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OI 河蟹腐地帶

《路窄非冤家》作者：魏小五 | 玄夜

文案

税务局的人都是冷着脸的丧门星？
纳税人跟税务局真就是不共戴天不可调和的？
这气死人的大叔再看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甚至……

001

　　"石磊，石磊！"
　　"这儿呢！谁叫我？"我从桌子底下爬出来。
　　叫我的是崔岩，官方上他是我领导，私底下我们是发小儿，他小子出国镀了几年金，回来还真出息了，捣鼓了个自己的公司。要说，这年头成立个公司也实在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儿了，可如果公司具有一般纳税人资格，那还是有两下子的。
　　"你跑桌子底下干嘛去了？"
　　"拉网线。"
　　崔岩揉了揉太阳穴，"咱公司请网管了吧？你好歹挂的是财务经理的名儿，就不能干点儿正事儿去？那桌子上铺天盖地的报表你倒是整理整理啊。"
　　"整，整，这就整！"不管怎么说，劳动大老板亲自督战都是不合适的……于是赶紧摸回会计室。
　　其实以前这摊子事儿根本不用我操心，我们那小会计刘婷利索着呢，基础工作哪儿就轮上我了？可最近发生了一件在不可抗力范畴内的事情，她怀孕了……
　　于是我们崔总本着关怀员工，特别是优秀员工的精神，把刘婷原来工作内容的一大半都过给我了。
　　多干点儿活实在没什么可说的，本来我们俩也没什么明确分工，但一想到以后每个月都要至少面对一次税务局的人，我这心里就憋闷。江湖传言，所谓十大流氓职业就是国税地税公检法人民教师黑社会！看见了么？排第一位的啊！就连刘婷那天不怕地不怕的丫头都怕的税务人员啊！真是怎么想怎么烦躁。
　　回到办公室，桌上放的是刘婷做好的报表，几十张纸等着我签字盖章，"刘婷，这个月报税就得我去了哈。"
　　"经理，其实我没那么娇气，老人不还都说适当的活动有好处呢么，我看还是我去吧，我也熟门熟路了。"
　　"别别，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税务局是个着急上火的地方，回头真有个闪失，你老公还不得来跟我拼命？"
　　"瞧您说的！"刘婷乐了，"其实也没什么，您就带好了报表和卡，到那他给咱么打出税票就行了。"
　　说的轻松啊，我继续愁眉不展状。
　　刘婷看我这样乐得更欢了，不过为了不打击到我她捂着嘴，"经理，您不挺能忽悠人的吗，怎么这么怕税务的？"
　　"我这不是怕，是心理抵触！"
　　"有区别么？难道您以前跟……"
　　"打住！会计跟税务那就是一对儿不可调和的矛盾，我这是正常反应而已。"
　　为了不继续纠缠在这个问题上，我把东西划拉划拉全放进文件夹，直奔了税务局。
　　进了大厅，选了个人排得最多的队伍，我得熟悉一下气氛顺便做做心理建设，可等排到我前头只剩一个人的时候，我后悔了，坐电脑后头那大哥沉着脸，虽然还算不上凶神恶煞，但绝对够的上动物凶猛那个级别了！
　　这位桌上立着的工作牌上写着"赵明"二字，可看看那张脸上哪儿有一点儿"明"的意思？
　　这边我还胡乱琢磨着，那边不耐烦的一声："嘛呢？插卡！"
　　这是说我呢？赶紧把文件夹里的东西都倒出来，怎么两张卡？"我应该插哪个？"
　　这一问不要紧，大哥更不耐烦了，不知打哪儿变出一把折扇，眼下可是一月份，虽说这大厅里空调强劲又不通风很让人烦躁，但能预备这么个物件儿必非常人。
　　大哥用扇子敲了敲液晶显示器背面挂着的那张通知单："这看了么？你是会计么？"
　　我迅速浏览了一下那个通知，就是非会计人员别来报税，省的弄不明白都不痛快。
　　"我是会计。"
　　"是？"那语气，那表情，显然是不相信。
　　"拿你会计证出来看看。"
　　"啊？我没带啊。"谁没事儿天天揣着这玩意儿？这又不是车本、护照、身份证。
　　"那怎么证明你是会计啊？"
　　"我真是，拿这骗人也不光荣。"
　　看了我一眼，然后抽走张表，对着电脑敲敲打打之后："你们公司办税人员登记的也不是你。"
　　废话！当初登记的是刘婷，肯定不是我啊！
　　"您说您什么意思吧。"我的耐性在逐渐丧失。
　　"要么你证明你就是会计，要么你让让，人后头排队呢。"
　　氧化钙！这不明摆着找碴儿么？可回头看看，后边排队的都不容易，别耽误人家。
　　"行，你等着！"我回去取总可以吧？
　　先回家翻出会计证，又折回公司找刘婷问清楚报税流程，二次杀回税务局。可能是因为快下班了的关系，这会儿的报税大厅显得空荡荡的，没几个人了。
　　赵明那个位置上是空的，但东西还在，想必是出去透风了？我等！
　　大概有十分钟，人回来了，看到我愣了一下，我则把两份报表一一在他面前放好，税控卡放在上面，会计证打开摆好，IC卡我给他插到读卡器里，然后抬头看着他。
　　看我做完这一连串动作，赵明摇摇头，轻轻笑了一下。
　　我这儿憋了一肚子的火儿，却因为他这一笑全没了，真是见鬼！
　　他没说什么，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拿到打印好的税票和签过字的报表，我算是任务完成。收拾东西的功夫，一个看似头头的人过来，在赵明旁边小声的问："老赵，事儿怎么样了？"
　　"结了，孩子判给我了。"
　　那人松口气的样子拍拍赵明，"用不用休息两天？"
　　"不用。"赵明是笑着说的，可那笑容让这个看上去奔四张儿的男人显得格外落寞。
　　听他们这话的意思难不成是在打离婚的官司？那我今天还真是背，撞人枪口上，倒也怪不得他了。

002

　　回公司已经过了下班的点儿，可刘婷还没走，"还没走？今天有人接？"
　　"我这不不放心您么。"
　　"你这丫头分明是等着看我笑话呢吧？"自己的员工还能不了解么？
　　"经理，您能不能改改叫我丫头的毛病？我可是快当妈妈的人了！再说，您不就比我大两岁么。"刘婷边收拾东西边抗议，我算算，这都第多少次了？
　　"当了妈妈你也还是比我小啊。"说起来刘婷确实是个不错的女孩，所以更多的时候是把她当妹妹而不是下属。
　　"不跟您说了！"知道抗议无效，也不浪费力气，拿出电话"喂？你到哪儿了？我在公司门口等你。"
　　"看看，我就说不能是真等我。"
　　"您也赶快找个等您或者是您等着的人吧。"消失在办公室门口前，刘婷扔下这么一句。
　　这不哪壶不开提哪壶么？我一个过了28年光棍儿节的光棍标兵……找个人，哪儿就那么好找了？至少也得是……想及此，脑子里突然闪过赵明那无奈的轻轻一笑……靠！中邪了我？怎么会想到他？
　　"怎么还不走？可没加班费给啊。"崔岩在门口探个脑袋。
　　"你不想法儿扣我工资我就烧香了！"
　　"你小子哪根筋搭错了？"崔岩进屋来，"不会是去了趟税务给刺激的吧？"
　　"去！我至于么我？倒是你，今儿怎么有空儿跟我磨牙了？"这家伙最近天天忙的下班都见不着人，今儿怎么这么闲在？
　　"我这不琢磨着有只猴子快过生日了，腾出功夫来陪他吃顿饭！"崔岩瞪了我一眼。
　　啊？啊啊？我自己都忘了！难为这小子还记着，"好哥们儿！来！波儿一个！"
　　崔岩抬腿就是一脚："滚远点儿！"
　　"小气！回头我找嫂子告状去。"
　　"去吧，去吧，你看她修理谁？"
　　"切！你也就欺负欺负我孤家寡人。"
　　"你也赶紧找一个去啊。"
　　"哎，既然是你请客，是不是由着我点菜啊？"
　　"你小子！一说正事儿你就哑火了。"崔岩无奈的摇头，"我还告诉你，这次可是你嫂子让我问你的，她们一同学的妹……"
　　"打住打住！"女人是不是有这么种本能？只要自己嫁的好，就开始格外关心身边还耍单儿的……"你还是赶紧想想请我上哪儿吃吧！"
　　"我管掏钱，地方你想。"还好，崔岩到没抓着那个话题不放，而且，确实挺有诚意。
　　进了馆子，我就负责甩开腮帮子，撩开后槽牙，崔岩摇头，"你能不能别跟刚放出来似的？"
　　"别跟吃了一星期方便面的人说这个。"
　　"所以让你赶紧也找一个啊，至少回家有顿热乎饭。"
　　"崔岩，你还是哥们儿么？干嘛老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小子怎么不识好歹呢？我这不是心疼你？"
　　"免了吧，我这么一个新时代的五好男人，弄不好娶个姑奶奶回家还不定谁伺候谁呢，一个人我乐得轻松。"
　　"你少口不对心了，我还不知道你？"
　　"是是！你最了解我了，那你也得容我工夫儿不是？我不能站大街上随便划拉一个就拉回家吧？"
　　"别贫！你正经当回事儿。"
　　正经当回事么？我自然比谁都正经，比谁都当回事，但用句说俗了的话：缘分这东西，强求不来啊。

003

　　回到家洗完澡倒在床上，崔岩那话还在耳朵边儿转呢，可构思了一下可能发生的所谓相亲画面，怎么想怎么冷……让我对着一不认识的大姑娘还不如去税务局呢！反正都不痛快，真不如报税的时候去看看赵明。
　　什么事儿都不禁念叨，这想法虽然是脑子里一过就没影了儿，但年初的日子对于会计来说真是时光飞逝，感觉转眼又到了二月的申报期。
　　这次我到没那么强的抵触情绪了，熟门熟路的进门儿先找赵明，看见他我就有底了，不管他还认不认得我，反正我能自我安慰这是个熟人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过完春节第一天上班，都没缓过劲儿来，大厅里空荡荡的，我前面也只有一个人，没个三两分钟呢，就轮到我了。
　　这回我业务熟练，把该给赵明的全数推到他跟前，我负责的申报卡直接插进读卡器，绝对是老会计风范，没挑儿！
　　人家也确实没挑我，头都没抬，对着屏幕，手指头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我有些失落，难道我上次那那一出都没能给他留下一丁点儿印象？
　　"你这俩卡里的数字不等啊。"
　　一句话，我又傻眼了，这月的报表是我做的，那可是认真仔细，仔细认真，怎么可能还有错？
　　"不应该不等啊，我查了好几遍呢。"
　　"反正我这儿显示不相等，你跟我说也没用。"说着就要把表退给我。
　　"您能不能好歹告诉我是哪个数对不上？"
　　"销项税额对不上。"连表带卡都退回来，摆明了就是自己回去查清楚改明白再来吧。
　　销项？对了！这个月有没开发票的收入，我忘了分开填……回头看了看没人排队，于是干脆大着胆子："内什么，能不能麻烦您帮我改了？"
　　"看看显示器上贴那通知，从这月开始我们系统不能改表。"
　　又是通知？我都纳闷儿，是不是他们申报大厅的通知专门跟我作对？"怎么我每次都赶这么正好呢？"我嘟囔着，真的怀疑这通知是不是单单针对我了。
　　"是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话，赵明抬头，看意思是认出我来了。
　　"我今天还特意装上会计证了，可还是没赶上你们这通知变得快……"
　　赵明乐了，"你是故意找我这窗口的吧？"
　　"是啊！"
　　听我回答这么痛快，赵明沉了脸，"我们这是工作，不是让你解闷儿的！"
　　什么情况？"不是，你误会了！我是觉得咱们怎么也算不打不相识，不是熟人也是熟脸儿的，所以……算了，明显是我自作多情……"拿出文件袋儿来往里收东西，报表却被赵明按下："等会儿。"
　　我不解的看着他，他拿笔在表上刷刷几笔，改了几个数儿，然后递给我，"回去按这个改好了写卡再拿回来。"
　　这又什么情况？"嗯！嗯！谢谢您！"
　　……

004

　　虽然还得返工，但这次一点儿不痛快的感觉都没有，弄得刘婷直纳闷："经理，您回来改表儿怎么还这么高兴啊？"
　　"因为我发现税务局也有好人！"
　　一听这话刘婷来了精神，拉把凳子凑过来，"这么重大的发现，您赶紧说说。"
　　"你很八卦~"不过我还是吧经过回放了一遍。
　　"我都不知道您是给点儿阳光就灿烂人，就这么点儿事您也至于高兴成这样？"
　　切，你个小丫头怎么能了解我的感受？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装上改好的表，一路加油回了税务局，赵明看见我皱了皱眉头，我这心里一沉，难道我会错意了？
　　"你们是在注册地址经营么？"
　　"是啊，可这不是工商年检时的核查内容么？"难道……？
　　"从这到你们公司少说也得三十分钟的车程，可你来回还不到一个小时，车速得多快？"
　　唉？唉？！这——是担心我呢吧？
　　"内什么，我能问一句么，您是就担心我还是对所有纳税人都这样？"
　　因为我这话，赵明手上动作一顿，却没抬头看我，"不是所有纳税人都像你似的专门跟我过不去。"
　　"不是！我不跟您说我不是那意思么！我……"
　　"行了，行了。"把税票递给我，"把卡拔了吧，回去开慢点儿。"说完赵明拿过杯子喝了口茶，笑么滋儿的看着我。
　　似乎，也许，刚才我是被他调戏？不对，调侃？也不对，是戏耍了一下？不管是什么吧，反正我觉得挺美得慌的。
　　对于我这种表现，刘婷忍了再忍还是没忍住，来了句："经理，我看您以后干脆故意出点儿错吧，要是一次成功可能还满足不了您呢。"
　　"丫头啊丫头，你这是要以下犯上吧，啊？"但是这个提议，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能采纳？
　　月中，工作相对轻松，在网上闲逛发现个动物图片贴，刷着刷着就有了去动物园的冲动，少说也得十年没去过了吧？也不知道里头的狮子老虎，熊猫大象还是不是小时候看到的些。
　　说是童心未泯也好，说是突然抽风也罢，难得有个想去的地方，那当然是周末一到，立刻付诸行动。
　　可我就忘了，动物园里那些懒洋洋失去了野性的动物其实真没什么看头。不过既然来都来了，那好歹看看大熊猫去也是好的。
　　熊猫馆里，那些黑白团的奇异生物还是那么招人，那么可爱，现在网上好像流行管它们叫滚滚？很生动。
　　我正想着今儿这一趟因为国宝们就不算白来，突然有什么拽我裤腿，低头一看，是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人儿。
　　"叔叔，我找爸爸。"
　　黑线，找爸爸你拉我干吗啊。这哄孩子的技术，我可没信心，但赶上了也不能扔下小朋友不管，"小伙子，你爸爸什么时候不见的啊？叔叔带你到传达室等你爸爸好不好？"
　　"哦！"小家伙点点头，手死死的攥着我衣服。
　　其实我有点儿纳闷，他怎么就认定我是好人的？万一我是个人贩子，他这不是自己送上门了？迷。

005

　　把小家伙带到传达室，听着广播里：赵彤小朋友的家人请注意，赵彤小朋友的家人请注意，您的孩子在南门传达室等您……
　　本来我是打算把小家伙交给公园相关负责人就走的，可小家伙没有放手的意思，我也不能硬拽开他，只好陪他一起等。
　　万幸的是，也就十几分钟的功夫，一气喘吁吁的男人冲进传达室："亮亮！"
　　"爸爸！"小家伙终于撒开我衣服，冲进他爸爸怀里。
　　我却愣住了，这——怎么可能？
　　"爸~"跟男人肩膀上蹭着眼泪的小家伙。
　　"你这孩子！让你别乱跑就是不听！"嘴里数落却明显松了一口气，揉着孩子头发的男人。
　　本着做好事不留名的伟大情操，这会儿我就应该悄悄退出传达室，可我不想不留名，因为这个男人我认得，赵明，我想让他觉得欠我一个人情。
　　"没想到这么巧。"我硬是出声破坏了父子俩强大到容不下别人的气场。
　　"你？"男人一脸的意外。
　　"爸爸，就是这个叔叔带我来找你的！"小家伙终于想起我这个"恩人"的存在了。
　　"真没想到在这儿咱都能碰上，缘分啊！"我表现得很激动，当然我也确实激动。
　　"啊……"男人有点儿不知道怎么接的顿了顿，"谢谢你。"最后客气的道了谢。
　　"没事儿，没事儿，这不就是正好儿碰上了么。再说那么些人来来往往的，小家伙偏就看上我了，我的荣幸。"
　　赵明笑了，拍拍他儿子，"谢谢哥哥了吗？"
　　"谢谢哥哥！"小家伙脆生生的拉着我说谢谢。
　　"别，别叫哥哥，我哪儿有那么嫩啊，叫叔叔吧。"哥哥？那我不也得管赵明叫叔叔啊？开玩笑！
　　小家伙看了看他爸，又看了看我，"你比我爸爸年轻多了，不如，叫大哥哥吧。"
　　败！加个大字还是跟你平辈儿啊！"叫叔叔，叔叔带你吃好吃的去。"这一招是哄小朋友的不二法宝吧？
　　"好！"小家伙高兴了，"叔叔~我想吃披萨！"
　　披萨还不好办？动物园旁边不就有一家么，我正要答应，却被赵明拦住，"亮亮，爸爸平时是怎么教你的？"
　　这会儿我才注意到小家伙叫亮亮，这父子爷儿俩的名字按哥们儿论的？明亮？不对，刚才大喇叭里叫的是赵彤吧？那就是小名儿？
　　我还满脑子想着名字问题，亮亮已然跟他爸撅上嘴了："是叔叔要请我，不是我要的！"
　　我这才明白过来，"赵哥赵哥，你别跟孩子瞪眼啊。"我抄起小家伙把他扛到肩膀上，"饿不饿？现在就去还是再玩儿一会儿？"
　　"我还想看猴子！"亮亮兴奋的红着小脸儿喊，大概他觉得有我在，他老爹也奈何不了他了。
　　扛着小家伙往猴山方向奔去，其实我心里打鼓，人家爹要是不卖我这面子一把把孩子抱回去，且不说我这脸上好看不好看，以后恐怕也别想跟赵明套磁了。
　　"哎，等……"只出声不动手？那就别怪我装没听见了。

006

　　由于季节的关系，动物们都不怎么活泼，猴子也不例外，于是看了一会儿，亮亮已经开始喊饿了，很明显，还是吃的更勾人。
　　可到了披萨店门口，傻眼了，那人多的跟不要钱似的……排队等？最少一小时以后才能轮到。
　　"赵哥，你跟亮亮等我一会儿！"我扭头要奔停车场，干嘛非跟一棵树上吊死？找个人少的店不就完了。
　　"等等，今天人太多，我看还是算了。"赵明拦住我，"我带亮亮回家，我们小区外就有家店，人一直不多。你也有你的事儿要忙呢吧。"
　　"我都闲的跑动物园来了还能有什么事儿忙？不过也许是我自来熟过头了，大休息日的跟个几乎不认识的人吃饭确实别扭，这样吧，我开车送你们一段，省的在这儿连车都打不着。"
　　"我没猜错的话，你不愿意跟税务局的人打交道吧？而且今天这事儿怎么也该是我谢谢你的。"
　　"我这不贿赂你呢吗，说吧，给不给这个机会？"
　　赵明受不了的叹口气，"从来没想过我也有被人贿赂的一天啊。"边说边拉着亮亮走我前边去了。
　　"哎我说……"
　　"不是去开车么？你还说什么？"
　　我……我……我靠，怎么突然这么主动了！
　　一路按着赵明的指示，我尽职尽责的当好司机，等他说停的时候也不知是到了哪儿，结合九点钟方向一大片的住宅楼和马路对面三点钟方向的一家必胜客来看，应该是之前他提到过的他家附近。
　　"我任务完成。"拉开车门，让赵明把亮亮抱下车，"亮亮，跟叔叔说拜拜。"我冲小家伙挥手。
　　"大哥哥叔叔，你不跟我们一起吃饭么？"
　　因为这个新奇的称呼，我跟赵明同时乐出了声，小家伙忒有才了！
　　不明白我们在笑什么，亮亮很不高兴，"爸爸！"一手拉着赵明，"大哥哥叔叔！"一手拉住我，"我们一起去吃饭好不好？"
　　"亮亮，叔叔还……"我本想编个理由让小家伙松手，却听见赵明云淡风轻的一句："好啊。"
　　好？好刚才说什么算了？难道赵明骨子里其实是个性格恶劣的大叔？
　　吃饭没什么好说的，顶多也就是俩大老爷们儿加一小老爷们儿的组合跟我们前后左右的那些个一家三口有点儿视觉上的区别。
　　结账的时候赵明比我动作快，看那架势就知道是早有预谋的，"你就那么怕我贿赂你？"
　　"一顿披萨太便宜你了。"
　　"你说个规格，下次我一定拿出诚意来！"
　　"你就这么想拉我下水？我可还想往上爬呢。"
　　"我也要爬山！"亮亮小朋友完全误解了他爸爸的意思。
　　"爬什么山？你该午睡了。"赵明抱起儿子。
　　"我不困，我还想跟大哥哥叔叔再玩一会儿。"亮亮抓着椅背，跟他爸爸做着力量悬殊的抗争。
　　这时候我得识相，而且小朋友确实不应该随便打破作息规律，"亮亮，叔叔也困了，咱们都回家午睡，以后叔叔再找你玩儿好不好？"
　　"那……拉勾。"小手伸到我面前，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赵明，这得他说了算啊，如果他没打算再给我见亮亮的机会，我不能欺骗小朋友感情不是？
　　赵明点了下头，我伸出手，"拉勾！"
　　亮亮满意了，趴他爸爸肩膀上眼皮开始打架，"都睁不开眼了还逞能，跟叔叔拜拜，咱们回家了。"
　　"拜拜！"
　　"拜！"
　　看着这父子爷儿俩的背影，我突然觉得有点儿不舍，或者说自己一个人站着怎么那么冷清。

007

　　晚上做梦，梦到赵明变成了熊猫，就是乱马他爹那样的形象，举个小牌子，上面写着"改表去！"
　　然后我就醒了，说不上是被吓醒的还是被笑醒的，反正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睡着，干脆顺着梦里的思路脑内再现了熊猫化的赵明，这也……太，可爱了吧？
　　就因为这么个梦，我失眠了大半宿，为了不让自己挂上黑眼圈变国宝，周日所有事情全部推掉，拉上窗帘捂着被子，我补眠！
　　可是，睡的正舒服，电话开始没完没了，没完没了，没完没了的响，再一看来电显示：崔岩，有急事儿？
　　赶紧接起来："怎……"
　　"你小子干嘛呢不接电话？手机也关机，大礼拜天的你存心吓人是不是？"不容我出声，崔岩就开始炮轰。
　　"大哥，您先喘口气，让我缓缓神儿成么？"
　　"缓什么神儿？你赶紧把自己捯饬利落了过来找我！"
　　"这年头儿我见你一面还得捯饬？难不成你对我有非分之想？"
　　"别废话！我要有想法还能让你蹦跶到今天？你早连骨头都不剩了！"
　　"那你火急火燎的找我干嘛？"大礼拜天的，嫂子居然还让崔岩有功夫骚扰别人，难不成回娘家没带他？
　　"不是我找你，是你嫂子找你，我只负责传话，她给你约了一姑娘下午见面。"
　　啥？啥玩意儿？姑娘？见面？"我说崔岩，你太不仗义了，不带这样玩儿人的吧？你跟嫂子一条心我没意见，可你不能不管兄弟死活啊！"
　　"你别嚎，提前通知你，你小子肯定不去。"
　　被一个了解自己的对手陷害，真是……"你突袭我也可以不去。"
　　"成，不过这话我不管传，你自己跟你嫂子说啊。"
　　欺人太甚啊这是！杀人不过头点地，砍头不过碗大个疤，我石磊还怕了不成？"你把电话给嫂子，我自己说！"
　　"喂，石头，你磨蹭什么呢不赶紧过来？"电话那头嫂子的声音不紧不慢，可经验告诉我，每当她用"石头"这小名叫我的时候，就是不能忤逆她老人家意见的时候……
　　"那什么，我不是想问问姑娘的情况么，我也好想想到时候跟人家说什么。"
　　"电话里哪儿说得清啊，你赶紧过来就是了。"
　　我除了乖乖的把自己捯饬的跟个人似的赶过去硬着头皮赴约，还能怎么办？于是以超快的速度冲了个澡，抓了身既不太活泼也不太老成的皮套上，奔了崔岩家。
　　接着自然是被俩人面授机宜，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真是替我下了工夫了。可我一句没听进去，就琢磨着怎么在不伤害人姑娘的前提下，委婉而迅速的表达自己完全没有相亲这个意愿。
　　不过现实和设想总是有出入的，我想的那些个说辞一条没用上，人姑娘比我还开门见山呢："我是不好意思搏方姐面子才来的，但我本人没有相亲的意思。"
　　"那太好了！"我来了精神，"我也完全没这意思。"
　　"听方姐介绍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所以你才答应的？"
　　姑娘点了点头，"我是独身主义，但有时候也不得不照顾一下家人和朋友们的心情，所以如果是必然不可能继续的人选，见见也无妨。"
　　在挑明了都没这个意思的情况下，我们倒是聊的挺开心，然后道了拜拜，不会再见。

008

　　虽说这次是有惊无险，但有一就有二，保不齐哪天俩人一高兴又给我安排这么一出儿，到时候可就没有这次这么幸运了。怎么办？先下手为强吧，我先找一个让他们断了念想才是上策。嗯，就是这么个打算，明儿我就开始上街寻么"真心人"去！
　　可这现实么……
　　真惆怅啊……
　　惆怅这种情绪，再强烈那也是假日的奢侈，周一一上班，还惆怅个屁！一抽屉的报销单，团成团儿的，攥出褶子的，反正什么幺蛾子样儿都有……我记得我说过好歹整理一下再交上来吧？还是平时刘婷那丫头太好说话了？
　　既然同志们不自觉，那我是不是该干脆点儿规定：不自己贴好单子算好钱数的，一律不给报？想归想，眼前的活儿是一点儿不能耽误，一来刘婷请假去医院检查了，二来大伙儿还等着下午领钱呢，再跟它们相面中午饭都甭想吃。
　　经过一上午的努力，总算不用搭上午饭时间，而且也算崔岩那小子有良心，知道给我带饭。
　　但我看他也端着盒饭不打算回他自己办公室，就猜到他这么好心的目的了。
　　"你小子甭想套话，我还没跟你算突袭的账呢。"
　　"你嫂子威胁我的……"崔岩一脸同为受害者的表情。
　　装可怜？这小子以为我是刚认识他？
　　"是么？那我明儿找嫂子理论去！"
　　"别，千万别……你觉得那姑娘怎么样？"
　　"转的太硬了兄弟。"我快速扒干净碗里的饭，把空盒儿递给崔岩，"麻烦帮我扔一下，我要去趟银行。"
　　"你小子干嘛嘴这么紧？有问题吧？"
　　"是啊是啊，问题大着呢！"最大的问题就是被你们惦记着！
　　……
　　消停了几天，又到了月底，不禁让人感叹：时光如水、岁月如歌！不过我挺高兴，过了月底就是月初，到时候就能看见赵明了。
　　可因为有了几面之交，看到他会心里有底这个好说，为啥会觉得期待？没道理因为要看见一大叔而觉得心情有那么几分喜悦吧？
　　弄不明白，不明白就实地考察去。
　　每个月都是那套东西，可不一定每次去都能看见那个人。
　　跟服务大厅里转了一圈，挨个端详了坐台的同志，没有赵明。那我还报什么税啊，我是来找人又不是来交表的，反正日子还早，从长计议。
　　怎么背来的东西又怎么背了回去，刘婷纳闷儿了："经理，表儿又有问题了？"
　　"说什么呢？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你是讽刺我能力太差么？"
　　"那您怎么又给全套拿回来了？"
　　"不没找着人么。"
　　"找人？跟找人有什么关系？"
　　"那个……"刘婷把我问着了，我总不好跟她直说因为没看见老赵同志于是没心情报税了？这也太不专业了……"反正你就甭管这摊儿了。"
　　刘婷撇撇嘴，倒也没再追问。

009

　　可历经一个礼拜我依旧没把这月的报表报出去，刘婷终于忍不住了："经理，您最近这个状态不对啊，下礼拜一就是最后一天了，您天天去税务局怎么愣就报不出表呢？"
　　我要报了能报不出去么？重点是我根本就没报，虽然天天报道，但没看见要找的人，于是天天无功而返……我这往大了说算不算假公济私？
　　"你别念叨了，如果周一我还完不成组织交给的任务，就自杀以谢天下。"
　　赵明一大活人好端端的突然不见了，这心里没着没落的，可工作也确实不能再拖了，周一是最后的期限，于是一大早我直接奔了税务局。
　　开门之后我是第一个儿，急匆匆进了大厅，就看见赵明慢条斯理的端着茶杯晃到自己位子上，使劲揉了揉眼睛，确定目标没有消失后冲了过去。
　　"上个礼拜你去哪儿了？"
　　"咳咳，咳咳……"不知道是不是赵明被我吓一跳呛着了，好一阵咳嗽。
　　我想伸手给他拍拍，可是够不着。
　　他自己把气顺了，一脸无奈，"我上礼拜休年假，你大早上的不是就为了来吓我吧？"
　　年假？难怪一消失就是一星期。
　　把那一套已经跟着我来来回回了数次的报表推到赵明跟前，没说话，干啥大家都心知肚明了。
　　赵明拿过东西，"你该不会是上个礼拜来过，但因为我不在所以没报吧？"
　　真聪明，一猜就中了！可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特别不好意思承认真相正如他所言，而且我还不是来了一次。
　　见我没否认，赵明有点儿出乎意料，"真的假的？你这表没问题找谁不一样？"
　　"结果一样过程不一样。"
　　"嘿，我还头一回听说上税务局是图过程的。那我今儿要还不上班你就不打算报了？"赵明用手指头敲着桌面，等我怎么回答。
　　"先报了再打听你跑哪儿去了……"我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你盯上我了是怎么着？"赵明脸上没了表情。
　　"我不答应亮亮带他去游乐园么。"我心里咯噔一下，反思自己这种行为是挺让人不快的。
　　"你是当真的？"赵明抬头对上我的视线。
　　"当然！"
　　"我以为你就是随口一说，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用每天找借口跟亮亮解释了。"
　　"你也太不相信我了！要糊弄你还说的过去，对亮亮怎么能说话不算话？那多不利于小朋友的成长？"
　　"糊弄我？"赵明挑了挑眉，跟着一起上扬的还有他的声音。
　　嗯……得意忘形了……
　　"我不就那么一说么……"
　　"行了行了，"赵明把东西递给我，"赶紧去银行交税吧，今儿都最后一天了，别跟我这儿磨牙了。"
　　"得嘞！"可走了几步一想不对呀，"唉，你还没说到底是让不让我带亮亮去玩儿啊？"
　　我这句问的声音稍微有点儿大，遭到了一部分同行和一部分赵明同行的注目礼，呃……这情况仿佛对赵明比较不好。
　　他果然很是无奈的冲我勾了勾手指，我赶紧凑过去，生气了？
　　意外的是他塞给我一张纸条，"礼拜五再说。"然后摆摆手示意我快点自动消失。

010

　　也不知道手里拿的是什么，赶紧先出去再说。到了车里摊开手，展开纸条，居然是电话号码！
　　为这，我美了足足一星期，在周五下午，我早早收拾好东西对着墙上的挂钟相面，就等它指向五点的那一刻。
　　崔岩过来要几个数据，看我这样很担心的问："石磊，你小子是不是春了？"
　　"我还夏秋东了呢！给你给你，还要什么赶紧说，可别指望我陪你加班。"
　　"你小子绝对有问题，不过我今儿还真没功夫审你，咱明儿再说。"
　　"你才有问题呢，大周末的不在嫂子身上花心思，你老跟我过不去干吗？"
　　"嘿，我这吃力不讨好劲儿的！"
　　"悟了？悟了就快干正事儿去吧，我准点下班了。"墙上的表针已经指向了五点整，于是我背上包，扔下崔岩，奔出了办公室。
　　窜上车，迫不及待的摸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存了整整一星期的电话号码。
　　嘟嘟……"喂？"
　　通了，一瞬间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直接自报家门赵明也不知道我是谁吧？
　　"……"
　　"喂？说话！"赵明的声音听起来很不耐烦。
　　"那个，赵哥，是我……我是石磊，就是那个……"
　　"就是亮亮的大哥哥叔叔，对吧？"
　　"呼……"我松了口气，"紧张死我了。"
　　"至于么，我能吃了你啊？不过你也太实在了，踩着下班的点儿打电话啊。"
　　"我怕上班时间打让你烦。"
　　"可现在我得去接亮亮，晚上我让亮亮给你打吧。"
　　"没问题！"虽然答应的痛快，其实心里是有些失落的，为什么是亮亮给我打呢，就不能你给我打过来么？
　　心里虽然小有抱怨，但路上随便吃了点儿东西之后，还是赶紧回家，上网查了查欢乐谷的资料，头一次带小朋友去玩儿，功课是要做足的。
　　我这边正研究者哪些项目适合亮亮，他那边电话已经打过来了："喂，大哥哥叔叔吗？我是亮亮！"
　　"亮亮，想我没？"
　　"想！"
　　"是想我还是想游乐园啊？"
　　"都想！"
　　"那你快问问你爸爸，同不同意明天让咱俩见面。"
　　"爸爸，爸爸，大哥哥叔叔问你同不同意明天我们俩见面。"小家伙这话传的真到位。
　　没听见回音，倒是电话那头直接换了人，"你不再考虑考虑？你这'贿赂'有可能吃力不讨好的。"
　　"赵哥，你是太小心谨慎还是压根儿瞧不起我？我就是觉得跟你和亮亮投缘儿，行么？"赵明的话让我不爽，不是因为玩笑，而是话里透出的我们之间确实存在的利害关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语气有点儿冲，赵明顿了顿没出声。
　　我这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说破大天去目前为止都是我上赶着人家，哪儿有我耍脾气的余地？
　　"就冲你叫我这声哥，还有什么不行的？"
　　赵明，你个老狐狸！绝对是故意的！
　　不过这呐喊也就在心里翻腾翻腾，嘴里自然是乐得赶快应是。

011

　　经过几轮的讨价还价和亮亮的全力支持，赵明总算没坚持门口碰头，而是同意我去接他们爷儿俩。
　　这样我踏实，我这人最讨厌的就是在人多的地方找人。欢乐谷门口，说着好找，可周末人山人海的，哪儿那么好就看得见？
　　比约定时间提前一会儿到了上次送他们那个小区门口，刚点上颗烟没抽几口，就看见亮亮蹦着拉着他父亲大人朝我这边过来了。
　　赶紧掐了烟下车，顺便拿报纸扇了扇车里残留的烟味儿。
　　"大哥哥叔叔！"看见我之后，亮亮松开他爸朝我飞了过来。我接住他顺势转了个圈儿，然后把小家伙扔进车里。
　　给亮亮系好安全带，赵明也慢悠悠的到了车前，一身儿运动装，背个双肩背，颇显年轻，只不过这架势不太像去欢乐谷，倒像是去京郊爬山。
　　……
　　到达目的地，人比我预想的还多，不过游乐园么，人多热闹有气氛，亮亮绝对被这气氛感染了，一进门就进入了战斗状态，小脑袋都不知道该往哪边转了。
　　根据我在网上搜罗到的资料，先去蚂蚁王国，那里适合小朋友的游乐项目最为集中。于是就进入了排队，玩儿，亮亮很兴奋；再排队，继续玩儿，亮亮更加兴奋这么一个周而复始的过程，期间，赵明同志一直负责着在外围招手，然后按快门这项有意义的工作。
　　虽然我也能借此机会冲赵明傻笑，并且借着给他们爷儿俩照相的机会指挥赵明这样那样，但我更想找个人给我们俩按一张，可惜名不正言不顺。
　　就在我表面灿烂，内心纠结的时候，亮亮跟我心有灵犀了，挣开他爸爸的手跑过来拽我，"大哥哥叔叔，你来跟我们一起照~"
　　好孩子！我真没白疼你啊！
　　于是在路人甲的帮助下，我们好汉两条半的大合影顺利诞生了。
　　照完相，亮亮也休息够了，于是我们继续征途，开始挑战一些足够刺激的项目，比如：太阳轮盘。据我研究这就是古老的海盗船的升级产品。
　　被摇的七荤八素的从轮盘上下来，因为一直陪着亮亮玩儿"惊声尖叫"，这会儿嗓子都冒烟了。亮亮同学待遇好，冲他老爸："爸爸渴了！"
　　赵明一边给儿子擦汗一边拧开矿泉水瓶，却没递给亮亮，而是："爸爸不渴。"
　　这时候还不忘纠正儿子的"语法"错误，真是好爸爸。
　　"爸爸，我渴了。"亮亮有点儿撒娇的在他爹怀里扭，顺利喝到了水。
　　我羡慕之余四下寻找哪儿有冷饮停，也好买瓶啥滋润一下自己的嗓子，却没想到一瓶水递到了眼前："你也渴了吧？"
　　接过瓶子，我却没有放开递我瓶子的手，这一刻，我脑子里前所未有的清楚起来，清楚我想要什么，我要一个家。
　　赵明不解的看着我，他那太过单纯的不解让我生生咽下了冲到嘴边的话，改为两个字："谢谢。"

012

　　后来的半天儿我是怎么跟亮亮疯的不记得了，只记得我是怎么在人群里追逐赵明的身影的，有意的也好，下意识的也罢，看不到他就不安心，却又无法像亮亮一样无时无刻的明目张胆。
　　再后来送他们爷儿俩回家，连赵明说请吃饭都推了，不是不想，是怕。
　　回家之后洗个澡就想上床睡了，翩翩手机一个劲儿的响，号码是赵明的。犹豫却还是接了，"赵哥？啥事儿？"
　　"亮亮让我谢谢你。"
　　"谢什么呀，小家伙睡了吧？"
　　"嗯，好长时间没看他这么高兴了，要不是实在困的睁不开眼睛，还不停的跟我说今天怎么开心呢。"听的出来赵明是带着笑意说的，想象着亮亮兴奋的样子，我也不自觉的笑了，真羡慕这小家伙，赵明现在的心里只有他吧？
　　"那以后有机会得多带他出去玩玩儿，小孩儿不能老关在家里。"
　　"这话要让他听见，做梦都能笑醒了吧。不过真看不出来你哄孩子挺有一手。"
　　"你把他当成小男子汉，跟他做朋友，他自然也当你是朋友，你是他爹得端家长的架子，我自然就得人心了呗。"
　　赵明乐了，"你还真说实话。"
　　实话？有比这更实的话打死我也不敢说啊。
　　又东拉西扯了两句之后，撂了电话，可这觉，还有法儿睡么？
　　瞪着眼睛在床上滚到天明，虽然时间还早，但还是拨了崔岩的电话。
　　那头是意料之中的含糊不清外加气哼哼，"你小子抽什么风呢？这才几点啊？"
　　"崔岩，你能过来找我一趟吗？什么时候都行。"
　　"……我这就过去。"
　　"要不，你再睡一会儿吧，我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别废话了！不是大事儿你这点儿给我打电话？老实在家等着我！"
　　虽然我有点儿后悔又有点儿内疚扰了崔岩美梦，搅了嫂子一个大好休息日睡懒觉的机会，但眼下也只能乖乖等着了，顺便祈祷嫂子别一好奇一激动跟着来。
　　但事实再一次的教育我们，事与愿违的发生几率是远远高于心想事成的，嫂子不但来了，还一马当先……"你是想去动物园熊猫馆兼职还是怎么着？这俩大黑眼圈儿。"
　　"我失眠了。"
　　"原因？"这是崔岩问的，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一定希望我能言简意赅的直接说重点。
　　但显然我是不可能做到的，"你们先坐，让我酝酿一下怎么说。"
　　这次俩人都没催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表情够认真严肃。
　　做了两次深呼吸，说吧，反正人都让我叫来了，死活就看他们什么反应了。
　　"我估摸着，我喜欢上一人。"
　　"靠！"崔岩拍沙发而起，"你小子绝对是欠收拾了！"嫂子点头称是。
　　"你先听我说完。"按住眼看要蹦起来的崔岩，"这人……"咬了咬牙，"这人是一男的！"
　　静，静得我能听见自己心跳声，但我怎么也没想到是嫂子打破了这局面，还是用一种很传奇的方式。
　　"难道你看上他了？"嫂子指着崔岩问我。
　　真是哭笑不得，嫂子这危机意识实在是过剩了。

013

　　"怎么也不可能是他啊。"
　　"为什么不可能？我觉得他还是挺勾人的。"
　　"你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认识他快30年了也没瞧出他哪儿勾人。"
　　"那你叫他来干嘛？不是为了摊牌？"
　　"要真是他我就直接挖个坑把自己埋了，还摊什么牌？"嫂子平时那秀外慧中的劲儿呢，今儿这都什么不着调问题啊？
　　崔岩终于开口了，可什么叫："不是我是谁？"
　　"你们两口子是来耍我的吧？"我苦着脸，"要不就是报复我搅了你们的懒觉。"
　　"不，是因为你小子刚才看上去太紧张了。"崔岩说了实话，跟嫂子笑嘻嘻的看着我。
　　好吧，拜你们所赐，我现在真的一点儿都不紧张了，但又有多少人能做到他们这样呢？
　　"我看上的人是一大叔，离异，带孩子，你们有什么建议么？或者说服我断了念想。"
　　"石头，没想到你口儿这么重。"说完嫂子就陷入了沉思，不知道她是在考虑我的未来呢还是在琢磨我的口味……
　　倒是崔岩言简意赅："去挑明，行是最好，不行你就死心。"
　　"我开不了口。"
　　"那你就一直耗着？耗到自己觉得没劲了，或者对方再婚了？还是你觉得能等到对方主动投怀送抱？"崔岩的话虽然不好听，可是理正，但有些事儿不是单凭一个理字就能做到的。
　　"你好好说话。"嫂子拉了拉崔岩。
　　"他要说喜欢一姑娘，就算人有男朋友我都能好好跟他说。"
　　是呀，崔岩没骂我恐怕已经是给足我面子了，我真不应该给他添这个堵。
　　"石磊呀，"嫂子叹了口气，"我们出于本意不可能肯定或者支持你，但我们也没权利否定你，喜欢本身没错，我也看得出来你是真动心了，只不过……喜欢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很多事儿呢，就算我跟崔岩也一样是磕磕绊绊过来的，要怎么做还得你自己想清楚自己决定。"
　　嫂子这话说的更是没挑，我不知道该怎么接，他们俩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气氛沉了下来，屋里除了喘气声还是喘气声。
　　还是崔岩打破了沉默，"你再好好想想，我们先回去了。"
　　送他们到门口，我依旧没得可说，崔岩在门口看着我想说什么，也终归只张嘴没出声。
　　我后悔了，多铁的哥们儿，我也不应该拉他下水，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崔岩不会因为这瞧不起我，我信。可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能跟没事儿一样么？
　　转天上班，倒是没发生我担心的事儿，因为崔岩压根儿就没来，我跟自己说甭多想，只不过说不服自己……
　　"刘婷，最近觉得怎么样？身体还行么？"
　　"还行，有事儿您就安排。"
　　"不是，我是觉得咱们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儿了，你提前休了吧，有什么不知道的我打电话问你就是了，每天跑来跑去的实在没必要。"
　　"经理，您这不是要变相炒我鱿鱼吧？"刘婷很警觉的看着我。
　　"我炒我自己也不能炒你啊！"让刘婷放假，只不过为了给自己增加工作量，有活儿干不就没时间想有的没的了么。

014

　　放了刘婷的假，冷冷清清的办公室里，一个人除了发呆就是走神……也好，干脆想通透了吧！人赵明有自己的日子，别的不说人还有亮亮呢，我呢，连朋友的未必够的上，真让我拉着他说"喜欢"，挨顿揍都是好的，但八成会被直接当成神经病，然后，哪儿可能还有然后？
　　是不是真明白了不敢说，但这话这喜欢统统烂在肚子里吧，不就是以后去税务局的日子心疼疼么，疼几次也就没感觉了。总比点破之后连渣儿都不剩的好。
　　让刘婷回家歇着，根本目的是增加工作量，可月中确实不可能有忙不完的活儿，于是有工作要做，没有工作创造条件也要做，自己给自己找事儿谁不会，再说现摆着年报还没报呢。
　　以往，认认真真的想着怎么出小错，就为了能多跟赵明扯几句，眼下，小心再小心，我是必不敢再找赵明的，甚至不敢在申报大厅多呆，所以必须不能有错，必须神不知的去鬼不觉的回。
　　就算是都打算好了，可抬腿的勇气还是又酝酿了两天，周五咬了咬牙奔了税务局。
　　在门口往里望，那一大溜的桌子后头没有我认得的那个人，万幸。
　　随便找了个人最少的队伍，前面只有一个人，却在扭头的一瞬看到旁边空着的那个位子上立着的名牌赫然是"赵明"……
　　我就这么不招老天爷待见么？收了摊在桌上的东西准备走，却听见："嘛呢？赶紧插卡！"算了，反正分分钟就能搞定，未见得那么巧赵明能回来。
　　对面桌子里的大人慢慢悠悠，一页一页的翻，我这心里打鼓打的都快从腔子里出来了，您老人家就不能快点儿？
　　"你这个报不了，关联关系表没填。"
　　太好了，甭管什么问题，赶紧给我东西让我走吧！心里是这么想，嘴里却条件反射的问了句："我们没有关联关系怎么填啊？"
　　人一指门口立的大牌子，"那上不都写着呢么。"
　　行，你们肯定都是一个培训班出来的，做派全都一样，就是不会好好说话！
　　心理愤愤不平的拔卡，一个人影从我眼前晃过，"唉？你呀。"
　　血液倒流……可能也就这感觉了吧？
　　不用抬头确认，赵明回来了。
　　我尽量让自己发木的脑子赶紧清醒过来，"赵哥，内什么，年报。"
　　"哦，哪儿有问题？年报一次过不去是正常的。"赵明乐呵呵儿的，话里好像有点儿安慰我的意思？
　　"老赵，你熟人？"
　　"嗯，什么问题？"
　　"关联关系。"
　　"哦，行，我跟他说吧。"然后赵明很顺手的抽走我手里的报表，坐到自己座位上，准备给我传道授业解惑。
　　他没否认我是熟人，而且是当着同事和那么些办事儿的，所以我是不是可以有一点儿期待？是不是可以不用先自己把自己否了？是不是能鼓起勇气捅破这层纸？最次也能死个清楚明白……
　　"哎，哎！"赵明站起来在我眼前摇了摇手，"我说什么你听见了么？"
　　我被他摇回了神，"没，没有。"声音小到不能再小。
　　赵明叹口气，"那我再说一遍，你们肯定有股东吧？自然人或者法人出资的股东，只要出资额超过25%就都得填表一，其他的没有可以不填，听明白了？"
　　为什么要耐着性子再给我讲一遍？这是逼我啊！

015

　　"明白了？"
　　"嗯。"
　　"回去填了，不用特意再跑一趟，下月月报一起就行了。"
　　"嗯。"
　　"难得你话这么少，心里有事儿？"
　　"嗯。"
　　"得，那还不赶紧走？"
　　"赵哥……"
　　"还有事儿？"赵明理着桌上的资料，没再抬头。
　　"……没事儿，我先回去了。"
　　实际上我哪儿都没去，就在大门口等着，现在是他上班时间，怎么都会对他有影响，所以我决定等到他下班。
　　从来都不知道等人能等的这么痛苦，这么不安，这么想拔腿就走。
　　理智告诉我，挑明就等于结束，赵明不是什么新新人类，他是一个结过婚有儿子在国家事业单位安安稳稳上班的公务员，从哪条看也不存在对我点头的可能。
　　可，万一呢？就算不为这万一，只为我自己要个痛快好了。之前以为想通的那些，在对上赵明的时候，都废了。放不下，继续维持现状也不错这种想法根本行不通，真不是心疼疼就挺得过去的。舍与得只能占一样，就像崔岩说的，成或不成，断与不断，都得我说出口，然后等赵明的一声判决。
　　脑袋里说混乱也清明，说清明却又觉得一团浆糊似的头疼，总算熬到了五点，看着大门关了，看着陆陆续续有人出来，看着我要等的那人走到大门口。
　　赶紧发动车子，在路口他要转弯的地方拦住。
　　赵明显然是被吓了一跳，我赶紧放下车窗玻璃："赵哥，是我。"
　　"你这又抽的什么疯？我以为有人光天化日就敢打劫呢！"
　　"我有话跟你说。"
　　"那就说啊，你别告诉我你是特意跑回来说的。"
　　"不是，我压根儿就没走……"
　　赵明听我这么说，眉头皱到一起，"很重要？"
　　"很重要！"我不自觉的用力点了一下头，"你上车，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
　　赵明上了车，"就在这儿说不行？虽然今天亮亮在奶奶家，但我等会儿还是得去接他。"
　　我怎么就忘了小家伙……可，没得退了，"赵哥，你先做几次深呼吸我再说。"我真怕他听了一口气堵住。
　　"你小子有话快说，别弄的这么神神秘秘的，难不成你真憋着贿赂我？那你可……"
　　"赵哥！比这严重的多！"他怎么就还记着这茬儿呢？我心脏都快不跳了他不知道啊？估计他是不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我面向上带出来，赵明收住玩笑的意思，"那你就直说，如果是我能帮你的事儿，我会尽力，只要不违法。"
　　"除了你没别人能帮我，至于违不违法……"
　　赵明一把抓住我手腕，"你不会真计划什么法律不允许的事情呢吧？"
　　要不算了吧，看他真心替我着急，却急在那么正直的地方，我给自己判个无期绝对不冤枉了。
　　可："你倒是说话啊！"
　　"我喜欢上你了！"他问的急了，条件反射一样脱口而出。
　　手腕上的力量瞬间松了，我知道，他听明白了，我也知道他会怎么回答了，或者根本不用回答。

016

　　沉默，还是沉默，可总得有人打破，看赵明铁青着脸实在不需要再逼他开口了，所以我来："赵哥，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对不起了。"
　　我给他拉开车门，他下车，从此我们也就没关系了。
　　赵明看着我愣了一会儿，脸色虽然很难看，却没什么表情，至少看不出喜怒，终于："你……自己也当什么都没说过吧。"说完下了车。
　　看着赵明的背影，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么一句，是想让我好过一点？
　　从后视镜里看着自己的脸，居然是在笑，只不过比哭还难看。
　　行了，以后可以断了念想，回去也好跟崔岩和嫂子有个交代。
　　可……头一回心里有个人，却是这样的结果，大概我也就是个一个人一辈子的命。
　　给崔岩发了短信，让他甭再别扭着，我已然被人否了，就算昙花一现，以后该干嘛干嘛。
　　崔岩没回，直接拨了电话过来，"你在哪儿呢？晚上我找你去。"
　　"别，别，真让嫂子误会就麻烦了。"干嘛呀，我这点儿破事儿前前后后让他跟着不痛快。
　　"装什么没事儿人？你现在什么德行我会不知道？"
　　无可反驳，却是真不想让崔岩看见我现在的样子，或者说不想让任何人看。没人看以后就没人提，我就能自己骗自己，什么都没发生过，大不了不再来税务局，大不了自我催眠。可如果有人劝我，那这事儿就坐实了。
　　"崔岩，你要当我是哥们儿就让我这两天一个人清静清静成么？"
　　"……随便你！但是有什么事儿想着给我打电话。"
　　"成。"
　　开车回家，到楼下想了想又转回车里，回家能干吗？不如出去喝两杯。
　　以前跟三五个哥们儿一块儿啃着肉串儿，喝着啤酒，山南海北的胡说八道，那是享受，自己一个人在家开瓶红酒放部文艺片慢慢品着也算滋润，可一个人跟游魂似的跑到以前从没来过的酒吧，听着恼人的狂躁摇滚，看着闪得人头晕的灯光，再搭配上或贴在一起扭的或粘在一起腻的或聚成一群淫声浪语的，真是折磨，却又自虐的不愿意离开。
　　想着就这么混到天亮也不错，许就以毒攻毒的好了呢，可人家店家很遵纪守法，不通宵，凌晨两点打样关门。
　　要不在车里凑合凑合？挺冷的。打电话给崔岩？太不是东西了。打车吧，站路边吹了半个钟头的风愣是一辆车没有。我真佩服自己是怎么跑到这鬼地方的。
　　让风一吹倒是清醒了不少，缓缓神觉得开回家没什么问题，毕竟大半夜的路上也没什么人。
　　于是，作为典型的反面教材的酒后驾车事故案例发生了……
　　一边寻着路标一边往家开的过程中，眼皮越来越沉，为了提神加快速度，然后一晃神，车已经飞上隔离带，翻了个身躺在了隔离带上。晕过去之前，我脑子里冒出的最后一个想法是：真不应该不系安全带。

017

　　睁开眼的时候还躺在自己车里，看来也没晕过去多长时间，都没被路人发现。想打电话报警，却找不到手机了，估计是从兜儿里甩了出来。试着挪动身体，还行，腿没事儿，右手没事儿，左手，貌似不乐观，挺疼，而且不听使唤。从后视镜框里仅存的一小片镜片上看见自己脸上都是血，再往前看前挡风玻璃都碎了。我尝试自己爬出去，但腿被什么卡住，可如果不出去，保持现在半倒挂的样子，估计也挺不了多长时间。当务之急还是找手机吧。
　　在伸手能及的范围内一通摸，总算天不亡我。第一个电话报警，第二个电话叫救护车，第三个电话按了号码却终归没按下通话键。
　　等被救护车拉到医院，被警察叔叔教育并开了罚单扣了分之后，我拨了崔岩的电话，这个时候，无论如何我不想一个人躺在医院里。
　　崔岩赶到的时候那脸黑的跟包公似的，我以为他得先劈头盖脸骂我一顿，没想到递过一保温桶，"你嫂子让我给你带的粥。"
　　瞬间鼻子就酸了，吸溜半天才平缓下来。可我左手打着石膏，只靠右手除了抱着保温桶什么都做不了。崔岩看着我什么都没说，拧开盖子盛出一碗，一勺一勺喂我。
　　喝粥间隙，"崔岩，我要是能在嫂子之前喜欢上你就好了。"
　　崔岩听我这么说，恨不得给我一巴掌，但看我脑袋上那一圈一圈的纱布终究作罢，"你这是动了真格的了？"见我吃的差不多了，崔岩放下碗，进入正题。
　　"我想是吧。"
　　"那你现在彻底死心了？"
　　"不然呢？"我也想死缠烂打，可情况不允许啊。
　　"所以你就学人买醉，还他妈敢酒后驾车了？"崔岩呈现出一种火山爆发的态势，"你要真有个好歹怎么办？你这是毁你自己知道么？！"
　　"我也没想弄成这样……当时我就是想快点儿回家。"
　　"不会打车？"
　　"没车。"
　　"不会给我打电话？"
　　"大半夜的我凭什么折腾你。"
　　"你！"崔岩腾的从凳子上站起来，"我要不是看你受伤了我肯定抽你一顿你信么？"
　　"你抽吧！"我脖子一梗，崔岩要是能打我一顿我倒还痛快点儿。
　　后来崔岩被我气的没脾气了，就坐在凳子上瞪我，我缩进被子里，渐渐的竟然睡着了。
　　第二天醒了发现崔岩不在，以为他被我气回家了，没一会才知道他是给我办手续去了，医生说我脑袋没事儿，伤口都是我外伤，回家养着就行，按时换药，然后等着拆线拆石膏就行了。
　　就这么着，我成了在家休假的伤病号，而才被我放假几天的刘婷又被请回来，我真不知道过两天伤好了拿什么脸见她。
　　崔岩是每天早上过来给我送吃的，然后晚上来检查，他怕我一人在家没人管着就伤春悲秋想东想西，其实我能想什么？最多就是发发呆，愣愣神儿，然后忘了午饭，接着忘了晚饭，而已。
　　结果被崔岩抓了现行，他居然创造性的想到用摄像头监督我吃饭，我是该佩服还是该哭？

018

　　崔岩跟我说，如果实在放不下就再试一次，他当年追嫂子也不是那么一帆风顺的，我知道他是看我天天跟家吃了睡、睡了吃居然还能掉好几斤肉，怕我真缓不过来。
　　可还是那句话，情况不同啊！
　　十天，去拆了头上的线，回家对着镜子觉得镜子里的人都陌生了，头发短了，因为伤口缝合要剃掉一块，所以索性都剃成青皮。上高中之后再没留过这发型了。不用上班也没那么勤刮胡子，所以下巴上胡渣还是很明显。至于崔岩和嫂子一致说我瘦了这一点到没看出来，我觉得顶多就是不水灵了，脸色发暗。
　　十天的功夫，除了去医院就没出过门，再这么下去，我都能上山当和尚去了。手不利落，腿脚没毛病不是，翻出一顶棒球帽戴上，我出门放风去。
　　在小区里晃悠了一圈觉得不过瘾，拦了辆出租，本想让司机随便开，但看人家一脸戒备的样子，我还是报个地名吧。去公司？一定会被围着问这问那，去……"到XX税务所。"
　　天知道我为什么要说这个地方，天知道我到那儿去能干什么，可既然说出来了，去吧，哪怕能偷偷看一眼呢。
　　门口下车，我把帽子压到不能再低，保安差点儿要伸手拦我。
　　在大厅门口隔着玻璃，他在，好像没什么不一样，至少从我这个距离看过去，跟以前一样。现在是月底，没人排队，所以我看的清楚，他埋头不知道在整理什么。
　　掏出手机，按了快门，天杀的闪光灯忘了关，这一闪引得不少人的注意，赵明也抬起头。我七魂散了六魄，有多快跑多快，跑出至少三千米才敢停下，感觉气都喘不上来了。
　　这时，手机响，我一激灵。会是他发现我了么？掏手机的手在抖。
　　深吸一口气才敢看屏幕，看完气就泄了，是崔岩："喂？"
　　"喂什么喂？你跑哪儿去了？"
　　"我出来透透气。"
　　"你在哪儿呢，我接你去。"
　　"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了，挺远的。"
　　"远？你到底跑哪儿去了？"
　　"我真没跑哪儿，我这就打车回去还不行么？您老消消气。"
　　"……好，你回来再说。"
　　坐在往家走的车上，盯着手机屏幕，赵明的号码就在崔岩下面，刚才他到底看没看见我呢？鬼使神差的按下呼叫，但勇气只够支持我听两声"嘟"，挂断，关机。
　　一进小区大门，就见崔岩在车边站着抽烟，赶紧跑过去，"今天怎么这么早？"
　　看看我，崔岩掐了烟，"你是不是去税务局了？"
　　"……！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但看看你那张脸！"
　　我这脸就那么藏不住事儿么……
　　"看见了？"
　　"嗯。"
　　"死心了？"
　　"……"按说那天就应该死心了，可为什么这么不情愿点头呢。
　　"当我没问，走吧，你嫂子让我来接你的，她要给你改善伙食。"崔岩拉着我上了他的车。
　　我坐到后排座，把帽子拉低到完全盖住脸，就眼下这一刻，特别想哭，但就算是崔岩也不希望被看到。

019

　　从崔岩那回来，我做了个决定，忘！
　　第一个行动是开手机删号码。
　　第二个行动是写辞职信，回老家宅段时间，省得在这儿工作干不了还给人添麻烦。
　　可这第二条的结果却不由我，崔岩一听就炸了窝，"石磊，你要还是个男人就别躲！"
　　"那你让我怎么办？"
　　"不是我，是你能不能过你自己这关！"
　　"早晚能过，一个人过或者哪天脑子一热回老家结婚去，不都是一辈子么，能怎么地？"
　　"行，你要这么想你就走，我绝不再拦你！"
　　话说到这份儿上，我自然是走不了，那就继续颓着吧。也不出门，天天就在家里从这屋到那屋，饿了叫外卖，一天一顿足矣，倒也安稳，有点儿隐于市的意思。
　　从那次谈话之后，崔岩也不管我了，一礼拜没露面，我也乐得轻松。
　　又是周末，我一边看着刚下的不知所云的电影，一边吞云吐雾，最近发现烟是好东西，看着烟雾缭绕，感觉肺里充斥着尼古丁，能把脑子放空。
　　叮~叮~
　　有人按门铃，准是崔岩，除了他也没人大周末的上我这儿来。
　　开了门我傻了。
　　条件反射的想把门关上，因为太不真实，偏偏有只手把着门框。
　　我偷偷掐了一下自己大腿，才敢确定这不是幻视，站在门外的真的是赵明。可我想不通，他为什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儿。
　　我就这么愣着，有一会儿，赵明放下手里的两个大塑料袋，"看你没什么事儿了，我走……"
　　"别走！"看他要走，我一把把人扯进屋。
　　赵明被我扯的一踉跄，而我只知道得抓着他不能放手。
　　"你先把手松开吧，我不走。"
　　我把手缩回来，我碰他他还是会本能的排斥吧？
　　"赵……呃，"不敢叫那个哥字，"你怎么……"也不知道该怎么问。
　　"你们领导昨天去报税告诉我的。想了一天，不管怎么说，我觉得还是应该来看看你。"
　　"其实不用，真的，我活该。"开门那一霎那燃起的希望又一点一点灭了，赵明不过是出于道义才来的吧，或者是崔岩说了什么？
　　不管是什么，我都乱了，脑子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屋子里陷入沉默，这次我不想打破。
　　"亮亮听说你受伤了，担心的不得了，这是他让我带来的。"赵明拿出一个小熊毛玩具，"这是他最喜欢的小熊。"
　　赵明把小熊塞给我，我却觉得有一根叫理智的神经咔的一声断了，"赵明，你不用这样，你不用提亮亮，我知道你是有儿子的正常男人！从始至终有病的只有我一个！你不用这么话里有话的提醒我，我知道！我都知道！！"
　　"你冷静点儿，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能是什么意思？"
　　"亮亮真的很担心。"
　　"那又怎么样？你会让我再见他么？可能么？"
　　"为什么不可能？"
　　"你！"我被噎住，他，赵明，到底想要干嘛？"你这样太残忍了，还不如痛痛快快一刀让我断了所有念想。"

020

　　"我要是说我不想让你断了所有念想呢。"赵明的声音不大，可足够让我脑子里嗡嗡作响的了。
　　"你知道你这话对我来说代表什么意思么？"我站起来攥着他手腕，但我自己的手却一直在抖。
　　赵明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我只能告诉你，我不想你就此不在我面前出现，但能不能回应你我不确定。"
　　"真的？"声音都跟着抖起来，虽然赵明的话给他留了充分的退路，但已经足够让我不敢相信了。
　　"我人站在这儿还不足以让你相信？"
　　"你搂我一下我就信。"我原本是想亲自动手的，无奈左手的石膏太碍事。
　　赵明伸手搂主我，"行了？"虽然问我，手倒是没有马上放开的意思。
　　"嗯。"我就势趴他肩膀上。
　　赵明居然就由着我，不过他抬手把我帽子摘了，"没事儿吧？"
　　问得我有点儿茫然，想了想许是问我头上的伤口？"没事儿，皮外伤。"
　　"胳膊呢？"
　　"也没事儿，骨折而已，都快好了。"
　　"你说的到轻巧！"赵明瞪我。
　　"我真没事儿，就是看着严重。"他一眼瞪得我打从心里觉得美。
　　"你咧着嘴傻笑什么？"
　　"没有，你刚才瞪我了你知道么？"
　　我说的这么直白，赵明突然有点儿不好意思，推开我："我回去了。"
　　"……这就走？"别是我闹过了？
　　"你这么活蹦乱跳的，我明天带亮亮来，省得他老念叨你。"
　　"哦！好！你问问他想吃啥，我明儿给他准备。"
　　"行了，你伤员就有个伤员的样子吧。"
　　"那你们明天几点来？"
　　"下午吧，上午我先去我妈那接亮亮。"
　　"好，那……我送你下楼。"
　　"你怎么不说送我回家呢？"
　　"对呀！你等我拿车……呃……"激动过头了。
　　赵明听到车字，微微眯了眯眼，"什么？"
　　"没，没什么，我不送了，我乖乖等着您老人家明天来翻牌子还不行么。"
　　看着赵明进了电梯，我还是觉得不真实，天上掉馅儿饼也不过如此吧？居然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了？
　　不，这中间有个重要的人，崔岩。
　　"崔岩。"
　　"怎么了？"
　　"你找过赵明了吧？"
　　"嗯。"
　　"你都跟他说什么了？"
　　"我就说你出车祸了。"
　　"不可能！"
　　"难不成你巴望我替你说好话磨人家？"
　　"……那也不可能就这么简单啊。"
　　"我给他报表的时候，他看上去欲言又止，我推测他是想问你但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我就如实告知了。"
　　"他又不知道我地址。"
　　"我写给他的。"
　　"你让他来的？"
　　"我说你出车祸之后他就一直低着头，最后递我缴款书的时候说了一句'我想去看看他'，我就把你地址给他了。"
　　"你就不怕人家万一要是往我门外泼油漆呢。"
　　"真要那样我去给你当劳力呗。"
　　"崔岩，谢啦！"由衷的，有这样的哥们儿，这辈子就没白活。
　　"见着了？"
　　"嗯！"
　　"美了？"
　　"嘿嘿。"
　　"嘿什么嘿？赶紧给我精神起来，好些活儿等你回来干呢！"
　　"哦……"切！都听出来他电话那边儿乐了，吓唬谁呢？

021

　　这么多天，头一次睡了个踏实觉，睁眼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赶紧起来把屋子带自己全都收拾利索。
　　赵明说下午来，那午饭我是吃还是不吃呢？这是个问题。要不煮袋方便面？
　　"叮~"门铃响。该不会是崔岩跟嫂子吧？昨天真应该嘱咐崔岩今儿别管我了。
　　想着往门口走，就听门外："大哥哥叔叔！快开门呀！"
　　亮亮？亮亮！飞奔至门口，中途拖鞋掉落一只，门一开，亮亮就要扑，被赵明拉住，"你大哥哥叔叔受伤了，别闹。"
　　"没事儿没事儿。"拉着亮亮，再想去接赵明手里拎的东西，发现手已经不够用了……
　　赵明看出我的意图，推了我一把，"厨房在哪儿？"
　　我指给他方位，"赵哥，难不成你打算下厨？"这惊喜大了。
　　"要不你来，我没意见。"
　　"我就会煮方便面和炒米饭。"
　　"那就麻烦你带亮亮玩一会儿去。"
　　"没问题！"
　　拉着亮亮在屋里转了一圈，满足了小家伙新地盘儿探险的愿望后，我蹭到厨房门口，"赵哥，用帮忙么？"
　　"去，你别来添乱就行。"
　　"听人劝，吃饱饭，说不让乱就不乱，亮亮，你看动画片不？"我买了一套《喜羊羊》还没看，正好。
　　"你唱着数来宝，去大栅栏走一圈，没准儿真不用等我这个。"赵明忙里偷闲不忘调侃。
　　"我当你是夸我呢！"在屋里扯着嗓子回他，然后抱着亮亮看动画片。
　　看了不到一集，这厨房里就开始往外飘酱香味儿，炸酱面？"亮亮，你爸爸做饭好吃么？"
　　"好吃！"小家伙回答相当斩钉截铁。
　　"炸酱面做的好吃不？"
　　"可好吃了，不过爸爸特别懒，老是带我回爷爷家吃，都不给我做！"亮亮撇着嘴抱怨，我却觉得心里满足得快要溢出来了。
　　接下来我已经没心思陪亮亮看小羊们和笨狼的纠缠不清了，放下小家伙，我悄悄摸到厨房门边，赵明在忙活，他挽着袖子，脑门上微微见汗。这么简单的画面，却足以让我移不开视线。
　　"你有偷窥的爱好？"人没停下，甚至没看我，但显然这问题是冲我的。
　　"我不是怕碍你事么。"
　　"快好了，你帮我端屋里去吧。"
　　没去端台子上切好的菜码儿，而是伸手搂上赵明的腰，算是情不自禁吧，他却明显僵住，"你……"
　　我赶紧抽回手，心里暗骂自己一百遍，身体上的接触急不来，万一让赵明觉得排斥甚至厌恶就全完了。
　　当没事儿一样赶紧端着盘子去饭厅，心里却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赵明会作何反应。
　　好在，赵明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看不出有什么不妥，加上我跟亮亮一个劲儿夸他，气氛显得很是和乐融融。
　　亮亮吃的兴起，干脆挑个面头放嘴里，然后往里嘬，面进去了，炸酱都糊在嘴上，然后还献宝一样让我们看他的花猫脸。
　　赵明想笑，但还是故意沉了脸假装生气的样子："亮亮，好好吃饭！"
　　唉，当爹就是这么累，为了维持父亲这个大家长的至高形象，总得是唱黑脸的那个，以后我是不是应该配合赵明唱唱红脸的？

022

　　这顿饭后，我跟赵明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好像跳过了很多步骤，直接进入了过日子的状态，还愣是有点儿老夫老夫的感觉。
　　这样好，虽然少了点儿激情岁月，但踏实不是么。细水长流顺其自然吧。
　　晚上一个人闲的没事儿，拨了赵明电话：
　　"喂？"
　　"赵哥，我。"
　　"吗？"
　　"我想听你说话~"
　　"你就是闲的！"
　　"谁让你不让我去找你的。"
　　"你们领导给你开工资不是为了让你天天上我这儿闲晃的吧？"
　　"我现在病假中。"
　　"那更不应该到处乱跑了。"
　　"你就是不想看见我。"
　　"对！所以周六不管我找你干嘛你都千万别答应啊。"
　　"赵哥，我错了……"
　　"你还有错？磨牙磨够了吧？我给亮亮洗澡去了。"
　　我越来越发现，赵明这老同志很难搞，他绝对比我心眼儿多！
　　到了周末，计划赶不上变化的事儿发生了，周五下午赵明急火火的找我，说是临时通知他们去开培训会，六日两天不能回家，让我帮他带两天亮亮。
　　我当时就觉得，这是无比的光荣和至高的信任，于是义不容辞，挂了电话就打车杀奔税务所跟赵明会合去了。
　　看见赵明的时候我傻了眼，他拎着包一副马上要出发的样子。
　　"赵哥，你不是马上要闪人吧？"
　　"就是，要不我这么急着找你？"
　　"你好歹把亮亮接过来啊，我去人幼儿园能让我接么……"
　　"我给幼儿园打过电话了，这是幼儿园地址，这是我家钥匙，这是我家地址，这两天就拜托你了！"
　　把东西一股脑交给我，赵明跑向班车，我都飘了，这表示什么？这表示他把家交给我了啊！
　　也许，在赵明心里，我的地位比我想象的要高？
　　冒着泡儿去接亮亮，小家伙儿估计是从他爸那得着信儿了，一见我飞着就过来了。
　　"大哥哥叔叔！"
　　要不是我这手不方便，还真想连人带他那小书包一起拎起来转几圈。
　　在亮亮的带领下，我跟着他回了家，用钥匙开门的那一霎那，心跳加速了，这，是赵明的家！
　　"大哥哥叔叔，这两天你是不是都会陪着我？"
　　"当然了，这可是你老爸交给我的光荣使命~"
　　"哦~哦~"小家伙转着圈儿，"对了，大哥哥叔叔，你饿不饿？我给你煮方便面吧！"
　　晕倒，"我说亮亮，我是奉你父亲大人的命令来伺候你的，你这小东西还给我煮面？"
　　亮亮脖子一梗，"你是伤员，当然是我照顾你！还有我不是小东西，我是男子汉！"
　　"行，小男子汉，我想吃米饭炒菜，你能做么？"
　　嘴一瘪，"不会……"
　　"那你想出去吃还是叫外卖？"
　　"出去！"立马嘴角一弯开了花儿。
　　大手拉小手，我们俩向晚饭地点进军，"对了亮亮，我跟你商量件事儿。"
　　"嗯？"
　　"你喜欢叔叔么？"
　　"喜欢！"
　　"那你以后叫我干爹好不好？"
　　"干爹是什么？"
　　"干爹就是能像你爸爸一样那么疼你喜欢你的人。"
　　"哦~好！大哥哥干爹！"
　　"……亮亮，就叫干爹就可以了。"
　　也不知道赵明回来发现称呼变了会有什么反应，不管他，让亮亮叫我声干爹又不过分。

023

　　跟亮亮，我们就是爷儿俩的辈分，哥儿俩的关系，那感情可以说是突飞猛进的发展，据亮亮小朋友自己说，我已经跟他爸平起平坐了。
　　周日晚上，帮亮亮归置东西，明儿一早得送他去幼儿园不是。
　　结果赵明同志意外的出现了，大部队要明天休整一天再回来，他实在不放心家里所以特别照顾让他提前脱离了队伍。
　　"亮亮，这两天听话没？"
　　"我可听话了！不信你问干爹~"
　　"干爹？"赵明看向我。
　　"这个，这么称呼听着亲切。"
　　赵明意味深长的扫了我一眼，然后拉着亮亮准备给他洗澡让小家伙睡觉了。
　　看着爷儿俩，我发现，干爹和亲爹的差距那还是显而易见的，我还有极大的努力空间。
　　等赵明把亮亮哄睡了再出来的时候，我打算跟他交代两句就撤，可他老人家冲我一招手，这是打算给我开个工作总结会？
　　正襟危坐，等着赵明发话，结果人家开口说的是："这两天谢谢你了。"
　　我一下从笔直笔直的坐着变成散做一摊，"赵哥，你留下我就为了跟我见外是么？"
　　"咱俩谁见外？"
　　这从何说起？"我觉得我够不拿自己当外人的了。"
　　"那你这两天睡的哪儿？"
　　呃……我没敢进他那屋，这两天都在沙发上凑合的。赵明的意思难不成是说我应该更积极主动一点儿？
　　我蹭到他旁边，"赵哥，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什么？"
　　"你现在是不是有一点点儿喜欢我了？"
　　静……
　　在我以为我问的突兀了的时候，赵明开口："应该有吧。"
　　我几乎是本能的弹起来搂住他，"赵哥！"
　　"冷静。"
　　"我怎么冷静？你知道你刚才的回答有多重大的意义吗？"
　　"我还没说完呢。"
　　"你……你说。"这句话成功的让我冷静下来。
　　"现在说完了。"
　　"什么玩意儿说完了？"总不会是我自动屏蔽什么吧？
　　"我就是想让你先冷静冷静。"
　　……我再一次认识到，我根本不是赵明的对手。
　　"赵哥，你这算欺负人你知道么！"
　　"一般欺负人只有两种，要么讨厌，要么喜欢，我不讨厌你你是知道的。"
　　"！！！"我噌一下站起来，"内什么，时候不早了，我先回了。"不敢看赵明，我怕看完就走不了了。
　　赵明倒是没拦我，但我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老先生来了一句："我刚才还答应亮亮明天跟你一起送他去幼儿园呢。"
　　"赵哥，你别这么考验我。"抓着门把手，我克制着奔过去把人压倒的冲动。
　　"你知道我为什么提前回来么？"
　　"我只知道你现在在岔开话题。"
　　赵明摇摇头，"每天回来的房子，却一直没有家的感觉，我想知道你在的话会不会像个家。"
　　松开拉着门把的手，但没马上转身回去："那，你回来的时候觉得像个家么？"
　　"不像。"
　　哈，先给糖后抽鞭子啊这是。
　　"这就是家。"
　　"你！"回头，正对上赵明的眼神，那一瞬间我心疼了，"这是你说的，我明天就回家打包铺盖去，不行，我现在就去，省得你反悔！"其实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赵明眼里那种小心翼翼。
　　"我这儿不差你一床被子。"
　　算了，我认了还不行么？也许，我们俩内心渴望的和不安的都是一样的东西。

024

　　人是没走，可我们俩大老爷们儿也不能跟亮亮似的九点就睡觉吧？
　　得找个话茬儿："赵哥，今儿我是不是就算扶正了？"
　　"你这应该叫续弦吧？"赵明乐着，看来他心情是真的好。
　　"甭管怎么叫，我能问一句为什么吗？我前任好歹是能跟你领证儿的，对我你真的没有心理障碍？"这问题我早晚得问，没个说法我这心里怎么也不可能真踏实。
　　"我就是被你吓一跳，不知道在你的范畴里怎么算障碍？"
　　"被一老爷们儿说喜欢，你就不觉得……恶心？"
　　"你说的时候觉得恶心了么？"又是不答反问。
　　"我当然不可能那么觉得！"
　　"所以呀，我也不会那么觉得。"
　　"赵哥，你别绕登我，咱俩这话没有因果关系。你跟我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你结过婚。在我没招惹你之前，你没想过会找个男人吧？"
　　"确实没想过，但我也仅仅是结过婚而已。"
　　虽然说得简单，可话里透出的无奈，让我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问。
　　"你看的出来我也是闪婚么？"赵明自己接了下去，他是希望我知道吧。
　　"还真看不出来你这么前卫。"
　　"是没办法，三十好几还没个媳妇，不但家里急，同事朋友都跟着急，三天两头的相亲见面，就见到了亮亮他妈，她那会儿研究生刚毕业，想找个北京的好专心发展，看我是公务员稳当，愣是同意了，我想着人姑娘都没嫌我老，我自然是没什么拒绝的借口，这么着，也就谈了两个月就结婚了。转年有了亮亮，她也有了出国的机会，于是她走了，再回来就是今年回来跟我离婚。"
　　"赵哥！我绝对不出国！就算要去也是带着你跟亮亮去玩儿！"
　　赵明乐了，"行，我信你。"
　　"赵哥，"我拉过他手握在我手里，"我是认真的，谢谢你肯跟我说这些。"
　　赵明愣了一下，然后伸手揉了揉我后脑勺，"嗯。"
　　我瞪他，摸小狗呢这是？把他手拉下来继续握在手里，这感觉真好，好到："赵哥，我困了。"
　　"那就睡吧。"说着，拉我就往里屋走。
　　"我还是在沙发上凑合一宿吧。"手不方便，也搭上那天出来的急没带换的衣服，这都两天没洗澡了我能好意思跟他躺一起么？
　　"你有意思么？你是怕我怎么了你还是怕你怎么了我？"
　　"我怕你嫌我脏……"
　　这次赵明都没说话，直接把我扔浴室里了。不过没几分钟又回来，"内衣是新的。"
　　我赶紧把人拉住："赵哥，手……"
　　"哦对。"说着开始解上衣扣子。
　　"不是，你这是要干嘛？"
　　"我帮你洗呀。"说话间已经脱掉了衬衫。
　　"我不是这个意思。"
　　"洗个澡还有什么意思不意思的？来，抬手。"我的上衣也离我而去了。
　　"停！"再不喊停我就被扒光了！
　　"怎么了？"
　　"你出去吧，我自己洗。"开玩笑，这要是出现点儿状况，弄出个动静，让亮亮以为我欺负他爹或者我被他爹欺负了，我这个干爹颜面何存啊？
　　"那你的手？"
　　"我举着！你快出去吧。"把人推出去，却在门关上的瞬间听见赵明乐出了声。

025

　　洗完澡，发现除了内衣内裤是新的，就没得可换了，可我总不能这么出去吧？"赵哥，你能不能再借我条裤子？"
　　扒着浴室门往外探头，直接被一把拉出去，"我给你放屋里了，赶紧出来给我腾地儿！"说着赵明钻进浴室。
　　听着浴室里水声响起，突然邪念丛生，我偷偷拉开门看一眼？太不君子了！就一眼应该没什么吧？可万一欲罢不能呢？
　　"门口那人，你要闲的没事儿进来给我搓搓后背。"
　　赵明这一句我魂儿飞出去一半，"啊？下，下次吧，我这手也搓不出什么感觉来。"扔下话直奔卧室跑了过去，好像慢了赵明能出来抓人。
　　屋里床上还真放着一条睡裤，赶紧套上，坐在床边心跳是紧捣腾，今儿晚上这进展着实超过我的预期了。
　　没一会儿赵明也进来了，先是伸手摸摸我头发："干的还挺快。"然后一指柜子，"自己抱被子去。"
　　我用下巴和右手把被子夹出来扔床上，赵明同志看得开心，可竟然没有一丝一毫帮把手的意思，太不厚道了！
　　多少有点儿不满的把自己也扔床上，动作大到赵明都被床垫波及的弹了起来，"你这叫欺负伤残人士！"
　　"你只伤不残，不要夸大事实。"赵明擦着头发，完全不打算反思。
　　我这个角度刚好看他低着头，脖子上还有滴下来的水珠，看着看着就跟着了魔似的，我蠕动到他身后，一口咬了上去，当然，不重。
　　赵明的身体明显一僵，扔了毛巾回身把我推倒压了过来，"你小子要玩儿火？"
　　我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赵明勾了嘴角。
　　就在我目测他离我不到一公分的时候，门边传来一句："爸爸，干爹，你们在玩儿什么游戏？"
　　赵明噌一下坐直，我则翻个身趴在床上想笑不敢笑，我倒看看他准备怎么解释？
　　"怎么起来了？要上厕所吗？"
　　岔开话题，对儿子也玩儿这手！
　　亮亮还迷糊着，自然看不出他老爸打的什么注意，乖乖回答："我上好了。"
　　"亮亮，今儿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睡？"我抢在赵明之前开口。
　　"好！"话音未落小家伙已经奔到了床前。
　　赵明看着我："你怕我吃了你？"
　　"不怕，等我拆了石膏的，不然都搂不住你。"
　　亮亮茫然的看着我们俩，他那小脑袋瓜儿估计是消化不了这两句，而且他还困着呢，所以一手拉一个，"快睡快睡，我明天还要早起去幼儿园。"
　　于是我们仨川字型排开，万幸赵明这床够大。
　　关了灯，我却怎么也睡不着，感觉每个细胞都那么兴奋，但又不敢乱动，就那么直挺挺的躺着。听着亮亮匀称的小呼吸，知道小家伙睡熟了，轻轻侧身，却正对上赵明那在夜里看来格外亮的眼睛。
　　他也睡不着？
　　突然觉得挺高兴，就对着他傻乐，乐的赵明无奈的瞥了我一眼扭过头去，难道，害羞了？
　　"呵呵，"没忍住笑出声。
　　"快睡吧！早上起不来没人等你。"
　　这分明是威胁小朋友的语气啊！

026

　　早上是亮亮把我叫醒的，赵明已经买回了早点，此刻我想仰天长叹：这才是家，这才是日子啊！
　　"还没睡醒呢？"拿根油条在我眼前晃了晃，我一把抢过来就要往嘴里塞。
　　"干爹！你还没刷牙呢！"亮亮及时制止了我的失态……
　　赵明则煽风点火，"亮亮，快，监督你干爹刷牙洗脸，太不讲个人卫生了。"
　　亮亮小朋友对这项工作那是相当尽职尽责的，就差没让我张嘴检查牙刷没刷干净了。
　　坐饭桌上我就埋头苦吃，以表示我无声的抗议。
　　跟赵明一起把亮亮送到幼儿园，小家伙多少有点儿不舍，"干爹，礼拜五你来接我么？"
　　"来！"
　　小家伙摆着手，三步一回头的进了教学楼，"亮亮是整托？"
　　"嗯。"赵明点点头。
　　"要不咱以后改日托吧，你没时间我接。"我小时候也是整托，知道整托的孩子心里多渴望回家。
　　"不了，明年就上学了，再说男孩也不能太惯着。"话是这么说，但看得出这一点上他也是无奈。
　　"那以后咱们周六周日尽量多安排点儿活动吧。"
　　"你比我都像当爹的了。"
　　"你那不是一个人带着亮亮没办法么。"这年头，单身父亲比单身母亲更难出不知道多少倍。
　　赵明拍了拍我，"行了，我上班去了，你什么时候回归工作岗位？"
　　"拆了石膏，这样回公司也是给人添麻烦。"
　　"那你回去吧。"
　　"哦，唉等会儿。"我拉住他，"钥匙给你。"
　　赵明没接，"给你配的。"云淡风轻的说完人转身走了，留我一个人愣了半天才消化掉这是什么意思。
　　手里攥着钥匙，我澎湃了。一路打车回家嘴都没合上，但愿没吓着人司机大哥。
　　到家第一件事儿就是翻出备用钥匙，这必须得有来有往。不过等到周末是不是太晚了？我不我中午给他送去再顺便吃个午饭？仿佛也不大合适，他们那儿人多眼杂的。打电话约出来？也不行，中午总共才那么一会儿休息时间。要不然我叫一快递？忒神经了一点吧？
　　最后，我还是决定等他下班的时候堵门去。
　　找出上次"变装"用的帽子，换身儿衣服，省的赵明看我审美疲劳。
　　踩着下班的点儿到了他们单位门口，没多少工夫儿就瞧见了赵明，于是我悄悄移动到离他不远的前方，横住不动了。
　　等他人到了跟前，我伸手一拦："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打此过，留下……"
　　"留下什么？"眼眉一挑，赵明等着我最后半句。
　　"嘿嘿，留下人就行了。"
　　"嘿什么嘿，你以为戴个帽子我就不认得你了？"
　　"不能不能，我主要是为了遮一下伤疤。眼下不能自己开车，再被人当成黑社会的。"
　　"有事儿？"
　　"没事儿。"
　　赵明无奈的摇摇头，叹口气，"你就是太闲了，真的。"
　　"不是，我有事儿！特重要！"
　　"说。"
　　"这给你。"从兜儿里掏出钥匙，"我的。"
　　"亮亮每次买了新玩具都跟你这样似的。"
　　"赵哥！"

027

　　生活就是一个七日接着又一个七日，于是在我们互换钥匙的七天之后，迎来了我拆石膏的日子。看着又能自如活动的左手，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从医院回到家，收拾了一小包换洗衣服，揣上牙刷毛巾，我准备杀奔赵明家。
　　"赵哥，你几点到家？"
　　"六点左右，怎么了？"
　　"没事儿，我石膏拆了，想过去找你。"
　　"你不有钥匙么，自己去吧，不用等我。"
　　"哦！"我本来就这个打算，嘿。
　　"用我带晚饭回去么？"
　　"不用不用，你带自己回来就行了。"
　　"废话！我还有事儿，不跟你贫了。"
　　不说就不说，反正晚上有的是功夫，不急。
　　到家之前绕了一趟超市，晚上就我们俩，做俩小菜儿，喝点儿小酒，这是个增进感情的好机会啊。
　　不过我从小到大做的最好的就是煮方便面和煎鸡蛋……嗯，再买本菜谱好了。
　　翻菜谱决定了晚上做两菜一汤，农家小炒肉，醋溜土豆丝，紫菜蛋花汤。这三样应该能被我拿下……吧。
　　不管结果如何，干劲那是十足的，可进了厨房发现，这不是自家地盘儿，东西在哪儿都没摸清呢。
　　再打电话，"赵哥，你们家油盐酱醋锅碗瓢盆都跟哪儿呢？"
　　"你要干嘛？"
　　"做饭啊。"
　　"祖宗你别折腾了，你那胳膊不刚好么？等我回去再说吧。"
　　"不行不行，我必须得在你回来之前把菜都弄熟了！"
　　"……你别把厨房点了就行。东西反正都在柜子里呢，你翻吧。"
　　得到授权我就放心了，以风卷残云之势把厨房扫荡了一遍，能用到的调料差不多都翻出来摆桌上，然后摊开菜谱。
　　先来尖椒土豆丝，这菜吧，炒着简单，但刀工要命，切？我估计我切出来的不能叫丝只能叫条，不过，我好想刚才翻柜子的时候看到擦丝儿的工具了？就用它！
　　主料配料全都弄好，开火，锅里油热后，先放花椒颗粒，炸出香味后，把颗粒捞出来，放葱花爆一下，再把红辣椒下锅爆香，干辣椒稍微有点变黑颜色时就可以把土豆和青椒放入锅里翻炒。直至土豆和油均匀的拌合，第一时间放醋，然放后点料酒，拌匀，加点儿糖，再放盐，就起锅盛盘儿了。
　　有青红椒丝配着，加上擦出来的土豆丝够细，看着还真像那么回事儿嘿！尝一口，味儿也行，我这信心顿时暴增。
　　农家小炒肉，五花肉切片，放蛋清和生粉抓一下，青椒切块备用。锅内放油爆香姜蒜末，放入五花肉大火翻炒，直至煸出油，盛起待用。然后放葱花、尖椒块翻炒，肉片回锅，加入适量柱侯酱和酱油。最后加盐调味出锅。味道比专业厨子那是差点儿，但我觉得还是能达到下饭的目的。
　　最后紫菜蛋花汤，这个就容易了，先把紫菜洗干净撕碎了放碗里，锅里烧水打蛋花，调好味儿倒入紫菜碗里就OK了，简单易操作味道好！
　　看着桌上的劳动成果，那成就感就甭提了，再看看墙上的挂钟，五点五十五分，这算刚好吧？美，就等着赵明同志按时到家了。
　　六点过两分，开门声准时响起，我窜到门口，等门一开："你回来啦！"
　　赵明好像不太适应，愣了几秒回到："真贤惠。你要不要帮我换衣服放洗澡水？"
　　怎么意思？想按日剧来一段儿啊还是成心逗我？"马上就去，那你是要先吃饭还是先吃我？"捏着嗓子一路小碎步，我雷不死你。

028

　　赵明飞过来一巴掌拍我屁股上，"老实点儿。"
　　"别不讲理，谁先逗的？"
　　"得，我不对行了吧？我饿着呢，赶紧开饭吧。"赵明看起来饿的不太真诚，倒是有点儿岔开话题的意思，不过管他呢，怎么也得先吃饭，不然哪儿有体力？
　　"洗手盛饭，今儿菜可都是我第一回做，不好吃你就放一边，别挑我啊。"我意思是先打打预防针，虽然自己尝着不错，万一呢。可为什么我看见赵明因为这话眼里放光了？
　　跟他后边进了厨房，之后傻眼了，还让人盛饭，饭在哪儿呢？净顾着炒菜了，压根儿没蒸米饭……
　　"赵哥……你这儿有库存的干粮么？"
　　赵明一脸了然的拍拍我，"万幸，冰箱里还有俩馒头。"
　　"你换衣服吧，我热上……"此刻的心情，就好像玻璃杯里的绿茶，忽忽悠悠的沉了底儿。
　　"忘了蒸饭很正常，没什么可沮丧的，你以为为什么我冰箱里会有存粮？"经过我身边的时候赵明如是说。
　　好吧，我又充满活力了，我这个人就是听人劝。
　　席间，两菜一汤得到了充分的肯定，我一高兴儿脱口而出："以后你一日三餐我全包了！"
　　赵明喝口汤，然后慢条斯理儿的："你是打算做全职煮夫？"
　　"赵哥，我发现你在夸人和打击人这两方面都很有一手，弄得我一会儿山头一会儿地沟的。其实你要乐意养我，我没什么不行。"
　　"哦？我倒不担心养不起你，你们领导放人么？"
　　呃……果然又是直捣主题，我认为崔岩是不会放人的，或者说他不能看我"自甘堕落"到一天到晚做饭看孩子的地步……
　　赵明自顾自喝完汤，起身儿收拾碗筷，"你慢慢儿想着，我刷碗去。"
　　"啊？我来吧！"
　　赵明没理我，已经到了厨房门口。
　　"我来吧！"冲着厨房喊，不过我倒没起身的意思，你挑水来我浇园才是生活的境界。
　　"你老实待会儿！"
　　"我~来~吧！"用那种冲着大山喊的架势。
　　这时候厨房里"啪"的一声，貌似什么东西被重重放在水池子里，接着赵明出现在门口，"你来！"
　　"我错了，您慢慢刷，我给您削水果去。"人果然得知道见好就收。
　　赵明瞪了我一眼，转身回了厨房，我却觉得跟什么电了一下儿似的，还削什么水果？紧跟着也进了厨房。
　　"你怎么又……嗯！"
　　赵明眼睛瞪挺大，太影响气氛了这样，于是我先作为榜样闭上眼，不知道他会不会照做，反正，我没被推开，也没被踹一脚。
　　等我松开的时候，赵明低下头，看不到他表情，就听他说："你就不能等我干完活儿？"

029

　　"等不得了！"我伸手扯赵明围裙。
　　这回赵明没客气，一把推开我："饭后禁止剧烈运动！"
　　深呼吸，再深呼吸，我把人搂怀里，不再乱动，"我就这样，什么都不干，这已经是下限了。"
　　"你让我转个身，我好歹把碗刷了。"赵明稍微挣开，背对着我，接着刷他那碗，就是从耳根到脖子都红的很不争气。
　　"赵哥，你真可爱。"我拿鼻子蹭过他耳垂，趴在他肩上。
　　"你小子找死吧？"典型的虚张声势，连头都不回。
　　"要死你手上我乐意着呢。"耍赖我认第二，谁敢当第一？
　　赵明大概看出这么斗嘴他占不到便宜，于是咬着牙刷碗，不再理我。不理我？那我就不能自娱自乐了？在我的不懈捣乱下，这几个碗盘足足洗了四十分钟。
　　我以为，我们可以进屋唠唠嗑，然后干点儿实事儿了，哪想他有拿起抹布，开始擦灶台和水池子。不是，怎么意思？今儿要给厨房来个旧貌换新颜？
　　"赵哥，上回你不是挺有干劲儿的么？我手好了第一时间来让你完成后续，你到底在扭捏什么？"该点破还是点破吧，虽然我挺乐意陪他干家务的，但他这样我又心里没底了。
　　扔了手里抹布，赵明终于肯转身直视我了，"我服了你了。"然后拉着我，"先洗个澡总是要的吧？"
　　"嗯嗯！咱鸳鸯浴吧？"
　　"巴掌大的地方，鸳鸯个屁！"
　　"没事儿，我保证不折腾，乖乖帮你搓背。"
　　"你说的，你要乱来我就让你洗冷水澡。"
　　冷水？大活人站在跟前坦诚相对，别说冷水了，就算干冰也浇不灭我的一腔子火儿啊！
　　其实如果单纯洗个澡，那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是老爷们儿，谁还没去过公共澡堂里啊？可这个对象变成特定人之后那就不一样了不是？
　　单位了不刻意强调这份不一样，我们俩衣服都脱得贼快，打开水龙头，水从花洒里喷出来，借着这股水汽和雾气，我蹭到赵明身后，"赵哥，你回头看着我行不？"
　　我感觉赵明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后转过身，"你小子，今儿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你没安好心啊。"
　　"我对灯发誓，我就是想跟你喝喝小酒，拉拉小手，没有非分之想！要不，我还是出去得了……"
　　"呆着！谁说要给我搓背来着？"
　　赵明伸手拉我，我哪儿就真想出去了，顺势贴过去搂住他腰，"赵哥，你已经没机会跑了。"然后扣住他下巴。
　　我没马上低头，看着他，他也看着我，然后勾了嘴角，拍掉我手，让我们俩之间的距离化作零。
　　火儿，就这么点着了，舍不得松开，于是加深这个吻。身体本能的贴紧，磨蹭，却远不能满足。
　　我干脆让赵明贴着墙，稍稍抬起腿卡在他腿间，吻也不仅仅只停留在嘴上，耳朵，锁骨，用牙齿轻轻的摩挲。
　　赵明起初有一点抗拒这个姿势，直到我一路从他胸前啃到腰侧，终于放松了身体，微仰起头任我胡作非为。

030

　　我本想就这么做下去，可我们俩的第一次，我还是想传统一点儿在卧室，于是一手拉过赵明，一手抄着毛巾回了屋。胡乱擦干，拉着赵明滚在床上，"赵哥，你身材保持的真不错。"少了水汽，这会儿看的真切，不是那种五大三粗满身肌肉，却也没有赘肉，手感超好，当然，口感也不错。
　　"闭嘴！把灯关了。"赵明别扭的把脸扭到一边，不就比刚才看的清楚点儿么，至于吗？
　　"不关，关上我什么都看不见了！"然后也不管他是不是还纠结于这灯光，先往下蠕动了半个身位，发现刚才在浴室努力的结果经过这么一折腾又有点儿缩水，这可不成。
　　手口并用，可我才含住，赵明就腾一下几乎弹起来，"你在干嘛？！"双手抵在我肩上，愣是让我看得到吃不到。
　　"都这样了我能干吗？你就老实躺着享受不行？你这猛来一下，我咬着你算谁的？"
　　"你……"脸都有点儿憋红了，也没你出个所以然，这模样太撩人，我干脆坐起来勾过人狠亲一口。
　　可就这功夫儿，赵明突然把我放倒，"你小子是不是有点儿太得意了？"
　　"我就是想亲，不行么？你要觉得亏了就再亲我一下，快~"赵明也不客气，还真低头堵上我嘴，手则直接探到下身。
　　什么叫受制于人？这就叫受制于人，命根子在人家手里攥着呢。
　　"你也忙活半天了，咱们换换手。"这跟刚才红着脸的是一个人么？
　　难道，我又被这老狐狸耍了？
　　"还有工夫走神儿？"气吐在耳边，脸近在眼前，手上一收，我还敢走神么？
　　"赵哥。"
　　"嗯？"
　　"咱关灯吧。"我突然也觉得不好意思了。
　　赵明乐了，"你觉得还有那功夫么？"
　　"嗯！"没他这样的，说动手就动手！
　　为了报复突袭，我照着肩膀使劲啃了一口。赵明皱了下眉头，"你小子就不吃亏吧！"手上动作加快，我没力气再报复了……
　　"赵哥……你不用光顾着我……你也……"明明两个人的喘气都越来越粗重，他却留意着我反应调整手上的动作，我的初衷是想让他舒服啊。
　　"你这话是什么后果你知道么？"听得出来他在克制。
　　"我自己送上门的我会不知道？"
　　"可我不知道……"
　　"啊？"我差点儿蹦起来，这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能不能做的让你满意……"
　　"我还黄花儿大小子呢，你总不会要让我自己坐上去吧？"
　　"你……你小子明儿起不来床别怪我！"
　　"哎呦！你轻点儿啊……你倒是先让我适应适应啊！"嘶……手指头也不能一下就捅进来吧？
　　"疼？"赵明有点儿不知所错，不知是该继续还是把手抽出来。
　　"也，不是那么疼，你这有什么能润滑的东西吗？"我真怕我说疼他就不做了。
　　"……橄榄油？"
　　"行，行！"
　　有了润滑剂，赵明倒小心翼翼的过分了，这不磨人吗？
　　"赵哥，要不你还是快刀乱麻吧，我受得了。"
　　赵明人神交战了十几秒，决定采纳我的意见，我尽量让自己放松，他多少还有点儿犹豫。我只好稍微支起上身勾住他，把人拉过来，咬着他耳垂小声说："别钓我胃口行不？"
　　"唔！"还是比手指头疼多了。

031

　　做下来，到底有多舒服？凭心而论不如用手，但意义不一样对吧！赵明是我的了，是坐实了了的！
　　就是代价稍微有点儿大，我们俩生手儿愣玩儿了全套，直接后果是赵明请假，我推迟回到工作岗位的时间。
　　其实我倒不是伤成啥样了，就是得抹点儿芦荟膏之类的，然后喝点儿粥，跟床上趴一天。我让赵明甭管我，他死活不干，那脸色就跟疼的是他一样，非要在家看着我。
　　我掐指一算，现在也不是他们忙的时候，估计请个假也不至于被批评什么的，所以愿意守着我就守着吧，我也享受享受被人伺候的待遇。
　　"赵哥，你给我揉揉腰呗？"抹完药凉嗖嗖的，我一手抱一枕头趴着，觉得腰有点儿酸。
　　赵明也不说话，坐床边儿，揉的还真舒服。
　　"赵哥，你都闷一早晨了，至于么。"侧过身，赵明这脸色还不见缓和呢，"我真没事，要不我下地蹦一个你瞧瞧？"
　　"老实呆着吧你！"赵明按住我，其实我也没打算真起来。
　　"嘿，粥好了没？我饿了。"
　　"好了，给你凉着呢。"
　　"赵哥你真好。"
　　"也就你看着我好。"
　　"那还不行？你还想让多少人看着你好？"
　　"你小子……"赵明没往下说，但他终于笑了，"我给你端粥去，堵上你那嘴。"
　　"真堵上你得少多少乐趣？"这句话招来一巴掌，还打我屁股上，太不爱惜了！
　　赵明熬的鸡蓉粥，味道没挑儿，"赵哥，以后还是你包我三餐吧，你比我妈做饭都好吃！"我由衷的夸赞，却又挨了一巴掌，"过分了啊！哎呦！"为了表示抗议，起的太猛了……
　　赵明赶紧把碗放一边儿，"还疼？"脸色又开始晴间多云。
　　"不疼不疼，就是有点儿别扭。"我要说疼，他敢没下次。"你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生猛。"我这是安慰吧？可怎么赵明同志还是抬手要打的姿势？
　　"停！上瘾这可不成。"好么，受得了受不了？
　　"手感不错。"收住手，扔下这么一句，他又去刷碗了。
　　我突然觉得，赵明好像压抑了太多东西，不经意间他明明是有更多内容的人。不知都用后半辈子能不能让我发掘完？
　　我在床上滚着，满足的无以复加，感觉都快溢出来了，这时很破坏气氛的手机在桌上震起来，来电显示是我不能不接的人。
　　"喂。"
　　"喂什么喂？你小子人呢？"崔岩怎么越来越暴躁了呢……
　　"我在外头呢。"
　　"在哪儿？昨天就拆石膏了，居然到今天还不露面？"
　　"内个……内什么，是吧。"我觉得我直接告诉他我来送温暖了，他得调侃我一年。
　　这时候正好赵明从厨房出来，听我吱吱唔唔的，"谁电话？"
　　要命了，这崔岩听见还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果然："好啊，你小子还真是迫不及待。那我不打扰你了，什么时候回公司提前给我个电话，我接你。"然后乐着就挂了，也不给我个解释的机会。
　　他回去再跟嫂子那儿一加油添醋……我痛苦的抱着脑袋。
　　赵明完全不了解我这是干嘛呢，一脸担心，"头疼？"
　　头疼，只不过此疼非彼疼。
　　"赵哥，"我抓着他，"周末你陪我去见我哥们儿吧，带着亮亮。"
　　"干嘛？"
　　"你不出现他和嫂子肯定得挤兑死我。"拉上赵明和亮亮，一个对付崔岩，一个对付嫂子，刚好。

032

　　第二天回公司，崔岩还真接我来了，他说我买新车之前给我当司机，感动的我差点儿把眼泪鼻涕都蹭他新买的中华小立领上。
　　途中："唉，你小子昨儿是送货上门还是上门提货？"崔岩一脸的八卦相。
　　"你这都什么词儿？"
　　"你甭管我什么词儿，赶紧回答问题。"
　　"你太八卦了，这样不好。"
　　"得了，不说是吧？那肯定是前者。"
　　"对！怎么了？"
　　"你自己乐意的，我能怎么？不过……今儿你这算新媳妇儿回门吧？"
　　"崔岩！！！"我一巴掌飞过去，这家伙太三俗了！
　　"别闹别闹，这开车呢！"好吧，太久没摸方向盘，我都忽略这是早高峰了。
　　"对了，你想没想换辆什么车？您那车必须报废了。"
　　"捷达或者酷熊吧。"
　　我说完候选目标，崔岩差点儿没路边刹车，"这俩有一丝一毫的相似或者联系么？再说，酷熊就小沈阳做广告那个？我怎么不知道你哈他那样的？"
　　"谁哈他？我买不起悍马还不能买个山寨吗？再说空间不错，还支持国货。"
　　"得了，你还捷达吧，皮实。"
　　"干嘛？你怕我再翻一次？"
　　"闭嘴！"崔岩瞪我。
　　我乖乖闭嘴，其实车这事儿倒不急，有事儿打车，没事儿坐公交，偶尔蹭车，挺方便的。有个急事儿我需要酝酿酝酿怎么说。
　　"崔岩，嫂子知道……"
　　"知道。"
　　"我还没说呢，你怎么就肯定知道？"
　　"就你那小心思，你不就想问她知不知道你已经实现了质的飞跃了么？"
　　唉，哥们儿太铁就是这种后果。
　　"那我就直说了，周末请你们两口子吃饭，有人作陪，去不去？"
　　"去！必须去!"
　　"我还是觉得你是想看热闹。"
　　"不不，主要看人。"
　　哼，我倒要看看赵明和崔岩谁能降住谁。
　　周六，我挑的地方，提前半小时候着两方人马，还是赵明到的早，一礼拜没见亮亮了，小家伙好像高了点儿？
　　"干爹，你想我了没有？"
　　"想！想死干爹了！"在小脸蛋儿上啃一口，亮亮也有样学样。
　　"我去接他都没见他这么高兴。"赵明你有点儿酸啊？
　　这功夫儿，崔岩两口子也到了，我得赶紧介绍啊：
　　"赵哥，这崔岩，我发小儿铁瓷兼上司，你们见过了，是吧。"
　　赵明伸出手，"你好。"
　　崔岩也伸出手，不过更自来熟，不等我说什么，"我也跟那小子一样，叫您赵哥吧。"
　　我有拉过嫂子，"赵哥，这我嫂子。"
　　嫂子直接把我推一边儿，"赵哥是吧，早就听说您了，没想到石磊那傻小子也有为人神魂颠倒的时候，不过其实我是不太放心的，今天看见您我觉得没什么顾虑了。"
　　嫂子啊……你这是拆我台吧？
　　赵明想客气客气，可憋了半天："……嫂子。"
　　我差点儿没喷了。
　　亮亮更神，"干爹干爹，这漂亮大姐姐是谁啊？比我们幼儿园最好看的老师还好看！还有，那个叔叔我觉得有点儿害怕……"说完还往我身后躲。
　　不行了，彻底不行了，这都乱出花儿来了。
　　倒是嫂子，一听见亮亮叫她漂亮大姐姐，立刻扔下我们三老爷们儿不管，拉着亮亮一边儿问长问短去了。
　　崔岩摊了摊手。
　　赵明脸上挂着浅笑。
　　看来，我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上菜，开吃，才是正道。

033

　　赵明说，我有个好哥们儿。崔岩说，赵明人确实不错。嫂子说，她也要认亮亮作干儿子。亮亮坚持叫嫂子漂亮姐姐。
　　看着没我什么事儿，我却乐得合不拢嘴。
　　三方会晤结束之后我把赵明和亮亮拉回家，现在真不爱一个人过周末了，心里有惦记的人，平时还能拿工作说事儿，周末要是一家三口不聚聚，那不合适。
　　一家三口，听着就那么肉头，就不知道赵明认不认，"对了，赵哥，咱上次去游乐园那全家福呢？你给我一张，我得摆上。"
　　"下次回家你自己想着，我都倒电脑里了。"
　　回家！因为这词儿我紧紧抱住赵明，我太爱听了！"赵哥~"
　　"你又抽什么疯？"赵明怎么就完全意识不到自己说了什么呢？
　　不管他，"赵哥，让我亲一个。"
　　"别闹！"赵明这下不干了，挣开我，"让亮亮看见怎么办？"
　　"亮亮不在屋里看动画片呢么，再说，难道你打算一直不让他知道？"
　　"他现在几岁？你要能跟他解释清楚了，我绝不拦你。"
　　是啊，亮亮还没上学呢，他哪儿能明白？可我突然就蔫儿了，以后呢？亮亮明白了还能乐意叫我干爹吗？他能接受我吗？
　　"怎么了？脸色一下这么难看，不舒服？"赵明小心的碰碰我，估计我脸色确实很差。
　　摇摇头，"我怕亮亮长大了恨我。"
　　"我也怕他恨我。"
　　连赵明都这么说了……
　　"怕他恨我把你抢到手，让他一点儿机会都没有。"
　　"有你这样的爹么？等亮亮长大了我都成老头儿了！"赵明偶尔这神来之笔一样的话真让人受不了。
　　"那就等你成了老头再想，我还担心以后他跟你比跟我亲呢。"
　　就在我跟赵明因为这事儿扯皮扯不清的时候，亮亮跑出来，"干爹，你陪我看动画片吧！我自己看不好玩儿。"
　　亮亮过来拽我，赵明那表情啊，就差写上"你看，被我说中了吧！"几个字了。
　　也对，何必自寻烦恼呢？我不信我跟赵明一起努力，能教不出一个优秀的亮亮！
　　"走~跟干爹说，你是喜欢喜羊羊啊还是喜欢懒羊羊啊还是喜欢沸羊羊？"
　　"我喜欢灰太狼。"
　　"啊？为什么？"
　　"因为灰太狼太可怜了！"真是好孩子，这么有同情心。
　　虽然动画片是我买的，但我还真不能像亮亮那么投入，而且我还担心老赵同志一个人在客厅会不会闷？
　　走着神，亮亮抓我，"干爹，我有点儿困了。"
　　小孩子的生物种真是准，不过我还发现了一个问题，小家伙手指甲有点儿长了，刚才那一下抓的我还有点儿疼，"亮亮，伸手给我看看。"
　　亮亮照做，果然指甲不短，"咱先剪指甲，然后睡午觉好不好？"
　　"好！"
　　我翻出指甲刀，给那十个小手指头修剪整齐，看看自己，仿佛也该剪一剪了，三下五除二，搞定。
　　给亮亮哄睡着，想问问赵明他要不要也眯一觉，转念又一想，应该也先检查一下老同志的个人卫生。
　　"赵哥，亮亮睡了。"
　　"哦，你看他根本就不找我了吧。"
　　"得了得了，别酸了，我知道你是安慰我。对了，我给亮亮把指甲剪了，你也伸手让我检查检查。"
　　"我又不是幼儿园小孩儿。"
　　"不行，快点儿伸手。"嘴上说着，我已经探身过去拉了，自己动手比较快嘛。
　　赵明很无奈，我很高兴，抓到现行了，"这不行啊，太长了，一点儿都起不到榜样的作用，赶紧，我给你剪了。"
　　"给我指甲刀……"
　　"给我手~"
　　"我自己剪。"
　　"我来！"
　　僵持二十秒，赵明还是把手伸过来了。
　　我低着头，认认真真的，这手还真挺好看，然后，突然就想到了那天晚上……我觉得耳朵有点儿发烧。

034

　　因为赵明家出门就有班车，所以平时没事儿都是我抱着行李去他那，周末呢，为了改善亮亮的生活，会挪动到我那。
　　后来我嫌麻烦，干脆连人带行李一起驻扎到赵明那儿不挪窝了。只不过，赵明上班虽然有班车，但周一要送亮亮，而且平时下班也不一定能准时，外加我出个门实在不方便，于是买车这事儿就必须提上日程了。
　　经过征求各方意见，除了亮亮赞成酷熊外，其他人都支持捷达，我也只能少数服从多数。确实，我要年轻个十岁跟酷熊可能还搭配一点儿。
　　只是我忘了，买车之前我还得先回驾校回炉，我那驾照上的12分早在我精彩的一翻中被扣没了……
　　递材料，办手续，人一听酒后驾车出事故都挺爱答不理的，我真知道错了……但求顺利拿回驾照，我以后一定以十年无事故的模范司机要求自己！
　　交规考试前一天，我把书扔给赵明，"赵哥，你随便抽题问我，就挑那种看着就不像人能会的问！"
　　"我是人，看不出哪个是非人范畴的。"赵明不急不慌的翻着书，还不忘吐槽。
　　"赵哥，你一点儿都不理解我一个即将二进宫的人的心情！"
　　"别告诉我你紧张啊，这玩意儿你不考满分都不好意思回来跟我说才对呢。"
　　"你抽空儿也学个车去吧，真的，你就知道这破玩意儿是不是那么好考满分了。"
　　"不学，家里有一个会开车的就够用了。"
　　好吧，这句话让我完全无法抗拒，不过："咱亮亮长大了得学吧？"
　　"那时候他就可以另起炉灶了。"
　　言外之意难道是说他赵明只打算坐我的车？虽然有点儿绕，但是这个意思吧？亮亮单过，家里就我们俩，所以还是只有我这个司机。
　　这样还有心思看书？把刚递给赵明的书抽过来扔一边，压过去。
　　"你不又担心明儿考试了？"
　　"我这是考前放松。"
　　"你放松折腾我干……嗯！"不折腾你我折腾谁？
　　运动过后神清气爽，我侧赵明旁边儿数他肋骨玩儿，结果被他一巴掌盖过来，"还不老实会儿？"
　　"你这是吃饱了就骂厨子，念完经打和尚！"
　　"我真服了你了，你精力过剩是不是？"赵明干脆也侧过来，对着我，一脸的不知道拿我怎么办好。
　　我把手搭他腰上，小腿有一搭没一搭的蹭他，看着他的眼神么，我估计也挺火热的。
　　赵明受不了的按住我，"你别告诉我你还没尽兴。"
　　"现在睡觉太早了。"他不让我那么告诉，我就婉转一点儿呗。
　　"要做你做，我没你那么好的体力。"
　　我愣了，我做？"赵哥，你……你愿意让我抱你？"我坐起来，都听得见自己的心跳。
　　赵明也愣了，跟着我坐起来，"为什么不愿意？"
　　听他这么问，不知怎么的，我觉得鼻子酸了，特别使劲的搂住他，"赵哥！"
　　赵明叹了口气，"唉……你这傻小子。"

035

　　我不是傻，是怕。要知道，就算是现在在一起，心里的不安依旧存在着，毕竟是我把他掰弯的，抱我跟抱女人不一样，但对于一般男人，心理优势还在。被他抱很幸福，但我也渴望他能把自己交给我，只是不敢表露。
　　可这一刻我知道，我的不安是多余的，赵明接受的是完完全全的我。
　　也是，细想的话，就算男人再下半身动物也不能看见谁都提枪就上啊！没感觉能做的下去吗？他都能主动抱我了还不能躺着享受么？
　　悟了！我抹把脸扑过去，"赵哥，我爱死你了！"
　　"你别太激动，悠着……"
　　先把嘴堵上！怎么每次赵明都能说些有的没的？我努力不够是吧？我反省。
　　可我一个经验比零多不了多少的，十八班武艺样样稀松，除了手口并用，埋头苦干，也真不知道还有什么花样了。
　　好在效果不错，看赵明的反应就能知道他确实觉得舒服，只是最后一锤子买卖的时候，瞧他皱着眉头咬住嘴唇，我心疼死了。
　　自己疼一下不觉的什么，可看他真舍不得，于是我犹豫了，其实也未必非做到最后一步不是？
　　赵明一直闭着眼，这时候有些不解的睁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一下什么动作都没有了让他有点儿焦急，他竟然主动贴上来，勾着我脖子下意识的在我耳边蹭了蹭。
　　我这紧绷的神经哪儿受得了这个？一晃神已然没后路了。
　　赵明闷哼了一声，抓着我的手上也加了力，我这心也跟着抽了一下，但这会儿这能凭着本能做下去。
　　……
　　"赵哥，我……我技术是不是太差了？"
　　"慢慢磨合吧。"
　　他，他怎么能说这么可爱的话？
　　眼见我又要压上去，赵明快我一步先翻下沙发，"你小子别再折腾了，我这老骨头非散了不可。"
　　鉴于我也觉得自己折腾的有点儿过火，所以低着头乖乖上屋里铺床去了，赵明则把沙发上的布罩揉成一团扔进了洗衣机。
　　向被我们蹂躏的战场致敬……
　　冲过澡之后我们俩就睡了，以至于第二天赵明起晚了，而我更是险些没赶上去驾校的班车。一团混乱中我赶上了考试，赵明迟到了。
　　我以为自己这状态考试绝对瞎菜，结果97，倒还算过得去。只不过没达到赵明要求的满分，也就不好意思给他打电话。
　　中午在家面壁思过，以后工作日还是不能玩儿太疯，我忍一忍没关系，决不能破坏了赵明一直以来的光辉形象！
　　正想着，电话响，"喂？"
　　"我，考的怎么样？"
　　"我让你失望了。"
　　"你别说没过啊。"
　　"过了，可不是满分。"
　　电话那头赵明有点儿受不了的说，"我就是激你，你怎么那么一根筋？"
　　"你的话我哪句不认真对待啊。"
　　"好，你最听话了，你比亮亮都听话，行了吧？"
　　"赵明！"
　　"怎么着？"
　　"我晚上想吃你做的炸酱面。"
　　"你这是人类大脑的跳跃么？"
　　"行不行吧？"
　　"行！"
　　"嘿，赵哥你最好了！"
　　"你小子典型的有奶就是娘！"
　　"不，你没奶我也最喜欢你！"

036

　　有书则长，无书则短，我跟赵明那都是迅速融入家庭角色的人，所以每天都幸福而简单。我每个月最乐意干的依旧是去税务局，这是一个可以公开调戏国家公务员的机会，怎能错过？弄得赵明后来无奈的说，"你干脆把东西都给我，我给你报完了带回来得了。"
　　那怎么行？我的乐趣不就没了。
　　就这样，一晃就到了九月份，亮亮正经荣升为一年级的小豆包。
　　而鉴于小学生没有整托这一点，赵明同志只能把接亮亮放学的任务交给我，他总不能每天早退吧？而且才一年级就让亮亮挂着钥匙自己回家太说不过去。
　　如此一来，我跟亮亮的感情又突飞猛进了，用亮亮的话说，在他心里我已经超过他亲爹的地位了。
　　甭管孩子是不是哄我开心，反正我拿这事儿刺激了赵明好些日子，直到有一天，他正式通牒，"你要再这么没完没了的，我就让亮亮上我妈那儿去，也不用你接了！"
　　我委屈了，"亮亮，你爸要拆散咱们爷儿俩。"
　　亮亮一听这个，跑过来我往前头一档，还伸开小胳膊挡着，"爸爸，你不许欺负干爹！"
　　我得意的冲赵明挑眉，他恨不得用眼刀灭了我，回头还得和蔼可亲状的跟亮亮说："爸爸没欺负你干爹，乖，写作业去。"
　　"我早写好了！明天的课文都看过了。"亮亮依旧不太放心他老爸的样子。
　　我乐的几乎要抽过去，只好摸着沙发坐下，"儿子，来，干爹陪你看电视。"
　　"哦！"亮亮颠儿颠儿的跑过来，窜上沙发，"干爹，我要看新闻。"嚯，太有出息了！
　　赵明也坐过来，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看新闻联播，这多好。
　　不过我心思实在是集中不到新闻上，至少以我看了快三十年新闻的经验，前十五分钟没重点，所以我就看赵明。
　　发现我看他，他继续瞪我，唉，这老同志，至于么？于是我越过亮亮的头，亲了一口。
　　赵明瞬间达到了一种濒临爆发的状态，我抹抹嘴没事儿人一样。
　　"你们俩别乱动，我都不能专心了！"亮亮一只手按住一个，好像我跟他爸才是小毛头。嗯，这小子将来有前途。
　　看完新闻听了天气预报，亮亮回屋收拾自己的小书包去了，赵明则打算透明我，沏茶，播台，完全没有搭理我的意思。
　　那我就自觉点儿呗，我也沏茶，端着杯子坐赵明旁边，但不碰到他，然后冲着茶碗吹气，吹完了抿一口，砸吧一下嘴，再吹，如此往复。
　　"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弄出什么动静来。"赵明把被子往茶几上一放。
　　"你真想看？"我也放下，弄出动静还不容易？现摆现一大活人当道具的话，我能弄出好些动静呢。
　　他好像发现了我意图不轨，甚是防备，"你又不怕让亮亮看见了？"
　　"我又没说要干嘛，你怎么就能断定不能让亮亮看见？啧啧，不会是你在想什么不好的事儿吧？"
　　我以为我可以小胜一筹，但赵明眯起眼云淡风轻的说"你今天想睡沙发是吧？"的时候，我知道我败了。

037

　　转眼到了国庆节，说好了带亮亮去山里玩儿，选来选去，我们决定去龙门涧，这地方人不多，还有山有水，自己开车过去也不担心没地方停，玩儿累了就找个农家乐住一晚上。
　　定下之后，一号在家准备东西顺便让亮亮把作业写完，后几天就可以踏踏实实玩儿了。
　　二号一早，天刚蒙蒙亮，我们就全家出动了。抵达目的地的时候九点多一点儿，正是时候。亮亮撒着花儿的在前头跑。
　　赵明背着我们中午的口粮在后头："慢点儿，别摔着！"但显然是只有动嘴没有动腿的意思。
　　得，我来吧，一路小跑追上亮亮，跟着小家伙左冲右突高歌猛进。
　　一回头，哎？赵明呢？
　　"亮亮，你爸爸丢了。"
　　"什么什么？干爹，快，咱们回去找去！"
　　往回走了一段，发现赵明在小溪边找了块大石头，坐在上头正观景儿呢。
　　拉着亮亮窜上去，"我说赵哥，你就不怕我们俩丢了？"
　　"反正吃的在我这儿呢，饿了你们俩还不知道找人？"
　　"合着你给自己定位就是午饭？"
　　"边儿去！"
　　"您高抬尊臀挪动挪动吧，咱刚走几步啊就歇了。"
　　亮亮帮腔，"爸爸，前面还有好远呢，你不能停下！"
　　"可是爸爸累了。"赵明居然跟儿子耍赖……
　　"我背你！"我差点儿没倒过去。
　　赵明也没绷住，"哈哈，我还不把你压没了？"
　　"那让干爹背！"亮亮小手一指，闹半天这才是重点。
　　赵明这回痛快，"那行。"
　　"这就看出谁亲了，来吧。"我往赵明前边儿一躬身，指了指后背。
　　"你是真棒槌还是成心？"一巴掌拍我后背上，"走！"
　　一声令下，亮亮继续开路。
　　我看了看赵明，把背包接过来背上，"还是我来吧，你就是缺乏锻炼。"
　　这话招来眼刀一记。
　　等我们在河沟沟里耍了一天，真的都累了的时候，我们决定出山，摸到了预定的农家院，除了常规农家菜，单点了一只烤全羊。
　　饭桌上的东西对于亮亮来说基本都是新鲜的，就算摊鸡蛋，也比家里的看着香。一来是真饿了，二来，这是货真价实的柴鸡蛋。
　　吃完饭，又在园子里跑了一圈儿，新鲜劲儿也架不住真困，小家伙卧倒了。我跟赵明呢，还没睡意，一人拿一小马扎坐在院子里，点根儿烟，然后抬头望天。
　　"赵哥，明儿退了，咱也在这儿买个小院儿吧。"
　　"行啊，然后你挑水，你浇园，你耕地，你种田。"
　　"只要你下厨，其他我都包了！"
　　"你也把做饭这活儿包了吧。"赵明仰着头靠我肩膀上，看着天上的星星笑，莫不是想到我们以后"卸甲归田"的日子了？
　　"嗯。"我没再接着斗嘴似的对话，就这么看他靠我肩上，比什么景儿都美。
　　"你怎……"可能是想问我怎么突然老实了？可他这一回头，刚好跟我鼻尖儿蹭鼻尖儿，嘴唇碰嘴唇，我要就这么让他再把脑袋转回去是不是太没爷们儿样了？
　　于是我当机立断，先啃了再说，两个人嘴里是一样的烟味儿。

038

　　意外的，赵明居然就由着我了，许是因为这儿就算被人撞见也不认得？真好！以后要不要多出来走走？
　　第二天一早，红豆米饭，小米粥，老咸菜。我跟赵明吃的有滋有味，亮亮只吃了水煮蛋。小家伙还是不太适应这样的伙食啊。不过柴鸡蛋他是吃出好来了，特别要求买点儿带回家，那就干脆自己去山上捡吧，反正有这项目。
　　一人一个小篮子，上山捡鸡蛋去喽。不过对于我们这些不熟悉鸡的生活习性的人来说，想捡满一篮儿真不是件容易事儿。仨人凑了两盒儿，让人装了。时间不早，又吃了顿午饭我们才打道回府。
　　回到家不要紧，我就很不争气的感冒了，可能是跟赵明看星星的时候着凉了？可人家怎么就没事儿呢……
　　为了不传染给亮亮，我让赵明带他回奶奶家了，大过节的也是该回去看看，我一人儿跟家吃点儿药睡一觉许就好了。
　　赵明想了想，也没反对。等他们走了，屋子里空落落的，我才发现，我早就不适应一个人了。
　　起初还只是感冒，可吃了药不见好转反而浑身骨头节儿疼，一试表三十八度三，挖出过冬的杯子裹上，强迫自己睡觉。
　　后来迷迷糊糊的还是觉得冷，但又不愿意起来，恍惚间听见有什么动静，不得不强迫自己爬起来，站在房门口的竟然是赵明！
　　"你怎么回来了？"
　　赵明没答话，皱着眉头过来摸了摸我脑门，"怎么这么烫？"
　　"没事儿，发出来就好了。亮亮呢？"
　　"让他住我妈那儿了，等你好了再接他。"
　　"那你怎么就回来了？"
　　"废什么话？药吃了么？"
　　点点头。
　　"那怎么还这么烫？"这句是赵明自己嘀咕的，"对了，你吃东西没？"
　　摇头。
　　"不吃东西就吃药胃受得了么？我给你熬个粥，喝完你再睡。"说着就要去厨房。
　　我赶紧拉住他，"我不饿，你别走。"
　　"我不走，可你不吃东西不行啊。"
　　"等下次吃药之前再做行不行？"
　　"那你睡一会儿，我在这看着你。"赵明在床边坐下。
　　"我冷……"我是真冷，裹了最厚的被子还是觉得冷。
　　"你知道你现在什么样子吗？"
　　我愣愣的看着他，难道我现在超没形象的？
　　赵明叹口气，脱了衣服钻进被窝，把我给固定在他怀里，"这样应该不冷了吧？"
　　"赵哥。"
　　"嗯？"
　　"我想哭。"
　　"那就哭。"
　　"哭不出来。"
　　"那就闭眼。"
　　我正打算听话闭上眼睡一觉，可不对啊，"赵哥你快起来！"我往外推他。
　　"怎么了？"
　　"你躲我远点儿！"
　　"烧抽了？"赵明把手背搭我头上。
　　"不是！你快出去，要不然被我传染了怎么办？"
　　"闭嘴！"听明白我要干嘛，赵明把我按回去，"睡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安心了，反正被他体温围着，听着他心跳，慢慢儿我还真睡着了。
　　醒了都不知道是几点了，唯一确定的是，身边那个依恋的体温还在。
　　"赵哥，我醒了。"
　　赵明直接脑门抵脑门，"嗯，不那么烫了。"
　　"你再多搂我一会儿可能还得热回去。"
　　赵明在被窝儿里狠狠掐了我一把，"哎呦！"
　　"老实躺着！我给你做点儿吃的去。"
　　我能老实么？我必须得抱着被子滚几番儿！

039

　　第二天，基本上烧就退了，我憋着趁亮亮还没回来，好好跟赵明折腾一天，可人算不如天算。
　　上午十点不到，我还没从床上爬起来呢，门铃就响了，赵明去开门，却半天没听见动静。
　　什么情况？我睡眼朦胧的顶着一脑袋杂毛晃悠到客厅，一下就清醒了。
　　沙发上坐着的女人，我凭直觉断定，是亮亮的妈。
　　赵明看见我，用眼神示意我回屋里呆着，我也没说什么，这气氛就不像是我能开口插话的。问题是，她来干什么？
　　看赵明？看亮亮？会这么简单么？看赵明那脸色不像。那能是什么事儿？按赵明跟我说的情况，是她主动提出离婚的吧？
　　听不见他们在外头说什么，我跟屋里整个儿一百爪挠心。就在我几乎沉不住气准备借着洗漱之名出去偷听的时候，大门开了又关上。
　　我跑出屋，"赵哥，她是亮亮妈妈吧？"
　　"你怎么知道？"赵明明显的意外。
　　"像。"
　　赵明点点头，"她来跟我要孩子的抚养权。"
　　"什么！？"我差点儿没炸了，抚养权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
　　赵明拍拍我，"我不会同意的。"
　　"我也不同意！"
　　可……我有什么资格不同意？泄了气一样把自己扔沙发上，这事儿怎么办也轮不上我说话吧？
　　赵明揉了一把我头发，"你放心，我不会让她把亮亮带走的。"
　　这是我放心的问题么？或者赵明也是说给自己听的？"赵哥，你别管我，赶紧去把亮亮接回来，万一她去找亮亮怎么办？"
　　"不会，就算去了我爸妈也不会让她见亮亮。离婚的时候她跟我爸妈就已经没有一点儿情分在了。"
　　"那你也得赶紧想对策啊！"
　　"知道，你就别担心了，去，试试表看看是不是彻底好了。"
　　夹着体温表，继续窝在沙发里，以前被有意无意忽视掉的一些东西现在清楚的浮出来。我跟赵明永远不可能那么光明正大理所当然，我不能跟他回家叫他的父母一生爸、一声妈；我也不能以干爹的身份去给亮亮开家长会；在我们生活的城市甚至没有手拉手走在街上的权利……原来以为这些不重要，其实，这些很重要。
　　"赵哥，你后不后悔那天去找我？"
　　"我要说后悔了你打算怎么办？"
　　"不行！你不能后悔！"我知道赵明故意的，但我还是觉得心里抽了一下，"你绝对不许后悔！"我用几乎全身的重量把他固定住，让他给我一个肯定的回答。
　　"嗯，就应该是这个劲头。"
　　肯定是肯定了，可……"赵哥，你别逗我了行不行？我很认真的！"
　　"你要是认真的就不应该问，你这么问就不觉得伤我？"
　　"对不起……"
　　"唉，难得看你这样，我特别想欺负你，怎么办？"
　　"你还少欺负我了？"我干脆枕他腿上，我觉得我还得别扭一会儿。
　　赵明由我躺着，有一搭没一搭的摆弄我头发，"看不出来，你小子其实心挺重的。"
　　"那不是因为是你的事儿么！"
　　"嗯，谢谢你。"
　　"赵哥！你非把我弄哭是不是？"有这时候说这个的么？

040

　　赵明第二天就把亮亮接回来了，有小家伙一闹，倒也云开雾散。假期的最后一天让他在家收收心，转天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仿佛一切如常。
　　刚到公司，就收着一条大好消息，刘婷那丫头生了，是个小胖丫头。我跟崔岩合计着送点儿什么。
　　"崔岩，你跟嫂子什么时候要啊？你们也生个闺女吧，跟我们家亮亮青梅竹马。"
　　崔岩扫了我一眼，"你比人亲爹都上心啊。"
　　他这话听的我心里咯噔一下，"有没有血缘关系就那么重要么？"
　　听我这话茬儿不对，"你怎么了？"
　　"亮亮他妈回来跟赵明要亮亮的抚养权。"
　　崔岩放下手里的工作，也严肃起来了，"赵明什么打算？"
　　"自然是不给。"
　　"那你别扭什么？"
　　"我怕因为我让事情变得麻烦，赵明前妻前天去家里找他，我在。"
　　"你别想那么多，这事儿赵明心里有准儿就行了。"崔岩拍拍我，但我们谁都清楚，这不是赵明有准儿就能解决的事情。
　　不过也对，我在这儿想东想西一点儿用没有，要是再弄得气氛紧张不更给赵明添堵么？我还是该干嘛干嘛得了，至少让他到了家觉得能舒一口气。
　　想通了，干活，手里的事儿干完我还得接亮亮去呢不是？
　　跟以往一样，开见我，小家伙直飞过来，"干爹！我今天又得了一个小红旗！"
　　"了不起！"
　　"还有，今天有一个女同学说喜欢我。"
　　倒，不是吧？现在的孩子忒厉害了也！"她怎么说的？"
　　"她说我像男子汉！"小家伙挺的板儿直，在他心里已经稍微明白男子汉是要有担当的了吧。
　　"为什么这么说你啊？"其实我真不担心他们小孩子的喜欢，只不过我好奇亮亮这桃花到底怎么撞上的。
　　"因为今天我们班大个子欺负她，老揪她头发，我就跟大个子说不许欺负女生，大个子把我推了一跟头，后来班长找老师了，老师问我，我说没事儿，我觉得大个子是因为力气大，又不是真想推我，只不过不应该欺负女生。后来放学大个子跟我道歉，她就说喜欢我了。"
　　听听，了得么？这孩子长大了不知道多少人栽他手里啊！
　　"那你喜欢她吗？"我是不是过于八卦了？
　　"还行吧，不讨厌。"
　　"臭小子，你很拽啊！"
　　"拽是什么意思？其实我最喜欢的人是干爹，她们都不能跟干爹比。"
　　"好儿子！来，干爹亲一口！"
　　"干爹你该刮胡子了！"小东西笑着躲，我能让他躲开么？
　　嘻嘻哈哈的到了家，看到门前站的人，瞬间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干爹，"亮亮拉拉我衣袖，"这阿姨是谁？为什么站在咱们家门口？"
　　"亮亮，这是你妈妈。"我不明白她这个时侯在这儿干什么，她不会不知道赵明几点下班。
　　"妈妈？爸爸说妈妈在很远的外国，这个阿姨看起来怪怪的。"
　　我没勉强亮亮叫，反正我介绍了，也就尽到责任了。然后开门，"赵明还没下班，你要进来等吗？"
　　"我今天是来找你的。"
　　"好，你等一下，"转头对亮亮，"亮亮，去写作业。"
　　我想不论要谈什么，都没必要让亮亮听见。

041

　　"我不知道我跟你有什么好谈的。"
　　"我希望你从这搬出去。"
　　"凭什么？"我尽量让自己维持一个平和的态度。
　　"我大概知道你跟赵明是什么关系，为了亮亮好，我不希望你住在这里。"她一脸胜券在握的样子。
　　"你配说为了亮亮好这句话吗？"
　　"这轮不到你管，我是她亲生母亲，你是什么？"
　　"我是什么也轮不到你管，但至少强过一个自己儿子都不认识的母亲。"
　　我这话大概踩到她的痛处，"你要是不想让赵明难堪，最好按我说的做，就算亮亮的爷爷奶奶不愿意见我，但如果知道他们儿子跟你这个男人……你自己清楚是什么后果吧。"
　　要不是我看她是亮亮的妈，而且是女性，我真想拿茶碗飞她！可，她说的也是事实，我跟她压根儿就不在一条线上。
　　"你当年扔下几个月大的亮亮，想过今天吗？"
　　"我不是扔下，而是不能因为有了亮亮就放弃事业，这不光是为了我，也是为了他有更好的未来，现在我稳定了，能给他提供更好的空间，我当然要把他接走。还有，之前离婚的时候我就要抚养权了，是赵明不放。"
　　"那你这次是势在必得？"
　　"本来也不是，我是想跟赵明谈谈，比如假期我把亮亮接走，经常跟孩子见面什么的，但看到你之后我觉得我必须把亮亮的抚养权争取过来。"
　　"……"不管她是不是故意这么说，对我都是很有杀伤力的。"如果我搬出去，你是不是能保证不耍手段的跟赵明谈抚养权的事儿？"
　　"如果你是指不提你们的事情，可以，反正抚养权的官司通常都是母亲一方比较有利，我也有足够说服力的理由，还有我已经请了专门负责这方面官司的律师，等官司打完我带亮亮走，你们俩要怎样随便，只是这段时间我希望你不要在这里出现，毕竟我不希望你再跟亮亮有什么接触了。"虽然她的态度看起来是客观的，但话里话外透出的那种高高在上让我恨不得挑战刑法底限！
　　可为了事情不被闹大，我决定我先搬回去，"那好，我现在就收拾东西走，如果你不能遵守你说过的话，我也不介意打破我的底限。"然后不管她是不是还想说什么，不再听，我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进到亮亮屋里，"亮亮，干爹有事儿要离开几天，你乖乖等爸爸回来，好不好？"
　　我以为亮亮会闹着不让我走，但小家伙："嗯！干爹，我会乖乖的，你早点儿回来啊。"不知道是不是小孩子的敏感让他察觉到了什么，或者他听到了什么，不管是哪种，为了他还有赵明，这官司都必须赢！我会离开，但不仅仅是离开。
　　回到好久没回来过的住处，这里现在算不上是家了，对我来说，家的意义是我们三个人住的地方。
　　因为没人落的灰尘，懒得打扫，简单归置了卧室，能睡觉就行了不是么。

042

　　靠在床上，给崔岩打了个电话：
　　"崔岩，嫂子是不是认识几个不错的律师？"
　　"是啊，怎么了？"
　　"有没有对抚养权的案子特别有经验的？"
　　"这我还真不清楚，你嫂子还没回来，等她回来我帮你问清楚。"
　　"好，谢了。"
　　"谢什么谢，我跟你说，你踏实住了，赵明一个人带着亮亮这么多年，不是他妈说要孩子就得判给她的。"
　　"我知道，所以准备接触律师做好准备。"
　　"行，你嫂子就算直接认识的没有负责抚养权案子的，怎么也能通过熟人找靠得住的，这方面你就别担心了。"
　　"嗯。"
　　撂下电话，我发现我饿了，平时这个点儿正是晚饭时间，眼下……叫份外卖吧。
　　能记住的外卖电话就是那个天天电视上晃的517517，虽然对麦叔家的东西真没什么爱好，可外卖速度也太快了吧？我才点完没几分钟就来叫门了？
　　"石磊，开门！"
　　赵明？
　　开开门，"你怎……"
　　"你什么意思？"赵明抓着我衣领，很有点儿要家暴的架势。
　　"我没什么意思啊。"怎么了这是？
　　"为什么回这来？"
　　"好久没回来了，我……"
　　"重点！"
　　"什么重点啊？你干嘛生这么大气？"我还是头一回见赵明这样。
　　"她说你觉得自己多余碍事，所以才离开的。"
　　"放屁！"我可算找着根儿了，"我凭什么觉得自己碍事？我还觉得她碍事呢！"有这么搬弄是非的吗？
　　赵明松了手，趴我肩膀上，好像还乐了？
　　"赵哥？"
　　"我还是喜欢你这样。"
　　"……！"这话听在耳朵里，气吐在脖子上，"赵哥，你是来送温暖的吗？"我手已经开始不老实了。
　　"滚！"赵明把我手拍开，"回家。"
　　"可是……"
　　"可是什么？我不管她跟你说什么了。我就问一句，你信不信我？"
　　"信！"
　　"那就回家。"
　　"赵哥，你先听我说，咱不是跟谁斗气，她的话好听不好听搁一边，如果她拿咱俩的关系说事儿，不能不承认会有负面影响，没必要增加这个风险。"
　　"那你就打算不回家了？"
　　"这不暂时的吗。"
　　"可你不在亮亮不想吃饭。"
　　"……"
　　"我也没食欲。"
　　"…………"
　　"你就狠心扔下我们爷儿俩不管？"
　　"赵哥！就没你这样的你知道吗？"
　　"我这样不好？"
　　"好！好到我拿你一点儿辙都没有行了吧？"
　　我确实拿他没辙，所以，回家吧，天大的事儿我们俩一块儿抗没道理抗不过去。
　　到楼下，看见从小区大门方向过来一送外卖的，我才猛然想起我订了餐，问清楚就是给我送的，赶紧给人钱。万幸，差一点儿就该挨骂了。
　　路上，"和着你不吃我做的饭，就是想吃这个？"赵明对后座上的麦叔家套餐表现出了敌意。
　　"等会儿我把它扔了还不行吗？"
　　不对，等会儿，现在不是我因为赵明两句话就心儿里美的时候，亮亮呢？"赵哥，亮亮呢？你让他一个人在家？"
　　"他妈也在呢。"
　　"啊？你怎么不早说。"我一脚有门踩下去，开玩笑！万一她把亮亮就这么领走怎么办？
　　"你给我开慢点儿！"赵明吼，"你还想再做一次反面教材啊？"
　　"你就不怕她带亮亮走？"
　　"哼，她要敢，那她就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赵明冷哼了一声。
　　呃……也许，我是瞎担心了。

043

　　回到家，亮亮正跟他妈对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正小家伙瞪着他妈也不说话，他妈的脸色也没我走的时候那么淡定从容。
　　见我回来了，可以加个更字的难看。
　　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亮亮，"干爹！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啊！"
　　"小东西，你都绝食了，我敢不回来吗？"
　　"我乖乖吃饭了。"
　　哦？看赵明，赵明理直气壮，"我确实没吃呢。"
　　"得，那我陪你一起吧。"转头对亮亮，"儿子，吃饱了吗？再吃点儿？"
　　"好！"
　　合着还是没吃饱。
　　那声儿子我是故意的，而亮亮妈也确实受不了被当空气一样无视了。
　　"看来你们也都有心理准备了，咱们就开庭的时候见吧！"
　　"等等，"赵明拦住她，"抚养权我不可能给你，但探视权你一直是有的，为什么这么多年一次都没来看亮亮？别想说什么事业不事业的，是你自己放弃了，是你不负责任在先。我的底限是允许你继续探视，毕竟你是孩子的亲妈。但是，你最好明白，如果你玩儿火，我绝对有办法让你连探视权都没有！"
　　"你也不要太过分！你以为我不敢？"这话算得上咬牙切齿了，然后摔门而出。
　　在"哐"的那声响前，我赶紧捂上亮亮耳朵，亮亮抓着我手，"干爹，你可别再走了。"
　　"干爹保证不走，就算有人轰我我也不走！"
　　"谁敢轰你我看看。"赵明插一句。
　　我这才想起来，"赵哥，你刚才太帅了！我都不知道你动真格的这么有杀伤力！"
　　赵明瞥我一眼，"你还吃不吃？"
　　"吃！来，亮亮，吃这个，"转另一边，"赵哥，吃这个。"
　　"你百忙不百忙啊……"嘴里这么说，可手上还往我碗里夹菜。
　　晚上亮亮睡了，我拉着赵明，"赵哥，谢谢你叫我回来。"
　　"少说没用的！她说让你走你就走？这谁家？你家！"
　　"我也不完全是因为她那么说，一来我走了可以麻痹敌人，二来我也怕跟她呛呛起来。"
　　"哦，你这还是有战术安排在里头的？"
　　"我怎么觉得你这话听着仿佛不老相信我的？"
　　"信！"赵明把我往边儿上推了推，然后挤过来跟我一块儿靠着床头坐着，"可你就不想想我回来看不见你，再听她一句'他走了'，是什么心情？"
　　"谁让你不早点儿回来的。"没考虑赵明是我疏忽了，但，这会儿还是耍赖吧。
　　这一晚上，我俩半夜才睡，我把我打算见律师的事儿，还有顾虑的都一股脑跟赵明说了，他也同意开始着手接触律师，所以我们决定等嫂子那边一有消息，就正式去跟律师谈，早作准备不吃亏，这事儿是不能有万一的。

044

　　对方动作不慢，没过俩星期就接到传票了，赵明倒是心里有数，说早了早踏实，我呢，也不怎么担心，准备充分了不是。
　　可亮亮好像还是受到影响了，回家之后老是发蔫儿，话也少多了。
　　我开始在心里合计，或许应该找机会让亮亮妈跟亮亮见个面，我不信孩子心里不想。
　　可我上哪儿找人去呢？跟赵明说我怕他会暴，这个节骨眼儿上他肯定是敌我分明的。
　　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运气好，第二天接亮亮下学的时候，居然就在人堆儿里看见她了。她倒是没有过去找亮亮的意思，就是来看看孩子？
　　我拉着亮亮直奔她过去，她显然没有准备，甚至掉头要走。
　　"等一下！"喊住她。
　　"你什么意思？挑衅吗？"高度戒备啊。
　　"我觉得亮亮想见你。"
　　"用不着你假好心！要是你觉得对不起……"
　　"打住打住！我没有一丁点儿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千万别太自我感觉良好了。"
　　"你！"
　　"别你啊我啊的，咱先找个地方吧，也不能杵在路边说。"
　　"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
　　"我也没有，不为亮亮么，你说呢？"
　　僵持了一会儿，还是同意跟我找个地方坐下谈谈，这就好。
　　附近找个家避风塘，给亮亮叫了两样小吃让他自己坐着，我们到另一边要了一壶茶摆摆样子。
　　我找的人，我先来吧，"你对赵明有感情吗？"
　　"这跟今天要谈的有关系吗？"语气不善。
　　"我认为你们俩根本谈不上感情，而且你们俩离婚在前，所以我说我没有一丁点儿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也不用那对付阶级敌人那个劲头对付我，咱俩算不上对立面。我找你，是希望你多看看亮亮，如果你真惦记你儿子，就没事儿给他打个电话，发个邮件，有空了带他出去玩玩儿，抚养权是不是真的那么重要，你能保证你带亮亮走他就开心么？"
　　"哼，你还不是想让我放弃？"
　　"我是想让你考虑清楚你要的到底是什么？你是想让亮亮幸福还是想拿亮亮当筹码搅的大家都没好日子过？亮亮不是你报复的工具。"
　　"你凭什么说我是报复？我现在的生活不知道多好，为什么要报复？"
　　"是不是真好你最清楚，至少在我看来你绝没有你自己说的那么好，所以你才想让亮亮到你身边去。你是不是觉得身边有个至亲才踏实？"
　　"你……不要随便揣测别人的想法。"
　　"算了，我也不是来跟你探讨这个的，你等会儿。"我把亮亮叫过来，"亮亮，你有没有什么要问的？"
　　想了想："阿姨，您真是我妈妈吗？"
　　"当然是啊。"对着自己儿子，也不再那么紧绷防备。
　　"爸爸跟我说妈妈在国外，我们幼儿园也有小朋友妈妈在国外的，但是他妈妈每年都回来看他好几次，每次都给他带好多玩具，我就想为什么我妈妈从来不来看我，我想可能是因为不喜欢我所以不要我了，后来就再也不想了。我从来没叫过妈妈，我能叫你一声吗？"
　　亮亮低着头说了一大堆，不知道他妈听了什么感觉，我受不了了，大人总是觉得孩子什么都不懂，其实他们是最敏感的。
　　我尽量控制情绪，一张纸巾递过来，"你哭什么？"可递我纸巾的人比我哭的厉害多了。
　　我接过纸巾，"我上那边去，你跟亮亮单独待会儿，千万别让孩子再觉得是你不要他了。"
　　我不是滥好心，也不是迂回战术，就是觉得亮亮有心结，得解开。大人怎么闹都好，别让孩子成了受伤害的那个。

045

　　那边儿娘儿俩说什么不知道，这边赵明的电话连环催命，前几个我没接，更要命了。
　　"喂？"
　　"喂什么喂？你接亮亮接哪儿去了？"
　　"我们这就回去，你做啥好吃的了？"
　　"少给我转移话题！"
　　"我看见亮亮他妈了，现在我们在避风塘。"
　　"学校旁边那个？你等着！"
　　"你别来！我们这就回去了。"他来了非乱套不可。
　　"……那我等你回来解释。"
　　……回家赵明别吃了我就行，解释什么的，但愿他听得进去吧。
　　电话撂下一会儿，亮亮和他妈妈过来，"干爹，咱们回家吧！"看样子，小家伙的心结是解开了，那我回家被啃了都甘心。
　　我冲他妈点点头，不管怎么说，她只要是真心想让亮亮好就行。然后伸手拉亮亮，"咱回家。"
　　"等等。"亮亮妈拦住我，"我决定撤诉了。"
　　"啊？"这有点儿出乎意料了，"我找你可不是为这个，反正我们压根儿不觉得你能赢。"
　　"你这个人真的挺让人讨厌的！"
　　"无所谓，亮亮和他爸不讨厌就行了呗。"
　　听我这么说她居然笑了，"赵明比我运气真是好太多了。你回去跟他说，只要他不干涉我以后来看亮亮，我就不跟他争了。"
　　"我能替他说没问题么？"如果是来看亮亮，赵明怎么可能不答应呢。
　　"那是你们俩的事儿。"
　　好吧，这话我还是挺爱听的。
　　到家，赵明正黑着脸等我们。亮亮挺高兴的飞过去，"爸爸，我回来啦~"
　　"嗯，洗手吃饭。"
　　我也有样学样，"赵哥，我回来啦~"
　　"边儿呆着去！"
　　啧啧，区别对待吧这是。
　　不管他，我凑上去，"告诉你，亮亮妈决定撤诉了。"
　　"什么？"
　　"我也没想到，她说的。"
　　"你怎么跟她说的？还是你又答应她什么条件了？"
　　"你都说咱稳赢了，我凭什么答应她条件啊……"
　　"那为什么？"
　　"硬要说，可能是当妈的天性觉醒了？具体你自己问去吧，我也不清楚。"
　　沉默了一会儿，赵明有点儿无奈的笑了，"你小子真是福星。"
　　"便宜你了。"
　　"爸爸，干爹，你们吃不吃饭啊？我都饿死了！"
　　我跟赵明对视一眼，都乐了，这一家三口的日子，谁也甭想破坏。
　　没了这个闹心的官司，赵明的眉头舒展了不少，亮亮也恢复到小开心果儿的状态，我更乐得轻松，可没轻松两天，一进家门就觉出气氛不对了。
　　今儿我有点儿事，是赵明接的亮亮，问题是，为啥亮亮妈也在？赵明还沉着脸。亮亮没在客厅，估计是在自己屋里写作业呢，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千万别告诉我她又反悔了啊……

046

　　"赵哥？"这是什么情况？
　　"我找你。"亮亮妈接过话茬。
　　"有事儿？"点名找我能有什么事儿？
　　"没事儿不能找你？我想请你吃顿饭。"
　　哈？我怎么觉得这么别扭？再看赵明，他那脸更别扭。
　　"行还是不行？你不用什么事儿都看他吧？"
　　……大姐！不对，她可能还没我大？不管是什么吧，您不能这么说话啊，这不挑拨我们和睦的家庭关系吗？
　　"现在？"
　　"嗯，过几天我就走了。"
　　"好吧。"既然都找来了，我不答应反而是个事儿。
　　赵明拉住我，"有事儿给我打电话。"听起来仿佛他是怕我被我前任怎么着了……
　　"知道，还有，给我留饭啊，外头未必吃得饱。"
　　听我这话，赵明脸上浮现出"吃货"两个字。
　　出小区走了不远，有家小西餐馆，亮亮妈说："就这儿吧，反正你打算留着肚子回去吃呢，这儿清净。"
　　"我没意见。"
　　"你觉得我找你是因为什么？"
　　"咱别逗了，我哪儿知道是为什么啊……"
　　"我想谢谢你。"她很认真的这么说，反倒让我不知道怎么接好了。
　　"内什么，我以为你特讨厌我呢。"
　　"我是讨厌你！"
　　女人心果然无法揣测。
　　"那就接着讨厌吧，我也没干什么值得你道谢的事儿。"
　　"你没让我成为亮亮会记恨的妈妈。"
　　"我那是为了亮亮，我可是把他当亲儿子，不过你能想通确实挺好的，好歹你是亮亮亲妈，闹僵了多别扭，这样以后见了就算成不了朋友，也不至于尴尬。"
　　"是啊，你都知道为亮亮好，我却还要被你点醒。"
　　"嗯……也不是这么说，你是不是真遇上什么不顺的事儿了？"
　　亮亮妈抬头看了我一会儿，"我真的羡慕赵明了，我怎么就遇不上一个像你这样的人呢。"
　　"大姐，不，妹子，你别吓我啊。"我冷汗都下来了。
　　"别自作多情，我不是看上你了！只是羡慕赵明。"
　　"也没什么可羡慕的，你肯定也能遇到合适的。"这人都挺奇怪的，不在对立面上了，就觉得愿意大家都好，所以我也确实希望亮亮妈也能过得顺顺当当的。
　　"不说这个了，我过几天走，你能不能带亮亮送送我？"
　　"只要不耽误亮亮上课。"
　　"我定的周六的机票。"
　　"那行，你干嘛不跟赵哥直接说呢？搞这么神秘兮兮的。"
　　"一来，我又不打算谢谢他，二来，前些日子他跟我示威那个样子想起来就有气！"
　　我忍不住乐了，"和着，到这会儿我还成了好人了？"
　　"鬼知道我为什么愿意跟你说这些，不过你可答应了，到时候我告诉你具体时间。"
　　"嗯，我保证带亮亮去。"
　　"谢谢。"
　　"这句我就收下吧，要没别的事儿我回了？"我惦记回家吃饭呢，再说，时间拖得太长赵明指定不痛快。
　　……
　　到家，亮亮看电视，赵明坐沙发上看报纸，饭菜还在桌上，好像没什么问题。
　　"回来啦？"尾音上扬，透着些许危险的气息……
　　"回来了，可饿死我了，我先吃饭啊。"我还是迂回一下保险。

047

　　洗把手，我赶紧扒拉饭，期间偷偷瞄赵明，结果发现他正盯着我……"赵哥，你别盯着我啊。"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呢？"
　　"你要有事儿，咱先说吧。"早死早超生么。
　　"我没事儿，你有没有要跟我说的？"赵明放下报纸，那表情很有些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意思。
　　我突然就乐了，这家伙吃醋了吧？于是也不拾他话茬儿，美滋滋的继续扒拉饭。
　　这回他绷不住了，挪过来搬椅子坐我旁边，"你……"
　　没让他说完，"怎么着？我不在没吃饱？再来点儿？"
　　"少废话！她找你干嘛？"嘿嘿，问了吧？
　　"没干嘛，她没跟你说？"
　　"她就说要找你。"赵明说着明显脸一沉。
　　"她找我你不高兴？"点破他那点儿小心思。
　　"明知故问！说，她找你到底什么事儿？"赵明居然认了。
　　"你以为什么事儿？你别说你以为她看上我了啊。"虽然某种意义上亮亮妈确实看上我了吧。
　　"她敢！"嚯嚯，美死我了。
　　"她要走了，问我能不能带亮亮送她。"美差不多赶紧揭开真相，逗过了我怕他咬我。
　　"……那怎么不跟我说？"
　　"她说你前几次态度太恶劣了，看你就来气。"
　　"哼！你答应了？"嘴里哼着，脸上都快透出笑模样了。
　　"得答应啊，她怎么说也是亮亮亲妈，让孩子送送应该的。"
　　"你到是成好人了。"
　　"这不给你挣脸吗！"我挺胸抬头，被赵明一巴掌拍弯。
　　"赶紧吃，那么些废话呢。"
　　"不你非问的么……"我委委屈屈的一撇嘴。
　　正好这时候亮亮回头，好像是要说什么，结果一看我们俩，噌就窜下来了，跑到跟前，"爸爸，你是不是又欺负干爹了？"
　　那正义的小脸儿，我差点儿把米饭喷出来，赵明都无奈了，"我没欺负你干爹，去，看你的电视去。"
　　亮亮表示怀疑，一边往沙发那边走一边回头，我只能放下碗，先笑痛快了，要不非得让米饭卡死。
　　我以为，这篇儿就算揭过去了，哪想晚上钻了被窝，赵明贴过来，一手搭我腰上，"我觉得她就是看上你了。"
　　我反应了好几秒才想明白是什么意思，"我都不知道你醋劲儿这么大。"往他那边挪了挪，"你放心，我就看得上你。"
　　"送她那天我也去。"赵明收了收手上的力，我们俩几乎贴在一起，他意识到他这是在撒娇了吗？要我的命么这不是？
　　"去，咱一家三口一起送去。"我尽量不着痕迹的分开一点距离，他这几天正忙的时候，安安稳稳睡觉吧。
　　可，"石磊。"
　　"嗯？"
　　"你困吗？"
　　"还行。"
　　"那……"说着一翻身支起来，"晚点儿睡吧。"然后俯身低头亲过来。
　　我就觉得快要脑淤血了。
　　赵哥你自找的啊，明儿腰疼可别怨我！
　　……
　　"嗯！"赵明轻哼了一声，撇我一眼"你不能慢点儿？"
　　"今天是你招惹我的。"我也想慢啊，没看见我都一脑门子汗了吗？问题是这东西是说慢就能慢的么？
　　"算了，大不了我明天请假……啊！"还说这种话！
　　堵上嘴，狠狠地堵上他嘴，要不我真会失控。

048

　　把亮亮妈送上飞机，按说是彻底没事儿了，奈何年关将近，赵明和我都忙成了一团，只好把亮亮送到爷爷奶奶家暂时住一段。
　　赵明忙，但好歹有时还有会儿，我忙起来那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家了。其实自己那摊子活儿是不至于，但得跟崔岩一起出去应酬啊……
　　吃吃喝喝，皮笑肉不笑，说着套话，打着各自的小算盘，这饭吃的太痛苦，我真想回家吃老赵做的炸酱面。
　　一次两次都混过去了，也是借着我要开车不能喝酒的说辞，可今儿看来是混不过去了，请的也是个大客户，惹不起。
　　再说，今儿这阵势，崔岩一人也确实抗不下来。
　　喝吧，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明显都HIGH了，甭管真的假的反正看上去情绪都很饱满，那就没白折腾这一回。
　　散的时候都十一点多了，知道必然开不了车，所以车扔公司了，跟崔岩打车过来的，眼下看着客户一个一个的上车走了，崔岩过来，"咱俩打一车走吧？"
　　"算了，咱俩一点儿不顺路。"正说着，来了辆车，我把崔岩扔车上，让他先走了，最近这些日子把他折腾的够呛，嫂子都抱怨了，能早点儿还不赶紧让他回去？
　　我一人顺着路边晃悠，我都纳闷，怎么赶上我不能开车的日子，这出租就格外的少。正溜达着，手机响，号码是赵明，"赵哥，怎么了？"
　　"今儿怎么这么晚？"平时这点儿怎么也到家了。
　　"都喝多了，刚散，我这就回去。"
　　"你没开车吧？"赵明那边马上提了音量。
　　"放心，我这儿等出租呢。"我现在为他们爷儿俩也不能酒后驾车啊。
　　"嗯。"
　　"赵哥，你说你要是会开车多好，这会儿就能来接我了。"看着路上愣是没辆空驶的出租过来，我突然有点儿小情绪。
　　"说，你在哪儿呢，我打车过去一样能接你。"
　　"嘿嘿，赵哥你真好，不用了，哎呦！"一美，没注意马路牙子，本来脚底下就没跟，这下直接栽倒了。
　　"怎么了？"
　　"没事儿，摔一跟头，呵呵。"我干脆坐地上，觉得有点儿上头。
　　"你到底在哪儿呢？还没车？"赵明声音听上去有点儿急了。
　　"赵哥，你别着急，我一准儿能回去。"说着，还真有辆空车，我赶紧给拦下。"有车，我先挂了啊。"
　　"别挂！你迷迷糊糊的再让人给拉跑了。"
　　我多听话啊，就一路傻笑着听赵明在电话那头问这问那的到了家。
　　都没容我敲，门就开了，赵明把我拉进去，我干脆歪他身上，"赵哥~"
　　赵明皱眉头，"喝了多少？"
　　"没多少，我们一共八个人，才喝了两箱啤的六瓶白的。"我挂赵明身上，嗯，味儿真好闻，刚洗完澡？
　　"多少算多？去冲个澡睡觉！"
　　"我要跟你一块儿洗~"我抓着赵明。
　　"别跟我撒酒疯！我都洗完了。"
　　"你不跟我一起洗我就不洗了。"我死抱着人不放。
　　赵明咬牙切齿的把我扔进浴室，开了水龙头，"你下次要再喝成这样，看我怎么收拾你！"
　　"嘿，要不你现在就收拾我吧？"反正两个人都湿了。

049

　　"你是真醉了啊。"赵明盯着我看。
　　"你管我醉不醉呢，你不想做？"我干脆靠墙上也看着他，最近忙的根本没时间，我就不信他不想。
　　赵明贴上来，"你小子自找的！"
　　"是是，我自……哎呦！"居然咬我？这跟谁学的？
　　我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扒光了……那咱也别客气了，跟浴室里一个人光着总差点儿意思。
　　赵明一挑眉，把被我解开的睡衣甩在一边，然后一抓我手腕，按在墙上。
　　是我喝醉了，为什么他原形毕露？
　　……
　　从浴室出来，我趴床上一动都不想动，当然，酒也醒差不多了。
　　赵明给我拉过被子，"看你下回还撒不撒酒疯。"
　　我委屈的，"我那是撒酒疯么？我是勾引你！"
　　"对，你是好样的！"赵明也往被窝里钻。
　　"等会儿！"我拦住他，"先给我揉揉。"这点儿福利咱还是要享受的。
　　一边儿给我揉着，赵明还不忘上课，"以后少喝点儿。"
　　"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你以为我愿意喝？这崔岩就帮我挡掉不少了，我也不能眼睁看他一人喝吧。"
　　"……那，以后冯这时候先吃点儿醒酒的东西，这么喝伤肝。"
　　"嗯！"我拉过人，"睡吧。"
　　一觉大天亮。
　　头疼……这就是酒后纵欲的结果。
　　坐办办公室里玩儿命揉太阳穴，崔岩火眼金睛，"你小子昨儿回去没消停吧？"
　　我瞪他，"哦，你又知道了？经验之谈啊？"
　　"切，谁没年轻过啊。"
　　"死去！"
　　磨了会儿牙，俩人该干嘛干嘛了，这日子口上，真没工夫偷懒。不过忙忙活活的时间过得也快，这不就元旦了？
　　三天的小长假，第一件事就是接亮亮，好家伙，可有日子没看见儿子了。
　　只是，亮亮从进门就撅着小嘴，怎么了这是？
　　"儿子，在学校让人欺负了？是谁？跟干爹说，我给你报仇去！"
　　赵明推我，"怎么说话呢？"
　　"你们俩欺负我！"亮亮这一句话我们俩都愣了。
　　"把我扔爷爷家就不管了。"小家伙说着眼圈儿都红了。
　　我跟赵明对望一眼，真是忽略了孩子，"亮亮，干爹承认错误，不过我跟你爸爸最近特别忙，怕你一人在家我们回不来。我们哪儿能扔下你不管啊？"
　　"我能一个人在家！我还能煮方便面呢，你们要回来晚我也给你们煮。"亮亮说的我眼圈儿都红了。
　　赵明还硬挺着，"行了，你们爷儿俩要变兔子啊？"然后拉过亮亮，"你一个人在家不害怕？"
　　"不怕！"小胸脯挺得高高的。
　　"不想去爷爷家了？爷爷奶奶也想你怎么办？"
　　"那我想你们怎么办？我可以过节放假再去看爷爷奶奶。"
　　"可学校离咱们家好几站地呢，你自己坐车回来我们不放心啊。"
　　"我可以跟同学一起回来，我们班大个子也住咱们小区，他说他家人接他可以带我一起回来！"小家伙都自己想好辙了，可见我们是真疏忽。
　　"那好，我明天跟大个子家长说一声，你自己在家别给陌生人开门知道吗？"
　　"我知道！老师都告诉我们了！"也是，现在的小孩儿，不少都是早早挂着钥匙在家等父母了。
　　同意他可以在家等我们下班，亮亮才有了笑摸样，我心里却不是滋味，尽量早回家吧，绝不能让孩子等到睡着了都见不着人。

050

　　想着亮亮一个人在家，每天这些应酬都心不在焉，非得等赵明到家给我发个短信，我才能踏实下来。一踏实呢，就放松，一放松就容易被灌酒……于是每天回家都歪着。没几天亮亮都开始躲我了。
　　看亮亮躲回自己屋，我眼泪都要下来了，可转念一想，天天醉的整话都说不利落，还能指望儿子飞过来亲一个？
　　痛定思痛，应酬完我还是先回我那边吧，赵明也不用跟着我折腾了。
　　赵明自然是不答应，可非常时期我也管不了他了，熬到过年就好了。
　　今儿就先斩后奏，到了我那才给他打电话说不回去了。
　　电话里赵明没多说，我头疼的厉害也没多想，裹上被子就睡，洗澡的事儿都打算放到明天一早再说了。
　　迷迷糊糊间，发现有个小人影在我眼前，我使劲睁了睁眼睛，亮亮？！
　　腾地一下做起来，幻视？不对，真的！
　　"亮亮，你怎么来了？"
　　"干爹，你为什么不回家？"小家伙趴床边上表情很严肃，还皱着眉头。
　　"我不是不回家，醉醺醺的怕你该不喜欢干爹了。"
　　"我最新欢干爹了！"亮亮抓着我手，"我就是没见过你喝醉的样子……你千万别不回家啊！"小家伙急的直挠脑袋。
　　我把亮亮抱床上，一边儿跟他拉钩说绝对不是不回家，一边寻找老赵同志的身影，他到底是怎么吓唬亮亮的？
　　然后我发现他就靠在门框边儿上，一脸的奸计得逞。
　　"儿子，困不困？"
　　"困。"能不困么？这都几点了？赵明也真豁得出孩子。
　　"那咱就在这儿睡一晚上好不好？"
　　"干爹你跟我一起睡。"
　　"好！让你爸爸睡沙发？"
　　"嗯嗯。"亮亮很痛快的出卖了他老爹。
　　我冲赵明挤眉弄眼，这回是我小胜一筹吧？
　　赵明倒好，跟没看见我似的，自己抱了被褥去铺沙发了。
　　俗话说，没有快感的胜利不是成功的胜利，看赵明淡定的跟沙发上蹭了蹭找感觉，我深深的觉得还是他胜利了……
　　把亮亮哄睡着，其实这没用几分钟，孩子的生物钟早就到点儿了。
　　然后，我必然是上沙发上抢占地盘儿去，赵明从进门可还一句话都没说呢，不定憋着什么坏。
　　沙发能有多大地方，我一屁股坐在赵明对面，"赵哥，你大大地狡诈。"
　　"说人话！"赵明抢过我刚抱在怀里的枕头，拍拍放好，准备卧倒。
　　"不是，你真打算睡沙发？"我快他一步把枕头抢回来。
　　"这不是你要求的吗？"没了枕头，干脆就着自己胳膊躺下。
　　"没你这样的!"我硬把他胳膊拉出来，枕自己脑袋底下，跟黄花鱼似的溜着边儿侧身躺他旁边，"那我也睡沙发！"
　　"明儿亮亮起来说你说话不算数。"赵明由我枕着他胳膊，但嘴上可不饶人。
　　"我比亮亮先起床！"这就没话说了吧？
　　"你要不马上睡着，明天真未准能赶在亮亮前头起床。"没这么拆人台的，我不就没经过组织批准自己做主没回家么？用不用这么不依不饶？都带着儿子追来了，偏偏嘴硬的什么似的。
　　"好，马上睡。"一伸手把人搂个满怀，并用鼾声伴奏。
　　"好好睡！"捏了我鼻子一下，让我别弄那假呼噜，然后轻轻拍着我后背。
　　这是把我当儿子哄还是怎么着？不过，真舒服，跟着眼皮越来越沉。

051

　　有了这么一出，我再想自己躲起来醒酒必然成为了不可能，不过年关将近，好日子就快来了。
　　这不，领导都来关心群众生活了，"石磊，今年过年还是老规矩啊？"崔岩突然出现。
　　自大初二老爹另娶，我找不到家的归属感，每年过年我就都跟崔岩他们家过了，他父母拿我当自己孩子，本来也是打小看大的，我更是拿二老当亲人，可今年……
　　"你倒是说话啊。"崔岩捅捅我，"哦，对，你想跟你们家赵明过是吧？"
　　是，可我想有什么用？年三十儿不得回家？老人就盼着这天儿孙围在身边呢。
　　"他也得回家过年呢，我还是老规矩，三十儿一早准时报到，有日子没看二老去了，咱爸咱妈别挑我。"
　　"那我就回去通禀了，挑你？看着吧，年夜饭准按着你喜欢的准备。"
　　晚上回家，把这事儿跟赵明一说，他立马沉默，半天憋出一句，"你跟我回家吧。"
　　"别逗了，大过年的你成心啊？"
　　"那怎么了？你能去崔岩家，怎么就不能跟我回去？"
　　"能一样么？崔岩又不用琢磨怎么介绍我。"
　　"我就说你是亮亮干爹有什么问题？"
　　"然后呢？你觉得大过年带回家一人一句话就能带过吗？"
　　"……那我初一再带亮亮回家。"
　　"赵哥，你就那么舍不得我啊？"我嬉皮笑脸，他有这心就足以了，能真为了我不让他陪老人过年？
　　"去！你是三十儿晚上回来还是初一再回来？"
　　"初一，你也踏踏实实的，三十儿那一天我允许你不想我。"初一他应该也能回来吧？今年的情人节是初一，我估计他不在意这个，不过我偷偷准备了个小礼物，要能一起过也够我美一阵子的。
　　大话说出去，可真到节骨眼儿上，我想他了……跟崔岩胡闹逗得嫂子和二老合不上嘴，心里却总想着那爷儿俩，他们吃没吃饺子？什么馅儿，看春晚呢么？反正我跟电视前头坐了半天，压根儿没弄明白演的是什么。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崔岩拉我出去放炮，外头热闹的，什么都听不见了，就剩下噼噼啪啪，嗵！嗒！我拿了十挂五千响儿的，横着一字排开，点上烟，以百米冲刺的姿势做好准备，依次点过去，鞭炮炸开了花儿，看着真痛快！
　　崔岩点了俩礼花，过来给我一巴掌，"你小子太会浪费东西了！"扯着脖子喊。
　　我听见了装没听见："什么？你大点儿声！"
　　崔岩白楞我一眼，塞给我一把窜天猴儿，得嘞，接着折腾吧。
　　刚点上一个，裤兜儿里电话震起来，这会儿打电话谁听得见？发短信多好。
　　不接吧，还震起来没完。掏出来一看，赵明！
　　"喂？喂？赵哥？"
　　"#￥%……&#@"我真听不见啊……
　　"赵哥你大点儿声！"我使劲喊，也不知道他那边能不能听见。
　　"@￥……你。"就听见一你字。
　　我还想再练练声喊一嗓子，已经是忙音了。但随即又震，这次是短信。
　　点开：没事儿，我就是想听你说话。
　　靠！有这样的么？这不是逼我泪奔吗？

052

　　短信一直发到手机没电，这哪儿还呆得住？熬到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就闪人了。
　　家里自然是空荡荡的，但好歹是自己地盘儿，赵明他们爷儿俩怎么也得吃了中午饭才能回，我先眯一会儿补补觉。
　　岁数大了熬不了夜，几乎是沾枕头就着，着了就做梦。我梦见跟赵明和亮亮仨人围着小桌，桌上是热腾腾喷儿香的三鲜馅儿饺子。
　　梦里太美好，好到醒了也不愿意睁眼，可既然能性，必然是有不可抗拒的因素，比如：尿急……别舍不得床舍不得饺子了，赶紧起，我起，哎？怎么仿佛真的闻见饺子的香味了？
　　不但有香味儿，还隐约听见，"爸爸，干爹做梦还流口水呢！"
　　"哈哈，他不定梦见什么了。"
　　我推开屋门冲进厨房，居然真的在！
　　"赵哥！"扑过去，先吧唧一口。
　　"干爹，我也要！"亮亮指着自己小脸蛋儿。
　　嘿，自然少不了他啊，举起来使劲亲一口，亮亮咯儿咯儿乐着擦把脸，"干爹你口水都蹭我脸上了。"转头对他爸，"爸爸，你快看看你脸上有没有干爹的口水。"
　　小东西居然学会拆我台了！"亮亮，你是不是想尝尝干爹的地狱挠痒痒？"我伸手直指胳肢窝。
　　亮亮一看苗头不对，撒腿就往他老爹身后跑。赵明好样的，居然不包庇，一把拦住交给我，"你们俩，给我屋里折腾去，一会儿饺子全煮烂了！"
　　把儿子拎到屋里，我能真跟他不依不饶？再说，我都快憋死了！
　　放水出来，亮亮还防备的看着我，生怕我突袭他，我干脆突然启动跑过去，亮亮"啊！"的从沙发上窜起来，他前头跑，我故意差着一两步在后头追，跑了几圈儿，不等赵明出来吼我们，我俩已然头晕的歪在沙发上了。
　　"赵哥，得了没？我饿！"冲着厨房喊，真饿了。
　　"我也饿！"亮亮为了增加说服力，还按了按肚子。
　　"端来！还想我喂到你们嘴里啊？"
　　领导下命令了，赶紧的吧。我跟亮亮手拉手近了厨房，我两大盘，亮亮一小盘，端到客厅，赵明也端着两盘子过来了。
　　这热腾腾疼香喷喷白胖胖滑溜溜的饺子摆在跟前，我伸手就是一个，"啊烫！"又给扔回去了。吹吹手，还挺疼。
　　"你还小点儿，拿个碗都等不得？我看看。"说着抓过我手，"瞧瞧，红了吧？"
　　"要不你再给我吹吹？兴许就好了。"
　　"干爹，我给你吹！"亮亮蹦过来，鼓足了腮帮子冲我手指头吹了一口，"好没？"
　　"好了，你最厉害了！"揉揉他头发，这儿子多好啊！
　　这工夫儿赵明已经拿来了碗筷醋碟儿，然后把刚才我抓过那盘推倒我跟前，"你污染过的，自己吃。"
　　切，自己吃就自己吃，一盘我还不够呢。
　　"赵哥，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以为得晚上呢，"
　　"晚上回来你口水还不得流一床？"
　　"你以为我水做的？还流一床？"
　　"你肉做的！赶紧吃吧。"说着塞了一个晾好的饺子到我嘴里。
　　"好吃！"赞美之余也回敬一个。
　　亮亮叹口气，"好幼稚。"
　　我跟赵明差点儿没对着喷出来。

053

　　吃完饭，跟亮亮下楼买了些花啊炮啊的，准备晚上疯，回来赵明同志已经收拾利索，优哉游哉的在沙发上喝着茶看戏曲春晚的重播了。
　　亮亮依旧很有规律的午睡，我摸进卧室找出事先准备的礼物。
　　"给你。"
　　"什么？"
　　"自己看。"
　　赵明拆开包装，是一条围巾，虽然俗了点儿，但我想来想去还是这个好。送花？他不得削我？送打火机？他一个万年使用2块钱一个那种烟摊儿上随便拿的打火机的人。送领带？不实用。送我自己？早送出去了。还是围巾吧，这季节也用得上，暖暖和和把人拴住多好。
　　赵明看看围巾看看我，看看我看看围巾，我都让他看毛了，"你要不喜欢也没事儿，说一声，大不了我自己围。"
　　赵明还是没说话，拿着围巾进屋了，转眼出来手上变成两条，一摸一样。
　　"你什么时候学会变戏法了？"
　　"我那天听我们那的实习生吵吵着情人节，听了一耳朵，琢磨着你可能过这洋节，就转悠着买了这个等着今天给你。刚才一看还以为被你发现了。"
　　疯了，这是什么样的同步率？这是什么层次的心有灵犀？
　　"哪条是你买的？"
　　赵明伸左手，我抻过来围上，又把右手上挂那条给他围上，然后拉他到穿衣镜前，"般配吧？"
　　赵明没说话，拉着我围脖亲过来，原来还能干这个用，真好！
　　"赵哥。"松嘴但没松手，我看着他。
　　"嗯？"
　　"你是我的吧？"
　　"你说呢？"
　　"正面回答我一次不行么？"
　　"是！"
　　"不后悔？"
　　"你废话太多了。"
　　"你想后悔也没机会！"把下巴搁他肩膀上，俩手一手，人整个圈进我势力范围。
　　赵明叹口气，却任由我这么呆着，直到：
　　"干爹，爸爸，你们俩是在罚站还是玩儿游戏？"亮亮揉着眼睛很迷惑的看着我们。
　　我赶紧松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倒是赵明一脸淡定，"我跟你干爹说句悄悄话。"
　　这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功力，我什么时候能赶上呢？
　　"哦，"亮亮点点头，看来还真信了，"那我也要跟干爹说句悄悄话。"
　　孩子有这要求咱得配合啊，赶紧蹲下，亮亮凑我耳边："干爹，我最喜欢你了！不过不能让我爸爸听见，不然他会吃醋的。"
　　我不知道亮亮这个半大不小的音量赵明听不听得见，但我憋笑真的很辛苦。

　　尾声
　　晚上，我们举家出动，下楼放花，亮亮兴奋的不得了，"干爹，咱们先点这个吧？"指着最大的一个礼花。
　　"行嘞！"我点上火，拉着亮亮退到一边，看着蹿上天那五颜六色的焰火。
　　赵明靠过来，拉起我另一只手揣进他大衣兜儿里，"石磊，我突然想起个事儿。"
　　"啥？"
　　"你明儿挑张照片去放大吧，咱家还少张全家福呢。"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