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流量统计
《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另、8月中旬開始包包的工作會比較忙,所以一切更新暫緩,希望各位親見諒~

網誌存檔

Cbox! 碎碎念[留言板]

姑娘們如有要推介的文可以在下面留言(注明標題和作者) 或者發TXT檔到俺郵箱szheung@gmail.com
    

《征服游戏》作者:狐狸/fox^^/小莫

蒙非特在一次宫廷舞会上见到莫雷尔,他非常的显眼,受到的是王子般的待遇。不过身为正牌王子蒙非特并没有必要觉得嫉妒,他拿着杯红酒坐在角落,用瞄准猎物的猎人一样优越的目光打量他。

  莫雷尔是位非常年轻的音乐家……大概是音乐家吧,他搞不清楚,他只知道他在晚宴上弹了几首曲子,引来不少贵族淑女们的尖叫,她们绯红的双颊显示着这个英俊的年轻人已经用看不见的兵器征服了她们的芳心。

  莫雷尔有一头梳理整齐的金发,五官的线条有那么一点凌厉却竟然凌厉的很精致,表情自信,这在年轻人中并不常见——在宫廷晚宴上他们更多的是手足无措。而这个人举手投足风度翩翩,却又矛盾般带着那么点儿稚气。

  蒙非特目光随着他转了好一会儿,捕捉他说话时脸上偶尔掠过的孩子似的骄傲表情,习惯性的手势,他的身材削瘦却十分挺拔——那是一种独属于年轻人的,张扬自信的气质,他打量他说话走路时的身体每一寸的变化,像要看穿那裹着它们的布料,让他赤身裸体在他面前跳舞一样。

  至于他的音乐,虽然蒙非特很挑剔但也得承认确实不错——远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让人想压倒他——他的手指落在琴键上相当有力,力度拿捏得好得不像话。看得出他将会成为——或者已经成为了一个相当优秀的演奏家。蒙非特看着他弹奏时的专注而权威的表情,把红酒放下,觉得自己今天晚上的消遣已经决定下来了。

  晚宴上其它没有什么特别值得一提,虽然身为柯特尔唯一的王子,蒙非特行动上却很是深居简出——为什么不呢,应酬远不及他寝宫里那些"游戏"有趣。唯一的收获就是那个叫莫雷尔的钢琴家——虽然只是一夜的玩物。

  夜里理论上一样不具有什么悬念,无非是蒙非特过过的无数个淫乱的夜晚之一。他写了张便笺交给仆人,让他们转交给莫雷尔,然后便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等他过来,心里盘算着怎么调教他,玩弄那漂亮的身体。

  仆人很快带来了莫雷尔——王子的要求他自然不能待慢。蒙非特看着他匆忙走进来,抬手阻止了他的寒暄——那会儿仆人已经识趣地退了出去,蒙非特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莫雷尔,"他说,"我现在想上你,把衣服脱下来,我看看。"

  莫雷尔张大眼睛,似乎觉得自己得了幻听。蒙非特把玩着手中的水晶酒杯,开口道,"别让我等着,听到我说的话了吗?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

  可怜的莫雷尔终于反应过来,俊俏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殿下,您在说什么——"

  蒙非特不耐烦地皱起眉头,"请你动作快一点,我下半夜还有事。或者你喜欢用强的?那么我打个响指就会有一堆孔武有力的仆人冲过来,帮你把那层麻烦的衣服扒光,然后把你按在床上、地上、桌子上也行,把你的腿分开,等我插进去。"

  他愉快地看着莫雷尔露出愤怒恐惧的表情,削瘦的身躯无意识地颤抖着,薄唇张了张,却没说出话。修长纤细的手紧攥着——孤独、简直有些惨烈地独自站在光线昏暗布置色情的房间里,站在另一个男人情欲残忍的目光之下。

  蒙非特一向很喜欢这个前奏,有种残酷凄烈的美感。他优雅地做了个手势,"你知道我是谁吗?"他看着莫雷尔的眼睛,不忽略每个小小的屈辱抖动。"知道就好,我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很多人来过这里,你只是其中一个。今天你不张开你那双腿,你就离不开这房间,我不想再废话了,我握着你家人的命,也握着你的命,懂事点,这样对大家都好,对吗?"

  他说,他一向缺乏耐心,还好他的权势能让他快速得到他想要的。因为他可以轻易让反抗他的人从世界上消失,偶尔有那么几个不要命的总也有在意家人。当然他也曾花时间像写一出戏剧一样安排情节,一步步折磨羞辱一些确实强悍的家伙,但那些和今天无关——这小子显然不是那需要他去花时间调查和研究弱点的类型。

  他父母尚在有一个妹妹,和邻里朋友也相处愉快,亲人不多但够了。他满意地看着那个自信漂亮的年轻人崩溃的表情,他总是极其享受这场面。

  莫雷尔那双骄傲修长的手慢慢抬起,颤抖着解开自己的领带,他应该为今天的晚宴挑了很久的,现在无声地落在羊毛地毯上。他解开外套的扣子,有好几次手不听使唤,他费了半天劲总算把外套脱下来,它一样无声地落下。接着他颤抖的手指开始解衬衫的扣子,那长长睫毛下的眼睛像双不见底的黑洞——虽然那是蓝色的,这会儿呈现的却是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漆黑沉窒。仿佛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了,或是太多了,以至于反而看不到。

  这次他花的力气更大,仿佛那晚上还弹奏出灵巧华丽乐曲的手不是他的一样,大约是因为它们抖得太厉害了,这种缓慢竟然让蒙非特想到他曾看过的一个极具诱惑的脱衣舞——那是一种让人如万蚁挠心的挑逗,似乎永远达不到尖端,当达到那个顶点时简直比高潮还要过瘾!

  床伴易找好的艺术却难求,莫雷尔艰难、却竟有一种意外挑逗效果地动作引起了蒙非特极大的兴趣,他的呼吸不自觉变得急促,看着他困难地解开第一个扣子,手指滑下,解开第二颗……隐藏在那之下的身体慢慢暴露在男人的目光中……

  他可以感到他恐惧和屈辱带来的空气的震颤,看到他半掩在洁白衣襟下的胸膛,烛光映着那白皙却不失健康的肌肤,影子在他的皮肤上跳动,渐渐深下去的地方引人遐思……

  蒙非特一向喜欢坐观这屈辱和香艳的景色,这次却难得有了兴致。他做了个手势,"停。"他说,站起身,"我帮你脱。"

  他踱过去,莫雷尔停下动作,手还不知所措地紧抓着衣襟,却无力保护什么。蒙非特轻柔地拉开他的双手,他的身体僵硬,可并没遭遇到什么动真格儿的反抗。他打量了一下他那诱惑得让人坐都坐不住的半敞衣襟,抬起手,缓缓解开一颗纽扣,慢慢往下,再解开下一颗……

  他简直生来就不该穿衣服,他应该暴露在这淫乱的空气中,供男人赏玩和抚摸,蒙非特想,拉开他的衬衫,高贵的象牙色肌肤在跳跃的烛光下,像某种情欲的诱惑凝结成的个体,年轻优雅的曲线急促地起伏,他伸手捏住左侧的樱点,用力捻下去,听到莫雷尔因为强忍痛苦而紊乱的呼吸。

  他恶意地揉捏着它,直到它充血红肿。他的手指像品评瓷器一样划过他光滑的肌肤,心想着等下怎么让它们呈现出最娇艳淫荡的形态和色彩来……

  他感到空气不明显地震动了一下——莫雷尔突然抬起头,警惕地看着什么……不,他不是在看,看姿态他是在聆听着什么。

  "什么声音?"他说,疑惑地左右看。

  "不会有任何不合时宜的声音,"蒙非特说,"仆人们知道安静,这个房子周围没有人住。"——自然是为了"办事"方便,虽然他很喜欢那些"愉悦的惨叫",可对别人未免有些太刺耳了。

  他的手掌紧贴着那光滑紧致的肌肤,感觉它的活力和起伏,莫雷尔却不配合地收敛了他惊恐无助的样子——他显然在专心听着什么,以至于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了过去。

  "一定有什么声音!"他再次开口,声音坚定而自信,应该是个平日作风强势的男性才会有的调子。

  "我没听到任何声音。"蒙非特说,对他本身性格如何并不感兴趣。

  莫雷尔慢慢摇头,他转移了一下耳朵的角度,眼中的专注仿佛他确实听到了什么别人听不到的声音。"我是音乐家,殿下,我就是靠这个吃饭的。"他说,眼睛里的焦距却是分散的,显然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都集在双耳上。"确实有声音,就在这个房间里!"

  那自信的语调和不存在的"声音"让蒙非特感到一些寒意,莫雷尔心不在焉地推开他,往左边走了几步,然后又往后退了些,他的步子像是一寸一寸在挪,蒙非特知道他在找"声音"发出的地方,他并没有阻止——他知道他确实听到了什么自己没听到的东西!

  莫雷尔慢慢在墙角的一处印着百合边花的地毯处停了下来,半蹲下身,修长的手指按着厚羊毛的地毯,轻声说,"就是这里。"

  蒙非特突然打了个寒战!也许因为那个人的语气不像个音乐家,倒像个巫师般神秘轻柔,他缓慢地开口,"没人在说话,那里只有具尸体。"

  莫雷尔惊讶地看着他,蒙非特表情森冷地盯着那片地毯,"那里的地板下砌进过一具尸体,或者我该说一个活人,他进去时还是活的。"

  他冷酷的语调让莫雷尔打了个冷战,蓝色的眼睛不知所措地呆在那儿,蒙非特轻声道,"他说什么?"

  "他在哭,"莫雷尔说,"说好冷,还说……"

  "还说什么?"

  "说请你放他出来,他会去找……"他瞟了一眼蒙非特阴沉的脸色,"找那个你送他的金钮扣,他说一定是那天晚上从舞会回来时掉在马车上了,他发誓没有背叛你……他总在重复,'我一定会找到的,殿下'……"

  "多么不幸的故事,这世界总会给人很多阴冷扭曲的惊喜。"蒙非特笑笑地说,莫雷尔被他的话激的打了个寒战。前者并没有看他,但他知道他在对他说话,"你能告诉他,那个金钮扣早就已经在马车上找到了吗?"

  莫雷尔不知所措地说,"殿下,我只是个乐师,他已经死了,我怎么能告诉他……"

  "可是你说他在说话?"蒙非特说。

  "不,他已经死了,我听到的只是一缕残留的意识,像留声机一样不停在重复同样的话。是他死前最强烈的意念,因为太强了这么多年后才萦绕不去……"莫雷尔说。

  "不能就好,"蒙非特耸耸肩,"我一向讨厌悲剧结局后的画蛇添足!"他用警告地目光看了一眼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的莫雷尔——可怜的乐师显然被这怪异的变数弄得有点反应不过来。

  "我很久以前的一个男宠,"蒙非特满意地叙述故事,"他弄丢了我送他的金钮扣,有人传言他背着我和一位伯爵私通,把那个金钮扣送给那个男人做定情信物了……现在想来多半是有人陷害,或者一个不幸的巧合。我要求他证明时,他没能拿出那个金钮扣……我从不容忍背叛,我把他绑起来砌进地板里,他一直在哀求,发誓他一定会找到那个钮扣……"他转身走回躺椅,"那个扣子是在一个星期后找到的,在马车的边缝里。"

  他像想起什么般转过头,看着尤自站在角落发愣的莫雷尔,说道,"你以后负责管理宫里的灵异事务吧。"

  莫雷尔张大眼睛,"可是我是个乐师……"

  蒙非特不耐烦地摆摆手,"通灵能力比音乐才能有用,最近宫里不干净的东西越来越多,灵能者却比处女还要稀少!要么就是假冒的!"

  他给自己倒了杯红酒,不再看他,"你先出去吧,我今天没心情了。"——他想今晚他该在这带着死灵阴冷气息的房间静静啜着一杯红酒,品评一下那绝望哀伤的灵魂留言,至于那个漂亮可爱的乐师,哪天有兴趣的话,再用他来主演另一部悲剧吧。

  莫雷尔本来还想为自己的职业再争取一下,听到这话才想起本来目的,如蒙大赦地逃了出去。

  如果世界上要寻找一个最忙的人的话,莫雷尔大约可以入选三甲。

  他这会儿正在运笔如飞地在谱表上划着一首小夜曲,手边的书桌上堆满了工作——包括他答应写的一部歌剧的草稿,家里的会计帐薄,学生作业,一堆希望得到他指导的信函等等杂七杂八的东西。

  身为弗莱斯家的长子,也是唯一一个儿子,他得负责学习家族的打理。身为下一任的宫廷音乐总监,他得学习总监的礼仪和课程。作为一个年少成名的音乐天才,他还得负责一些贵族学生的音乐教学,帮他们改作业,纠正弹奏上的错误,以及参加慈善音乐会。还有一堆想着法儿希望得到他指导的从大陆的各个角落冒出来的音乐家们,再加上各种舞会晚宴的应酬,怪不得总有一堆人奇怪,为什么那么多东西没把那挺拔修长的身体压垮?

  他精力旺盛得像是榨不完,工作总完美到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有个传说中的错时器。

  ——之前的弗莱斯家称得上"没落",直到这个天才像天使一样降临在这个家庭中为止。他年纪轻轻就独当一面,用演奏会和教学的费用支付家用,直到他再次凭才能得到封地和优厚的薪俸,并让他的家族回到了最高阶的社交界。

  弗莱斯家的独子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总是骄傲优雅的昂起头,从不允许身上留下生活压力的痕迹——这大约和他打小就知道自己是个天才有关。他在钢琴旁时自信得像国王,他艺术的才能让他甚至习惯于王族们平起平坐。

  直到那个糟糕的夜晚,他受到了王子的羞辱。

  对那件事他不想再回想,那种屈辱和愤怒是他生平未曾经历过的——当时他简直整个人傻在那儿了!当那位握有权势的尊贵的王子向他说出那种下流话,折辱他的自尊时,当他把手伸向自己的衣扣时,被侮辱的痛苦在每寸血液里叫嚣轰鸣着,让他脑袋发昏几乎什么也听不到……

  直到他听到那个阴寒绝望的声音……莫雷尔叹了口气,王族们和金玉外表不相称的,从来都是让人不寒而栗的残忍和野蛮。那晚幸好并没有实际上发生什么,而打那以后王子殿下似乎是把他忘了,唯一证明他没有忘了他的是第二天送来的一纸委任书!上面盖的王室的正式印章——显然是向国王陛下征求了同意的。

  好吧,那便是他最糟的也最可怕的"灵媒"工作了!每次想到莫雷尔都觉得打寒战!他未来的人生里,除了要身兼宫廷音乐总监外,还要兼职高级灵媒师及宫廷暗界总监——那职位是古时传下来的,当年权力不小,统管宫廷……不,整个王国所有暗界生物及灵异能力者!

  但在这个魔法没落的时代,他这个拥有了那么该死的一丁点小能力的乐师就这样坐上了那个曾神圣无比的职位,这也可以理解——现在根本连一个拥有"能力"的人都碰不见了!莫雷尔自认不是个笨蛋,但他从小到大学习过数学历史音乐绘画骑马剑术等等等等的课程,就是没学过除灵。

  他一直希望蒙非特就这么把那件愚蠢的委任忘掉,可是在第二天下午,他正在进行音乐教学时,他的第一桩任务找上了他。

  ——对贵族的学生进行指导不光可以拿到足够的钱,对社交圈的关系上也有好处,莫雷尔努力把一切经营的滴水不漏,但大多数情况下能让温文尔雅的他唯一大发雷霆的时刻,大约也就是在教学课上了。——他不能容忍任何糟糕的弹奏从他家的大厅里传出!这会儿他正在冲一个弹奏练习曲的学生大叫,"天哪,这是什么!"他愤怒地说,"活像一只猫在琴键上追捕耗子!你的手指不是石槌,或者你以为我是在教你打桩?!"

  以及,"你今年几岁孩子?你的弹奏足足有你年龄的七倍!不,就算是垂暮之年的老人也该为这种绵软无力的弹奏气得从床上跳起来!"

  当他怒气冲冲地拆开仆人递过来的便条,并看清上面的字迹并理解它的意识后,刚才心里还在抱怨教学真不是人干的事儿的莫雷斯觉得自己恨不得能一辈子呆在教学大厅,慈爱地栽培他的桃树和李树们!

  他把便条放在口袋里,极其不情愿地吩咐一个不那么糟的学生指导下面的课程,磨磨蹭蹭地换好外套,准备去见那位可怕的王子殿下。——如果说他平时是只老虎,一见到那个蛮横变态的家伙,他就变成了一只胆小的幼猫。

  蒙非特正坐在舒适的沙发上喝一杯红酒,他似乎总在喝酒,但从来也不醉。看到他新任暗界总监的身影出现在门前,吩咐道,"帮我听听这里头有什么。"他说,指指对面的桌子,上面放着一个黑木雕花的音乐盒。——虽然是黑色的,却隐约看出上面有些干涸的血迹,当然,只要是这位王子殿下的东西就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莫雷尔想,把外套交给仆人。

  蒙非特用眼神示意他打开它,莫雷尔深吸一口气,做好思想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不管是什么的古怪事件。他警惕地打开盒子……

  蒙非特看到那个金发的男人刚打开盒盖,下一秒钟像受到了极端的惊吓,几乎把它丢到地上!他手忙脚乱地把盖子合上,一双蓝色的眼睛惊恐地瞪着某个看不见的鬼地方,焦距分散,像是被震昏了!

  蒙非特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吭声,显然里面的声音把他吓坏了。他再一次注意到他有多漂亮,那有些冷厉却十分精致秀丽的五官线条因为意识的短暂散失显得十分柔和放松,如果没有那些自信过头的气质,他不失为一个漂亮的娃娃。

  他走过去,抬起手捉住他尖俏的下颌,把他的目光转向自己,"你听到了什么?"他柔声问。

  "很大的声音,殿下,"莫雷尔磕磕巴巴地说,没注意到他轻佻的动作,"是尖叫,我的耳朵很敏感,太高的音会吃不消……现在看来还包括强烈的感情!它的痛苦十分强烈,好像打从地狱传来的!我从没听过拥有这么强烈憎恨与绝望的声音!"

  他无意识地扇了一下手,觉得周围好像有一股血腥味,虽然盒子打开的时间只有一瞬,可是那里头溢出的浓重黑暗与杀戮铁器的味道让他很不舒服。

  蒙非特放下手,指尖无意识地磨擦着,回味刚才柔滑的触感。他满意地点点头,"看来他确实在里面。"他得意地抛了一下那个小盒子,莫雷尔惊恐地盯着它,生怕他不小心摔碎它再让声音传出来。

  "你看到里面是什么了吗?"蒙非特问。

  "没有,"莫雷尔干巴巴地说,"我的听力先于视力……我猜大约是些什么沾着血腥的物件。"

  "里面有一颗心脏。"蒙非特说,"听说一个人的心脏如果被他一生最憎恨的人亲手挖出来,他的灵魂就永不能被释放,只能在痛苦和仇恨中哀号。"他得意地说,"这是我最喜欢的藏品之一——一个痛苦的灵魂,能确认他在这里真好。"他又满意地抛了抛那个小盒子。"多美妙的音乐!"

  莫雷尔打了个冷战,王子残忍的嗜好让人打心底发寒,他同情地看着那个音乐盒,可那东西被称"音乐",让他觉得身为音乐家和未来宫廷音乐总监的自己遭到了侮辱,他说道,"并非不能释疑放,只要一首安魂曲就能让他的灵魂升天。现在已经很少会有这种诠释能力的演奏家了,但是我能,"他骄傲地说,看了一眼屋角的钢琴,"我的弹奏能让他离开那鬼地方,再牢固的仇恨也将关不住他的灵魂。"

  蒙非特皱起眉头,这个身为音乐家的人显然毫无常识——那骄傲自信的表情简直像在对着他叫板,仿佛这一会儿他才是个王子,不,一个国王,掌握着他所不能控制的权势!特别是他正无意识地在自己面前展现,这让他觉得受到了侮辱。

  他把玩着那个小盒子,向他说,"想知道这个故事吗?"浅灰色的眼睛冷酷地斜睨他一眼——即使他看上去怎么自信,生命和荣辱却一样攥在自己手里。"他是个流浪佣兵,一个真正强悍的家伙,一次在大街上用剑尖挑掉了侮辱他贵族的宝石胸针——在一堆护卫面前,没人看到他是怎么出剑的。我正巧也在那里。他做完那件事后得意地大笑,很狂傲,好像世界是被他踩在脚底下的玩物。"

  他把盒子放回去,漫步去给自己拿了杯酒,看也不看莫雷尔,但他知道他在听着。"我想'疼爱'他一夜,于是就派人把他抓过来……想得到他并不困难,我掌握着这个国家的军队和所有的武力,可是他那晚的表现很——"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傲慢,是的,傲慢,他用轻蔑的眼神看我,甚至不屑于向我求饶,我突然觉得就那么把他强暴了没什么意思。于是我决定玩一个游戏……"

  他睨了眼莫雷尔,像是等待他开口询问,后者发现了他的企图,但他并不想听这位王族残忍变态的故事,特别还是自己显然处于在"被教训"的位置——莫雷尔从没有被人教训的习惯。"显然,你赢了。"他淡淡地说。

  "是的,"蒙非特说,"狂欢节到了,女孩子们穿着最美丽的长裙,用积攒了一年的妩媚到街上和男人跳舞……他爱上了一个女人,她非常的美丽……我的审美眼光一向不错。"他颇有深意地打量了一下莫雷尔,后者装作没看见。"她是我的宠物之一,曾是全国最美的那顶花冠,他当然会爱上她……她伪装成一个平民女孩嫁给了他,在王都住了下来——他本来是想离我远远的,但他的妻子不同意,或者说我不同意。再接着他们有了一个孩子……"

  他得意地笑起来,坐在沙发上,像是完成了一件工艺品,"你真该看看他为妻女求情时的样子,他在我面前跪下他曾经很傲慢的膝盖,在妻子面前被我操,又亲眼看着老婆被轮奸,看着女儿被烧死……我告诉他一切都是我安排的,想看看他是不是还能骨头那么硬?我废了他的手脚,告诉他我随时欢迎他来报仇,如果他这辈子还能握住剑,甚至直立行走的话……"他啜了口酒,像在品味那悲惨的美味,莫雷尔厌恶地低着头,觉得他杯中的酒和鲜血一个德性。

  "我知道你听到的是什么,莫雷尔,那是我欣赏和制造的。在他的妻女被活活烧死时,他就是那么不停叫着的,没什么语言体系,只是叫,已经完全被悲伤和绝望剥夺了说话能力。"

  他耸耸肩,"三天后他就死了,因为他想死。真遗憾,我本预定他会花一辈子痛苦地诅咒我呢,所以我在他咽气时挖出他的心脏,禁锢他的灵魂,让他用灵魂继续诅咒我。"他笑起来,向莫雷尔做了个举杯的手势,"我美丽的乐师,这个故事有趣吗?阴冷悲惨的文字适合阳光明媚的下午。"他说。

  "不怎么有趣。"莫雷尔说,他听得很不舒服,有点反胃。

  "你不喜欢?太遗憾了。"蒙非特说,走过去,"我吓到你了吗?你看上去很苍白……"修长的手指暧昧地玩弄他的金发,"我讨厌反抗和背叛,喜欢征服和羞辱的过程。但对忠诚于我的人我从不亏待。别在我面前摆出那副样子,莫雷尔,你只是个下人,我不想在你身上浪费时间,我只告诉你,你不过是个下人。"

  他冷冷地说完,放下手,看着他的反应。

  莫雷尔抿了一下他线条漂亮的薄唇,"是的,殿下。"他说,"我当然是您的仆人。"

  蒙非特满意地拿着红酒踱回去,莫雷尔走到墙角的那架钢琴旁,很有好感地看着它。"殿下,既然我都来了,在我离去前,您不愿意听一曲我的演奏吗?"修长的手指爱惜地抚摸着钢琴,蒙非特用审美家的眼神看着这个漂亮的年轻人感性的样子——那大约是钢琴家对于乐器天生的眷恋,而那架钢琴确实是珍品——当然自己几乎从没弹过就是。

  "也许可以试试,只要你不弹安魂曲。"他耸耸肩,"弹首高兴点的吧。"他说,以王子的姿态坐回沙发上,看着他的仆人。

  莫雷尔俊美的脸孔上露出开心的表情,那种纯真这让他看上去像个孩子,他轻快利落在钢琴边坐下,试了几个音,然后开始弹奏。

  那是一首圆舞曲,蒙非特确定他常听到这首曲子,可是……他从没听过这样的弹奏,也从没有什么音乐能给他这种感觉!显然莫雷尔加入了很多自己的诠释。他无意识地闭上眼睛,舞曲呼唤的是某种男女间的谐和,仿佛狂欢节时少男少女们轻快的脚步在他面前旋转,快板的部分活泼得像能让人的灵魂飞起,嘹亮的高音像能唤起人的灵魂,让他听得一阵心悸!

  当慢板时,又像是在庄重地诉说着什么,撞击着什么……诱得人的灵魂跟着他的手指渐快或渐慢,被磅礴壮观的的音乐巨浪所席卷,时尔又像云雀清亮柔和的吟唱……颤音、快板、和谐……无数的技巧被他揉和成一个浑然天成的整体,每一个部分都是完美无暇。

  那只是一首独奏的圆舞曲,却竟毫不客气地展现着交响乐般的气势,狂想曲般的信马由缰,牵着听者的灵魂在关于纯粹的被升华过的美中游荡……

  当他弹到最后几个小节,像喷泉的水突然达到了顶峰,全然被他的乐音覆盖的灵魂在他的手中轻易达到了高潮!

  莫雷尔停下他曾让无数人迷醉疯狂的手指,他的背影如此静谧,悲壮被浸进了自信和沉静里,他就这么坐着,等待蒙非特的爆发。

  "你把他放走了……"王子的声音冷冷地从背后传来,手里拿着那个音乐盒——它是打开的,从莫雷尔毫无反应的身影就可以知道发生了什么。

  莫雷尔死死盯着琴键,听着身后可怕的王子残忍冷笑的声音,"圆舞曲能弹出安魂曲的效果,很好,真是个难得的人才!"

  他听到他走过来的声响,接着一只粗暴的手猛地抓住他的金发,把他从椅子上拖下来!莫雷尔没想到蒙非特居然会做出这么野蛮的举动,几乎跌倒,蒙非特拽着他走向隔壁卧室,愤怒地吼道,"很好,你当我的话是耳边风!我优秀的钢琴家,那么你就来代替我丢失的藏品!品尝一下我粗野的技巧!"

  修长的手指死死揪住那头华丽柔软的金发,莫雷尔在这样的姿势下甚至不能直起身子!他为王子居然用这种对待下贱的奴隶一般的态度对他屈辱的嘴唇发抖,他狼狈地被他揪到卧室里,然后被狠狠丢在床上。

  莫雷尔倔强地抿着唇,惊讶于蒙非特居然气成这个样子——那个人看他的眼神像是完全丧失了理智!但也不算奇怪,他这是在那个"讨厌反抗和背叛"的王子跟前挑衅他的权威!但是他真的没办法坐视!既然他有能力——他就必须——释放那个痛苦的灵魂自由!

  蒙非特跳上床,再次揪住他的金发,防止他蜷起身体,粗暴地在他的颈项上啃咬,他感到他粗野炽热的气息喷在自己身上,像要把他点着!这种基于男性征服般的狂热的欲望让他觉得无比屈辱,蒙非特的手找到他的衣襟,用力扯开,玳瑁的钮扣四下飞散,他的手揉捏着他的身体,像他不是在做爱,而是准备摧毁什么东西一样!

  另一个男性的气息完全覆盖了他,莫雷尔咬紧牙关,蓝色的眼睛像结了冰一般,高傲而固执地一声不吭。蒙非特的吻开始向下,啃咬他左边的乳头,接着用力咬了下去!莫雷尔倒抽一口冷气,那个男人像饥渴的野兽一样吸吮着鲜血的味道!然后他的唇又停留在右边,开始舔弄和咬噬……

  淫乱和被压制的感觉让莫雷尔的身体无意识地发着抖,他拼命想蜷起身体,可那些恶心的带着征服意味的亲吻和玩弄还是狂暴地落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他被迫为他所敞开,所扭曲成他喜欢的样子,达成他雄性的情欲……

  莫雷尔被迫的屈服总算让蒙非特找回了一点神志,他微微直起身体,观赏着身下新男宠的躯体,他象牙般白皙的肌肤正在急促地起伏,之上被他啃咬过的乳头像两粒鲜艳的果实般顶立在那里,闪耀着唾液的银光,像在引诱男人粗暴地蹂躏。和他之前那副高傲自制,胆敢当着他的面挑衅的样子是多有趣的对比,他得意地想。

  莫雷尔微长的金发被弄得十分凌乱,蓝眸中盛着几乎达到了他承受极限的愤怒和悲哀,他的身体因为屈辱而僵硬,那颤抖像他曾奏出的颤音一样,却写的都是痛苦!

  蒙非特满意地露出一个主宰者的笑容,"相当不错的味道!伟大的救世主,嗯?"他说,"但当好人总得付出代价,今天我会好好把你啃干净,连灵魂都不剩!"他打量着他,"比起你的琴声,我倒是更渴望听你在床上淫荡的尖叫,用你漂亮结实的身体弹奏一首最狂暴的交响曲!"

  他再次俯下身,在他白皙的躯体上留下青紫及血痕的啃咬,莫雷尔咬紧牙关抑制住不叫出声来——他的人生从不熟悉关于剧痛和无助之类的东西,他的人生总伴随着奉承和欢呼,偶尔的艳遇和繁忙的工作,但都是体面而尊贵的……

  听天由命……他现在只能如此了,交出他曾高贵——至少干净的身体,交给那个残忍下流的男人……他猛地咬住下唇,蒙非特的手粗暴地摸到了他的胯下,和刚才粗野不相称的,开始揉弄,并不温柔,可那种力道……显然他清楚怎么挑起人的情欲!那种隐私地方的感觉让他拼命试图躲避,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躲避不了,他将只能交出他的尊严……

  他突然感到一阵寒意,非物理性的,某种阴寒冰凉的气息落了下来,他睁大眼睛,他看不到什么,但是他听到了!剑与腰带上的铜扣相撞的声音,是什么东西……

  蒙非特突然停止了动作,慢慢抬起头看着他。

  就在这里,莫雷尔打了个寒战,就在蒙非特的身体里!我的对面……他看着他的眼睛,那个人低低笑起来,带着些目中无人地嘲讽,仿佛做了件十分有趣的事,他的眼睛不再是蒙非特的残忍和征服欲,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是温柔的。

  伏在他身上的人伸出手,把他敞开的衣襟拉上,"那家伙真是个畜牲!"他说,"谢谢你,乐师。"

  莫雷尔试图压抑下急促的呼吸,这是他第一次面对面和另一个世界的居民讲话。"本份工作罢了,"他尽量得体地应答,"你找到你的妻子和女儿了吗?"

  "找到了。"呆在蒙非特身体里的灵魂答道,露出一丝笑容,"她一直在等我,说她想向我道歉,以及……她很爱我。感谢你的释放,失却自由的日子真可怕!那些主宰着我的憎恨像蛇皮一样被蜕掉了,只留下真实的灵魂,因为你的引领。"

  "我倒该谢谢你,不然我今天恐怕没命活着回去。"莫雷尔说,想起刚才蒙非特要把他摧毁般的狂怒。他想把扣子扣起来,却发现没有一个还在原位。

  "那家伙他妈的根本是只恶魔变成的人形!"灵魂用厌恶的语调说,"你是新上任上暗界帝王?"

  "啊?不,不是帝王,是暗界总监。"莫雷尔说。

  "'暗界帝王'是民间的叫法,宫廷里自然不可能这么叫,"灵魂说,利落地从床上跳下来,"在民间传说里暗界帝王是和皇帝平起平坐的另一个世界的王,但随着魔法时代的隐去,差不多都被人忘了。说起来,以你的年纪,即使满打满算的学习通灵,那技巧也未免太高超了……"

  "我没学过那东西,"莫雷尔说,开始寻找他的钮扣,"我只学过弹琴,对你我尽的是音乐家的本份。"他说,和异界住民交谈并没有想像中可怕。

  "蒙非特"惊讶地看着他,"怎么可能?你的技巧……嘿,如果是你说的那样,你绝对是一位百见难得一见的'法术'天才!"他颇有兴趣地打量他。

  莫雷尔手里抓着一把钮扣,一边把他的衬衫尽可能的弄整齐,对于"天才"之类的恭维话、尊敬甚至震惊的眼神他从小到大接触得太多了,那对他像空气一样,绝不会不自在也不会影响任何的正常思维。多发现一种天份对他的人生像买件新衣服一样正常,而且宫廷暗界总监对他来说绝不如宫廷音乐总监堆积如山的工作更值得费神。

  "这方面我什么也不懂,"他谦虚地说,"现在暗界的权力已经没落,我只是临时顶数的——因为现在连一个'能力'者都找不着了。所以只偶尔处理些小事,这职位空了十几年了,全部门就我一个。"

  "听说还有一位副官,你可以拿着委任书去领钥匙,到历代的暗界宫殿查一下。"

  莫雷尔点点头,"我听说过那个办公地点,可一直没时间去,工作多得像要逼人失去理智……"他叹了一口气,为自己繁忙之余还要应付王子的嗜好哀叹,他现在对暗界总管的工作倒不排斥了,至少这两次救他于危难。但他一点也不觉得蒙非特会放过他。

  那人看出了他的想法,开口道,"我很想杀了这个混蛋!让别人痛苦似乎就是他存在的意义!你知道他当时的笑容——"他的呼吸急促起来,显然想到了生前的事。

  "你不能杀了他,规则上死者不能直接杀死生者,不然你会变成孤魂野鬼,只能在不属于你的人间游荡,一辈子也无法和妻女团聚了。"莫雷尔说。

  "如果回不去,我就留下来为你效命,新任的总监,我是艾法。"艾法说,讥诮地扯扯嘴角,"我总在想,只要能亲手杀了他,把锋利的匕首捅进那家伙的胸膛,让那该死的笑容和恶意从他脸上消失,让他冰冷和绝望……我愿意用一辈子在地狱里的惨叫去换!"

  他脸上的扭曲和痛苦让莫雷尔不习惯。"我叫莫雷尔,我的工作主要是音乐方面的。"他说,"我以为你已从那些牢笼里脱离,成为你自己,而不再是他用恨捕获的战俘。"

  艾法愣了一下,透过那双灰色的眼睛看着他。

  莫雷尔耸耸肩,"干嘛总有那么多人愿意把一辈子给那种人呢?甚至死后满心的装的都是他?"他疑惑地说,"我没什么别的高尚爱好,但很喜欢看人沉醉在音乐里的表情,或快乐或悲哀,但都是神圣纯粹的。我不喜欢充满仇恨的气息,更加讨厌杀戮和血腥。"

  艾法扯出一个笑容,这次却柔和多了,"传说中世代的暗夜帝王大都独裁残暴,你可真是个特例。"

  "大约因为没什么权。"莫雷尔说,"也没时间。"

  "可是,他不会放过你的。"艾法正色说。

  "我知道,"莫雷尔抿了一下唇,"但他是唯一的王子,一旦死亡必定会引起内乱,而一打仗,我维护的那些美丽脆弱的艺术就会全部毁掉……"我希望把王都建设成一个全大陆最大的音乐和艺术圣地,而战争从来都只会摧毁一切。

  他想起那些寄给他的热情扬溢的信,那些富有才华者每一个都那么渴望在这片土地上大展手脚,他看着他们到来——过去、现在、将来一直到他老去,他都会坐在这里,看他们把才华奉献给这里,得到快乐和满足。招待来到这片土地的人们,像这儿艺术的帝王,他当然是的——身为这个国家的宫廷音乐总监,那些人每个都像他的孩子一样,而战争会摧毁他辛苦经营过的和梦想得到的一切……

  他摇摇头,"无论如何都不要有战争。那会死更多的人。"他扯出一个苦涩的笑意,然后走到大厅取回外套,"我要回去了,晚一点还要去看建国庆典歌剧的排练,你也早点回去吧。她一定很不愿意和你分开。"

  他穿上外套,恢复了镇定无波的表情。"我会常来听你弹琴的,"蒙非特的外壳在身后说,"我从不是个懂得欣赏音乐的人,我一生杀过很多人,总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带着血腥气,可是……你的音乐却可以涤荡它。"

  莫雷尔露出一个笑容,优雅地欠了下身,转身离去。艾法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边,叹了口气,走回卧室,被褥还是一片凌乱,他厌恶地看他它一眼,然后低头看那双手……曾经让自己经历地狱的刽子手的手,染过无数无辜者鲜血的暴君的手,他皱起眉,试图回忆那把他从仇恨和痛苦中挣救出来的高贵的琴声,他渴望杀死他,但他不能那么做,因为他不能让那个人在他死后继续支配他。

  束缚是屈居人下时才有的东西,当他真正手握着那个人的生命时,站在裁决者的高处时,那些根附于地狱的东西再也无法抓住他的灵魂,他也能更多的看到更美好的物事……

  他想起那一瞬间莫雷尔的表情,带着孩子般的梦幻与憧憬,那是梦想者的表情,他不能毁了那一切,而且他的妻子还在等着他。

  他该离开了。

  莫雷尔这会儿正穿着件时下年轻人流行的有些随便的外衫,靠在墙边听着庆典时大型歌剧的排练,没人注意他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以及知道他又从哪里忙完了刚过来。他的工作像永远也做不完。

  但那优雅挺拔的身形却毫无疑问是个鹤立鸡群的指挥者,这片领域的帝王。

  他眯起眼睛,大脑快速地过滤和理解着一堆的钢琴小提琴长笛等等的乐声。序曲结束后,所有的人都把目光转向他,等待他权威的意见。莫雷尔走过去,无论何时他的步伐都是利落而富有自信的,充满精力,举止优雅。

  他走到钢琴演奏者身边,示意他离开,然后自己坐下,口中道,"和弦的部分改一下。"当身边的乐师正在想找纸笔记下他的意见时,他修长的手指已经准确地找到了琴键,迅速弹奏出一段流畅的乐音,"这样。"他说。

  钢琴师拉尔德用一种进乎惊恐的表情看着他,刚才那段难度非常高的和弦是他今天早上突发奇想写出来,刚才擅自使用了一下的,而那个人竟然只听了一遍,就能……甚至是加以更好修改地弹奏出来!

  "还有。"莫雷尔简短地说,又是一段高难度的音符从他指尖飞出,流畅得像是由他本人作曲,弹的比他这个苦练多日的演奏者还好!

  他停了一下,接着又一是段很长的音乐飞出,加入了他自己的诠释和修改,一边颇熟悉他作风的歌剧临时总监霍姆斯正迅速用笔在纸上记着什么,可是完全跟不上他的速度!他的手指简直像上了发条一样,急板的时候更是让人连嫉妒的勇气都没有了。

  "这样改。"莫雷尔说完,站起身,向小提琴手伸出手,接过他的琴,一边试音,一边道,"小提琴的部分这样改。"

  紧接着,又是一段专业琴手般流畅的乐音飞出,拉尔德成功地从那位骄傲的小提琴手眼中看到了和他一样震惊的光芒。

  可怜的临时总监先生无法分心二用,向拉德尔道,"你把钢琴的部分记下来!"然后开始转记小提琴的部分。

  在就各方面给了些修改意见后,莫雷尔加了一句,"尽快把修改过的乐谱交给道登先生,然后让他把意见交给我。"然后他跳下舞台,一边接过仆人递过来的外套,一边说,"明天这个时间我来听第二幕,你们准备好排练。"

  然后在众人各种震惊羡慕的目光中走出去,口中熟练地应付着送到耳边的恭维话——这就是他的生活环境。他看了一下怀表,应该可以赶上半小时后约在沙龙里的交流会,他要负责给那些音乐人们出人头地的门路和关于音乐上的指导。

  拉德尔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不可置信地向他的上司道,"你说他从没的看过这出歌剧的谱?甚至听都没听过,只是因为相信道登先生的能力才把这出戏交给他……"

  霍姆斯忙着抄写,听到这话得意地回答道,"没错儿!因为他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视奏专家……各方面的专家,他简直不是人!"他拍拍拉德尔的肩膀,"小子,里特先生快退休了,很快他就是我们的新宫廷音乐总监了!他一定会把王都建设成大陆最繁华的音乐盛地,你信吗!"

  交流会比预定中结束的早,下午没有课,莫雷尔一边坐上马车一边习惯性地看了下怀表,准备掐准了下一项工作的时间,这时他惊讶地发现他多出了两个小时的空闲!——离他晚上受邀为一个慈善音乐会弹奏的时间还有好一会儿,这种从未出现过的状况让莫雷尔简直有些不知所措。

  他敲敲被各类事务塞得满满的脑袋,另一项被遗忘的任命跳进了他的脑袋里。

  "去宫里,保管部。"他向车夫吩咐,想起那把他另一项理论上手握大权的总监办公室,他准备用这两个小时的时间去熟悉一下那里。

  当他到达宫廷保管部时,差回去取任命书的仆人刚好到达那里,于是莫雷尔马不停蹄地接过凭证,走进了保管部的大门。

  "这是多么令陋室篷壁生辉的客人啊,弗莱斯先生!"保管部总管的菲内尔兴奋的脸蛋通红,"怎么能在这里见到您这个上流社会的大红人?您是来取什么东西吗?"她已经不再年轻,可是她的眼睛总在透露着相反的讯息。

  莫雷尔拿出委任书,"叫我莫雷尔就行了,女士。一样是为陛下效命而已,我来取暗界宫殿的钥匙。"

  菲内尔愣了一下,看莫雷尔的眼神像是看到了鱼在爬树,而鸟在水里游,"您在开玩笑,莫雷尔先生?那鬼地方已经荒废很久了,我猜灰尘都把它埋掉了!"她盯着委任书,似乎想确认这不是朋友们开的一小个玩笑。"您被任命为暗界总监,听上去像个冷笑话!"

  "世界本身就是个大玩笑,所以我们该对它的孩子们微笑以待,不是吗?"莫雷尔笑道。

  菲内尔也笑起来,"这可真不像你会说的话,莫雷尔先生,可别和那些花花公子学坏了!我帮你找找……"她敲敲脑袋,试图翻找出那陈旧生僻名字的所在。"我想应该在二十年前的那本记录上,那个职位空缺了不是二十年就是二十一年了。"

  莫雷尔盘算了一下他可怜的时间,说道,"需要很久吗?"

  "不会太久,"菲内尔热情地说,"昨天有位先生来取件古董,我记得那个本子上有记载……"

  她惦起脚,从书架中拿起一本厚厚的保管日志,熟练地翻找着,口中道,"暗夜宫殿……简直像是童年记忆的匣子里最角落的东西了……啊,在这里!"莫雷尔凑过去,看着她的手指正指着一行保管目录,上面保管人的名字是夏普?艾维恩先生。"他是上一界的暗夜总监。"菲内尔解释,"但只是挂个名,实际上他从事的是会计方面的工作。打他以后这个职位就被遗忘了——实际之前就被遗忘了,一直空缺到现在。"

  莫雷尔看着她寻找放钥匙的柜子,有点不确定自己是否会为这个新职位抽出时间——他的时间非常宝贵,而且几乎每一分钟都能创造巨大的效率。也许他将只是如她所说的挂个名,偶尔去倾听一下王子殿下的变态故事,必竟暗界已经被遗忘到历史最遥远的角落了。

  打定主意,莫雷尔轻松了些,要知道再让他抽出时间完成另一项繁重的任命太困难了,昨天他还听到上头有意无意的暗示,似乎想让他过几年出任帝国的艺术部总负责人,那会儿他要管的可就不只音乐了。

  他的前途光明万丈,他的人生只允许打出胜仗。他就是这样的存在,他不能容忍失败。

  "就是这个!"他听到菲内尔的低呼,她从后面跑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天鹅绒的小袋子,一手拿着本泛黄的小册子。她把袋子里的东西倒出来,发出清脆的叮当声,他拿起它,那是一个设计很有艺术感的钥匙——虽然不大却有一种冷厉与厚重感,钥柄大约是……一种野兽,有点像古代壁画里龙的头骨,眼窝的地方黑洞洞地渗着寒气。龙头中央刻着一个字符,莫雷尔发现自己从没见过这种文字,而他几乎通晓大陆所有的常用文字,可这个符字陌生得像不属于这个世界。

  "这是什么字?"他问,把玩着钥匙。

  "那是暗界文字,"菲内尔说,"活人是看不懂得暗界文的,只有一人例外,就是暗界帝王……啊,是暗界总监,那是古早时的叫法了。"她说,翻翻手中泛黄的小本子,"这里还要有个仪式。"她说,看到他疑惑的表情,解释道,"仪式结束后我猜你就能看懂了,你应该是世界上唯一有权力通晓这种文字的人啦。请把委任书给我。"她说,接过莫雷尔递过来的印着皇纹的纸张,把它摊开,"把钥匙放到这个水印上,看,就是那个空白的地方,形状刚好可以放下钥匙。"

  "啊,原来这个水印是做这个用的。"莫雷尔说,"是特质的纸张?"

  "不,"菲内尔说,"暗界总监的委任书有古时传下来的特定格式,当柯特尔王室的印章盖上去后,上面就会自动浮现这个用以认证的水印,这是世界上目前残留的不多的小魔法之一。"

  听上去几乎像个什么正式的仪式了,莫雷尔下意识地左右看了一下——这个冷僻的部门依然一片陈旧冷清,没有以往他做任何事都会围上的一堆仆人和贵族。在没有一堆敬仰的目光、正式程序的情况下完成某种任命事件——任命于他的基本都是大事件——这让他十分不习惯。

  对面唯一的"观众"正有些不耐烦地看着他,示意他把手里的钥匙放到委任状上,莫雷尔只好把手里的小东西放上去。

  他不能说自己放的位置刚刚好,但钥匙像知道自己找到了位置一样,几乎……自个儿移动了一下,牢牢地卡在水印的中央,似乎谁也别想把它从那里揪出来!下一个瞬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水印突然亮了起来,像被灌输了某种光芒般的力量,从纸张的中映浮现明显的光圈,如果不是确定那是张普通的桌子,莫雷尔几乎以为纸下面有什么东西,以至于把委任状照亮了!

  菲内尔翻翻小册子,"然后你得把右手的拇指按在龙头上,正对着那个符字,那样……它会咬破你的手,吸取你的鲜血注入龙的心脏,这样就算完成了认证。"她放下手中的东西,一脸期待地看着莫雷尔。

  后者迟疑了一下,他明天还要检查歌剧排练,要上课,要弹示范曲,还有一个晚宴,总之免不了要弹琴……所以他一点也不想把他的宝贝手指弄伤,这确是个意料之件的事件。可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总不能临阵退缩,对面的女人可还在盯着他呢,莫雷尔咬咬下唇,终于干了一件符合他年纪的行为——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拇指按了上去!

  钥匙紧紧吸附住他的手指,他清楚地看着那颗龙头像活的一样张开嘴巴……咬在他的拇指上!那一瞬间一种说不清的疼痛顺着指尖流入,并狠狠咬中了心脏!让他打了一个寒战!仿佛身体的每一滴血、每一丝肌肉都被咬中了一般!可接着疼痛迅速退了下去,仅留下细微的痛感,像只是被针刺了一下。水印的光芒却像是被滴入鲜血的清水,从下而上慢慢被晕染成血红色,那只龙头空洞的双目中,正慢慢浮现什么东西!

  "天哪!是眼睛!"菲内尔发出一声惊呼,是的,从那黑洞洞的双孔中,两点鲜红的光亮慢慢泛起,像两簇阴冷残酷的鬼火,拥有血般怵目双眼的圣兽……

  那双眼睛盯着他,惊讶的是莫雷尔并不觉得厌恶——他一向讨厌和鲜血残忍相关的东西,可是那会儿他清楚地知道那东西是属于他的,它的力量和高贵,它的残酷和强大……不,不是它,是他……他——莫雷尔,新任的暗界总监!他掌控那力量,是支配另一个世界的帝王!

  一种凉飕飕的森寒力量浸透他的身体,带着某种狂暴与傲慢,那是历代支配者留下的气息……是的,他认得那个字了。那是个"王"字,或与"帝""皇"之类的文字相通,那毫无疑问是一种强者的宣告!

  他拿回自己的手,上面一点伤痕也没有,最后一点疼痛也已退去。

  "你说的那位艾维恩先生,你知道他得到认证时是什么感觉吗?"莫雷尔迟疑着说,拿起那个钥匙,如果这工作真有那一瞬间感觉得这么夸张,干嘛大家全都把这行当给忘了。

  菲内尔耸耸肩,"他说根据性格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感觉,他只觉得很疼,拥有些微除灵的力量。"她惊讶地看着莫雷尔竟然轻易把那把钥匙卷了起来,调整了一下龙头的方向,把它变成一个戒指,带在手上!"天哪,你怎么做到的!"她惊叫。

  "这本来就是戒指,"莫雷尔说,"金属本身很柔软,我的手指也比较有力气。"他笑着说,把委任书折好。

  根据性格的不同?莫雷尔想,难道我的性格竟然……他打了个寒战,他承认他是骄傲了一点,而当一个人从小就被一群大人围在中间称之为"天才"时,当他得到远高于同龄的成就时,你没法要求一个年轻人发自本性的谦虚。

  他在任何领域都拒绝平庸,是的,他好胜,习惯控制一切,他的字典里目前还不存在失败,并且决心以后也不能容许那东西进入他的人生。他喜欢高高在上,万众瞩目——说不清是因为虚荣还是主宰性使然,大约和他总要登台表演有关。

  但这个领域除外,莫雷尔想,友好地向菲内尔告了别,并接过她给他的"钥匙附赠的小册子",以从上面的地图找到他那个荒废的办公室。——他不想在这个奇怪的灵能界有什么建树,认证那瞬间的感觉即使取决于他的性格,但那又怎么样呢?他没有时间,而且这个领域还是个冷僻的早已被抛弃的部门。

  莫雷尔再次翻出怀表,离音乐会还有一个小时时间,根据目测要到办公室少说也要二十分钟,他跳上马车,脑袋里快速记算出到达音乐会大厅所需要的时间,结论是他可以在他的"办公室"停留大约十五分钟,于是他把地图递给车夫,吩咐道,"现在过去这里,你们不用下车,我只呆很短的时间。"

  莫雷尔永远是在追着时间跑,也许他是差不多六百年来最繁忙的暗界总监了,他找到那个杂草从生的连路都看不出来宫殿——这是一个设计诡异的地方,也许曾很有气派,但至少现在看上去它更像个豪华版的鬼屋。整个宫殿以黑色色调为主,当然现在变成了绿色为主——到处是杂草。

  莫雷尔严重怀疑他能不能花十分钟走到大殿中央,但既然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他套紧外套,难得发挥了一次年轻人身体的优势,闯了进去。

  进大门并没有用到钥匙,因为门已完全腐朽,轻轻一推便轰然倒地,那会儿天还没黑,晚霞在天际狂烈地燃烧着,里面却是黑压压一片,活像吸血鬼的老巢。

  莫雷尔扫找到大厅中的窗户,试图拉开窗帘,可是只是轻轻一碰,整面墙的天鹅绒就像堆得过高的布丁一样稀里哗啦地掉了下来,溅起一大片灰尘,莫雷尔迅速跳开,心里打定主意还是回去好了。

  手上的戒指像是动了一下,莫雷尔抬起头,角落里一个不甚显眼的走廊出现在他的视线中,大约是因为它在呼唤他……是的,它在叫他过去。那么,他大约是找到此行的重点了,莫雷尔看了一下表,快步走过去,尽量轻盈地不掀起灰尘,希望可以速战速决。

  走廊很长,但目的地很显眼,那是走廊最尽头的那扇门,上面雕着和他戒指同样的花纹。莫雷尔一边在心里抱怨干嘛不把门建的近一点走起来可以节省时间,一边加大步子走过去。还有五分钟,他迅速环视了一下,准确地找到了那呼唤他的所在——在一张靠窗的雕花木桌上,端端正正地放着一小摞资料,却被装订得很好,最上面依然是暗界的标志。

  莫雷尔轻轻抖了下灰尘,猜测这是上一任的总监留下来的,他拿好它们,然后被时间追着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繁忙的音乐总监在路上复习了一下即将演奏的曲谱,当到达了音乐厅后,他把那堆满灰尘,贴着历史卷法术卷它等标签的资料随手放在马车上那一摞关于歌剧曲谱信函报告帐薄等等东西的上面,开始了他繁忙热闹的音乐家工作。

  在大厅里,迎接他的是衣香鬓影的晚宴,女人美丽繁复的长裙和崇拜闪亮的目光,如影随形的奉承话,严肃的乐谱讨论工作,和那优雅高贵的乐声。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复了音乐相关部门杂七杂八的申请书,以及几十封仰慕者和朋友的信,接着把家里今天的开支账目看了一遍,过滤他的各位亲人和慕名而来的亲人们决定要买的东西,并决定哪些可以买哪些不可以,并在上面写上委婉的意见后,实际上时间已经过了半夜十二点。

  莫雷尔把最后一个文件夹合上丢开,像孩子一样趴在桌上,享受着难得的工作后属于自己的时间,虽然这样的时间他从不知道该干什么好,但他每天都是需要这么一点时间的。独自在那里,什么也不想,或什么都想想,但就是不想工作相关的事。

  他想着今天路过宫廷的花园时那些新开的一墙蔷薇,艳丽得像着了火一样,狂放地绽放着它们的青春;他想着舞会时斯顿小姐旋转的黄色裙摆,白如凝脂的肌肤,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像株高傲却温雅的黄色玫瑰;他想着今天无意间抬头看天,那天空可真蓝,云彩像棉花一样层层叠叠,堆积得像是随时都会倒塌一样,他很想就那样躺下来,看着天空,看云彩什么时候会塌下来,那光景一定很壮观很美丽,像他小时候……唉,他小时候似乎也很少有悠闲的机会,那时他总和大人们在一起,弹奏曲子和学习多的数不清的课程。

  还有回家时从马车窗外看到的向后流动的灯光,和马车后……他直起身体,还有回家时马车后那追逐着车子的白色影子!它们看上去像是活的,却可以自由变换形状,但显然对他很恭敬。还有街角爬来爬去的小鬼怪,一只巨大的、长着两双血红色眼睛的、简直像只恶魔般可怕凶猛的黑狗正在追逐和吞噬它们!更可怕的是它看见了他,居然朝他点了下头!

  他以前从看不见那些,只隐隐能听到,但现在……他叹了口气,全部装作看不到吧,他坚决地打定主意,还是建国庆典的歌剧排练比较重要!

  他从那堆乐谱和报告中翻出他的上任在暗界宫殿留给他的资料——既然接受了工作,还是得熟悉一下基本情况。他翻看了一下暗界总监大略的历史衍革,像看小说一样一目十行地搞定它们,看到后来他已经完全反应不过来这部幻想型史记的下一任男主角就是他自己了。

  宫廷暗界总监虽然前缀有"宫廷"二字,管理的却远不只宫廷内事务。柯特尔王国是大陆最古老的国家,更早时称为柯特尔帝国,几乎一统大陆——这个部分莫雷尔是知道的,但是他很意外他不只要管理宫廷甚至国家的暗住民,还是全大陆暗住民的统治者!

  这让他觉得自己像碰到了一桩不幸的栽赃,王子殿下一句无意的话把他推上了一个更繁忙的舞台……但对于这个职位,莫雷尔继续打定主意,显然想做会有很多工作,不想做就什么工作也不会有的!

  整个大陆只有柯特尔一家有权确认暗界总监,更早时这权力人人眼红,现在却早被丢入了落满灰尘的历史旮旯里。工作的具体内容不只要管理和监视所有人界的暗住民,根据更早时神的授权,连异界的暗住民也得听从命令,尊称一声"陛下"。

  莫雷尔揉揉眉心,觉得古早时数任暗界总监的故事可以拿来编奇幻类歌剧,而且有些惊讶这么好的小说题材怎么这么多年一直在布满灰尘的宫殿里沉睡。很多细节在民间传说中倒是听过,这会儿居然像正式公文一样写在他面前的文件夹里,表示这是他未来的工作,怎么看都有点诡异。

  当然也许是真的——关于不着边的神迹、没听过或只在猎奇类小说里听过的生物、改变自然地貌的法术,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确实存在过,但现在可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魔法的时代早已悄然隐去,他所要做的仅仅是和幽灵交流一下,以及……听那位变态王子的变态故事。

  莫雷尔并不大追求和大陆的统治者平起平坐的权威——反正追求也追求不来,而且他也没时间。他带着习惯性的作曲家眼光看完那部"小说",甚至连若编成歌剧有几幕,以及几个小节的调子都想好了,他随手在旁边的谱表上划下来,接着他看到了另一个"认证"。

  实际上那张纸是法术卷的第一页,上面标志的语法相当绝对——如果你看不懂第一页,就别再想去翻下一页。

  而且莫雷尔奇怪地从资料上得知,包括他的上一任,已经有十二任暗界总监没有能翻开这个"第一页"了!实际上他的前第十三任总监似乎是个有才能者,遗憾的是才能到他那一代终止了。过世前不管国王怎样要求,说什么也不肯指认下一代总监,因为他觉得没有人有这个能力,他说他不能让任何人侮辱这自古尊贵无二的地位!

  当然实际上还是被"侮辱"了——在他去世后宫廷擅自指派了下一行暗夜总监,而这个人甚至没有能力翻开第一页纸。而接下来的十一任也是同样。

  这种情况极大地激起了莫雷尔年轻人的好胜心,本来准备看完历史卷就去睡觉,这会儿好奇心让他精神焕发,他迅速翻找到了那张传说中的"第一页"。接着他知道,为什么他上面的十二人没有一个人能解开了。

  那上面没有一个文字,几乎可以说是什么也没有,只有些涂黑和白色的格子,交相映衬,好像考试时涂的答题卡。他看了一下背面,确认就这么张纸没错,莫雷尔一头雾水地坐在那里,看着那张天书一样的法术卷第一页。

  黑白黑黑白白……莫雷尔皱着眉头,像是想把那张纸看出朵花来,可是那就是一张纸,方框还是那些方框。不甘心,莫雷尔不爽地想,他一定要弄清那东西有什么奥秘——他绝不能容忍自己的名字被归于第十三个翻不开第一页的暗夜总监的大名单!他的人生怎么可以有失败!

  于是他摇铃向仆人要了杯浓咖啡,决定就和这张纸耗上了,他就不信花一夜时间他弄不出来它!

  黑白白黑黑黑白白黑黑白……莫雷尔猛地挺直身体!他找到了,这些格子的顺序……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打着拍子,没错,重复的三个小节,这是一首曲子!

  莫雷尔兴奋得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他激动地吸了口气,迅速从身边拉出一张谱表,如饥似渴地开始了这个解谜游戏,笔尖在纸上流利潦草地划着什么,寻找着类似的音乐结构!不为什么任命,只是这激起了他的兴趣!

  也不晓得花了多长时间,莫雷尔总算完成了这古怪的乐谱,它看上去即不是狂想曲也不是小夜曲什么的,如果归类只能说它是首幻想曲,但结构十分完整。莫雷尔兴奋地拿着乐谱走向卧室一角的钢琴,甚至连窗都忘了关,他坐下来试了几个音,然后认真弹奏起来。

  技巧上来说难度非常的高,而且情绪也十分难以表达,这毫无体系的乐谱中包含了如此奇妙的东西,既是极度的阳刚又有着极致的阴柔,如果不是莫雷尔的钢琴技巧在整个大陆首屈一指,这东西他根本就弹不下来!

  他舒了口气,最后一个音节在他指尖终结。虽然在弹奏前曲子在他脑袋里已大致有了个数,可是弹出来的效果还是有些出人意料,他毫不怀疑这是首曲子,可是他竟似能从这乐曲子捕捉到模糊的语言,而且竟能隐隐听到它在说什么!

  这简直是诡异!——它又像副图画,在他手指的音乐下展开,蕴含在每个音符的结构中,狂放的没有边框!它有着比十二音音乐还为精确的数学规律,奥妙无限,这点还需要慢慢研究。

  而他是个钢琴家,他只能乐曲诠释它,清楚地知道它不只是音乐,却又能变成其它。

  这是他人生中不多的几次觉得理解并诠释一首曲子"困难",这让他弹得有些上瘾,再次把手放在琴键上,准备再来一次。

  "陛下,您再继续的话,全大陆的暗住民会全聚集在这里的。您准备今晚举行登基仪式吗?"一个轻柔却阴冷的声音在身后说。

  莫雷尔惊讶地回过头,然后他吓得几乎从椅子上跌下来!

  在他身后的一片黑暗中,像凭空的浮现一般,一双紫色的眼珠看着他,下面还有两只苍白的手……就这么多,其它什么都没有!

  被称为"陛下"的人吓得好一会儿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张了两次唇,好不容易组织好语言,听语气那东西应该是他的部下之一。"你是……那个……"他说,想问"能不能用别那样子呆在那儿",但最终没有勇气说出来。

  那个东西竟然像仆人一样尊敬地躬身,垂下眼睛……从眼珠的角度看上去大约是垂下了,"陛下,我是亡者,您的副官。"

  莫雷尔吃力地从记忆角落里找到艾法的话,难道历代宫廷暗界总监的"副官"都是这么个鬼德性吗!他惊恐地想,缩在椅子上,欲盖弥彰地低着头,不看它。"我是莫雷尔?弗莱斯,你别叫我陛下,如果……"如果没事的话你就走吧……啊,他果然不该和这个诡异的领域打任何交道!

  "您愿意见一见外面那些期待瞻仰您荣光的暗住民吗?或者我帮您驱散它们?"亡者说。

  莫雷尔感到一阵恶寒从脚底升起,他这才嗅到外面浓重黑暗下蠢动的血腥味,听到利爪拨动泥土的声音,它们全聚集到了离他如此近的地方,黑压压的一片!他想起晚上时看到的那只恐怖的黑狗……"让它们走!"他紧紧抓住钢琴沿,仿佛那是他的救命稻草,大叫道,"让它们快点走!"

  紫色的眼珠奇怪地看着他,然后恭顺地低下头,"是的,陛下。暗住民们已经差不多六百年没看到它们的王了,难免会有些兴奋。您真的不去和它们说话?"

  "我不要和它们说话!"莫雷尔的声音听上去几乎带着哭腔了,说到底他还很年轻,不够看看破红尘。这会儿他清楚地听到外头怪物们兴奋的蠢动,各种黑夜的危险居民开始靠近他的房子。

  "如果这是您的意思的话。"那双眼珠说,慢慢从黑暗中隐去。

  莫雷尔松了口气,抚了一下跳动激烈的心脏,他的本能清楚地感受到了那些据说是他"臣民"的生物的可怕——这和那些幽灵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是真正生活在黑暗,流着古老尊贵血统的生命!和人类完全不同的物种!

  他是它们的帝王,可……他其实只是个人类,什么能力也没有,只会弹弹琴罢了……

  刚松下去的那口气还没提上来,那双可怕的紫眼珠双浮现在黑暗中,"已经办妥了,陛下。"它看着它的陛下吓得几乎跳起来的样子,不明白他怎么这样紧张,它曾服侍过的那些帝王呼唤出它时总是带着斜睨天下的傲气和强势。"它们不太愿意走,不过更不愿意违背您的意思。"它解释。

  "别叫我陛下!"莫雷尔说。

  "这是历代来的规则,陛下,您是最尊贵的存在,请不要抹煞我们尊敬您的权利。"亡者说。

  "这称呼太僭越了,我是陛下的臣民,"莫雷尔快速说,希望尽快结束话题,"难道前任那些暗界总监全被称为'陛下'?那个搞会计的让你们这么叫他?"他质问。

  "我们从来如此称呼暗界帝王,"亡者说,"我不知道什么会计,陛下,五百八十七年来我第一次被呼唤出来继续我的副官工作,在这期间没有任何一位暗界总监就职,暗住民们已经蛰伏、也混乱了许久。"

  "不不,根据记载,"莫雷尔翻开那堆资料,"中间有十二任暗界总监就职过,他们没叫过你?"他羡慕地说,"那我也可以不叫你吗?我是说……我不记得我有叫过你,你可以当我从来没有叫过你,就这么离开吗?"

  "陛下,一旦新任的暗夜总监解读了那独属于暗夜之王的'法术'的第一页,那么他便正式拥有了成为王的权力,"亡者说,"否则暗住民是不会真正臣服的,而您刚才的琴声已经像整个暗界宣告了新科暗界帝王的诞生。而我是由规则上配于您的副官,既然被从黑暗中唤醒,是不会在您离任前消失的。"

  莫雷尔这才注意到窗户没关,他忿忿地起身关上它。说了一阵子话时他感觉没那么恐怖了,思维也开始回到脑袋,"那你们的总监企不全要是音乐家才成?"

  "那不只是个曲谱,陛下,在不同人的解读下那是完全不同的东西,一套剑法,一段咒语,甚至一支舞蹈……我第一次看到有人用音乐解读。"亡者说。"您花了多久时间进行这富有创意的招唤?我很多年没听到音乐的声音了,让人怀念。"

  这话让莫雷尔好感大增,他拿出怀表,吃了一惊!"已经过了三个小时!天哪,我得睡了,我明早还要参加一个会议!"他拿起床边的丝绸睡衣,抱怨道,"我花了足足三个小时来解读它,这简直破记录,我读大部分的乐谱时直接就能把它奏出来!"

  亡者的"身影"静了好一会儿!"三小时……"他惊讶的声音传过来,"这怎么可能!'第一页'是帝王实质上的认证工作,大部分的王都要花了几个月甚至几年来解读……"

  莫雷尔正在扣上睡衣的扣子,对这种关于"天才"的恭维话他比空气还习惯,所以半点也没放在心上。"如果是那样的话,也许您可以恢复暗界往日的荣光,"亡者继续说,"您是位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不,我没有时间,"莫雷尔说,"建国庆典快到了,接着是陛下诞辰,我有一大堆的工作要做!相对于暗界的总管来说,宫廷音乐总监的工作才是我的本份,好啦,现在你可以下去了,我是说,别这样子呆在那儿,我不习惯。我只是个胆小的人类!"

  他说完,坐到柔软的床上,亡者像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他已经很多年没这么接二连三的"大吃一惊"了,"您……您说您在当什么音乐总监,陛下,还说那个是主要工作?"

  "当然,"莫雷尔说,"几年后的全国艺术总管,那个是我的梦想,暗界总监不过是挂个名字。没什么天才不天才的,我的天份只在音乐上,我刚刚只是弹了首曲子,就这样。你可以走了,好吗?我困了,我明天有一堆的工作要做,当然,和暗住民无关!"

  他把自己丢到温暖的被褥里,感到亡者悄然隐去,脑袋里一边盘算着一下明天的会议,然后进入了梦乡。

  暗界的事不难处理,可另一件事就麻烦了。这是无论他有多么得天独厚的音乐才能,多么优秀的行政事务处理能力也无法搞定的一件事——那位王子殿下的变态爱好。

  第二天,不出所料地,莫雷尔接到了蒙非特的便条,要他立刻过去。那会儿莫雷尔正在听歌剧第二幕的排练,只得告诉他们明天继续,听过的部分他会把修改意见写好,然后差人送过来。当他离开大厅时,他突然不确定他能否那么做。他能否……活着从蒙非特的卧室出来。

  关于该怎么向他解释昨天的事莫雷尔脑袋里还没有概念,他再次走那恐怖的房间,他两次从这里死里逃生,但这次他仍是面临着最糟的处境。

  蒙非特的脸上像结了一层厚厚的霜,他浅灰色的眼睛盯着那杯红酒,神色阴狠得像那是一杯新从仇人身上放出的鲜血,莫雷尔几乎是挪到他跟前,站着不敢说话。

  静默笼罩了下来,像是整个世界突然被关掉了声音,宁静无限制地延伸开去。

  蒙非特手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什么物件,莫雷尔细看一下,发现那竟然是自己丢失的钮扣!他打了个寒战,浑身不自在起来。

  "解释。"蒙非特简短地说,发现这个人不能理解他无声的语言,只好挑明。

  "是……那个,艾法,他说他叫艾法……"莫雷尔结结巴巴地说,看到蒙非特猛地抬起头,眼神像刀子一样从他身上刺过去,他几乎忘了下面的话要怎么说,只得无意识地道,"是他……是他做的,他想帮忙……"

  "他怎么做的?我完全失去了意识,回复过来时我所有珍贵的藏品乱七八糟,全被毁掉了!"蒙非特咬牙切齿地说,莫雷尔有点幸灾乐祸,但脸上努力做出沉重的样子来。

  "他控制了你的身体,"莫雷尔说,"但规则上他是不能杀死你的,所以他没动手。他的灵魂已经和妻女团聚了……"后面的话越说越小声——蒙非特脸色越发地难看,任何人想到一个曾对自己恨之入骨的灵魂进入自己的身体——虽然是很短的时间,都没有办法觉得愉快吧。

  但蒙非特却不是对这个不快。"真无聊,"他皱起眉头,"像个三流戏剧,俗气的大团圆结局!我手下怎么会有这么无趣的故事!"他怨恨地看了莫雷尔一眼,后者抿住唇,"殿下,"他说,"那不是个故事,是个真人!"

  蒙非特稀奇地扬扬眉,"哦?那么……你在纠正我的错误吗?"

  莫雷尔恨不得把舌头咬掉,他闭着嘴一声不吭,心里颇不以为然。蒙非特站起来,走到他对面,继续把玩着那颗钮扣,"他控制我的身体是想帮你吗,救世主?"他柔声说,调子里透着冷森。

  "他只是……"莫雷尔说,"想帮帮忙,我觉得你当时已经丧失理智了……"——他厌恶极了这种情况,可是又无可奈何。

  蒙非特没说话,他绕着莫雷尔走了一圈,摸着下巴,轻声说,"我很不喜欢你的站姿。"

  后者愣了一下,"什么?"

  "你的站姿,"蒙非特说,"一点也不像个下人,太挺拔了,好像你才是主子,让我很不愉快。"

  莫雷尔咬紧牙关,他想让我怎么样?他愤怒地想,我因为他的靠近退缩,他残忍的目光让我语言不清,我的人生从没有如此屈辱过!他还想让我怎么样?媚笑着讨好他吗!

  蒙非特笑起来,"不过没关系,你会学会怎么躬身和屈膝,我不是说躯体,我是说灵魂上的……"

  他不再说话,却带着威胁的意味靠过来,满意地看着那个总喜欢站得笔直,眼神倔强的的轻人在他的身形下缩瑟了一下。他用手中的钮扣划过他的脸颊,带着些轻佻和色情,玩弄他尖俏的下颌,停留在他紧闭的唇上,试图探进去。并不像带什么情欲,只是一种挑衅。然后毫无预兆地,粗暴地扳开他的下巴,手指探进他的口腔!

  莫雷尔的身体绷得紧紧的,对面灰色的眼中带着戏谑残忍的光芒,用手指捉住他滑润的舌,玳瑁的钮扣坚硬的触感在口腔内滑动,充当着挑逗的工具!他想抬手阻止他继续的探入,蒙非特冷冷地说,"把你的手放下,就这么站着。我曾经做过的威胁依然有效。"

  莫雷尔的手僵在那里,然后紧紧握成拳头。他就这么僵硬地站着,任王子的手和他手中的玩具在他的口腔里玩弄着,挑逗磨擦他的舌头,摆弄着每一个角落,探向喉管,寻找他的敏感点……

  积蓄的唾液终于顺着线条优雅的下颌滑下,他知道蒙非特正盯着他这副无力淫乱的样子,他屈辱地闭上眼睛,他跑不了,他早该知道……他早该有觉悟……

  蒙非特觉得身体热了起来,那个总是一脸骄傲自制的金发男人十分适合现在这光景,涨红的脸颊,头部用一种毫无防备的诱惑姿势扬起,展示着他优雅完美的线条,淫乱的银丝顺着那里滑下,金发有些乱了,那之下闪耀着屈辱和微湿的蓝眼睛竟然妩媚得不像话,他感到他急促的呼吸,躯体无助的起伏……让他想看他在床上时……

  他慢慢把手抽出来,莫雷尔松了口气,他无意识地抬手去擦滑下的唾液,眼睛里的弦紧绷着,却不知这举动在蒙非特眼中是一种诱惑,他慢慢把手伸到面前,色情地舔了一下残留在钮扣上的津液,对面的蓝眼睛颤了一下,蒙非特笑起来,轻佻起抬起手,把那液体涂在他白皙的脸颊上,"真甜,让我尝尝你。"他说,手指拨弄着他的领带,然后开始理所当然地解开它们。

  ——他的动作好像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莫雷尔的意志像该被忽略的渺小物质,不值一晒。这种傲慢和践踏再次让莫雷尔感受到了极大的屈辱,那是更胜于某种肉体上的伤害的,精神上不能容忍的侮辱!

  "您为什么要承受这些,陛下!"一个轻柔的声音在耳边说。莫雷尔迅速抬起头左右看了一下,那是亡者的声音,可是他没看到任何人。

  "我在您……衣服上的钮扣里,陛下。"亡者说,特地声名了一下,"您为什么要承受这种侮辱?"

  "不然你以为我还能做什么!"莫雷尔恼怒地说,钮扣这个单词让他有些恼羞成怒!然后注意到蒙非特正冷冷看着他。"已经是第三次了,"王子怒气冲冲地说,"别指我再停下来,不管你又听到什么鬼东西!"

  亡者同时开始发话,"我不明白您的意思,陛下,您是暗界的王,您的身份更为高贵……"

  莫雷尔奋力分开两条声线,幸好这比他平时的工作简单的多。他用无声类的暗界语回答亡者,"他握着我和我所有亲人的命,他是这个国家权势最强的人——至少即将是了!别和我讲过时的高贵身份,那没有任何实质的用处!"

  "显然,您确实是位音乐家,"亡者惊讶的声音传来,"您不知道这个位置真正意义,以及您手里掌握的力量!您不需要承受任何羞辱和威胁,您该是站在世界之顶,是力量最强大的人!"

  "我什么力量也没有!"莫雷尔怒吼道,"所以只能站在这里被他侮辱!"那个人已经解开了他的衣襟,手指色情地抚摸着他的腰线,接着顺着那里滑下,揉捏他的臀部!

  "你绝不该承受这些,"亡者的声音难得有些急切,"你的手里掌握一切暗界力量,你想怎么用都可以……"它说,不知怎么跟这个有史以来它侍候过最缺乏常识的主子解释清楚,它厌恶那位王子对它们帝王的冒犯,而那位"帝王"偏偏坚信自己只是个小小的音乐总监,看不到身后一屋的金币,而坚持要花大力气赚几个铜板!

  莫雷尔感到那色情的手指探进了他的双腿之间,他屈辱地夹紧双腿,想抵抗那恶心的入侵,却换来施暴者戏谑的轻笑。莫雷尔抬起手,试图把那个人推开一点,他被蒙非特的气息覆盖了,那种雄性掠夺者的气息,和即将要发生的事让他惊恐!

  "你不需要承受这些!"亡者大叫道!

  "所有的暗住民,我怎么用……都可以吗?"绝望中,莫雷尔脑袋里突然有一道灵光闪过……也许,他可以赌一赌!无论如何,都比在这里被一个男人玩弄要好吧!"谁我都可以差遣?"

  "任何人都听命于你,陛下,暗界所有的居民!"亡者说,甚至忘了用敬称,像他那样身份的人……在这里被一个普通的人类男人施暴,这太愚蠢了!

  "很好。"它听到莫雷尔低低地说,这次是用人界的语言说的。它愣了一下,那个人柔和的声音里有一种属于王者般的镇定与决心!

  "殿下,"莫雷尔柔声说,"我想也许会再一次被迫中断的。"

  蒙非特愣了一下,眯起眼睛,他不喜欢莫雷尔说话的语气——轻柔却显而易见的强硬。

  "虽然你从不关心我想什么,但我还是得说,会再次中断的,殿下,"莫雷尔盯着他的眼睛,"也许您那位恨不得把你万剑穿心的仇人会再次控制您的身体,也许这次你将不能全身而退,会留下终身残疾什么的。要知道比起你对他做的那些,这些都不算什么。"

  蒙非特停下动作,看着这个居然胆敢和他说这种话的仆人,很少有人能如此久而且强硬地盯着他的眼睛!而这个明明已经到手的乐师竟意外地竟在和他对抗!

  "哦?"他说,"他改变主意永远留在人界当孤魂野鬼了?如果他伤害了我那将是肯定的,如果剧本的结果是这个,我倒还能接受。"

  "我不会让他那样的,殿下,"莫雷尔镇定说,"他将成为我的部下,您让我统管夜住民,我不会亏待他,他生前太辛苦了,不是吗?"

  "你在威胁我?"蒙非特冷冷地说。

  莫雷尔笑起来——他尽量让自己笑得自然,天知道他有多紧张!王子的表情难看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拿起剑来诛了这个敢"冒犯"他的人的九族!"当然不是,我只是个做下人的——因为我太熟悉你能力和威胁。"他盯着蒙非特的眼睛,意外地感到他的紧张,"而我的能力,至少可以让你的灵魂成为我的部下。"

  "杀了我?"蒙非特说,摊摊手,"动手啊,你以为杀了我后,你能活着离开这里?你以在你完成今天的威胁以后,你、以及你的家人还能继续平静的贵族生活?"他笑着说,看着眼前的男人,觉得这威胁太过幼稚。

  那笑容让莫雷尔一瞬间几乎想放弃,但是被另一个人侮辱和支配的后果让他高傲地挺直背脊!蒙非特也有弱点,没错,他刚才捕捉到了一瞬间的紧张!他在害怕!

  而我不能容忍自己屈居人下,我必须夺回控制权!我会和他玩这个游戏!

  他露出笑容,仿佛是在下午茶时听到了一个笑话,"您会活得很好,殿下,很多幽灵愿意当王子。不会有内乱,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除了我。"

  蒙非特愣了一下,这是一种他从没经历过的威胁——某种他完全不熟悉的可怕力量,而他不确定眼前的人是否真的拥有它!

  莫雷尔准确捕捉弄到了蒙非特眼中的怔忡,坚硬的石壁出了一个突破口,他控制着胸腔中狂烈的跃动,迅速接下下面一句,"幽灵总是无处不在,因为它们无形无影,比如这里……"他装模做样地做了个手势,"也许就有很多我的部下,并每天向我汇报你发出去的命令,告诉我您生活的每个细节,轻易控制您及您周围的人。"

  他笑起来,蒙非特的表情告诉他,他已经控制了局面!在那个人面前控制局面——这感觉好得让他想要大笑!

  他的表情让蒙非特感到一阵寒意——一种习惯于控制一切的强势正慢慢从莫雷尔的语调和表情中流露出来,以前他即使总是骄傲的,却从未面他面前表现出过这样高高在上、把一切主导权握在手里的样子——平日他即使不满但他也总是扮演着倾听和服从的那一个。可现在那种傲慢和强势不知是被什么催化了,像只新破壳魔鬼一样从那温柔高贵的脸上探出头来!

  莫雷尔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蒙非特一惊,然后他觉得一阵剧痛,好像他把曾在他身上承受的所有的恼怒都撒在了手上!他慢慢它拉离自己的身体,淡淡地理好衣服。蒙非特这才发现他手上的力气实际上十分大,也许比自己的还大——也许是因为他职业的关系。

  "你不可能做到那样,现在的暗界已经没落到几乎什么都不剩了……"蒙非特说,却觉得一切的反驳如此无力。

  莫雷尔再次像听到很好笑的话一样笑起来,"也许吧,"他扣好最后一个扣子,优雅地拾起领带,"您可以试试,或许您愿意看到我每天向您上交一份关于你房事和食物的建议书?"

  "我可以撤销你的职位……"

  对面的人故做惊讶地看着他,"您没看过章程?真遗憾,殿下,暗界总监是终身制的。"

  他看着王子的眼睛,心中微微一惊,蒙非特正死死盯着他——那个人输了,可他的眼神像是被关住的猛兽——带着某种重伤下般压抑的狂暴杀气,几乎像是疯子的眼睛!也许下一秒就会扑过来把他撕成碎片,那痛狂暴残忍让莫雷尔打了个冷战,他立刻把这种感觉压抑下去,他知道他不会扑过来,因为自己已经控制了一切。

  他感到一阵得意,那家伙一次又一次的侮辱他,而相较于当个"下人",他生来就更加习惯于支配者的地位。他后退一步,优雅地欠身,"属下还有事待办,先告退了。"然后不待他答话,转身离去。

  蒙非特盯着他的背影,眼睛几乎被烧成了赤红色!失败,这对他是绝不允许存在的词汇,可就在刚刚,他品尝了那味道!那无力感像只猛虎一样扑过来,撕咬着他的心脏和灵魂,他被它折磨得浑身发抖!某种征服地渴望在他身体内膨胀狂叫着,可是将要达到顶端时却被极为悲惨地挫败!这绝对不能容忍!

  他紧紧盯着莫雷尔消失在门边的背影,看着那个人挺拔的身躯和悠然傲慢的步子,心中的所有的声音都在疯狂擂动,占领整个灵魂!

  他从没这么渴望过他!

  之前,即使那个乐师总是过于自信骄傲,但他从未打从心底重视过这个人,因为他知道,只要他想要,他有无数个方法让他屈服在他胯下。

  可现在,他再一次想起那天莫雷尔颤抖地把手指伸向衣扣的景象,强烈得几乎把他烧着的欲望冲击了他!再一次……渴望再一次让他露出那样屈辱的表情,绝望地伸展开那傲慢的身体!

  也许他给予他那个职位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但是这一刻蒙非特清楚地感觉到,从来没过的,一种强烈而疯狂欲望在这种对抗下光临了他!

  源自他对他彻底的威胁和那威胁的成功,源自在他面前流露出的对控制一切的渴望,甚至……帝王般高高在上的气息!那一切不是一个乐师该有的,可是他确实拥有着,在他的灵魂和躯体里!

  这让他渴望折辱他,征服他!

  莫雷尔迈出王子殿下的府邸,深吸一口气,感觉下午暖和的阳光,觉得再世为人。他成功了!竟然成功了!

  那个傲慢残暴的混蛋脸上挫败的表情让他兴奋,最后他无力地在他面前退缩时,他眼中疯狂般的愤怒、再加上他一步也不能动的实际情况……就是那种感觉,那种控制一切的快感!是的,他总是渴望那种感觉,从最早独自坐在台上独奏,看着那些大人惊讶赞赏地目光,到他沙龙里那班人对他报以的尊敬目光。他的人生不允许任何的反征服,他的宽容源于对自己才能的信任!

  可是那位王子破坏了一切,他第一次发现被支配状态的自己竟如此的愤怒和绝望,那个人控制一切的高傲嘴脸让他不能容忍……

  "您要那么做吗,陛下?"亡者问。

  "什么?"莫雷尔说,大白天这样和一个幽灵说话让莫雷尔有点不习惯,印象中它们总是该在晚上出来。

  "像您警告他的那样。"亡者说。

  莫雷尔愣了一下,"警告?我当然是在信口胡扯,还好他没发现。"

  "您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做到那些。"亡者说,"他只是位王子,甚至不能和您平起平坐,你随时可以结束他的性命。"

  这些诡异的对话让莫雷尔反应不过来,"你是说……我刚刚说的那些话是可以实现的?可是暗界的力量不是没落了吗……"

  "那只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亡者说,"暗界的力量仍很强大,可是因为差不多六百年没有暗界总监了,所以暗界的生物都比较慵懒,您的即位让大家都很高兴。要杀了他吗,我可以吩咐下去……"

  "不,不!"莫雷尔摇摇头,站定脚步,他得好好想一下……他得到了什么?刚刚像是有人巨大的礼包掉了下来,让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是……得到了某种确实可以让他站在高点的权力?至少足以避免被那个变态的蒙非特骚扰!这让他决定今晚再抽点时间学习一下暗界事务,那个领域一次又一次救了他,而且……他绝不讨厌拥有更多的力量。

  他翻出备忘录,熟练地算了一下时间,以后他将多出另一份工作,他得压榨出不多的时间来贡献给它。

  莫雷尔有某种能迅速进入情况的天分,或者叫能很能随遇而安。像在今天,他早上坐在桌前回了大约四十多封信,除亲友的信件外,他要给大部分钢琴家、小提琴家、作曲家等等负责推荐和帮他们安排演出,看他们的曲谱并提出中肯的意见,直到他觉得自己回信回到快要失去理智时,时间差不多也到了中午。

  他匆匆用了午餐,然后到宫里去完成他那一堆关于主要总监工作的各种请示文件,做出合理的答复,让他们每个人都有事做而不至于闲着。然后他去看歌剧的排练,同样给出修改意见,做完这些事情不能超过下午五点钟,因为他还要去一个沙龙里主持一个音乐交流会,见一些新到王都的音乐家们,估量他们的才能,哪些是清甜多汁的水果而哪些是干瘪无汁的劣制品,并做出适当的安排。

  紧接着去法鲁第伯爵的生日宴会的马车上,他写好了关于对今天交流会客人们的处理意见,明天交给下属去办。当保证了那个宴会的到场后,他回到家里,却不代表他可以享受家庭的悠闲了,他必须审理一天的财务帐薄,家人要买什么物件或从账房支钱的请求书,做出准确而又不伤感情的判断和答复……

  他尽量压缩着时间,当过了十二点以后,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两个紫色的眼珠和苍白的手从黑暗里浮现,莫雷尔面前摊着一堆的谱表和报表,以及暗夜总监的法术作业,一边谱曲一边听亡者汇报这一天暗界发生的事情。

  亡者似乎很希望他出面主持大局,平定现在暗界各自为王的局面,但莫雷尔一点兴趣都没有,看看他的时间表,他抽得出超过一分钟的时间来"平定叛乱"吗?

  ——虽然他已经决定接受这个职位,但人总得善于安排工作时间,音乐才是他的本份。

  相对的,亡者也对这位新任暗界总监的情况很不习惯——它从未服侍过这样的帝王,历代的王都带着舍我其谁的霸气,统领暗界,万民臣服。而这一位呢,他自然相当出色,甚至就天份而言比它服侍过的任何一位都出色,可是他却是位"音乐总监",每天忙着一堆和艺术相关的杂七杂八的工作,和一堆软弱的人类交往,像业余兼职一样每天施舍般抽出一两个小时左右处理那曾伟大神圣的暗界事务。

  ——现在莫雷尔干的是彻底的"宫廷"暗界总监,他一般除了像听故事一样听取一些暗界最近发生的情况,着手处理的只有宫里死了哪些人,他们的灵魂如何如何,新加入还是变成厉鬼,然后他负责让他们升天或留下服侍。

  "今天宫里新死了一个男孩,"亡者说,"是蒙非特王子的男宠,他尖叫着要报仇,一刻也安静不下来。"

  莫雷尔把玩着钢笔,他正在回复道登抄给他的十来张曲谱,那家伙两天前突发灵感,想要改写歌剧里的高潮部分,并迅速搞定了他的创意,送来要求他尽快回复——的确要尽快,庆典已经没几天,工作却还有一堆——但莫雷尔自信能圆满完成。

  他觉得这个优秀的创意十分可行,并迅速决定对歌剧进行修改,所以有必要认真谨慎的回复他。他详细地列出了意见和觉得需要修改的部分,要求道登在两天之前给他意见——道登是个工作狂,但也常被他的速度弄得苦不堪言。

  "哦,"莫雷尔一边用钢笔在信纸上划着,一边说,"让他过来。"

  亡者为这位新上司可怕的、一心二用的工作能力惊叹,他呼唤出那个幽灵,那是个金发的漂亮男孩,每个组成部分上都写着无限的怨毒!——怨灵都是这个样子,而且极难超渡,对此莫雷尔一向喜欢用强迫的让他们升天。他没工夫做心理导师。

  "我要杀了他。"它浅蓝色的眼睛像是两个壳,里面被塞满了要溢出来的恨意,"我要杀了那个魔鬼!谁也别想阻止我——"

  "杀了他?很好!"莫雷尔啪的一声把钢笔放下,他的信终于写完了,"我现在就让你升天,还是你比较喜欢地狱?"他走到钢琴边坐下,关上窗户。

  男孩打了个抖,他现在已经没有肉体了,但那是生前的习惯动作。

  "他确切地说是被蒙非特王子虐待而死,"亡者说,"最近总有这样麻烦的灵魂,他严重增加了我的工作量。"

  莫雷尔试着弹了个小段子——歌剧的段子,一边回答道,"我受够了他的疯狂,以前我可以眼不见为净,可是现在这些全纳入了我的管辖!我忙了一天的工作,可每天晚上还要负责处理他的烂摊子,听一堆野蛮又可怕的故事!"他看了那男孩一眼,它并不像大部分幽灵一样呈惨白色,他周围有一圈血红的雾气,显示着他的怨恨!就恨意的程度而言,他可以感觉到它受过什么样的痛苦——这样的幽灵多了宫里自然不太平,显然蒙非特是受够了骚扰,才任命他这个暗界总监的。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男孩神经质地呢喃,"让他尝试我受到的痛苦,我要杀了他……我好痛,好痛……我不想死……"他啜泣起来,那时疼痛剥夺了他所有的感官,他知道他快要死了。他隐约听到那个人让人把半死的他拖出去,床上的被褥被血染成红色,他知道王子会在那样的环境下满意地睡觉!

  然后他们把他丢到外面冰冷的泥土上,周围传来草木和死亡的香味,他的身体将和无数人一样成为蒙非特王子后花园的花肥。他不想死,他还很年轻,可是他就这么躺着,慢慢感到身体变得冰冷……

  莫雷尔弹了个轻快的小段子,拿起旁边的谱表改了几笔,说道,"我丝毫不理解,他那种人为什么值得你死后还为他披上红衣。他喜欢别人为他而痛苦,所以我看到你就像看到他的又一个战利品站在我面前一样,让人不愉快。我相信他什么也不是,但身为一个活人他却渗入了我的领域!"

  手指流畅地在钢琴上滑动着,活泼的曲子像阵夏日调皮的风,带来远方草木的轻香,配着他的轻柔缓慢的话语,"我不明白他有什么能耐让你变成另一种存在的新生后还想着他?你需要被他奴役得那么彻底吗?你现在是我的子民,我不准你再想他,别在我的国度玩这种奴隶男孩的蠢游戏,否则我让你魂飞魄散。"他停下来,弹了一个轻快完整的小结构,"这样,了解吗?丢掉那件恶心的衣服,这样你才能属于我,因为我这里必须要干净。"

  男孩怔怔地看着他,那个人强硬地看着他,俊美的脸庞写着近乎不可一世的、却是温和的权威,带着控制一切的意味。属于他的子民……他想,属于这个能弹如此欢快坚决的曲子,却又强大自信的帝王,听命于他……

  原来他实际上是得到了的另一种新生,他归属于了另一个国王,离开了那个充满疼痛和绝望的黑暗空间。

  "是的……"他轻声说,他习惯于服从于什么人,而眼前这个人……足以让他相信,他能让他忘记那个曾掠夺了他一切、让他痛苦的王子。

  这法子还真管用,亡者想,很满意莫雷尔显示出的王者气质。——早些时候他试图劝服那些幽灵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但跟本没有用处,它们好像存在的目的就是去对那个王子进行无力的骚扰!

  莫雷尔说是因为它们"太闲了"——它们习惯并渴望于服从什么人,那是它们从小受到的教育,如果让它们自己决定要干什么,它们就会摆出一副痛苦的像被抛弃般的样子!

  所以他们死后仍是那个人的奴隶,莫雷尔不屑地想,他无法忍受在自己的国度里看到一堆蒙非特的小男宠,可他也没时间和心情去搞什么复杂的自我意识教育,于是统统把他们收归己有!

  "陛下,"男孩说,觉得自己很喜欢这称呼,"最近他的床上死了很多人,其实被他招去的时候我就知道……"

  莫雷尔皱起眉头,他不太想听这个,可是幽灵男孩继续说,"他疯狂地折磨我,他一下手我就知道,他是想把我弄死……他像疯了一样,想要征服和摧毁身下的肉体和灵魂,彻底的,连骨头渣都不剩……"他轻柔地说,看着莫雷尔,"他那时一直在叫您的名字,陛下,他一直在管我叫'莫雷尔'……"

  流畅的琴声出现了一个错音,停了下来。莫雷尔的脸像结了冰一样一点表情都没有,蓝色的眼睛中不知在盘算什么。亡者和幽灵看着他不敢吭声,好一会儿,莫雷尔看了一下谱表,琴声又精准地响起。

  看来这梁子是结下了,他想。

  "我得多抽出些时间,"他轻轻说,"我得变得强大些,至少强到足以实现我的威胁。"

  对于法术这种东西,莫雷尔可毫不脸红地说——他脑袋里连个大致概念都没有。这一点足以暗界的居民可以很骄傲了——他们这一任帝王的法术居然不是历代来学得最差的一个!要知道大部分的暗界帝王都是从小浸淫在法术环境中,百里挑一的菁英人才。

  而莫雷尔那点对法术唯有的一点概念是历史书上的定义。

  当然这也因为莫雷尔生活在于那个神秘领域完全不相干的另一个圈子里,他所需要掌握的是音乐的技巧,服饰的搭配,与各色人等的交往方式,以及用最快的速度处于繁杂政府文件的能力,他有卓越的领导才能却绝不包括对任何神秘事物的部分。

  但是对于管理权限,莫雷尔是从来不嫌多的。这次一整个庞大的王国——虽然繁忙,却让他觉得十分过瘾。

  但他没想到,这个工作会给他带来另一种,完全出乎他生活理念之外的麻烦。

  那会儿是莫雷尔的上课时间,一个学生正在弹一首小夜曲,老师严厉苛刻的目光让他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摆,弹错了好几个音,急得几乎哭出来,同学们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

  莫雷尔皱着眉头,这位新来的学生是伦纳德伯爵的小儿子,有王室血统,他的老爸曾很希望他能成为一个什么天才之类的人物,培育失败后则希望他至少要具备贵族基本的特长,所以把他丢来这里。

  那种乱七八糟的琴音让莫雷尔几乎不能容忍,一处又一处的错误像白缎子上的污迹一样刺激着他的神经!"好了好了,孩子!"——伦纳德并不比他小很多,但职业的习惯让他如此称呼他的学生们。"我没什么想教导你的,我只想和你说:别弹了!咱们不知道是谁的脑子出了问题,我这会儿觉得有几百只鸟在一起尖叫!"他敲敲脑袋,这时他突然听到一声惊呼。

  那是他的一个学生发出来的,他惊讶地看向那个方向,可是那孩子正紧盯着地面,大叫道,"天哪!我们陷进去了!"

  莫雷斯一怔,他立刻发现了那个学生惊恐的理由!——他们正在下陷!木制的地板像变成了流沙,他们已经无声地下陷了差不多有一寸,"地板"没过了脚面,而整个大厅里的东西——包括物件和人,仍在继续的,缓慢地陷入地下!

  这种从未经历过的诡异事件让所有人都傻了眼,包括教师莫雷尔!大厅里在几秒可怕的沉寂后,消化过来的人们陷入了一种歇斯底里的状态!"这是什么!"有人尖叫道,"还是我在做梦?好痛,为什么还不醒!""难道是因为鸦片酊吗?"另一个叫,"我今天没用那东西啊!""我肯定是太沉迷奇幻小说的幻想了,"一个一本正经地说,"才会在上课时看到这种场面……"

  莫雷尔觉得头皮发麻!在他终于意识这不是在作梦,以及自己的另一个身份时,连忙试图呼唤亡者出来帮他解决,看样子他是碰到和暗界工作相关事了,虽然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碰到!

  "我到不了那里,"亡者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微弱地传来,"他们设了结界,您可以自己解决这个问题……"接着声音消失了。

  又是几秒的慌乱后,未来的音乐总监发挥了他处惊不变的才能,如果他很多年来总是独立做出决定一样,他清楚地知道一件事——他现在只能靠自己,救他自己以及他的学生们!

  ——他从没做过这种事,他一向文质彬彬,体育活动偶尔也做,偶尔骑马还是练剑都是煅炼式的点到即止,更别提关于像神棍一样"施法"这种从未出现在过他字典里的事了!他做了个深呼吸,试图回忆自己背的不多的几条咒语词根。

  首先他得找到主体。他蹲下身,把属于钢琴家修长的手指按在地上,立刻感到那有力的博动——果然,那是个有生命的物体!

  但他一点也不想像一个传说中的法师一样念什么咒语和奇怪的东西作战……也许这样会管用,莫雷尔灵机一动,迅速在旁边的钢琴上弹了几个音——那是一句咒语的词根,是"粉碎"的意思——排行第十五位的一个词,他实在找不到别的词了。

  ——他背它们最简捷的方法就是:找到它们内部蕴藏的音乐节构,然后谱成曲子。那些东西有着难以想像的完美结构,彼此能任意组合。

  当他弹完那个咒语主题的音节时,什么东西从他指尖里传了出去——一种"粉碎"的力量!

  它顺着他触琴的指腹下坠,他感到那曾强大脉动在他指尖的交错中猛地震动了一下,接着……便碎了!彻底的,每个血管和内脏,每一寸都碎成无数碎片,像被压过的最酥脆的千层饼一样,碎的什么也不剩。区别仅是下面碎的,是一团糟糕的血肉碎末!

  地板庞大的身躯开始颤动,最先是从钢琴的下面,鲜血迅速渗出,接着变成了喷溅,刹那间大厅转眼变成了一片血海!

  下陷停止了,周围陷入一片异样的寂静——没有人能反应过来。所有人身上都浸透了血——至少膝盖以下是如此,血里泛着肉末,浓重的血腥味在大厅泛开,这些贵族子弟——包括莫雷尔,一辈子也都没见过这么多血!

  莫雷尔脸色发青地看着自己家的教学大厅,用手捂着嘴,控制住自己不要吐出来!

  "陛下,"亡者的身影浮现在空中,"您的力量真可怕!"

  "把这堆东西弄干净……"莫雷尔吃力地说,注意到所有的人都在看着亡者那对眼珠和惨白的手,他觉得自己已经没力气解释什么了。

  亡者念了一个"洁净"的咒语,突然之间,仿佛刚才是幻觉一样,大厅里像正在上课什么也没发生过,所有人干净地坐在那里,一丝血迹都没有!

  莫雷尔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忖思刚才是不是幻视了。他听到学生们的声音慢慢传出,像一大堆苍蝇般开始交头接耳,最后大家达成了一个协议——所有的人集体发生幻视,至于原因,也许是因为老师家的薰香里有麻醉成份,或是午餐里含了罂粟。

  只有莫雷尔不幸地确认了他并没有幻视,隐去的亡者正在他耳边小声讲话,"陛下,是特纳家的魔族,暗界现在最强的势力,他们是在试您的斤两呢。"

  莫雷尔听着那些古怪像小说里的名词,可是现在他们出现在他的生活里,还破坏了他的钢琴课!可更可怕的是亡者话中的暗示……"你是说,"他咬牙切齿地说,"那个什么家的东西还会再来?"

  "特纳家的。"亡者说,"是的,而且下次可能没这么容易应付了,您完美的显示了您的实力,我简直不能想像您实际每天只花三十分钟背咒语条,您居然能把它谱成曲子!那破坏力太可怕了……"

  对于关于自己的"破坏力"很"可怕"的"夸奖",莫雷尔一点也没有兴奋的感觉,"你在开玩笑!"他大叫道,"你们在谋杀我的时间,这太蠢了!我宁可去上幼儿的钢琴教学课,也不能容忍这种蠢事占领我的生活!"要他——莫雷尔?弗莱斯,大陆顶尖的作曲家、钢琴家、小提琴家、未来的宫廷音乐总监、国家艺术总管去跟什么"魔族"作战!这像个低级无聊的笑话!

  ——所有的学生惧怕地看着他,伦纳德的手指几乎在琴键上扭曲了,放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莫雷尔窒了一下,回到现实世界,他的学生们正盯着他。他叹了口气,向男孩摆了摆手,"我不是再说你,你刚才的音弹错了……"他示意他过去,开始弹起示范曲来。

  这才是他真正该干的工作。

  可,就这样,那一大堆杀戮和力量之类的东西不可抑制地闯入了他的生活。——他是司职暗界总监,这个身份已经进了他的日程表,他必须得开始直视它们了。

  像开音乐会和教学一样,他告诉自己,这是一个性质的。他只得接受他已经足够繁忙的生活混合进了另一种声音。

  那是一个和平时一样的日子,莫雷尔坐在办公室忙得不可开交,向他的副手——更加好用的那个——发泄和吩咐着,"叫他别在那里跟我玩什么愚蠢的官僚游戏!"他怒气冲冲地说,"行政的时间不是贵族式的,那笔钱如果三天内不到位,他再给我多三十倍的资金也半点用处没有!到时叫他自己去跟陛下解释他的下午茶和庆典歌剧之前不可调和的关系!"

  他的副手面无表情地记录着他的催款便笺,一边念着,"复杂的拨款程序望能尽量减缩,三天之内资金若无法拨入,筹办工作势必损失巨大。当然规则不可不理,到时请先行起草向陛下解释的文书。"

  "接下来是什么?"莫雷尔摆摆手,抬起头,"进来。什么事?"

  他说,低头工作。身边的副手愣了一下,门边根本没人,只是半掩的门在他说过那句话的瞬间,像是被风吹开了,接着又被关上。他愣了一下,窗户关的严严实实,一丝风也没有。

  他的上司正在埋头工作,这时突然抬起头来。

  和身边的人所见不同,莫雷尔清楚地看到一只巨大的黑狗,四只血红的眼睛闪耀着凶狠的光芒,这会儿态度却是恭敬的,正卧在他办公室的门口,显然希望见他。他让它进来后,便一边工作一边准备听它又有什么消息要告诉他。

  "特纳加的幺子现在正在您的府邸,"黑狗说,"我刚刚路过那里时看到他进去,我跟了几步,他似乎说是您的朋友,在和'公主殿下'聊天……"

  莫雷尔迅速站起来,抓起外套向外跑去,一边向下属吩咐道,"准备马车,立刻回家!"当他走到门口时,马车已经备好了,他快速地向身边的男人说道,"去告诉道登他们我很抱歉,因为临时有事会晚半个小时到,让他们先把意见列出来!"

  然后他跳上马车,马匹立刻开始撒蹄狂奔,黑狗跳上马车,舒服地趴在地板上,抬起四只眼睛看着它的帝王,"半个小时候够吗?"它说,"再加上路上的时间,您只有十分钟时间搞定他。"

  莫雷尔正在撕下一张便笺,听到这话后怒气冲冲地答道,"十分钟已经够多了!如果他在我预定的时间内不滚出我家,暗界宫殿就不挂鹿头做装饰了——我把他的脑袋风干了挂上去!"

  黑狗听着它的帝王气急败坏的威胁,却带着足够的霸气。他正在便笺上写着"十二万分的歉意"云云的词句,口中愤怒地抱怨着,"天哪,我有两个预约都必须迟到了!越忙越来添乱,简直不能容忍!"

  我可说不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它想,打了个呵欠,但似乎还是满厉害的。不是吗,谁能这么轻看特纳家的儿子呢。

  莫雷尔冲进他家客厅时就看到了那个传说中的种族,他看上去和人类没区别,大约十七八岁,面孔俊秀,发色几乎像是银白色般淡,眼睛则是蓝紫色。他的妹妹蕾米尔穿着身浅红色的便装,金发又换了个发型,这会儿正巧笑倩兮地和他聊天,看到哥哥回来,讶异地道,"我很多年没在这个时间看见你了,哥哥,你不是在宫里吗?特纳先生是来找你的,他可真是个有趣的人……"

  "那可太好了!"莫雷尔说,向那个叫特纳的家伙走过去,后者有恃无恐地看着他,一脸挑衅的微笑。

  "那个,"他说,"你叫什么来着?跟我去楼上我的房间,我们单独谈!"

  "天哪,我真不能想像哥哥,你居然忘了朋友的名字!"蕾米尔责怪地看着他。

  "我的朋友和敌人都太多。"她的哥哥简短地回答,特纳家的幺子皱起眉头,这种露骨的忽视让他很不愉快。

  "我是奥尔托。"他冷冷地说。

  "好吧,亲爱的奥尔托,到我的房间里来。"莫雷尔说,说这话时他已经站在楼梯上了,并习惯性地看了一下表,心里为堆积如山的工作和不识时务的插曲烦躁。

  "我很乐意,"奥尔托耸耸肩,"也许你有话想和我说?"他笑起来。莫雷尔不理会他的挑衅,打开卧室的房门,奥尔托刚走进去,他就把门关上了。

  "立刻离开,别骚扰我的家人。"莫雷尔说,盯着对面慢悠悠回过头的年轻人。

  "你在凭什么和我说话?"奥尔托说,打量着他的房间,"暗界帝王?哈,你以为你是吗?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不是,而我也不听命于你。"他高傲地说,双手抱在胸前,"你竟然还真和传说中一样是搞音乐的,多愚蠢,一个钢琴师坐在暗界总监的位子上,没有人会承认的!"

  "我现在很忙,先生,"莫雷尔耐着性子,"你说的没错,我现在负责的是整个国庆的音乐部分,庆典总少不了音乐,我没空在这里跟你们磨菇,我没想从你手里抢走什么,别像只瞎猫似的听到点风声就傻叫!现在请你离开我的房子,不要再来骚扰我的家人!"

  奥尔托皱起眉头,他觉得自尊心严重受到了伤害!实际上他这次是背着家人偷偷来的,想来看看新上任的暗界总监是个什么样儿,他预定中这是一个危险刺激的拜访,可是这位"皇帝陛下"房间里没有任何法器,全是乐器和书本,说话的态度却像全然不把整个暗界放在眼里!而自己,仿佛是个拿糖和大人炫耀的小孩子一般,让他十分不快!

  "我说过,你没权力命令我,"他提高声调,"我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你以为你凭什么说三道四!"

  "我不想和你浪费时间,先生,"莫雷尔说,"我再问最后一遍,你走不走?"

  "不。"奥尔托傲慢地说。

  ——如果对面的家伙是个像样点的暗界总监,他多半会谨慎点说话,可是这个人太像个普通的人类。

  他看到莫雷尔扬起手,立刻提高警惕,可是他的手指不像在施法,倒像……某个交响乐的指挥,指尖明确地划过一条弧线,口中念了一句咒语的词根。

  奥尔托心里是升起瞬间的茫然,莫雷尔念的是,清洁。就在他一怔的一瞬间,他突然感到身上像是少了什么,凉飕飕的!他立刻发现……自己现在一丝不挂!衣服全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他就这么赤身裸体地站在那里!

  莫雷尔眯起眼睛,看着奥尔托迅速用手捂住下体,身上因为羞耻而发红!他以最糟糕的方式丧失了所有平等谈话的权力,所有的高傲被瞬间剥夺得干干净净,更别提什么威胁!——什么样的威胁在一个一丝不挂的人嘴里都会像一个笑话!

  "你怎么能——"他叫道,莫雷尔的手依然指着他,轻柔地开口,"下一次'清洁'掉的可不只衣服了。但是我讨厌房间里被弄上血腥味,或是有太狰狞的尸体。当然我想我这种洁癖不足以成为你继续赖着不走的理由了,是吗?"蓝色的眼睛冷冷地盯着他,"滚,以后别再出现。"

  当他走下楼时,很满意自己超时完成任务——只用了七分钟。

  蕾米尔看到哥哥独自下了楼,惊讶地道,"特纳先生呢?你们不是在一起吗?"

  "他走了。"莫雷尔说,走向外面。

  "你在开玩笑?"蕾米尔说,"我没看到他从你的房间里出来!"

  "哦,他是跳窗走的,"莫雷尔说,"因为没有穿衣服,所以身轻如燕。"他说完这些话时已经跳上马车,"去宫里。"他说,"我得跟一堆的人道歉!"

  就这样,他继续在这种生活里奔波,虽然偶有小小插曲,居然也都应付得过来。

  在第二天的舞会上,他碰到了难得出门参加社交活动的道登——这个主要是因为舞会的主人是道登的崇拜者。两个作曲家凑做堆自然十分高兴,躲到窗边,开始激烈地讨论起曲子的问题。

  黑发的青年激动地比划着,"是诙谐曲,它更倾向于诙谐曲!"

  "是快板!"莫雷尔表示反对,"诙谐曲太不正式了,这是要在国王面前演奏!是他的庆生歌剧,他会那当成他本人的象征!"

  "音乐就是音乐,它不代表任何当权者!"道登固执地说,"我们也不应该为此屈膝!"

  "我实在看不出你非把它弄成诙谐曲并给人以话柄的理由!"莫雷尔同样固执,"传统的小步舞曲没有任何不妥,唯一能代表艺术的是她本身的美,而不是'和世界作对'!"

  "听上去你竟然真的是位作曲家,莫雷尔先生。"一个男人的声音说,两人从争论中转过头来,一个黑色长发的男人正站在窗外,长着俊秀却淡漠的脸孔,显然听到了他们说话。

  "他当然是作曲家,没有比他更出色的作曲家了,"道登笑着说,"您难道不认识我们未来的宫廷音乐总监吗?"

  "我比较熟悉他的另一个身份。"男人低低地说。

  "道登,去帮我拿杯红酒!"莫雷尔叫道,拉着黑发青年的衣袖把他扯开,"去酒窖里拿,这里的酒一点香气都没了!"

  看着道登一头雾水地离开,莫雷尔舒了口气,庆幸这位同事除音乐外大脑其它的部分并非很灵光——他竟然没有发现他们站在三楼的窗边,而外面没有阳台!

  男人一手撑在窗沿上,跳了进来,接着他优雅地抓住莫雷尔的衣襟——力气却大得骇人,把他抵到墙边,"你对他干了什么?"

  莫雷尔并不习惯任何粗暴的推搡,幸好巨大的观叶植物让这个角落不易被人看见,男人眼里带着威胁和杀气,抵得他胸口有些疼,这让他感到很不愉快。

  "先生,这是在舞会上,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粗鲁!"他皱起眉头,"你也是那个特纳家的?我一根毫毛也没伤他,当然这主要是因为他还够识趣。"

  "我是安德鲁斯,奥尔托的哥哥,"对面的人说,"他不肯说发生了什么,但从来没有这么糟过。特纳家不容许任何侮辱,乐师先生,如果你那样做,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地狱!"

  这是什么?他在一个上流社会的舞会上,本来在和朋友愉快地谈论音乐问题,现在却突然有一个非我族类的家伙冒出来,粗鲁地抓着他的衣襟把他推到墙上,满口都是威胁的话语!莫雷尔后冷冷看着他,"我也警告你,放开你的手,不然我就把你的脑袋放在盒子里,给你的弟弟寄过去。"

  那男人怔了一下,他清楚看到了对面人眼中命令主威胁的意味——包括他下一秒就会实现那威胁的能力!他突然了解到了他除了是个乐师外,还是他们近六百年来唯一的暗界帝王!

  莫雷尔一把把他的手把他扯开,他竟忘了反抗!前者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衣襟,淡淡地说,"为什么还不离开,去安慰你心情不好的弟弟呢,特纳先生?难道还在等我给你弹首'粉碎'的主题曲吗?"

  实际上,长期生活在战斗中的生物都很敏感,莫雷尔想,看着他眼中也许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惧意——甚至之前他弟弟眼中的惧怕,他发现那情形竟让他兴奋!

  他的生命对他像芦苇一般脆弱,握在他的指尖,轻易便可折断……他感到他不甘愿地离去,这些天来,这种毫不需要头脑,仅基于强大力量最直白的威胁一而再再而三地从他口中吐出,当他总能得到满意的效果时,得对畏惧和服从时,莫雷尔觉得自己竟然有些上瘾!像舌尖尝到了某种美妙的滋味,禁不住渴望更多!

  这种权力,他想,这种力量纵容着男人最原始的征服欲,怪不得……暗界之王,个个都是暴君。

  第二天他收到了挑战书。

  挑战书是早餐时仆人拿来的,那会儿虽然天已大亮,整个餐桌却只有莫雷尔一个人在用早餐——其它贵族们还在睡眠时间。仆人把一摞厚厚的信交给他,手里却拿着另一封,"这封是寄错了,少爷。"他说。

  莫雷尔接过那封信,上面封着骷髅和蛇的家徽,写着暗界总监启。他点点头,"没送错,是给我的。"他拆开信封,粗略看了一下,叫道,"亡者。"

  紫色的眼睛在空中浮现,"陛下。"它说。

  "好像是封挑战书。"莫雷尔说,把信不感兴趣地放到左手边,拆开另外一封,发现是封被他归为"干瘪的坚果"的小提琴家要求审谱的信,他索然无味地把它放在挑战信上面。"约在建国庆典的晚宴上,陛下可是很重视那个宴会呢。"他说,继续拿起另外一封。

  亡者看了一下信笺,"的确是那样,这次看来他们很认真。"

  "那天的配乐的小夜曲是我写的,"莫雷尔撇撇嘴,"我讨厌高雅的场合被血弄得乱七八糟。"这封信是宫廷绘画部写来的,要求装饰画和音乐上的和谐,莫雷尔觉得必要重点回复,便把它放在右边。

  "主要不是那个,"亡者说,"他们想衬您羽冀未丰时杀了您!您的即位让很多夜住民开始不听他们调度了!而暗界总监若是空缺,他们可以名正言顺地继续支配暗界!"

  "他们会把宴会搞得乱七八糟吗?"莫雷尔说,"这是对我音乐总监工作的挑衅,也许我该多花点时间来应付!"

  "多花点时间吧,陛下,"亡者叹了口气,"这件事非常严重,您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你觉得我上次的意见怎么样,把古时一直服侍暗界帝王的四支家族招回来,夜住民们在陛下回归之前一直有关照他们的行踪,并使他们不至于绝后……"

  "我没有时间干那些,上头也没拨给过我一分钱工资。"莫雷尔说,把手里的信放到右边,"还好你不需要付人工,不然我可得自己掏腰包了。"

  亡者发出一声轻笑,"我是惩罚性质的劳役。"

  "资料上是这么说的,你是触犯了'规则'的暗界总监,"莫雷尔说,把一张请柬无趣地放到左边,"我从不探人隐私。不过既然你可供我压榨,那我就得物尽其用。宴会时你得和我一道去,我一个人怕搞不定。"

  "如果您需要的话,"亡者说,"实际上您若叫我的名字,我总会出现在您身边,陛下。"

  "不,我是说用人类的样子去,"莫雷尔说,"我需要你帮我照看情况,但你的样子太'特别'了。"

  亡者沉默了一下,"如果您需要的话,陛下。"

  它语气中的为难让莫雷尔饶有兴趣地抬起头,"我需要,我现在可以看看吗?"他问。亡者叹了口气,"如果您希望的话。"它说,莫雷尔张大眼睛,看到一个男人出现在他面前,唯一不变的只有那双紫色的眼睛,有些忧郁地看着他。

  莫雷尔孩子气地吹了声口哨,"你最早就该这样子出现在我面前,也不用把我吓得差点从板凳上跌下来了!很不错。"他点评。

  "我尽量避免任何让我想起我曾是人类的过去。"亡者淡淡地说,人类形态的他有着一头深棕色长发,柔软地束在脑后,五官有一种刀削般的挺拔和俊美,肤色苍白,气质却像他的身份一样阴冷平淡。

  "你得换套这个时代的衣服,"莫雷尔说,"你那身长袍是哪个年代的?"

  "一千年前的。"亡者说,当莫雷尔再次看到他时,他换了一身黑色的天鹅绒晚礼服。

  莫雷尔绕着他走了一圈,"你不觉得这个领带颜色不太搭调吗?"他说,突然伸出手,把亡者颈上的领带解下来,后者没料到"陛下"如此随便的举动,僵着身子任他做。

  莫雷尔解下自己的领带,替亡者打好,满意地后退两步,"以后就用这个领带吧,协调多了。"他说,转身上楼去给自己拿另一条领带。

  亡者静默地看着他的背影,哼着歌的样子像个孩子,当然,他本来就是个孩子……他的能力和繁忙常常让他忘记,他拥有一个对暗夜总监来,如此危险的年纪。

  挑战的宴会像被追赶着一样转眼到了眼前,不过对莫雷尔来说那更多的代表的它实际代表的东西——建国庆典的晚宴。

  他忙得觉都没工夫睡,只好抽空趴在桌子上打盹。当睡眠把他与年龄不相称的冷静和权威抹平后,才能如此清楚地看出他还非常的年轻。但舞会时的他呈现的却是另一种成熟姿态,亡者靠着他身边站着,俊美的外表引来不少女性的注目。

  莫雷尔这些天忙得连头发都没空修剪,于是决定听从妹妹的意见,留成王都流行的长发。这会儿他正在和亡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他还是比较喜欢这样和他聊天的,不聊暗界,只说些流行话题,让他觉得又多了个新朋友。

  "如果等会儿真出了事儿,她们一定会很恨那曾让她们骄傲的长裙。"莫雷尔说,"那东西像个锁似的,管着她们只能小步走路,轻拿轻放。"

  "为了美丽而牺牲?"亡者说,"人类觉得这样是很美丽的吧。"

  "不,是一种炫耀性消费,"莫雷尔说,"最华丽的那个就表示她丈夫或情夫最有钱,她们则负责展示他们的钱。"

  "听上去像奴隶,陛下。"

  "在这里别那么叫。"莫雷尔说,扯回话题,"你说的没错,我有一次在花园碰到蒙非特的一个小男宠,他坐在椅子上漂亮又柔弱,精巧昂贵的鞋子下面全是血,我猜蒙非特给他的鞋子里加制了钉子。"

  "那是一种刑具,"亡者说,"是他做错了什么事的惩罚?"

  "不,什么事也没有。"莫雷尔耸耸肩,"表示那孩子的地位——王子殿下的所有物,不需要劳作的、被饲养的昂贵宠物。蒙非特有很多这样的宠物,他把他们放在花园炫耀,表示他有钱装饰他们又有闲功夫折磨他们!那些女人差不多也是这样——看看那些束胸,那可怕的鞋根,那一层又一层裹住双腿的长裙……"他打了个寒战,"我总为蕾米尔要穿那些东西心疼,可她偏要穿,说那样流行,说我太老土!哼,还不是为得那班男人,他们喜欢女人一副花枝招展不事生产的样子,表示她们确实属于为他们展示家底的奴隶群体!"

  "暗界有很多强大的女性,一样喜欢穿长裙盛装。"

  莫雷尔翻翻白眼,"施法和裙子的长裙一点关系也没有。因为她足够强大,生活在杀戮里穿着长裙只说明一件事——她强到抬抬手指就会要你的命。一样是某种炫耀,但这种炫耀她是主人……天哪,蒙非特过来了!"

  亡者转过头,看到穿着正装的蒙非特从另一个方向冒出来,他看到了莫雷尔,走了过来。

  "王子殿下平日深居检出,对社交和劳作不感兴趣,总呆在宫殿里搞他的变态爱好,"莫雷尔说,"但这种场合他有义务出席。"

  蒙非特走过来,灰色的眼睛打量着莫雷尔,有一小段时间没看到他——虽然这一段时间他天天都在想着他,想着怎么折磨他。

  他的头发留长了,整齐地披在肩膀上,眼睛漂亮的一如既往,但……他不着声色地皱了下眉头,那种气质,那天他离开他的宫殿时的那种控性者的傲气似乎更强了。不再是之前流于表面的高傲,反而收敛了,却像浸在骨子里一样,从举手投足间渗出,却显更为危险……和富有魅力。

  "好久不见,莫雷尔,"他说,用不太干净的目光打量他,"你看上去更漂亮了,把我宫里那些小猫都比下去了。"

  莫雷尔举了下杯,不跟他计较,微笑道,"可别这么说,我都要被怨恨了。昨晚死的那个足足在我跟前碎碎念了一个小时,弄得我都没法工作,只好让它升天。"他啜了口酒,"您增加了我的工作量,殿下,偶尔您也来帮我劝一下它们吧。"

  他轻松地斜着身子靠在桌边,惊讶地发现他曾面对蒙非特时惊恐和僵硬的情绪已经像完全消失了。那个人只是个弱小的人类,不能把他怎么样,即使他有王子的权位,即使他眼中有如此深的残忍和怒气,自己却可以轻易俯视。

  他为了保护自己而学习暗界课程,可是当他学会后,却发现自己一点也没有和他对抗的兴趣了——他曾在为一件多么蠢的事手足无措呀。

  蒙非特觉得对面人谈笑风声的态度严重侵犯了他的自尊,在那种露骨的威胁之后,今天他这种态度却是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那种拿罪魁祸首无可奈何,却只能以自己下面的男宠做代替品撒气的方式让他觉得蠢透了!

  但,他并不是没经历过这类的情绪,他曾经征服和摧毁过很多比他更为强大的人,那些人也曾以不屑的目光俯视他,但最终胜利的都是他。也因为他有足够的耐心,欲望,以及残忍的手腕。

  他不怀疑他又找到了一个让他得到前所未有兴趣的猎物,以及他终将在自己胯下屈服。

  蒙非特打量了一下站在莫雷尔身边的男人,他看上去十分俊美和出色,但他看他的眼神……绝不是在看一位王子,那是冷淡和不恭的。甚至带着强烈的敌意。他微笑,"不介绍一下吗,莫雷尔,我似乎没见过他。"

  "是下属。"亡者谈谈地说。"我见过你。"

  蒙非特惊讶地看着他,"我一点也想不起来了,你这样的人见过的话,我应该有印象。"他说。"我们在什么地方见过?"

  "我不想说这个,"莫雷尔突然不高兴起来,"行吗?"——他用的是问句,却分明是命令的态度。

  "我们在什么地方见过?"蒙非特不理他,盯着亡者,对能让莫雷尔生气的事很感兴趣。

  "打那次见过你后,有一句话我一直闷在心里,想跟你说。"亡者说。

  "什么话?"

  亡者冷冷地盯着他,眼里写着再明显不过的敌意和威胁,"别碰他,你不配!"

  蒙非特一怔,"不配?"他笑起来,"你这么觉得?"

  他突然抬起手,一把抓住莫雷尔的长发,把手中柔滑的金发猛地向后揪去,莫雷尔一个没站稳,下意识地握住他的手腕。

  "我碰了,怎么样?"他挑衅地看着亡者。

  后者露出恼怒的神色,莫雷尔嚷道,"把你的手放开,殿下,这里是公众场合!我有别的事要忙!"

  亡者瞪着蒙非特的眼神像要把他吃了,"陛下,您干嘛这样允许他胡作非为……"

  "陛下?"蒙非特怪异地说,接着他感到手腕一阵剧痛,莫雷尔那钢琴家有力的手指正狼狈地把他冒犯他金发的手拽下来。"那是民间的叫法!"他解释,连气都懒得跟他生。

  蒙非特吃惊地看着亡者,"你是暗界的居民?你怎么能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建国庆典的舞会上——"

  "是我让他来的,殿下,"莫雷尔说,整理自己被弄乱的长发,"他是我的副官,今晚可能会有事发生,暗界这些年不平静,您把我卷进一堆奇怪的争斗中了。"

  "我以为暗界的居民已经濒临灭绝了……"

  "还有非常可观的数目,远超过你的想像,"亡者说,"莫雷尔陛下是我们的帝王,你对他的侮辱,就是对整个暗界的挑衅!"

  眼看就要变成一场口水仗,莫雷尔打圆场道,"我觉得处理眼前的问题比较重要,我个人的事是小,如果那些没常识的家伙伤到了人……"他突然停了下来,亡者紫色的眼睛猛地一冷,"好像来了。"

  "好像?"莫雷尔说,"外面埋伏的家伙没发现入侵吗?"

  "说不准是不是进来了,"亡者说,"他们肯定有独特的技巧……"

  一声女人的叫声惊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人们迅速聚集向一个方向,三个人交换了一个眼色,架也顾不得吵,连忙跑过去。

  引起尖叫,现下被围在中间的是一只蛇!没人看到它是怎么爬进来的,它像凭空出现在大厅的中间一样突兀地爬动着,身上的鳞片是一种惨青色,带着些阴森森又让人心悸,它至少有一米长,扁平而粗大,三角形的脑袋上,一双眼睛却是鲜红的,闪耀着恶意的光芒,打量着围观它的人类,像在幸灾乐祸地等待一个什么烧着火的山落到他们中间!

  "肯定有蹊跷!"亡者说,但他在这只蛇身上找不到任何法术波动,那只像是一只普通的蛇。

  "晚宴上不允许出现这种插曲!"莫雷尔说,拿起身边桌上的小号餐刀——那是供人们取用小点心时配的,修长的手指把它弹向那个搅局者,于此同时他低声念了一个"命中"的词——那是一个必须和其它咒语搭配使用的词,不然它什么用处也起不了。莫雷尔独辟蹊径,把它和动作结合到了一起。

  锋利的餐刀准确地命中了毒蛇的头部,把它钉死在地上,鲜血渗了出来,人们长长舒了口气。一个身着红色长裙的女子最早从情况中恢复过来,向莫雷尔崇拜地惊呼道,"想不到您还有这样的本事,莫雷尔先生,我们仰仗了您的救助,我一直以为上帝给您的是天才和温柔,现在看来还包括勇敢!"

  "您太过奖了,菲什小姐,"莫雷尔谦虚地欠身,"只不过是因为人生的岔道太多,一不小心,你就会成为你并不那么想成为的人。"

  仆人迅速上来清扫蛇尸,莫雷尔愣了一下,"别动!"他说,做了个手势,仆人停止了动作,所有的人都发现了不对劲。

  一只蛇不可能有那么多的血。

  鲜血迅速渗成了巨大的一片,比一个人体内所有的血还要多,贵族们向后退去,那暗红的液体如此诡异放肆地蔓延着,那血……是从地底冒出来的,莫雷尔想,血迹的中心,像打开了一口井般,鲜红的液体几乎是在喷溅了!

  所有的人发出一声惊惧的呼声!一只手从血里面伸了出来!那是一只被血弄成鲜红色的手,接着是手臂,慢慢现出头部,一个血淋淋的男人从血泉中冒了出来!

  莫雷尔觉得有些想吐——他不明白为什么特纳家不找一个比较文雅的方法出现,像那个小儿子衣冠周整(虽然走时一丝不挂了)到他家拜访的方式不是很好吗,他哥哥的方式虽然诡异了点儿,但好歹也是穿着整齐的,但这会儿他们用的是什么法子啊,浑身弄得血淋淋的,出现在国庆的舞会上,弄得所有人都受了惊,败坏今天的雅兴!

  优雅活泼的小夜曲已经进行到了第四个乐章,大厅里灯光明亮,香气郁馥,可是这个"血人"破坏了所有的气氛!也许我太仁慈了,莫雷尔不满地想,根本不该接受什么挑战,他该先下手为强,直接到那个特纳家去给他们来个鸡犬不留!

  蒙非特阴沉着脸不吭声,莫雷尔越想越是懊悔,并且有点心虚——必竟这是他的工作,现在弄成这个样子可以算是他的失职。

  "蛇的血!"亡者低声说,"里面喂了轻易可以接通咒术的药材,但本身又不带法术性质,所以才能轻易穿透我们的结界,接通两边的空间。"

  鲜血仍在继续迅速地蔓开,大有把整个大厅变成血海之势,一肚子怒火的莫雷尔大叫道,"让它停止!"

  亡者反应过来,念了一个咒语,血迹的蔓延停了。莫雷尔被这意料之外的讨厌插曲气得浑身发抖——他最近越发容易生气,而且一恼起来不再像以前那样把自己关到房间里,或在钢琴前面乱弹一气了——他更加倾向于用最迅速强硬的手段把一切让他不快的源头解决掉!

  刚刚的"血人"已经完他脱离了他的血沼,正是安德鲁斯,他向莫雷尔微笑,"虽然把自己弄得一身是血不太好看,但魔血身上总是要有血的!"眼神中写着明显而兴奋的敌意,倒不是不再害怕了,而是因为下面有东西继续在试图钻出来——他的帮手。

  "很好,"莫雷尔冷冷地说,压抑着怒气,"含有对法术敏感和利于传递力量的药材的血?"他突然单膝跪下,修长的手指按在脚边鲜红的液体上,接着他念出了第一个咒语,接着是第二个!

  亡者愣了一下,他没反应出他在干嘛!但它发现莫雷尔显然气坏了——那些咒语全是杀戮和狂暴性的!——莫雷尔从不喜欢念什么咒语,非说不可时他总会选择那些文雅而不暴力的,比如"清洁""命中""麻痹"什么的——当然他总能让它们达到十分可怕的效果就是了。

  至于杀戮性咒语,迫不得已时他会以更为优雅的形式表现出来——把它们谱成曲子弹出来。亡者常想如果它的上司放弃那些贵族古怪的唯美主义,将会拥有多么巨大可怖的力量!

  现在,它看到了。

  那些暴行的词句在他优美轻柔的唇中像歌曲一样唱出,关于"粉碎""窒息""吞噬""腐蚀"……等等,关于暴烈的物理的和心理的各种糟糕的句子和它所代表的法力从他指尖涌了出来,透过那滩最佳媒介的鲜血,冲向另一个全无防备的空间!最后他干脆地在后面加了一个"循环"!

  原来如此!亡者猛地反应过来,那个人在盛怒的短短一瞬间,找到了那个计谋绝妙的弱点!——反攻击!

  ——鲜血已经被一个"冰冻"的单词冻住了,安德鲁斯像是还没搞清发生了什么,那出来一半的生物就这样变成了一尊血红的冰雕,待他反应过来时,他大叫一声,"不!"冲上去似乎像攻击那个残酷的暗界帝王!没什么法术技艺,那是生物最原始的攻击本能!

  就在这时,冰冻的血池发出清脆的碎裂声,紧接着,"轰——"的一声倒塌了下去!露出一个巨大黝黑的洞口,下面深不见底!——大厅在二楼,可下面竟不是一楼,而是连向着另一个空间!

  莫雷尔眯起眼睛,满意地感觉着脚下那些毫无防备的暗界逆民悲惨绝望的气息——他用最严酷残忍的咒语攻击了那里,这会儿那儿渗上来的全然是死亡和杀戮留下的黑暗气息,血腥味从深深的地底传来,混合着泥土的涩味,死神像黑色的乌鸦一样在每寸空间里盘旋。唯一得救的安德鲁斯怔怔地看着那一片死地,像是完全失神了。

  显然他们准备了大量对付莫雷尔的武力,可在另一个空间时他们是全无防备的,却在一瞬间,被自己费尽心机特制的空间通道涌出的,如海潮般强大恐怖的毁灭性力量所席卷!

  很好,莫雷尔想,接过亡者递上手帕,擦干净指尖的血迹,事情总算没闹大,不知道还有没有幸存者,但至少不足以给舞会制造什么麻烦了。果然一开始就是要用强硬的手段,他冷哼一声,盘算着等下把洞封里来,把那位半疯状态的特纳家的儿子请出去,接着舞会继续——自己处理的还算干净利落。

  唯一让他有些意外的是……他竟然没有觉得很恶心,当他举手间消灭了如此多的生命,让那些家伙陷入一种痛苦和被宰杀的情况中时,他的感觉只有过瘾。用如此轻易的方式就解决了那些骚扰他的家伙,他的一举手之间可以主宰如此之多鲜活的生命,这是怎样巨大的满足感?他可以轻易扼杀所有反对他的声音,他不再需要考虑别人的感觉,他只需要按自己的意志行事,无人可以阻止!

  "不——!"安德鲁斯终于叫出了另一个压抑着喉中带着血腥味的单词,他眼中露出的是一种狂怒的情绪,他虚空抓了一下,莫雷尔一呆,空中竟凭空出现了一张巨大的网!那是一张胶水织就般透明的网,中间被安德鲁斯抓在手里——这应该是他的能力,而且看表情显然是准备同归于尽的架式!

  每个人的身躯都被笼在网中,像在一个巨大的蜘蛛巢内。莫雷尔抬手触摸了一下那粘连柔韧的透明物,发现那竟是非常优秀的导体……

  安德鲁斯杀气腾腾的眼睛瞪着他,念出一句咒语!说不清是在那之前或之后,莫雷尔迅速反应过来他想干什么!在那个人声音出口的一瞬间,他念了另一个简单的咒语词根:命中。

  巨大的黑暗之力从中心的安德鲁斯身上发出,那是燃烧了生命般的力量!它将通过那些导体的蛛网传到每一个宾客身上——杀死这里所有的人!为他的家人偿命!

  可莫雷尔的单词在那一瞬间出口!

  ——"命中"的单词是用于攻击敌人的,可用在这里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所有的攻击力量转移了方向,全然向一手握着蛛丝、念出咒语的莫雷尔冲击过去!

  安德鲁斯惊骇地看着这一幕,他没想么那个人会这么干!他知道他杀不了他,所以只能杀死其它人类撒气,莫雷尔的保护行为让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也许他可以……杀了那个人……那是他一生所有的力量,所有的修为……

  亡者没料到莫雷尔这会儿会念出那个单词!他张开唇,却没有叫出声!为什么那个人要独自承担那一击,那会害死他!

  接着,带着"命中"加持的攻击重重而完整地命中了毫无防备的莫雷尔!

  亡者盯着上司静止的躯体,一直以来的挺拔和高傲,生怕下一秒鲜血就会从他身上喷涌出来,血肉的躯体碎成片片……

  莫雷尔站在那里,迟迟没有倒下,接着,一个笑容在他唇边慢慢扩大。宴会场的小夜曲进行到了第五个乐章,那是他作的曲子,所以他清楚地记得其中的一个小小的音乐主题。——那是"吸收"!——他把它放进了自己的音乐里,就在那一瞬间,他算得很准,那个小段划过了这个空间。所以安德鲁斯发出的所有力量,全然被吸收入自己的体内!没有任何伤害,"吸收"有的就是这样的能力!

  "这就是你最后的力量?"莫雷尔柔声说,拍拍手中被力量震碎的蛛丝,"很不错,我今晚大概用不着吃饭了。"

  安德鲁斯的身体慢慢软了下去,眼睛空洞而绝望地看着他,躺倒在地板上,他的一切尽被掏空,但并没有死。莫雷尔盘算着让仆人把他带走,顺便给他找个医生什么的……不知道人类的医生对他的体质帮不帮得上忙。

  战斗结束。

  蒙非特和大部分宾客一样站在那里,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事。这就是我给他的权力?他想,看着那个曾经带着孩子气骄傲的男人脸上残忍冰冷的表情,带着斜睨天下的傲气,这就是我给他的?是我把他变成这样,成为那个暗界的帝王?

  脚踝突然一紧,蒙非特低下头,他脚边的黑洞里竟伸出一只手!那手是血般让人心悸恶心的赤红色,没有皮肤和指甲,仅仅是一只手,正紧紧抓住他的脚踝!

  危险!这是他脑子里的唯一一个念头!于此同时,莫雷尔也看到了这一幕!

  血人的另一只手伸出来,紧紧抓住蒙非特的另一个脚踝,它的躯体竟迅速溶入了蒙非特体内,细胞像细菌一样侵入他的组织,很快连同小臂一起没了进去!

  "是'药人偶'!"亡者低呼一声!那是一种用法术和药材制造并养育的武器,凡是接触到它的生物,便会迅速和它浑身的细胞结合,化为为一体!它们平日只能在试瓶中完全悬空地养育,因为一旦溶合,双方所有的细胞便会被破坏,像被浇上浓硫酸般化为一堆破碎的腐肉!

  ——这种武器培养极难,用法是一次性的和敌人同归于尽,可见特纳家是准备要大战一场的!

  药人偶的头部已经钻进了舞会明亮的灯光中,它的眼睛是两个血洞,显然被莫雷尔刚才一系列的咒语中的某一个弄瞎了,攻击本能让它爬了出来,而刚刚好抓到了蒙非特的脚踝!

  蒙非特听到莫雷尔迅速念了一个单词,像是没经过考虑般念出来的,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后来他知道,那个词语的意思是"交换"。

  ——在下一个瞬间,蒙非特发现自己站在莫雷尔的位置,而被药人偶缠上的人变成了莫雷尔!药人偶的小臂已经溶入他的身体,竟浑然一体地看不出一丝空隙!莫雷尔按住左脚的脚踝,他清楚地看到他修长的手指上龙头的戒指发出森冷而不可一世的光芒!

  他念了一句:"转移"

  血偶像被吸收般迅速消失了,像它实际变成了鲜血,此刻正顺着莫雷尔左边的小腿涌出,很快浸透了长裤,把地上弄得全是血!亡者迅速跑过去,试图把他扶起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用有些责备地语调说。

  "它杀不了我,戒指抵挡了大部分的力量。"莫雷尔说,试图靠着亡者站起来,但看上去很吃力。

  "可是你何必为了那种人——"亡者说,一边扶住他的上司,一边看了蒙非特一眼。后者凛了一下,莫雷尔毫无疑问是为救自己受的伤。

  "看在上帝的份儿上,别说这种蠢话!"莫雷尔抱怨,"他不能死,你觉得他'那种人'是什么?我告诉你,是柯特尔的和平!"他冷哼一声,小腿上的疼痛弄得他一肚子火!他这辈子没受过什么伤,疼痛危险之类的更是与他无缘,这会儿为了什么战斗还弄得受了伤,这让他十分不快。

  "把这里恢复一下。"他朝亡者做了个手势,扬声道,"各位,已经没事了,这是暗界的一项小工作,很抱歉打扰了各位的雅兴。请继续。天哪,好疼……"

  亡者把大厅又恢复了原状,莫雷尔看了没看蒙非特一眼,好像他舍命救的东西根本不值一提。

  舞会幸运的继续了,虽然大家没什么心思了,而莫雷尔的舞会则被迫中断,他被亡者抱上回家的马车,伤已经做了粗略的包扎,可鲜血还在不停地渗出。仆人们把那个半丧失神志而且力量全失的安德鲁斯一样放在马车上,准备回弗莱斯家。

  莫雷尔写了足有一打的便笺交给仆人,要他们给各个部门的负责人们送去。他纤细修长的手指在纸上划下潇洒流利的斜体字,因为疼痛指尖有些颤抖。但他是如此认真地把一个个单词拼出,斟酌着用词,亡者沉默地看着它的上司,旁边是安德鲁斯俊秀却失却了魂魄一般的苍白脸孔。

  这里应该怎么写?莫雷尔烦躁地想,该用更加委婉的措词吗?他很想用强硬的命令让他服从,乖乖把那批乐器办下来……他放下笔,手肘支在桌上,用手捂住脸,金发垂下。我为什么要那么做?他想,那一瞬间他只想救蒙非特的命,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不能让任何东西威胁到柯特尔的和平!战争绝不能发生!我无论如何,都想要和平……

  我的梦想……把王都变成大陆音乐的圣地,我将是艺术领域的国王!那些念头在刚才对和平下意识渴求的一瞬突然回到他的脑子,之前他险些忘了它们!幸好……我还没忘,是的,我没忘,我不能忘!

  我竟然沉迷于杀戮的快感!因为主宰一切的感觉是那么香甜……但绝对将是我主宰那力量,而不它主宰我!谁也别想控制我,即使是这足以主宰一个世界的力量!和从小一样,我不会容许自己成为任何人或东西的奴隶!

  蓝色的眼睛静默地看着自己修长纤细的手指,那是一个钢琴家的手,也是一个可以转瞬杀戮无数生命的王者的手。更早时他还是个孩子,他记得自己独自坐在台上,台下无数人宁静地聆听他的音乐,随着他的手指而变幻表情,那主宰一切的快感让他迷醉!

  他生活在公众的视线下,他渴求那些恭维和热闹,王子贵族般的待遇,总想一辈子让人艳羡和吃惊,站在天才闪闪发光的宝座上。直到他再也忍受不了那种发自内心的空虚和恐惧,那时他知道,他成了力量的奴隶。

  他竭力试图把那控制权握回手中——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愤怒,对自己的愤怒!他的手指属于他的灵魂,他的灵魂绝不会从属于某种技巧!最终他终于取回了一切,实际上他只取回了自己,但那已经足够了。

  那以后他的前途一帆风顺,因为他拿回了自己的东西,而主宰别人最重要的前提是——主宰自己。

  现在是一个同样的危机,他想,只是控制的力量不同罢了,而无论在哪个领域,他都要主宰一切!

  像曾经那样,他定然会取回自己的灵魂,那是最基本统治工具。

  他拿起笔,平静地继续他的便条。他会把它们都做的很好,就是这样,无论是音乐还是暗界。

  马车的门突然被打开,蒙非特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莫雷尔,"我觉得有必要来看一下你的伤势。"

  莫雷尔笑笑,"不碍事的,殿下,您放心回去参加舞会吧。"

  蒙非特只是盯着他,莫雷尔耸耸肩,"我不是在为你做什么,殿下,我为的是我自己,"他低声说,"像你想要我,并非因为我有多好,而是你不能原谅有你不能征服的存在,不是吗。"

  "的确如此。"蒙非特冷冷地说,"我不能容忍这样的你呆在这里,一想到你的存在,就会让我整夜失眠!"

  "可我也一样,殿下,"莫雷尔说,"被什么征服?我的人生里从未想过这个可能性。"

  "很好,"蒙非特说,"我猜结局很快就会出来。"他看了一眼地板上的安德鲁斯,"他怎么办?"

  "到我家去,"莫雷尔说,"这是我的领域。"

  他平淡的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高高在上,蒙非特看了他一眼,跳下马车,即将到来的征服之战让他兴奋。

  安德鲁斯整天坐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莫雷尔懒得理他,反正他家有的是空房间。那家伙大部分时间都安静地呆着,黑色的长发散落在肩膀上,映着他苍白的面容,蓝紫色的瞳孔和他的面庞一样淡漠冰冷。

  这些天来莫雷尔决定为每天不多的练琴时间增加一个听众,让一个异界居民听自己练琴,让他有一种在两种生活中找到了某个结合点的感觉。

  有一天一直沉默坐在他身后的男人突然开口,"停止,"他皱起眉头,"你今天的琴声很狂暴,你在糟蹋难得的好天气。"

  莫雷尔不意外地回过头,"我今天心情不好。如果你早就清醒了,干嘛不早些有所表示呢?"

  安德鲁斯冷笑一声,靠在沙发上动也没动,"早些自找屈辱吗?我凭什么和你说话,'陛下',我现在是阶下囚,一只阴沟里的老鼠都比我强。"

  莫雷尔转过头,摆弄着他的琴键,"你想杀了我吗?"

  "你说呢?"安德鲁斯嘲讽地说。"暗界有无数的生物渴望要你的命。"

  "很新鲜,"莫雷尔弹了几个音,"我从没有处于过这种情况,以前我在另一种环境下生活。"

  "但你进入情况的很快。"安德鲁斯冷哼,"你那些音是什么意思?我不恨你,胜者为王败者寇,这是暗界的规则。"

  莫雷尔回过头,那个黑发青年依然坐在那里,静默地看着他,俊秀的面容掩映在黑发下面,他丧失了所有的力量,像个再普通不过的体弱的年轻人,实际上也就是如此,如果不考虑他的历史的话。

  "你并不是我的囚犯,"莫雷尔放柔声音,"你随时可以离开,但我希望你留下。"

  安德鲁斯怔了一下,接着露出一个冰冷嘲讽的笑容,"为什么?"

  "也许你没死的亲人会为了救你而攻击我,到时我可以一网打尽。"莫雷尔笑着说。

  安德鲁斯冷冷看着他,像要把他看出个洞来。莫雷尔耸耸肩,"开个玩笑,别那么认真。我的承诺不会改变,你随时可以离开。"

  "你不希望斩草除根吗?"安德鲁斯问。

  莫雷尔转回他的钢琴,"你们卷土重来又怎么样?我并不介意。"他温柔地爱抚着琴键,"我从不欺负弱者。"

  身后陷入长长的沉默。"你太傲慢了。"异族的青年说,"你不杀我,并希望我留下,并非基于无聊的仁慈,而是对弱者的赏赐?"

  "我只是不希望你再受到伤害。"莫雷尔说,"你是因为我弄成这个样子的,所以我没有任何再看你痛苦的欲望。"

  他声音中平静的近乎谦虚的傲慢让安德鲁斯打了个寒战,他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因为我太弱了。"他淡淡地说,"我会留下来,让你为你的傲慢付出代价,或至少有尊严地死去。"

  "我期待着。"莫雷尔说,站起来,"偶尔试试当个人类吧,安德鲁斯。"

  也许这是因为征服者对于被征服者的友好,包括特纳家的那一堆——如果还有幸存者的话,莫雷尔觉得自己提不起什么杀意来,他们已经被自己折腾得那么惨了不是吗。他想照顾好这个唯一的幸存者,而且确实……和善良无关。如果有一天他恢复了力量,并强大到足以和他对抗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杀死他。

  从此莫雷尔身边多了这么个沉默俊秀的黑发男人,据说是弗莱斯家的远房亲戚,身体虚弱多病,可他那清冷俊秀的气质和容貌很快成了社交圈的一个话题。

  在秋天的时候,莫雷尔正式成为柯特尔的宫廷音乐总监,继建国庆典后,他开始马不停蹄地准备国王诞辰的庆典,而他的另一个工作也颇不太平,在特纳家毁灭后,暗界陷入了一个相对混乱的阶段,这方面,颇为意外地,安德鲁斯对他帮助不小。

  ——虽然他现在像一个普通人类般柔弱,可办事能力却毫不含糊,这位曾经暗界统治者家的长子有着雷厉风行的铁腕,每当看到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用冷酷老练的话语处理文件,做出习惯于统治的人才能做出的提议时,莫雷尔总是很愉快——简直像找到了同志。那是和他目前同样怪异的状态——自己是个人类之身的音乐家,却兼职了暗界帝王。

  蒙非特在花园散步时正看到莫雷尔在和一个黑色长发的男人说话,那是个非常俊美的男人,有些苍白的面孔有一种清冷淡漠的美感,仿佛雨后的空气,发丝柔软而随便地用白色的丝带束着,正在和莫雷尔争论些什么。

  蒙非特走进了些,听到那个美人正在说着什么"毫无疑问,他以为他的力量能让他成为例外!如果死几个人的话他就会知道'例外'不是那么好当的,不见血根本没法在那些家伙脑子里形成概念!"莫雷尔则柔声道,"干嘛要那么暴力呢,我比较倾向于让亡者去劝劝他们……"

  蒙非特费了好大力气才弄清这个黑发的男人就是那晚全身是血,狼狈无比的暗住民,那会儿倒没注意到他还是个美人。可是……他眯起眼睛,显然他丧失了力量,他看上去太柔弱了,除了那双眼睛,像他所有的东西都在由一个灵魂支撑。

  "晚上好,两位。"蒙非特打断了他们的交谈,"他的伤怎么样了?"他眯起眼睛,打量着安德鲁斯。

  "下午好,殿下。"莫雷尔说,"他是安德鲁斯,就他需要过的生活而言他身体很好。"

  "他很漂亮,"蒙非特说,有些色情地打量黑发男人削瘦修长的身形,"我不知道你也有这种爱好,莫雷尔。"

  安德鲁斯皱起眉,这个人类冒犯的目光让他很不高兴,他无意识地后退一步,莫雷尔答道,"并非您想像的那种关系,殿下。"

  "但他是你的臣服者。"他走过去,轻轻捏了一下安德鲁斯的肩膀,"能送给我吗,莫雷尔。"

  安德鲁斯怔了一下,猛地把他的手挥开,蒙非特笑起来,"我最近的床上太空荡了,没什么有趣的素材。他有个不错的'开头'——丧失力量,家族尽毁的俊美魔族,让人想续写他的悲惨故事。"

  他眼中残忍却带着些淫邪的光芒让安德鲁斯打了个寒战,他从没在一个人类眼中看过这么黑暗与充满征服欲的眼神,落到他手里自己绝对死无全尸!可是……他抿紧唇,他没有任何力量!任凭这些该死的生物宰割,对他出言侮辱,如果莫雷尔真的把他交出去……

  他万般无奈地把求助的目光看向莫雷尔,后者听到蒙非特说到"故事"先是习惯性打了个寒战——那些他听过的故事每一个都让人不寒而栗。"他是我的部下,我不能让他为你的艺术牺牲,真是抱歉。"莫雷尔欠了下身,"属下还有事,先行告辞了。"

  安德鲁斯逃也似的跟在他身后离开。蒙非特摸摸下巴,这是个新娱乐,至少可以解除一下他这些天的郁闷,他想,看上去挺诱人的家伙,偶尔玩玩那家伙的下属也不错。他转身回去,如果没意外的话,今天莫雷尔会在宫里过夜——他已经忙到没时间回家了,而那个安德鲁斯,当然同样会在这里呆着。

  也许安德鲁斯确实对于居于弱者的地位不太熟悉,在百无聊赖地看着莫雷尔陷入了关于行政和艺术的工作之网后,安德鲁斯决定到花园里散散步。夜已经有些深了,他习惯于夜晚,让清冷的空气包裹身体,怎么也比呆在房间里无聊发闷强吧。

  他无声地漫步到外面,在此之前他从未经历过人类的生活,而那些新鲜感却伴随着虚弱无力——他和仇人生活在一起,却像朋友一样协助他工作,他甚至在莫雷尔出色的工作能力之外,开始熟悉他孩子似的表情和动作,窥见他偶尔的寂寞,但更强大的却是那与生俱来的征服本能。

  有时他常会突然间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他不确定那是身体还是精神方面的后遗症,他和那个金发的男人在花园里边散步边说话——实际上他们大部分说的是和暗界无关的社交界的话题,或是他在餐桌上边看报纸边吃早餐,又或者静静地听他流畅优美的琴声……他常会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真的是弗莱斯家的远房亲戚,一个叫安德鲁斯的人类,一直过着属于人类的平静生活,这会儿正在和一个好友闲聊说笑……

  他停下脚步,靠柱子站着,闭上眼睛。他很容易疲累,当然最近情况已经好了很多,也许他很快就可以恢复……恢复什么呢?一瞬间他想到的竟是恢复成普通男人该有的体力,而非身为特纳家长子的他出色的魔力……

  他猛地睁开眼睛,本能的一阵阴寒警告他危险在即!果然,白天时那个可怕的人类站在他的对面!

  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黑暗里的,像他本来就属于那里,而且更为浓重!灰色的眼睛绕有趣味而且残忍地打量着他。安德鲁斯觉得呼吸冻结了,蒙非特柔声道,"别试图逃走,我曾经很强大、但现在只剩下漂亮和悲惨的暗界居民,如果要悲惨便悲惨彻底,重新振作并复仇的白烂剧码不合我的审美观。你需要变成一个不幸的代名词,我希望你变成那样。"

  他轻无声息地靠近他,看出他的意图,笑道,"我说过别试图逃走,安德鲁斯,我从你出门就在跟着你了,周围都是我的人,你走不了两步便会被像玩游戏般捉回来,我不喜欢那种只会让浅薄者兴奋的剧码,所以你要配合点。"他看到他眼中认命的绝望,抬手抓住他柔滑的黑发,"你觉得,失去一切的强大'王子'沦为弱小人类的性玩具的故事怎么样?"

  手指色情地抚摸着他的皮肤,"成为我珍贵的藏品,每天在床上张开腿,被一个男人玩弄得生不如死,如此结束他的人生,怎么样?"

  一只手摸到他的两腿之间,感到安德鲁斯下意识地夹紧双腿,躯体在难以抑制地颤抖,他享受地看着他的表情——那个人一声没吭,蓝紫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某个角落,像要逃避到那里去,眼中却又透着极度的恨意和绝望。这让蒙非特满意极了,他的手有力而熟练地挑逗着,成功地看着他咬紧下唇,呼吸急促起来……

  "莫雷尔这样弄过你吗?"他突然在他耳边问,安德鲁斯僵了一下,"开什么玩笑!"他叫道,试图脱离他的掌握。

  "没有?"蒙非特一把抱住他的腰,"他没让你尝过这种快乐吗?我以为他早下手了,他总渴望控制一切,却从不知道这种控制才是最过瘾的,玩弄一个人的身体,以及人生。"他的手熟练地探到他的裤裆里,触摸到他男性的象征,"舒服吗,'王子殿下'?你可以叫出来。"

  "别……"安德鲁斯死死抓住他的肩膀,他试图把身体蜷起,却被紧紧压制住,那可怕的手或轻或重地揉捏着他的欲望,冷酷却精准地挑起它们,他听到另一个雄性低低的笑声,带着征服的意味!

  嘴里是紧咬牙关中渗出的血腥味,如此彻底地被征服的位置让他恐惧,可是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手指间颤抖,没有一点能力反抗!

  "硬起来了,你真敏感,宝贝。"蒙非特亲昵地说,声线里透着明显的、某种趣味盎然的冷酷,"喜欢我碰你这里吗?告诉我,喜欢我怎么做?这儿怎么样?舒服吗?还是这里更让你兴奋?哦,真是有精神的小家伙……"

  安德鲁斯靠在蒙非特身上,他的腿已经站不稳,轻微的情欲挑逗已经抽空了他本来就极为稀缺的体力,蓝紫色的眼睛失神地看着某个角落,那些淫猥恶意的句子让他羞耻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虚弱到只能交出自己的身体,让那个男人征服和玩弄……

  蒙非特抽出手,手上的精液让他满意地笑出声来,安德鲁斯仍被他挤在柱子中间,靠着他的身体,艰难地站立着。他居高临下地抬起他的头,那长睫毛下的蓝紫色眼睛有些失神地眨了一下,俊秀苍白的面孔倒不失为一个漂亮的藏品。

  蒙非特微笑,再次凑进他,双手附在他的腰上,然后探入长裤,手指来来回回地抚摸着股间的沟壑,最后停留在后庭的洞穴上,感到怀中的人僵硬的身体,他笑道,"这里期待我的光临吗?"手指探进去,感到安德鲁斯猛地一颤。

  "很不错的洞,该被男人的性器填满。"他说,继续深入,"以后它就是你最有用的器官了,它会被无数的东西光临,整天绽放出妩媚的小花,在床上等待使用。"

  "不……不!"安德鲁斯挣扎着,他的声音因为绝望而沙哑,可是那无力的反抗根本不被蒙非特放在眼里,他在他耳边轻声呢喃,"真是矜持的小花,但很快它就会变得淫荡,是吗,特纳家的长子?"他低低笑起来,"暗界曾经的统治者?床上的男宠多么适合你的余生……"

  "别提那个名字!"安德鲁斯突然大叫道,"我放弃……我放弃那个姓氏……该死的……"

  "不,你姓特纳,这无可改变,以后我就这么叫你好了。"蒙非特感兴趣地说,"莫雷尔没玩过你真是太可惜了。他和我是同类,只是还没学会怎么教你快活,安德鲁斯?特纳……"手指进入的越来越多,恶意的弯屈和挑逗,手臂一用力,安德鲁斯双腿离地!从未有过的屈辱的状态让他恐惧,他绝望地紧抓着男人的衣襟,感到自己的双腿大张,那布料粗糙的触觉下面坚挺的东西……

  他知道将发生什么,这让他用积攒的力气尖叫起来,"别侮辱我的姓氏!我放弃!他妈的……你不配——"

  "骄傲的王子殿下!" 蒙非特大笑着,磨擦他的后庭,"特纳先生,好好体会被一个柔弱的凡人强暴的感觉!告诉是疼……还是觉得很爽?"

  灵魂绝望地被践踏着,"不!我放弃!我从此后只是安德鲁斯,和特纳家没有关系……"

  蒙非特快乐地大笑起来,这情形有趣极了。"我干的就是特纳家的儿子!"他说,准备进入,这时他听到背后一个声音说,"你是特纳家的继承人,你没有权利放弃。"

  蒙非特放下他,安德鲁斯抬起头,一个浅金色头发的男子站在那里,像黑暗凝结成的一样。他的唇边浮现出一个笑意,渐渐演变成一种近乎幸福般轻松的笑容,他闭上眼睛,"帮我杀了他。"他说。

  "你自己动手。"对面的人说,"跟我走,哥哥,我们会帮你重新建立起力量。特纳家不剩什么人了,但我们从不会任由仇人嚣张!"

  安德鲁斯低低地笑起来,接着演变成无可抑制地大笑,"真令我惊喜,奥尔托!我和莫雷尔说要让他为他的傲慢后悔,或是在他面前有尊严地死去!这是我预想中最好的结局,至少我不用接受最糟的那个剧本了。"他说,推开蒙非特,后者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扬扬眉。"如果我是导演的话那故事还不错,如果是主演的话可就糟透了!"

  他扶着柱子才能勉强站在那里,可是语气中弃满暴烈的杀气!"杀了他!"他向弟弟命令,"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如果有第二个人知道,我就让你去陪葬!"

  命运在他面前开了另一条岔路,安德鲁斯满意地想,莫雷尔,我的"朋友",拥有强大力量的暗夜总监,命运让我再次获得力量,有尊严地站在你面前!——那远比臣服有意思的多!除了你死或我死,我从来不预备有第三个结局!虽然……那一起度过的时光也谈不上太糟,可有些事情无可避免。

  奥尔托耸耸肩,"母亲要我活着带他回去,哥哥,你可按她的意思办事,她若发起脾气来我们都得去跟那几百号部下陪葬。"

  安德鲁斯有些意外得到这样的回答,"杀了他——"他大叫道,他怎么能容忍这个男人活着!这个人践踏了他的自尊,把他当成被征服物般玩弄!他活着一天就代表他的耻辱!

  蒙非特绕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显然现在他很危险,可是他并不觉得害怕。倒是觉得自己在像看一部有趣又刺激的戏剧一样,而那个家伙如何处理自己的后续发展更是让他很有兴致。

  "难道你没注意到吗,哥哥,"奥尔托冷冷地说,"莫雷尔有多重视他!他甚至不惜为救他受伤!如果我们捉到他,以后的战争中我们将获得绝对的优势!"

  两个男人同时一怔。

  奥尔托继续道,"莫雷尔会去救他,而拥有了人质的人们开始便会战略上占有优势。胜者为王败者寇,拥有'重要的人'便是莫雷尔最大的弱点!"蓝紫色的眼睛冷酷地看着蒙非特,"他就是我们手里的筹码,价值兴许大到可以换莫雷尔一条命了,死了可就不划算了,不是吗?"

  安德鲁斯迟疑一下,想起刚才蒙非特总在问他莫雷尔的事,而且那个人确实为了救他受了不轻的伤——这些天的相处让他知道莫雷尔极其厌恶战斗和受伤——是的,他不"战斗",他只"杀戮"!

  难道他们……

  "莫雷尔会来救他,"奥尔托做出总结,"因为这个人对他很重要,他希望保护他。"

  那么,情节发展到这里一点也不好玩了,蒙非特皱起眉头,他将被暗住民的叛军捉住,作为人质去威胁莫雷尔,听上去像部最末流的小说,而他将扮演的是其中两个最恶心的那个角色之一——另一个由莫雷尔扮演。

  "我和他什么关系也没有,"他声明,虽然他不介意别人觉得他和莫雷尔有什么"关系",但这种时候一定要极力否认,他不能容忍自己出现在如此糟糕的一出戏剧里!"如果有的话也是仇人,我曾找过他的麻烦。他救我是基于公事,必竟他效命于王室!"

  奥尔托正在打开空间门,指尖在空中划出几个咒符,听到这话冷笑道,"不必急于否认,到时候自然会知道,要知道他可是为你结结实实受了药人偶一击呢!"——语调中明确地透出"信你才是傻瓜"的意思。

  安德鲁斯则怪异地看了蒙非特一眼,"我倒是有点意外你这种人也有在乎并愿意保护的人,可惜我们不同道,你们要做对亡命鸳鸯了。"

  "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蒙非特怒气冲冲地说,这是多么可怕的误会!"你不是想杀了我吗?那么现在就动手好了!别玩那种蠢游戏!他不会来的,我也不会允许他来!"天哪,要他成为骑士小说里的美女人质,杀了他吧!

  安德鲁斯看向他的目光几乎有些尊敬了,"你不惜为他求死?我没想到你如此在意他,虽然他提到你的语气总是带着厌恶,但那天舞会的事表示他确实非常在意你——"

  "我几乎要有罪恶感了,哥哥。"奥尔托嘲讽地笑道,"这是多么倾心相爱的一对儿啊,而我们在演反面角色!"

  "为了特纳家。"安德鲁斯叹了口气,"特纳家不能容忍自己成为一个被征服者!"

  "所以,我们只能做些残忍的事了。"奥尔托耸耸肩,狠狠看了脸色发青的蒙非特一眼,"我会让那个目中无人的混蛋知道什么是痛苦!"

  蒙非特皱起眉头,这小子提到莫雷尔时眼中的恨意有点过头,想必是以前有些旧怨。他不屑地撇撇嘴,又是一个被征服者——让一个人主宰你的痛苦或快乐,那便说明你早已输了。

  将会发生什么?蒙非特坐在他"牢房"的沙发上,考虑着。毫无疑问,接下来的戏码肯定是这样的:柔弱无助的"美女人质"被邪恶的反派抓到后,像广告牌一样挂在最显眼的地方,接着是骑士登场!——莫雷尔当然会来,为了他那个什么"音乐圣地"的梦想!然后是愚蠢的战斗,把敌人杀人片甲不留或做英勇状牺牲,或生或死,不值一提!

  而这愚蠢的不能忍受的白烂故事还真正儿八百地上演了!而他——蒙非特,是那个可怕的"美女人质"的扮演者!一个无力需要"骑士"保护的愚蠢的代名词!不,这太可怕了!

  安德鲁斯走进来,蓝紫色的眼睛杀气腾腾地看着他,蒙非特不理他,"他来了。"特纳家的长子简短地说,"像我们要求的那样,没带一个人,独自前来。"他冷笑一声,"我不知道该说他是太自信了,还是太在乎你了!"

  蒙非特冷哼一声,"你说话的语气像个在忌妒的女人,高贵的特纳家的长子,嗯?真愚蠢!"他不屑地说,"你们这是在干嘛?这是玩弄三流技巧的下三滥家族,我对你感兴趣是因为我以为你是真正流着高贵血统的王子,可是你们的'高贵'全是在迷信自己的强大,一量失去了就像个耍赖的小孩一样,用最不入流的方法试图要回糖果,还自以为高贵。"他歪歪斜斜地靠在沙上了,"幸好我没真上了你,你不值得我费工夫。"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你走的。"安德鲁斯冷笑一声,"你们两个倒是般配啊,只允许别人的服从,一点不合心意的地方都不能存在,真不知道你们要怎么相处!"他做了个手势,"跟我来,人质先生,恐怕你非得参演这出白烂的剧码了,看着你的'骑士'为你而战,以及为你而死!"他看到蒙非特气得发白的脸色,冷冷地撇了下嘴角。

  当时的情况应该很可怕,三个血红的药人偶张牙舞爪地围着他,它们被咒语困在空气中——一接触到任何有生命的东西便会迅速与之溶合并同归于尽。可蒙非特一点感觉也没有,当他看到莫雷尔修长却单薄的身影、以及那副无辜的表情出现在视线中时,他恨不得破口大骂!

  "好了,我来了,"莫雷尔站定身体,手里拿着张约会的便笺,"你们准备怎么样?车轮战还是群殴?"

  "你来干嘛!"蒙非特怒气冲冲地叫道,"立刻给我回去!我不允许你继续这种愚蠢的游戏,也没有拜托你救我!这班人太没有创意了,我不能容忍自己跟他们一起发痴!"

  "请你闭嘴,殿下,我会把你救出来的。"莫雷尔哼了一声,"我知道这损害了你比天还高的自尊心,但我有自己的工作要忙,你一死我的未来全泡汤了。"

  蒙非特被这种"抗命"和肥皂剧的继续气得发抖,莫雷尔他不理会人质的怒吼,转向他的敌人们,无奈地说,"我不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可是现在你们把我弄得好像个圣骑士,干着拯救公主之类的蠢事——如果他真是个绝世美女也就算了,偏偏……"他沉重地叹了口气,安德鲁斯努力忍住笑,莫雷尔接下下面半句,"但你们猜的没错,这位人质对我非常重要,我不介意为他大开杀戒。"

  他语调中的温柔和自信的杀气让在场的人心中发寒,他盯着这次行动的主导者,特纳家的家主,艾美?特纳。有些惊讶于这位居统治地位百年家族的统领竟是这样一位女性,她是奥尔托和安德鲁斯的母亲,可是她看上去非常年轻,几乎像个孩子,穿着一身大红的长裙,用的是简洁优雅的样式,没什么多余的附带物,不着痕迹地显示着她权威。

  柔亮的金发卷曲着披在白皙的肩头,那两位兄弟蓝紫色的眼睛便是遗传于她——唯一于她身份相称的也就是那双眼睛了,那双眼睛深得不见底,盘算着关于权势、阴谋和残酷的剧码。

  "你非常的强大,莫雷尔先生,"她柔声说,"这次的事件,我并不在意什么过程的美感,我只关心权势和力量,你可以理解为:我是个现实主义者。"她伸出手,她的手指白皙纤细得像支上等兰花,"为什么不先过来,我们再谈呢。"

  莫雷尔眯起眼睛,知道前面想必有什么陷阱,她这是在试他的斤两,他并不害怕那些——也许可以解释为艺高人胆大,像他曾经敢在无数的观众面前,去演奏一首他从没奏过的曲子一样。

  他向前走了一步,然后停下来。"好大的手笔。"他轻轻说——陷阱浮了上来,那是一个巨大的魔法阵,在他脚下张狂壮观地伸展着,血红的古老图案像蛇般扭曲,涵盖了他视线的大部分范围,包括特纳家的古堡等建筑,像它本身就是个城市,所有的人都站在里面。但他是中心。

  它们想要夺取我的力量,莫雷尔做出判断,那是一种缓慢的抽丝似方式,无论多少能量下去,都被圆满地化解,旋转着把压力分给整个魔法阵。

  他念了一句咒语,脚下的泥土开始松动,接着整个范围的土地像开始了一场革命,松动和翻滚着,仿佛无数只巨大的蚯蚓在松动它们一样,又像个巨大的开始沸腾的坩埚,竟然直直下降了半米!

  身前的古堡像是要倒塌了,像贪睡的孩子般慢慢地,集体而壮观地被地心引地吸引着斜了下去。奥尔托慌忙念了一个咒语勉强固定住它们,可魔法阵并没有退去——他们现在悬空站着,阵式平平地铺在空中,像个有魔力的飞毯。

  艾美?特纳得意地笑起来——虽然城堡的牺牲让她有点心疼,但如果能战胜莫雷尔一切都是值得的。"它不依存任何物质而存在,它自己便是自己力量的供给,你这样无法摧毁它。"她说。

  莫雷尔微笑,"我知道,是个循环。"他说,看着后面的城堡,一脸遗憾的样子。

  艾美气得脸色有些发白,"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吧,继续呆在那里,你可是要眼睁睁看着你的王子变成一堆碎末了。"

  蒙非特看着那些药人偶在艾美的一个手势下越靠越近,觉得简直郁闷得难以忍受,这是什么无聊的剧码呀!它们正用自己的浅薄粗俗地谋杀着他的灵魂!

  莫雷尔左右看了一下,"这并不困难,这该说这是个巨大的数学方程式呢,还是一个回旋曲的音乐结构?"他拿下右手的戒指,"再杂乱的线也会有线头,只要找到,便可以迎刃而解。"

  "它没有线头。"安德鲁斯说,"圆是没有开端的。"

  莫雷尔突然转头看他,安德鲁斯僵了一下,前者露出一个微笑,声音温柔得像在安慰一只受惊的小动物,"那就切开它。"

  一声尖利的哨声从他的戒指中传中——那竟是一个口哨!龙头发出凄利尖锐的吼声,而那声音的变幻竟有着一个完美的音乐结构!

  一个红色的字符猛烈地晃动着,那是最弱的一个结构——这个魔法阵还不完善,而他准确地找到了弱点!然后在他的音符下、在空气中无声地粉碎。

  字符像跃出水面的鲤鱼一样,一个个跳到空中,像肥皂泡一样破碎——魔法阵开始崩塌!

  艾美纤细的拳头紧紧攥着,"这么快!"她冷冷地说。

  "因为他是莫雷尔?弗莱斯。"安德鲁斯淡淡地说。有点意外自己居然一点也不惊讶。

  莫雷尔继续往前走了两步,这次停下脚步时,他从口袋里拿出那个便笺,抬起手,它竟像被贴在一堵透明的墙上一样,悬空在他面前。接着浅蓝色的卡纸开始迅速的被腐蚀,转眼已经连碎末也不剩地消失了。

  "是'腐蚀'和'凝固'。"莫雷尔站在"墙"边淡淡地说——咒语的词根经过万年的时间大多已经失传,只有最常用的一些流传下来。而特纳家无疑保留了一些外人不知道单词,比如"凝固",和未来将出现的他不知道的部分。

  接着他笑起来,有些调皮的笑容让他看上去像个孩子……但是个十分危险和恶意的孩子,他念了一句咒语,"砂化"和"吹拂"。接着他笑得像只准备看好戏的恶意者,带着说不出去的恶意。

  "该死!"艾美叫了一声,迅速念了一句什么形成一个障壁,被吹过来的腐蚀之力还是让几个部下尖叫着躺倒在地。这个人竟不费吹灰之力的连破两个他们精心安排的陷阱!

  "因为他是莫雷尔?弗莱斯。"奥尔托听到安德鲁斯轻声呢喃,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一幕。

  莫雷尔摊摊手,"别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了好吗,女士,用上你们最后和一道强力保险。"他指指抱着双臂,在威胁下一脸不耐烦的王子殿下,"我们直接通关到结局好吗,我还有一堆的事要处理!歌剧的乐团到现在还没确定下来,一堆的文件等我回去审批!"

  "天哪,还没确定下来?"安德鲁斯忍不住说,"你还真听那死老头的威胁啊,他根本就是想把一切好处都留给他侄子……"突然注意到自己话的不合时宜,连忙尴尬地停了下来。

  莫雷尔以来到这里后,前所未有认真地接下话茬,"你说的容易,你知道我这个总监的钢丝有多难走吗?难道我真把你打包送到他床上?"

  "闭嘴!"安德鲁斯气急败坏地叫道。

  艾美冷冷地看着这一幕,秀美的面孔像被冻住一般,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这时可以清楚地看到她与外表年龄不相称的灵魂。她的眼神凛了一下,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好吧,"她说,"我们玩最后一关。那么,你肯为那个人做到哪个地步呢?"她用有些讥讽的语调说,"暗界的居民没人没听过'特纳家的地牢',你肯为他冒险吗?"

  莫雷尔正色地看着她,他的确听过这个名字,那是暗界最神秘恐怖的一处所在——至少资料上是这么写的,被关到那里的个个都是厉害角色,却没有人能活着出来。近百年来特纳家的地牢已经很少招待客人了,因为他们已经取得了完美的控制权,但那地狱的可怕却像一个人心里深重的阴影一样,警告着所有试图反抗他们的人。

  "你肯为他送命吗?"艾美冷冷地说,"一旦进去你几乎肯定死在那里,但他也会在你身边。他会到那里去,你跟从吗,'骑士'先生?"

  "听上去像对儿亡命鸳鸯!"奥尔托冷笑。

  "我去。"莫雷尔简短地说,看着蒙非特,笑着施了一礼,"让您的'骑士'护送着您进黄泉吧,殿下。"后者一副不屑又恼怒的表情瞪着他。

  奥尔托听到莫雷尔的回答,脸色猛地一变,恼怒讥讽的话语像是控制不住般冲口而出,"我从没发现你有这么伟大的情操,莫雷尔!为另一个人而死?和你一点也不相称!"

  "如果你有渴望保护的东西,那么那便是你的弱点。但他不是我的弱点,"莫雷尔淡淡地说,"因为我有足够的力量保护他,我不会死。"他说,"开始吧。"

  安德鲁斯看了他一眼,他想问他"你知道你答应的是什么吗?",可他终于没有问,他是莫雷尔,他觉得任何对他的能力有所怀疑的话语,都有点傻。

  地牢倒和想像中不太一样——当然是更糟的意思。这里没有厚重的石墙,钢铁的栅栏,窒重的空气,或是凶悍的狱卒——这里什么也没有。

  让人怀疑自己被丢到了某个宇宙以外的地方,前后左右都是虚空,如果不是脚下确实有地面的话。仿佛绵延无际的绝对黑暗,让所有的光线、声音甚至思想都像被彻底吸收了一般。莫雷尔念了一句咒语,可是竟然没有一点反应都。仿佛他只是说了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

  "你说什么?"蒙非特问,他的手腕被莫雷尔紧握着——一松手两人怀疑就再也找不到彼此了,这里的声音没有回声,只得一片虚空,分不清东南西北,一不小心就永远在黑暗中失散。

  "我想要点光,"莫雷尔说,"可这个地牢能吸收咒语。"

  他们已经前前后后走了半天,连道可以靠的石壁都没有,像是永远也走不到尽头……是的,当然是走不到头的,这里让如此之多的人终生困于此处,莫雷尔已经大至猜到了——想必是某种咒语的效果,这种咒语无从解除,因为在这儿所有的法术无效。

  这种环境容易让人产生一种绝望感,仿佛被世界彻底抛弃,再也找不到一点依靠,包括听力和视力。

  "我亲爱的'骑士'大人,你准备怎么出去?刚才不是很有自信吗?"蒙非特嘲讽地声音传来。

  "还没想到,"莫雷尔不耐烦地说,"殿下,我为你落到这个地步,你难道不能友好一点?我可没有救你的义务!"

  "友好?"蒙非特愤怒地提高声调,一把拽住莫雷尔的衣襟,"我从来没受过这种侮辱!我像是个三流艳情小说里的'丰满美女',穿上束胸和长裙,被摆在最显眼的地方等一个男人来救我!"

  "你以为我想救你吗!"莫雷尔大叫道,"就你这个人来说,王子殿下,你死了对所有的人都是一件莫大的喜事!如果不是你该死的身份,你以为我会为了救你落到这个地步?"

  "是你把我卷到这个愚蠢的事件里来的,我任命你当暗界总监,可不是为了上你给我演这种三流言情剧!"蒙非特大叫,莫雷尔在他的推搡下一个没站稳倒下去,被牢牢压在下面!

  理论上这种绝对安静和黑暗的环境下,一点声音和光线都会被全然的吸收,并不容易产生任何激动的情绪,但目前的两个人显然除外。

  蒙非特发现自己和莫雷尔正以一种暧昧的姿势紧贴着,身体清楚地感觉到他呼吸的节奏和体温,躯体的轮廓,他突然扣住他的下巴,不管三七二十一,猛地吻了下去!

  莫雷尔睁大眼睛,感到王子的唇掠夺者般覆压了下来,侵入他的口腔,有些粗暴地蹂躏和挑逗着他的反应!这种法术全然被吸收的地方,只好回到最原始的肉搏战,莫雷尔一把抓住蒙非特的长发,用力把他扯开,然后猛地翻过身,把他压在下面!

  "真有精力啊,殿下!"莫雷尔怒气冲冲地说,"如果'无用累赘'的角色让你不甘心的话去找那堆男宠啊!前提是我们还有命出去的话!"

  "我要的是你,莫雷尔,"蒙非特冷冷地说,"我要的是你像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一样,解开你的衣扣,被我压在下面!不会再有第四次的逃脱,到时你会乖乖张开你的腿,等待我的征服!"

  莫雷尔怒极反笑,"是吗,殿下?你觉得你这个姿势说这种话有什么威慑力吗?双腿大张缠在我的腰上时?还是变成一个无力的人质等待我去救你的时候?"他把他的手按在地上,膝盖顶着他的两腿之间,暧昧地靠近他,"你不觉得,如果想上床的话,我在上面比较符合现在的情况吗?"

  他满意地感到蒙非特气得浑身发抖,却又说不出来话反驳的样子,弄到这地步时一肚子的恶气终于出了出来。

  "我从没受过这种侮辱,"蒙非特说,他的声音冰冷而坚决,"你以为我真的不能把你弄到手吗,莫雷尔?我只是在考虑代价,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值得的。"

  莫雷尔愣了一下,也许因为那个人的语调太坚定了,让他有点不愉快。"殿下,我不想和你玩对抗游戏,"他说,"我有一大堆工作,我们当个和平的同事不好吗。"

  "我不能容忍你的存在,"蒙非特阴恻恻地说,"我们是不可能呆在同一个地方,而相处无事的。除非有一个人被征服。"

  "我不准备成为你的玩物,"莫雷尔冷冷地说,"你有什么把戏尽管使出来。"

  蒙非特把手枕到脑袋下面,一片黑暗中无事可干,"我本来准备尝尝那个安德鲁斯的味道,他弟弟冒出来的可真不是时候,你没玩过他?我有点意外……"他说。

  莫雷在黑暗中准确地抓到了他的衣襟,叫道,"你干了什么!你居然对我的人出手!"

  "是你的人我才出手,"蒙非特说,"你愤怒是因为我动了你的'东西'吗?亲爱的乐师,希望这点我们观点一致——有些东西被征服后就毫无趣味。所以你不需要太计较他以后会怎么样,重点是过程。"

  "停止你的变态理论!"莫雷尔说,"别碰他!也别想在我身上找什么'过程'——"

  他突然停下来,身体紧绷,蒙非特知道他发现了什么,问道,"怎么了?"

  莫雷尔修长的手指细细摸索着地面,"地上刻着什么东西,是咒符……"他敏感的指尖辨认着它们,"让开一点,殿下。怪不得这里什么都没有,原来是加持了魔法……好大的魔法阵……"

  "你能像之前那样找到它的弱点吗?"蒙非特问。

  "什么也看不到怎么找,"莫雷尔挫败地说,"我总不能这样摸着把整个阵法都记下来,那至少得好几年,我们不饿死也无聊死了!"

  "我听说你是个天才。"

  "那不代表你可以理所当然把所有的东西都丢给我!"莫雷尔怒气冲冲地说,"不要整天给我找麻烦,甚至去动安德鲁斯!"

  "我是为什么愚蠢的理由被抓来的?"蒙非特质问,然后长长叹了口气,"天哪,这是多么无聊!行啦,乐师,不如吹首曲子什么的,你以前弹的那首小步舞曲就很不错,趴在地上找咒符太不雅了。"

  莫雷尔愣了一下,心中像飞快地掠过什么,却又抓不着痕迹。他皱起眉头思考着,刚说蒙非特说的曲子……是的,他曾用那首曲子释放过艾法的灵魂,而有些东西不是任何一种他知道的符咒,但却是具有魔力的……

  特纳家的地牢如果没有记错,大约是六百年前建的,那时已经有大量的咒语流失!而想要消解咒语,就要使用负咒语——在原来的咒语词根前加入"消解",也就是说这个魔法阵中实际上有些咒语是可以使用的——只是已经没有人能记起那些词语是怎么念的罢了!

  但它们确实存在着,在某些音符中,某些绘画里,某些文字中,若隐若现,却不着痕迹或无头无尾,一闪而过,让人无法捕捉。但造物本身存在的东西,即使在人类的头脑和书卷中逸失,却不会真正从这个世界中消失的。

  他清楚地记得,有一次他弹奏道登歌剧里的一首驱魔曲,弹完后才发现整栋房子的幽灵像经过一个大扫除般一个都不剩了,而那曲子的音符,却一样并非来自任何一个他所知的词根。那里蕴含了早已被忘却的自然之力。

  特纳家的地牢虽然从没人能确切地说清它在哪里,但既然被称之为地牢,那多半是在地下!莫雷尔兴奋地呼吸有点急促,他找到了一个也许能解开题目的公式,每到这个时候都让他雀跃不已!征服的过程总是美好的!

  "现在别和我说话,"他向蒙非特说,"我现在要谱一首曲子,需要速度和极高的质量!"

  "你太客气了。"蒙非特感叹,"居然要临时为我谱一首,那你就谱吧,我等着,反正时间有很多。这里头时间好像都停了。"

  莫雷尔迅速在他的脑袋开始了工作——他无法将它写下来,只得全在脑中完成!这首曲子不需要太长,但必需要彻底地达到他需要的魔力……最自然和有力的乐音……

  当那些乐符渐渐在脑中浮现了它们的架构,他把戒指拿到唇边,向蒙非特道,"从后面搂着我,千万别放开。"后者愣了一下,当然这种接触他不排斥,他搂住他有些纤瘦的腰身,鼻端嗅到他发丝的香气,轻薄地吻吻他的金发,本想说些挑逗的话,可这时莫雷尔开始吹奏。

  ——他必须十二万分的集中精神,那是他第一遍演奏,没有曲谱也没有先例,那是他刚刚在脑中创造出的东西……

  激扬的音乐飞起,没人知道那是个什么乐器,似乎有着簧管的温柔,又有着小号的激越,暗界总监的认证之钥能让所有经过它的法术最大限度地扩散开去,它是神话时代的遗留品,大陆上留存最古老的神器之一。

  音乐低了下来,像在悄悄诉说什么,不细听几乎听不见,接着猛地拔高,蒙非特从没听过这样的曲子,完全没有任何格式,却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命令和诱惑意味,让人的灵魂不禁跟着那些音符飘去……

  他感到汗毛直直竖了起来,一种寒意笼罩了身体——声音!有什么细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遍布了上下左右所有的空间,他说不清楚那是什么,仿佛是活的一般,在周围越来越大声的骚动着!

  这个人干了什么?他想,细细听来……没错,那是动物的声音,爬动、噬咬、撞击……他心里猛地一凛,那个人在控制动物!地下必然有很多老鼠类的生物,他是要用物理的力量,毁灭这刻着咒语的石牢!

  一只老鼠可能没什么力量,可是千千万万集中起来,便是一支大军!动物的神志虽说控制起来简单些,可是这个人居然能一次控制如此之多的地下生物为他所用,简直是恐怖!怪不得他感到那音乐有一种命令和蛊惑的力量,让人恨不得为之粉身碎骨,只为到他身边的诡异乐声……

  但石牢有多坚固?怎么能轻易撞碎?但……莫雷尔手中的笛子继续拔高!蒙非特简直不能想像他能把声音吹到多高,多快!某种疯狂热的气息从他的乐声中肆无忌惮地涌出,带着对于血腥的让人灵魂发颤的渴望,坚定地命令着,蛊惑着,让人神志丧失的音符……

  蒙非特不知道还要在这样的音乐下呆多久!他觉得这简直比在地狱里还糟,他咬紧牙关,他不知道这个人怎么能一刻不停地吹出这样可怕的音符!像是洪荒时代最邪恶的魔兽,那诱得神祗失去神智的乐声!如此的强大、坚定、与诡异的美丽!

  脚下传来一阵震动,蒙非特打了个寒战,无数只疯狂的老鼠撞击着石墙,活像世界末日发了狂一般!在他的指尖下跳起了最激烈的舞蹈!

  蒙非特感到脚下一陷,他瞬间中明白过来——石板碎裂了!他们将置身与无数中被音乐迷惑得狂乱的老鼠中!那黑色的大军残忍而饥渴地潜藏着,眼看就要冲进来!

  "想想办法,莫雷尔!"蒙非特大叫道!乐曲一刻没停,反而更为凄厉和狂烈,带着歇斯底里的命令意味,蒙非特听到巨大的石墙倒塌的声音,空间在绝望地抖动,外面的东西终于冲了进来!

  ——无数只有着闪亮饥饿的眼睛小动物像潮水一样涌入,蒙非特紧紧搂着莫雷尔,现在那个人整个被他抱在怀里,几乎是靠在他的胸膛上,仿佛那是天地间唯一支撑他的力量。他终于放下了短笛,蒙非特感到他无力地滑了下去,他用有力的手臂抱住他,有些惊讶于自己的镇定。他轻轻吻了一下他的耳朵,心想大家一起被老鼠吃掉的死法也挺有趣的。

  光线透了进来,莫雷尔微弱地呼吸着,蒙非特看到他的发丝已被汗水浸透,衣服也是一样的下场,可见那吹奏对他造成了多大的负担。他满意地感觉他依靠着自己,灰色的眼睛看着那褐色的大军的蜂涌而至……

  那一刹那,他猛地搂紧怀中的人!那是彻底下意识地动作,是灵魂在将死之时地猛烈一颤,心中像是充塞了所有的情绪,又像是一种极致的空白!达到了顶点的恐惧,却又是无可言传的绝顶快感!

  那只是短短的一瞬——那东西人生也只经得起短暂的瞬间——一只冲在最前面的老鼠像是撞在什么墙上般脑浆迸裂地死去,后面一涌而上的其它动物也是如此,虽然笛声停了,可是它们还没摆脱那个的影响。

  蒙非特一愣,看着莫雷尔抬起的手,那之上的戒指形因为一个小小的动作成了一道障壁,保护它的君王不被外力所侵害。——怪不得他让自己紧贴着他,不然这会儿自己可能就成了老鼠的腹中美食了。

  他轻轻舒了口气,只觉得内衣已被汗水浸透了。

  乐声的停止并没有让老鼠们平静下来——显然它们还处于控制中,它们骚动地想要钻近那无形的障壁,寻找那让它们疯狂的乐章。

  看着百万之老鼠近在咫尺地狂乱扭动是相当难得地经历,蒙非特搂着虚弱的莫雷尔,看着面前一个个饥饿的动物面孔,在他耳边细语,"觉不觉得这样很浪漫?"

  "我很累。"莫雷尔说,不情愿地依靠着蒙非特,温顺到像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蒙非特没有继续占便宜,他把下巴放在他温暖的肩膀上,嗅着他的味道,脸上挂着一丝意义不明的微笑。

  他想起刚才那疯狂凄厉的乐声——那种发自神话时代般的强大和神秘一点也不像出现于一个现代人手中,那应该是已经消失在人世间的古老的秘语,属于那些创世的神邸间的远古交流。

  蒙非特就这样拥着他,那些征服啊斗争什么的,在那短短的时间内抛到了脑后,他们刚刚共同经历过一场游走于生死之间的恐怖,现在他们获得了胜利,却已是精疲力竭。他只想安静地拥着他,享受着难得平静的时光。那是基于最强大的震颤后才能残余的,最宁静纯粹的时光。

  在放松下来的大脑里,灵魂的身躯贴的同样亲近,感应着彼此的呼吸和气味。直到他们看到老鼠开始慢慢散去,特纳一家出现在了地牢的上方。莫雷尔站直身体,蒙非特感到怀中一空,心里好像也有些空了,他知道那短短的友好时刻已然离去。

  "那么,我们现在可以离开了吗,特纳女士?"来到地面后,莫雷尔微笑着说,地牢已然被毁,那东西实际上不太大,可是里面的咒语难以想像的复杂——只是再复杂的咒语,在老鼠面前又管什么用呢。

  艾美?特纳冷冷地看着她引以为傲的地狱毁于一旦,她从没见过这种法术,那不属于她知道的任何一个咒语,竟然能控制如此疯狂的老鼠,让它们失去理智!当她看到大量的老鼠聚集到特纳家的古堡时,那种基于对方强大诡异力量的战栗感依然缠绕着她的身体。而那个控制这一切的男人笑得像个普通人类一样优雅无害。

  莫雷尔没有理会她,他看向静静站在她身后的安德鲁斯。"对不起。"他轻轻说。安德鲁斯一愣,立刻反应过来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用不着道歉!"他冷冷地说,声音因为恼怒而有些沙哑!

  "我不能让你杀了他,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安德鲁斯大叫道,"你要的东西从来都必需得到手!你不允许拒绝,你有这力量,和我说什么!"

  "是的,"莫雷尔盯着他,"我不允许拒绝。那么,安德鲁斯,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没有人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安德鲁斯怔怔看着他,他们之间这些天从来没讲清的话在那一刻被挑明,他不明白也不敢明白的那一些突然暴露在眼前!不,他想这么说,他不会成为一个被征服者,绝不!可他只是张张唇,什么也没说出来,因为那句话拒绝暴露在空气中,因为它知道自己太过虚弱……

  "难道我们就这和放他们走?"奥尔托大叫道,"让这个傲慢的混蛋继续蔑视我们——"

  "特纳家早已臣伏。"艾美说,她的声音轻柔却冰冷,甚至带着杀气,让所有的人都看着她。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像所有的力量都被卸空了一样,纤细却高傲的身躯因为恼怒而抖动。她突然转身离去,不再看他们,红影消逸,只冷冷丢下一句,"两个不肖子。"

  短暂的静默中蒙非特突然明白了一件事:那个刚才他紧拥的金发年轻人已经以绝对的魅力和强悍巩固了他的地位,取得了对混乱了近六百年暗界的绝对控制权——他已成为名符其实的暗界帝王!

  国王暴毙,蒙非特登基。

  莫雷尔忙得找不到睡觉时间,他已经有差不多一个月没回家了,他几乎忘了那个总像猎人一样盯着他的王子……不,现在该叫国王了——堆积如山的工作快把他逼得失去理智了!

  所以在那天的小型会议上,莫雷尔得用力全力控制着自己的连天呵欠,并且一脸茫然地想着蒙非特怎么会难得的参加会议呢?直到他听到身边的男人问那个漫不经心翻着手中华丽小册子的男人,"陛下心仪哪位女子?请尽快立妃……"

  莫雷尔才想起今天是蒙非特的立妃商讨大会。这位王族虽然私生活淫乱,可是目前为止没有一个女人正式有什么名份,别说正妃,连侧妃都没有一个。

  蒙非特一手支颐,翻着名册上一个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每一个都是经挑细选,配得上他国王的身份,可是好没意思啊。娶一个女人让她母仪天下,当一个正经国王?不,这从不合蒙非特的作风,娶一个性玩具回来,让她过的生不如死还要做王后的正经状的戏码他倒有兴趣看看。

  "我觉得蕾米尔?弗莱斯不错。"他轻柔地说。大臣们有一瞬间的怔忡,名册上并没有这个人,莫雷尔茫茫然的脸色一瞬间开始发白。

  "陛下,"他咬牙切齿地说,"舍妹尚且年幼,而且平时太过娇纵,不懂宫中的规矩……"

  "不小了,"蒙非特说,"活泼点没关系,我喜欢。"他笑笑地看着莫雷尔冷峻的脸色,后者一点也不觉得他是真喜欢蕾米尔,而且他怎么能让宝贝妹妹嫁给这个变态狂!

  回去的路上,莫雷尔快速盘算着该怎么和蕾米尔说这件事,虽然妹妹成为王后并没什么不好——这是无数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可是蒙非特的人品……也许他可以派暗住民暗中去保护蕾米尔,让她不被蒙非特欺负?

  莫雷尔脑中越想越乱,他得先把事情告诉蕾米尔,然后问问她的意思。

  他刚跨进大门就听到一阵乐声。那是一首小夜曲,拉小提琴的人技术十分精湛,一首曲子拉得悱侧缠绵,让人心动不已。莫雷尔疑惑地顺着乐声找过去,暗处虽看不清楚,但不难看见拉琴的人正在蕾米尔窗下,正在用音乐诉说钟情。

  莫雷尔的火气冒了上来,心想好小子,居然主意打到我妹妹的头上来了!在她楼下玩这种把戏,也不知道她已经被选为王妃了……这念头让他叹了口气,快步走过去,正准备喝止那个登徒子——身为弗莱斯家实际的掌权者,妹妹的事一直是他一手做主!

  "先生,"他走到陶醉中的青年身后,警告道,"拿着你的琴从我家里滚出去,如果——"他的声音不自然地停下,青年转过头,尴尬地看着他,莫雷尔叫道,"见鬼!你在玩什么把戏,道登!"

  "我在求爱,"黑发青年干笑着说,"嘿,哥哥,没有让我拿着琴滚出去那么严重吧,我从没有这么真心地……"

  "别叫我哥哥!"莫雷尔愠怒地看着他,"我当你是朋友,你居然趁我不在时勾搭我妹妹!"

  "别说得那么难听,哥哥。"道登像好兄弟一样拍拍他的肩膀,莫雷尔把他的手挥开。"男女到了一定年龄自然有恋爱需要,而任何男人都会爱上你妹妹的,她那么美,啊,她的眼睛像雨后的晴空,是魅惑的蓝玫瑰……"他看着莫雷尔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尴尬地停了下来,加了一句,"当然,你的也是。"

  莫雷尔拽着他的袖口,"你给我出去!别打她主意,写你那个关于女人和盗贼的歌剧去,你的一堆崇拜者们在巴巴的等着呢——"

  "可是她是我灵感的来源!"道登不甘心地叫道,"莫雷尔,你不能这么残忍,这是一种暴政——"

  "你没权力这么干,哥哥!"蕾米尔的声音在响起,莫雷尔回过头,她穿着月白色的长裙站在小阳台上,冲下面大叫,毫不淑女地挥舞着手臂,"你凭什么赶他走!他是来找我的,你以为你是谁!"

  莫雷尔眯起眼睛,蕾米尔用了个比盗贼还轻盈的动作翻过栏杆,跳上旁边爬满长春藤的白杨树上,三两下跳到地面——和外表不相称的,蕾米尔有着相当利落的身手,大约取决于从小并不富裕的生活,这个妹妹一直喜欢爬上爬下,摆弄些危险的武器,直到回到上流社会,好奇和女性的爱美之心才让她穿上了长裙。

  这会儿她正用一副和他卯上的架式瞪着他,道登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一幕——这对兄妹有着同样糟糕的性格——不喜欢被任何人控制,总渴望支配一切,不过因为领域还没重叠过,所以基本没有冲突。

  "你可以喜欢他,但不必三更半夜在这里偷偷摸摸!"莫雷尔怒气冲冲地说,"你知不知道你——"他猛地刹住下面的话,打量着妹妹和他神似的美丽脸庞,在夜色下闪耀着月般优雅的光芒,眼睛亮得像星星一样。

  他不能也不准备失去她闪亮的眼睛。

  "你是认真的,是吗?"他问。

  "非常认真!"道登说,在莫雷尔威胁的目光下闭上嘴。心里嘀咕着这位一向随和的朋友最近怎么越来越独裁了。

  "我喜欢他,"蕾米尔扬起她尖俏的下巴,"我有权选择自己喜欢的人和喜欢的生活!"

  莫雷尔点点头,"很好。"他说,"但这个情人希望你能交得久一点,我才好像陛下交代。"他留下两个一头雾水的人,转身离开。

  他跳上马车,要车夫回到宫里,他不会让妹妹嫁给那个家伙,现在他终于有一个理由!

  蒙非特已经登基,他的寝宫也搬到了正殿,莫雷尔看着那殿外巨大的王纹,觉得和暗纹竟有几分相似,但想到这全是远古时神邸留下的权力,相似也没什么奇怪的。

  寝宫里飘着淡淡的暖香,不知道是哪种薰香留下的味道,蒙非特总有些奇怪的东西。莫雷尔毫无诚意地行了礼,开门见山地道,"真抱歉,陛下,你可不可以换一个侧妃人选。"

  "啧啧,这是什么语气,"蒙非特故作惊讶地说,"我封你妹妹做王妃你有什么不满吗?她将是我的第一个妃子,这可是求不来的好事。"

  "陛下,咱们就别绕圈子了,"莫雷尔接过仆人端上的红茶,"你对我妹妹一点兴趣也没有,何必让大家都不快活呢。"

  "你怎么知道我没兴趣?她和你长得很像,这就足够了。"蒙非特慢悠悠地啜着红酒。

  莫雷尔冷哼一声,"这可不像你的作风,陛下,寻找代替品。对此我得致以十二万分的歉意,舍妹已经心有所属,和人私定终身了。"他喝了口茶润喉,"我不能把这样的妹妹嫁给你,传出去也不好听,你另选高明吧。"

  "哦?那么,你准备来代替吗?"蒙非特说,一手支颐,他的笑容有一种怪异的兴奋和自信,以及某种色情意味……莫雷尔觉得心中一紧,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袭击了他!"你开什么玩笑——"他说,突然注意到蒙非特的手里把玩着什么东西,那是……他的钮扣!他以前丢在这里的那颗钮扣!

  他猛地站起身,感到头部一阵强烈的晕眩,"你干了什么!"

  "一种迷药,"蒙非特笑着说,"用在后宫的房事上的,男女通吃。足以让你动不了一根手指,却神志清醒……十分清醒。"他说,色情地抚着着那个玳瑁钮扣,带着明显的暗示。

  "薰香吗?"

  "还有茶,我可是费了不少工夫,一般很少会有人能得到如此款待,"蒙非特笑着说,"这方法很棒,是吗?柯特尔的国王——'人界的皇帝'是唯一与暗界帝王权力相等的人,我可是为了你特地坐到这个位置上来的,为了取得和你同样的地位。你知道,当国王一点意思也没有,但我父亲死后,就能让你那些暗界相关的咒语对我一点用处也没有了,也能让幽灵无法靠近我,所以我只好让他早早归西。至于这里……"他指了一下周围,"你的子民得不到我的允许便不能靠近,因为这是'人界帝王的领域'。"

  莫雷尔瞪着他,强烈的虚弱感在他的四脚百骸里窜动着,所有的法术像沉入大海般毫无用处!蒙非特满意地看着他最后的抗争——那个人再次晃动了一下,连忙用手扶住桌沿,可那东西很快也不能支持他的体重,他总是挺拔修长的身躯慢慢跪了下来,动作舒缓无助的像个舞蹈里的镜头。蒙非特动情地欣赏着这一幕,那仿佛一只天鹅在死亡,那么的优雅骄傲,那么凄绝惨烈。

  我终于得到你了,他想,这次不会再有任何人打扰。他放下酒杯,带着帝王的高贵,慢慢走过来。

  莫雷尔看着那双脚停在他面前,蒙非特微笑,"怎么样,莫雷尔?最终你还是来躺了这里,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决定要你,你跑不了,不是吗?"

  他蹲下身,手指玩弄他柔软的金发,"我们到床上去吗?哦,还是就在这里吧,我会让你有个难忘的'第一次'……"

  他让他躺平,那双蓝色的眼睛愤怒地盯着他,他像曾经做过的那样,慢条私理地解开他的领带,接着是钮扣。他确定,今天这道他不惜一切代价换来的大餐会让他得到至高的享受,总算尝到了……

  象牙般白皙的胸膛慢慢暴露在眼前,蒙非特俯下身,然后用同样缓慢地——像怕他忽略般地缓慢动作吻了他的脸颊。他唇边挂着戏谑的轻笑,感觉他紧绷的身体,和那片温度气息。

  那些缓慢的吻绵延到颈项,然后是胸膛,带着轻柔却极致的挑衅,像在宣布什么,在那高傲的躯体上展示着他的所有权!他轻轻舔很有舐胸前的樱点,让身下躯体急促地起伏!

  "你想从这种行为里得到什么?"莫雷尔冷冷地说,"你觉得你这么做了,我就会臣服于你,在你身下摇尾乞怜吗?"

  "得到你的身体。"蒙非特含糊地说,咬噬着那小小的突起,"是的,征服,我说过。如果我的行为对你的精神毫无影响,那你干嘛气成那个样子?"他笑起来,手指淫猥地玩弄着他另一边的乳头,"你眼里的愤怒和屈辱像要把我杀了,我达到了侮辱和征服的初步效果,不是吗?"

  他离开一点,看他被他弄得艳红的凸起,在象牙般的肌肤上淫乱地挺立着,得意地笑起来。他的手摸到他的胯下,感到莫雷尔猛地绷紧的身体,开始技巧的抚弄!他知道他会感到他的每一个下流的动作,一想到莫雷尔是怎么屈辱地感受这些的,就让他兴奋的下身沉重!

  这是多么绝顶的美感,他眯起眼睛,缓慢地褪下他的长裤,看他完美修长的身体暴露在他眼前。他的屈辱如同美酒般让人沉醉,那倔强咬紧的牙关,眼中无力的狂怒是世上最美妙和色情的图画!

  他品评着这些胜利,手指划过金色的毛发,他浑身愤怒的发红,却无法有一点抵抗。他的手握住半挺的性器,对于这类的技巧他远远超过莫雷尔,他可以轻易找到他最敏感的部位,清楚地知道怎样的抚弄会达到最好的效果!

  他看着他绷紧的身体,无声地喘息,微张的红唇似乎喊出什么,却最终被强硬地封在了唇里!蒙非特眯起眼睛,他从未如此兴奋过……以前做这种事时他总是冷静和赏玩的态度,观察着另一个人在自己的控制下达到那一瞬间彻底的空白的敞开。可这次……他看着那个男人渗出的汗水,蓝眸中的屈辱和快感,嘴唇无助地颤抖,那因为性而起伏并展开的躯体,觉得自己的下身正以极快的速度地火热并竖立起来,叫嚣和渴望着进入那美丽的身体!

  但他手上的动作依然如此精准和……冷酷地挑起着他的欲望,感到那已足够紧绷的身体再次一紧,像张满的弓弦一样,修长的手指力图抓住地毯,却只得无力地触摸,莫雷尔猛地闭上眼睛……

  那一刻,欲望终于爆发出来,蒙非特急促地呼吸着,看着手中白色的精液,不知为何竟兴奋的如此地步,几乎按捺不住地想要冲进他体内,完成最直接、也是他最渴望的接触!

  他奋力压抑着自己,手心渗出了一层汗水!他必须得到控制权,他还有很长的时间慢慢品尝……他慢慢分开他无力修长的双腿,把它们大大打开。接着他看到了一直渴望的部分——后面的小穴紧闭着,无力地展露在自己渴望坚挺的阳具之下!

  这家伙曾经傲慢得让人几乎以为他没有这种用于插入的器官呢!是的,那曾高傲的统治一切的神态,强大的力量……将要进入这样一个男人,让他激动得身体颤抖!

  "肉体先与精神,莫雷尔。至少你以后看到我,就会想起这场面……"蒙非特说,尽量控制住不露出太过急切的神态,"控制不了地想起,你怎么在我胯下淫荡地晃动,是怎么被我插入……"

  "以后?"莫雷尔突然像听到什么很好笑的事一样笑起来,"你以为你还会有以后吗,陛下!"

  "你想杀了我,嗯?"蒙非特柔声说,手指慢慢揉弄着后面的穴口,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那也得是你被我干过之后。我不允许任何让我无力的存在,我只允许可以握在手里的东西……"

  手指慢慢探进去,"莫雷尔,现在你是被我握在手里的。你尽可以杀了我让柯特尔内乱,我无所谓……"他笑起来,"玩你一次然后把命搭上,听上去很刺激!"

  他把整个手指探进去,感觉那个人紧窒的内部,满足地吸了口气——那声音听在莫雷尔耳中让得愤怒得脑袋发昏!他没注意到蒙非特再次从口袋里掏出那枚纽扣,"知道吗,我一直准备这样用它。"他计划和想像了很久,每一个细节……他会今晚在了身上好好地、一点不漏地上演!

  莫雷尔一呆,惊恐地看着他的手伸向他的两腿之间——慢慢、强迫他感受到每一个细节般慢慢地,把钮扣从后庭塞了进去!

  虽然药力仍在,莫雷尔的身体仍因为这种羞辱而发抖,他早该知道……接着他得到的将统统都是屈辱!屈辱!难以忍受的屈辱!

  他咬紧牙关,从没想过自己会落到这一步!被摆成这样一个姿势被一个男人玩弄着那种地方,连动都不能动!

  蒙非特看着那个小穴无声地吞入了一颗钮扣,一想到那是那个傲慢的莫雷尔干的事,就觉得意犹未尽地兴奋,他抬起手,从莫雷尔的衬衫上摘下一颗钮扣——那看上去像是珍珠的形状,实在是非常"合用"。

  他一样把它塞到他的后面去,莫雷尔绝望地感受着自己的后庭传来的可怕触感,一颗颗钮扣卡在那里,那种侮辱让他身体收紧,可是便更加清晰地感觉到那屈辱地顶着内部的物体!当把他身上的钮扣摘光后,蒙非特似乎玩上了瘾,他开始摘下自己的钮扣放进……放进那个地方……

  "停手!"莫雷尔忍不住叫道,"别玩这种恶心的把戏……"

  "不,很好玩,这里……"蒙非特色情地把一颗钮扣塞进去,"我一辈子都会记得,你是怎么张开腿吞下这些钮扣的,记得你后面花朵的形状,即使你杀了我——"他拉长声音,"我都不会忘了这美丽的光景,以及,它将有多么放荡地吸住我的性器,容纳它的进入……"

  他拿起旁边沙发上的靠垫,然后把眼神中写满狂怒的莫雷尔翻过来,柔声说,"我只是希望你知道,你后面的洞可以放这么多东西,干这么淫荡的事。"他分开他的双腿,扯下他还挂在身上的衣服,欣赏他紧绷背部的完美线条。

  "征服……"他慢慢咬嚼着这两个字,"你处于多么屈辱的姿态,是吗,莫雷尔?我记得一本书上管这种事叫'骑马',多有趣的比喻——那是被驯服的动物,而你得知道,你曾被我骑在身下,即使你杀了我,你也得知道,你曾被我在那么一瞬间征服过!"他看到莫雷尔愤怒地发抖的躯体,笑起来。

  他说不清为什么要说这些,这也许是我的存在方式,他想,他知道这一次的性事后会有什么后果——自己可以让他的法术归于无效,可是对物理的外力毫无办法……他想到那群疯狂的老鼠,露出一个笑容。

  他可以杀了我,他想,但他即使杀了我,我也得这么做!他……必须是我的,即使只有一瞬间!

  "那……我可上马了……"他带着最高的骄傲和兴奋,用淫猥的语调说,猛地顶入他的身体!

  "不——"他听到莫雷尔让人血脉贲张的拒绝,那欲仙欲死的快感包围了他!

  下身珍珠般的钮扣抵着他的性器,滚动挤压着带来无限的快感!他后退一点,再次猛地冲入!一次又一次,疯狂地做着最原始的征服运动!汗水滑下,落在那个人白皙的肌肤上,身下人的金发淫乱地晃动着,在属于他的韵律下摆动!

  这是他一生中站在最顶峰的时刻!

  莫雷尔张开唇,绝望的呻吟却像被堵在了喉咙里……身体被另一个雄性的阳具撑满了!羞耻的地方在剧痛地尖叫,全然无力地任一个男人征服着、晃动着他!

  某种恨意和屈辱突然间达到极致!

  莫雷尔惊讶地发现它们竟猛地冷却了下来!——像某种东西突然明了,一扇门被打开,那种清晰让他心里异常平静。

  好吧,蒙非特,他扯出一个冷笑,杀你?不,我不杀你,我不会让你心满意足地死去!我让你好好试试你自己的理论!我倒要你尝尝,在男人胯下扭动尖叫的感觉!让你尝尝被人骑在身上,玩弄后面的味道!

  我会让你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你是万人之上的统治者,难道我不是?你渴望征服,难道我就该被你玩弄?我会让你知道,我们谁才是统治者!

  他冷冷地盯着墙角,后面传来撕裂的疼痛,鲜血流出来,身后雄性不知疲惫地做着抽动,在他的体内!疯狂性欲下的他的身体,那满胀的复仇却冷得、深得,像一道最美味的菜,等待着他!

  每一次抽动,每一秒时间的流过,就增加一分他冰冷却狂乱的恨意。

  他感到身后的男人猛烈地晃动,他猛咬紧牙关,感到他把滚烫的液体留在了自己身体的最深处!像块代表着耻辱的烙铁,在他体内、心中最屈辱的地方,烙下了另一个男人践踏的足迹!

  蒙非特……你等着,我会让你知道,最终胜利的是谁,而最终臣服的又是谁!

  白色的精液混着鲜血,顺着白皙的大腿根部流下,蒙非特晃动着享受了一下余韵,慢慢抽出分身,带出几粒沾着精液和鲜血的钮扣。他把金发男人的身体翻过来,蓝色的眼睛紧盯着他——那一瞬间彼此的心意像被对方的眼中的镜子映出来一样明了,映入另一个人的内心。

  蒙非特的眼神像在定一个契约。"这将是个长久的游戏。"他说。

  对面的人冷冷地答,"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

  一辈子……

  这词让蒙非特兴奋!你终于还是被我征服了!他狂喜地想,莫雷尔,你终于还是决定用一生和我纠缠,蜕掉那漫不经心的傲慢面孔,让我主宰你的情绪!他看着那个人俊美冷森地面孔,为这个得到而兴奋的心脏狂跳……

  期待,和这个人纠缠一辈子……

  他愣了一下,曾说的话莫明其妙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征服重要是过程,当那种行为本身完成后,被咀嚼过的残渣没有会在意它们的去处……

  那莫雷尔呢?他想起那在百万只老鼠织成的危险之网中,宁静的紧拥着他的一个刹那,那短暂的时光,他们的呼吸和谐如一,体温交互,那时心中平静又满溢的东西……是的,他那一刻竟渴望这样抱他一辈子!

  他猛地吻住他的唇,品尝他的味道!我会用一生去享用这个猎物,他想,我不会放他走,他值得我花一生征服!

  莫雷尔静默地任他吻,那人眼中的狂喜让他心中一惊——也许我才是这些天里,无声间捕获了他的征服者?那人发自内心的喜悦,猛然明亮的眼神……仅因为我的一句话!

  可是,征服?不……我终于还是会跟他玩那个游戏,这个人从此将进入我的人生和感情,因为我摆脱不了那冰冷舔舐着我灵魂每一寸的怒火……

  我也为他所牵动。

  他闭上眼睛,那人狂热的爱抚席卷了他的身体,他不再去思考,因为他们之间竟可笑地如同爱情——在那一刻形成了一个交互的,没有终点的圆。

  【征服游戏·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