虎人面兽心,荒淫残暴!

又有各界联名向国民政府请龘愿,要求政府罢免李虎的伪奉天独立军军长一职。

在铺天盖地的指责声中,李虎拿出了铜墙铁壁的厚脸皮,发挥一不要脸,二不要命的流氓精神,硬是屹立不倒。

燕玲是个留洋归来,思想进步的现代女性,身为国民政府副总理的千金,坚决的站在了学生这一边。

她正坐在遮阳伞下,放下手中的骨瓷茶杯,拿起一份报纸,对三少爷叹息道,"David,可惜父亲不允许,否则我真想亲自去到奉天参与到学生们的斗争中。"

三少爷向来欣赏燕玲的独立意识,闻言便将她引荐给了北平的学生联合会。

几天之后,燕玲和北平的一众学生代表一起,北上奉天声援当地的学生。

又过得两日,还没等暴跳如雷的副总理派人将这个叛逆的女儿追回来,就传来了她死亡的消息。

矛头一致指向李虎!

在高参的建议下,他不得不辞掉独立军军长一职,宣布下野,将军权暂时托付给了心腹,跑到小汤山暂避风头。

李虎含冤带屈的躲进了半买半抢回来的小汤山别墅。感觉上是岳武穆登了风波亭,袁崇焕进了北京城。

那臭丫头死得蹊跷,自己要枪有枪,要人有人,却栽在了一帮穷书生的手上,就更蹊跷了!

他本能的觉得背后有人在整自己,但却理不出头绪。

小汤山地方偏僻,人烟稀少,没有什么娱乐活动。

李虎每天闷在家里读报纸,看风头。

渐渐的,人都有了几分霉味。

这时邻居有一户孟姓富豪也来到小汤山的别墅避寒,便盛情邀请他去凑个牌局。

李虎求之不得,当即热烈响应,至此之后,竟是天天长在了孟家一样。

这一日,他黄昏时分从床上爬起来,简单的梳洗完毕,吃了几口勤务兵端来早餐,便又急冲冲的去孟家报到。

孟氏的牌局中常有大人物出现。但这一日,却有个来宾分外不同。

孟老爷子亲自迎出门外,他的三个姨太太统一的打扮得花枝招展,端茶倒水的笑成了三朵娇花。

平心而论,谢三少爷对他算得上客气,不仅主动和他打招呼叙过旧,还派头十足的宽慰了他几句。

但李虎一见到谢三少爷,就难免心中泛酸。过去春风得意的时候,见到这人都觉得心里别扭,如今走霉运,就更见不得他那副公子哥儿的做派了。

今天他没穿军装,只随随便便穿了一件有点起皱的长衫。盖因这些日子一向不讲究的缘故,勤务兵便也偷懒,并未替他熨烫妥当。

谢三少爷也是一身的便装,棕色的猎装,脚下踩着长靴,花呢的衬衣散开第一颗纽扣,看上去便有荷里活电影明星的派头。

因为他的外表实在过于体面,李虎甚至疑心这人是故意打扮了,来给自己难堪的。

就连和自己眉来眼去了好几天的孟家八姨太,今天也完全不搭理自己,只把屁股扭得给风车似的,娇滴滴的对着谢三献殷勤!

他心中有气,又连着被谢三胡了几把牌,便按捺不住的嘴贱道,"三爷手气真好!别人都说情场失意赌场得意,三爷绿帽子戴得多,果然手红!下次再有什么可心人,小弟再帮您分担分担?!"

末了,自以为诙谐洒脱的来了句,"哈哈哈,开个玩笑,三爷不要介意。"

谢三少爷再是好涵养,此刻也动了气。但并不曾变了脸色,只把眉毛一挑,冷笑着说,"虎兄客气。下次我只找你,先奸后杀,过不过瘾?!"

言毕,他往椅背上斜斜一靠,"开个玩笑,虎兄不要介意。"

李虎听了这话,一时懵了,反倒是身边的八姨太面泛桃花,发出一声既惊且嗔的娇喘。

待李虎反应过来,心知打嘴仗不是自己的长项,当即便决定扬长避短,抄起桌上的茶壶便向三少爷头上拍去。

谁也没有想到他会当场暴起伤人,谢三少爷反应不及,竟被他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头上!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他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顷刻,便有湿漉漉的液体沿着额头滑落。

举手一抹,只见指尖一片鲜红!

这一刻,一股真正的怒意弥漫在胸臆!

眼见对面那个瘪三犹自跃跃欲试,大有打上一架的欲望,三少爷反而冷静下来,抬手制止了气势汹汹围上来的侍从,用手帕按住额头,泛起一个温柔得有点可怕的微笑。

"玩笑开过头了,是我不好。在下收回刚才说的最后一句话。"

言毕,他彬彬有礼的微一点头,便头也不回的起身离开。

李虎刚才一阵蛮劲上来,本是预备着大干一仗。没想到对方却是临阵退缩,慨然认错,让他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反倒有点讪讪的。

八姨太旁观了一切,此刻就在心中悄悄的合计,'三少刚刚说的最后一句话,好像是---'开个玩笑,虎兄不要介意'啊?'


李虎不是个一味只知蛮干的粗人。他在家中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今天是太意气用事了。

以谢三少爷的权势地位,不是可以这样随便开罪的。

他决定送份礼物慰问一下,想来想去,派人四处寻觅到了一个十八岁的漂亮黄花大闺女,外加一只长白山千年人参,预备一并送去谢三少爷府上。

还没等礼物送出手,大变故就发生了!

崔连正残部与刘团长一起造反,突袭杀死了他委任的心腹副军长,一举夺取了军权!


谢三少爷懒懒的坐在转椅里,两条长腿交叉着搁在前面的书桌上。

崔连正这次也有了座位,仍旧是一脸的毕恭毕敬,却带着几分按捺不住的得色。

"他身边的卫士,收了我的钱,混乱之际趁机造反,把他擒住了。记着少爷的吩咐,活的!"


待他汇报完毕,三少爷亲自起身,嘉许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做得好!人都带来了吗?"

"嗯,就在外面关着呢。"

三少爷笑得颇为愉快,甚至难得的有了一分轻佻。

他将手插在兜里,吹了声口哨,"走吧,挑个良辰吉日,咱们给他开龘苞。"

等谢三少爷亲眼见到李虎的倒霉狼狈样,心情就越发的愉快。

这只老虎现在成了一只死虎,双手被麻绳绑在身后,头发蓬乱,军装乱糟糟的套在身上,上面还有一些血渍。两个五大三粗的士兵,一左一右的,按住他的肩膀,把他压跪在地上。

李虎已经知道了三少爷就是那双幕后的黑手,此刻便狠狠的瞪著他,眼神明亮得仿佛饿了半个月的老虎见了羚羊,恨不得就地就将他生吞活剥!

但奇怪的是他却一言不发,并没有歇斯底里的诅咒痛骂,而是仿佛竭力忍耐似的,用牙齿死死的咬住嘴唇,甚至有一缕血迹悄悄的印在唇边。

落在谢三少爷手上的大人物不少,但他对谁也没起过奸杀的心。枪毙、活埋、灭门都是常理,不至于死前还要先作弄一番。都是皮糙肉厚的老爷们,他没有那么促狭的心思,那么重的胃口!

但是这回这个瘪三自己找操,已然应承了他,总不好让他失望!

三少爷今天穿了件法兰绒的夹克,手肘部有两块补丁,格子衬衣,没系领带,领口随意的散开,这是时下公子哥儿中流行的做派。

他手插在裤袋里,低着头打量地上绑着的李虎,平白的,就有了分花花恶少对着强抢回来的黄花大闺女的派头。

低着头看不真切,于是他索性在李虎身前蹲下,伸出两根指头,捏住他的下颌逼他仰起了头。

三少爷的手指白皙纤长,一看便是养尊处优,上面还带着个润泽剔透的翡翠扳指。

他这个动作让李虎心中一阵发毛,不由得竭力的偏开头,想避开那两根手指。

这情形倒仿佛真是戏台上的国舅爷在调戏良家少女!想到这里,连谢三少爷自己都乐了。

带着两分轻佻,他细细又打量了李虎一番。这瘪三浓眉大眼高鼻梁,倒还真是个英俊端正的长相。

李虎一向是油光水滑的背头,端着个不可一世的架势。如今头发散落下来,乱蓬蓬的搭在前额上,反倒平添了两分稚气。这些日子都过得不好,两颊凹陷下来,面色苍白,衬着嘴角的一缕血痕,倒有点楚楚的韵致。

三少爷一笑,心说这瘪三倒霉起来倒比先前看着顺眼多了。

他松开李虎的下巴,拍了拍他的左脸,"原来没发现,虎兄倒还有两分姿色!这样好,不会委屈了弟兄们。"

李虎听了这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待他慢慢的领悟了其中的意思,这话里的恶毒意味让他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

他无法置信的瞪大眼睛,声音已然嘶哑,"你…..你?!!姓谢的,你好狠!!"

三少爷派头十足的一点头,"谢三问过虎兄,先奸后杀,过不过瘾?虎兄还没答复在下。我看过黄历,今天是黄道吉日,回头先爽快一回,便升仙去吧。"

李虎自知这次栽了,多半性命难保。他小叫花子出身,寒冬腊月里光着脚偷猪食的活了下来,好容易熬到今时今日的财势地位,一万个舍不得去死。本来一直还在苦苦思索怎样才能保住一条性命,如今耳边一个炸雷:谢三不仅要他死,还是这么不体面的死法!!剥皮抽筋的都没有这个恶毒!!

凭什么?!!太没有江湖道义了!!

他又急又气又怒,竟然……竟然给吓出了眼泪!!

"你?!!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这句话三少爷常听,没什么感觉。但眼见得这个向来嚣张的军阀居然像个大姑娘似的被吓哭了,倒是不由得起了促狭之心,忍不住想落井下石的再欺负他一下,"你后面还是个雏儿吧?待会开了苞,就食髓知味了。要是变了鬼还舍不下这滋味,尽管来找你三爷,三爷一定再让你爽一把!"


三少爷每多说一个字,李虎的脸色就更惨白一分,到后来,当真是面白如纸了。

他彻彻底底的被三少爷的狠毒给震住了,双眼惊骇的圆睁,显露出几分稚气的恐惧来。

这表情大大的取悦了三少爷,他有点邪恶的在心中想到,这瘪三果然是欠龘操,被收拾一下人都可爱多了。

这厢里李虎却是痛不欲生,转瞬之间他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他匆匆回忆了一遍自己短暂的一生,总是挨饿受冻的童年,流血拼命的少年,和春风得意的青年。

没活够啊!真的是没活够啊!!

再想到自己将来那副难堪的死相,赤条条一丝不挂的躺在那里,有无数的人对着他的尸体指指点点。

猛然间,被按跪在地上的李虎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嚎啕,"三少爷,您行行好,饶了我的狗命吧!我不是个东西,我不是人!!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一般见识!我知道错了,您饶了我吧!"

嚎着嚎着,他打了个嗝,顿了顿,接着继续哀求道,

"二十万现大洋,买一条命,行不行?!"

李虎在他的光辉岁月里,总是竭尽搜刮之能事。他很小心翼翼的把大部分收入都换成了现大洋,埋藏在了一个秘密的地方。

这笔钱是他给自己留的退路,万一有什么不测,可能是东山再起的指望,也可能是后半辈子的保障。

现如今,为了保命,说不得只有将之狠心舍弃了!

二十万现大洋,确实是一笔巨款,他最后的指望便是这笔巨款能够打动谢三。

因此此言一出,他便忐忑的观察着三少爷面上的表情。

那魔鬼仍旧是一脸的淡然,过了半响,方轻描淡写的说道,"在下承诺过要将虎兄先奸后杀。谢某的话虽然不是一字千金,但要买回去,二十万大洋也并不足够。"

李虎顿时一口鲜血涌上了喉头。

他慢悠悠的接着又说,"最多够买半句话。"

李虎张大了眼睛。

三少爷神情和蔼,语调温和,但其中的含义却好似千年的冰霜般寒冷彻骨!

"虎兄可以自己选,要屁股还是要命。要屁股的话……让人一枪崩了你。要命的话……就乖乖的洗干净了屁股让弟兄们操到开花,完了之后再废掉眼睛,这事便算结了……放心,在下会给虎兄留一些养老的花销。"

言毕,他无所谓的笑了笑,"二十万大洋,就够买这么多了。做不做这笔生意,虎兄自己决定,在下绝不勉强。"

言毕,他对着猛的在地上挣扎起来的李虎摇了摇手指,"没得还价。你开口还一句价,交易便作废。"

李虎整个人都僵住了,顿了顿,他猛的呕出一口鲜血!


三少爷斜斜的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饶有兴味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李虎已经被剥得精赤,在水龙下冲洗干净。

他有一副绝好的身材,宽肩细腰翘臀长腿,脱光了更加的看得分明。

他两只手仍然被绑在身后,有一条壮汉正将他的两条腿高高提起,在圆润的屁股上猛击了一掌,"老实点,别乱动!"

谢三少爷这辈子从没有强迫过人与他欢好,因为他犯不着,招一招手便有人前仆后继的爬到他床上。

所以他更没有强迫女人的经验,但不知为何,他觉得眼前的李虎,像极了一个就要被糟蹋的,惊恐万状的黄花大闺女!

他死命的咬着嘴唇,却抑制不住的发出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拼命的试图并拢双腿,但因为脚踝都握在别人手里,只能无助的扭动腰肢。

这小子果然天生是个**的货!

三少爷觉得李虎现在的样子很诱人,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某个部位有了反应。

于是,他不动声色的将二郎腿翘高了一点。

因为李虎不断的挣扎,打头的壮汉在他腰眼狠狠的砸了一拳,然后趁着他瘫软过去的时候,用力掰开了他的屁股,对着中间吐了一口唾沫,接着将那玩意掏出来,对准了想捅进去。

但是李虎的屁龘/眼显然非常的紧窒,一时间尚进不去。

这时他回过神来,在万分的羞辱惊慌下,终于不管不顾的开始嚎叫,

"放开老子!放开老子!老子不干了!杀了老子好了!!"

接着,他又语无伦次的嚎叫到,

"姓谢的,你不是男人!!你自己没长鸡巴么?有本事你自己上啊!!!来干我啊!!……老子干龘死你!!呜呜……"

QJ的场地由于三少爷的临时叫停,被从室外移到了室内。

三少爷办事,没有被人参观的癖好。

想到刚才吐在李虎屁股上的那口唾沫,三少爷让人又仔仔细细的再把他洗了一遍。

时值深秋,用的是水龙里的冰水,连续的这么洗下来,李虎已经不剩几分动弹的力气了。

精力在刚才的挣扎中消耗殆尽,只余下几分茫然。

他麻木的任由卫士再将双手捆好,这次是绑在头顶的雕花床架上。

身下是柔软的床铺,他便瘫倒在上面半昏迷了过去。

三少爷的手抚上他的身体的时候,他既不挣扎,也没有什么反应。

于是三少爷大为不满,觉得自己上了当。

他停下来,皱起眉头思索,应该用什么法子再让这小子哭爹喊娘。

奈何三少爷闺房中的操守向来是极其良好,从来不曾折磨虐待过自己的枕边人。

于是过得半响,只得愤愤然的拍了拍李虎的脸颊,"喂,少在这里给本少爷装死!我数到三,你不立刻给我把屁股扭起来,我就再把你扔出去给那群丘八!"

李虎半死不活中听了这话,勉强的打起精神来,悲忿的还嘴道,

"迟早你都要把我扔出去,扭不扭有什么区别?!"

西洋人的杂书上说,男人的头脑是由下半身操纵的,这话可谓真理。即使是谢三少爷,到了这个时候也难免意志薄弱,随口便回答道,"小女表子,你伺候得好,我就不让外面那群人睡你,成不成交?"

李虎强打起精神,深吸了一口气,对三少爷说,"给口酒喝吧,提提神。"

三少爷眉毛一挑,也不说话,只看着他。

李虎的声音因为疲惫与屈辱而变得沙哑,他无可奈何的解释道,"两天没吃东西了,实在是没力气……"

三少爷的神情并不严肃,反而是愉快甚至带着点轻佻的,但在这目光注视下,他的脸渐渐的涨得通红,眼泪几乎又要出来了。

半响,三少爷举手按了电铃。他对着进来的佣人说,"端杯牛奶来。"

李虎两条修长的腿架在三少爷的肩上,克制不住的发抖。

有凶器正一分一分的劈开他的身体,将他开肠破肚。

他疼得直哆嗦,但却连挣扎也不可以,反倒要竭力的放松了身体,让那凶器深入得更加彻底。

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密密的细汗,耳朵里开始有嗡嗡的声音……好不容易,他感觉那凶器已经完全进入到自己体龘内,并且停下来静止不动,正要喘一口气,就感觉那物件猛烈的抽动起来,于是一口气噎在了喉头,脸色猛然间变得通红!

李虎确实有一副好身体,紧窒而又充满弹性,三少爷满意的在他身上开疆拓土了一阵,又停下来,半是戏弄的给了他一个耳光。

他原本紧闭着双眼,挨了这一下以后就受惊似的睁开了眼睛,于是眼底的晶莹尽数暴露在三少爷面前。

他听到那个低低的华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说过,伺候得好才行。死鱼一样躺在这里可不作数。"

这声音非常的温柔,甚至还带着一缕笑意,但却让他不寒而栗。

李虎的声音里都带着哭腔,"我……我不会。"

三少爷伸手在他胸口重重的拧了一把,笑着说到,"不……会?**这是第一次,但总操过人吧?过去别人是怎么让你舒服的?就照着伺候!"

李虎头脑里昏昏沉沉,'舒服?过去别人是怎么让自己舒服的?'

他屁股里像塞了一根木桩似的涨涨的、火辣辣的疼。腰一直高高的举着,两条腿都开始有点痉挛。两只手仍旧被牢牢的绑在头顶,这双手已经被以各种姿势的绑了两三天,起初还能感觉到疼痛,再后来就是又痒又麻,到现在干脆连痒麻的感觉都消失了。

他打生下来就活得贱,吃苦受罪仿佛都是天经地义的。后来终于拼出了头,但好日子仿佛黄粱一梦,就又落到了如今的境地。

昏昏沉沉中,他在心里发狠到,'老子能爬起来一次,就能爬起来第二次!'

凭着这股子狠劲,他一下子仿佛又有了力气,竟是豁出去了似的开始扭腰摆臀!

用力的收紧小腹,用肠子去挤压男人的凶器,拼了命的往里吸,再放松,蹦跶得活似一尾离了水的鱼!

屁股仿佛着了火,从屁龘/眼直烧到嗓子眼,他在这火烧火燎的疼痛中死死的缠住那个正在蹂躏他的人,心中想到,'让你爽!老子让你爽!小兔崽子!!你今天不爽成马上风就是我孙子!!'

就在这时,前端被人重重的捏了一把,完全不一样的疼痛让他顿时屏住了呼吸,眼角不自觉的渗出了眼泪。

三少爷向他压下来,俯身在他耳边,"小女表子,悠着点,别跟你三爷在这里耍狠!"

"啪!"脸上重重的挨了一个耳光,嘴角当场就渗出了鲜血,"睁开眼睛,看着你三爷!自己花心思揣摩着!三爷想你快就得快,三爷想你缓的时候就悠着点!"

眼见李虎胆怯的僵在那里,腿还盘在自己腰间,屁股里还老老实实的含着自己的宝贝,嘴唇微张,泪眼迷蒙的样子,三少爷不由得又乐了,"别怕。你第一天开龘苞,笨一点是自然,这不怪你。"

他温柔的伸出拇指拭去了李虎嘴角的血渍,笑意盎然的说,"不过,你这屁股摇得真带劲,天生做女表子的好材料!多花点心思,摇出朵花来,三爷就不让别人动它。"

谢三少爷过去的枕边人大多数性别为女,从青楼名妓到千金小姐,深闺怨妇到摩登女郎,林林种种、类别繁多。但就人类的另一大类性别而言,则未免有些单调。他们几乎从事的都是同一种职业,旧时代叫做戏子,眼下时髦的称呼是戏剧艺术家。

但他第一次和李虎这样的职业恶棍兼军人进行深入的肉体交流,感觉却是意外的美妙。

就好像过去的经历是喝燕窝粥,而今天则品赏的是红烧蹄髈,嚼劲十足!

而且亲自给一个割据一方的军阀开龘苞,把他作弄成眼泪汪汪的女表子,更是有一种心理上的满足感。

于是他欲火高涨,足足折腾了三、四个钟头,将李虎摆成各种姿势,恣意玩弄,还逼着对方全力配合。到了后来,李虎几乎是奄奄一息,而他也是筋疲力尽,方才作罢。

结束之后,按铃唤来仆人,放好一整缸热水,美滋滋的泡了一个澡,顺道还喝了两杯红酒,方才穿好浴袍,神清气爽的回到卧室。

李虎仍旧一动不动的趴在床上,两条腿大大的分开,双手绑在身后。浑圆的屁股上是一道道的淤痕,中间的小孔红艳艳的张着,一道道白浊从那里顺着小腿蜿蜒而下。

三少爷不由得笑了,心道这小子的屁股这回真是被龘干开花了!

他过去把李虎翻过身,拖起来靠在床头,拍了拍他的脸颊,"醒醒。先吃东西。"

桌上搁着他刚刚让人送来的燕窝粥,三少爷亲自端了起来,送到李虎嘴边,"先把这个吃了。"

李虎迷迷呆呆的往他身上靠了靠,恍恍惚惚的张开嘴巴。

热乎乎的东西进了肚里,他找回一点神智来。

悄悄的在谢三少爷身上蹭了蹭,低低的哀求道,"三爷,解开我的手,缓一缓好不好?"

三少爷放下碗,解开他手腕上的绳子,顺道按揉了一下胳膊,"疼得厉害?"

李虎声音瓮瓮的,又低又轻,"不疼,没知觉了。"

三少爷听了这话,皱起了眉头。他按住李虎的肩膀,用力转了一下他的胳膊,

"使劲活动,让血脉活络起来,要不就废了!

将来你已经是个瞎子,再废了胳膊,那你还怎么活?!"


三少爷微微带着点无可奈何的坐在床边,试图同涕泪横流,情绪已然面临崩溃的李虎讲道理,"不是三爷我狠心,一定不放过你。梁子结下了,按规矩就该斩草除根。现在我留着你一条命,已经够意思了。你要是我,能让个仇人全须全羽的活着?活蹦乱跳的回来找你报仇?"

他叹了口气,觉得这个场面还真是有点棘手。

原本谈妥的条件,对方现在上过自己的床,就撒娇耍赖的想不认账。

这要是珠宝首饰的,说不得就买了,可这种大事上面,没有含糊的余地。

只是刚刚才从人家身上爬起来,也不好就凶神恶煞的翻脸。

顿了顿,他试图安慰到,"你放心,我替你置处宅子,好好安置妥当,再留一笔钱,保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谢三少爷对相好的温柔大方是出了名的。爱慕他的人多如过江之鲫,这一点,也是其中的一个缘故。

他这辈子没勉强过人,头一次霸王硬上弓,难免缺乏经验,只把李虎当成了那些相好来对待。

于是放低身段,柔声细语的哄了他半天,李虎却是神色茫然的毫无反应。

三少爷又叹了口气,有点暗自懊悔不该亲身上阵,先奸后杀果然不是个容易的活计。

可是想起李虎身体的销魂滋味,又觉得此刻的麻烦也是值当。

最后,他拍了拍李虎的肩膀,"就这样吧。放心,总会给你后半辈子一个着落。"言毕,便起身预备离开。

站起身,却感觉浴袍下摆被拖住了,低头一看,李虎的一只手正拽着袍角。

他嗓音已然完全嘶哑,只挣扎着从喉咙里迸出来,"三爷,您行行好……我认栽,认栽还不行么?绝不敢找您报仇……您就当我是个屁,把我放了吧!"

他手还是麻木,全然使不上力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袍角从自己手心滑过,那个身影离开消失在房门口。

李虎光屁股躺在床上,双手没有知觉,下半身仿佛也不是自己的了。他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五大三粗的卫士走进来,手上的利刃还泛着寒光。

眼泪哗的一下子淌得像河水似的,他垂死挣扎的扭过头,把脸死死的埋在枕头里。

卫士心中充满了对自家少爷的敬佩与仰慕之情。他知道李虎,过去那么响当当的一个大人物,落在少爷手里,还不是乖乖的光着屁股**,完了还哭得给个大姑娘似的。

大摇大摆的走到床边,他一把扣住李虎的后脑勺硬是将他的脸翻了过来,"老实点!少爷交代了,手脚利索点,不让你多受罪。"

到了这份上,李虎在无边的绝望中反而冷静下来,他突然开口问到,"大哥,你是陕西人吧?"

卫士一愣,"是啊。"

李虎换了陕西话,"我也是,绥德的。"

卫士一咧嘴,"咱俩离得近,我是定边的。"

言毕,他把脸一板,"老乡归老乡,少爷的吩咐,绝不能马虎!"

李虎惨笑了一下,"我知道。只求你,行行好,看在老乡的份上,请三爷来,就说我求他最后听我讲一句话。"

三少爷这边已经换上了西装,对着镜子正在整理仪表。他马上要出门,参加英国公使的招待会。听了卫士的禀报,就匆匆看了一眼怀表,想着自己还有五分钟,不妨最后见李虎一面,也算是有个交待。


李虎浑身颤抖,紧紧的咬着牙关,从牙齿缝里迸出来一句,"三爷要废了我,我认了。求您抬抬手,别废我眼睛,手行不行?剁了两只手,人也废了。"

他话一出口,就死死的盯住三少爷。三少爷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过了片刻,他开口,简单的说了一个字,"好。"

李虎顿时微微松了一口气,他立马追问了一句,"就剁一只手,只剁右手行不行?"

三少爷再没说话,直接转身出门。

片刻,他回到房中,手里握着一把枪。

二话不说,他用枪抵住李虎的左右肩胛,分别开了一枪。

在突然响起的惨叫声中,他不疾不徐的说到,"筋脉废了就行了,给你剩点拿筷子的力气。"


李虎满身是血,脸色比纸还要白。他死死的咬着嘴唇,直咬得两片嘴唇血迹斑斑。

他气若游丝的说了句,"谢谢三爷。"

三少爷果然信守承诺,将三元桥附近的一处房产给了李虎,还给他留下了五百块现大洋的安家款。

房产是座二层的小洋楼,虽不奢华,倒也整洁干净,还配有一个老仆,帮助打理一些杂务。五百块的现大洋,也足够普通人家计划着过上一世。

三元桥地方偏僻,正合适隐居。李虎前半辈子作孽太多,结下了仇家无数,如今倒了台,想要他命的人可以从紫禁城直排到大栅栏。三少爷悄无声息的将他安置在此处,他便整日的躲在屋里,足不出户。

前一阵的经历太过惨痛,即使顽强如同李虎,也需要躲起来好好的舔舔伤口。

他两条胳膊算是废了,举不起比饭碗更重的东西。在医院的时候他偷偷问过大夫,大夫说这辈子再也没有痊愈的可能。

得到这个答复之后,他忍不住又偷偷的痛哭了一场,也曾经一度万念俱灰。但过了一些时日,从那堆死灰里又窜出了小小的火星,不甘心与想要复仇的念头盘恒在脑海里,让他不至于一蹶不振。

于是,几个月之后,他开始躲躲闪闪的出门,探头探脑的想要打听一些风声。

但许是作孽太多,老天爷真要收他,就在李虎刚刚恢复了两分生气的时候,却有仇人找上门来了。

何玉仙俏生生的穿着一件雪白的长衫,仇恨让他的脸色变得和他身上的衣物一样,几个彪形大汉立在他的身后。

他冷冷的笑了一下,"虎爷也有今日!玉仙听说了您的事,特地来探望故人。"

原来他前头经历了李虎那遭之后,千辛万苦再回到北平,三少爷的身边却已经有了新宠,虽然也曾拨亢宽慰过他几句,馈赠了一大笔慰问的款子,但从此以后便是失宠了。

他连番遭遇不幸,认定都是李虎的错,心里便恨毒了他。

何玉仙在三少爷身边待过一段时日,颇识得几个近身的随从。因此机缘巧合,打听到李虎的遭遇,便迫不及待的赶来报仇。

何玉仙是一代名伶。那一夜,在漫天的火光下,对着血泊里的李虎,他悠然唱了一段"牡丹亭",真真是仪态万千、风华绝代。


三少爷穿着黑色的薄呢大衣,脖子上略微有点不伦不类的搭配着一条紫色的毛线围巾。

这是财政部段部长的千金花了半个月时间亲手织就的。这位小姐自幼留洋,做派一向非常西式,但前一阵遇到了谢三少爷,就突然有了做女红的兴趣。

她别的一概不会,于是便捡最简单的学起,颇费了一番功夫,织了这条略显粗糙的围巾。

本来颇有点自惭,但三少爷却很是赞赏了一番,当场就围在了脖子上。

他高高大大气宇轩昂,人又长得白皙,因此围上去也别有一分味道。

段小姐不自知的红了脸,与谢三少爷互道过晚安,方目送他上车离去。

车开出一段距离,三少爷顺手扯下了围巾,随意的将它扔在了一旁。

他之前和段小姐的父亲段部长一起多喝了几杯酒,现在虽然面上看不出什么,却略微有点烦闷。

因此吩咐司机慢慢的开,同时放下车窗,闲闲的看向外面。

这是一条偏僻的街道,冬日的夜晚,街上空无一人。

突然间,却有一个人影从暗地里跑出,一溜烟的跑到了前头。

紧接着,后面一个人影跟着追了上去,一边追着,一边嘴里还恶狠狠的叫骂道,"小兔崽子,让老子抓住你,老子活剥了你的皮!"

两个人你追我逃,顷刻间便跑得看不见踪影。

车慢慢的开出这条街,在街口转了个弯,便又看见了刚才那两人。

前面逃跑的人不幸已经被追上,追他的人正恶狠狠的对他进行殴打。

显然两人力量悬殊,一个连打带踢,一个倒在地上紧紧的蜷成一团,毫无还手之力。

这是这个城市里非常常见的一幕,平淡的在三少爷眼前划过,片刻便被行驶的轿车抛在了后头。

车又开出了长长的一段,三少爷却突然想起有一样重要的物件遗忘在了段部长的家中,于是轿车调头,从原路返还。

轿车再一次的经过了刚才的街道,那两人依旧还在原处,但略微有点让人惊讶的是,殴打已经停止,或者说,变了性质,演变成了一场强/暴。

那两人的身形显然都是男子,此刻一个人正把另一个人压在地上,黑沉沉的夜色里,看得到他身下那一截白花花的屁股。

这场景虽不常见,但三少爷也并没有围观的兴趣,奈何这两人却占据了街道正中,窄窄的一条道路,轿车根本无法从旁边通过。

于是司机停下了车,气势汹汹的下去呵斥。

那正在实施强/暴的人受了打扰,发起狠来,就要殴打司机。

他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本来自以为稳稳的胜券在握,可是片刻之后,已躺在了地上哼哼唧唧。

司机将他随意的扔到了路边,于是街道中间,就只剩下了那个倒霉的受害者。

他正竭力的想爬起来,但却仿佛力不从心。

大概是刚才挨了打的缘故,两只胳膊仿佛坏掉了,完全的用不上力气。

他用手撑着地,试了几次,都爬不起来,于是用膝盖顶着地,一拱一拱的试图站起来。

可怜他屁股还露在外面,随着动作一晃一晃的。

三少爷将头伸出窗外,对着司机吩咐道,"阿诚,扶这位先生一把。"

奇怪的是,那人听到了三少爷的话,却顿时浑身一震,僵在原处,仿佛被施了定身咒!

那人的反应让三少爷觉得异样。 司机阿诚将他扶起来之后,他死命的埋着头,哆哆嗦嗦的提不好裤子,阿诚说不得帮了他一把,他也没个谢字,刚一系好裤带,竟是转身撒腿就跑。
三少爷略微有点奇怪的一挑眉,"抓住他,带他过来。"

只片刻,阿诚便卡着那人的脖子将他推到了轿车跟前。 三少爷把车窗放到最低,坐在车上向他看去。

"哦?"他顿时发出一声带着点惊讶意味的感叹。
李虎在阿诚的掌握中竭尽全力的想把自己缩成一团。三少爷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他的狼狈模样,本想发出一句类似'哦呀,虎兄怎么成了这副样子?'的询问,但眼见李虎惨白的脸色上又泛起了青,再从里面透出红来,已然是悲羞交加得快要晕过去了,便颇有风度的闭嘴不言。
其实本也不必开口询问,像李虎的情形,有今天这样的下场,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当初李虎出了事,有人告诉过他,他听了消息,只是淡然"哦"了一声,便将之彻底抛在脑后。
买卖已经结了,钱货两清,他没有再去理会的必要。 不过今天亲眼见了李虎的样子,倒是颇有一丝同情,好歹过去也是威震一方的人,竟然成了这样!
他的同情好似叫花子手里的铜元,颇为有限。但另有一股顽皮的下流思维,却涌起在心中,'原来给这小子**时就发现了,他就是**,干上一干就顺当了。果然是这样!想来这阵子挨得不少,人倒顺眼了许多。'
却原来李虎这些日子瘦得厉害,反倒显出五官的清秀深刻。全然没了过去那股嚣张的气势,倒透出几分惊恐畏惧下的楚楚动人来。他穿的衣服有点大,松松的套在身上,头发短短碎碎的搭在额头,平白的添了几分稚气。
他直直的盯着谢三少爷,一副既紧张且防备又畏惧的样子。

这模样,哪里还像老虎,甚至连头猫都算不上,充其量,就是只炸了毛的耗子。 三少爷冲他温和的一点头,笑了笑,将车门打开,"上车。"

李虎听了这话,却只站在原地,一个劲的哆嗦。 于是,三少爷略微带着点不耐烦的跨出车门,一把抱起李虎,将他扔在了轿车后座上。

他关上门,往座位上一靠,"开车。"

三少爷在车上开口对李虎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吃晚饭了吗?"

李虎和他并排坐在后座上,自打上了车,就一直死死的缩在角落里,埋着头,一副打死也不愿意抬起头来的架势。他听到这句问话,也没有反应,过了好一阵,方才就着这个姿势摇了摇头。

于是,谢三少爷让司机直接将车开到了东兴楼。

已是夜深,这个地方仍旧是车水马龙。熟门熟路的进了包间,早有经理领着伺候惯了的伙计上来照应。菜都不必点,直接按老规矩,爆三样、锅烧鸭、烩爪尖、芝麻元宵,再合着一壶西湖龙井,一壶梨花白,麻溜的送了上来。

李虎老早悄无声息的就把筷子握在了手里,但是谢三少爷一直不动筷子,他便也只好干坐在那里。

三少爷等了一阵,也不见李虎开动,正要发问,一眼却看见他手上握着的筷子,便恍然大悟道,"我吃过了,就坐在这里奉陪吧,虎兄你自便。"

他坐在一旁慢慢的喝着茶,眼看着李虎在那里狼吞虎咽。

李虎的吃相粗野中带着几分可怜。他下等人出身,举止自然粗鄙不文,又因为手腕使不上力,只能费力的一戳一戳的往嘴里扒着饭。

三少爷眼见他想夹只鸭腿,但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夹起来,便微微一笑,拿起筷子替他夹到碗里。

李虎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过得半响,方才轻如蚊呐的说了句,"谢谢三爷。"

这一晚,这是他第一次开口讲话。

虽然说起来他的样子实在可怜,但三少爷在心里却私以为李虎现下颇为可爱。于是他一边殷勤的替他添茶夹菜,一边暗地里盘算要不要把人带回去玩两天。

末了,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那个粗汉压在李虎身上动作的样子还印在心里。谢三少爷不介意端别人用过的碗,但一个下人刚刚吃过饭的碗,还没洗刷,就拿给自己用,这就难免有点膈应。

接下来一餐无话,待到用完了饭,两人一前一后的出得门来。

司机已经将车停在了跟前,并将车门打开等候在那里。李虎见了,神色便颇有点慌乱。谢三少爷看了他一眼,从大衣兜里掏出皮夹,拿出一张绿色的钞票,是五十块的美金,塞在李虎手里,顺手拍了拍他的肩,"你自己保重,再会",言毕便上车离去。

李虎怔怔的站在那里,眼见着轿车渐渐远去,手心里犹自握着那张钞票。


轿车驶去看不见踪影,而李虎仍旧呆呆的木然站立在那里。

有那么一阵子,他的三魂七魄是都出了窍。

这一晚接二连三的打击,尤其是心心念念的仇人突然出现在面前,却当场目睹了自己那么屈辱的一幕,还高高在上的给了一些施舍……

他是真的傻掉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如同行尸走肉般的缓缓走了一阵,才突然清醒过来,佝偻下腰开始剧烈的呕吐!

虽然已经好长时间没能吃上一顿饱饭了,但刚刚吃下去的东西,却仿佛是穿肠的毒药,让他活生生的疼死!

他颤抖着展开手里的钞票,看着上面明晃晃的数字50,突然间开始嚎啕。

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一个饿了五天五夜的小叫花子,好不容易讨到了半个烧饼,却活生生被人抢走时,那种痛彻心扉的委屈!

李虎蹲在那里嚎了许久,方才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胡乱擦了一把眼泪,叉着腿一瘸一拐的走了。

他知道王老三今晚吃了亏,回头必然来找自己报复,于是索性不回住处,就在外面胡乱找了一个地方睡了一夜。

第二日,等到银行开了门,便去兑了三少爷给的那张钞票。

五十块的美金,换成中央银行的银行票,便有厚厚的一叠。

怀里藏了这叠票子,跑到龙须沟,这是城里下九流待的地方,找到脚夫们聚集的茶铺,一掀帘子走了进去……

等他出来的时候,生意已经谈妥:一千元的银行票,买王老三一条命!先付一半定钱,余下的事成之后付。

王老三,便是那夜跟着何玉仙来他家的几个地痞之一!

那一夜之后,他便在北平城里四处流浪,住在最差的下处,饱一顿饿一顿的活着。没想到前两天,就那么凑巧又让王老三给撞上了!

他在心里咬牙切齿的发狠到,"老子让你们爽!变成鬼好好的爽!!"


两天之后,他付了剩下的伍佰元银行票。

再数数手上剩的钱,刚刚足够去找剃头挑子理上一次头发,再去澡堂子请人搓上一个澡,完了,从里到外买一身体面点的衣服。

他乖乖的,远远的候在三少爷公馆的大门外,一直等到半夜,终于看到了远处的车灯……


李虎在谢三少爷跟前,就是一只受了惊的小耗子。

这种畏惧不是伪装,他是打心底里怕了这个人。这个斯斯文文的公子哥儿,简直是他命里注定的灾星!

那只猫正悠闲的盘踞在沙发上,人模人样的喝着茶,神情和蔼口气诚恳得仿佛是开孤儿院的慈善家,"虎兄的处境在下也很同情,但只怕在下这里没有合适虎兄的差事。"

李虎又深吸了一口气,话出口的时候脸已经涨得通红,"只求三爷赏口饭吃,给个庇护,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他紧接着在心里补充到,'剥你的皮、抽你的筋、喝你的血、吃你的肉老子都不成问题!!'

这光景,三少爷没来由的就想到了"秋香记"里的小秋香---"求公子收容奴家,奴家洗衣做饭,叠被铺床,做什么都可以……"戏到这里,必是要欲语还休、一唱三叠的掩面娇羞一番……

风流场上的老手,便是心里胡思乱想,也断不会当面笑出来给人难堪。

于是他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正派得如同神父在嘱咐修女,"那你就先安置下来,等我想到了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你做的时候再安排如何?"

李虎被谢三少爷金屋藏娇。这件事转天便有心腹来询问,"少爷,这事怕是不妥啊……这李虎,他能是真心想跟着少爷吗?"

三少爷正写着给山东省主席的密信,神情中自然便带了一点高深莫测,"他的真心……你信吗?反正我是信了。"

李虎的金屋是栋法兰西风格的小洋楼,前一任主人是段大帅生前最宠爱的十三姨太。十三姨太唱戏出身,最喜奢华,把栋小楼内里装修得金光闪闪、富贵逼人,倒是座名副其实的金屋。

三少爷觉得此处一定正合李虎胃口,便将他安置在了这里。

他颇有风度的等了两天,估摸着李虎应该安顿好了,便带着礼物上门探访。

李虎如今非常的削瘦,穿着件白衬衫,头发碎碎短短的,看上去倒像个学生。

他低着头坐在饭桌边,老老实实抱着碗,看着三少爷往他碗里夹鸡腿的样子,却又像个畏缩的乡下媳妇。

他知道今晚将要发生一些什么,故而啃这只鸡腿时便有了一股慷慨赴死的情怀。

李虎这次来找谢三少爷,自是有他的筹谋。计划非常明确,目的非常清楚,简单成一句话,便是:接近谢三,干掉谢三!

至于怎么进行,也有两条路子。理想的是找到机会,东山再起,然后整死谢三!退而求其次便是趁谢三不备,整死谢三!

再要具体一点的计划,这个……他还没有想好,姑且走一步看一步。

总之,这条烂命就拼在这里了!豁出去,一不要脸二不要命,整不死你个小兔崽子!!


用罢了饭,又换上茶来,两人对坐喝茶。

面前的人英俊温和,谈吐风趣,找的话题也是李虎熟悉的军中趣事。但一通聊下来,他背心里却出了一层的冷汗。上法场的时间拖得越长,那股子没出息的害怕劲就越深,喝到加过几次水之后,连小腿肚子都开始转筋,李虎终于坐不住了,低低的说了句,"三爷,夜深了,您要不要回府休息?"

三少爷风度翩翩的一点头,"是挺晚了,今夜打扰了,虎兄也早点休息。"

他起身,"你身体不好,我先送你回房吧。"

接着,在李虎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君子就突然变成了禽兽!

三少爷一把拦腰抱起李虎,压低声音恶狠狠的说道,"三爷抱你进洞房。你手不好,可要搂紧了。"

三少爷抱着李虎上了楼,进了卧房,将他端端正正的放在床头。

他咧嘴一笑,"小老虎挺沉。"

微微低头,对着坐在床沿上的李虎说道,"三爷干这档子事,不喜欢勉强。你这次来找我,我就当你是愿意了。没会错意吧?"

李虎脸色发白,手指拽着床单,但却摇了摇头,"没……"

三少爷对着他笑了笑。脱下西装,随手搭在了椅背上,再扯了扯领带,将它松开,然后蹲下来平视着李虎,

"上一次给你开龘苞的时候情况特殊,吓着你了。今晚上咱们洞房花烛,重新来过。你乖乖的伺候,三爷也好好的疼你,大家都得趣,成不成?"

李虎在心里死命的喘了一口气,嚎叫道,'你好好的伺候!老子使劲疼你!大家都得趣,成不成?!!!!"

三少爷等了一下,见李虎没有反应,眉头一挑,"嗯?!"

他那副笑模笑样、漫不经心的派头背后的狠毒劲,李虎实在是领教过了,怕了。迫不得已,僵硬的点了点头。

三少爷在他脸上拍了拍,温柔的笑了笑,"乖。先去洗洗,屁股洗干净点。"


李虎光溜溜的趴在床上,被迫按着三少爷的要求,高高的撅起屁股。

他确实有一个好屁股,浑龘圆挺翘,结实而充满弹性。连着窄窄而又紧实的一段腰,在连接处还有一个微微的下凹。

三少爷把玩了一阵,用手分开他的两片臀瓣,将食指微微的抵进那个入口,感觉到手底下的躯体猛然间僵硬的像块石头。

他停下动作,"忘了问你。这个屁股,有过感觉没有?"

顿了顿,怕李虎不明白,他又解释道,"咱们那一次,还有以后和别人的时候,你的屁股有过感觉没有?"

这句问话好像一枚炸弹,顿时轰得李虎三魂七魄都出了窍!好一阵他才反应过来,当即就恨不得能和谢三同归于尽!!

他身体僵硬如铁,脑子里轰隆隆的,还没想好该怎么反应,三少爷已经起身下了床。在西装内兜里掏了一阵,拿着点东西又回到床上。

他拧开手里的小瓶,倒出一颗淡黄色的药丸,掰开李虎的臀瓣,试图将它塞进去。

感觉到手底躯体的紧张和抗拒,他在上面拍了拍,镇定的安抚道,"别怕,是让你舒服一点的东西,不伤身体。这个屁股是好东西,但需要开发一下。"

李虎仍旧是将屁股夹得紧紧的,丝毫没有配合的意思。

三少爷停下来,带着点笑意,仿佛在责备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小老虎又不乖了。"

这话让李虎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他无可奈何的放松了身体。

手指不容违拗的挤进李虎的肛龘门,将药丸一直塞到最里。

三少爷满意的收回手,再拿出一个鼻烟壶递到李虎鼻子前面,"深吸两口,放松。"

他带着点诱哄的语气,温柔的说道,"乖,这样就对了。再多吸两口。放松下来,好好的用你的屁股来感受。"


李虎趴在床上,感觉一根又粗又大的物体贯穿了自己的整个身体。

但并没有疼痛,反而是胀胀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三少爷耐心的握住他的腰,引导着他前后晃动。他动作温柔,手段老到,着意的挑动着李虎。

李虎开始觉得有股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脊柱划过,他忍不住喘了一口气。

三少爷听到他的声音,脸上露出一分笑意,他突然握紧了李虎的腰,开始凶猛的抽送……

从和风细雨顿时变成了暴风骤雨,李虎觉得自己好似风暴中的一叶扁舟,在浪涛中身不由己的浮浮沉沉……

不知道被碰到了哪里,一颗火星悄然的迸发出来,顿时烫得他"啊"的叫了一声。

接下来,火星就燃成了一股火焰,在体龘内凶猛的烧了起来,烤得他又干又渴透不过气,无意识的扭动身体,张着嘴想呼吸一口空气……

眼看就要到了那个关键时刻,他喘息着挺了挺腰,预备着爆发。

突然,前端被一只手紧紧的捏住,去势猛的被截停,他又急又疼,眼里顿时有了水汽。

一个声音低低的响起在他耳边,轻柔却带着一丝不容违拗的命令,"先别急着出来。屁股再动一动,用心感受下现在后面的滋味。"

第一波结束之后,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就被三少爷翻过身体抱起,形成一个坐姿,分开双腿,对准了慢慢的按了下去。

借着先前的润滑,比较轻易的便一插到底。

由于整个体重的关系,这次进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度,李虎不由得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喘息。

三少爷拉起他的胳膊,让他挂在自己肩上,顺势搂住他的背,低低的笑道,"你手不好,我抱着你。这回自己试着动……"

李虎双腿分开跪坐在三少爷身上,屁股里含着那根火热热硬邦邦的东西,两只手乖乖的搂住三少爷的脖子,有一部分魂魄已经出了关窍!

药丸已经完全的融化在他身体里了,药效正在体内释放,再加上之前剧烈的运动与发泄,他现在好像在火上烤似的全身滚烫,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滋味在体内叫嚣,仿佛有无数只虫子正在四处筋脉游走!

他听到了三少爷的话,在迷茫中顺从的扭动了一下屁股。顿时,只觉得那些虫子都剧烈的爬动起来汇聚向下身的那一处,他像过电似的发出一声包含着哭腔的呻吟,"啊…!"

欲望如同铺天盖地的浪潮向他席卷过来,他张着嘴,眼前的那张脸在他面前摇晃,黑眉毛、长睫毛、挺直的鼻梁、紧紧抿起的嘴唇……

'这个禽兽长得真是人模人样!',他在心里这样感叹道。

'反正都是**!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先爽了再说!'这是他最后的念头,随后,理智便彻底的从身体里抽离了出来。

意识只集中在从那个部位传来的一波又一波的浪潮上,他放纵自己跟随着本能去追逐快龘感!

魂魄都出了窍,在半空中听到有声音传来,"真龘他妈带劲!屁股再吸一吸!"

他便跟随着指示用力的吸了吸屁股,再无意识的磨上一磨……

终于结束的时候,李虎瘫在床上,全身已经没有了一丝的力气,到处都渗着水,像一摊泡在水里的泥!

迷迷糊糊中,他听到身边传来动静,有人从床上爬了起来。

不多时,浴室里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又过了仿佛很久,床上有了动静,鼻子里传来一股淡淡的烟雾味道。

他侧过脑袋,看见三少爷正靠坐在床头,抽着一支香烟。

费力的张开嘴,嗓音都有点嘶哑,"三爷,也给我一支抽抽。"

三少爷侧低下头,看了看他。在晕黄的灯光下,三少爷的表情显得非常的柔和。

他看了看,烟盒远远的在门边的桌上,懒得再爬起来去拿,便顺手将自己正在抽的那支按在了李虎的嘴上。

李虎接过来,抽了几口,又递回给了他。

于是,两人默默的交换着抽完了这支烟。

末了,三少爷突然低低的笑着说了一句,"你知道,有两种时候的烟最爽快……"

李虎轻飘飘的跟了一句,"刚办完事的时候,刚杀过人的时候。"

三少爷笑了,颇为亲热的在李虎头上揉了一下。

李虎也嘿嘿的笑了起来。这一刻,他们倒像一对认识了颇久,刚刚一起干过坏事的狐朋狗友。

客厅里正开着一场牌局。

其中一家是个年轻的俊俏男子,丹凤眼微微上挑,唇红齿白,小分头油亮,穿一件青色长衫,雪白的袖口挽起,手上戴着一枚硕大的钻石戒指,动作间光芒闪现,显然是火头十足。另两家均是青年的美貌女性,烫着现下时髦的波浪卷发,两袭花团锦簇的旗袍,浑身上下珠光宝气。

这三个人一边打牌,一边竞赛着向坐在左首的那一方飞媚眼儿。

那一方,坐的却是两名摩登青年。一样的高大身材,一样的白衬衫条纹马甲金怀表,但仔细一看,两人的气质做派却截然不同。

其中坐在旁边观战的那一位,手里夹着一支香烟,一条腿架起来放在椅子架上,迫不及待的在那里指手划脚,"八条!唉,错了,你打三筒做什么?!明明白白八条已经成了绝张,另外的肯定在小杜手里攥着!"

正在打牌的那一位,一看就斯斯文文教养良好,显然已经被呱噪得受不了了,忍无可忍的说了一声,"闭嘴,再吵你就自己来打。"

却原来李虎的这座金屋所在的区域,是达官贵人酷爱的藏娇之处,附近接二连三的小公馆。李虎住在这里不久之后,就和其中的很多邻居都交上了朋友,时常在一起凑个牌局。

他有他的计较。戏子、姨太太、窑姐儿之流,虽然上不得台面,但消息却最是灵通。这些人的金主,个个都是北平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这牌局上的八卦,便是他打听外面消息风声最好的渠道。

这个圈子里女多男少,男人也都是小杜这样比娘们更娇气的货色,于是李虎便大受欢迎,日日的牌局都是满满当当的。

三少爷向来一贯的君子大度,从不过问他这些私人往来。

这一日,他来探访李虎,正遇上李虎手气不顺,输得一塌糊涂,便拉着他替自己打上两局,换换手气。

另三人见了他,就好似绿头的苍蝇猛然间见了鲜肉,齐刷刷的精神大振,只缠着他要一直打下去,牌桌上是娇声笑语不断。

穿红色旗袍的那一位,是**厅王副厅长的五姨太,她一边娇滴滴的打出一张白板,一边神秘兮兮的说道,"我啊告诉你们一件新奇事体,听我家那个老头子讲哇,前儿个,国民政府采购军备的运输船被打劫了呀!"

另一位穿碎花旗袍的女子娇嗔的在自己高耸的胸口上拍了拍,"喔呀呀,这可了不得了!哪里来的那么大胆的狂徒,连国民政府的军船也敢抢?!三爷……您说是不是……"

三少爷正忙着砌牌,闻言便冲她一笑,风度翩翩的点了点头。

倒是李虎在旁边问了一句,"知不知道是在松州港上面还是下面被抢的?"

五姨太飞了他一眼,"虎哥问得真奇怪,被抢就是被抢了,还分什么上面……下面……?"

李虎奋力抽了一口香烟,"要是船还没过松州港,那抢走的就是真枪实弹。要是过了松州港……那只怕到手的就只有破铜烂铁了!"

三少爷自顾自的打着牌,闻言,便转头看了他一眼。

一大批军火失而复得,三少爷颇为高兴,正式的请李虎吃饭以表谢意。

车停在小金屋外,李虎从里面出来,见到车里的三少爷,两人都不由得"哦"了一声。

浅棕色的皮制飞行员款式夹克,下面是深棕色的长裤套着长靴,又是一模一样的打扮。

其实说穿了就一点也不奇怪。三少爷如今既将李虎金屋藏娇,便尽着金主的义务负担起他的衣食住行来。他将自己用惯了的裁缝荐给李虎,让他替李虎置备衣物。

这个裁缝大有来历,祖上是江南织造府的绣工,自己又曾在法兰西做过衣服。这人问起李虎中意的衣料款式,李虎一是回答不上来,二是下意识里一直觉得谢三那***衣冠禽兽得大有派头,便答复他和三爷的一样。

此人正在替三少爷备置新一季的衣物,听了这话倒也省事,直接便将每一套都做上了两件。

待到衣物送来的时候,外套、衬衫、领带、长裤都是搭配好了的,李虎穿起来却也方便。

只是这两人身材本就相似,一样的高个子长腿,再加上一样的衣着,难免让不知底细的外人,比如现下这家馆子的伙计,误会了他们是一对兄弟。

这家馆子开在香山脚下,并不富丽,但却极为雅致。每年秋天红叶晕开了的季节,便是这里人来人往,生意鼎盛的时候。

他家的野味最是出名。谢李二人在包间坐定,摊开菜单大肆祸害了一通飞禽走兽。伙计笑眯眯的重复过菜名之后,又加多了一句,"两位爷真是亲热。不知哪一位是大爷,哪一位是二爷?"


这桩尴尬事之后,却又遇上了一件巧事。

他们这厢里吃着饭,隔壁包间里却传来了一阵喧哗。

有人大声说,"段老,这杯酒,晚生一定要敬您!您不畏强权,和军阀抗争的事迹,现在可是传遍了整个中国教育界啊!像您这样德高望重,铁骨铮铮的学者,可谓是民族的良心!"

一个苍老的声音矜持中略带着一点自得,"哪里哪里,德山兄言重了!军阀横行,祸国殃民,老夫不过是略尽自己的一点微薄之力。虽尚不能挽狂澜于万一,但可亲眼见到李虎这个祸害倒台,也是生平一大快事!哈哈!"

李虎听到这里,连耳朵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这个人,可不正是他仇人之一的段校长!

。。。。。。。

借着上厕所的时候,他从门口向隔壁包间里望去,果然见到段校长一脸的容光焕发,被一群读书人包围在那里敬酒。有一个学生模样的青年男子正向包间外面走去,想是也要去方便,见到李虎在那里探头探脑,便礼貌的询问道,"兄台找人?"

李虎连忙摇头,"呵呵,走错了房间。"

等他回到包间里,三少爷笑眯眯的问他,"去了那么久,想清楚怎么收拾人家老校长了?"


吃过饭,出到门口,一群小孩提着竹篮在那里兜售一些橘子、煮花生之类的吃食。

李虎招了招手,对那些小孩说,"过来,这些东西我都买了。"

他掏出一块银元,放在其中一个小孩手里,"这个给你们。东西我不要,你们就站在这里,等待会一个穿蓝色长衫,白胡子的老头出来,就把东西都使劲的朝他身上砸!"

三少爷立在一旁,听了这话,就正义感十足的斥责道,"不像话,教坏小孩打人。"

他也摸出一块银元,放在其中一个流鼻涕的小姑娘手里,和蔼的摸了摸她的头,"小妹妹,待会等那个老爷爷出来了,你就过去,抱着他的腿,问他,'爸爸,你怎么不要我和妈妈了?'。就说这一句话,记住了吗?"


谢老先生滔滔不绝的发表他的大义言论,一直演说到头晕眼花、口干舌燥,方才停止。虽然儿子难得回来一趟,他也不挽留吃饭,只一挥手,"你去吧。回头我会派刘秘书给你交待具体事宜的。"

不管三少爷心中是否真的悲痛,他回家之后确实在西装衣袖外套上了一圈黑纱。

李虎见了,喉咙痒痒的又犯了老毛病,"哈!原来你也有给人当孝子的时候啊?!"

三少爷不跟他一般见识,只懒懒的说道,"我是孝子,你就是孝媳……还不乖乖的去把孝带上?!"

李虎听了这话,跃跃欲试的刚要反驳,三少爷已经似笑非笑的看了过来,"嗯?……"

他垂死挣扎了一番,最后还是不情不愿的随着三少爷也戴起了黑纱。


谢老先生南下之后,谢家的嫡系势力也分期分批的开拔南下,陆续汇入了国民**军。

崔连正也接到了配合的指令,要求他时刻预备着里应外合。

他却不是很乐意遵从这道指令。

李虎倒台之后,他接收了李虎的大部分地盘人马,势力大为扩张。故而颇想关起门来过土皇帝的日子,自然不愿意流血费力的再弄来一个劳什子的新政府。

他并不敢直接回绝,只是偷偷的和北洋政府有了一点私下的接触。可惜的是,这位北洋政府的高官刚刚和他会晤完毕,一边打着饱嗝,一边便将电话拨到了谢三少爷那里。

三天之后,崔连正在他的一处小公馆遇刺。他光着屁股连中八枪,当场毙命!

一个黄埔陆军军官学校毕业的高材生,名叫陆仲麟的少壮派军人接替了他的位置。


陆仲麟军姿笔挺的立在谢三少爷面前,脚跟一靠,抬手行了一个非常标准的军礼。

三少爷见到他这副标准的职业军人派头,就不免有点担心,只怕他应付不来那帮流氓出身的军痞。

但是非常时期,忠诚和能力之间,只能先选择忠诚。

他起身走到陆仲麟面前,亲切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仲麟兄不必多礼,快坐。"


三少爷对陆仲麟说,"崔连正手下的人马,有一部分原本是跟着李虎的。这人现在我手上,回头让他跟你碰个面,你好多了解一些情况。"


李虎仰躺着,两条腿架在三少爷的肩上。十根脚趾一会儿难耐的蜷缩起来,一会儿又用力张开……

"啊…啊……你…你就不怕我跟…跟他胡说八道一通?"

三少爷俯着身,两人脸跟脸贴得很近,甚至连呼吸都交汇在了一起。

听了这话,他侧过头,正好含住李虎的耳朵,"你舍得……?"

"啊……"


李虎和陆仲麟的会面,选在了海员俱乐部,由谢三少爷做东。

三人正在交谈的时候,有一名相貌英俊的青年过来给陆仲麟打招呼,"表哥。"

陆仲麟抬头一看,很是高兴,"学则,你怎么在这里?"

却原来这青年名叫宋学则,是陆仲麟的表弟。他现就读于国立北京大学,乃是一名热血的爱国青年。

陆宋两家都在天津,两人已有很久未见。此刻撞见了,都是意外惊喜。宋学则一边亲亲热热的和表兄说着话,一边却瞟向李虎。

'这个人怎么这样的眼熟?'

陆仲麟给他介绍,"这一位,是国民政府的资政,谢远先生。这一位先生名叫李虎,是……前奉天独立军军长。"

宋学则顿时脑子里劈开一个惊雷,恍然大悟!

这不就是那天在包间门口探头探脑的人么?!!原来他就是那个臭名昭著的军阀,段校长的仇人!!

怪不得那天段校长会有那样的遭遇了!!

他不动声色的和表兄寒暄完毕,并约好了第二日再单独见面,便急匆匆的转身离开。


三人从海员俱乐部出来,一路走一路说着话。斜刺里突然窜出一个身影,将一桶东西兜头便向李虎泼来!

李虎手不好使,腿却灵活。他反应敏捷,猛的向旁边一闪,堪堪的避过了头脸。

即便这样,西装上,衬衣上,连脖子上也被泼到了不少的东西!臭气熏天,竟然是一桶粪便!!

暗地里跟随的保镖们一拥而上,正要将那人擒下。前方却冲出来一队人马,个个长衫围巾,手里举着匆忙写就的标语,高举胳膊,

"打倒军阀!打倒恶棍!!打倒军阀!打倒恶棍!!"


李虎这时已然反应过来,他"嗷!…"的发出一声嚎叫,合身便向那个动手之人飞扑过去!

那人本是书生,反应哪有李虎敏捷,当即就被他扑倒在地上。就着这个机会,已将这满身的粪便死命的往那人身上蹭去。

接下来的步骤本该是就势掐住脖子,先揍眼、鼻、下巴和太阳穴,再上脚踹!奈何李虎胳膊不听使唤,后继乏力,这一扑之后就再爬不起来,反倒被那人抓住机会狠狠的反击了好几下!

李虎血气上涌,两眼通红,竟是就势向上一拱,一口咬住那人脸颊上的一块肉便不撒嘴!

那人痛得在地上大叫,抗议的学生们见了,便纷纷冲上前来。保镖们即时动手拦截,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眼看就要变成一场斗殴!

那个粪桶犹自躺在一旁,满地的粪便散发出股股恶臭……

陆仲麟脸色阵红阵白,在一旁大叫,"统统住手!"

三少爷看似没有反应,但细瞧之下,却能发现他双眼发亮。

眼见着地上的人死命挣扎,总算从李虎牙关里挣脱了出来,这才上前一把扯住李虎后颈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住手!"

李虎就了这势,站起来之后,抬脚便向那人的两腿之间狠狠踩去!那人本来正要站起来反扑,挨了这下,便又颓然倒在地上惨嚎。

三少爷一手拽着李虎,一手从一个保镖身上拔了支枪,朝天扣动扳机……

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一致停下动作看向这里。

他松开李虎,把枪扔还给保镖,然后大声说道,"住手!大家都是文明人,搞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斜眼一瞟,看见李虎犹自圆睁双眼、气喘嘘嘘的想有异动,便一把勒住李虎的脖子,同时随手指向一名学生,"这位同学,到底有什么事,你说!"

这人显然并非领袖,闻言犹豫着向旁边看去,便有一个青年挺身而出,"我们来这里抗议军阀头子李虎,草菅人命、无恶不作!镇/压学生/运动,还诬人清白!"

李虎在一旁听了,立时便予以反击,"操!老子污了你妈的清白!"


那青年学生眉毛一竖,便要反唇相讥,这时三少爷已经转过头去对着李虎大吼一声,"闭嘴!"

言毕,他复又转过来,冲着那个学生一点头,客气的说道,"听起来,你们今天是来抗议两件事,一是他弹压学潮,二是他诬人清白,对不对?"

因为事发突然,学生们未曾将李虎的恶迹梳理清楚来个"九大罪状"之类的总结,此刻便只得勉勉强强点了点头,"差不多吧。"

三少爷便道,"关于第一点,李虎身为一军之长,纵容下属弹压学生,实在是大错一桩!之前国民政府已经勒令他辞职并将事件彻底交代清楚,这背后到底是他亲自指使的,还是属下自作主张,我们一定会彻查到底!一定会拿出明明白白的证据,给社会各界一个交代!"

眼见那学生跃跃欲试想要插言,三少爷便一鼓作气,如行云流水般的说下去,不给他留任何插嘴的机会,"我们说要建立一个文明、民主、法制的社会,就绝不容许这样藐视法纪、藐视社会公义的行为发生!所以,会在证据确凿的基础上,不放过任何一个坏人,当然,也不会无凭无据的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不仅在这件事情上是这样,在其他所有事情上都是这样!做到了这一点,便是社会的进步,文明的胜利,也是实行宪政法制的根本所在……那么,说完了第一点,请问诸位,第二点又是怎么一回事?"

便有一个学生愤愤然的回答,"他诬陷我们段校长有私生女!"

适才三少爷的一大段话,李虎只明白了一点半点,但他耳朵里敏锐的抓住了一个词,"证据",便在旁边立刻接话道,"狗屁诬陷!你们段校长有私生女,关我屁事!又不是我同他生的!说老子诬陷,你们拿出证据来!拿出来啊?!"

学生们一时间面面相觑,他们还真拿不出证据来。唯一的人证便是宋学则,但他碍着表兄的面子,不好公然出头,眼下并不在现场。

三少爷见他们一愣,立刻接下去又说,"这件事情究竟如何,在下并不清楚,只请双方都冷静下来,还是那句话,有理说理,有证据拿证据。诸君都是读书人,社会的栋梁,自然会以身作则,遵循法制,再大的事情,我们也到该说理的地方去讲理。

李军长也是一样。你被袭击了,若是觉得委屈,大可以报警,到警局去说理……"

学生们退去之后,陆仲麟方才上前,忐忑的唤了一声,"三爷。"

他已隐约的猜到今晚之事与自己的表弟有点干系。李虎倒无妨,反正不过是己方手上的一头死老虎,但只怕三爷觉得丢了面子。

三少爷适才与李虎一通纠缠,身上也沾上了不少的秽物,但面色如常,神态镇定和蔼,"没什么,小孩子闹事,陆兄不要同他们计较。你先回去,李军长今晚受了惊,我送送他。"


三少爷看向李虎。

他刚刚还精力无穷、活蹦乱跳的嚣张,此刻就好似被扎破了的皮囊,一下子就瘪了。

蔫头巴脑的缩在一旁,身上臭气熏天,连脸上都有几道黄褐色痕迹。

拍了拍他的肩膀,"把衣服脱了。"

李虎有点茫然的抬头,仿佛不懂他在说些什么,这种丢了魂儿似的表情三少爷曾经见过两次。

于是他干脆直接动手,扯下李虎的西装,顺便把衬衣也扒了,就着里面干净的地方,擦了擦他的脸和脖子,还拿起那双爪子来也擦了擦。

顺手将衬衣扔在地上,脱了自己的西装甩给李虎,"穿上。"

李虎茫茫然的将西装套在身上,跟着三少爷上了车。

车开出一阵,他回过神来,突然说了一句,"你这件衣服上也有屎。"

"操!"三少爷直接给他头上来了一巴掌。

两人光溜溜的泡在浴缸里,李虎突然对三少爷说了一句,"我老是被人看不起。"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埋着头,头发湿湿的立在那里。

三少爷捋了捋他的头发,"你在乎这个?"

李虎点了下头,"一点点",顿了顿,又补充道,"手里有枪的那会儿好像不。"

"瞧你这委屈样子……下次三爷替你找回来。"

他摇了摇头,"我自己来。"

三少爷突然起了好奇心,"如果你有机会的话,准备怎么报复我?"

李虎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把头低下,"我不会报复三爷。"

这话的真实性两人心知肚明。但确实在这天晚上,当他们光溜溜抱在一起的时候,李虎决定把谢三暂时从自己仇人名单榜首的位置拿下来一下下,就那么一下下。

陆仲麟对心腹说:"想办法让北洋政府那个吴副总理知道,害死他女儿的人现下就躲在北平!"


梅九爷手里拿着一份旧报纸,上面刊着张模糊的人像。小小的一张黑白照片,实在是看不真切,勉强可以分辨出是个颇为英俊的青年男子。

下面的新闻是关于新任奉天独立军军长李虎的就职典礼。

九爷缓缓合上报纸,拉开书桌的抽屉,把里面的手枪拿出来在手里摩挲……

作为目前身价最高的杀手,他还从未有过失手的时候。

耐心的等到天黑,穿上风衣戴上礼帽,雇了一辆黄包车来到买家提供的地址。

一栋奢华的两层小洋楼。他躲在暗处,仔细的观察了很久,发现了两处守卫,门口还有一处暗桩。

悄悄的绕到后面,用匕首解决掉暗桩。然后避开守卫,干净利落的翻上二楼。站在窗台上往里看,正见到一幕热火朝天的活春宫。

西洋式的大床,床顶挂着一根绳子,一名赤裸的青年男子跪在那里,双手被绑吊起来,身后有个男人正在动作……

九爷干的虽是下九门营生,却从不犯奸,此刻便在心中一声冷哼,'没廉耻的货,倒了台还在这里欺男霸女!'

他镇定的掏出手枪,掀开窗帘,缓缓的瞄准了后面那人的脑袋……

三少爷一边冲刺,一边顺势亲了亲李虎的后颈,"怎么样?…小老虎……这样带不带劲?!!"

"操!……"李虎愤怒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两分销魂。他双手被领带吊在床顶,眼看便要迎来高潮,只能在一波接一波的强烈冲击下难耐的扭动脖子,无意识的瞪大了眼睛……

正好见到窗帘后面一根黑洞洞的枪管!


九爷答复吴副总理,"那小子命大,他前面的人替他挡了一下。不过,我第二枪还是打中了他的胸口。死没死不敢保证,按规矩,先不收你另一半的钱。"

陆仲麟接到电话,'三爷在去拜访李军长的时候遇刺,性命垂危!'

陆仲麟急匆匆的走进医院。

三爷的得力心腹手下们都在陆续赶到,他一眼在人堆里见到了郑秘书,便开口问道,"老郑,这是怎么回事?!三爷现在如何?!怎么会在李军长家里出事了呢?!"

他一边发问,一边用力揪着自己的耳朵,这是个习惯性的动作。陆仲麟现下心中有鬼,暗自忐忑不安,所以急着想知道详情。

郑秘书跟随三爷多年,是真正的心腹旧人。他皱着眉头,但神情尚还镇定,"三爷胸部中了一枪。幸好没有击中心脏。刚才医生已经把子弹取出来了,止住了血,就看接下来能不能挺过去了……哎……"

陆仲麟脑袋里"嗡"的一声,他强自镇定下来,继续一迭声的追问道,"知道是谁干的么?当时情形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在李军长家里受的伤么,李军长人呢?"

郑秘书表情有点迟疑,缓缓的回答道,"三爷去拜访李军长,就在他家里遇到了刺客……人没抓到……李军长替三爷挡了一枪,胳膊也受伤了,现正在隔壁病房休息。"

郑秘书没有提及当时场面的混乱与尴尬,更不会告诉陆仲麟,三爷具体的遇刺地点,是在李军长家的大床上!在众卫士一拥而入的时候,两人都还光着!

甚至三爷被送到医院急救的时候都还光溜溜的,只来得及在下半身盖上了一条毯子!

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他心中再一次的暗自摇头叹息了一下。

其实现场的情景比郑秘书后来知道的更为尴尬。

李虎屁股后面塞着东西,正在那里摇头扭腰的时候,一眼看见了那根黑洞洞的枪管!

梅九爷见被发现了,冲他温和的一笑,用嘴做了个口型,"别怕,我杀李虎。"说着,便对准枪口,扣动了扳机……

李虎大惊,本能的一扭腰拼命闪躲!

他手被绑着,屁股还和后面的人相连,于是慌乱中拼命的向后一坐,竟把三爷一屁股撅倒在了床上!

于是,梅九爷的第一枪便打中了李虎的胳膊。

他一击不中,立刻从窗台上跳进来补了第二枪。

九爷的身手何其敏捷,这时床上的两人还来不及分开,三少爷的胸口已经中了第二枪。

但也就只有这两枪的机会了。门口的卫士已经一拥而入,九爷便将枪揣进怀里,返回窗台一跃而下……


第二日的夜晚,三少爷终于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睁开了眼睛。

他眼仁的颜色很深,是如墨的漆黑。这么一睁眼,便在幽深中带了两分煞气。


两个卫士一左一右推开病房的门,侧身让李虎进去。

这是教会医院里最好的头等病房,房间很大,有一面落地的窗户,挂着白色的细纱窗帘。三少爷正躺在房间正中那张宽敞的病床上,床头还插着一束鲜花。

他听见房门打开,便有点费力的转过头来。看见李虎,便冲着他笑了笑。

李虎见到他此刻半死不活的样子,心中大感幸灾乐祸,努力的在脸上挤出一副诚恳的慰问模样,缓缓走到跟前,"你怎么样了?"

三少爷咧了咧嘴角,"口渴。"

"我让他们端水进来。"

他微微摇了摇头,"想吃桔子。"

李虎眼见病床旁边便有一个果盘,里面放着各色水果,于是便从中拿起一个桔子来,殷勤的剥好了递到三少爷嘴边,心中却撒欢的想道,'哈哈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活该啊活该!!'

三少爷张开嘴含住桔子,顺便冲他眨了眨眼睛,"心里挺高兴的吧?"

李虎一愣,反射性的摇头。

三少爷眼睛微微眯起,神情像极了一只千年的老狐狸,"难得有这个机会,想乐就痛痛快快的乐吧。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不跟你生气。"

李虎心里顿时'哦'了一声。

三少爷继续说道,"你手怎么样了?还能剥桔子,应该没废吧?"

李虎有点郁闷的提醒到,"早就废在你手里了。"

"说的是这次。我干的事自己记得……已经是两只瘸爪子了,没更残吧?"


三少爷象是自言自语,又象是征询李虎的意见,"你说这事是谁干的?"

李虎低头不语。

他这几日心里也一直在苦苦思索,'到底是谁指使的?',那人并不认识自己,显然只是个收钱办事的角色,背后一定有人指使。

'到底这个人是谁呢?……妈的,老子仇人太多了!'

这时,三少爷在旁边说道,"不管是谁,从动手的开始查。那样的身手,全北平没有几个!顺着一个一个查下去,总能把人揪出来!"

他侧过头来,笑模笑样的对着李虎说,"小老虎的屁股都被看光了,还挨了一枪……三爷一定替你出了这口气。"


三少爷对陆仲麟说,"仲麟兄,你样样都比李虎强。但有一样,你不如他。他比你接着地气,更清楚在这片土地上,眼下是怎么一回事。我现在躺在这里不能动弹,军中事务就尽皆托付给仲麟兄了。让李虎给你当参谋长,就是让你……"

他话尚未说完,眼见陆仲麟已经按捺不住的想要插嘴,就抢先说道,"操你妈,老子胸口疼!把你那套三民主义的大道理打住,啊,今儿个先打住!……仲麟兄,理想是一定要为之奋斗的,但你必须得先巩固住自己的实力,才谈得上实现先生遗志,对不对?!我们做的这些,都是为了将来北伐能够顺利……"

三少爷辛苦了半日,终于打发走了难缠的陆仲麟。躺在那里干喘了一阵,又叫来李虎。

"今天不想吃桔子,给削个苹果。"


"操,给狗啃出来似的!"

李虎很委屈,"是你把老子手废了的!老子手上还刚替你挨了一枪!"

于是三少爷闭嘴,埋头努力啃苹果……

三少爷对李虎说,"我们之前有过节,但这次你肯奋力救我,我很高兴……人说患难见真情,危急关头,小老虎对三爷,还是有一分情意的……

……

这次让你回去,你记着两点。

第一,记着三爷喜欢小老虎乖乖的样子;第二,记着,小老虎想要不乖,也是没有什么机会……"

李虎在陆仲麟手下就任参谋长之后,两人合作的第一件事,就是抓捕梅九。

把梅九揪出来花的时间很短。三爷的吩咐是,按着北平城里杀手行当的名次一个一个往下查!梅九爷在这份榜单里高居榜首,于是第一个查的就是他!

北平城里下九门的当家,都多多少少和姓谢的有点交情,就算不理会小谢,也总要卖老谢一个面子。

于是不多时就有了回音,九爷确实在那两日接了一个大单。

陆仲麟立刻点齐兵马,要去亲自抓捕梅九。而新任参谋长李虎,也积极要求参与!

两人各有自己的小算盘。

陆仲麟向来敬慕谢老先生,把他当成中山先生的化身来追随。所以,绝对无意伤害他的儿子。于是把责任都归咎在杀手身上,都怪那个蠢货无能!为了消除心中的歉疚,他决定要亲手将凶手抓住。

另外……虽然他自认为行得正坐得端,即使杀手把吴副总理牵扯出来了,也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但如果能够在抓捕中当场将人击毙,也是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李虎和陆仲麟是南辕北辙的两个人,想法行为从来没有一致的地方。但这一次,两人竟不谋而合。

李虎积极要求参与抓捕,表面上的理由当然是他认得杀手的样子。但实际上,他也有两个目的。第一当然是想知道谁是幕后指使,第二,不能让杀手活着说出来,那晚他要杀的人,可是李虎。


梅九爷面无表情的立在吴副总理面前,礼帽帽檐低低的压着,一双凤眼隐藏在阴影里。

吴副总理是位体型富态的绅士,由于已经喋喋不休的抱怨了多时,额头上冒出一层密密的细汗来,不得不从兜里掏出一块雪白的手帕擦着汗,一边还不肯暂停,"欺世盗名的废物!我花了那么多钱请你,结果事情没办成,倒给我惹出这么天大的麻烦来!……"

他心里也很奇怪,但却并不肯分辨解释,于是只站在那里默不作声。

直到吴副总理说,"你现在连夜就给我滚出北平,再也不要回来!要是你露出一丝半点风声,把我牵连进来,我就杀光了你那个戏班上下……"

话到这里,吴副总理的声音突然顿住了。因为,有两根细长的手指悄无声息的突然抵在了他的咽喉处,在那两根手指之间,闪动着一道窄窄的寒光……

只听梅九冷冷的说道,"你放心,我接下了这单生意,就一定会有个交待。"

他将一张薄薄的支票扔在吴副总理脸上,"这是你给的定钱。李虎我照杀,但你要是动我身边的人一根寒毛,我就连你一起……免费再干上一单!"

要不是下九门里传出来的消息,谁也不会想到北平城里最神秘的杀手梅九爷,藏身在这样一个三流戏班里当琴师。

陆仲麟和李虎带着宪兵队的人马,兵分两路,前后包抄。饿虎扑食似的冲进了梅九的地界,却早已是人去屋空,只见到了房间里的一把京胡,端端正正的摆在桌上。

于是只有把戏班子里那些吓坏了的男男女女通通带回去审问。

陆仲麟是规规矩矩的问话,并不曾动刑,只要那些人交待,梅九现在何处,有无其他同伙。

这只是个跑江湖卖艺的小班子,连个拿得出手的名角儿都没有,一众人等都没见过大世面,哪里说得清楚,只懂一个劲的流泪喊冤。

李虎就尽着自己参谋长的职责,对陆仲麟说,"先动大刑。动完了还没人招,应该就是真不知道了。那就通通定上强盗的罪名,找日子枪毙,等着看那小子会不会来劫法场!"

他这话一出口,陆仲麟看他的眼神,就好比看着一堆新鲜的大粪!

"仲麟秉承中山先生遗志,平生志向便是建立一个现代中国……要平等共和、富强奋发……不可以放纵一个坏人,也不可冤枉一个好人……这样的草菅人命,岂非是土匪强梁所为!"

他滔滔不绝一通大道理讲完,便看也不看李虎一眼的拂袖而去。

李虎命人打开牢门,将戏班的当家花旦提了出来。

那是个十八九岁的丫头,对着一身笔挺戎装的军爷吓得一个劲的瑟瑟发抖,连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利落。

"叫什么名字?"

"兰…兰香…"

李虎拔出手枪,用枪管托高她的下巴,笑了一下,"长得挺好。看你家九爷狠不狠得下这个心了。"

他带着兰香回到现已空无一人的戏班,进了梅九的厢房。

"坐。"

和那个哭哭啼啼的丫头面对面的坐下,面前还放了一壶茶。

"九爷也出来坐坐吧。兰香,倒上三杯茶。

我喝完这壶茶,九爷还不出来……那就只有对不住了。"


眼看着茶壶见了底,李虎把枪拿出来,"嘡"的打开保险,对准了缩成一团的兰香的脑袋……

就在这时,一个人从暗影里走出来,端起了杯子。


李虎笑了,"梅九爷?"

那人面无表情点了点头,"你是李虎?"

"对。"

"穿上衣服我都不认识了。"


李虎顿时眼前一黑!十七八句脏话涌上了嘴边,但顿了顿,还是咽了下去。短短一个交锋,他已经意识到,这种场合,要在口舌上占到便宜,除非是那禽兽亲自出马。

于是他干脆的拿出本色来,"X你妈比,废话少说!老子外面天罗地网,你这回是逃不掉了!想要命就乖乖的告诉老子,是谁花钱找你来杀我的?!"

梅九放下茶杯,"告诉你也没有关系。反正你今晚也走不出这间房门……是吴隼廷。"

"吴隼廷?……操,是那个吴大胖子?!!"

李虎闻言先是忿然,'上次就是他冤枉老子,害得老子丢了官!操,还要找人来杀老子!!'

接下来一转念,他又想到了一点,不由得眉花眼笑起来,'哈哈哈哈,这么说来,那禽兽是罪有应得,不是替老子背黑锅了?!哈哈哈,这才是老天有眼啊!!'

梅九爷坐在对面,皱起眉头看着李虎。这人倒长了一副端正的脸,但是一肚子的坏水。现在他一张俊脸上神态变幻无穷,九爷便觉得这人又颇有点奇怪。

看他现在军服笔挺,头发呈亮,一脸嚣张的样子,再对比那天晚上楚楚可怜的样儿,他不禁怀疑这人脑子是不是有一点什么问题。

懒得再和个疯子在这里废话,梅九爷突然起身,拔刀。

以他的身手,完全有把握在李虎开枪之前干掉李虎!

但九爷刚一起身,突然头一晕,身体晃了一晃……

在失去意识之前,他模模糊糊听到那人得意洋洋的声音,"杯子里放了美利坚运来的强效镇定剂,别说你,一头大象都能放倒……"

李虎奸计得逞,心花怒放,哈哈哈仰天长笑三声。当着那个瑟瑟发抖的兰香的面,他将枪口对准梅九,毫不犹豫的就扣动了扳机。

枪响了。

但击中的却并不是梅九的心口,而是小腹。

李虎手上无力,开枪已是勉强,子弹出膛的后坐力让他手猛的一抖,枪法就失了准头。

他骂了一声,"操"。再接再厉,双手握枪,运足了力,预备再补上一枪。

就在这里,梅九醒了。

刚才中枪的剧痛让他暂时从镇定剂的效果里清醒过来,一睁眼,便看见一只黑洞洞的枪管正对准了自己!

千钧一发之际,他奋起全身力气向右一滚。李虎的第二枪又偏了,打在他的腿上。

没等到李虎锲而不舍的再试第三次,梅九用剩下那条腿一点地,几个翻身上了房顶,一溜烟的逃了!

李虎这晚的事属机密,并不敢惊动旁人,所谓的天罗地网其实都是虚张声势,于是竟然就这样让梅九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梅九今晚一时托大,喝了一口李虎备下的茶水。他原以为就这么沾唇的一口,便是不干净也无妨。却万没想到,那美利坚来的蒙汗药竟如此厉害,差一点就让自己命丧黄泉!他提着一口气,勉强的逃出一两里地,便一头栽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前方,陆仲麟刚刚去探望过宋学则,正亲自开着一辆吉普车返回驻地。

远远的,他看见一个人倒卧在地上…….


李虎走到病房门口,陆仲麟恰好从里面出来,见了他的面,也不打个招呼,几乎是视若无睹的从他面前走过。

他二人自从在一起共事之后,就从来没有看对眼过!

更确切的说,陆仲麟从来就没有看着李虎顺眼过!

李虎为陆仲麟参谋的所有意见,都被他嗤之以鼻。他成日的觉得对方仿佛一堆粪便,在一旁恶心着自己。

就在前两日,两人又爆发了一场争执。

其实要确切的形容起来,当时的情景很难被称为争执。

陆仲麟经过一番考察,认为有很多营房和军事设施需要翻修,他便命令士兵们自己动手,完成这一系列工程。而李虎则认为眼下天气寒冷,下面的人未必愿意做这件事情,要是非做不可的话,大可以摊派给当地的老百姓。反正眼下也没有农活可干,那些人闲着也是闲着。

陆仲麟听了这个建议,便当着来开会的一众军官的面,奚落李虎道,"难怪有人要泼李参谋长一身的粪便!我要是这帮无辜的百姓,听了李参谋长的建议,只怕也有这样的冲动。"

三少爷如今好了很多,已经可以下床走动。

今天天气好,阳光透过细纱的白色窗帘照进房间。他站立在那片斑驳的光影里,身影便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走近一看,他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衣服,嘴里还含着根细棍。

看见李虎愁眉苦脸的进来,他便在病服兜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一样东西来,扔给李虎。

李虎犹犹豫豫的接过来一看,却是细长细长的一根糖果,上面裹着花花绿绿的糖纸,闪闪发亮,像是哄小女孩子的玩意儿。

他微微有点吃惊,"我不吃这种东西。"

三少爷揉了揉他的头发,拿回那根糖果,撕开糖纸,再直接塞到他嘴里,"这里的护士管得严,不让吃糖。我就偷偷藏了这点,最后一根留给你。妈的,天天吃药,嘴巴都苦死了!"

西洋产的上等水果棒棒糖,含在嘴里,一股香甜的桔子味道便充满了整个口腔。

这竟是李虎生平第一次吃到的糖果!

当小叫花子的时候,眼巴巴的看着大街上有小孩剥开糖纸,往嘴里塞着糖块,馋得口水长流。

他曾经偷偷的去把别人扔掉的糖纸捡起来,努力舔着上面残留的一点味道。

真甜啊!

那时他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发达了,一定要买一箱子糖块放在屋里,天天吃到饱。

但后来他真的发达了,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却从没给自己买过一粒的糖果。


嘴里的糖太甜了,甜得甚至有点发苦!他很想把它吐出来,砸到对面那人的脸上!

孤孤单单作恶,兢兢业业报仇。

他吃着自己酿的苦,已经吃得很习惯,再不想去品尝别的味道!


在进门之前,李虎原本打定主意,要狠狠的告上陆仲麟一笔刁状!

但嘴里塞了那根棒棒糖,他的嗓子眼就好像被黏住了似的,说不出话来。

尊严对他而言,向来就如同窑姐儿的衣服,平时固然要穿在身上,但只要好处足够,便是想脱就脱。

既然可以厚着脸皮向仇人祈求饶命,甚至于卖屁股的事情都做了,那么再撒娇卖乖的告上一状,简直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但这一刻,他突然的就犯了癔症。

三少爷不过是给了他一颗糖果而已,但心中的愤恨委屈,倒好像是又被他奸杀了一次!

'日你奶奶的祖宗十八代!谢三,你就不是人!真他妈的不是个东西!老子操你妈!操你全家!!……'

他没来由的在心里开始歇斯底里,直恨不得吃谢三的肉,喝谢三的血!把根棒棒糖嚼得嘎吱吱的,仿佛在嚼那禽兽的骨头!

就在这时,身体却感觉到了碰触,仿佛是一个拥抱……有人张开双臂,紧紧的把他搂进怀里,还顺势用力揉了揉他的头发,"好啦,知道小老虎受委屈了。三爷跟你一样……他妈的,看不惯那副德性!下次找机会,帮你收拾他……"

他天打雷劈的,焦了!

陆仲麟不知道病房里发生的事,他正忙着探望另一位病人。

梅九与三少爷住在同一家医院。

这家英国的教会医院,有一前一后两栋建筑。后面的一栋比较小,是专门的高级病房区。而前面的那栋大楼,则是门诊部和普通病房所在。相应的,医院建有一前一后两道门以供出入。

目前,梅九就住在前面这栋大楼的一间普通病房里。

陆仲麟探视三少爷的时候,心情是既严肃且沉闷,而此刻的情绪却是颇为欢欣明快。

他手里提着一大兜的水果,一把推开房门,同时朗声说道,"张兄,我来看你了。今天感觉如何?"

梅九正斜靠在床头,侧着头看向窗外。听到了这声招呼,便转过身来,冲着陆仲麟微微一笑。

相比于陆仲麟的热情,他是个客气疏远的态度,淡淡的并不亲近,"陆军长来了,请坐。"

陆仲麟完全不觉得他的反应生疏,反而认为这位张兄实在是非常的温和有礼。

人与人之间讲一个投缘,从张志华苏醒过来起,陆仲麟就觉得对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与自己气味相投。

他一屁股坐在病床前,将军帽摘下来,端端正正的搁在膝上,腰背笔挺,"张兄今天伤口疼得好点了吗?"


梅九现下叫做张志华,是上海《申报》的一名记者,因为连续报道"五卅惨案"得罪了租界当局,不得不躲到北平避难,却在街头遇到了暗杀。

人是真人,事是真事,甚至《申报》上那署名张志华的一系列慷慨激昂的文章,都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只不过,这张志华是梅九的上一位客户,曾得他一路护送,此刻早已安全到达了天津。

现下顶着这个名头的梅九,身中两枪,孤伶伶躺在北平一家医院的病床上,却并不见惊恐悲怨之态,反而是一脸温和淡定的表示要继续抗争到底。

君子如竹如松。这样的梅九让陆仲麟油然而生钦慕之心,他长久的端坐于病床前,倾诉自己的理想抱负。梅九并不热情,但却足够认真耐心的倾听,偶尔插上一句,便可以一直说到陆仲麟心底。

萍水相逢,却是相见恨晚。


三少爷抱着手立在窗边,陆仲麟、李虎、郑秘书三人一排站在他的面前。

他面色平静,语调温和。话语里虽然有责备之意,但态度也并不严厉,"凶手的资料都有了,什么时候才能抓捕归案呢?"

其他两人还来不及开口,李虎已经抢先撇清自己,顺便攻击陆仲麟道,"我早就向陆军长建议过,严刑拷问梅九的同伙!如果不肯供出梅九的下落,就通通定成死罪。要是梅九来劫法场,就给那小子来个瓮中捉鳖!可是陆军长不听!非要在那里问来问去,半天问不出个鸟来!我实在是不明白陆军长在想……"

他话尚未说完,陆仲麟已经转头对他怒目而视……


陆李二人吵做一团,郑秘书忙着两头劝架。三少爷冷眼旁观了一阵,方才开口制止道,"都给我闭嘴!有理不在声高……既然现在没有什么好办法,那就按李参谋长的建议办。"

陆仲麟一惊,"三爷!"

三少爷已经抢先一步,"陆军长要有好办法,尽管提,大家可以商议。如果没有的话,就先听听别人的意见……我知道你同情那帮人……但设想一下,如果他们行刺成功,我们这里乱成一团,整个北伐大计都会受到影响!到时候,全国人民都是受害者!谁来同情他们?!……陆军长,革命就会有流血,关键时刻,来不得妇人之仁!"


陆仲麟黑着脸走出门去,李虎得意洋洋的跟在他身后,颇为有意再趁胜追击几句。

郑秘书留了下来,"少爷,这计策行得通吗?那梅九不过是暂时藏身于戏班,和那帮人哪里来的那么深的感情?更何况他一个收钱办事的杀手,有多深的江湖义气?"

正在这时,一个护士推门进来,冲着三少爷甜甜一笑,"谢先生,您该量体温了。"

三少爷冲着她点了点头,自己解开扣子,"你担心他不会来劫法场?或者是不愿意,或者是不敢,再或者根本就会识破这是一个陷阱,因为太明显了?"

郑秘书点了点头,"少爷想得透彻。"

护士殷勤的走上来,将温度计在三少爷腋下放好。三少爷冲着她温柔的笑了笑,护士原本就有点发红的面孔变得更加的艳红起来。

"梅九不知道谁给咱们通的信儿吧?"

郑秘书想了想,很肯定的摇了摇头,"不知道。"

"好,那就照着这样办。只是你记住,处理的时候,留一个下来。记清楚,不多不少,就留一个。"

他冲着郑秘书吩咐完毕,转过身来给了护士一个微笑,"谢谢,孙小姐辛苦了。"

陆仲麟阴沉着脸来看望病人。梅九见他的神色与往日大不相同,就关怀道,"陆军长这是怎么了?"

陆仲麟摇了摇头,"志华兄,我心里难过得很……"


下着大雨,梅九颤抖着手合上眼前的报纸。

报纸上一则短短的新闻,"昨日十四名强匪在九里铺伏法。"

'是我害了你们!梅九无能,救不了你们,但一定会替你们报仇!'

他终究没有去救那些旧相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是冷血杀手会做的事。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梅九心中猛然一怔,'十四个?!除我之外,班子里应该有十五个人!'


王二在街上买了一瓶烧酒,半只烧鸡,提着回到自己暂居的小院。

仿佛在做梦一样,所有人都死了!除了自己!不仅没有死,还得了一小笔压惊的费用。

他把钱都花在了买醉上。喝醉了,便不记得那些恐怖的噩梦了。


喝着喝着,他开始向桌上倒去。

一把雪亮的尖刀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脖子上!

王二大惊之下,酒一下子都醒了,"九……九爷!"

"是你出卖的我?"

"没……没有!"

梅九冷笑了一下,"那大家全死了,你怎么还活着?!"


梅九正在盘问王二。突然间,凭着杀手的直觉,他感到空气中一阵异样!

猛地回头一看,窗外有身影一闪而过。

'中计了!!'

危急关头,冷静的拔枪在手。猛地,一把举起桌子扔出窗外,梅九拔地而起,随着桌子飞身而出!

四下里没有枪声响起,是这样的安静!!

突然,铺天盖地的白色粉末从天而降,一下子便将梅九整个人都笼罩在了里面!

是石灰!可以迷住人眼的石灰!!

医生终于通知三少爷可以出院。

作为一名正处于精力旺盛期的青年,三少爷听到了这个消息自然非常高兴。在郑重的点头答应过医生回家好好静养之后,他便欢快的在心里盘算起来,今天晚上应该如何松快松快,痛快的玩乐一场!

想到这里,他便让人通知李虎,让他收拾得整齐一点,赶紧的过来,好一同去花天酒地!

照顾他的护士小姐黯然前来话别,三少爷见她一脸的沮丧,甚至于泫然欲泣,便笑着安慰道,"孙小姐,这些日子多蒙你照顾。临别之时,送你一份礼物,留做纪念吧。"


雪白的卡纸,上面还带着淡淡的香氛。

三少爷用铅笔先简单勾勒出轮廓,再细细的描绘出细节。

这位孙小姐虽是地道的河北人,皮肤白皙身材丰满,五官上却带着点马来人的特征,深刻立体,尤其是有个气势汹汹的鼻子。而这幅最后完工的小像,很好的突出了她的优势,掩饰了她的缺点。半侧面微微低垂着头,粗粗的辫子搭在胸前那道美好的弧线上,确实是一副俊俏秀雅的肖像。

因着她在教会医院工作,下方的作者落款是个非常漂亮的花体字:DAVID。

孙护士接过这份礼物,高兴感动得甚至乎当场便热泪盈眶。

李虎一身崭新笔挺的军装,头发裎亮的进得病房来,正巧赶上这一幕。他便用力斜着眼睛,偷瞥到了孙护士手上的画像,就在心里腹诽道,'操!禽兽必是看上了这娘们胸大,画得这么漂亮,哪里像了?!'


三少爷兴高采烈脱下病服,换上西装马甲衬衫领带,蓝色条纹衬衣配了一对白金袖扣,打扮得神采熠熠,一把揽住李虎的肩膀,笑着说道,"走,先去大吃上一顿,再去看戏,然后去海军俱乐部泡个通宵如何?!"


段秘书从走廊尽头过来,正遇上两人勾肩搭背的出了病房,一脸振奋的预备去花天酒地,就及时拦住汇报道,"三爷,那刺客不肯招。"

"动过刑了?"

"动过了。全都过了一遍!那刺客骨头硬得很,就是不开口!……您要不要亲自过去看看?"

李虎在一旁支着耳朵,听到了这句话,心中就"咯噔"一下。

三少爷好不容易得了自由,正兴冲冲的赶着出门,哪里愿意去那阴森森的牢房,便回答道,"他又不是个漂亮娘们,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不招?……给他扎上几支鸦片针,上瘾了再问!"

他说着话一侧头,正好看见李虎,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嘴上便挂起了一个带着点恶作剧的笑容。

俯在李虎耳边,低低的说了一句,"我们小老虎的屁股都被他看光了。三爷说过,给你出这口气……"

于是,他转过头来,一本正经的对郑秘书吩咐道,"回去把那块硬骨头剥光了。招供之前,不要让他穿衣服。"

陆仲麟风尘仆仆的从滦州回来。

他去了那里和郭松龄私密商谈反奉事宜,结成同盟共同对付张作霖。

这种事情本该是三少爷亲自出面,但是前一阵他躺在病床上,这重任便落到了陆仲麟肩上。

他回到北平,第一个见的人,自然是谢三少爷。仔仔细细汇报过郭松龄现下的情形,双方的商谈情况,又和三少爷详细讨论了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末了,三少爷对他说,"李参谋长的计策还是有用的,刺客抓到了。"

陆仲麟听了这话,不由得一楞,"哦?!"了一声。

从三少爷那里告辞出来之后,他也不回家,直接命勤务兵开车去了医院。

病床上正躺着一个哼哼唧唧的白胡子老头。陆仲麟呆呆的提着一兜滦州大枣立在床边,对面是一个胖乎乎的护士长。

护士长一边讲话,一边愤慨的挥舞着手臂,"那位张先生,看着斯斯文文的!怎么晓得这样的坏,简直是强盗行径!不给钱就偷偷溜走了,我们医院损失很大的!若是所有病人……"

陆仲麟心里说不出的失落,"他是我朋友。欠医院的钱,我来替他还上。对不起了。"

他今天没有穿军装,这位护士长看了他一眼,就说道,"先生倒是个好人,讲道理。但是,您那位朋友真是不像话,回头您一定要好好说说他!……"


从医院出来,陆仲麟的表情堪称是失魂落魄。

他将张志华引为知己,谁知道这位知己却是个欠了钱便一走了之的货色!

想不通啊,志华兄怎么会是这种人呢?!他话虽然不多,但言谈中,却是心怀国家民族大义!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突然间,陆仲麟打了个哆嗦,想到,'难道他是被上海租界派来的人抓走了?!'

这么一想,真是大有可能。他一下子焦急万分,'都怪自己,太大意了!竟然没有派人保护志华兄!他要是真被租界的人找到了,现在岂不是凶多吉少?!!'


勤务兵一直等在车上,见到军长皱着眉头急冲冲的从医院里出来,一上车,便吩咐道,"快,立刻赶回军部!"


梅九光着身体蜷缩在牢房的一个角落里。

他满身的伤痕血污,戴着手铐脚镣,看上去狼狈悲惨得很。

但仔细看他的眼睛,虽然满是血丝的红肿着,里面蕴藏的神情却很镇定,甚至还有两分孤傲。

牢门打开,一个人进来,手里拿着一支针管……

他没有做无谓的挣扎,只是冷冷的、直直的瞪着这人,毫不回避的看着针管里的液体被注射进自己的体内……


这一针打下去之后和以往不同。

五脏六腑里都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滋味,顺着七经八脉蔓延到全身!

身体的反应太过强烈,梅九不得不张开嘴,仰起了脖子大口呼吸,试图稍微平息体内正在涌起的狂潮!

他心底却是冰凉一片,'这是上瘾了!'

打针的那人见到梅九现在的样子,却觉得很是有趣。这个冷面杀手如今赤条条的倒在地上,修长的身体在惨白中泛出一丝潮红,胸口剧烈的起伏,能看到肌肤下那一条条肌肉在颤动……

一只脚带着戏弄的踩上了梅九的小腿,"看你这个样子,爽到了吧?"

梅九并不搭理他,只是下意识的合上嘴巴,嘴唇紧紧的抿成了一道线。

那只脚并没挪开,反而顺着他的长腿一直往上,最后到达了两腿之间……恶意的揉踩着那一处,"可别爽出水来!"

梅九躺在地上毫无反应,两只肿成桃子的眼睛紧紧闭起,只有胸膛在剧烈的起伏。

"听说你在杀手行里排头把交椅?我看也不过如此嘛,一条光着屁股躺在这里发情的野狗!"

打针的那人得意洋洋的取笑着这个毫无反抗之力的阶下囚。突然间,梅九猛的睁开眼睛,血红的双眸里有精光闪动!

他凶猛的从地上一跃而起,竟是借着手上的镣铐,一下子便勒住了那人的脖子!

脚一挑,针筒已经到了手掌心里!反手握住,竟是一下子便插入了那人的眼眶!

这一下力大无比,不止针管上的钢针,就连管筒都被插了一截进去!穿眼而过,竟是直直的进了那人的脑子!

那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倒在地上死命的扑腾!

待守卫听到惨叫声冲进来的时候,那人的挣扎已经越来越弱,竟是就这样死了!

梅九大口的喘着气。他遍体鳞伤,眼睛肿成一团,脸上还带着瘾头上来的潮红,嘴角却是绽开一个冰冷傲然的微笑,"我配不配派头把交椅,你说了算。"


陆仲麟手里拿着一份《申报》,仔细的读着上面那篇题目叫做"北洋政府卖国恶状之呈现"的文章。

张志华已经失踪这么多天了。他动用了自己手上的一切力量,却是毫无结果!

'只要志华兄没死,我就一定会把他找出来!'

想到这里,陆仲麟一把合上报纸,站起身,拿起桌上的军帽匆匆扣在头上便往外走去……

天津卫的一家小饭馆,一群进步文人正在这里聚会。其中有一位叫做张志华,他突然打了一个猛烈的喷嚏。


梅九爷在受罪,陆军长在着急的时候,谢李二人正在看戏。

新建的中国大戏院,中式的戏园子盖成了西式的风格,舞台上装着电灯泡,连包厢的椅子都是沙发座。

开张这天,冠盖云集。扎着花边的大红戏牌上写着全本《牡丹亭》,程砚秋饰杜丽娘,茹富兰饰柳生。

谢李二人一样的衣冠笔挺、精神抖擞,在戏院门口下了车,一大群卫士簇拥他们走向二楼包厢。

楼梯口,迎面遇到了几名军官。中间的那一位,四十来岁,一张骡子脸,瘦高个子,头发油亮得苍蝇都无法在上面立足。

此人一见到谢李二人,便大呼小叫的上前来打招呼。

却原来,他是张作霖手下的一名干将,名叫刘得胜,早在奉天的时候就是李虎的旧相识。

此刻这位刘军长,亲亲热热的拍着李虎的肩膀,"老子操他娘的那群酸奶奶的文人,抓住点小辫子就在那里小题大做!李军长你沾上了这些臭牛皮糖,可算是倒了霉了!不过听说你投奔了谢资政……现在看起来,混得不错嘛!谢少爷……您家老爷子现可是广州那个国民政府的内政委员会主席了,您怎么还待在这北平城里?也不跟过去,做您响当当的太子爷?!"

三少爷淡淡笑了笑,"谢某无能,政治上并不通达,帮不了家父什么忙。就待在这里,只求躲个清闲。"

"客气!哈哈哈哈,谢少爷!您这真是太客气了!"

东拉西扯了一阵,各自告辞,去寻自己的包厢。

临别之际,这位刘军长貌似无意的又看了李虎一眼。


卫士们肃立在包厢门口。

李虎回到包厢,顺手合上了门。

三少爷正坐在那里全神贯注的看向戏台,手里还抓着一把瓜子。

他回到旁边的那个座位坐好。左思右想了一阵,还是开口道,"刚才我去上茅房,姓刘的跟了过来,说要找我商量点事。"

"哦?"三少爷依然看向戏台,只淡淡的答应了一声。

"他让我给他们做内应,打听您有没有和郭松龄勾结在一起。"

三少爷这才转过头来,眉毛一挑,"那你怎么答复的?"

"我拿不准三爷您想让他们知道点什么,就先含含糊糊答应下来了,说回头给他们消息。"

三少爷笑了,顺手揉了揉李虎的脑袋,"聪明。"

李虎收到表扬,立刻谄媚的对着三少爷做出一副亲热的样子来……


戏台上正演到《游园》,杜丽娘与柳生在牡丹亭畔幽会,道不尽的缠绵悱恻。

三少爷微笑着侧过头,在李虎耳边问了一句,"你杀了何玉仙?"


"他祸害过你,你就要了他的命……那三爷也祸害过你,你又打算怎么对付我呢?"

三少爷微微叹了口气,"小老虎真是不乖。"

眼见李虎已经脸色惨白,连额头上都细细的渗出了汗珠,三少爷最终还是笑了笑,"小老虎刚才还是向着三爷的……好吧,就饶过你这一回。"

李虎这才长出一口气,他抬起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顿了顿,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要是我刚才没有向你坦白呢?"

三少爷的眼珠漆黑,眼眶微微下凹,所以显得眼神非常的深邃。

他没有回答,只是注视着李虎,温和的笑了笑。


戏台上花团锦簇,程砚秋的杜丽娘称得上风情万种。

三少爷斜靠在沙发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包厢里灯光昏暗,他衣袖上的白金袖扣反射出淡淡的微光。

"把裤子脱了。"

李虎一时怀疑自己听错了,"啊?"

"把裤子脱了。趴地上,屁股撅高点!"


李虎愣住了,呆呆的看着三少爷。

三少爷正端着茶杯看向戏台。从李虎这头,只看得见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再说话。

沉默的空气笼罩在包厢里……

过了一阵,李虎开始喘气,脸也涨得通红。

他脑子拼命的转动着,想了无数的念头!

过了半响,终于还是无可奈何的起身,按着三少爷的吩咐,哆嗦着解开皮带,脱下军裤,趴在地上撅起了屁股。

楼下的戏台上丝竹大作,灯火通明。楼上的包厢里悄无声息,光线昏暗,只有一个白花花的屁股撅起来挺在那里。

三少爷这才转过头来,笑了笑。

扔掉手里的瓜子,站起身,脱了西装,随手扔在地上。

两把扯下袖扣,挽起衬衫衣袖,露出两只手臂。

走到李虎面前,从他脱下来的军裤上将皮带抽出来,拿在手里颠了颠。

军用的沉甸甸的老牛皮带,上面还钉着黄澄澄的铜扣。

三少爷满意的点点头,将皮带对折了拿在手里,抡足了劲猛的抽向李虎的屁股!

"啊!"李虎猝然发出一声惨叫!

门口的卫士听见了,赶忙过来敲门,"少爷?"

三少爷淡淡的回答了一句,"没事。没我的吩咐,谁都不准进来!"

皮带再抽下来的时候,李虎用力咬住了自己军装的衣袖,把惨叫统统憋回了嗓子眼里。于是,包厢里就只听得见"啪、啪"的抽打声,和着下面戏台上传来的婉转唱腔,倒像是一场怪异的伴奏。

三少爷每抽一下,李虎就死命的哆嗦一下,额头上的汗水顺着面颊一直流到颈窝里。

大概抽了十来下,等三少爷终于停手的时候,李虎的屁股已是遭了大罪!上面一道一道的痕迹高高肿起,还向外渗着血!

他趴在地上,用力蜷成一团,牙齿咬着衣服,从鼻子里发出哭泣一样的哼哼声。

三少爷看了他一眼,将皮带扔掉,转身回到沙发上坐好,"站起来。"

过了半响,李虎方才松开了嘴,慢慢的试图从地上爬起来。

但一时间他却站不起来。

三少爷并不帮忙,只冷眼看着他,扯住沙发,一点一点的蠕动着,最终还是站了起来,蹒跚着走到自己面前。

"坐上来,自己动。"

李虎再也忍耐不住,一颗圆圆的泪珠子掉了出来。


戏台上流光溢彩,柳生含情脉脉对住了杜丽娘,正唱那"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李虎像个木头人似的,僵直杵在三少爷面前。

零星的灯光落在三少爷的眼里,映得眼神深不可测。他紧紧的抿起嘴,下巴微微上抬,是个高傲冷漠,毫不容情的姿态。

那个用衬衫替他擦屎,在糖果的香甜中给他拥抱的青年不过是个幻影。眼前的一幕,才是这人最真实的样子!

包厢很昏暗,窗户也很高,但只要隔壁的人用心打望,还是能看到里面发生的事情。

李虎一点点冷静下来,在心底冷笑,'妈拉个巴子的,你都不怕臊,老子还要什么脸!要不要敲几通锣,让大家都来看这里妖精打架,保管抢光戏台子上的风头!'


和脸上冷漠的表情比起来,三少爷裤裆里那家伙堪称是面目狰狞。掏出来之后,就笔直的竖立在那里,杀气腾腾。

李虎的屁股正是火烧火燎,面上的皮仿佛都被刮去了一层。这时再被这么粗大的玩意钻进洞来,痛苦可想而知。

没有任何润滑,他就自己伸手到下面,掰开屁股,对准了向下坐。

那个受够了的屁股一直在抗议,'痛死了,老子今天吃不下!不张嘴,老子就不张嘴!'

一点点碾磨着往下压,他额头重又出了一层冷汗,跪在沙发上的两个膝盖仿佛难以支撑住身体,他摇摇晃晃的,却不愿意伸手扶住三少爷的肩。

楼下看客们的喝彩声潮水般一浪浪的传来。

楼上的两个人,一个人咬牙切齿的在使劲,另一个人冷眼旁观毫不帮手。

屁股再是不愿意,终归张开嘴将那家伙含了进去。

像倒吃甘蔗似的,先是又疼又酸又涨,等到多往复一阵,屁股自己回忆起了那种滋味,开始吸吮起来,交合处渐渐有了润滑,便有一番别样的感受。

杜丽娘面带桃花,"芍药阑边,共成云雨之欢。两情和合,真个是千般爱惜,万种温存"……

李虎闭着眼睛,咬住牙,脖子涨得通红。他宁愿痛点,痛点,再痛点,最好是痛不欲生,却好过这时候有了反应,那才真是□□成了路边的野狗!

他从来不是什么高贵人物,但也从来没有甘心过做一条野狗!

正在这时,耳畔传来微微的一声叹息。

有人张开胳膊搂住了他。

一个淡淡的亲吻,和着一丝烟草的味道,印在他的唇上。并不缠绵,但却足够温柔。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唇舌相触。

三少爷一手搂住他的肩,一手扶在他的腰上。一边用力抽动着,一边在他耳边说道,"小老虎心里记着仇,三爷不怪你。但小心点折腾……别伤着自己,三爷不忍心!"


杜丽娘双眉若颦,似悲还喜,"只图旧梦重来,其奈新愁一段。寻思展转,竟夜无眠"……

那声音如丝如缕,一唱三叠,打着旋儿钻进人的耳朵里。

三少爷把李虎压在沙发上,两人交缠成一团。李虎一条腿搭在三少爷的肩上,另一条腿盘在他的腰间。下身连在一起耸动着,有腻腻滑滑的液体顺着交合处缓缓流下。

李虎的两条长腿曲线极好,随着三少爷每一次顶入,腿肚子上细长的肌肉便会因用力而凸起,浮现出一道美好的弧线。他十根脚趾一会儿难耐的蜷起,一会又用力的伸展开。脑袋偏着在沙发上蹭来蹭去,脖子扭曲着伸长,从喉管里发出一种极力压抑着的断断续续的呻吟。

三少爷一边用力的动作,一边看向李虎袒露出来的脖颈。细细长长,虽然是长在这个粗人身上,却是纤细得带着两分脆弱。

爱怜的在这脖子上咬了一口,感觉到身下的躯体猛的一颤。

他刚刚说的是实话。这脖子折了,他确实会不忍心。


李虎咬紧了牙关,竭力抑制住自己发出好像野狗交尾似的哼哼声。

他甚至仇恨起自己的屁股来,'真他妈的贱货!才被打成了火烧肉,被捅两下就在这里发骚!'

但那屁股自行恣意的快乐着,顾不上理他。每被捅进来一次,便高兴得一哆嗦,打着颤的流出点水来。

李虎心里憋屈,恨得要命。有心在三少爷背上挠出几道血印子来!但无奈隔着衬衫,手又不好使,只得揪扯他的头发泄愤。

三少爷的头发原本整整齐齐的,被他扯成了一个鸡窝。他看得想笑,一咧嘴却差点再流出点马尿来。

'你他妈最好现在就把老子干死在这里!否则等老子翻了身,非把你奸得死去活来,活来死去,奸成个马蜂窝!'


一幕唱罢,四下里喝彩声雷动,在这山呼海啸般的声音里,两人同时达到了高潮。

三少爷就势倒在沙发上,搂了李虎,两人汗唧唧挤在一处。

懒懒的缕着李虎的头发,低低的哼了一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他嗓音别有一种优雅的华丽,温醇得如同陈年的女儿红,只让人听了,就醉倒在这流年。


陆仲麟苦寻张志华未果。等他在焦急沮丧中终于抽出点时间去关心那个刺客的时候,梅九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他倒在地上,忽冷忽热,身体抽搐着,渴望被扎上一针。

审问的人对他恣意羞辱折磨,要他乖乖的供出,谁是幕后的主使,便给他一个痛快!

梅九在心底冷笑。他就是不会趁了这些人的心,让他们知道原本这事根本就和谢三无关。就让那厮成日里提心吊胆去猜测谁要取他的狗命好了!

他虽被禁锢着无力逃走,但却仍然有力气拧断自己的脖子!

可是懦夫才这样做!只要有一线生机,他就要坚持着活下去,逃出去,回来取这帮人的狗命!


陆仲麟呆呆的站在地上那团烂肉面前,一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进来了好一阵,他才刚认出,原来这个一团烂肉似的刺客,竟然是张志华,他的志华兄!!

这些日子以来他使尽手段,费尽心机去寻找的人,就这样坦荡荡,一丝不挂的倒在他的面前!!

他愣了好一阵,方才断断续续的开口,"张……张志华,你……"

梅九努力将肿起的眼睛睁开一道缝,想要说话,却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但最终,虽然嘶哑得不成声调,说出口的话却是清晰而条理分明,"快拿鸦片针来,给我扎上一针。我现在瘾犯了,等这劲头过去,再和你细说。"


陆仲麟听完梅九的叙述,心里如同打翻了酱料铺,百感交集。

志华兄原来不是志华兄,而是北平城里响当当的头号杀手!

杀手兄倒在这里,凄惨到这付光景,却是自己一念之间惹的祸!

虽然梅九不曾坦白自己是受雇于谁,又是行刺哪个。但作为始作俑者的陆仲麟,心里却是明镜似的。


他转身命令副官,"把人带回军部审问。"

一出门口,就有人拦住,"陆军长,这是三爷亲自下令严审的要犯!"

陆仲麟把身板挺得笔直,一双眼睛在军帽帽檐下咄咄逼人,"三爷那里,一切我自会去交代!闪开!"


陆仲麟一马当先上了车。隔着车窗,他看见卫兵架着梅九向这边走来。梅九还带着手铐脚镣,他已经完全无力行走,只是被架住双腿在地上拖着前行而已。

陆仲麟皱起了眉,带着皮手套的双手在车座上紧握成拳。

只有一辆车,卫士本来预备把他铐在司机旁边的座位上。陆仲麟一把推开车门,"把他扔后面来。"

车开出一段路。他将梅九从车厢地板上抱起,小心的安放在了后座上。


陆军长把刺客带回了军部预备亲自审问,却又看守不力的让刺客逃走了!

陆仲麟立在三少爷面前,刚刚结束了自己一番口沫横飞、长篇大论的解释加请罪。

三少爷耐心的听完他的解释,不仅没动怒,还温和镇定的劝慰了一番,"都是看守的士兵不力,送到军事法庭,按军纪处置就好。陆军长不必自责,这原也不是你的责任。"

待陆仲麟离开之后,三少爷点燃一支烟卷,用力抽了一口,又愤怒的将它扔在地上!

'操他妈的姓陆的!当自己是傻子吗?!'

他再往深了一想,更是气得手都开始发抖,'这种搞点阴谋都圆不了场的白痴,还要靠他来带兵打仗?!'

重新点燃一支烟,围着房间转了好几圈之后,三少爷终于冷静了下来。

因为他飞快的盘算过之后,不得不承认,虽然陆仲麟是个不可靠的白痴,但是除掉他之后,自己没有合适的可用之人了!

是真的没有了。

他现在的形势很不好。郭松龄不中用,被张作霖打得落花流水!直、奉、皖三家,现在都把目光对准了自己这派国民党政府的势力,战争随时都可能开始!

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更何况,自己手头并没有可换之人!

陆仲麟毕竟已经熟悉了这只军队,而且那混账虽然在自己面前靠不住,对三民主义的忠诚还是有的……

三少爷在心里盘算道,'姓陆的无论如何是脱不了干系!但刺客也未必就是他指使的。当初我躺在病床上,事情都交待给他办,要是他派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让我这么轻易就抓了活口。奇怪啊奇怪……'

李虎屁股上挨了一顿狠揍,又不知节制的放荡交欢一通,回去之后便肿起了老高。

他擦了药,光着下半身趴在床上,心里却并不同情这个屁股。

'不要脸的货,在仇人面前也能骚成那样!活该被抽!'

若不是怕疼,他真是恨不得拿起皮带,自己抽这个屁股一顿!


梅九的手脚都被绑在床栏上,整个人湿得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陆仲麟端着一碗参汤进来,小心的扶起他的头喂他喝汤。

迷迷糊糊的张开嘴,几口参汤下肚之后,他缓过一口气来。

眼睛连着滴了好多天的德国眼药水,肿算是消下去了,显露出原本狭长上挑的形状来。他用力眨了眨眼,发现还是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陆仲麟冲他笑了笑,"今天是第五天了。再过两天,最难熬的阶段就过去了。"

梅九低低的"嗯"的一声。心里模模糊糊的想到,"以后得配副镜子来戴了。"

他再来不及多想,下一波痛苦的浪潮又席卷而来,占据了全部身心。他在这浪潮里无力挣扎,只能扭曲了身体发出嘶哑的喘息声……

陆仲麟见到他的双手在桎梏中拼命挣扎,十指胡乱舞动,痛苦不堪的样子,心中一动,悄悄的伸过手去,握住了梅九的手。


1925年12月25日,郭松龄兵败被杀。

他是当年同盟会的成员,与其妻结缘于清廷的法场之上,那一次他妻子救了他。多年之后,两人终是死在了一处。死后还一起被曝尸三日示众,死状拍成照片,贴遍了东三省的大街小巷。

他本已胜利在望,可是关键时刻,日本人插了手!

郭松龄的死讯传来,三少爷的处境一下子变得艰难起来。

张作霖有关东军支持,并意图与皖系、直系联合,对他形成包围之势。


新年夜。

一辆黑色的梅赛德斯牌轿车停在北平大饭店的门口。从车上下来两名青年,而前后的吉普车上各跳下来一大群卫士,簇拥着他两人进了门。

门厅里,三少爷脱下自己的礼帽和黑呢大衣交给侍应,李虎也摘下了头上的军帽。

大厅里是衣香鬓影,各国贵宾云集。绅士淑女们穿着正式的礼服三三两两凑在一处,舞池里传来梵阿铃悠扬的曲调。

三少爷穿着黑色的礼服,衬着银灰色绸缎的腰封和领结,神采熠熠、满面春风的和一众要人打过招呼,并和美国领事站在一起交谈了许久。

这位领事名叫华莱士。他是一位中国通,在中国生活多年,娶了一位华籍妻子,生了一个女儿,名叫伊利莎白。

这位伊利莎白小姐是一个美丽的混血儿,生得是明眸皓齿,亭亭玉立。她穿着一身西式的晚礼服含笑站在父亲身边,水晶吊灯的灯光照在她裸露出来的半截雪白的胸部上,使得李虎忍不住偷偷的盯住瞥了好几眼。

三少爷与华莱士领事交谈良久,伊利莎白小姐等得不耐烦,便在一旁娇声打岔道,"Daddy,你有什么话,晚一点再和David说不行吗。我想和他跳下一首华尔兹。"

华莱士呵呵的笑了,"行,Daddy把他让给你,你们年轻人好好的去玩一玩吧。"

三少爷微笑着冲着伊利莎白一点头,抬起了手臂……


两人合着梵阿铃的曲调在舞池里翩翩起舞,旋转中裙裾飞扬,端的是一对璧人。

李虎默默的站在角落里,在这种场合下,他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不断的有侍者端着香槟和小食路过他的身边,他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又把点心塞了满嘴。

他一边嚼动着腮帮子,一边在心里恨恨的想,"禽兽一见到漂亮女人,就骚得格外起劲!"

眼见那个漂亮娘们在谢三怀里笑得花枝乱颤,李虎就觉得牙根痒痒,'这种场合,装模作样,光能看不能摸,真他妈没意思!'

他一转头,刚好拦住一名侍者,于是干脆一把抢过盛着点心的盘子,抱在怀里开始大嚼特嚼。

李虎正埋头苦干,把两份的三明治同时塞进了嘴巴。突然感觉肩上被人拍了一下,他鼓着腮帮子一抬头,三少爷正站在他的面前冲着他笑。

那禽兽的牙齿雪白,"你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这么多漂亮娘们,不赶紧抓住机会请她们跳舞?"

"老…..我……我不感兴趣,没意思!"

三少爷挑起了眉毛,"哦?!"

顿了顿,他倾了倾身,在李虎耳边问道,"你是不是不会?"

李虎嘴里还含着三明治。他没答话,脸却有一点点发红。

三少爷笑了,他冲着李虎微微一躬身,伸出了右手,"我教你。"

李虎一愣,本能的摇头。

三少爷一把扯过李虎,将他手上的盘子夺走放下,"磨蹭什么,快点!"

李虎身不由己,被他拖到了舞池中间。

"手搭在我肩上。"

三少爷伸手搂住了李虎的腰,"跟着我走步子。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大提琴低沉而又悠扬的旋律在他们耳后响起,李虎又紧张又不好意思,身体僵硬着,完全的反应不过来。

"操!下脚那么狠,踩死你三爷了!…..笨蛋……"

乐队现正在奏的这首曲子,是西洋人跳舞时所钟爱的一首,名字翻译过来却是促狭,叫做《风流寡妇》。

谢李二人相拥着站在舞池中央,都是高挑长腿挺拔的个子,一个是黑色的礼服笔挺,另一个是军装长靴束着皮带。很多道目光聚集在这二人身上,更有娇滴滴的淑女用手掩了嘴对着那边微笑。

头顶的水晶吊灯晶莹璀璨,照在三少爷的头脸上,他的眼睛闪闪发亮。

李虎只觉得一阵心慌气短,便想落荒而逃。但搭在腰上的手臂非常有力,紧紧的禁锢住他不放,耳边是那个禽兽低低的笑声,"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咱俩都做过了,跳个舞还害羞?"

两个人四条长腿,跟着曲调迈动步子,却谈不上十分协调。李虎时常会狠狠的踩在三少爷的脚上,三少爷被踩疼了,便拧起眉毛来训他。

轻松欢快而又缠绵的曲调伴随着这二人,璀璨的灯辉洒落,如同银色的月光在舞池中倾泻了一地。


过了午夜,他俩方从饭店里出来。

和温暖的室内截然不同,外头正刮着凛冽的寒风,白茫茫一片。

段秘书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候在车上。见到二人出门,便从轿车上下来,迎着三少爷一点头,"少爷,成了。"

外头的温度太低,一说话便呵出一道白雾。三少爷侧过头,对着李虎说,"走,带你去见一个人。"

他派头十足,神情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刚才饭店里那个热情顽皮的青年仿佛一下子便消失了,没来由的,李虎觉得心里微微有点发苦。


房间地板上,吴副总理倒在那里缩成一团。

他是被人从火车车厢里直接拖出来的,因为已经准备就寝,所以还换上了睡衣。抓他的人看他冻得不行了,才胡乱的给他罩上了一件大衣。

三少爷一进门,便皱起眉头,"说了去请总理阁下,怎么会这样的粗鲁怠慢?!立刻搬个火炉进来,再送两杯热茶。"

吴副总理本来是个大白胖子,此刻脸色已经发青。他坐的专列刚在小岗站停下加水,一群荷枪实弹的军人就这样冲上了车,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挟持而去。

保镖们想要阻拦,当场便被射成了蜂窝!

他原本惊慌失措中还抱有一丝侥幸,待得见到三少爷,心便沉到了谷底。

三少爷见到他这副模样,便安抚的笑了笑,"吴总理不必惊慌,都是下面办事的人不知分寸,失了礼数。我是让他们客客气气请您过来,想向您打听点事。"

这时,火炉送了上来,还有卫兵送上了两杯热茶。

吴秋浦哆哆嗦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方才说得出话来,"谢资政,你……你这是要做什么?我……我毕竟是政府的内阁副总理!"

三少爷点点头,"谢某向来尊重总理阁下,只是非常时期,事情紧急,不得已冒犯了。我知道您公务繁忙,所以就不绕弯子了。这次请您来,是想问您一件事……您这次同张作霖张大帅去协商,都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

吴秋浦手一抖,茶水都洒了出来。

他哆哆嗦嗦摇了摇头,"谢资政你误会了。我这次是代表政府去考察东北政务的,安排紧凑,并没有同张大帅见面。"

三少爷笑了笑,"谢某若是不知道根底,也不会连夜劳动您的大驾,我们又何必在这里兜圈子呢。"

顿了顿,他又说道,"也许是刚才的士兵太粗鲁,把您吓忘记了。也罢,来人啊,给总理阁下提个醒。"

两个膀大腰圆的卫兵拽着一个人从外面进来。那人瘦瘦小小,还带着一副眼镜,却是吴副总理的贴身秘书。

三少爷似笑非笑的对着卫兵说,"总理阁下贵人多忘事。就请这位先生替他醒醒神!"


那人的挣扎如同小鸡扑腾一般的不值一提。当着吴副总理的面,卫兵几下子便剥去了他外面的衣服,只剩薄薄的一层内衣。他被拖出去绑在雪地里的一棵光秃秃的老槐树上,一个卫兵提起桶水,兜头尽数泼在了他的身上。

吴副总理被卫兵按在窗口观看,此刻便双脚一软,差点尿了出来。


吴副总理交待完之后,虽然竭力的想维持住自己那一点身份,但又忍不住露出可怜兮兮的哀求相来,"谢资政,这个,该说的我都说了……您看,这么大半夜的……是不是可以送我回去了?"

三少爷点点头,"今晚冒昧了。放心,会安置好您的。"

言毕,他起身走出门口。

片刻,两名士兵端着步枪走进房里。


李虎和三少爷并排站在门外,门没合上,他清楚的看到了里面的惨景。

吴副总理是个大胖子,虽然胸口中了两枪,仍然有力气一边惨嚎着,一边向门口冲过来,于是士兵直接冲着他脑袋开了枪。大口径的德国产克虏伯步枪,一枪便掀翻了吴副总理的天灵盖……

三少爷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只是眼神微微发亮。他从大衣内兜里摸出一包香烟来,抽出一支递给李虎,自己也往嘴里含了一支,"走,我们出去走走。"

两人点燃烟卷,顺着楼梯下到院子里。

槐树上绑的那人已经冻成了冰像。透过面上的那一层冰霜,仍然可以看到在那张青灰色的脸上,被死亡凝固住的那一刻,那种恐惧而又痛苦的表情。

两人立在这个冰像前,默默的抽烟。

李虎猛吸了一口烟卷,突然开口问道,"为什么要带上我?"

三少爷答非所问,"我必须杀了吴胖子。他本事不大,能量不小。老北洋的师爷出身,直、奉、皖三系到处都有熟人。张作霖就是靠着他,去联络直系、皖系的那帮子人,好一起对付我。"

李虎在黑暗中注视着三少爷。禽兽一只手拿着香烟,一只手插在裤兜里,正对着冰里那张死人的脸,是个特别潇洒的姿态,"你杀他,为什么要专门带上我?"

三少爷将烟卷夹在手指间,"吴胖子毕竟是内阁副总理......"

"你担心北洋政府找你?"

三少爷笑了笑,"我担心他们?!这年头,枪杆子决定一切!有本事,杀谁都行,没本事,老老实实躺家里也会被找到头上来。"

他一边说,一边用烟头指了指冰里的死鬼,"你说,这小子多大?"

李虎伸过头来看了一眼,"二十五……三十。"

"倒霉鬼一个……我不担心北洋政府。但是社会舆论,民心总是要顾及的……那些报馆,不能让他们说我太跋扈。"

李虎本能的觉得不妙,"你的意思?"

"得找个人来扛这件事。"

李虎的脸色有点发白,"所以你叫上我?"

三少爷冲他点了点头,"你和他有宿仇。他女儿死你手上,他又害得你丢了官。所以,你知道他坐火车路过小岗,就背着我杀了他。"

一瞬间,李虎觉得自己也像冰里的那个倒霉鬼一样全身僵硬,"那接下来我呢?被你秉公执法大义灭亲了?"

他心里茫茫然的想到,'操!早知道这样,白让他玩了这么久!!……如果现在把烟头按向他眼睛,不知道临死前能不能拖他一只眼睛陪葬?!'

眼见那头小老虎紧张得连毛都竖起来了,三少爷不由得暗暗想笑。

其实他一开始确实是这么打算的。正好,免得身边一直留着个心心念念想报仇的东西。玩了这么久,该过瘾了。

但刚才在舞池里,他最后做出的决定却是,"大家相好一场,三爷总要给你留条路。"


"你被免职关押审问,后越狱逃走……过几天,有一趟船去美利坚,华莱士会替你打点好的。我给你备了一笔款子,回头让人和船票、护照本子一起送来。"

李虎张了张嘴,"我……我不会讲洋文。"

"笨蛋。只要有钱,请个通译就成了。慢慢的不就会讲了。"

李虎的脸色变幻不明。

他直直的看向三少爷,神色莫名,在黑夜里,仍可以见到睫毛在微微的颤动。

三少爷不由得倾过身,在他的嘴唇上落下一个亲吻。

两人的嘴里都有着淡淡的烟草味道,这个吻细腻而又绵长,唾液在唇齿之间交换。

末了,三少爷低低的在李虎耳边说了一句,"到了那边,有空想起我的时候,多想想三爷的好……那些不好的事儿,就忘了吧。"

李虎看着他,眼神深深的,没有答话。


三少爷接下来办的事,是安置了谢老爷子留下来的那一大家子人。

得宠的小姨太太和儿女,一早就已经跟去了广州。剩下的那些老姨娘和弟弟妹妹们,三少爷派人把他们都送去了南边。

处置完父亲的内宅,他回到自己家里,开始处理自己的外宅。

但凡是有家世背景,不会被自己牵累的,他通通送去一封信。

一样的蓝色洒着香水的信签纸,一样的开头,"亲爱的xxx,……值此紧要关头,为免你为我所累……"

其余那些风尘中的相好,则一律是一口皮箱,装着一笔现款,顺便叮嘱立刻离开北平。

唯有三少奶奶,和李虎是一个待遇。三少爷派人,将她一直送去法兰西。

三少奶奶的家庭和谢家是世交,两人自幼相识,故而最清楚这位夫君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三少爷在相好面前一向最肯敷衍,但对着妻子,反倒连这些功夫都省却了。如今分别在即,夫妻二人也谈不上什么伤感,三少奶奶只忙着打包行李,仔细的收拾好自己的珠宝首饰,点清了私房,再将名下的款项全部取出带走。

人去楼空的时候。三少爷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环顾了一下空空荡荡的四周,身体里窜过一丝莫名的兴奋,'要打仗了!'


李虎从去美国的大轮船上逃走了。

半个月之后,一个藏头遮脑的人出现在奉天城内刘得胜刘军长的公馆门口,"请帮忙通报一下,前奉天独立军军长李虎求见。"

1926年开春。

国民军第一军军部门口,几名高级将领在一大群参谋、副官的簇拥下站立在那里。

打头十几辆的美式军用吉普,之后开来一连串黑色轿车,就有人说,"司令到了。"众人连忙中止聊天,一致立正站好,挺胸抬头预备举手行礼。

车队停稳,从中间那辆轿车里抢先出来一位年轻军官。这军官一身高级副官制服,身形矫健,形貌也是相当的体面。他两步迈到轿车后门,一躬身,右手搭在车门顶,左手拉开了门,"司令。"

车厢里先是伸出一条长腿,上面套着一只埕亮的棕色长靴。紧接着,国民军华北总司令谢远便稳稳当当的站在了地上。

这一年,他还是个青年的模样,俊眉修目,皮肤白皙,气派却是已经大得吓人。他身穿一件棕黄色的将军制服,肩上是三颗金星,身材高挑,姿态挺拔,头上的宽檐将官军帽微微的偏向一侧。

面无表情的站在车前,对着一大堆举手行礼的军官略一摆手,便迈开大步直往里走。

像摩西分开红海似的,众人闪在两边,中间让出一条道来,待他笔直的冲过去了,忙又汇集在一起,簇拥着他往里走。


谢司令板着脸坐在长条形圆桌的上首,"李志毅叛变,津门失守,陆军长有何对策?"

李志毅是陆仲麟的下属,他一早已经预备着有此一问,此刻便迫不及待的从座位上弹起来,半是请罪半是辩解的说道,"陆某御下不力,失于监察,实是大过一桩,请司令责罚!但……李志毅原本就是和李虎一伙的土匪,这次受了旧上司拉拢,才会阵前投敌。说起来都是那个李虎可恨,枉费司令往昔对他的一番栽培之意!"

谢远怒到极点,脸上反而带出笑来。他靠住椅背,目光隐藏在宽阔的帽檐下,微微点了点头,"我一向爱惜人才,总是肯栽培提拔。但世上就有这种狼心狗肺,不知感恩的东西!陆军长深明大义,自然不会和他一样。你丢了天津,这罪过不小!但看在你一向忠心耿耿的份上,就先记在账上,希望你能够将功补过。津门失守,北平门户大开,下一步我军应如何防守,众人都有何看法?"

正在这时,一个人抱着一卷地图走走进门来,将它摊开铺在长桌上。这人身形高瘦,穿一件灰色长袍,袖口整整齐齐挽起,雪白的袖边下露出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来。他头发中分得整整齐齐,脸上还带着一副圆圆的眼镜架子,外形与这屋子的军人大不一样。

谢远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觉得这人有一分熟悉,但又完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便随口问道,"这位是?"

陆仲麟回答道,"他是我军中的师爷,姓张。"

那位张师爷也不插话,稳稳当当的将地图摊开,不疾不徐的对着谢司令微一躬身,便自行退下了。

谢远的念头一闪而过,便也埋头看起地图来。


李虎蹲在门槛上,将海碗搁在膝盖,一只手扶住,一只手往嘴划拉碗里的米饭和红烧肉。

他策反了李志毅,终于被奖赏了这个师长的位置,带的都是先前投诚过来的老部下,人数还不满一个团。不是嫡系部队,所以被派到山沟里来打前哨。

好在允许他就地招募兵马,枪械由后方补充。于是他一路招募了不少流民匪徒,并在沿途的村庄里征兵。

他征兵的法子特别,并不抓壮丁,而是每到一处,便将全村人驱赶聚集起来,挑出其中的大户绑在树上,将粮食财产都堆集在一处。谁上来捅上一刀,便可以领走一份粮食财物。

一开始,总是无人上前。但鼓动一番之后,便会有那一穷二白的二溜子,为了那一点好处,杀上第一刀。

此例一开,后来人便源源不绝,树上的那些倒霉鬼最后总是被捅成一团烂肉。

杀完地主大户,再分过财产,临走时一招手,便有许多人不得不跟着走。这个法子招来的兵,比抓来的胆大可靠。

好像一部杀人机器似的在四下的乡村乱转,到了四月末的时候,他已经凑足了一个师的编制。

李虎满足的打了一个饱嗝,碗放在地上站了起来。

他随意的穿着一身军装,不修边幅,外表早已不复北平时整洁醒目的模样。

嘴里还含着最后一口饭,腮帮子鼓鼓的嚼动着,脑子里滴溜溜的想着主意,'往北走是三阳镇。这个镇子依山傍水,大可以拿来做根据地,万一将来有什么不测,还可以退回这里来落草。'

他深知自己在奉系那里,就是一名炮灰卒子,想出头,一是要狠,二是要懂得自做打算!


三天后,李师攻入了三阳镇。

因为有长远打算,所以约束着手下还算军纪严明,只有零星的几起抢劫屠杀强奸事件。

镇上的大户都被聚集在镇公所,一大堆长袍马褂的士绅哆哆嗦嗦的听着面前得意洋洋的军爷训话。

李虎叉着腰,一通高谈阔论,无非是军队辛苦赴华北剿匪,士绅需全力支持等等。接下来便是一应物资、钱粮的摊派、捐贡事宜。

他又摇头摆手,凶神恶煞的讲完惩处法例,无非是"杀、杀、杀"一路法子而已。

末了,再端出笑面虎的架势来,说要请大家吃饭。

勤务兵端上来大碗的猪肉炖粉条子和炒酸菜,李虎端起酒杯,挨桌敬上一杯。

众人瞧着这师长年纪轻轻,浓眉大眼,面貌并不凶恶,便也大着胆子做出一副欢欣热情的模样来举杯应和。

其中却有一个长袍马褂、少爷打扮的青年男子,虚应故事似的一举杯,也不沾唇,即刻便放在了桌上。

李虎一眼瞥到,便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看。这一看,才发现这男子长眉修目,肤色白皙,相貌竟和某人有五分相像!只不过,他青色锦缎长袍外罩着黑色褂子,头发中分起来,带着几分乡气,和那禽兽的派头大不一样。

李虎转过头来,对着他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笑意里带着一股恶狠狠的狰狞劲儿,"怎么,不给本师长面子?!好!好!来人啊,抓起来,拖下去!"


此青年名叫王凤祥,是镇上绸缎铺的少东家,曾在县城里念过两年中学,在这三阳镇上,也是白马王子一流的人物。

他愤慨于李虎的作为,举止中便带了出来。不幸落在李虎眼里,当场便被如狼似虎的士兵反剪双臂拖了下去!

席上诸人有志一同的开始瑟瑟发抖。唯有一两名向来和他交好的,大着胆子想向师长求个情。话尚未出口,师长已是杀气腾腾的看了过来!他们被这股丘八之气迎头一罩,便闭上嘴不敢再出声。


王凤祥被一根麻绳捆得结结实实的扔在地上。

他既愤怒又恐惧的缩在墙角,一直等到被绑住的手都完全麻木了的时候,才见到那个李师长大摇大摆的踱着步子进来。

还没等他想好该是硬气到底还是求饶,那人一转身又出去了。

不多时,两个士兵进来,二话不说,就开始扒他的衣服。

王凤祥大骇!他想到那些流传着的恐怖故事,据说有些当兵的祸害人,就把人剥光了活活煮来吃了!

但那两个士兵并没有煮他。只是扒掉他的长袍马褂,给他换上了一套衬衫军裤。

他正在疑惑不解的时候,李师长又进来了。这回,他二话不说,高高一抬脚,便向王凤祥身上踹了过来!


两名勤务兵一边听着屋里传出来的鬼哭狼嚎,一边小心的收好王凤祥的衣服。

"那小子好像个头不高啊,这衣服师座怕是穿不了,得改改。"

"师座也奇怪,去他铺头上拿新的不就得了,还看上了这套穿过的!"

这两小兵正在那里闲磕牙。李虎一阵风似的又从房里冲了出来,"去,把那小子给我扒光了!左手和左脚,右手和右脚捆在一起。"


屋子里的惨叫与咒骂声戛然而止,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呜咽。那小子一定是被塞住了嘴!

小兵低着头,胡思乱想到,'原来师座喜欢这种小白脸子,那二团的刘参谋也不错。'

天亮的时候,李虎醒了过来。

那小子还被捆做麻花样子,光溜溜的瘫在一旁,毫无动静,也不知是死是活。

昨晚,他把这小子干得死去活来,自己也累至筋疲力尽,就这么倒头睡了。

他转过头,看向地上那个倒霉的俘虏。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子里,这人的眉眼被看得一清二楚。

他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的猥琐与无聊!

李虎自我解嘲的挠了挠脑袋,嘟嘟啷啷的宽慰自己,"敌强我弱,你这也是不得已……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先拿这小子练练手,总有一天用得上!"


谢司令正端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副官恭敬递上一封电报。

他接过来,没来由的,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掏出手帕撸了撸鼻子,拆开电文。

下一个瞬间,他在心里操了谢老头子的十八代祖宗!

谢老头子不同意他撤退到蒙古!要他不惜一切代价原地拖住敌人,因为,广州国民军快要北伐了!

操他妈的混蛋死老头!就算北伐成功了,自己不也是在给蒋光头做嫁衣裳?!


谢远毫无愧色的在心中对谢老头子的祖宗表示大不敬,完全不顾及这也是自己的祖宗,'谁让他们生了这么个浑蛋货色!'

天津失守,直奉联军一路挺进,北平眼看是保不住了。眼下唯有撤退到西口,那里有非常坚固的工事,可以构成有效的防线。

说起来,这还要拜那头小老虎所赐。

要不是他临阵策反了李志毅,天津也不会丢得这么意外!

谢司令眯起眼睛,脸上浮现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1926年5月,华北国民军退守北平西北郊昌平县西口镇。

这里是通往察哈尔的交通要道,占据燕山山脉出口,地势险恶,易守难攻。

西口要塞由德国军事顾问主持设计,由一连串的壕沟与碉堡构成,绵延百余里,堡坚壕阔,遍布地雷。

长达四个月的西口战役开始了!

李虎趴在壕沟里,身上沉甸甸的压着几具躯体。

他满眼都是泥灰,整个脑袋都嗡嗡作响,腥甜的鲜血滴滴答答的落在脖子上,又顺着衣领往内流入。

他才刚在这段战壕里站了一分钟,一枚炮弹就精准的落在了这片阵地上。那一瞬间,三名下属把他压在了最下面。

李虎闭着眼睛摇了摇头,知道他们这会儿是都完蛋了!

自从进入六月以来,好日子就结束了。

前段时间他趁着驻扎在山沟里的机会,拼命扩充人马,招徕人心。因为他的军队总是杀地主大户,却不动穷人一分一毫,所以还博得了一个劫富济贫的美誉。

对此,李虎自有计较,'穷人身上的油水,就像那蚊子的鸡/巴,再怎么挤,难道还能挤出水儿来?劫大户的财,招穷鬼的人,这他妈才是正道!'

他因为手臂不好,时刻都防着手下造反,于是格外的重视收买人心。就那几个月的时间,他一边不断的与国民军交战,往往是背后突袭,一得手就跑,一边拿出心思来培植心腹,在三阳镇构筑工事,有心把这一片山沟变成自己的根据地。

可是到了六月,上峰一纸电报,要求李师立刻开赴西口正面战场!

李师都是乌合之众,装备落后,缺乏军事训练,神出鬼没的放放冷枪不成问题,但一到了这种大场合,就露了怯。

几场战斗下来,损失惨重!李虎心知不妙,再这么下去,不出半个月,自己这点家底儿就全没了!

又一发炮弹落在了隔壁阵地,震耳欲聋的响声中,李虎在心里飞快的合计,'他奶奶的!这炮弹好像长了眼睛,专轰老子这块!今晚就得逃!再他妈不走,老子就得埋这儿了!'

当晚,趁着夜黑,李师残部悄悄的从前线撤下。

临阵脱逃,是剥皮抽筋的罪过!全师上下,都知道生死在此一举,把心提在嗓子眼,把脑袋别在裤腰上,悄无声息的跟着官长们往外走。

他们洪福齐天,竟真的从前线脱逃了出来!

一到了安全点的地儿,长官一挥手,小兵们撒开了脚丫子,拼了命的沿着山路跑。

只要翻过了这几座山,便是三阳镇了!那里有吃有喝,还有接应的大队人马!

天朦朦亮,红灿灿的光芒出现在地平线上。

一片清脆的鸟鸣中,突然传来"呯"的一声闷响!大家转头四顾,见到队伍中一个下等军官,突然仰起了头,合身便向后倒去。

他额头上有个黑黑的弹孔,鲜血和白花花的脑浆溅出来流了一脸!

"轰!"的一声,队伍炸了锅!大家手忙脚乱的举起枪,拉开枪栓……

来不及了!这时,四下树上都响起了密集的枪声!


李虎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头上罩着个黑布袋,坐在吉普车上一路颠簸,也不知到了哪里。

他一身的血腥味,全身的骨头痛得像散了架似的!这是刚才被擒时,挨打落下的。

奇怪的是,那些人并未对他开枪,这是要抓活口!

'不要老子的命,还把老子脑袋遮起来……'李虎隐隐约约猜到了点什么,心沉在谷底,'这次完了!死的时候,也不知道这身皮……还能不能穿在身上?!'


李虎手不能动、目不能视的倒在地上。

突然间,他整个身体都开始剧烈的哆嗦!

因为他听到了脚步声,那个人的脚步声!

'这回真是完蛋了!'他在心中默念道,'他会怎么杀我呢?剥皮?!活埋?!还是轮上一圈再死?!'

心知再无活路,他唯有给自己打气道,'出息点!别哆嗦!反正都是个死!死之前,再别让他看不起!'

脚步声停在他面前。

两只有力的胳膊将他一把拦腰抱起……

李虎觉得身下一片柔软,竟是被放在了一张床上!

头罩被掀开,眼中突然一片光亮。

他在这片突如其来的光线中眯了眯眼,看见一个人抄着手站在自己身前。

阳光中,他的面颊都带着点淡淡的金色光辉,头发随意的散落在前额上,两只眼睛眯起,笑容温柔缱绻。

李虎茫然的张着嘴。在谢远看来,是一个希翼亲吻的样子。

他俯下身,嘴唇压在了他的唇上。

触感是干燥而又龟裂的,坚硬得没有半分柔软,他温柔的把舌头探进去,挑动着对方的口腔和舌头……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末了,甚至有唾液从口腔溢出,顺着面颊滴落。

谢远直起腰,眼睛亮亮的,仍旧是温柔的笑了笑,"小老虎这么乖,是想向三爷求饶?"

李虎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覆压下来,遮盖住他眼里的神情,"操你大爷!"

"死老头子是独子。你大概……只能操我爹。"

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李虎沉默着,半响,突然说道,"又栽你手上了!老子认命!说吧,准备要我怎么死?!"

谢远挑了挑眉,他解开李虎手上的绳子,口气温和亲昵,"简直和第一次一模一样……小老虎真是个骚/货,上赶着要三爷再给你开一次苞!这回不绑你,里面是浴室,自己去洗干净了出来。放心,窗户都锁死了。或者你可以试试在里面撞墙。"

李虎费劲的从床上坐起来,他直直的看向谢远。

他短短的一生,眼看就到了尽头。仿佛一条歪歪扭扭的小路,他终于看见了终点。

可是这终点,原来是一片白茫茫的虚空。

他真的木呆呆的去了浴室,把自己简单的冲洗了一下。

硝烟味和血腥味还在身上,他已经走了出来往床上一躺,"过来伺候你大爷!爽完了这把我好上路!"


李虎两腿分开,被反过去直压在了头上。

腰高高的抬起,谢三的家伙,一直挺进到他体内最深处!

两人都发出了粗重的喘息声,汗液滴落下来,交汇在一起,空气中还有着鲜血和硝烟的味道。

光天化日下,李虎的腰扭动得像条蛇一样,谢远可以看见他小腹上的肌肉,在一起一伏的动作着。

他不由得就着这个姿势埋下头,舔上了李虎的肚脐……

李虎"啊"的一声惊喘,伸出手去,扯住了谢远的头发。

两人的眼神直直对在了一处,四目交汇,里面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李虎喘息了一声,嘶哑着嗓子说,"操你爹!再加把力气,干死你大爷!"

谢远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低低的说了声,"遵命"


这场交合开始的时候是白天,结束之时,天边已有暗红色的晚霞,在肆无忌惮、张牙舞爪的绚烂着。

谢远终于从李虎身上翻下来,两人头挨头并排着躺在一起。

有微风从窗外吹入,给这夏日的傍晚带来一丝凉意。

良久,两人都一言不发。

晚霞一点点的湮灭,星星点点,终于沉没在地平线上。

天完全黑了的时候,李虎张开眼睛。

他侧过头看向身旁的那张脸。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雕塑一样的下巴……

原来,自己这辈子,就是完结在这么一个人手上!

他张了张嘴,终于是说道,"动手吧。"

谢远也张开了眼。他一侧过头,两人的鼻尖便都贴在了一处。

他低低的笑了,"这么急着想死?三爷说过要杀你了?!"

李虎惊讶的张了张嘴,"……老子背后整你,你还留着我?"

谢远注视着李虎,眼神闪闪发亮。这一刻,他是舞会上那个微笑的青年,"看上的,就是你这个坏种!你要是不折腾了,那就不是三爷的小老虎了。"

他从床上坐起来,"放心,我不把老虎关在笼子里,放你回山上。但是……"谢远转过头,下一个瞬间,眼底划过一丝冷酷,"失败一次,总得留下点东西!有了教训,长进得才快!"

"上次三爷说过,二十万大洋,不够买你两只眼睛!但这一回,咱俩的情分,够你买回去一只!"


李虎睁着双眼,直直的注视着谢远。

谢远的手很稳。

一道白光之后,他的左眼感到一阵剧痛!

在铺天盖地的痛楚中,他张开嘴唇,两人重又吻在了一处!


李虎在战地医院接受过一番治疗,几天之后,他左眼盖着一块纱布回到了三阳镇。

走的那天,谢远没有出现。倒是当时跟着他的李师残部,命大活下来被俘了的,都跟着他一道被释放了。

李虎心里很平静。从轮船上逃下来的那一刻起,他就选择了自己的命运。

他是注定要在乱世里讨生活的人!

活着就要报仇,就要混得风生水起!

若是中途死了,那也是意料之中的结局。

他没再去想谢远。现在自己样样不如人,想也没用!

1926年7月4日,广州国民政府颁布《北伐宣言》。9日,国民革命军在广州誓师,北伐战争正式开始!

我不牺牲,国将沉沦
我不流血,民无安宁
国既沉沦,家孰与存
民不安宁,民孰与生
嗟我将士,矢尔忠诚
三民主义,革命之魂
嗟我将士,共赋同仇!
----------------《国民革命军北伐誓师词》


八月一日,西口要塞。

谢司令对第一军军长陆仲麟说,"仲麟兄,这次我部若是能突出重围,与北伐军里应外合,打开通路,西口之围便可解,平津局面也会登时翻转!你留下压阵,任务艰巨!谢某只有一个嘱托,无论如何,都不得丢了要塞!不知仲麟兄有没有这个决心信心?!"

陆仲麟双脚一靠,抬首挺胸,"请司令放心,陆某决不负你所托!陆某在一日,要塞就在一日!"

谢司令拍了拍他的肩膀,神情诚恳,"好!好!我果然没看错仲麟兄!你我虽然性情不同,遇事看法多有分歧,但谢某一直深知,唯有你,才是真的忠于国父,忠于三民主义!所以,关键时刻,谢某就把一切都托付给仲麟兄了!"


八月十四日,西口要塞。

陆仲麟呆呆的站在战壕里,一向整洁的外表已经变得邋遢而又肮脏。极目望去,到处都是直奉联军的旗帜。

'援军还不到,要塞怕是难以支撑了!'

一发炮弹飞来,梅九眼明手快,一下子将他扑到在地上。

炮弹落在了相邻的战壕,几段肢体随着爆炸声飞上了天。士兵们都麻木了,只是漠然的往那边瞥了一眼。

两个人灰头土脸的爬起来,彼此看了看,梅九能看到陆仲麟布满血丝的眼中那深深的绝望。

"阿九,我对不住你。你要能逃……就赶紧逃命去吧!我拦着你报仇,现在不能再拖累你一起死!"

梅九还是穿着长衫,即使面临绝境,他依然面容平静,淡淡摇了摇头,"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想逃,我护着你连夜走。千军万马不行,两个人还是可以试上一试。你要是不走,那我也懒得走。"

"阿九!!"

梅九笑了笑,"乱世中,死生就是这么一回事!我取人性命,别人也可取我性命,死生由天吧。"

就在这时,一个通讯兵急冲冲的向陆仲麟冲过来,"报……报告军长!刚刚收到的消息,司令他……他已经率部撤退至察哈尔平远!昨日,他在平远誓师,全军加入中国国民党,编入广州国民革命军,参与北伐!"

陆仲麟头上"轰"的响开了一个炸雷!半响,他方才僵直的转过头去,看向周围的人。

目光所到之处,都是一片绝望!

援军不会来了!他们被抛弃了!


黑夜里,陆仲麟对身边的梅九说,"这次,我们要能活着逃出去,就去投奔汪精卫汪老师。他在国民政府里德高望重,有他的帮助,我们才有机会报仇!"

八月十五日,西口要塞破。


第一部:北平梦华.缘起 完

(李虎在战地医院接受过一番治疗,几天之后,他左眼盖着一块纱布回到了三阳镇。

走的那天,谢远没有出现。倒是当时跟着他的李师残部,命大活下来被俘了的,都跟着他一道被释放了。

李虎心里很平静。从轮船上逃下来的那一刻起,他就选择了自己的命运。

他是注定要在乱世里讨生活的人!

活着就要报仇,就要混得风生水起!

若是中途死了,那也是意料之中的结局。

他没再去想谢远。现在自己样样不如人,想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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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6年7月4日,广州国民政府颁布《北伐宣言》。9日,国民革命军在广州誓师,北伐战争正式开始!

我不牺牲,国将沉沦
我不流血,民无安宁
国既沉沦,家孰与存
民不安宁,民孰与生
嗟我将士,矢尔忠诚
三民主义,革命之魂
嗟我将士,共赋同仇!
----------------《国民革命军北伐誓师词》


八月一日,西口要塞。

谢司令对第一军军长陆仲麟说,"仲麟兄,这次我部若是能突出重围,与北伐军里应外合,打开通路,西口之围便可解,平津局面也会登时翻转!你留下压阵,任务艰巨!谢某只有一个嘱托,无论如何,都不得丢了要塞!不知仲麟兄有没有这个决心信心?!"

陆仲麟双脚一靠,抬首挺胸,"请司令放心,陆某决不负你所托!陆某在一日,要塞就在一日!"

谢司令拍了拍他的肩膀,神情诚恳,"好!好!我果然没看错仲麟兄!你我虽然性情不同,遇事看法多有分歧,但谢某一直深知,唯有你,才是真的忠于国父,忠于三民主义!所以,关键时刻,谢某就把一切都托付给仲麟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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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四日,西口要塞。

陆仲麟呆呆的站在战壕里,一向整洁的外表已经变得邋遢而又肮脏。极目望去,到处都是直奉联军的旗帜。

'援军还不到,要塞怕是难以支撑了!'

一发炮弹飞来,梅九眼明手快,一下子将他扑到在地上。

炮弹落在了相邻的战壕,几段肢体随着爆炸声飞上了天。士兵们都麻木了,只是漠然的往那边瞥了一眼。

两个人灰头土脸的爬起来,彼此看了看,梅九能看到陆仲麟布满血丝的眼中那深深的绝望。

"阿九,我对不住你。你要能逃……就赶紧逃命去吧!我拦着你报仇,现在不能再拖累你一起死!"

梅九还是穿着长衫,即使面临绝境,他依然面容平静,淡淡摇了摇头,"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想逃,我护着你连夜走。千军万马不行,两个人还是可以试上一试。你要是不走,那我也懒得走。"

"阿九!!"

梅九笑了笑,"乱世中,死生就是这么一回事!我取人性命,别人也可取我性命,死生由天吧。"

就在这时,一个通讯兵急冲冲的向陆仲麟冲过来,"报……报告军长!刚刚收到的消息,司令他……他已经率部撤退至察哈尔平远!昨日,他在平远誓师,全军加入中国国民党,编入广州国民革命军,参与北伐!"

陆仲麟头上"轰"的响开了一个炸雷!半响,他方才僵直的转过头去,看向周围的人。

目光所到之处,都是一片绝望!

援军不会来了!他们被抛弃了!


黑夜里,陆仲麟对身边的梅九说,"这次,我们要能活着逃出去,就去投奔汪精卫汪老师。他在国民政府里德高望重,有他的帮助,我们才有机会报仇!"

八月十五日,西口要塞破。

第一部:北平梦华.缘起 完


(**预告第二部,将是发生在1931年,两主角一别五年之后
第二部会有我天朝出来打酱油,前面有姑娘猜对了,二虎会投奔天朝。他是我天朝一时不小心,混进去的渣滓,会被清除出革命队伍的。
但是,这是一部历史小说,会尽量淡化淡化再淡化背景,请大家千万不要和政治联系起来,阿呆鞠躬!

另:眼睛的事,真是瞎了,但眼球没伤到,不会萎缩的。独眼虎也很帅的,我记得二战时有个独眼将军,我看过照片,真的是威风凛凛!TAT请姑娘们原谅TA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