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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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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仪天下(bg)》褪尽铅华 part1

【内容简介】
~﹡~﹡~﹡~﹡~﹡~〖.封面及文案.〗~﹡~﹡~﹡~﹡~﹡~
文案
一个是统一天下叱咤风云的皇帝
一个是女扮男装战场上所向无敌的将军
当她所在的番邦终于向中原臣服
当她所有的手下成为天子脚下响当当的玉家军
谁都以为这一回"他"要成为天子身边的大将军…
进了宫,成了天子身边的人,可是…
为什么成了玉贵妃!!!
前朝文武大臣,后宫三千佳丽,
头顶上的太皇太后,
能否容忍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最后"龙"仪天下?
请关注,有恶搞有激情有文笔有坑品的皇帝和将军的伪bl故事
~﹡~﹡~﹡~﹡~﹡~〖.跪求点击留言长评收藏.〗~﹡~﹡~﹡~﹡~﹡~
小剧场1:
—有霸王没?—…没有…
—有大砖没?—…没有…
—有点击留言收藏没?——没有!
—这个可以有…—这个真没有…(泪…)
小剧场2:
一个普通码字者的真情告白:
我虐你说我后妈,我kuso你说我没内涵,
我爱情大过天,你说我狗血没新意,我不走寻常路,你直接走人…
这年头,卖字不如卖笑。
您若已经手一抖打开了此页面,就不妨再一抖点击左键收个藏
(读者:摊手,我懒得注册作者:...那您能给个面子多打几个字留给我做个念想么...)
如果您不介意用吃冰棍的时间瞟一眼,请您稍微浮出水面透个气。
我在陆地上诚惶诚恐棋期盼您的到来。
本鹅qq:penguinkathy522@163.com敲门砖:龙仪天下或其中任意人物
~﹡~﹡~﹡~﹡~﹡~〖.姐妹们的作品.〗~﹡~﹡~﹡~﹡~﹡~
我们的口号是:互顶无罪
既然你手一抖点了我,不妨再抖几下把下面也给点了吧
爱一个人,为的是被翻红浪的缠绵还是寂寞红尘的相守?
花龄少女,仗剑江湖。惊世少年,权倾朝野
二十五岁女山贼下山抢个二十二岁美男
几世几年的辗辗转转,一世痴情如许,一生心意相知
无才气,无美貌,无家世,无野心,四无米虫的美好穿越
瑶池白莲欲成仙,堕入轮回皆是错
一个厌女症,一个走火入魔,俩极品男人,一起打包带走
谁说终极男配没有春天?!
弱水三千,天子哪能为她取一盏灯。
青梅竹马两兄妹,爱恋十载何去从
流芳千古又怎样,遗臭万年又如何,看这书痴女子如何谱写这传奇神话!
带点奇幻色彩的yy文
我在寻一个人,说一句宁负江山不负卿
纯爷们化身小娘子
针眼狼人冰山师父妖孽男
~﹡~﹡~﹡~﹡~﹡~〖.优秀读者奖励细则.〗~﹡~﹡~﹡~﹡~﹡~
回馈读者,本鹅无以相报,只能以这种方式,感谢大家的支持
优秀读者奖励方式:(任选其一)
1预约在本文或鹅子下一篇文中出场(可以预定性别性格前尘后续配对结局)
2指定cp指定风格的番外5000字以下
目前本文的优秀读者:
菜虫虫,狮子,湖,bloodbrier,孙晓伟,紫色流星
呼唤做封面,要原创不要p图哦~~一经录用本鹅封你为优秀读者哇咔咔哇咔咔~~~
本鹅读者群,和几位作者共享的,狗血盟qq35864332敲门砖褪尽铅华读者
内容标签:乔装改扮宫廷侯爵天作之和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龙啸桐,白玉鸾┃配角:曹彬,青衣,昭仪,太后,珍妃,梅妃,韩若生,柳长风,靖南王,子竹,杜笙月┃其它:扮装,宫廷斗争,伪bl


龙仪天下
作者:褪尽铅华

第一卷 风云起
1 棋逢对手
"报——"

帐篷上充当门板的黑色粗布被骑着马冲进来的男子撞得粉碎,本是没有缰绳横冲直撞的一匹疯马却在站在正中央的那个男人转身的一刹那自己停了下来。
骑在马上的男人身着银色盔甲,背上一柄四尺四寸的长剑,威风凛凛。马猛地停下,他借势干净利落的跃下马背,一边走向前一边伸手陶向怀中。

站在中央的男人虽然一身铁甲让人分别不出他的神色,但是那只一直没有放开佩剑的手却在对方跃下马背的一瞬间反射般的握紧。
一直到他停在自己面前一米之外跪下来的时候,才稍稍恢复到先前的姿势。
可是跪下来的男人知道,这个穿着最不显眼的黑色铁甲没有一丝杀气的男人,可以在他从怀中掏出匕首的瞬间从他左边的肩胛骨毫不犹豫的砍下去。

因为他知道那是自己最薄弱的地方,怎么会不知道。
他可是作主中原统一天下的男人,全世界最靠近天的男人。
龙啸桐。

若不是被这个男人的决绝和野心所俘虏,自己这个曾经的一方小国的诸君也不会甘心成为他的亲卫军总管,柳长风。

他本不姓柳,而是国姓金。当初龙啸桐军临城下般的气势冷冷的低眼看了看他,那一刻他本以为他会只简单的一个字,杀。
可是他却说,我国属木,金克木,帮你改一个姓,柳如何?
那时他跪在大殿之上,本以为会听见朝臣一篇哗然,就像自己那个小国一般,乱作一锅粥,可是却没有。
所有人都敬畏的矗立在两旁,等待这个冷峻的男人指点江山。

从那时起,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年。
自己那个番邦是他登基后第一个吞掉的小国,他本以为随着他征服四夷要花去大半个生命,没有想到,龙啸桐,不,皇帝,居然在短短一个五年就做到了。

如今已经是最后一个番邦,留在最后,不是因为这个"玉鸾国"地理位置有多么重要,也不是因为它国力有多么富庶。
把它留在最后,只是因为这里有闻名天下的玉家军。
而这也成为龙啸桐这盘征服天下的棋局上,最后落地有声的那一个——
将军。

柳长风从怀中掏出一张染了血被熏得污七八黑的地图。
"皇上——"
"说了很多遍,在这里,称我主上。"
"主上,"柳长风长指一指,"玉家军已经反攻到了垂杨柳。"

虽然主上面具遮住大半脸,可是柳长风还是知道他肯定深深皱起了眉头。
"果然是名不虚传的玉家军。"龙啸桐脚尖踩住一处险要,"不出意外,今晚他们必将急攻断头隘。"
"断头隘有陆大将军把守,倚天险,主上可以放心。"
"能在短短三天反攻到垂杨柳,长风,你来不单是为了这个吧。"
"主上英明。"长风抬头看看那闪着深不可测的杀气的一双眼,"玉鸾国撤免了大将军白玉鸾的死罪,现在将兵权又还给了他,说是要他将功赎罪。"

"哼。"龙啸桐不屑,"将功赎罪?最后不过是卸磨杀驴。玉鸾国若没有白玉鸾,根本不配成为我最后的对手。"
"主上,我们还是要奉行先前的…"柳长风抬头,看看主上露出微笑。
原来主上想要吞掉的不是玉鸾国,而是大将军白玉鸾和他所向披靡的玉家军。

"我要他们玉家军的人不死不残,不降不败。"
龙啸桐回过头看看挂在高处的地图,那全天下中就只还剩这小小的一处玉鸾国仍是边界外。
"五年了,终于有了个值得我亲自出马的对手。这一次,白玉鸾,我不会轻易让你离开。"


2 单刀赴会

"对面好像来人了!"
一声吆喝,平静的落龙坡突然间喧闹起来。
从那个人影出现在地平线外,到众人分辨得出来者是一匹白马一袭白衫,只不过几分钟,所有的防守都瞬间到位了。
他逍遥的骑着马走向落龙坡的前沿,丝毫不担心会飞出个火弹或是连环箭。他东征西战已有五年,其中有三年都是在研究玉家军。
他知道玉家军的口号就是,不死不残,不降不败。所以他放心来单刀赴会。
战场上死伤难免,真刀真枪很难保证真的可以不死不残,但是玉家军却可以把人员伤亡降到最低,不仅是自己的,也有对方的。

总而言之,这是一只训练有素的天兵队伍,这是让人又怕又敬的英雄的团体,这是让他把小小的玉鸾国留在最后的最初的原因。
当然,还有那双他见过一次就再也忘不了的眼睛。

那是三年前征讨玉鸾右翼小国海番的时候,他为了突袭不惜接道玉鸾,本是想着出其不意顺手牵羊,没有想到半路杀出神兵,人数和他亲自率领的突袭精英队伍不相上下,却翻云覆雨之间胜败立见。
那次,他被俘马下,平生第一次给人下跪。
对方不知他身份如此尊贵,亦不知这只精兵是他的亲兵。只如同往日作风,用真本事将他们制伏,未曾羞辱,更不曾不分青红皂白的杀无赦。

"不死不残,不降不败,战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你们走吧,不要再踏入我玉鸾之地。"
那双眼睛如此清澈,至今他依旧记得。

那天回到大营前,精兵队的一个年长些的将领自知前途堪忧,对着他拜了三拜,说,"奴才们没有完成使命,甘愿受罚,只求快死,留一全尸。"
"你们以为看见了我的狼狈样子,就必死无疑了是吗?"龙啸桐整了整衣衫,那时他尚年轻气盛,这当头一波冷水却是没由来的让他更加清晰的看见了天下的版图。

"不死不残,不降不败。"龙啸桐笑笑,"你们以为那个玉将军能做到的,本王做不到?"
"奴才不敢!"
"同生共死,怎会杀人灭口?方才受辱于人,你们都是见证,我龙啸桐不出三年,一定会打下全天下,让他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不降不败!"
如今三年如斯,他已经成为天下名副其实的霸主,只是当初这个心愿若不能实现,再多的胜利和权力都食之无味。
龙啸桐笑了。此时他单刀赴会,就是要亲自来会会,上次那个全身都包裹在盔甲里只剩一双清眸的绝世无双的玉将军,究竟宝刀可老?

走到十米之外停下,果然见壁垒中有单骑而出,那人是典型的玉家军的打扮,盔甲裹身,而脖子被特制的甲片裹住,喉心一块宝石。
据说不同的宝石象征不同的级别,当日玉将军喉心挂玉,清透不见一丝杂质,而今这位叫阵的不过是普通石头,看来只是小兵。
果然不曾对布衣而来的自己有任何防备。
龙啸桐笑了。这个玉家军,有个如此理想主义的将军坐镇,难怪会从上到下都谦谦君子,打不起小人之仗。
多亏,他龙啸桐,是个君子,这一场他等了三年的决战,可谓是天下最华丽的君子之约。

"龙某中原而来,无心混战,请军爷行个方便,让一条路予我进城。"

落龙坡身后就是要塞落龙镇,这也是去往断头隘前玉家军可以稍作整顿的最后一处补给之地,他单骑半日,没想到玉家军已经飞夺几个小镇,抢占了落龙镇,果真让他猜中,今夜定会急攻断头隘。
别说有陆将军坐阵他可以放心,就算真的被攻破又如何?
他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为了这点土地,而是为了能正式和那个男人宣战。

看着眼前这个男子神态悠闲,完全没有身处战乱的惊慌,帛衣美玉,确实不像个打仗的,出阵的男子刚想回禀让路,却不料从龙啸桐后方不知何时冲出来一匹疯马,而且这一回主人不是龙啸桐,疯马自不会自己停下来。

当下想挥剑自卫,突然就料想这可能是玉家军的试探,龙啸桐收回袖内软剑,护住胸口拉紧缰绳,疯马撂橛子踢向他的时候他已经想好要怎样避开要害翻滚在地,可惜他这一身上好的帛衣,就用要风尘中来去一遭了。
就是在这么个当口,像那匹疯马一样又杀出来个红衣少年,那喉心的红色宝石闪的龙啸桐眼睛一闭,再一张眼,少年已经一手牵一匹马站好,虽是仰望着龙啸桐,却不卑不亢,一看就是个骨头硬的家伙。

好险。
龙啸桐心终于平复了下来。
真的好险。
刚才只差那么一点,软剑就真要拔出来。
若不是看到那玉家军的标志,若不是脑中闪过玉将军那句不杀,也许小心如他,早就一剑刺向这少年了。
这是一次双向的试探,而又是没有露面的玉将军成了最后的赢家。

"龙公子受惊了,请进城。"红衣少年言简意赅,一拍马屁股,龙啸桐顺其自然的直奔镇门而去,风尘滚滚中,方才喉心有石头的小兵上前叩拜,"韩少将——"
"以后这种不明来路的人要多试。"红衣少年颇为老成,"玉将军在哪?我有要事禀报。不出意外,他所说的天子已经到了玉鸾境内。"

说这话时,他并不知道,他口中的那个男子,早已相背而去悠然进了城。

3 各怀心思
画轴展开,亲手将一面面小旗插在收复的地方,手指划过断头隘的时候她的手停了一下,这时,她的副将韩若生一路小跑进了帐篷。
她一转身的功夫,铁甲已经上手,整个人又被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
很难想象,这样笨重的铁甲里包裹的竟然是冰雕玉塑小巧的一个——
女人。

她是玉将军。
名震八方的玉家军第十一代首领,玉氏兵法唯一的继承者,整个玉鸾国最有分量的人。
她出生的番邦小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国名随君主而改,可是到了她这一代,皇家唯一的男丁却早早病死,只留下他的遗孀代为管辖。
遗孀名为白玉华,论起来,还是她的堂姐。

是否要改名为玉华国曾经引起很大的争论,被当做一方笑谈传的很远。
而最后还是男性们占据了优势,将国名改成了玉鸾国,顾名思义,是取了她白玉鸾的名字。拿将军的名字来命名是史无前例的,从那时起,从上至下就一直在猜测这是朝中权贵要架空皇族推选玉将军即位。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白玉华和她的外戚势力开始暗中积攒力量,处处针对玉家军。
她什么都没有埋怨过,同为女人,她太了解这个好强的堂姐的处境和心情,只不过不知是更幸运还是更不幸,二十多年了,知道她身为女儿身的人,这世上就只剩下她自己。
那个秘密,随着她那个顽固的父亲战死沙场永远的被尘封了。

有时候,她自己也会忘记了自己是个女人。
为了避免宫廷争斗,她宁可领兵不断出征,甚至一反本国不干涉他国战事的原则,屡次和中原主国短兵相接。
也许要选择,她更想要死在一场堂堂正正的决斗中,而不是宫闱之争。
暗自叹了口气,看了眼韩副将,她胸有成竹的说,"中原的主军已经集结到了边界?"
"是的,明日就能与驻扎在断头隘的陆将军汇合。"
她点点头,"你总算肯叫一声陆将军,看来这次去探情报陆老将军给了你不少教训。"
韩若生被看破尴尬的笑笑,"我们只有一个人负伤——"
"对方呢?"
"属下该死,一时手重,死了一个。"
她看了看自责的韩副将,"日后若是同为一主,你欠陆老将军的这条人命,可怎么还?"
"头儿——"没人的时候,韩若生更喜欢叫她头。在他眼中,白玉鸾是老天爷派下来的神将,是八辈子修来的大哥。"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总是对对手,特别是中原的兵那么礼让,还总是说些同为一主这样不着边际的话。"
"当着手下,自然不能这样说,否则不是不打自败。我不要玉家军这个时侯成为众矢之的。但是,你去了一趟也该知道,敌我兵力多么悬殊,就算玉家军和对方玉石俱焚,也不过是多添了几具尸体而已,挡不住那个男人征服天下的野心。"

虽然隔着面具,韩若生也知道老大这个时侯在皱眉。
头儿总是有很多心事,他看得到一,头儿就能看到九。
但是却往往只说了五,让他云里雾里摸不着头绪。在将士中他算是少年老成,可是在她面前却还是个智商发育不全的孩子。

"那我们是打还是不打?"
"不死不伤,我不希望明知道结局还有徒添性命。不降不败,我也不希望玉家军的历史上有什么污点。"
韩若生看着老大眼神聚焦在地图上断头隘的位置,心领神会的说,"头儿,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了,至少不会是现在发生。玉华皇后虽然脑子进了水,好在现在内忧外患的她这个臭婆娘还算明事理。"

断头隘,几个月前她被夺兵权的地方。
果然不出所料,玉家军撤出玉华外戚的军队入驻的第二天就被陆苏老将军连锅端,掳去大批俘虏不说,还将玉家军带不走的粮食和武器也留为己用,在中原主军尚未出发前就提前定下了大局。

堂堂一个国家,败在了皇后的嫉妒。有时候白玉鸾会想,一个男人再能打天下也好,却是女人来守天下的。
所谓母仪天下,正如此理。
可惜所有人都当她是男人,这番心思,断然不能与人分享。

"断头隘…其实一切在上次就该了结。"白玉鸾一针见血的说,"陆老将军若是真想出其不意落井下石,当初在我们撤退的时候出手,不是更容易些?"
"这个,其实我这次去也探听到了些事情,原来是中原的那个皇帝老子下了命令,说要我们玉家军不死不残不降不败。"

韩若平本是当做笑话来说,白玉鸾却心里一阵悸动,"他当真如此部署?"
"那是,没听老百姓说么,不出城都不知道打仗了,买卖照做,生孩子娶老婆什么都不耽误。"韩若平摸摸头,"说实话,兄弟们跟着头儿这么多年,打仗从来都是聪明仗,不蛮干,不吃亏,要不老百姓怎么这么爱戴您,要不国名怎么都随了您,要么玉华皇后总是针对我们干嘛?要我说,女人家家的就是心胸狭窄,干不成大事!"
"韩副将,你平常在手下面前装得挺好,怎么一到我跟前就变回当年那个说评书的小混混了?"
"玉家军哪个不是受苦的娃?不是头儿你的话,我们哪有今天?"
"如果有人可以以相同的理念治理军队,甚至是天下,那么为何还要垂死挣扎故作姿态。"白玉鸾若有所思。
"这都是天意。"

"头儿?"
"韩副将,今晚你们按照原计划急攻断头隘,到时自会有人告诉你们该怎么做。"
"这么说,您不跟着我们?"
"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头儿?这不像你的风格。"
"因为,过了今天,我就不再是你们的头儿了。"白玉鸾知道韩若生看不到自己灿若夏花的笑容,但是她还是说,"过了今天,一切都会不同。"

4 小镇重逢
龙啸桐一进入落龙镇就在路边找了个乞丐,赏了点碎银子,"我云游四方,最喜欢听听各地的奇闻趣事,你可知这镇子里谁知道的最多,谁嘴巴最大?"
乞丐把碎银塞进衣裳里,举手一指,正是最靠近城边的一家酒肆。
"就是这里?"
"进去找大堂跑腿的小二就对了。"
"他怎么称呼?"
"这位先生您可真爱说笑,我们乡下人哪有什么名,都叫着小二小二,顺便跟他说一声,城北口的乞丐欠着的酒钱再赊一个月余——"
"您是——哦,他是小二,你是乞丐,有趣有趣,我要记下来。"龙啸桐故意装作一副感兴趣的样子,其实心早就飘到了酒肆里去。
更准确的说是飘到那些传闻中去。
当皇帝天天看奏折,领兵打仗时时听来报,他却深知,有一些事情,就是要在街头巷尾才能听的明白。
尤其是玉家军的传闻。

"小二,酒一壶,买你一个时辰。"
他屁股还没做热,小二嘴还没张开,到底是脚底抹油嘴上生花的生意人,惊愕片刻就是一句响亮的"好嘞——好酒一壶——小二一名——"
四遭笑声云云,龙啸桐颇有些吃味,想不到战事就在门外,这里的人还可以如此悠闲而太平。
是因为有玉家军坐镇吗?

"我早就听说你们国那个玉家军名气很响亮,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头?"
开门见山,龙啸桐可不像误了今晚的战事。
"呦,赶明我真的给玉大将军烧只乳猪,这个月您是第三个来问的了。"

这是自然,前两个无非是柳成风和他的手下,但是这两个凑成一对的老实人哪里套的出来什么话?龙啸桐抿一口酒,"先说说他们喉心的宝石是怎么回事?"
"这可有意思了,爷,一壶酒怕是不够——"
龙啸桐知道各种规矩,将一锭白银拍在他怀里。"说。"

"唉,爷,爽快,其实我们这穷乡僻壤的离玉都那么远呢,哪里知道原委?只是传啊,这是玉家军的传统,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传下来的,嘿嘿,这小的就不知道了。"
"宝石的成色越高,价值越大,这个人的官衔就越高是么?"
"其实带兵打仗,衣衫啊武器啊,就连屁股底下的畜生也能看出高低上下来,在喉咙上绑块硬邦邦的石头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嘛——"小二颇有些得意,"所以那只是不知道这各中故事的人牵强附会罢了。"
"噢?"
"其实啊,这是跟玉家军的传说有关,据说啊,这玉家军的首领可以继承一本神书,看了之后马上就会带兵打仗,厉害的很啊,可是只传男不传女的。不知是到了第几辈居然没有男人,这把他们急的啊,求爷爷告奶奶的,老天就传梦啊,说,在女儿的喉咙上放一块玉,这就能女变男,别说,还真灵了,这玉就变成了男人的喉结啊,神吧?"

龙啸桐表面应和了几句,心里却发笑,果然是民间的小道传闻,,什么女变男神仙传梦的,只能当做消遣听听。这喉心的宝石大抵只是身份的象征,战场上或许可以提防利器穿吼的护具罢了,到了这小二口里竟然说的铁树开花。

"那我猜你们玉将军的那块喉心的玉石价值连城吧?"
"那是谁,玉将军,那是一般人么?你就算路边捡块石头说是他戴过的,转眼就成了女娲娘娘补老天的五彩神石啊!"
"你把你们玉将军说的如此厉害,跟天兵天将一般,玉鸾国还不是难免战事,我就不信他一个人可以抵挡中原十几万大军。"
小二一边抹桌子一边不在意的说,"哎,其实这事好办,不就是投降嘛,我们都不在乎,反正玉华皇后也不是那块料,玉将军又死活不愿意接这个烫手的山芋,要我说,早点投了中原上都也不错,到时候上都的皇帝老子一高兴还让他做我们的大将军,这山高皇帝远的他不就成了实际的主子啦?"
龙啸桐眯眼看了看小二,"你们这儿的人都这么想的?为什么不跟玉家军说说,不用打仗了不是更好?"
"你以为玉家军真愿意打啊?我跟你说吧,那是为了给玉华皇后面子,那死心眼的女人好端端夺了他的兵权,现在捅了篓子解决不了又把玉家军拎出来收拾残局了,那玉将军随嘴一句不打了,玉华那疯婆娘不正好抓住机会生吞活剥了他?要我说,这女人目光短浅,还是男人心胸够敞亮。"

接下来絮絮叨叨的话龙啸桐也没有再仔细听,只是心中有些不悦,看来玉家军无心应战,只是不好交代于是拖延时间而已。
消极迎战都能够这么短时间反攻回断头隘,若真是全身心的较量一番,不知道还会有哪些惊喜?
这个男人,太让他感兴趣了,他日若能收为己用,必将成为上都最坚固的一道防线。

酒足饭饱,夕阳也开始金黄,龙啸桐正走到城门口要出去,却被守城的士兵拦了下来。
"过了出城时间,明早再走。"

龙啸桐压制住心中怒火,转念一想,这也许是玉家军今晚攻打断头隘的部署也说不定。
哎,没办法,不是我不配合,只是我若是不出去,你今晚的仗跟谁打?玉将军,得罪了。
龙啸桐正准备一掌一个撂倒两个侍卫,后背却被轻轻一拍。

那么轻,就像女人一般。
他居然没有发现。
龙啸桐终于开始认真起来,软剑滑到掌心只等转身一瞬短兵相接——

一转身,面前站着一黑衣男子,做工精致的面罩遮去了大半个脸,露在外面的皮肤却是白皙平滑的很,举手投足间倒是有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的味道。
玉鸾国都城"玉都"来的皇族?

正在龙啸桐犹豫要不要出手的时候,对方移开了自己扶着下巴的手,露出了一块玉。
剔透,无暇。

龙啸桐猛一抬头,这一双眼,逆光中依旧清澈。
他梦里渴望交战的那双眼。

"是你?"
"我等你等了很久,"黑衣男子一让手,"等你来招安。"

5 君子之约
寒风中两个人对峙着,夕阳西下的金红染红了两个人的衣衫。
决战在即,双方主帅却都不在战场,一黑一白,这世界仿佛就剩下这两重单色。

"海番一战,见过兄台一面,祝贺兄台这几年步步高升。"
白玉鸾先开了口,龙啸桐笑了一笑,是啊,但是谁也想不到他就是上都的天子。
"祝贺玉将军重夺兵权。"

真想不到再次见面两人会如此彬彬有礼,龙啸桐想过多少次再相逢刀光剑影征战沙场的场面,血红色渲染着说不出的瑰丽色彩。
而此时却几近纯净的白。

"兄台如何称呼?"
"你叫我桐即可。"
"童兄?失敬失敬,我井底之蛙,只知中原上都的陆老将军和他麾下的若干猛将,没有听过兄台的大名。"
"不奇怪,中原人才济济,我只不过是排头兵而已。"
"他日海番战败,兄台不降反升,看来一有识人明主,二有真才实学,怎会只是区区排头兵?听说近日频繁有中原人在此处打听玉家军的消息,于是亲自来等着,就是为了能见到天子亲信,帮着传话。"
白玉鸾神态自若,丝毫看不出是来"降敌"的。

"天子亲信?"龙啸桐看看眼前这个颇有些秀气的玉将军,一想到他无心恋战就心存不满,积郁了三年原想一雪前耻,却没了对手,实在可惜。"陛下他倒是很渴望和玉将军你公平一战。"
"想要公平一战的是童兄你而不是天子吧,听闻天子要我玉家军不死不残不败不降,想要一雪前耻的应该是你带领的先头部队吧。"

龙啸桐愣住了,这个玉家军,不仅上场作战了得,收集情报也是一等一,这个玉将军更是巧舌如簧,虽是来示弱的,却有那么庞大的存在感。
"你让我带话,无非是希望天子招安,一来省去一场战事,二来玉家军也不用替人受过。"龙啸桐此话一说,白玉鸾眼底流露出欣赏的神情。
所谓英雄惺惺相惜,正是如此,两人之间彼此都知道对方的打算。
"可是我看不出堂堂天子为何要听你的话,现在攻打玉鸾国显然更有利,平白无故招安,还要给白玉华留个虚席,岂不是便宜了她?"
"天子把玉鸾国留在最后,无非是想要玉家军,如果天子肯息事宁人,玉家军愿意追随。"
白玉鸾直视着龙啸桐,洁白的美玉反射着夕阳最后一丝余晖。
"夜色降至,这场仗打不打全看童兄一句话。"

龙啸桐笑了,鬼魅的笑容那样好看,这个男人的下巴像一柄弯刀,直直的勾进了白玉鸾心里。
逼迫自己直视他的眼睛,白玉鸾却感觉,随时都有沦陷的危险。
平生第一次有了闪躲,虽然只是一瞬,那突然涌上的血色却像是能透过面具呈现在龙啸桐面前。
龙啸桐笑着,也愣住了。

为何这个玉将军,总会让自己有如此不切实际的渴念?

舔舔嘴唇,龙啸桐大手一挥,"话我会带到,究竟天子决定怎么做,你今晚在断头隘便会知道。"
"我承诺,不对你出兵。"
"我也承诺,将你的话带到。"
这是君子之约。

夜色中,断头隘。
双方都蓄势待发,虽然双方的兵士都知道对方是怎样厉害的角色,心里都不禁发慌。
这还是陆苏征战沙场四十年第一次心里没底。
不是因为打不过,而是因为不知道能不能打,该不该打。
玉家军这一边有了白玉鸾坐阵,众将士心还算放回了肚子里。放心不下的是白玉鸾。
不知道童兄是否来得及将她的话传达给天子?又不知道这位素未谋面的天子会不会接受她的提议?

夜幕又重了几分,火把明灿灿对峙着,弥漫着惨烈战事前死一般的宁静,偶尔飞过头顶的黑鸦,唱着重重叠叠的招魂曲。
陆苏低声问了一句柳长风,"柳总管,陛下的意思是——"
"陛下的意思是,时辰一到,先发制人。"
"不死不残,不败不降?"老将军面露难色,"你知道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我征战这许多年,这种要求,第一次听到。"
"但是这对玉家军可不稀奇。"柳长风一拱手,"战场上各为其主,如若玉家军不对我们的人下杀手,我们又何必咄咄逼人。"
"刀剑无眼,如若不能达到陛下的要求,请柳总管代为赔罪了。"陆老将军转身肃穆厉声,"击鼓!"

隆隆的鼓声响起,白玉鸾知道,赶不及了。
"将军,是战是降?"

是战是降?若战,敌我兵力悬殊,必是完败,只不过青史留名;若降,留个性命在,却要面对玉鸾国上下质疑,玉家军十几代英明毁于一旦。
究竟生命和荣誉,哪一个更重要?
还是上都天子,你能帮我来逃避这样两难的选择?

手伸了起来,第一次有些颤抖。
明知道是必输之战,却别无他法。
"传令下去,就说玉将军临阵脱逃,玉家军…全军覆没。"
韩副将一愣。
"将军!"
"马上卸下盔甲,退回各城镇当良民,从此玉家军与各位再无瓜葛。"

声音在隆隆的鼓声中并不嘹亮,却那样清澈的贯进每一个人耳中,心里。
"玉家军不败不降。"

齐刷刷所有士兵仰天而跪,黑夜中看不见他们的泪痕,却看到明晃晃的火把一个接一个的熄灭。

战壕那一侧,陆苏一愣,"收鼓,柳总管,你看,对面怎么了?"
柳长风也愣住了,不知这是玉家军的兵法,还是撤离的信号?
"玉将军善用兵法,不可不防,将军要谨慎行事。"
"那是当然,他用这个方法想来乱我阵脚,只是逆天而行,对大势无所影响。"
举起手的那一刻,陆苏看见对面最后一个火把灭了。

"召——"

老将军一声拉的好长,白玉鸾笑了,齐刷刷几千名玉家军的兵士就这样熄火下跪,等待被俘,这是他这个主帅太无用,还是天命难违?

就是这时,伴随着那一声"召",远处传来了又一声的"召——",随着远天战马而来。
那是玉都的传信兵。

"召——皇后已接受上都天子招安——召——"

后面的不用听了。
童兄,你赶上了。

6 美人出浴
传闻中上都天子招安的条件很慷慨,玉鸾也是为数不多的还保留君主和军队的国家,名义上是上都的一部分,实际上是变相的附属国。
天子招安的目的只有一个,当那一声"召——"划破长空,白玉鸾就知道,这个天子想要的是什么。
果然,回到玉都进宫见皇后第一件事就是听召,玉家军从上到下一个不拉都要进上都,在天子脚下就职,待遇只升不降。

可谓是皆大欢喜。

惶惶不安的只有白玉鸾一个人。一来伴君如伴虎,虽说种种迹象表明上都天子是个明主,但是谁又能保证进宫后不会受人倾轧诬陷呢?二来从不外传的玉家兵法也自然成了中原上都的盘中餐,如果祖上得知后代竟然把不外传的战术传遍全国,不知会不会气的跳起来。
当然还有第三,最让她惶惶不安的也是这个"第三"。
那便是,她本是女儿身。

欺君之罪,伦理纲常,军中士气,玉家名誉,哪一条都是她承担不起的。
还有那双犹如涉猎者的眼睛,血色残阳中,将她吞噬。
一种莫名的恐惧,夹杂着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期待,从心底慢慢攀升。

人一闲下来,果然各种毛病都会来。大势终于按照自己预期的方向发展,白玉鸾顿时觉得全身上下都疼。可不是,一个女孩子,就算从小经过了严苛的训练,要天天上战场,还负重着十几斤的盔甲,大病小灾日积月累,现在是一次性清算的时候了。

若是说玉鸾国还有一样让她留恋的,就是温泉了,不冷不热,泡上一次可以缓解几个月的疲劳。若不是有了她的玉家军在先,估计上都天子要攻打玉鸾国的理由就会变成要享用这里的温泉了。
玉鸾国的名门望族家家都有温泉,若是说最好,恐怕是皇宫,可是寻常百姓哪里去的起?有几处出了名的野温泉,才是热闹的场所。
白玉鸾是幸运的一个,一般野外的温泉女人是不能去的,可是她是"男人"一个,不仅可以大摇大摆的进去,还可以享受独占温泉的待遇。
这可以说是玉将军唯一的怪癖。

这一天,白玉鸾前往她经常去的野温泉,殊不知,另一边,一个人的一次"出卖",全然会改变了她今后的命运。

"如此说来,玉将军的怪癖,竟是喜欢一个人泡野温泉?"
这边柳长风和韩少将聊的不亦乐乎。就在几天前他们还是对峙的敌人,现在已经变成了相见恨晚的兄弟。人生的机遇,真的会随时改变。
"我们老大平常脾气好得很,温文尔雅,只是泡温泉的时候,苛刻的很,从不允许任何人跟着,他有洁癖的。"
"哈哈,这倒是有趣,征战沙场的大名鼎鼎的玉将军,竟然会有洁癖?那不是娘们的事儿?"

躲在后室的龙啸天咳了两声,柳长风知道主子这是不满了,于是忙改口,"我是说,万万想不到玉将军是这样的人——"
"不妨不妨,"韩若生喝了两口小酒兴致就上来了,"我们老大又不是上都天子,不怕说,我们玉家军都知道,老大有点书生气,平时还喜欢作诗画画什么的,若不是生在玉家军,估计去考状元了,哈哈。"
"玉将军还有这样的本事?厉害厉害,改天在皇上面前我要专门说上一说。"
"我们玉将军最讲究低调低调,上都可是大地方,我们一去都从龙变虫了——"
"百无禁忌百无禁忌,"柳长风忙捂住韩若生的嘴,"去上都第一件事要学会的就是有些话可不能说,忌讳——"
"什么忌讳,我们估计只能远远的看天子一眼,就打道回府了!"韩若生明知道天子对玉家军求贤若渴已是天下皆知,故意这样说,脸上却是忍不住的兴奋。
柳长风笑了,这个韩若生倒是没有心机,看来主上说的不错,玉家军的确是不走歪门邪道实打实作战的队伍。
"韩少将,你看,我也好不容易随军来玉鸾一次,也想去试试这一等一的野外温泉,只是怕冲了玉将军的彩头,闯了他的忌讳,他今日去的哪处,可否告知——"

这可是秘密——
凤舞州——

他日在落龙坡,龙啸桐就颇感蹊跷,这里的地名竟是那样巧合的和事实重合在一起,落龙坡真的曾"落"败了他这条真龙,那么现在他快马加鞭而去的凤舞州,是否也会遇上他的凤凰?
可是要见的人毕竟是白玉鸾。
就算他是怎样温文尔雅举止不凡,就算他是怎样占据了自己的心思整三年,那也只不过是英雄相惜,对手间的奇妙争斗而已——
是的,不过如此。

那天旁晚,他出现在身后,一袭白衣,清透的玉石逆光而来。
那副画面,至今难忘。
但是,也只能如此了吧,那些奇怪的情愫,也许只是太久没有碰过女人产生的扭曲吧?
只能如此解释。
否则,为何一个大男人会让自己突然牵挂起来?
为何他的一切他都是如此急迫的想要了解?
为何为了和他的一个君子之约,他会倾国相助?

答案似乎明晰,就在那层层叠叠温泉迷雾里。
午夜月色如此美好,嗖嗖的马鞭声也清脆起来。看来韩少将所言飞虚,凤舞州周围都是玉家军的守卫,他只能把马藏到山从中,然后一个人慢慢潜伏进去。

好在他堂堂天子也不是吃素的,五年征战野外环境也再熟悉不过,加上众将士也被歌舞升平的大气氛熏染的有些晕,明显不如战备时警惕。
一路上有惊无险穿越丛林,叶子水汽愈重,温泉近在身边。

突地听见水花漾起的声音,在这宁静的夜里如此动听,轻轻抚平他心中一层层皱纹,脚步也越加轻了起来——

大概是羞赧,兴许是尴尬,他堂堂上都天子,为何要来偷看玉将军泡温泉?
这实在是笑话。
可是他来了,披荆斩棘,东躲西藏,丝毫不比攻打玉鸾国省力。
得到的,却比整一个玉鸾国还要多。

终于明白了长久以来自己期待的是什么,冥冥之中感应的是什么,今晚又来寻找什么。
他。

她。

她背对着他,月光如水,雾气晕染层层银白,那造物主独独赏赐给女人的近乎完美的背部曲线,以如此开诚布公的方式袒露在他面前。
后宫佳丽无数,他不是没尝过女人的毛头小伙子;征战数年,他却从不缺少女人为伴。
只是这一夜,这光亮的美好的隐藏在层层水气中却又毫无掩饰的浸泡在月光中的酮体,让他第一次有了想要倾其所有得到的冲动。
而他本不是个冲动的人。

玉将军,白玉鸾。
你骗得每个人都好苦。
尤其是我。
特别是我。

我险些要以为是自己出了毛病,以为是我贪图的太多。
而上苍佑我,让我看到了真实。

白玉鸾。你这个女人,从今以后,是我的。

7 干柴烈火
"谁?"
女人温润的声音响起,随手划起水花,涟漪碎了一地月光,层层叠叠,一直延伸到龙啸桐的脚下。
她转过身,下意识捂住了胸前,却来不及缩到水里去。
所谓犹抱琵琶半遮面,正是这种味道。

此刻她的面容才终于明晰的出现在龙啸桐眼前,那水灵灵的眼,那细腻的皮肤,那从脸到身都几乎完美的弧度,那月华仙境款款而来的人——

当日金戈铁马,怎么会想到,那沉甸甸的铁甲里,包裹的竟是如此精巧的小人儿——
尤其是此时红了脸,惊叫一声,蹲入温泉中,更是迷人。
喉咙处,清晰地看见,没有玉,也没有喉结。
龙啸桐突然就想起了店小二的戏言,那个女变男,玉石变喉结的谣传——
可知,那不是谣传,那只是在为玉将军的横空出世铺路。

此刻他该喊一声,"大胆刁民,你可知你犯了欺君之罪"呢?还是索性步入水中风流快活一番?龙啸桐的腿却像是注了铅一般走不动,一股热气,犹如被温泉烘染了一般,从脚心一直窜上喉咙。
清清楚楚听见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她是那么有存在感,无论是男儿装,还是女人身。让他不敢轻举妄动越雷池一步,生怕她真是月华宫的仙女,一个不留神就飞天而去留他一个人周庄梦蝶了。
他要的是真人,活人,而且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一个女人。

这一系列的想法从他脑子而过只不过是几秒钟,再次四目相会都已经恢复了平静。
白玉鸾又用男人的声音说,"给我衣服…"然后又不合时宜的羞红了脸,"你…转过去。"

说这话时的羞涩和不安,与平日威风八面的玉将军怎会是同一个人?
龙啸桐知道时机不对,却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玉——"龙啸桐眼神灼热,扫入温泉水中若隐若现她曼妙的身姿,"白小姐,看都看了,就不要用男声说话了吧。"

白玉鸾微笑着,纤手抚向自己的发际,在龙啸桐来还不及看清的瞬间,拔下发钗倏地飞了过去——发钗在离他心口不到几厘米的地方坠落了下去,龙啸桐松了一口气,如此谨慎的一个人,竟然在美色前放松下来,真是自己找死。
向后又退了两步,不舍眼前美景,于是又贪恋的向前迈回一大步。

白玉鸾这才用女声说道,"登徒浪子——"
"配你不刚刚好——"龙啸桐故意要逗一逗她,撩起下摆走进温泉,那热度袭来,让他心里也痒痒的。

此时白玉鸾秀发披肩,半干半湿,说不出的诱惑,和雪白的肌肤和乌黑的长发是那样诡异的反差,让人触目惊心的色彩。
而那一点朱唇,是如此让人不能自持。

几乎是大踏步走来,龙啸桐决定不再给她逃跑的机会,在她终于后知后觉警觉站起想要退后的时候,他火热的一只手已经紧紧捉住了她的手腕——
正握在她绑在手上的那块喉心玉石之上,摩擦着他的掌心,连同最原始的欲望,一起升腾起来。
不容分说,再不给挑逗和周旋,此刻他是王,而她是女人。
另一只手霸道的挽过她的细腰,干燥的手指摩挲过那水汽浸染的腰肢,划出一道红色的痕迹,白玉鸾竟然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
这一下,就带的龙啸桐也打了个激灵。

男人知道,这下,要过火了。
"给我降降温。"龙啸桐鬼魅的一笑,白玉鸾只觉得天晕地转,自己软在他怀中,直愣愣的看着他也大半个身子在温泉里,水贴合着他的白衣,勾勒出男人的体线——
胸口在和她撕扯中散开了,露出一起一伏的胸膛,在她面前,成为最勾人心魄的峰峦——
下一秒,下巴被倔强的抬起,龙啸桐两只手将她从水中抱起,她洁白的半个身子都露在水面之外,一层水退下之后,如同潮水退回了大海,留下沙滩一片温润潮湿。
那样的沙滩,最惹人来踩。
刻上自己的印记。

此刻,白玉鸾大脑一片空白,恍惚之中只感觉到自己被一点点扣进了这个精壮的男人的身体里,自己那被束缚了太久的胸部紧密的贴在他的胸膛。迷离的眼神在他的火热中沉沦,竟然没有力气推开——
和他的呼吸一起起伏,和他的眼神一起迷醉。
和他的吻——

那温暖的触感,像是她第一次脱下盔甲进入温泉一般,解脱,畅快,还想要更多。
那紧密的摩擦,陌生的男性的气息,一切一切,终于让白玉鸾这一刻,真真切切,彻彻底底的感觉到。
自己是个女人。

想到这一瞬的时候,白玉鸾用力推开了龙啸桐,大口的喘着气,他的手还停在她的腰上,她的唇还存留着他的味道——
"童…兄?"

还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他们就要过界了。
这个时侯,玉将军终于重回到白玉鸾的身体,那坚定地不容侵犯的眼神,让龙啸桐知道,这是他们夜晚的结束。
已经被点燃的欲望慢慢冷却下来。

白玉鸾看了一眼他,什么都没有再说,转过身去,而龙啸桐的手还紧紧环着她。
"放手。"

从没有人可以用这样命令的语气和他讲话,龙啸桐本是想再次强吻,却看见她的侧脸,挂上了一道泪痕。

那不是水痕,是的,他知道,那一刻惊慌失措,他几乎是突然松开了手,看着她的身子在水中摇摆了一下,想去扶,却忍住,看她相背而去,慢慢,慢慢,回到了岸边。

"玉将军。"

"我会对你负责。"
龙啸桐脱口而出的时候已经预料到她会那样的一笑,不是嘲讽,不是不信,而是释然。
这样的女子。

他看不到她的笑,却可以感觉到,看着她慢慢穿好衣服,看着她戴上了盔甲,然后她转过身,看着水中半裸的男人,几乎是故意做给他看一样,撩起头发,把绑在手腕上的玉石轻轻的、慢慢的戴在脖子上。
玉石,喉结。
女人,男人。

你还想做个男人吗?白玉鸾?
你以为你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就都可以是南柯一梦吗?
我还记得你的体温,你的唇,你的眼,你的身子。
它们撩拨起我最深处的欲望,不是占有,而是…

那一刻白玉鸾近乎残忍的说,"童兄,日后同朝共事,但求相见一笑,免得尴尬。"

白玉鸾,那不是你的真心话,那不是你刚才沉醉在我怀中时你的心情。
你是想要我的,对不对?
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龙啸桐心中翻江倒海,想问很多,却只是看着她灿若夏花的一笑,牵着马而去——
那一刻他猛地拍向水面,水花溅起,他像是受伤的野兽,而她却是回去了她的月华宫。

白玉鸾,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你了。
这一次,是真的,过火了。

作者有话要说:虫子是无穷无尽的...
8 石洞探秘
就在玉家军进京前不到十天的时候,玉将军失踪了。
失踪前最后的取向是,去落凤坡洗了一次野外温泉。
民间传闻有很多说法。
某甲说可能是野兽伤人,民众的反问是,野兽能打得过玉将军吗?
某乙说可能是溺死泉中,民众的反问是,深度不过半身的水能淹死一个大男人?
某丙说可能是迷路林中,民众的反问是,玉将军是头被门夹了么?去了十几次的林子还会迷路?

当然,也有些人说是玉将军不愿做亡国之奴,漂洋过海去另谋生路了。
当然,也有些人说是玉华皇后背后一刀,先行解决了比自己更出风头的玉将军。
当然,也有些人说是上都有人作祟,不愿意地方军进京,于是擒贼先擒王。
当然,这些说法,因为不能广为流传,所以只是在人们的内里某个小角落乱蹿。

最后,官方和民间统一的说法是,玉将军是神人下凡,现在完成使命,回天庭述职去了。
于是玉将军的神话故事起于喉心玉石,终于仙人升天,也算是圆满。
只有龙啸桐一个人,知道,这一切都和神话无关。
不过是凡人的欲念和错误罢了。

玉将军为什么失踪?如果告诉天下,说玉将军失踪是因为天子轻薄,这样的理由,有人会信吗?
可是龙啸桐信,并为此忏悔不已。
他很少承认自己犯下了什么错误,而这一次,却是真真切切的错了,不是因为错的人,而是因为错的时间地点。
可是人身体里居住的那头野兽,一旦被挑拨起欲望,又怎会再听理性说一句话?

如果她就此消失在他的生命中,那又会如何?龙啸桐闭目沉思,那决绝而去的女子飘摇的黑色长发和沉重的盔甲在月光的影子中摇曳消失,留下他一个人拍打水面和记忆,心是一圈圈的荡起涟漪,升起白雾。
一切都不清晰了。

他可以让全天下来找她,让她无处可逃,可是,这就是他要的么?
一个被自己逼上绝境的人?
那时那刻,恐怕无论是作为玉将军还是白玉鸾,她都再没有回头的可能性。

你叫我怎么办?白玉鸾?
龙啸桐紧紧地皱眉,不知此时他与她的眉头,谁皱的更紧一些。

漂亮的剑法流连而过,桃花如三月飞絮般绝美风尘,一个老尼姑却皱紧了眉头,在她最后一剑用力刺向树干的时候静默挡在她面前。
白玉鸾手一抖,剑在理她几寸的地方猛地转弯,整个人踉跄,胸口狠狠撞击在剑柄上,那触感,竟然她想起几天前被扣入的那个火热的男人的身体。

用力摇头,老尼姑的声音响起,"心不静则气不平,气不平则剑不灵,你心中有红尘万千,拿这自然生灵出什么气?"
白玉鸾看着满地桃花,低头不语。
"从小到大,你都是心静如水清清透透的,真是女大不中留,让感情绊住了腿脚,无所适从了吗?告诉奶妈,对方是什么人?"

白玉鸾轻轻摇头。
其实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总共相见不过三面,却如何仿佛前世就约定好了一样,今生一相逢就干柴烈火,至死方休?
还是她这个忘记自己是女儿身的大将军,被男人的身子轻轻一点拨,就变得下贱不堪了?
本以为冰清玉洁,难道骨子中是个荡妇?

奶妈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说,"二十年来让你征战沙场磨灭了你太多的女儿天性,偏生你本是女娲娘娘的美玉,无论怎么遮掩都藏不住光辉。如今世上再无人知道你的女儿身,只有我这一个隐遁世外的老尼姑还记得你当初是如何惹人爱的小闺女,玉鸾,你是为此事而烦恼不是?"
然后轻轻一点,让白玉鸾彻底愣住,"还是,你已经想变回女儿身?"

马上否认,却遭遇奶妈明澈的眼,低头看着芳菲遍地,如同自己那征战多年被刺得伤痕累累的心。

"玉鸾,你也听过喉心美玉的传说吧?"
"当然,那不过是父亲命人传出去的,给我戴玉石找个借口,这样就没有能发现我没有喉结。从小锻炼我用男人的声音说话,也是这个道理。父亲的苦心,我怎么会不知。"
"这只是原因之一,玉老将军怎会是那样不通情理的人,断然不会只为了玉家兵法而断送女儿一生的幸福的,将你当男儿来养,其实是另有原因。"
"另有原因?"
"你跟我来。"

尼姑带着白玉鸾走入她无数次来过的尼姑庵,一路上了后山,再无对话,白玉鸾心里七上八下难以平复,二十年来女扮男装她只当是家族使命,未曾想到居然还有别的原因。

爬上后山,尼姑站好,说,"玉鸾,记得你从小上山习武,我就不准你来后山山洞。"
"您只说是先人灵位在此,我女儿身男人装亵渎神灵。"
"那是骗人的鬼话。"尼姑看了眼她,"进来。"
白玉鸾迟疑了一下,还是跟着尼姑走了进去,那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石洞而已,看上去并无蹊跷,七绕八绕到了尽头才有一扇石壁,颜色与石洞本身不大一样。
通晓战事的白玉鸾当即意识到,这是有人后加的。
无论这后面到底是什么,要人动用如此大的石板和高超的机关来遮掩,一定是不能为天下人知的秘密。

而今,这秘密不仅要呈现在自己眼前,而且,这秘密还有关自己。

"你父亲与当时在位的皇帝私交甚好,他早就有意,若是生了女儿,就要送入宫中当皇后,结果上天果然叫他生了女儿出来。"尼姑手抚摸上石壁,这里敲敲,那里打打,终于有一处是空洞的回音。将便面的石层抠出来,里面是机关锁。
"钥匙便是你的喉心玉。"尼姑伸出手,"如果硬来,这秘密,就会和石洞一切坍塌。"

白玉鸾将玉石交给尼姑,看着她启动了机关门,本以为会是别有洞天的石室,结果只是一块石板。
却又不太一样。
即使在这没有阳光的黑洞里,这块石头却是白白净净,自己就发出了微弱的光来。
石板中的字若隐若现。

"这是快要绝迹的古文字。"白玉鸾看看尼姑,"我在外这么多年也只是见过几次罢了。"
"你可知这文字写的是什么?"
白玉鸾仔细一看,上面小字如小虫挤在一起,而下方竖向的几个图案则浑厚有力。
"奶妈,你不要告诉我真的是天上掉下来的,来的时候还带了一块巨石,把地面砸了个洞。"
可是平日多少会赏脸一笑的奶妈却是很严肃的说。

这不是石碑,而是玉石。上面的文字,恰是你的生辰八字。而下面这行话,翻译过来写的是:

龙仪天下

9 真凤实凰
白玉鸾以为自己知道的很多,至少比绝大多数的女人知道的更多。
征战沙场,周旋前朝,斗智斗勇,左右逢源。
可是这短短几天却一切都变了,先是一个男人猝不及防的闯入了她的生命,将一切早就规划好的人生轨迹打乱。现在又后知后觉,原来最疼自己的奶妈,那个父亲一直很信任的女中豪杰,突然出家根本不是因为看破红尘,而是为了守护这块玉石,而是为了守护这秘密,还有她。

天真的以为自己女扮男装是奉献于人,殊不知这背后自己竟是最大的受益者。一时间所有所有父亲隐忍的眼神和每每的欲说还休,奶妈严苛的训练和关键时刻的心理慰藉,以及那么多将这个秘密带进坟墓的人们。
都是在为她这一个人,为了这四个字。

龙仪天下。

可想而知当年父亲是多么的恐惧和震惊,母亲会多么担心和难过,叫他们做出日后的选择又有多么艰难。
"母仪天下,本是皇后之命,而今龙仪天下,却有篡权之嫌。"白玉鸾终于明白为何父亲总是嘱咐着,远宫廷而近沙场,如果能死于战场名垂青史,也未尝不是一种善终,总好过成为红颜祸水。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如今自己已被人撞破真身,他日也避免不了同朝为官,谁知日后会又怎样的变数?如若女儿身暴露,想必白玉华远在千里也是要置她这个潜在的篡权者于死地吧。

"看来上都不能去了。"白玉鸾有些违心的说,"正好我也本不想去。"
"错了,上都你要去。"奶妈看看她,"不仅要去,而且要做到位高权重,这样才能完完全全守住这个秘密。而且你和玉华命中犯克,还是离得远一些好。"
"可是…已经有人…"
"我早就料到。"
奶妈倒是出乎意料的平静。"告诉我,那人是谁?"
白玉鸾一惊,"奶妈,你要杀人灭口?"
"如果你的这个秘密传了出去,有人顺藤摸瓜找到这里,那么遭殃的就不止一个人。"奶妈皱眉说,"玉鸾,你眼光要放的远一点。"

"把玉石毁了,就再没人知道——"
"放肆,这是灵石,和你同生同灭的,如果触怒上苍,众神降罪人间,你一个人承担的起吗?"
白玉鸾无语。
毁不得,说不得,只能一辈子守着,藏着,隐瞒着。
用自己的幸福也就罢了,还要搭上无辜人的性命,究竟是否值得?

奶妈看出她的迟疑,叹了口气,"看来你是很喜欢那个男人?"
猛摇头,"说不上喜欢,只是…不讨厌。"
那个男人做出那么出格的事来,她却说不出讨厌来,想到这里,白玉鸾又一阵烦乱。
"这件事你自己决定。"
奶妈最后看了她一眼,"如果这是上天叫你必须走一遭的人世,你想躲,也躲不过。"

玉将军回来的消息比白玉华接受招安都轰动。
衍生的各种版本的神话不过几个时辰就传遍了玉鸾国,还一路北上传到了扎营外城的中原军队。龙啸桐听了,那样的一笑。
柳长风看出他不是觉得好笑,而是释怀的一笑,主上的反应,真的有些反常。
先前两军对阵,主上对玉将军格外注意还有情可原,后来他要单枪匹马去会面,又兴致满满的归来就有些诡异,还有那谁都无法解释的招安,和对玉家军全军的提拔。

当然,最无法解释的就是那一夜主上夜闯落凤坡,隔天玉将军就失踪了。
他走了主上是愁眉不展寝食难安,他回来主上才终于舒了一口气。
这完全不像是铁血皇帝的作风,也完全超乎了英雄惺惺相惜的情谊。

想到这里,柳长风骨子都冷了。莫非,主上有龙阳之癖?
当下,他自己都被这个荒诞的想法雷的外焦里嫩。恰是此时,传令兵禀——
玉将军来了。

那么多壶都开着呢,拜托,为何偏偏是这一壶?
柳长风第一次走的这么迅速,见面开口第一次如此直接。
"他不在,你走吧。"
白玉鸾一愣,笑了。
虽然挡住一半的脸,但还是能看出是一副好皮囊。柳长风开始忍不住往歪里想,这个玉将军,是什么地方吸引了主上呢?
是那双清澈的如同喉心美玉的眸子?
是那细如雪滑如绸的肌肤?
是那只有一部分露在外面却仍是生动而细腻的每一处曲线?

还是现在这一刻他无意为之却叫人七魂丢了六魄的微笑?

柳长风狠狠的在灵魂深处抽打自己,柳长风,你是在替主子避祸,怎么自己也糊涂起来?!
这可是个男人。
货真价实。

白玉鸾轻轻咳了一声,问,"柳总管,您知道我要来找谁吗?"
"还有谁,不就是陛下——"
猛地捂住嘴,白玉鸾追问道,"陛下?上都天子?他不是先行还朝了吗?"

柳长风没好气的看了眼白玉鸾,"可不是打算着先行还朝,可想玉将军您玩失踪,主上说什么都不肯走——"
又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柳长风干咳两下缓解气氛。
"陛下是不放心我这个待罪之臣,怕我跑了不成?"白玉鸾又笑了。
柳长风就快抵挡不住了。
这真是个妖孽,战场上打不过,战场下也打不过。
怪不得陛下对他念念不忘。

"柳总管,我不是来见陛下的,而是童——"兄字还没有出口,白玉鸾停下来,该叫他什么好呢?一不知他的姓名,二不知他的官衔。
"童?我们这里没有姓童的,如果你要找的是个小兵,抱歉,你找错人了。"
"柳总管是近卫兵总管,当然不记得小兵,而我找的这位,也不会是普通人。"白玉鸾说到此处有些脸红,不知为何又想起了温泉一幕。
"童,童,童——桐?!!!!!!!!!!!!!!!!!!!!!!!!!!"

柳长风那鬼哭狼嚎的一声让白玉鸾着实吓了一跳。
而此时他已经没有思维空挡去分析白玉鸾是怎么勾引主子,主子又是怎么被勾引的了,全部的思维就只能给这一个字。
桐。

天哪,都叫得这么亲热了,这还能说是清清白白的君臣吗?
当下背上四尺四寸的长剑开始蠢蠢欲动,要不是因为对方是玉将军,他一定会上去就是一刀。

这世上,打不过,你就得认栽,柳长风打量了一下他,觉得他多少脸皮可能还比主上薄一些,于是转而笑着说,"玉将军,这次进京,有没有带着嫂夫人一起啊?"
"柳兄长我几岁。"白玉鸾回答的不冷不热的,"小弟我长年奔波在外,没有来得及——"
"哎,奔波在外又如何,陛下这五年也是奔波在外,后宫照样是一日比一日壮观嘛,就算是在外面,也是软玉在怀——"

言下之意,我们主子有大把女人呢,小子,你自己也不撒泡尿看看。
白玉鸾不明白柳长风为何五次三番拿上都天子说事,她只不过来找童兄了结一下,难道童兄已经把自己身为女儿身的事情告诉了——

当下觉得柳长风的眼神和行为都古怪起来。
讪讪的笑着,白玉鸾也开始玩推拿手,"陛下是真龙天子,后宫三千不足为奇,实在只是陛下的家事,与我无关。"
柳长风一听,坏了,与你无关,你的意思是说不在乎陛下有多少女人,只要有你一个男人就行了吗?还说是家事,把我一脚踢出局了?

这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柳长风先前那一声"桐"已经把龙啸桐引了出来。
不知道为何,就是这一声,龙啸桐就知道她来了。这种直觉是如此顽固和真切,如果没有见到她,他真有一刀从柳长风左肩肩胛骨砍下去的冲动。
幸好看到,只不过看着这两人如此亲密的站在一起,他心里一股醋意就翻腾上来。

"你们在干什么?"
龙啸桐大步走上前去,两个人都禁不住一个激灵向后退,更是让龙啸桐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俩还挺默契是吗?干脆我把玉将军许配给你算了。"

柳长风头摇的像拨浪鼓,这一边白玉鸾却是气鼓鼓的说,"什么许配,你以为自己是我爹娘还是皇帝老子啊!"
这回轮到龙啸桐和柳长风愣住了,时至此时,她居然还不知道自己就是皇帝么?
这个丫头,有时候傻起来,也真是无药可救。

此时觉得气氛最诡异的还是柳长风,三个男人如此暧昧,这不是要国将不国了吗?
当下斗胆站在两人中间,逼得各自又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用戏谑的口吻说,"童——总管,玉将军是来找您的。"

龙啸桐看了一眼他,听着他重重念了将军二字,又听到称自己为童总管,才恍然大悟。
这柳长风莫不会以为自己爱上了个男人?
真可笑。

这时倒是白玉鸾直接,拽过龙啸桐的胳膊往帐篷里去,"我找你。"
柳长风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人亲密无间的拉拉扯扯,心里翻江倒海,滑到嘴边却只剩一句:

那是我的帐篷!

"我还以为你跑去天涯海角了呢。"一进帐篷龙啸桐就低头在她的脖子上叮了一下,那些悔过全全丢在脑后。
白玉鸾只是一缩脖子,攥着他的手臂的手却没有松开,龙啸桐内心一阵狂喜。
"你有跟任何人说起我的事吗?"
"什么事?"
"明知故问。"

白玉鸾看了他一眼,娇嗔的眼神让龙啸桐血气又一次没有任何理智的涌上来。

"不是说日后同朝共事,但求相见一笑,免得尴尬。"龙啸桐不知为何,在她面前就很有心思开玩笑。白玉鸾却没有再故作冷漠,而是说,"我不可能当做一切没有发生过。"
"那就好,否则,我只能一遍遍帮你回忆了,像是这样。"

这个吻不是眩晕的,事实上,白玉鸾从没有一次如此的清醒,看的清他的轮廓他的眼神。
当奶妈说要杀人灭口的时候,她终于明白,自己喜欢他。
也许说爱还为时尚早,但是喜欢,却是事实。
虽然没有主动,却不再回避,龙啸桐欣赏的说,不愧是玉将军,豪爽,不扭捏,我喜欢。
"你还记得我是玉将军?"白玉鸾稍稍让出个空间让自己喘息,"很好,你要一直记得这件事,回到上都,也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包括陛下。"
"你要我瞒着所有人?"
"没错,无论是谁,无论对谁,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无论为了什么结果,都不能说出去。"
龙啸桐笑了,"欺瞒皇上可是要灭族的。"
"你不同意我现在就灭了你。"
"你舍得?"
龙啸桐玩笑不起来了,因为此时白玉鸾的匕首已经抵到了自己的后背。
"舍得。"
再多一分力,就要穿破他薄薄的衣衫了。
白玉鸾却犹豫了,这一个犹豫的瞬间,龙啸桐却不再犹豫。

推开白玉鸾,龙啸桐整了整衣衫,顿时变回了那个说一不二的君主。那个匕首让他惊醒,如若不克制自己对白玉鸾多于常态的好感,辛苦打下的天下就悬于刀刃上了。
"你走吧。"
白玉鸾愣住了,这一面的龙啸桐,是如此的陌生,就像是——
天子。

这一个想法突然间让她如此恐惧,匕首掉在地上,柳长风冲进来,
那一刻,他喊的一声,"护驾——",让白玉鸾跌坐在地上,仰望着这个男人。

他们曾是战场是势均力敌的对手,他们曾是惺惺相惜的君子之交,他们也曾有那样过火的肌肤之亲,而现在,她本是想来告诉他,如果他能够为她保密一生,她也愿意,做他背后的女人。

就在她选择了如此的时候,他却升天成龙。
光芒万丈,如此耀眼。

"陛…下?"

他不回答,就是回答。
每个人都有秘密。她有她的,他也有他的,只不过为何命运,偏就要将他们拉扯在一起?
当时应该一刀刺下去,就不会有后来那么多纠葛。
现在他应该给她一个速死,就不会有后来那么多故事。

可是当初的当初,她没有刺下去。
可是现在的现在,他只是说,误会一场,放她走。

所以,他们的后来,还是会有纠葛。
他们的故事,其实才刚刚开始。

10 初进宫闱
玉家军入京之前走走过场的跟白玉华告别了一下。
就算到了临走的这一天,白玉华这位远房堂姐也没有给白玉鸾一个好脸色。
她不止一次的想起奶妈所说的自己和白玉华命中犯克,也不只一次想起那四个字来,龙仪天下。
这下好了,她躲得远远的,躲到中原上都去,总不会再抢什么王位了吧。

白玉华大堂之上只是拼命地瞪着她,好像投敌的是玉家军,战败的是玉家军,被招安的也是玉家军一样。
最后,皇后冷不防的嫣然一笑,说:

玉将军,你随哀家进来。

那声音姿势语调气氛,和妓院的妈妈桑如出一辙,让众将士都大眼瞪小眼。
白玉鸾闲庭信步的随着白玉华进入了后殿,韩若生给众手下一个眼色,意思是,半柱香的功夫,老大要是不出来,咱们就冲进去逼宫。

这边白玉鸾一进后殿就看到了许久不见的小公主,上次见面她的父王还在。
"玉将军,我孤儿寡妇,两条性命无牵无挂,任由你处置。"
白玉华说着竟给他跪了下来。
白玉鸾忍住了想要去扶她的念头,这个女人的心思太多,说不定就借着扶她的一瞬间反过来诬陷她非礼也说不准。
"德琴,一起跪下。"白玉华一扭头不由分说把小公主也给拽的跪了下来。
这才是十几岁的孩子,白玉鸾想着,于是也跪了下来。

"皇后不必如此,白玉鸾今生不再回来就是。"
白玉华猛地抬起头,"真的?"
"我走后,请皇后改国名为玉华国,将玉家军所有将士和家人户籍清除,中原方面会安排妥善。自此,玉家军再与皇后你没有瓜葛,我白玉鸾也再与此国,不,应该不算是国了,姑且还是如此称谓吧,没有什么瓜葛了。望皇后你自己保重。"

白玉鸾起身便走,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堂弟"。
转身看看此时显得如此苍老而悲哀的女人,白玉鸾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不是女人,你不懂,这个宫廷,对于女人来说,是个囚房。"白玉华惨白的笑着,"希望堂弟能信守承诺,玉华和德琴谢过。"
白玉鸾回眸一笑,德琴公主愣住了。

她走了,白玉华揽过女儿轻声说,从此以后,我们真的只能仰仗自己了,谁叫我们是女人呢?
小公主似明白似糊涂的说,玉将军笑的真好看,像个女人。
白玉华叹了一口气,说什么傻话呢,他怎会是女人?

白玉鸾轻快地走出去,是啊,怎么会是个女人。
前方还有很多荆棘坎坷。离开玉都只是第一步罢了。

上都风云变化的卷轴,才刚刚展开。
那第一笔浓彩,她逃不掉的宿命,龙啸桐,你是否在那里居高临下,等着我来?
于是,我来了。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玉家军南征北战,却从无一人踏足中原,想起来也是一种讽刺。
高头大马,玉家军被放在队伍最前方,领军入京,得到的殊荣和重视恐怕是无人能及。
尤其是玉将军,钦赐白色玉石盔甲,却是经过特殊加工,牢固又轻巧,显得白玉鸾越发的秀丽修长,更加有传说中天兵下凡的气势。
路两边百姓拥嚷,却秩序井然,每个人脸上那种生在皇子脚下的骄傲和自信,比起玉鸾小国自是不同。
跟在白玉鸾两侧的是她最得意的两元副将,韩少将韩若生和陈副将陈江。韩若生本是说书小厮出身,论武功排不到玉家军前列,可人激灵,鬼点子多,善于潜伏和暗战,而陈江则是实打实的武术世家出身,十八样兵器样样精通,人虽然木讷了一些,但是行兵打仗可是一点都不含糊。
玉家军喉心通透的白玉,韩若生喉心剔透的红宝石,和陈江喉心闪烁的紫英石,成为最亮丽的风景。其实他们人还没有进京,就听闻上都开始流行模仿玉家军喉心戴宝石,不仅男人间盛行,连女子也喜欢,一时蔚然成风。
而玉家军各个将领,也自然成了万千少女心目中的如意郎君,打从军队一入城,就没少听见少女的尖叫。

坐在后方的龙辇里,龙啸桐若有所思,柳长风轻骑在侧,看着陛下五次三番撩开帘子来看,心领神会,"陛下,臣身体略感不适,想借陛下龙辇代步——"
龙啸桐瞪了一眼他,柳长风忙说,"臣斗胆——"
"准。"

于是玉将军一个愣神的功夫,龙啸桐已经骑着柳长风那匹疯马奔到跟前——
人与马一样的疯癫。
白玉鸾想笑,却是笑不出来。只因为道路两侧一片片高呼声,陛下万岁,陛下万岁——
是啊,陛下,万岁。
白玉鸾小声跟着说,龙啸桐牵住她的马,"我们一并走。"

这是一次诡异的进京仪式,皇帝不乘龙辇,却是和一个投敌的将军齐头并进暧昧无限。柳长风坐在颠簸的车上是暗暗后悔,这下恐怕整个上都都看得出陛下对这位玉将军不一般了。
只是,不知道是哪一种"不一般"。

车队浩浩荡荡而过,茶楼之上,金袍加身的男人喝了最后一口茶,茶杯放在桌上,慢慢的碾死了一只小虫。
"靖南王,该是入宫的时候了。"一旁的侍卫终于开了口提醒。
坐在靖南王对面的男人狠狠一拍桌子,"放肆,靖南王的名讳是你这样的下人可以叫的?"
"司马丞相,息怒息怒,好不容易把小皇帝盼回来了,何必动怒,你我不妨就此动身,怎么说,也要给晚辈一个面子嘛。"
"我是气不过,陛下为何要如此抬高一个穷山僻壤的杂牌军,居然并头进城,有失体统。"
司马丞相狠狠的说,"有失体统。"
"怕什么,不过是和一个山野村夫一并进城罢了,又不是带了个皇后回来。"靖南王一针见血的说,"你还怕你宝贝女儿失宠不成?"
"小女婉珍,怎么说也是四大贵妃之一,我怎么会担心她失宠,倒是靖南王您的孙女,进宫后怕是有名无实,皇帝此番回来都不一定记得了。"

两人眼光交汇,电光火石。
"我们一并走吧,女人家的事自由着她们去烦,男人还是顾着前朝的好,你说是吧。"
"当然当然。"司马咧出个笑容来,一同扭头去看浩浩荡荡进城的队伍。
站在靖南王一侧的随从,目光盯在玉将军身上,久久,久久。手握住剑柄,又松开。
靖南王看了一眼他,拍拍他的手,"准备车去。"

行至皇宫,龙啸桐从马上下来乘坐龙辇,在柳长风的亲卫队开道下由正门而入。
而玉家军由于尚未正式受封,不能走朝臣之门,于是折路去了后身的悬斌门进殿。
皇宫呈六边形,从正门到与之相对的悬斌门要花去一个时辰,为了节省时间,玉家军决定取道皇家别林。

车队行至一半,林中忽有蹊跷,玉将军摆手示意众人停下,而众将士也早就有所察觉。
随时备战状态。
突然,从天而降数百黑衣人,手持双剑,来势汹汹,有不灭玉家军誓不为人的架势。
"散开!作战!"

白玉鸾环视一周,一眼看出黑衣人的首领,就算是同一服饰同一武器,气势却不一样。从马上一蹬,腾空而起,拔剑而出的当下气势无人能敌,黑衣人的首领双剑狠狠抵住,却一路被白玉鸾逼到树丛深处,躲无可躲。
"摘下面具。"
白玉鸾冷冷的命令着,黑衣人已经被打退大半,一眼望去玉家军似有人受伤,而对方却有三四具尸体横七竖八的瘫在地上。
来者眼神中的决绝渗透着一丝入骨的寒冷,白玉鸾知道这样的男人随时都有可能自尽。

收起剑,退后一步。
男人一愣。
"你走吧。"

随即转过身去,毫无防备,对着所有的手下说,"迅速打扫战场,时辰不多了,要赶去悬斌门。"
她知道背后的男人不是个会背后偷袭的人,于是放心把背后露给他,而对方也没有让白玉鸾失望,看了她一眼嗖的飞走了。

"还有,今天遇袭的事情,不可以对任何人说,包括陛下。"白玉鸾看了看众人,"我现在还是你们的将军,可能一会就不是了,但是现在我的命令,你们必须听。"
韩少将举手示意大家打扫战场,陈江走过来,直接说,我不懂。
"我问你,你们是怎么发现有埋伏的?"
"这个林子有古怪,就算是皇家的林子,也不至于空无一人。"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有能力在这里阻击我们的人,一定是有特权可以清空林子守卫军的人,"白玉鸾看了他一眼,"皇宫里有权有势的大人物。"
陈江一拱手,"我明白了。"
"你和韩若生要知道,没有我在,你们要学会自保。"
"将军!"
"我们玉家军在上都的生存之战,才刚刚开始。记得我说过的话,不死不残,不败不降。"

是的,不死不残,不败不降。

大殿之上一片歌舞升平,白玉鸾只来得及远远看见大殿尽头那九五之尊的宝座之上男人的锦衣华服,就随着众人一并低头弓腰前行,离的好远就跪地待召。

眼角余光一扫,昔日伴在龙啸桐左右的侍卫总管柳长风,如今也只是武将一侧的第五位。
一进宫门深似海,不是自己是哪朵小浪花。
不需一会,自己就会列为其中了吧,白玉鸾头一次觉得,她和龙啸桐的距离是那么远。
那日温泉的半推半就,大体上就是他们最近的距离了吧。她相背而去,抽身而出,恰是时候,恰是分寸。
在繁复的咏唱之后,终于到了步入正题的时刻。大殿之上静的针尖落地都立下分明。
公公拨开卷轴,拉长了声音开始念叨——

玉家军小卒王虎,入编铁骑营,副队长——
玉家军小卒陈小,入编侍卫队,第三分队——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大概所有人想的都是如此吧。
连柳长风都觉得这一次皇帝一反常态的高调,势必引起朝臣不满。
武将排名,从御国元帅,到镇国大将军,再到两位副将军,随后是自己,哪一个不是随着陛下走南闯北?按照这个架势,白玉鸾岂不是一下子就能爬到御国元帅的上面去了?想起陛下对白玉鸾种种的"特殊关照",柳长风丝毫不怀疑这位皇帝会一意孤行给白玉鸾个"护国公"之类的当当。
天下都是他的,不过是一句话而已。
柳长风已经开始感叹了,对面的几位文臣脸色也都不好,为首的靖南王和司马丞相,尤为阴沉。
当然会不好,向来文武分家,公公读到韩若生三个字出来,后面接的却是兵部卿的头衔,这叫六部之首的司马丞相眼睛一个劲儿的朝天棚看。

陈江——

那一刻白玉鸾仿佛已经预感到什么,猛抬头,看着公公的嘴型,张开,闭合

陈江——副将军——

朝野哗然。
陈江都是副将军了,那白玉鸾呢?难不成真要让他和陆老将军并做镇国将军,还是要架空病重在家的御国元帅?该不会——是真的封他做护国公吧?!!!

所有人都风中凌乱了,包括公公。

白玉鸾——
白玉鸾——
白玉鸾——

公公声音如同在琵琶弦子上拉锯,颤颤抖抖,扭头看了看皇帝,看着他风轻云淡面带笑容点头示意,那一刻,不知为何,命运的牵绊再一次束缚住白玉鸾,眼前晃过了那四个大字
龙仪天下。

白玉鸾——听诏——
封——

上都天朝 玉贵妃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的第一卷风云起就此完结了
想知道林中突袭玉家军的人是谁吗?
想知道司马丞相的女儿和靖南王的孙女是怎么处处为难我们这位那大刀砍蚊子的玉将军吗?
想知道腹黑的皇帝和一个"男人"相亲相爱风中凌乱的另类故事么?
还有照样抽风的柳长风和更加成为第三者的韩若生
还有母凭子贵看着慈眉善目实际很幺蛾子的老太后
还有宫里数不清的争斗和阴谋
请关注第二卷 初进宫
当然,还是有爱情滴~~至于h 囧 我真的不太会写 不要抱太大期望,不过到了剧情发展需要的时候我会头悬梁锥刺股的来一段轻轻轻轻的小h(众人:现在就砖了她!!!)
目前由于还有两个原创坑在添,一个同人坑在补番外,所以这边只能尽量保证日更
一周一万字应该是不成问题的~~等到其他坑完结了(不会太遥远,估计也就是七月前吧),会一门心思来更此篇,一周两万字应该不是问题
哇咔咔哇咔咔哇咔咔 我是勤奋的鹅子
希望大家收藏我,收藏我的文,喜欢就向朋友推荐吧,撒花吧,发评吧,留言吧,点击吧(好像顺序说反了,whatever~)
也希望大家光顾我其他几篇文,都是我的坑,排成排,摸摸头
鞠躬致敬

第二卷 初进宫
前朝风起云涌
"诏——封玉将军白玉鸾为——玉贵妃——"
那一刻并没有出现白玉鸾预想中的混乱,而是死一般宁静。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除了此时坐在龙椅之上一副得意洋洋样子的龙啸桐,和跪在下面早有预感却还无法接受一切真的发生了的白玉鸾。

大殿之上,众朝臣的面目表情从没有如此一致过,有些呆滞,有些犯傻,又有些迷离的表情。连亲口念出了诏文的公公也擦了擦眼睛,第三十一次怀疑自己老眼昏花。
可是"玉贵妃"三个字如此白纸黑字昭然若揭,老公公抿了抿嘴,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白玉鸾,走上前去,高高举起卷轴,又垂到她面前,"白玉鸾——接诏——"

白玉鸾抬起头看了看远处那个九五之尊的黑点,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公公又再次催了一遍,"白玉鸾——接诏——"

"纳——"
白玉鸾仍是以男子的方式起身,连接过诏书的方式都是将军礼,一时间让众人都以为她是被封为镇国将军而不是玉贵妃。
还是早有心理准备的柳长风最早恢复了神志,他身边站着的副将军左腾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此时还是捅了捅他,压低了声音问,我怎么都不知道,皇帝好这一口?

柳长风哼了一下,瞟了他一眼,"你问我,我问谁去?"
"您可是陛下的侍卫军总管啊——"左腾突然做顿悟状,"该不会柳总管也是…陛下的人?"
迎接他的是柳长风四尺四寸长剑剑柄狠狠的撞击,撞击的可是左腾的命根子。
"俸禄可以乱领,话不能乱说。"
柳长风看了看微笑不语的天子,又看了看深藏不露的白玉鸾,叹了口气。
这前朝后宫,永无宁日了。

这一边,靖南王笑了,这普天之下,只有两个人敢在这个时候笑,一个是皇帝,一个就是他。缕缕胡须,靖南王扭头看看脸色煞白的直冒冷汗的司马丞相。"这下,珍妃可是有好姐妹,哦,好兄弟了呢。"
司马的思维空间只允许他嘴巴不断说出四个字,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有本事您就说的大点声。"
站在司马丞相下位的男子一脸肃穆,说话却是落地有声,虽是位列文臣,背上却是背了一柄剔透的玉石弓,在众人中煞是惹眼。
司马猛地瞪了他一眼,靖南王拍怕他的肩膀,"稍安勿躁。"

当然,殿下跪着的也不安宁,终于从石化状态中解冻出来的韩若生张口就是一声响亮的

"操"

然后不知道这一个字足够自己死个十回八回,韩若生直接扑到白玉鸾跟前,拉住她的胳膊,"老大,这活儿我们不干了!"

所有玉家军的兵士齐刷刷的站了起来,转向白玉鸾,然后舍生取义的说。
老大,不干了。

白玉鸾顿时觉得后背发凉,感觉到四面八方的目光足可以把他们吞噬,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韩若生脸上,威严十足,"放肆,大殿之上岂由着你胡来?这里已经没有玉家军了,你们都是上都的兵!也没有什么老大了,有的只是——"
说到最后这句白玉鸾还是底气不足,声音也弱了几分,"玉贵妃。"

若是这段子到了酒肆茶馆,一定会成为经典的笑料,可是,这荒诞的一幕发生在象征天下最高统治的大殿之上,谁都不敢笑出一声,也笑不出来。
白玉鸾看看韩若生,眼神悠长。
本是带着看好戏的心情,龙啸桐从头至尾一句话都没有说,可是看到白玉鸾和韩若生这时颇有深意的对望,心里突然不是滋味起来。
这个女人,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啊!
龙啸桐刚要发作,突然又一想,不对,她在大家眼里还是个男人。

这一边,韩若生终于明白白玉鸾的意思了,想起林子里遇袭,想起老大说过的,玉家军在上都的存亡之战,才刚刚开始。
在白玉鸾的注视中,韩若生单膝跪地,埋头说,"请陛下恕罪。"
白玉鸾也在他身边跪了下来,只是没有再说什么,手里还攥着卷轴,越攥越紧。

"爱妃,你如何说?"

龙啸桐这一句表面上看起来再正常不过的话,又雷倒朝野上下无数,连白玉鸾都说话开始打结,思维开始堵塞。
"微臣——妾——我——"
龙啸桐看着白玉鸾终于失去了神女的光辉变成了凡人,颇为得意,紧接着说,"爱妃有话不妨直说——"

柳长风是再也听不下去了,顾不得天子动怒冲了出来,"回陛下,后宫不问前朝,韩若生已封为兵部卿,理当由六部尚书会丞相定夺。"

司马丞相看了看尚神游体外的六部尚书空洞的眼神,摇摇头,站出一步,"秉陛下,韩——兵部卿——朝堂之上触怒龙颜,不识大体,无法无天,视祖宗家法伦理纲常为无物,臣以为——"

连粗人一个的韩若生都听得出来,司马丞相这是指桑骂槐,借他失态之实来讽刺天子昏庸。
骂的好,我挺你。
韩若生虽然觉得这个丞相一脸奸相,却是和自家混账主子狗咬狗,心里顿时升腾起一股莫名的尊敬之情。

"你以为如何?"
龙啸桐拄着下巴笑眯眯的,神态语气和白玉鸾认识那个登徒浪子已经全然不同。
此时,他浑然天成的霸气和自信,铺天盖地而来。

"臣以为——应该严惩不贷——"

放肆!

龙啸桐说这话时没有站起来,没有怒目圆睁,没有张牙舞爪作野兽状,只是简简单单清清楚楚的两个音节,放肆,就让下面再无话可说。

"你要替朕做主?"龙啸桐语气中带着杀气,"还是你要代替了朕?"
是个在官场混过的都知道,这个时侯,是该下跪叩首喊饶命的时候了。司马丞相也不例外,只不过他的下跪叩首喊饶命比谁都迅速专业。
要不怎么说人家是丞相呢?

两边的靖南王和背着玉石弓的男子随礼应当一同跪下请求原谅的,这世上就是这么奇怪,你身边的人打了个咯你都要赔礼道歉,"不好意思,我不该叫他吃大葱"。
可偏偏靖南王和玉石弓都没跪的意思,众朝臣也都没办法跟着下跪了。

韩若生已经看傻了,这风云变幻明争暗斗的宫闱之争,以如此戏剧性的方式在他面前华丽的展开了第一卷。
低声问,老大,咱们,怎么办?
白玉鸾此时觉得自己戴着面具简直是太好了,谁都看不出自己苍白的脸色。
那是对未来的恐惧和不安。
可是,从最开始的开始,这所有的事情她都必须一个人面对,无论多么荒谬多么难以完成,她都戴着一重又一重面具挺过来了。时至今日,只不过是换了一个战场罢了。
她只不过是从男人的战场,换回到本该属于她的女人的战场罢了。

清了清喉咙,她依旧伪装成胸有成竹波澜不惊的样子,跟懵懂不知的韩少将说,"不闻不问,多跪少说。"

这点后来被韩若生证实,真是在皇宫里混的金科玉律。
成了聋子,成了瞎子,成了跛子,成了哑巴。
恭喜你,你也就成为宫里人了。

只是韩若生怎么也想不明白,为啥老大除了变成聋子瞎子跛子哑巴,还多了一样,皇帝的——

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还会更新一回哦 后宫如此多娇
后宫如此多娇
如果说前朝的风云变幻还只是试炼,下了朝硬着头皮走向后宫才真是活生生的折磨。
即使是背对着众人离开,白玉鸾还是能感觉到身后火辣辣的目光,尤其是韩若生,若不是为了遵守对"老大"最后一次的遵从,他大概会抄起大刀不顾一切带着她狂奔出皇宫吧。
那个爱吃醋的色胚皇帝一定会暴走。

杂七杂八的想着,才能缓解自己的紧张,跟在公公后面走着,捧着卷轴,惶惶不安。
可是她不知,当她摇曳而去,不为前朝,却奔向了后宫那个战场的时候,在场的男人,心里的滋味也是混杂的。
有惋惜,无人不知的一代豪杰玉将军竟沦为侍寝。
有侥幸,本以为他必定会占据前朝重要一席,谁知却被皇帝一竿子支到了后宫。
有怀疑,怀疑这是皇帝借此来削弱玉家军的力量,完成军队的重组。

当然,还有像韩若生这样,已经思绪风中飘散;当然,还有像陈江这样,还没有从石化状态中恢复;当然,还有柳长风这样意料之中情理之外不癫不欢。

龙啸桐是怎样想的,没人知道。白玉鸾是怎样想的,也没人知道。
众人只看到她风姿卓越离开的背影,然后花花公子的左腾副将军说了。

他若是个妞儿,肯定味儿不错。

白玉鸾就此是永远的离开她熟悉的世界了,坐进轿子摇摇晃晃前往哪个她陌生的高墙深院,突然想起了白玉华的一句话。
这个后宫,对于女人,是个囚房。
那对于她呢?一个在别人眼中是男人的女人?
是没有栅栏没有锁她却逃不出的世界。

轿子停下,下轿,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还是男人气,想要收敛,又意识到,自己还得扮演男人的样子,叹了口气,时时刻刻都得演戏,真是累人累心。
抬头看了一下天,被四周的红墙围住,剩一方阳光,旁边的公公咳了两声

"娘娘,圣上的典赏一会便送到,娘娘,您屋儿里的奴才待会便送到,娘娘——"
"我明白,事出突然,一切都没有来得及准备是吧?"白玉鸾看看这巍峨的宫宇,写着"葬雪宫"三个字。
"娘娘——"公公又凑上来,这奴才改口倒是快,叫的白玉鸾都不觉得"娘娘"这两字有多别扭了。"这葬雪宫是雪妃娘娘的故寝,您是圣上新封的贵妃,只能住在这儿了,回头奴才来打扫打扫,委屈了娘娘。"

"雪妃娘娘?"
"哦,是——"
"雪姐姐是太子妃。"

白玉鸾听到这个声音就知道来者不善,不是特别尖锐,却不悦耳,转身相见,只看见从葬雪宫款款而出一位粉衣女子,发髻高束,明眸皓齿,五官精致却挤在一处,像是本是绝美的一幅画被攒成一处,还是因为她此刻皱眉瞪眼实在是有些可憎?
大概在他面前就会舒展开来了吗?
这个男人究竟让多少女人为他改变为他伪装?
而这样的他,还需要自己这样一个不是女人的女人在身边吗?

白玉鸾走上前去,温文尔雅,在对面的女子停下脚步的瞬间,也停了下来,单膝跪地,倚住剑,白色的玉石盔甲阳光下灿烂夺目,让粉衣女子一时恍惚以为是故事中的天兵天将。

公公连忙跑过去附在白玉鸾耳边说,"娘娘,景贵人只是贵人,不该您给她做礼,应该是她给您作揖才是——而且,"公公这话都不知该如何去说,"宫里的规矩,也不是这么作揖的。"
景贵人上下打量了一下白玉鸾,虽然被面具遮住了大半个脸,却还是可以看出他是个面目清秀的英俊少年,也怪不得圣上会一见倾心。
"公公,您不必这么快就见风使舵站在玉贵妃一边吧。"景贵人象征性的给白玉鸾作了个揖,白玉鸾也起身正视这早就在葬雪宫侯着自己的景贵人,前朝刚宣布的事,这么快就传到了后宫,可见这景贵人背景也不一般。

景贵人和她擦肩而过,狠狠撞了下公公,然后飘了一眼,说,"玉——姐姐——"
"您称再下为玉鸾便好。"
"玉姐姐您不熟宫中规矩,我们是不可互称姓名的,乱了规矩。"捂嘴而笑,"但是姐姐实在太怪,要不我叫您声哥哥?"
公公脸色变的比白玉鸾还快,就在一触即发的片刻,远处传来一声"珍妃娘娘驾到——"

看来这珍妃娘娘来路不小,方才还气焰很高的景贵人这回也是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规规矩矩的作揖,白玉鸾吃了刚才那一亏,决定后发制人,只是略一点头,看见下轿美人确实够得上国色天香四个字,行为端庄,不似景贵人一般轻浮。

"过来看望一下将军。"
这位珍妃娘娘张口就是将军,白玉鸾终于松了一口气,正要行礼,突然又想起公公的嘱咐,于是只是拱手一拜,"请珍妃恕罪,罪臣不知该何礼相还——"
"不只你不知,我也不知。"珍妃走过去牵起景贵人的手,"景贵人,你知道么?"
刚才还小母鸡一样的景贵人这会变成砂锅炖鸡了,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这边摇摇头,那边点点头。
高低顿时分明。

"将军就暂时住在这葬雪宫吧,我看景贵人也是好意,先来一步洗去点霉气。"白玉鸾一听珍妃话里有话,却没有追问,此时还是少说话的比较稳妥。
珍妃也一愣,本以为这位地位特殊的新人会追问下去,却见他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实在特别。再一想,这也难怪,人家是征战沙场多年的将军,对于这些家长里短的,怎么会像女人般斤斤计较。
看来父亲特意派人传话是有些多余了。
和善的笑了,"将军,我们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想必郝公公也说过了,你的侍从和典赏过会便到,我还要借走郝公公——"
"不送。"

白玉鸾倒是直接,珍妃越发觉得这个温文尔雅的男子不似想象中那样难以对付了。
心里一笑,估计此时,这位将军也是羞赧难当,摸不着头脑吧,毕竟被皇帝从前朝一下子打入了后宫,对于每一个正常的男人来说,都是不小的打击。
牵着景贵人的手慢慢走回轿子,珍妃也不怕忌讳,对着景贵人说

你这个小妮子,真是爱吃醋,心眼那么小,和一个男人计较什么。

这话听起来真是别扭,白玉鸾耸耸肩,这种阴阳颠倒的诡异事件,大概是只会层次不穷的狂奔而来吧。
她也只好见招拆招了,权当是当初"行刺"皇帝的惩罚。

步入大堂本以为可以稍微休息放下戒备,却发现惊喜时时刻刻都在。
这葬雪宫许久没有住过人是脏了些,但这对经常餐风露宿的白玉鸾来说完全不是问题,问题在于,一走进宫里就看见一个小婢女跪在地上喊着"娘娘千岁——"

得儿,走了正主,还有眼线。

白玉鸾看都不看就坐在还脏着的椅子上,笑着问这婢女,"抬头看看我,叫我娘娘觉得怪么?"
小婢女抬头看了一眼就迅速低头了,"娘娘尊容贱婢不敢看。"
"正好你在这儿,给我讲讲,这宫里大小妃子是怎么一回事?"
小婢女又抬头看了眼他,这一回倒是颇为主动。
"后宫之主是皇后,但是皇帝外出争战多年,并未立后。最有希望的本是雪妃娘娘,她是皇帝当太子的时候的太子妃,可是雪妃娘娘这几年身体很不好,又被诊出不能生育,所以被取消了贵妃资格,打入冷宫去了。皇后之下就是四大贵妃,非别住在藏风楼、殇花阁、葬雪宫和避月阕,玉妃娘娘您住的这座葬雪宫,便是其中之一。现在宫里四个贵妃之席有三位,一位是您,一位是珍妃娘娘,住在殇花阁,还有一位是梅妃娘娘,住在避月阕。珍妃娘娘的父亲是当朝司马丞相,所以珍妃娘娘平常气焰就很嚣张,还有她的跟班景贵人,也是一路货色。贵妃再往下就是嫔妃,现在嫔妃之中最高位的就是靖南王的孙女,不过她是皇帝出征期间入宫的,有名无实而已。嫔妃之下才是贵人,贵人之下还有席人,席人之下还有——"

"可以了。"白玉鸾知道到此为止就再无可用信息了。"你回吧。"
"啊?娘娘,小的不明白,回哪里去呢?"
"回你主子那里去。"
"娘娘,我——"
"你不是景贵人派来监视我的吗?"白玉鸾看着她,看着她自以为是的嘴边挂上了一抹得意的笑,嘴里却否认着。
"快走,别逼我和你家主子翻脸。"

小婢女走了,白玉鸾揉了揉太阳穴。
被打入冷宫的前太子妃雪妃,司马丞相的女儿珍妃,靖南王的孙女,还有没有打过照面的梅妃。
手指在铺满灰尘的桌面写下了一个梅字。

傍晚时分,终于才将宫殿打扫出能住人的模样来,帮助打扫的当然都是各方的眼线,都是来看一看这位传说中被皇帝收为贵妃的神勇大将军是个什么样子。
她甚至看到有的婢女也喉心戴玉,看到自己后像是见了鬼一样尖叫着跑到了。
和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男人也来帮忙。
侍卫队给娘娘打扫房间这还是第一次,不过考虑到后宫也是第一次迎来个男主子,一切先例都可以开。
柳长风领着侍卫队浩浩荡荡来的时候,遵礼还是给白玉鸾做礼,叫了声娘娘。
而白玉鸾彬彬有礼的还了一句"有礼,总管请起"的时候,柳长风再一次风中凌乱落荒而逃了。
这也难怪,一个月前他们还是战壕里互射飞箭的对手,现在却一边"娘娘千岁"一边"总管请起",换做是谁也会精神崩溃的。

男人们的普遍反应是和女人正好相反,见到白玉鸾一律瞪大了眼睛作恶徒状,仿佛恶鬼缠身般,白玉鸾只能笑笑,多亏柳长风没有让新分到他侍卫队的那几个玉家军的旧将来打扫卫生,否则见面更加尴尬。

为了缓解这种诡异的气氛,白玉鸾自己动手和他们一并打扫,刚开始还有人顾及他的身份推三阻四,真的干起活来就全全忘记了,于是仿佛又回到了打仗的日子,上下一心格外融洽,直到都干完了柳长风一句"将军,这屋子收拾的差不多了,我们兄弟先撤了",才让一切都还原到之前的尴尬气氛中。
"微臣是说,玉妃娘娘,您的寝宫已经打扫完毕,侍卫队总管柳长风请退。"

"准。"
白玉鸾节省了尴尬的功夫。

房子有了,打赏有了,日子仿佛可以过下去。
只是,饿了一天,饭还没有。
下人还没有。
白玉鸾开始后悔了,不如方才叫那个婢女弄点吃的来再走。

这时才显得郝公公弥足珍贵,就在白玉鸾打算自己去御膳房探探路的时候,郝公公带着两个婢女和点心来了。
真是新鲜,点心有名字也就算了,这婢女也胸前挂着牌子,写着各宫的名字。
"珍妃娘娘的意思,男女避嫌,一时找不到婢女,"公公讪讪的笑着,"这是两位主子身边放心得过的宫女——"
一个挂着避月阕的牌子,一个挂着殇花阁的牌子。
珍妃和梅妃的较量,却要她来选。
来自避月阕的婢女一直在微笑,白玉鸾停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几乎是笃定自己被选中了。
可不是,刚回来的姐妹来报,这个玉将军已经对珍妃和景贵人起了防备之心,料是不会选择她的人了。
谁知道白玉鸾在她前面绕了一绕,竟指指珍妃的人,"就你吧。"

然后也不做解释,背手反身站在桌前。
刚刚她亲手擦掉了桌上写着的那个梅字的痕迹。
梅妃,这个未曾路面的女人啊。白玉鸾笑笑,只可惜,你这一招,和我玉家兵法想比,还差了一截。

婢女敢和她八卦后宫之事就很不寻常了,更何况她将所有人的不是都说了一遍,唯独这个梅妃,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这个眼线明显就是梅妃放的,她只不过顺水推舟不要和梅妃撕破了脸。
初入宫,不闻不问,多跪少说。

就在这几个后宫的女人还在互相嫁祸自以为是的时候,白玉鸾早已不屑于周旋其中,其实梅妃阴招在先,珍妃也未必就是善人一个。
亲信,早晚得自己找才是。

而今,她要考虑的不是女人们的问题,而是男人。
今晚,他是否要她来侍寝?

祭神是个好事情
其实,比白玉鸾更关心皇帝会不会第一晚就叫他侍寝的大有人在。
譬如说韩若生,新官上任三把火,听到任何讨论皇帝和白玉鸾届时"谁上谁下"的问题就一股怒气从脚丫子升腾而起,兵部这一天可是十足的热闹。
譬如说柳长风,硬着头皮来葬雪宫打扫的时候一直盯着那张床,不时打了个寒战,白玉鸾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在勾勒怎样猥琐的事情。
譬如说左腾,据说一回家就吩咐手下开始给他物色小倌,说要紧跟皇帝陛下后面追逐新风潮。

后宫们的女人当然也不会太平,通过各种渠道来探听各种八卦。
有的传说他是天禀异常带有体香,有的传他本就是小倌出身和皇帝在玉鸾国就已经私定了终身,有的传他是身负血海深仇准备在床上皇帝最不防备的时候下手。
总之五花八门的传闻不胫而走,白玉鸾只能一笑了之。

引来一切麻烦的幕后真凶龙啸桐却是迟迟不登场。
白玉鸾知道,这件事,表面牵动后宫,动摇的却是前朝。
那个男人,现在估计正在和群臣周旋,可是他可不能像她这样装疯卖傻一笑了之。

白玉鸾并没有猜错,龙啸桐下了朝比上朝还忙,第一个找上门来的不出意料的就是柳长风,打发走了柳长风又杀进来一个韩若生,撵走了韩若生陈江又后知后觉来撞南墙,但是他们毕竟没有利益关系,全因感情因素而来惹事的。
龙啸桐早就做好准备等着那些人来。
他早就知道,他们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时机。

第一个打头阵的果然是陆苏老将军,他虽然德高望重,在战场上声名远播,朝堂之上却玩不过心机,常常被文臣们怂恿来做炮灰。
龙啸桐叹了一口气,"陆老将军,您来是为了玉妃是吧。"
"玉将军骁勇善战是不可多的的人才,如果他在两军对垒时得罪了陛下,又或是陛下听了白玉华那个妖妇的谗言,现在用这样的方式来羞辱玉将军,实在是亲者痛仇者快!"

龙啸桐笑笑,"第一,我在最后关头决定招安而非强攻,正是受白玉鸾所托,并非听了白玉华什么话。第二,我封白玉鸾为妃,并非报复羞辱,而是,我真的喜欢她——"龙啸桐考虑到陆老将军年纪大了经不起吓,只是模糊地说,"不是英雄相惜,而是要终生厮守——"
此等措辞仍旧是雷得陆老将军人仰马翻,几乎一口气没上来猝死御书房。

把陆老将军抬出去的同时,与左腾副将军起名的江为副将军正好进来。
这个江为也算是世家出身,名门望族,但还是脑筋转得不够快,也被唆使来谏言。
哎,江为啊,你认识"谏"这个字吗?学什么文化人来谏言啊?龙啸桐一皱眉,"江副将,你又来做什么?后宫的事,你一个前朝的管什么?"
"臣来不是为了玉将军,而是为了那个陈江——"江为看上去就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我与他争论,他说不过就打我,皇帝,这等莽夫,我是不能和他共事的。"
"哼,将来我派你们一个守西北,一个守东南,天南地北老死不相往来。"
江为真的以为皇帝要远派,立刻捣蒜般请求原谅。龙啸桐笑笑,这个江为,草包一个,五年争战都守在上都,连城门都没出过几回,若是真派他领兵,估计直接变成逃兵了。
"我说江为啊,你这腹稿是谁给写的,还'这等莽夫',朕问你,你这个莽夫什么时候开始拽文的?"
江为不语,龙啸桐也不再追问。
反正这幕后指使的真凶早晚也回来,他就慢慢等着吧。

然后来了几路各不相干的人,直到他来了,龙啸桐才觉得,事态确实比他想的严重些。
他曾经的伴读,曹彬,那个他特许在殿上背着玉石弓的男人。
不过与龙啸桐相仿的年纪,如今已是文臣顺位第三位,与六部尚书齐名的司督,专事监督评判,是个遇神杀神遇鬼降鬼的主儿。
"曹彬,怎的,连你都来了?什么时候你这个木鱼脑袋开始关心我的家事了?"
"陛下,臣有一事不明,请明示。"
"又是白玉鸾的事?"
"没错。"曹彬是唯一一个敢和皇帝大眼瞪小眼的臣子,脾气硬嘴巴毒不留情面已经是朝野闻名。"臣不知您安排玉将军进后宫是为了什么?"
"那你看呢?"
"一来是整顿后宫,后宫多年无首各路嫔妃争斗成风不成体统,加上和皇帝聚少离多难免做过些荒唐事,后宫管理也很不严谨,花名册混乱不堪,纪律松散。二来是削弱玉家军实力,囚禁玉将军。陛下虽然爱才惜才,但是玉将军风头太盛难以收为己用,若杀之又难平悠悠之口,现在归入后宫倒是更胜于极刑,对玉将军和玉家军都是致命打击。"

龙啸桐频频点头,然后说,"曹彬,你有没有想过三呢?"
"请君明示。"
"三就是我真的爱上了白玉鸾,前朝男人太多,我怕你们跟我抢。"

曹彬愣了一愣。龙啸桐看到自己终于扳倒一回哈哈大笑,"曹彬,你这个司督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后宫如此混乱不单单是没有皇后,到底是因为什么你我都清楚,白玉鸾初来乍到孤掌难鸣,不如我把你也给派过去——"
曹彬脸都青了,龙啸桐又是一阵大笑,"放松,不是要封你为妃,只是提拔你为前朝后宫双司督,给我好好管理一下那些女人,哦,还有白玉鸾。"
曹彬吞了口口水,"男女授受不亲,陛下——"
"我完全相信你的人品和定力,也完全相信我这摊子后宫里还没有哪个人可以收服你——当然,白玉鸾这个人我是不会让的——"
"我也不稀罕!"
曹彬还是暴走了,自觉失态于是拂袖而去。龙啸桐看着他愤然而走,不觉开始后悔自己的一时戏言。

曹彬过后是六部尚书,人称"精不过靖南王,蠢不过罗尚书"的罗尚书也是个前朝祸害,每朝每代不都得有点这种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败家子么?龙啸桐就当是给过世的老爸一个面子。
这个稀里糊涂什么事都做不好的尚书,早晚得被人挤掉,用不着他亲自动手。
"你又是来干什么的?"
"皇恩浩荡——天威永存——"
龙啸桐心想,这要是战场上,这种家伙就是他第一个手刃的对象。
"你有什么事直接说,不要耽误了我晚上的安排——"
"呃,伦理纲常——天道人伦——"
"我就是爱上了玉将军,天天白天想着他,夜里要他侍寝,你还有别的事吗?"
灰溜溜的跑走了。龙啸桐恍惚记得他还有个远方亲戚也在后宫里,只不过记不得叫什么了。
估计也是一路货色。

终于挨到了司马丞相。
看看天色不早了,该点灯了,龙啸桐心里惦念着她吃了没有,不知道柳长风那些粗手粗脚的家伙把葬雪宫打扫的如何了?
白玉鸾,今夜,你是我的。
我才不管所有人怎么说。

所以司马丞相那些老生常谈他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这个家伙除了会摆架子逞威风,实在是不值得一瞧。若是说手腕,连他的宝贝女儿司马晚珍的一半都不如。
珍妃,倒是个可以把后宫托付的人选,要不是被她这个惹人厌的老爸牵连,兴许他一高兴就把她扶为后位了。
只是这话不能明说,否则前朝后宫一起血雨腥风。

最后的人终于来了。龙啸桐一直就在等着这个人。
"皇叔。"
"靖南王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年迈的老人给他下跪,这哪里还是跪。
"赐座。"

"老臣来不是为了玉将军。"
靖南王倒也是开门见山。
"我的孙女,去年刚刚入宫,当时陛下正带兵在外,如今回来了,便来提醒一下,她名字唤为昭仪,宫里名讳是仪嫔妃,陛下看在老臣面子上,时常去看看她,臣就这么一个孙女而已。"

说的还真是入情入理,叫人拒绝不得。
"可是今晚——"
"今晚当然不能去昭仪那里,"靖南王看了眼年轻的主子,"但是去玉将军那里也不妥——"
"依照皇叔的意思,我该去珍妃那里喽?"
"陛下,你今晚去谁的宫里都是错。"

征战五年,此番算是正式结束战事,今夜去了谁的宫里,那就是暗指后位,果真是不妥。

"陛下还年轻,人放在那里也不会跑。"靖南王别有深意的说,"日子还长着,缓一缓,再缓一缓。"
"我心里有数。"

这一天,每一个后宫的女人们都惶惶不安的等待着消息。期盼着,同时也不敢给自己期盼。
唯一真的不希望龙啸桐来的,可能只是白玉鸾一人。
她还分不清是否爱这个男人,一切只是那样就发生了而已。
她也不知道,自己龙仪天下的命运,是否真的可以成为他的女人。
这些,都需要缓一缓,再缓一缓。
情爱一时,长久一世,白玉鸾不是那种凄凄艾艾的女人,不会把自己绑在虚无飘渺自欺欺人之上。
她需要时间去看清楚自己的真心,看清楚他的真心。
看清楚这真心,值不值用命去搏。
这一切,她,他,都还没有想清楚。而时间,是他们最需要的。
问题是,今晚他是否回来?他是否可以给彼此一个思考的时间?
在一切已成定局无法挽回之前?

远远地传来公公的声音,在别家宫殿也陆陆续续响起。
"召——天子祭神,悼念死去将士亡灵,禁欲七七四十九天,望众妃随之清心寡欲,慰藉亡灵——"

这个意思就是,龙啸桐四十九天都不会碰女人了。
白玉鸾终归放下了一颗高悬的心。
祭神真是个好借口,适当的时候拿出来用一用,有益身心健康。

送上门没有不要的道理
白玉鸾就这样住下了。
每天等到婢女睡着了偷偷点上了她的睡穴,才敢脱衣沐浴,等到第二天天不亮就又要整装待发,再去给婢女解穴位。
葬雪宫闲置多年,侍卫队来了一趟,大体收拾得能住个人,但是很多死角仍然是布满了灰尘,一抬头打个喷嚏都会迷眼,所以她又费了好大功夫登高爬梯飞檐走壁的打扫。
葬雪宫自带的小花园也闲置多时,于是白玉鸾又拜托了郝公公弄来了些花籽开始大兴园艺。
这十几天下来,敢情她这个被人伺候的比伺候人的都累。

殇花阁来的的婢女唤名柳儿,倒是个不多事的人,白玉鸾虽然知道她是珍妃的眼线,却不觉得她碍事,于是也就将就下来,毕竟,这宫中她还不甚熟悉,就这样贸贸然的去找个能做亲信的婢女来不知又会惹来怎样的麻烦。

这十几天除了珍妃来了两次聊了不到十句之外,日子过的倒也太平。后宫的女人们都当她是被皇帝恶整的倒霉将军,当做笑话也就过去了。
倒是珍妃还是放心不下,三天两头就要唤柳儿回去问话,白玉鸾只管种她的向日葵擦她的房檐,从不过问。

"他最近怎么样了?"
"回珍主儿,玉将军他每天还是打扫卫生和种地——"
珍妃身边的婢女们捂嘴笑了,珍妃也忍不住说,"他一个大男人,叫他刺绣弹琴确实也是难为了他。"
景贵人添油加醋的说,"我听父亲说,陛下当年吃过这个玉将军的败仗,可能是怀恨在心,所以要这样来作弄他——"
珍妃敛住笑容,"放肆,陛下的坏话你也敢说,不怕弄脏了我的殇花阁。"
景贵人自讨没趣,再不言语,倒是坐在她另一边的一个小家碧玉式的女孩轻轻的说,"珍姐姐,不知皇上也些天都在做什么,怎么也不来后宫瞧瞧?"
"心急了?"珍妃笑了,"昭仪妹妹等了两年了,也不差等这两个月,男人们,自然有他们的事做。"
"我不比珍姐姐,能经常见到皇上,昭仪还从没见上皇上呢——"
然后羞红了脸。

难得她出身皇族,还能有这样返璞归真的一面,若是皇上见了,恐怕是更喜欢了。
虽然珍妃的父亲司马丞相目前和靖南王一个阵营,可是前朝的事谁都说不准,想到这里,珍妃拉起昭仪的手,"昭仪妹妹,皇上日理万机,顾不上后宫才是正常的,更何况,现在时祭神期间,我们应该学玉将军那样自得其乐,种种菜什么的,以身作则才对。"
这一句又惹得满屋的笑声。

随着柳儿来到葬雪宫,却是隔了好远就看见一个光亮的白点,清风阵阵,阳光正好,他正在葬雪宫屋顶舞剑,划过的剑光打在地上如同琉璃,让人眩迷。
他仍是珍妃上次见面时的那身白玉盔甲,此时在夺目的阳光深处却有了不一样的情调,加上犹如舞蹈般的动作,让珍妃暗自紧张,这白玉鸾若是个女人,势必会成为自己最大的敌人。
幸好他是个男人。

但是他舞剑的感觉又与男人不同,更准确的说,是与皇上不同,皇上的动作是利落大气的,充满了阳光之气的美感,而这个玉将军的动作却是轻盈飘逸的,如同剑尖在桃花林中穿梭却不会伤到一片花瓣那样灵巧,带着几分阴柔的美感。
"怡人。"珍妃吩咐自己的贴身婢女,"回头把我那里藏着的那柄葬雪剑送来葬雪宫。"
"珍主儿,那可是皇上亲赏给您的——"
"我一个妇道人家,用不上剑,再说,葬雪剑本就是葬雪宫的宝物,当年也是因为雪姐姐的事情才转存到了我这里。"珍妃故意大声说,引起了白玉鸾的注意,"宝剑送英雄,这才是它该去的地方,若是与周遭格格不入,自己累心,旁人看着也难受。"

明着说剑,暗里指人。如此明晰,白玉鸾怎会听不出来?如果可以,她也很想一走了之,可惜,现在是走是留,已经不是她能做主的。

飞身而下,引起婢女们一阵惊呼,倒还是珍妃有见识,泰然自若的走上去,两人点头一笑,"天气一天热过一天,玉将军还带着面具,不怕惹上痱子么?这宫里走动,全屏一张脸啊。"
"多谢贵妃提醒,玉鸾戴面具已经多年了,怕早就晒出阴阳脸了,摘下来会吓坏了您。"

这当然也是谎话,早在白玉鸾的父亲决定把她当男孩养的时候,便做好了周全的准备,从小就擦拭一种草药,常年累月不仅没有阴阳脸,反而皮肤愈加的光滑细嫩,不了解玉家军的人还会以为这是个光说不练纸上谈兵的将军,一张精致的小脸比谁都白嫩。

"别吓着了皇上就好。"珍妃看看他,"听说将军还喜欢园艺,是太闷了么?也是,陛下的典赏都是丝绸罗缎,首饰木琴,将军是一件都用不上。"
"闷是闷了一些,但是相比野外,住的已经很好了,尤其是柳儿姑娘,照顾的尤其周到。"
白玉鸾这么一说,倒是把柳儿说的两朵红云飞上了脸颊,珍妃咳嗽了两声,说,"将军喜欢吟诗作对么?这一点,男女倒是相通的。"
珍妃暗自盘算,这白玉鸾是武夫一名,吟诗作画怕是对牛弹琴,谁知得到的回答是,"甚好,烦劳娘娘借给玉鸾些书看看,也好打发时间。"
这个白玉鸾,倒是直接。
珍妃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回头看看怡人,"去辛者库叫上些人,去书库给玉贵妃搬些书去。"
搬书是个体力活,白玉鸾一看这娇娇嫩嫩的一群婢女,叹了口气,果然进宫也是伺候人的命,"这种粗活,让我来就好。"

这放在平时自然是理所当然的,可偏偏他是个贵妃,哪有贵妃亲自搬书的道理?他喜欢种菜擦房子是自愿的,碍不着谁,也就罢了,现在可是听了她珍妃的话去搬书,传出去成何体统?
"不妥,宫里的规矩将军不熟,地方也不熟,还是叫辛者库的去做。"

其实白玉鸾并不知道这辛者库是个什么地方,听上去大体是出苦力的地方,等了半个时辰却是一群穿着褐色粗布衣裳灰头灰脸的女孩们吃力的搬着书而来,白玉鸾心里莫名的不是滋味。
自己锦衣绸缎全都用不上堆在一起当摆设,却有人穿成这个样子做苦力。
同为女人,命运竟相差如此。

珍妃走了,柳儿还在,白玉鸾收敛起泛滥的同情心,看着女孩们把书一摞摞搬进书房。
是自己一时贪嘴舌之快,才让这些弱女子遭了无妄之灾,白玉鸾脸色沉了下来,就算是戴着面具柳儿还是察觉了出来。
"玉主儿,您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还是这些书不和您的意?"
"书是好的。"
白玉鸾哪还有看书的心情,"叫她们进屋来歇歇,弄些点心茶水来。"
一向听话的柳儿却没有动,白玉鸾追问。"茶点不够?我这还有奉银——"
"不,主儿,是——"
"因为我们是辛者库的贱人。"
接话的是为首的个子小小的女孩,乌黑的大眼睛却十分醒目,一看就是性情中人。
"闭嘴,贵妃面前岂容得你来说话!"
柳儿一反常态的刁蛮,着实让白玉鸾愣住了,所有的女孩们都跪了下来,唯独这个女孩却不跪。"你还不知错?跪下!"
"你我都是下人,不过是你端点心我洗衣服罢了,凭什么你说跪我就要跪?"
还真是有性格的女孩,白玉鸾本是想插手的,这时,她反而想要静观其变。

"你们这些辛者库的奴才,都是该流放该坐牢的,不过是念在你们是宫里的人,才网开一面派去辛者库做苦役,委屈你们了不是?尤其是你,琉璃,你以为你还是当年雪妃屋里的人吗?"

原来是雪妃屋里的,那这次也算是回家了,怪不得几乎所有人进屋的时候都被门槛拌了一下,只有这个女孩抱着那么高的书灵巧的迈了过去。
"她为何被送去辛者库?"
白玉鸾突然地一问才让众人意识到这还是有主子在场的,琉璃也不得不面对着她拜了一下。
"回主子,这个丫头私通侍卫军。"
这一回,这个嘴硬的丫头却是没有反驳,看来是属实了。白玉鸾又问,"没有说什么时候能回来?"
"雪妃娘娘如今已经住在冷宫。"

白玉鸾立刻明白了,这是直性子的下人跟了个窝囊的主子啊,这姑娘眼神却是很好的,在辛者库那么久,棱角仍没有没打磨光,白玉鸾笑了。
"那不知道我可不可以要了她呢?"

一句话说出来全体都静了。
"还是要和郝公公说一声?"
"玉主儿您想要谁不行啊?这种小事不用劳烦郝公公。"柳儿笑道,"只是琉璃她干的都是粗活——"
"就是为这我才要的她,像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小姑娘,一不能提水锄地陪我种菜,二不能登高爬梯和我打扫卫生,放在那里跟那些赏赐的绫罗绸缎一样,只能看着不能用,我看你还是回到你的珍主儿身边伺候着吧,我和这驴脾气的姑娘才正是能过到一起去。"

一番话说的柳儿脸一阵红一阵白。

"你要是想我了,还可以随时来看我,替你们主子看也行,自己来看也成。"
白玉鸾的话说的已经不能再露骨了,柳儿也自知没趣,留下琉璃一个人就和其他人退了出去。

这个女孩至此才敢正眼瞧一瞧这个在辛者库就听闻了很久的倒霉的大将军,果真是气度不凡。
"你真的相信我偷男人?"琉璃看了眼他,"还是因为这样你觉得我很轻浮容易上手?"

白玉鸾看了看她,这样的女孩,早晚有一天会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看来是老天派自己来做善事收了她。
"你误会了,我一不要你侍寝二不要你搓背,你种过菜吗?"

"啊?"
"菜,吃的菜。当然我也种花,向日葵。"
"进宫前倒是——"
"这就行了。"白玉鸾笑着说,"也差不多是去看看花园的时候了,你跟着我就和在辛者库一样,还是苦力活,先和我去种菜,然后咱们把书折腾到书架上去——"

琉璃怔怔的看着这个新主子。
真是个怪人。
白玉鸾也打量着她。
这下,亲信自己送上门了。

都是盔甲惹得祸
起初琉璃以为这个新主子要了她只是做做样子,气走珍妃的眼线罢了,可是三四天下来,才发现,他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
当生活的全部内容变成了种地和打扫卫生,琉璃突然觉得人生仿佛像出了宫一般自由。
对这个不善言谈默默耕耘的男人也开始有了态度的转变。
只是,无论怎么转变,也无法改变他是皇帝的"男人"这个事实。
每次看到这个与众不同的主子逐渐接受他喜欢他的时候,脑中都会杀出来两个大男人在床上翻云覆雨的画面。
然后混身一个激灵,笑容僵在嘴边。
如果他不是玉贵妃,而是玉将军,那该有多好,她会心甘情愿跟着他混。

有这种想法的岂止她一人。
这边左藤和江为两个副将军的手下比武,对决的却是玉家军的旧将。两人不约而同的感叹,玉家军可真是骁勇善战的部队,而最为出色的玉将军不去打仗就已经是一大损失了。还要人家侍寝,这真是没天理了。
就连看谁都不顺眼的曹彬这一回也惋惜起来,韩若生坐上兵部卿的位子不过半月有余,不识几个大字却有着丰富的实地经验的他为兵部带来一股刚劲的春风,连没什么作为的六部尚书罗尚书都说,这个少年大有前途。
听这话时韩若生不屑的哼了一声,仿佛对于顶头上司的美誉毫不在乎。这样的真性情的男儿,才是前朝所需要的,看着他曹彬不禁想,若是能与玉将军同朝共事该有多好。

可惜他不是玉将军,而是玉贵妃。
就为了能见一见他本人,曹彬最终还是接受了皇帝无理的安排,成为后宫的司督。
曹彬的到来可是让后宫喜忧参半,喜的是婢女们,各个开始涂脂抹粉,期盼着这位出了名的俊俏冷少年能多看自己一眼,忧的是嫔妃们,早就听说这曹彬六亲不认包公再世,连皇帝都要让他几分,被他责骂只能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吞。
还得保证你肚子够大。

唯一没反应的主子和婢女大概就是白玉鸾和琉璃了。她们全部心力都放在了试验田上,曹彬入后宫集训妃嫔的前一天晚上,她们才从郝公公那里例行公事般得到了通知。
通知的内容也是极为有趣,说是要穿着适于运动的衣衫,不得涂抹打扮不得佩戴首饰挂件。
白玉鸾看看琉璃,琉璃看看白玉鸾,这简直就是为她们俩量身定做的。
于是就在其他宫抢天呼地忙的底朝天的时候,葬雪宫一如既往的平静着。

但凡有这种竞赛性质的,殇花阁和避月阙肯定是对垒。这一边传出珍妃娘娘要求不施粉黛而唇红脸白,那边传出梅妃娘娘要不戴配件却叮咚作响。这边要求不施香粉而招蜂引蝶,那边传出要不着首饰却珠光宝气。

第二天曹彬到的时候,珍妃和梅妃不约而同选择了白衣,一个若出水芙蓉一个如阳春白雪。曹彬咳了两声,"各位娘娘,今日奉皇命而来,是为了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体验将士之苦,告慰在天英灵,你看你们穿的这像什么样子!"
借着祭神的借口整顿后宫,曹彬没打算对这些平日里千娇万宠的女人客气,倒是郝公公激灵,又补充了一句:"各位穿的如此风姿绰绰,一会若是磕着碰着,不是让皇上心疼吗?"
曹彬看了一眼站的松松散散的妃嫔们,杂乱无章,也看不到白玉鸾在何处,于是厉声道,"一字排好。"

曹彬以为主动响应的应该是白玉鸾,没有想到带头动起来的却是珍妃,陛下说的不错,后宫之中最识大体的女人果然是司马晚珍。
一字排开后白玉鸾就很明显的露了出来,倒不是他个子高身体壮,其实往女人堆里这么一放,才发现他其实也是个柔柔弱弱的人,体态和女子一般。
他露出来的最主要原因是因为所有嫔妃都穿着花花绿绿的衣衫,只有他一人穿了夜行衣。
曹彬笑了,这玉将军,果然有性格。

"玉将军,为何穿了这套衣服?"曹彬说,"光天化日,夜行服不是失去了原本的价值?"
这话中有话,暗示白玉鸾来错了地方可惜了一个大好的人才。
"听闻今日要训练,便穿了便装。"白玉鸾耸耸肩,"可惜我只有这么一身便装。"
那个意思就是,我别无选择。
两人心领神会一笑。

珍妃打量了一下没有穿盔甲的白玉鸾,顿时觉得他小巧精致得不像个男人,越发惶恐,心里暗想着皇帝对他也许并非戏谑惩弄,而是真的有非分之想。
如若那样,即使他是个男人,也会成为她的敌人。

"今日训练内容,骑马。给你们半柱香的时间回去换好衣服再来,不怕的大可试试,反正我们的太医就在一旁。"
这话一出,哪个女人不花容失色?还没等曹彬喊解散,全都熙熙攘攘你推我我推你作鸟兽状。
一会的功夫就只剩下白玉鸾一人与曹彬大眼瞪小眼。
这正是曹彬想要的,亲眼见了这玉将军,愿望得偿,但碍于身份却不能与之痛痛快快的过招,又是不爽。

"玉将军这些天在宫里还习惯吗?
"莺莺燕燕,鸟语花香,好不自在。"
"少年血气方刚,你可别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到时候我可不好向皇帝交代。"
"放心,您尽管整顿后宫,我不会给你添乱。"
"我什么时候说是来整顿后宫了?"曹彬笑问。
"现在。"白玉鸾笑着回答。

"哈哈哈哈"
曹彬笑了。郝公公一屁股坐在地上,"曹司督,你居然会笑?"
"人生得一知己难,如今遇到,开怀一笑而已。"曹彬竟然牵起白玉鸾的手来,白玉鸾躲避不及,自己柔软白嫩的手被握个正着。
干了十几天苦力,就是为了锻炼出劳动人民的手,以备不穿盔甲之需,没想到一时大意,手那是葱白细滑,曹彬只需轻轻一握便知不对,突然放开,脱口而出:

娘娘恕罪。

然后两人都愣住了。
白玉鸾心里打鼓,好在面具还是戴了,喉心玉还是戴了,胸也绑了声也变了。
曹彬退后一步,说,"玉将军莫怪,实在是您的手——"
"家族遗传,不太见得了光,长年盔甲里护着,太娇气了。不过,射箭倒是不碍——"
琉璃一听就知道白玉鸾在撒谎,平日没少见他在太阳下暴晒这一双手,念念有词,怎么就不脱皮呢?
不过显然白玉鸾已经成功的把曹彬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射箭上,两人用他们才懂的语言研究了一下玉石弓的各种射法,这场危机才真算缓了过去。

当日骑马白玉鸾有些心不在焉,本是不穿盔甲更加轻盈,她却故意控制着马不让它快跑,生怕又出什么破绽让曹彬看穿。
就是如此,白玉鸾一个人孤独的跑了四十来圈,珍妃才率先跑完一圈得到了众人欢呼。

正是白玉鸾暗自庆幸这一天有惊无险的过去的时候,却是仪嫔妃惊了马,横冲直撞朝场外跑去——外面是高墙深院,随便撞在哪一处她都吃不消。
几乎是下意识的曹彬和白玉鸾同时策马飞奔而去,彼此本都没有注意到对方,白玉鸾本是离得更远些,却犹如离弦的箭直奔而去,在仪嫔妃花容失色马儿开始撂前蹄的时候一把捉住缰绳——
用力一拽,白玉鸾先行把仪嫔妃抱到了自己的马上,又是腾空飞起,漂亮稳妥的正落在那匹失去了控制的马背上——
一抬眼,那一边曹彬的马也到了,那双眼睛望着自己,有赞叹,也有欣喜。
完了,救人当前,忘记了要保持低调。

于是一手牵着自己的马,一手勒住疯马,两只眼和曹彬频频过招,反而显得她所有这一切都做得那样轻松潇洒。
远处的婢女们已经花痴一片,就连仪嫔妃都不禁红晕升起,切切的说,谢谢将军。

全都乱了套了。
她已然能想象到龙啸桐会戏谑的问她,听说你抢了我的女人们?

当女人难,当男人难,女扮男装更是难上加难。
白玉鸾叹了口气,把缰绳递给曹彬,而曹彬迎上来本是要抱拳相谢的,这一边张开怀抱,那一边伸出手臂——
然后就造就了日后白玉鸾在龙啸桐面前最大的小辫子。

曹彬的手直接全面彻底的抵在了白玉鸾胸前。
先是手,再是胸,白玉鸾猛抬头看看曹彬,曹彬也尴尬的看看她,半响,说

你是个男人,摸摸不要紧吧。

白玉鸾几乎虚脱,这才想起来,今早为了以防万一在前胸放了两块关公的护心镜。
不过,这也多亏了曹彬这方面神经大条,若是换成了那个色胚皇帝——
温泉一幕又再次浮现眼前,白玉鸾直接翻身而下。

"先走一步。"
"玉将军,等着再与你切磋——"

当然,曹彬再也没得到这样的机会。当天龙啸桐知道了校场发生的一切把文房四宝扔了一地,然后曹彬这个后宫司督稀里糊涂的就被撤了职。

风传,当时曹彬顶撞了皇帝一句,他是个男人,摸摸不要紧吧。
然后整个大殿都回响着一句

白——玉——鸾——是——我——的——

据说本是拿此作为笑谈的众女人们突然缄默。
皇帝是认真的,于是,女人们也开始认真了。

而对此,白玉鸾只是轻描淡写的回应了一句,出门在外,还是要穿盔甲啊。

囧事从来都不嫌多
"这么说,那个白玉鸾在后宫就是种种菜吗?"靖南王吹了吹茶,看着泛起的涟漪和涟漪中自己扭曲的脸。
"回王爷,前几天曹司督和他一起练了一次马。"
"哼,骑马?我看是那皇帝小儿让曹彬去接应白玉鸾吧。"靖南王放下茶杯,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随从。
"紫衫啊,你的眼光就是不够远,要多学学青衣。"
被称为青衫的少年全身乌黑,正是当初茶楼上被司马丞相斥责的随从。照例是不加称谓,青衣报告说,"靖南王,曹司督和白玉鸾曾有半柱香时间待在一起,两人之前本没有任何交集,却神态亲密,交谈甚欢,应该是皇帝交代了什么给曹司督,由曹司督转达给白玉鸾。曹司督出后宫直接被召去了御书房,应该是去禀报情况去了。"
"恩,这个皇帝小儿,就算想安插一个眼线进后宫,也要找个女人,不知他如何想的,却找个男人。"靖南王冷冷笑了,"紫衫,青衣,你们怎么看的?"
紫衫瞄了一眼青衣,"回王爷,紫衫愚钝,愿听青衣高见。"
青衣就照直说了,"一切还要看祭神期后,皇帝会怎么做。"
靖南王笑出声儿来,"也对,就算这个小儿现在耍什么花招也好,祭神期过后若是他不临幸这位男宠,那一切都不攻自破了,让我看看他这一次要如何收场,哈哈哈——"
紫衫陪着笑,青衣板着脸。

林中一面,白玉鸾的剑就在他心口抵着,那一刻他本来打算自尽的。
如果不是他突然背手转身而去,连后背都露给自己,显示着十足的自信和气量。
这样的铁血男儿,如果要沦为昏庸皇帝的床伴,那么他宁愿他死在自己的剑下。

这一天,白玉鸾一直就觉得左眼在跳,所谓左眼跳灾右眼跳财,白玉鸾能想到的最大的灾难就是那个色胚皇帝不守约定来个霸王硬上弓了。
琉璃也看出这一天白玉鸾心神不定,随嘴问了句,"再挺二十几天皇帝就临幸你了,别望眼欲穿了。"
白玉鸾一锄头把旁边种好的苗给耙了出来,脸又开始不争气的发红。想念吗?若是说心里一点没有念想那是骗人的,可那到底是什么感情呢?
兴许只是因为他是第一个知道自己是女人的男人罢了。第一个让自己意识到自己是个女人的男人。
"将军,"琉璃还是叫不出玉娘娘来,于是一直还是叫将军,"你喜欢女人吗?"
白玉鸾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继续装傻,又听见琉璃装着漠不关心但是实际上声音都在颤抖着说,"那你就是喜欢男人喽?"

这回一排小苗都被耙了出来。
"哦,我知道了,将军你不会是只喜欢皇帝一个男人吧。"
白玉鸾决定放弃耕地,看着琉璃无语良久,"把耙坏的苗收拾好,晚上可以做个凉菜吃。"
突然,白玉鸾扭头一看,目光霎时充满警备,琉璃也愣在原地,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战场上的玉将军,果然是有着一种浑然天成的气质。
"琉璃,你回避一下。"
"将军——"琉璃话没说完,只看见仿佛眼前一晃,一个人影飞过,听到耳边呼啸而过白玉鸾一声"抱歉",突然整个人被点住再也动不得。

白玉鸾追逐人影而走,毕竟是后宫深院,两人都不敢大声,只是飞檐走壁前后追逐,却是看距离越来越短了——
白玉鸾一个猛劲脚下生风对方再一抬头白玉鸾已经在他面前,只伸出两根手指对准他的颈动脉,手指间夹着一片极薄的刀片。
呼吸抽紧。
"上次放了你一次,没想到你真是神通广大,不单进的了皇家园林,连后宫也可以来去自如,你是谁?"
男人冷静的看着他,说,"你上次不杀我,这次也不会杀我,不如放我走。"
"上次不杀你,是因为我们还有正事要做。"
"你所谓的正事,就是赶着来上皇帝的床吗?"
"你——"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被白玉鸾制服的男人说话的语气却一点都不示弱,白玉鸾不觉好笑,收回刀片,"那我给你另一个理由。"
"另一个理由就是你的不死不残不降不败吧。"
"你——曾和我玉家军交过手?"
男人落下遮脸黑布,瘦骨铮铮,白玉鸾几乎认不出来,可是那双眼睛,却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了,脱口而出,"哥?"

白玉鸾是玉家唯一的孩子,若非如此,她父亲也不会让她男扮女装,领兵打仗,而这个她口口声声叫一声"哥"的人,其实是她奶妈的儿子,小时候经常一起玩耍,说是青梅竹马一点也不过分,只是,几年前他突然离家出走,没有任何缘由,当时白玉鸾正在外带兵打仗,回来后虽说是心里有些难过,但男儿志在四方,便也没有多添伤感。
想不到竟然会在此处碰见,又想不到他居然就是两次刺杀自己的人。
"哥——"
"我现在的名字叫做青衣。"
"我还獠牙呢!"
对方却不苟言笑,严肃的说,"我现在为靖南王卖命。"

白玉鸾也笑不出来了。"是靖南王要对付皇帝?"
"不愧是玉鸾,举一反三,轻轻一点就能纵观全局。"青衣说的轻描淡写,语气中却还是赞赏,"本来我对靖南王没有什么好感,对皇帝也不反感,但是看他如此对你,想想还不如直接杀了你。"
果然还是记忆中那个思维单线条非黑即白的哥啊,也就是这样的哥,才能玩了十几年都看不出她是个女人。

"人各有命,你为靖南王卖命,我替皇帝做事,各为其主。"
"哦,这么说,你果然只是皇帝安插的眼线,而不是侍寝?"
"呃——"白玉鸾觉得这样搪塞也不太厚道,毕竟那个色胚皇帝是真的没有多想,只不过为了贪图美色才把她占为己有的,哥这边,或者说靖南王这边,也把那个死皇帝想的太智慧了。
"提醒你,靖南王只等祭神期过看皇帝的反应,若是那时你们穿帮了,你就算不死在我的剑下,也会死在靖南王的谏言里。"
"怎么,大家都很期待我是怎么服侍皇上的么?"白玉鸾漫不经心的说,"没想到位高权重的大人们都有这样的特殊癖好。"
"我自然不希望你会这么堕落。"
"于是呢,怎么样,哥?我若陪了皇上,就被你捅死,我若不陪皇上,就被靖南王害死,横竖都是死,不如我自己上吊算了。"
"你——"青衣仔细一想也对,这白玉鸾也算是被逼上绝路没得选择。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你在皇帝来找我麻烦前就先把他给杀了,我做了寡夫也不吃亏。"白玉鸾打趣道,"或者那时行情更好了也说不定。"
"白玉鸾——"青衣刚想顺着绳往下爬,突然噤声,然后一笑,"白玉鸾,你是在利用我挑拨靖南王和皇帝吗?你果然是为皇帝做事了,再不可能于我站在一处。"

为皇帝做事?我何时为他做事了?
青衣却说了,"你先前心里总惦记着玉家军惦记着玉鸾国,现在两者都不需要你惦念了,于是你开始惦记起那个男人来,出发点全全来自他那一边,白玉鸾,你和那个皇帝,到底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我也不知是什么关系。
见白玉鸾闷不吭声,青衣已经猜出一些,"看来,说你是眼线也不是全对,说你是侍寝也不是全对,应该说你是爱上了皇帝于是心甘情愿为他整顿后宫的笨蛋将军。"

"你以为你还像小时候那样,一眼就能看透我?"
"我不知道过了这么久人心是否会变,但是我相信至少你不会变。"
"那你猜得出我现在想什么?"
"你在想怎样放了我但是又不伤害我的自尊心。"青衣终于笑了,"然后如何对你的婢女交代,你就是这样婆婆妈妈的男人。"
白玉鸾退后一步,"你果然什么都没变,一样那么了解我。"
青衣也退后一步,"你也什么都没变,每次都能打败我。"
"宫廷之争,只希望你我不要成为敌人,你自己保重,下一次,我也许不会这样放了你。"
"你会的,你是白玉鸾。"青衣看了看他,"我的好兄弟。"

是啊,好兄弟,好走。
白玉鸾果断的飞走了,不给自己一点回旋的余地,曾有那么一瞬想要跟哥说,我们一起回玉鸾隐居山林吧,却知道,哥的性格,不做出一点成绩来,是不会会去面对她的奶妈的。

放走了青衣,白玉鸾以为这一天的厄运也算过去了,却不料想才是刚开始,回到葬雪宫,却不见了琉璃的踪影,莫非琉璃也会武功不成?自己解开了穴位?
正想着,突然门外传来一阵笑声,景贵人笑的格外灿烂的走了进来,说,"白玉鸾,你干的好事我们都知道了。"

琉璃被推了进来,衣衫褴褛,看着白玉鸾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
珍妃紧跟着走了进来。
"玉将军,先前柳儿被你打发回来,我就觉得不对劲,而你又点名要了这个有前科的人,不知避讳,一切果然如我所想,你还想狡辩吗?"
白玉鸾完全听不懂这两个女人在一唱一和说什么。
"你和琉璃的龌龊事,我们都知道了,高兴完把女人一个人丢在花园里可是不温柔啊,玉将军,还是你们这些武将都是这样毛躁的。"
珍妃刻薄起来嘴也是够毒的。

"你说我和琉璃…有染?"
白玉鸾笑了,长这么大,头一次感谢老爸把自己生为女人。

"你还想狡辩吗?这丫头已经承认了。"景贵人一把把琉璃推到他面前。琉璃抬头看了看他,"是,我和玉将军——但是,是我勾引他的。"
白玉鸾脑袋一下子大了,琉璃啊琉璃,你在搞什么,还在怪我让你收拾菜地,还是怪我点了你的穴位?
"我看这件事需要解释一下——我——"白玉鸾觉得所有解释都是多余,但又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好在珍妃帮她省去了这些功夫,直接说,"你不必跟我们解释,跟陛下解释就成了。"

大门一开,大脚一迈,来人笑的那叫一个滋润。
龙啸桐来了。
真的是好久不见了。
白玉鸾好多话想说,却看见龙啸桐第一面看见他戏谑的微笑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个龙啸桐,自己看笑话不是?你明知道这一切有多么荒唐透顶!

"爱妃,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白玉鸾迎上龙啸桐迷离的暧昧的双眼,说,"我是被勾引的,请求宽大处理。"

作者有话要说:悼念一下死去的同胞们
逝者已逝 活着的要更好的活下去
无月夜自有赏月人
"将军,您就一点也不担心陛下会怎么处置你吗?"
这一天晚上琉璃和白玉鸾被禁足在葬雪宫,由柳长风率侍卫队看着。此时柳长风两只耳朵竖的好长,就等着听白玉鸾的回应。
"我问你,琉璃,宫女勾搭男人的宽大处理是什么——"
"赶出宫?"
"那我问你,男人勾搭宫女的宽大处理是什么——"
"流放充军?"
"这不正好,你想出宫,我想打仗,各得其所。"
柳长风先琉璃一步笑了出来,讪讪的说,"两位继续,两位继续。"
可是,很显然,皇帝之所以称之为皇帝,逻辑思维都不太正常的,第二天曹彬带来了宣判结果,所谓处理,是将白玉鸾打入冷宫做十天苦工,所谓宽大,是把琉璃也派了过去。

其实曹彬在拿到皇帝的批示前就表示了不满,"陛下,臣有一事不解,若您坚持认为玉将军和下人有染,为何会将他们关在一起?如若你认为这根本是有人从中作梗,为何又要处罚?"
龙啸桐继续低着头批着奏章,"你是不想白玉鸾见到那个人吧。"
声音不大,却让曹彬无话可说。
"怎么,被我说中了——"龙啸桐抬头望了他一眼,"不想让你的知己知道你的过去是吧。"
曹彬仍是不辩解。
"你是个罪人,我用你,是因为错不在你,但这并不能洗脱你的罪名。"龙啸桐面无表情的说,"这话用在白玉鸾身上,也是适合的。错不在她,但是罪却在她。"

这是个高深的道理。

白玉鸾觉得这惩罚颇为无厘头,完全不知道这个看上去色迷迷偶尔会给个脸色的男人在想些什么。他是吃醋了吗?还是有更深的打算?
不知为何,她总能和他如此默契的心有灵犀,几乎是在听到曹彬宣判皇帝的决定的那一刻,她就知道,龙啸桐叫她去冷宫是另有目的。
而究竟是什么目的,看来琉璃最清楚。
先前面临着被处罚的命运她视死如归,反而现在被押往冷宫的路上却是汗流满面。

"怎么,要见到旧主子了,紧张吗?"白玉鸾虽然没有被押着,却也是要走过场似的徒步走向冷宫,这一路上不少宫女和她们躲在暗处的主子指指点点,本是不大爱到处走动的白玉鸾这下子终于游宫示众了。
"没。"琉璃试图转移话题。"将军,你不恨我拖你下水吗?"
白玉鸾一笑,"何以见得不是因祸得福。"
"那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撒谎吗?"
"如果你可以就这样告诉我原因,当初也就没有必要撒谎了。"白玉鸾淡定的说,"每个人都有秘密。"
琉璃咬住嘴唇,一直到了冷宫前,押解的兵士站的远了,才小声说,"您是个好主子,就和雪妃娘娘一般。"

说这话时白玉鸾抬头一看,一位妇人站在冷宫院子中,暗色调的衣,凌乱的发,转过身看见她们的时候,瞪大了双眼,抓着头发,大喊着,"你们还给我孩子——"
往前奔跑的那刻,束住她双手的链子把她狠狠反弹回身边,手腕被树枝划破,俨然已不是第一次。

"雪妃娘娘?"
白玉鸾看看琉璃,琉璃艰难的点了点头。
只知道她被打入冷宫,却不知,已是疯子。
这后宫,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秘密?
而这一次,是否是那个男人有意安排自己见她一面?又是为何?
龙啸桐,你在想什么啊?
不知为何,原本是松紧的红线,突然间拉紧,在雪妃歇斯底里的吼叫中,白玉鸾反而看见,自己和龙啸桐的牵绊却来却多。

夜幕初降,宫廷的另一个角落,一个女人躲躲闪闪进入室内,放下斗篷,轻轻呼唤着——
"你来了?"
男人转身。青衣。
"白玉鸾是你诬陷的?"
"是我。"
"为什么?"
"因为——"女人一笑,"我想见你,你是不是只有为了这个朋友,才会冒死进宫?"
"我是问,为什么利用我?"
女人敛住笑容,"除了你,我还有谁可以利用,可以依靠?"
青衣叹了口气,"你已经是皇帝的人了。"
"你嫌弃我了?"
"没有。"
"那就是——你和皇帝一样,有断袖之癖?"
"胡说。"
"那你为何那样在乎白玉鸾?"女人绕到他面前直视着他,青衣别过头,"因为他是我一起长大的好兄弟。"
"好兄弟…"女人自言自语道,"真的就是如此简单么?"
"你们女人,就是爱多想,白玉鸾是个男人,再怎么争,又怎么是你们的对手?"青衣看了她一眼,"我这次进宫,不是为了见他,而是为了杀他,让他被你们这些女人玩死,不如堂堂正正的死在我的剑下。"
"上一次刺杀失败,这一次又空手而回,你是真的和白玉鸾功夫相差那么远,还是处处手下留情,这只有你自己知道。"女人语气冷极了,"如果你真的想证明你的能力和忠心,为什么不再下手,你要知道,整个后宫,冤魂最多的就是冷宫,我看,也不差他一个。"
"你——"
"不过我猜到你不屑用这样的手段,于是我来唱黑脸。"女人冷冷的看着他,"这一次,我要看看,你还有什么借口。"
"我——"
"青衣,看着你的人不只我一个,爷爷也在看着你,"女人轻飘飘的说,"该怎么做,你该知道。"
青衣叹了口气,不知何时,那个当初他陪伴的小姐,已经变成了心机如此之重的女人。
我的昭仪妃。
"青衣,你能陪我散散步再走吗?"昭仪瞬时又变回了那个貌似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人畜无伤的微笑是最好的武器,"今天的月色这么美。"
青衣点点头。

与此同时,景贵人和珍妃也没有闲着,听到怡人回来报告说白玉鸾已经进了冷宫才安心。
"珍姐姐,我还是不太懂,这个一向没什么主见的昭仪,为什么会那天跑来通风报信,说白玉鸾会离开葬雪宫?"
"她是怎样的人我不知道,可是她的爷爷可是靖南王。"珍妃瞥了一眼她,"她来告诉我们,不过是靖南王借我们的手,对付白玉鸾而已。"
"那个靖南王和白玉鸾有仇不成?你我看白玉鸾不顺眼还情有可原,可是他——"
珍妃打断了景贵人的话,微笑着说,"景贵人,一起赏月吧。"
景贵人这个时侯还算识趣,于是顺着说下去,"是啊,今晚的月亮真是好。"

"曹司督。"
"柳总管。"
"怎么,还觉得玉将军的事蹊跷?"
"你不觉得吗?好端端为何和闹出通奸的事来,无凭无据,为何皇帝会相信——"
"曹司督,这件事,是靖南王做的。"
曹彬一下子恍然大悟。"他是借他孙女和珍妃的手,对付白玉鸾,进而针对我?"
"呵呵,曹司督,这是皇帝在保护你呢。"
"保护我?"
"对啊,皇帝把玉将军派去冷宫,是想永久的拔去你心头的这根刺,抹上云南白药。"柳长风跟在皇帝身边那么多年,皇上的心思,他只需一个转念就能想通。
"玉将军什么都不知,他又能做什么呢?"
"我想,凭玉将军的能力,他应该知道很多事情了。"柳长风咳了两声,"曹司督,看今晚的月亮,可真圆啊。"
"是啊,圆。"

"将军,冷宫寒气重,您回屋歇着吧,床已经给您铺好了。"
"你不必觉得有愧于我就这么殷勤,这宫里表面殷勤的人太多,内里实在的太少。"白玉鸾看了眼脸红了的琉璃,说,"你做自己就好,大概皇帝也知道我孤单,特别好心把你派在我身边。"
"难道您一点都不担心陛下会真的误会——"
白玉鸾无限讽刺的哼了一声,琉璃笑了,"玉将军,如果我什么都跟您说,您能帮我吗?"
白玉鸾扭头看了看她,"你是想告诉我,当初通奸的不是你是雪妃对吧?"
琉璃脸色唰的变了,"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想想,大概是——"白玉鸾笑了,"第一天进宫。"

第一天进宫就迎头碰上珍妃和景贵人挑衅,又被梅妃下了套,几番折腾,白玉鸾就知道这宫里,人言不可信,一切都要靠自己。
或者是玉家军。

第一天夜里终于等到了老大的信号,韩若生可是兴奋的一蹦三尺高,全速前进冲到北宫门,俩人蹲在屋顶上,仿佛就回到了当年打仗接头的时候。
"你小子,我还以为你住进了带屋顶的房子就看不见我这信号了。"
"青烟一束,北斗正中,子夜过了三刻,属北。"韩若生笑着说,"老大是故意考我?"
"谁有闲情逸致考你?"白玉鸾故意敛住了脸,"老大我快要被这群女人逼疯了,交代你个任务,去给我查查皇帝当太子时的太子妃雪妃的来龙去脉。"
"是,老大,"韩若生眼睛冒光,"今天你走的时候朝我三闭左眼,我就知道今晚的任务不错。"
"现在我是深陷敌营,你是我唯一可以指望的人了。"白玉鸾拍拍韩副将的肩,"好好干,老大能不能熬得过这个月就全看你了。"
"老大,你放心,明日此时,就在这里,我保证将雪妃的祖宗十八代都给您查清。"
"韩若生——"
"啊?"
"好好在兵部干,你有一天升上去,我才能指望你帮我。"白玉鸾无比信赖的眼神让韩若生十分振奋,"一切靠你了。"

韩若生走后,白玉鸾迎头碰上了最不想碰上的人。
"龙啸桐。"
"叫的真生疏。"
"你是怎么——"
"青烟一束,北斗正中,子夜过了三刻,属北。"龙啸桐慢悠悠的说,"我研究了你们玉家军三年,玉鸾,你在我心头整三年。"
"可是我认识你不到三周,"白玉鸾耸耸肩,"你不能怪我瞒着你。"
"其实你叫韩若生去探听消息,不如直接问我。"龙啸桐慢慢走近,白玉鸾却是退了一步,"你在祭神期内,陛下。"
"对。"龙啸桐停住,"一回到这皇宫,我就不是龙啸桐,你也不是玉将军了,有很多事情来制约我们。"
"听上去你很不自由。"
"除了偷窥和偷吻,本人还有很多本领,譬如说治天下。"龙啸桐说,"治天下是最最不自由的差事。"
"很不错的幽默感。"
"玉鸾,你真的不愿意问我——是怕——"
"不是为你,"白玉鸾矢口否认,"是因为这是我做事的方式而已。"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谎话了,白玉鸾自己也不知为何在他面前她开始学会了撒谎,撒谎来顾及他的感受。
雪妃,他的太子妃,带来霉运的女人,不能生育的女人,打入冷宫的女人。
他的伤疤。
她不愿意揭起。也不愿他为了她而揭起。
"那你就晚一天知道也无妨。"龙啸桐点点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找个机会,我会让你见见她本人,你放心,有你在后宫,总会有机会的。"

那时白玉鸾尚未体会龙啸桐说这话时的远见,如今坐在冷宫大院,看着琉璃目瞪口呆,才后知后觉,龙啸桐不愧是治天下的男人,所有的阴谋诡计,他早都看的一清二楚。
他的确说到做到,以这种方式,让白玉鸾,毫无退路的走向了他的回忆,走进他的生命。

"不过我很乐意听听你的版本。"白玉鸾在琉璃面前晃了晃手,"先前我只知道,雪妃并不是天生不能生育,而是因为流产做下了病,而那个孩子,不是皇上的。这也是她被打入冷宫的真实原因。但我不知她已经疯了,我还期待着,她能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
"想必将军你已经猜到我诬陷你的原因了是吗?"
"是因为景贵人威胁你说,你不把我拖下水,她就要公开你主子的丑事是吗?"白玉鸾笑着说,"你也真是傻,这事情,宫里不知道的怕只有我了,你还如此维护你主子的名誉,而她早就疯癫了,其实根本不在乎了。"
"我知道为了这种事拉将军下水,是我太自私了。"琉璃流下了眼泪。
"我终于相信你是个忠仆,叫我再在这冷宫多待一个月我也愿意。谁说这冷宫是最冷的?我看,这里才是最有温情的地方。"
琉璃终于破涕为笑。
"那么,你肯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了吗?"白玉鸾说的轻描淡写,心里却在打鼓,"你求我的事,就是让他们再见一面对吗?"
"什么都瞒不过将军您,只有这样,雪妃娘娘的疯病才能治好。"琉璃给她跪了下来,这还是破天荒头一次,"求您带曹司督来见她。"
白玉鸾嘴角抽了一抽,怪不得韩若生怎么也查不到那个男人是谁,事关顶头上司,这等消息当然是绝杀。
只是那个有些愚钝十分正直的曹彬,却如何会抢了皇帝的女人,而今,还稳坐高位?
这真是,越陷越深的漩涡。
抬头望望天,这时若有轮月亮该多好,她就可以笑着对琉璃说,我们不要辜负了这美好的月色,可惜,这一天是阴天。
她只能沉默片刻,逼迫自己面对事实。"我答应你。"

这一天后宫无月,却有不少人在赏月亮。大概,是月亮唯独没有照到冷宫,又或者,是因为只有这里,没有隐瞒和阴谋。

人生是用来高调的
经过白玉鸾三天三夜的观察,这雪妃娘娘的疯情是货真价实的。
能够为了一个男人而疯,这个男人也算是不朽了,比这样的男人更不朽的,是明明被戴了绿帽子还重用着情敌的龙啸桐。
大抵一般人都会由此五体投地的开始赞叹皇帝的胸襟和气度,可是,这事在白玉鸾看来却蹊跷。她还不知道答案,因此她不说。

其余的七天白玉鸾将所有的精力贡献给体力劳动,尽量让大脑多多休息,为日后那无穷无尽的斗智斗勇充电。
这七天,白玉鸾先将雪妃屋里的被子都给洗了一遍,拿出来好好地晒了晒。做了几只鸟窝放在树枝上,为这鸟不都来的后宫添点生气。把几处破损的柱子和家具补了一补,平日里没人管的粗活干了一干。
龙啸桐只是随便一说,叫她做苦力,谁知道她还真是照着办了。

看着不断忙碌的白玉鸾,雪妃的病情竟然莫名的有了些好转,尽管一连十天,她们一个不停的干活一个不停的撞树似乎没有什么交集,但是雪妃看着她的眼神明显有了底色。
一种白玉鸾隐隐感觉到有什么改变却说不出究竟的颜色。
白玉鸾临走的一天,雪妃嘿嘿的笑着,说,你过来。
白玉鸾看看琉璃,琉璃点点头,"放心,她不会咬你的,她喜欢你。"
白玉鸾半信半疑的走了过去,站在雪妃面前,足有一米。雪妃安静的说,近点,我有话和你说。
"我能听见,你说吧。"
"可是我不想让别人听见。"雪妃神神秘秘的说,"尤其是他们——"
白玉鸾觉得脊梁骨一阵发凉。
"他们听不见——"白玉鸾用哄小孩的语气,得来的是雪妃孩子般的呵呵一笑。
"你会后悔的。"
白玉鸾看见那抹她看不懂的底色一闪,听见她说,"你是个女人。"

所以说,干什么都不能惹疯子,因为疯子有时候会比谁看的都清楚。

白玉鸾愣了一阵,确信雪妃的声音足够让琉璃听个清楚,转身看看琉璃,看着琉璃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本以为娘娘的病好转了,没想到还是如此。"
白玉鸾讪讪的笑着,转身看雪妃,她又沉浸在她自己的小世界中去了。
白玉鸾不知她是真疯,还是装疯,是真明白,还是假糊涂。

回到葬雪宫不出意外看到珍妃正等着她,白玉鸾都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这位权贵,偏偏咬住她不放。
"珍妃娘娘。"白玉鸾经过这样一比较,才发现这每一位主子都和自己宫里那个字有些神似。
像是雪妃,一个雪字,总觉得那么圣洁,却也悲哀。
又像是这位珍妃,一个花字,恰如最盛时的牡丹,却也早早可以看到败落的那一天。
是宫随主人,还是主人随宫,是人改变了环境,还是环境改变了人,真的说不清。

"将军,在冷宫见到雪妃了?"
珍妃很是开门见山,白玉鸾也不再回避,"见到了,可惜疯了,否则,真是当皇后的料。"
珍妃脸色唰的变了,"皇后母仪天下,统领六宫,首先要做到洁身自爱,恕我直言,有些人,早就没有资格了。"

既是指雪妃,也是在指她。
白玉鸾低头一笑,"珍妃娘娘是来为我洗尘的?区区十天,哪里需要您亲自跑一趟?"一不做二不休,诬陷她的这笔帐可不能就这么算了,让你以为爷是吃素的!
"想不到和琉璃龌龊,只罚了十天,看来皇恩真浩荡,尤其是对我。"

珍妃一张小脸气的十分纠葛,简直和景贵人那挤在一处的五官如出一辙。女人啊,吹眉毛瞪眼睛也是需要资本的,看你这胚子,还学人家生气?
白玉鸾心里暗自不值,和这样的女人斗,真是掉价。
她有多少种方法可以对付她?那得看玉家兵法有多少招。
最直接的方法,她可以现在就一剑捅了她,而且她也绝对有把握,这事最后会有别人替她顶罪。
可是她不屑于用。
既然是女人的战争,咱们就不玩打打杀杀,我会让你疼不见血,哭不流泪。
我不是好欺负的。

"将军是男人,陛下对你的要求自然与我众姐妹不同,"珍妃还在大道理,"我相信陛下轻判有他的道理。"
"他的道理不就是喜欢我这个男人胜过你们这一箩筐的女人?"白玉鸾颇有兴致的看着珍妃的脸由红变绿,"我替老天不值,生得你们前凸后翘,却比不过我这条直线。"
"你——"珍妃不明白这白玉鸾去了一趟后宫怎么突然小猫变老虎,尚无心理准备,一时伶牙俐齿用不上,最后竟然蹦出一句,"有本事你生个孩子出来看看!"

一时间葬雪宫静极了,一直插不上话的跟屁虫景贵人也捂住了嘴。
珍妃,温良恭俭让的珍妃,口口声声母仪天下的珍妃,说出句这么没水准的话来。
白玉鸾笑着,"我生不出来是先天的,有的人生不出来是人为的,不知这两种,哪种更惨呢?"

据说,这一天白玉鸾和司马晚珍的对话一字不拉的传遍了前朝后野。
本是脸色阴沉的司马丞相在龙啸桐一阵"哈哈哈哈哈"之后,只是陪笑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丞相,我听着这个意思,好像是在骂玉贵妃是小人?"
"臣——"司马看着靖南王没有参一脚的意思,只得绕回来说,"臣知错。"
"知错就好。"龙啸桐此刻大度极了,"玉贵妃也有错,毕竟是粗人一个,曹司督,看来我不该停了你的后宫司督,你看看,这白玉鸾,一会搞我的下人,一会损我的女人,太没教养了,你去帮我好好管管——"
曹彬知道这是龙啸桐早就安排好了的,只得听命。
只是这白玉鸾为何会突然高调起来,也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百思不得其解的还有韩若生,虽然他完全非常十分极度支持老大造反,但是一向温文尔雅低调为人的老大突然加大火力炮轰珍妃,也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究竟老大受了什么刺激,为何会突然转性?

替他们问出这句话的是琉璃。忍到晚上就寝时间琉璃终于忍不住问了句,将军,今个您是怎么了?
白玉鸾平静的说,"我在履行我的承诺。"
"啊?"
"怎么,这么快就忘了,不是答应了你要让雪妃见曹司督一面吗?"
"将军——"
"既然我出不去,那就只有叫他进来了。"白玉鸾看了看琉璃,"等着吧,估计明早你就能看见曹司督了。"
"您这么肯定皇帝一定会派曹司督来?"
"如果他连我这么明显的信号都看不出,那他不是枉研究我三年了?"
"你和皇上,真是有默契的一对。"
"怎么,你首肯我和皇帝在一起了?"
琉璃霎时间羞红了脸。"如果…您是真心喜欢皇上的话,那我也就听您的…"

"哎呦,真不容易,连脾气这么倔的你都被我争取过来了,看来这事宫里也没有反对的了。"
白玉鸾本是玩笑之话,但就是这个瞬间她突然间明白了这个死鬼皇帝在想什么。
他在试她。
试她够不够资本成为他的女人。
这一切,从最开始,他就不是为了曹彬和雪妃打算,他们不过是他给她的试题。
这个男人,不知道该说他冷血,还是深谋远虑。
白玉鸾不知为何却开始惶惶不安起来。

一夜都没睡好。第二天早上如期看到了曹彬,两人尴尬一笑。
"玉将军,我是来,呃,处理您和珍妃娘娘的事——"
"皇上有话么?"
"您可能不想听。"
"那就先不要说。"白玉鸾斩钉截铁,"我如此高调,不惜得罪了珍妃,就是为了让皇帝有个借口派你进宫。"
"将军高明,曹彬愚钝。"
"你一点都不愚钝,只是有点愚忠。"白玉鸾看了看他,"别跟我说皇帝心胸广阔原谅了你和雪妃,先不论他这人占有欲到底有多强,单说是皇上这个身份,也轻饶不了你。"
曹彬一愣,白玉鸾眼中闪过的洞彻一切的光芒,如此刺眼。
"怎么,看在我把珍妃都得罪的份上,赏脸告诉我真相吗?"白玉鸾波澜不惊的说,"你知道我总是会有办法知道的,朋友一场,帮我省省麻烦。"

曹彬看着他,良久,"和雪儿有婚约的,本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有故事的人
白玉鸾终于成功撩拨起曹彬不堪回首的伤心事。
于是曹彬开始讲故事。

"陛下本不是太子,按照继承位,连前五都排不上,他的生母,当今的太后,只是个不得先皇宠爱的妃子,而我的母亲,是她的婢女。我自小被送入宫中做他的伴读,我母亲想的很简单,日后他若封王,或是入赘小国,我也可以跟着荣华富贵。那个时侯,无论是我,还是陛下,都没有想到我们会成为今天的样子,而那个时候,我有个指腹为婚的妻,杜笙雪,就是——"
"雪妃。"

曹彬点点头。
"其实我是在十八岁那年才第一次见到她,先前她身体不好,一直住在乡下,就像个与世隔绝的仙女,只见了一面,我就认定她就是我的妻子。"
"男人的仙女情节,"白玉鸾脑海中不合时宜的闪过和龙啸桐的温泉一幕,怕也就是那雾气腾腾让那个男人一时头昏——
"曹司督请继续。"

"那时正是争太子之位最激烈的时候,几个候选人互相残杀,让本是毫无希望的陛下捉住了机会,可是只差一样,那就是一个正当的理由。"
"一个可以说服他父王他才是真命天子,就算卷入内斗也是替天行道的理由对吧?"白玉鸾早就深谙其道。
"然后有一天,宫中突然传开了一个奇闻,说十八年前天降奇石,上面刻着四个字,凤仪天下。上面刻了一个女人的生辰八字,得到这个女人,就会得到天下。"

那一刻,白玉鸾觉得自己像是被推下了悬崖,不停地下坠,等待着最后那重重一击,"然,然后——"
"奇石是在南方的一个比较偏远的地方找到的——好像离玉鸾国不远——"
"哦,是吗,我还真是没听过。"白玉鸾掩饰着自己的不安。
"没听过不足以为奇,因为这只是陛下放出的谣传罢了,哪会有什么凤仪天下的故事。"
曹彬没有注意到白玉鸾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兴许是因为面具,兴许是因为他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
"我猜,那个被龙啸桐拿来顶替的女孩,就是你的未婚妻是吧?"白玉鸾气的嘴唇开始颤抖,"他怎么可以这么做?"

"整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曹彬这才意识到白玉鸾情绪的波动,"我很难跟你解释清楚。"
"那就尽量解释给我听!"
"我——"

"他解释不清,那就我来解释吧。"
龙啸桐。这个神出鬼没的男人,这个在后宫横着走的男人。
白玉鸾不知心里为何如此的疼,仿佛很久前的伤口,你本以为它已经结疤了,却实际上还在流血。
"曹彬,我是让你带一句话给白玉鸾,不是让你带一个故事。"龙啸桐叹了口气,"不过不能怪你,我早就知道,凭玉将军的智慧,早晚会知道的。你也该去看看雪妃了。"龙啸桐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心,不要被咬了。"

曹彬走了,白玉鸾狠狠的瞪着龙啸桐,然后突然间就那样咬了下去,龙啸桐吃力的皱了一下眉。
"你该庆幸我手边没有剑。"
"你也该庆幸这是在葬雪宫。"龙啸桐看着自己手臂上都见了血的牙印,"该庆幸我跟所有人说我是来看雪妃的,被咬了不足为奇。"
"我替雪妃咬你。"
"白玉鸾,我以为你还是挺有脑子的,事实证明,你们女人,还是太情绪化。"龙啸桐突然笑了,"还是因为爱之深,责之切?"
"你试探我,利用我,戏谑我,这我都不介意,谁让我曾经刺杀你,就当你真是真龙天子,老天替你惩罚我。但是,我无法认同你为了一块石头而牺牲一个女人。"
"雪妃是曹彬的未婚妻没错,后来也确实成了我的太子妃没错,我当时也确实因为得到了这个凤仪天下的女人才名正言顺坐上太子之位的,这都没错,但是,你要记住,我从没有抢过曹彬的女人。"

白玉鸾不发一言。
"你的眼神告诉我你似乎不太相信我的说辞。"
"因为你太多的行为告诉我这个说辞不可信。"
"我可以告诉你,石碑的事不是我编的。这么多年知道这个石碑存在的,十人中有九人都笃定这是我放的谣言,但是我可以问心无愧的说,这不是我传的。"
白玉鸾看了看他,就这一点还算是可以相信。
"曹彬以为是我传的,他知道我要上位,他知道这场混乱的太子之争,只能由我来收场。他知道,并相信,这会是我的天下。就是因为如此,他帮我找了个女人,说是混淆视听,我便答应了。"龙啸桐双手握住她的肩头,"玉鸾,我也多希望,那不是笙雪,可是阴错阳差,却是笙雪。"
"我不相信曹彬会把自己心爱的女人让给你,那么多女人,他为何不随便找一个?"
"他的确是很随便的找了一个。我们进宫,名义上是请求父王为曹彬和笙雪主婚,实际上是把那个女人带去给我父王看。一切本都盘算的好好地,然后——"龙啸桐说这话时苦涩的笑了,很让人心疼,"就在父王来之前,突然闯入的刺客,杀了她。"
"突然闯入的刺客?"
"你可以想象,如果父王看到所谓的凤仪天下的女人死在我怀中,那会是什么结果——"
"你成为灭国的罪人。"
龙啸桐点点头,"那个时侯,只有笙雪和曹彬在我身旁,父王进来的时候,曹彬突然从我怀中抢过了那个女人的尸体,喊着,爱妻——"
"笙雪成了假凤凰,而你成了真天子。"
"错不在曹彬,罪却在他。这也是为何,我虽然知道他们一直都还有来往,却没有干涉。"
"直到雪妃怀孕了。"
"你知道,我就算再大度,也不会把太子之位交给别人的孩子。"龙啸桐看了看白玉鸾,握住她冰冷的手,"你不要想歪,我还不会一尸两命,我本是打算送她出宫,那时我已经坐稳王位,什么凤仪天下的石碑,已经撼动不了我的地位。可是,孩子没了,她小产了。"

"无法再怀孕的前太子妃,成不了你天下的皇后。"白玉鸾看着他,眼神忧伤,"接下来的故事我都知道了,雪妃被打入冷宫,她疯了,然后曹彬和你,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直到有一天你心血来潮,你想试试我能不能成为你的女人,然后你就任凭我调查雪妃,等着我被整,亲手把我送入冷宫,坐等着看我能不能摆平这一竿子事,能不能立得住脚。龙啸桐,战场上,你我有输有赢,可是宫闱中,我竟然只是你的'将军',这盘棋,你赢了。"

龙啸桐霸道的牵起她的手,吻住,"做我的女人很辛苦,所以我不得不狠下心来,况且我并不想让你做普通的女人——"
"不要说——"
"我要你做我的皇后。"

她早就知道。
一直的惶惶不安,一直的恐惧与诱惑。
她其实早就知道。
她只是不说。

可是,龙啸桐,你可知,雪妃她是错当了我的替身?
可是,龙啸桐,你日后能否分清,你要我当你的后,是因为你爱我,还是因为我有能力当皇后而已?
可是,龙啸桐,你最后会怎么做,当你早晚有一天知道,那并不是凤仪天下,而是
龙仪天下。


皇帝不是高尚的
掐指这么一算四十九天其实很快就过去了。
祭神的由头再也抵挡不住龙啸桐想要得到白玉鸾的野心了。
仿佛得不到她,他全天下的蓝图总是缺憾。
可是每每看到她的躲闪和犹豫,他的男性自尊心总会遭受到无比的打击,难道,自己真的连赢得一个女人的心的魅力都没有么?
还是,这天下,只有这个女人的心,他得不到?

究竟她是否也曾在乎过他?还是一直以来都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
龙啸桐在这个关键时候不知所措了。
先攻身还是先攻心,霸王硬上弓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占了再说,还是细水长流天长地久你侬我侬?
似乎每一次都是她把选择的难题扔给了他,但是最后,真正的答案一直在她身上。

祭神结束的这个白天,龙啸桐进了后宫独独见了白玉鸾一个人,这件事引起了所有妃子的注意。无数种版本传播在各宫。
到头还是梅妃很是冷静的说,一切等到了晚上才有结果。
仿佛知道了什么一样。

可是不能坐等着皇后之位拱手让人的大有人在,这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珍妃。但是珍妃也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不知好歹的站出来嚼舌根子,被她推到前线当炮灰的当然是一直都懵懂的景贵人。

"听说皇帝还特别免了太医近身检查这一宫训,这不是大为那个男人开后门了吗?"景贵人还捅着昭仪,"你说是不是,仪嫔妃,咱们一起去跟曹司督闹去,叫白玉鸾今晚不能待在葬雪宫如何?"
"我却以为,玉将军今晚在哪里并不重要,只要皇帝不去他那里,就好。"昭仪说罢又露出小女孩的笑容,"昭仪也很想见陛下一面——"
"你?算了吧,要轮也是轮到我们珍妃娘娘啊,珍姐姐,你说是吧。"
珍妃把香包递给随身的丫鬟怡人,叹了口气,"这些事哪容得我们多嘴,我们都是皇帝的女人,该明白不争宠才是对皇帝真的好。"
昭仪微微一笑,"争宠倒是其次,不惹麻烦,才是真的好。"

这话到了晚上才应验,就在皇帝要宣布今晚就寝何处一个时辰前,总司督曹彬却得到加急密报,顾不上点灯后前朝不入后殿的规矩,硬是带着一大路人马冲了进去。
连皇帝都没有禀报。
路过葬雪宫前,正碰上白玉鸾和琉璃在乘凉,以往会相视一笑的曹彬,却是故意装作没有看见他一样径直而过。
"曹司督今天是怎么了?"琉璃都忍不住多嘴一问。
白玉鸾先知先觉,"但凡这种关键时刻,都会出现乱子,看来,这一次,我又是逃不掉的。"

白玉鸾这话几分钟后就应验了。
官兵冲过来的时候茶才刚泡到时候,白玉鸾摇摇头,"可惜了,才刚到火候。"
"将军,你——"
"琉璃,你想尽一切办法出宫,将这封信交给兵部卿韩若生。"
"我——"
"别跟我说你没有办法。"白玉鸾严肃的说,"这次,不像上次通奸那么容易过关了。"
琉璃快速收起信件,一步都没有再耽搁,在曹彬的人马靠近之前绕到宫后溜了。

"曹司督,近来可好?"
"玉妃娘娘。"
白玉鸾一听这四个字,就知道这一次事态已经严重到他都解决不了的地步了。玉妃娘娘,而不是玉将军,意味着,这一次,他也不是曹彬,而是司督了是吗?
来办她的司督。
"司督大人有何见教?"
"娘娘,不知今天下午,你身在何处?"
"和冷宫雪妃娘娘一起。"
"做什么事?"
"喝茶。"
"就是这些茶?"曹彬看了眼白玉鸾刚泡好的茶,递了个眼色,有人一路小跑上去,端起茶嗅了嗅。
"回司督,正是此茶。"

曹彬顿时脸色一沉,白玉鸾慢慢走到那小兵面前,拿过那杯茶,一饮而尽,"有问题吗?各位?"
"有问题,但是出问题的不是你,而是——"曹彬清了清喉咙,"雪妃娘娘。"
"雪妃娘娘怎么了?"白玉鸾上前一步,曹彬别过头,一字一顿说。
"雪妃娘娘,暴毙,疑中毒。"
白玉鸾觉得头嗡的一下大了,雪妃死了?
那个几个时辰前还喝着自己跑的茶微笑的说着"妹妹,你泡的茶真香——"的雪妃?

"看来你们是怀疑我。"
"不是怀疑,是肯定。"曹彬一扬手,"拿下。"

第一个将这件事传到龙啸桐那里的人是韩若生,他几乎是左手一柄大刀右手一只长剑的冲了进来,然后被柳长风强行,拉了下去。
"韩若生,你又在发什么疯?"
"龙啸桐你这个变态男人!你把老大捉进宫也就算了,你凭什么要杀了他!"
"杀她?"龙啸桐推开面前的奏折,"我何时要杀她?"
"刚刚,曹彬那厮正去捉人——"韩若生大喊着,"你不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龙啸桐扑上去一把捉住韩若生的衣领,"白玉鸾现在被带去了哪里?"
"我怎么知道!皇帝是你又不是我!"

龙啸桐瞪了一眼柳长风,突然松开韩若生,抽出柳长风背上的四尺四的长剑抵在他的左肩,"你好大的胆。"
柳长风知趣的迅速跪下,"陛下息怒,清君侧,司督有权不经您允许调令侍卫军——"
"那你告诉我,白玉鸾犯了哪一条罪,够得上清君侧这三个字?"
"毒杀嫔妃——"柳长风抬头又低头,"雪妃几个时辰前暴毙了,皇上。"

雪妃暴毙,曹彬捉人,捉的却是白玉鸾。
龙啸桐握住长剑一动不动,低声说,"我们进宫。"
"皇帝——"
柳长风挡住了他,"清君侧,皇帝不可入后宫——"
"你再说一遍清君侧,我就叫你永远消失。"龙啸桐看了眼柳长风,"如果你们在我背后动了白玉鸾一根汗毛,我叫你们所有人陪葬。"

韩若生看呆了。
这个皇上,不管先前有多么讨厌,这一次,还真是个爷们。
只是这皇上突然这么高尚,总让人心里渗的慌。

龙啸桐匆匆赶到冷宫的时候,不出意外,曹彬正恭候大驾,连着暂时被软禁在此的白玉鸾。
"清君侧——"
本是正在气头上的龙啸桐听到曹彬在他抬腿一进院的一瞬间就亮出了刻着"清君侧"三个字的卷轴,不得已还是跪了下来。

清君侧,自古流传下来的规矩,一般由皇后执行,在皇后空缺的情况下,由后宫司督代为执行,只可用在贵妃或以上级别妃子非正常因暴毙时整顿后宫用,皇帝不可干涉。
只是这几十年来后宫还不曾有一位贵妃级的暴毙,所以这也是龙啸桐上位后第一次遭遇"清君侧"。说实话,除了下跪,他真的不知,自己还要做什么。可是无论是做什么,都没有办法让他撇下白玉鸾不管。

"陛下请起。"曹彬收起卷轴,"给陛下看座。"
龙啸桐被让位到高椅之上,正对着雪妃陈尸的房间,已经隐隐散发出的气味,才真的让龙啸桐体味到,那个冰清玉洁的女人是真的不在了。
她虽是他有名无实的妻,却是助他上位最关键的人,他亏欠了她太多,却还不起,如今,是没有机会再还了。

"中毒而死。"
龙啸桐看着那具尸体,慢慢的说,"中的什么毒?"
"茶毒。"
"茶怎么会有毒?"龙啸桐问曹彬,"是白玉鸾的茶?拿来给朕喝一杯。"
曹彬面不改色的说,"茶没有毒,涂在针上,刺入脾脏,三寸五毫,与雪妃常年服用的治疯病的药物相混合,便是剧毒。"
"茶虽然来自白玉鸾,却不能标明是她下的毒。"
"只能是他下的毒。"
龙啸桐怒目圆睁,"为何?"
"以茶做毒,据属下查明,是出自——"曹彬话音未落,白玉鸾从屋中走出,"出自我玉家兵法。"

不外传的玉家兵法。
就在下午,白玉鸾还在和雪妃说着,这是我从家乡带的茶叶,和贵妇您吃的药中有一味想冲,不过不要紧,只要不直接混合,就没有毒性。
雪妃当然听不懂,只是傻呵呵的笑着。
白玉鸾当然也不是说给雪妃听的,而是站在一旁握着雪妃的手一脸幸福状的曹彬说的。
"玉家兵法真是博大精深。若是落入小人之手后果不敢设想。"曹彬笑着说,"幸好玉将军提醒,否则我真的将茶和药一并给雪妃送了下去,到成了杀人凶手了。"
"曹司督放心,这玉家兵法,只有我少数亲信看过。除非有内鬼,否则是不会有人知道这种杀人方法的。"
想不到,这么快就应验了。

玉家军,出了内鬼。
这是白玉鸾无论如何都不想去想,却无论如何都必须接受的事实。
而且这个人一定是自己的亲信,有机会看到玉家兵法的人,在玉家军内部,其实也并不多,他们都是随玉家军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可笑的是,来了上都,被化整为零,竟然连人心也化零——

龙啸桐知道此时她在想什么,他多想冲上去抱住她安慰她,可惜,他不能。
这一切只能由她一个人承担,是否就如她所说,他要她当皇后,反而害了她。
她不再是万人敬仰的将军,而是人人耻笑的男宠。她不再是雷厉风行的帅才,而是要瞻前顾后忍辱偷生的小倌。她要面对那么多女人的夹击,要面对他这个男人身边有如此多莺莺燕燕的事实,现在,还有面对自己最亲信的人的背叛。
而她,什么都没有要求,只不过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以韩若生这个渠道,来通风报信。
也许她也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也许她就是想让他知道,其实不是她不愿意当他的后,而是他不配当她的王。

"曹彬,不用查了。"龙啸桐揉揉太阳穴,"玉将军是我安插在后宫的一颗棋子,雪妃,是我命她杀的——"
白玉鸾愣住了,这个男人,居然在这个时候,不动声色的替她抗下了一切?
不愿看到她一个个揪出叛徒的痛苦吗?
"陛下。"曹彬完全没有想到龙啸桐会这样做,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只能听着龙啸桐继续说,"雪妃疯了,是朕不想在看着她受罪,暗中受命玉将军,没有想到,本是机密的玉家兵法上才有的杀人方法,被你看破。"
曹彬一时无语。其实他根本不知玉家兵法,只是下午白玉鸾和雪妃饮茶的时候,他也在。
只是,这层关系,在现在这悠悠众人之前,如何能说得出口。

"臣愚钝,请皇帝明示。"曹彬索性将这个烫手的山芋扔回给龙啸桐处理,白玉鸾似乎已经知道,龙啸桐会不理会什么祖宗家法保住她。
今晚是解禁夜,他会不顾一切得到她。
没有想到,这个不那么高尚的皇帝的色心,这个时侯,却成了保住她性命的救命稻草,白玉鸾不禁自嘲。
自己毕竟是女人,到头来唯一的武器还是身体罢了。

没有想到龙啸桐说的居然是:

"玉贵妃毒杀雪妃属实,按律当诛,念奉天命而行,非本人意愿,先将玉贵妃连降五级,降为——卷帘人。"

龙啸桐,你,在做什么啊?
你救了我,却不要我的身体来报答?你不要告诉我,你真的变得那样高尚。

白玉鸾看着龙啸桐慢慢站起身,说,"至于朕,也犯了重罪,会写自陈书以谢天下。"

龙啸桐走了,这冷清的后宫终于只剩下曹彬和白玉鸾二人。
"我不明白。"白玉鸾说,"我没有杀雪妃。"
"这一点,我和陛下都明白。"
"那为何要陛下与我共同来顶罪?你们不打算追查杀害雪妃的真凶?"
"查当然要查,但不是现在。"曹彬说,"死的若是别人,陛下的顾虑自会不同。"
"死的是雪妃,所以压下来处理是么?"白玉鸾笑了,"说到底,你们还是怕雪妃之死深究下去,当年凤仪天下的事会被查出来。"
"玉将军,这后宫,远比你想象的复杂。"曹彬叹了口气说,"你的玉家军会背叛你,这后宫的每一个女人都可能暗中捅皇帝一刀,可是他还要和她们同床异梦,你懂么?今天有人敢借刀杀人,明天就敢逼宫。"
"意思是,在找到玉家军的叛徒,和背后操纵他的主子之前,陛下的每一夜,都是在战斗是么?"白玉鸾终于明白了曹彬的意思,明白了由雪妃之死引发的潜伏着的巨大危机,"也就是说,说不定哪一天,我们伟大的皇上,就被人捅死在自家的床上了是吗?"

曹彬看看白玉鸾,"这就是皇帝为什么降你为卷帘人的原因了。"曹彬咳了两声,"卷帘人,每天早上负责为皇帝叫早的人,终夜要守在皇帝寝室外。"

白玉鸾愣住了。
意思就是别人吃着我看着,他软玉在怀,要我站岗当保镖?
这他妈的是什么世道!
皇帝,果然不是高尚滴。

作者有话要说:请大家继续关注下一卷 卷帘人

第三卷 卷帘人
布局
祭神刚刚结束,皇帝就昭告天下,为病死的前太子妃雪妃国殇七日。
所谓那个什么鬼屁的罪己书也是不了了之。
整件事的处理结果,除了最后白玉鸾被连降五级外,似乎就没有再大的波澜了。

靖南王得到消息的时候,此事已经和平解决。白玉鸾已经被重罚,皇帝也把所有的罪责都拦在自己头上,再深究些什么就成了和皇帝过不去。连一向秉公处理的曹彬也欣然接受了这个结局,靖南王也就跟着眼不见心不烦。
这件事他以为就此结束了,没有想到,孙女却突然间冒死出宫。

原来一切还只是开始。

"昭仪,什么事如此紧迫,要你亲自出来?你可知道现在后宫不太平,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
"爷爷,昭仪出宫是因为——"昭仪放下斗篷,看了眼紫衫和青衣,两人知趣退下,可就在青衣关门的刹那,昭仪轻声说,"青衣,你留下,我有话问你。"
青衣看了眼紫衫,向前迈了一步回屋,双手身后把门推上。

"爷爷,我派去的刺客行刺失败了,今早刚在宫外找到尸体。"
昭仪看了一眼青衣,"这件事,我只和青衣一人说过。"
"大小姐派人刺杀雪妃,小人的确知情。"青衣坦荡的说,"可是这些天我一直在为王爷走动,根本没有进过宫。"
"你为了你的好兄弟什么做不出来?"

"都别争了。"靖南王重重放下了茶杯,"宫里传来消息,说是玉家军的人毒杀的雪妃,虽然皇帝小儿将所有责任抗下,我却不认为这会是白玉鸾所为。"靖南王看了眼青衣,"你说呢?"
"先不说白玉鸾为人坦荡,主张不死不残,断不会为了皇命杀人,单论他的智商,也不会用如此愚蠢的办法杀人。"青衣冷静的分析,"如果真要杀人不留痕迹,何苦要如此周折,简单一剑,像大小姐安排的那样,不是什么都查不出来了么?很简单,是有人故意嫁祸。"
"有趣。"靖南王慢悠悠的开始喝茶,"这朝中,会有几个人,有实力收买玉家军,有能力杀掉我们的刺客,又有理由陷害白玉鸾。"
昭仪此刻明白了,脱口而出,"珍妃,司马丞相?"
靖南王笑而不语。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有白玉鸾做炮灰,我们就不要深究了,真的惹怒了小主子,反而不好。"

这一边,珍妃虽然没有出宫,丞相府却也在开紧急会议。
只可惜,司马丞相这一边没有昭仪和青衣,只有一个愚蠢的罗尚书和更愚蠢的景贵人。
"白玉鸾奉皇命暗杀雪妃?还这么巧被曹彬识破?"司马眼珠子贼溜溜的转,"这其中必然事有蹊跷。"
"那曹司督和白玉鸾平日私交甚好,我看不出曹司督会故意陷害白玉鸾,再说雪妃死了对他们没什么好处啊,搞不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景贵人一副纵观全局的口吻。
"雪妃被刺杀是真,但是下手的未必是白玉鸾。"司马老谋深算的说,"会不会是他为了袒护自己的旧部下,才自己抗罪,而皇帝又不舍的这颗棋子,又把罪过扯到了自己身上,这下,就没人敢深究了。"
"是是是,玉家军的人很不干净,把前朝搞得很乱,就拿那个韩若生来说,三天两头冲着皇帝大吵大闹,害的我们六部也跟着受皇帝白眼。"罗尚书也抱怨着。
"哦?韩若生?"
"没错,听说皇帝就是被韩若生一闹,才知道冷宫出了事,曹彬要清君侧先斩后奏。"罗尚书哼了一声,"这个韩若生,人在宫外,却比谁得到的消息都快,真是怪了。"
"不怪不怪。"司马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罗尚书,这个韩若生,可能就是那个——"司马小声的说,"叛徒——"
"您是说——"景贵人被父亲捂住了嘴,"嘘——"
三个人贼眉鼠眼的互相看了一眼。
司马至此已经全然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白玉鸾袒护韩若生,皇帝袒护白玉鸾。而这个韩若生,就是刺杀雪妃嫁祸给白玉鸾的凶手。
但是,这个韩若生会为谁效命呢?有谁有这个能力来收买韩若生,又有这个条件将后宫的事第一时间传给他,让他贼喊捉贼自保呢?
还能有谁?不就是当今唯一能一层层嫁祸的老妖精靖南王吗?
司马十分得意。"这件事,压下不表,有白玉鸾顶罪就好了,我们都不吃亏不是?"
几个人哈哈大笑。

这一边,刚刚搬出葬雪宫住进冷宫的白玉鸾和琉璃正在翻天覆地的打扫卫生。
浩浩荡荡搬家的路上,不少人都唏嘘着,这个玉将军入宫不到两个月就进了两次冷宫,估计这辈子是出不来了。
白玉鸾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
她知道,自己是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将军,但那是明刀真枪的君子之战。
而龙啸桐这五年打的却是两个战场,并且都赢得漂亮,他不高尚,却玩得转,做什么事都自有他的原因。
早晚有一天,那个适合的时机来的时候,她会知道这一切。
而现在,她何乐而不为,让大脑休息一下,安心的做她的卷帘人呢?

炮灰?顶罪?
白玉鸾听到太多这样的猜测。
这盘棋错综复杂她只能以静制动。因为她坚信他解禁日上午找她时说的话。

——白玉鸾,你相信我吗?
——信与不信,对你来说,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只要你信我,我就能保护你,你只要记住,我做的一切,都只有一个目的,让你成为我的后。
——成为你的后,只会让我被不断的伤害,像雪妃一样,你真的想要这样的结果?
——白玉鸾,只要你信我。信我,留下来,让我保护你,证明给你看。

这是龙啸桐第一次让她做了选择。其实那是她只要说一个不,就可以永远的离开这她疲于争斗的后宫。
可是,为何,她说不出口。

龙啸桐,于是我信你,我相信雪妃的死,玉家军的内鬼,你为我抗罪,还有这卷帘人的安排,都是你的布局。
龙啸桐,我还选择留在后宫,而我唯一的筹码,就是你的承诺。
希望这一次,你仍旧会践行属于我们的,君子之约。

御书房。
只剩曹彬和龙啸桐二人。
"外面的风声怎么样?"
"如陛下所料,靖南王和司马丞相在互相怀疑。"
"让他们狗咬狗去吧,自作聪明的两个老家伙。对了,太医打点好了么?"
"那天冷宫那么乱,没有人注意过死的不是雪妃。那个太医已经随着她一并回乡了,没人知道她还活着。"
"曹彬,你要记住,雪妃死了,活下去的是杜笙雪。"
曹彬叩首,"谢陛下。"
"这是我欠雪妃的。"龙啸桐看了看眼神有些闪躲的曹彬,"我早说过,这次我放她走,她便和皇宫再无瓜葛,是一个死人了。你这一辈子,只要还在皇宫,就不能再去见她。就算这样,你还要留下来?"
"我欠笙雪的,一辈子都换不清。但是一事归一事,我不会为了这个罪,拿陛下的江山来还。"
"曹彬,这就是我为什么一直在用你的原因。"龙啸桐笑着说,"这件事,连玉鸾都不知道,你也不可以告诉她。"
"陛下,当日我捉到刺客,您却命我故意诬陷玉贵妃,恕臣愚昧——"
"那刺客不早不晚,偏偏是玉鸾刚离开冷宫就去刺杀,若不是你在那里,怕是早就得手了,所以,刺客的目标并不是雪妃,而是玉鸾。她入宫两个月,先是通奸,再是暗杀,我不知道让她继续待在葬雪宫,她还会被冤枉多少次。"
"所以陛下将计就计,转移了笙雪,又保护了玉将军。"
"玉鸾是战场上的大将军,却不喜争斗,这样的她,在后宫是活不下去的,更不用说什么——"龙啸桐看了眼曹彬,心想这还不是个暴露她女儿身的时候,于是吞了半句话回去,"我安排她做卷帘人,一来是让她从峰口浪尖往回退一退,不要成为众矢之的,二来,是为了让她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后宫的各路权贵,她们在明,玉鸾在暗,这戏才有的唱。"
"可是——即便玉将军是男人,让他每夜守在寝宫外——似乎——"
"这是她必须面对的。"龙啸桐叹了一口气,"这也是我安排她做卷帘人最重要的原因,我要她看清她的真心。我要她甘心情愿留在这个战场,像一个将军那样,去战斗。"
曹彬半响说,"陛下,听您的口吻,玉将军似乎是您心目中的皇后之才。"
龙啸桐没有答话,因为他知道曹彬会说什么。
"可惜,玉将军毕竟是个男人,只听说凤仪天下,还没听过龙仪天下的。"
龙啸桐转过身,说

"希望那些女人们也这样想就好了。"
可惜,她们不会。
如果身为"男人"的白玉鸾都无法过得了这一关,那么恢复女儿身的她,又如何能存活下来?
玉鸾,我真的不想失去你,但是更不想看到你受伤害。
这一次,是我最后一次为你做主,最后一次勉强你。
以后的路,要你自己走下去。
是战斗,还是离开,人不知,天不知,只有你的心知。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你在阅读本卷时,出现以下任何一种心理反感情绪:
(1)小玉玉被虐的太惨了,皇帝了不起啊,你给老娘去死
(2)女人是男人的附属,有了爱情没了尊严
(3)男人要专一,这皇帝就是一种马
请直接跳过本卷,如果你还是不能忍,请直接跳到第六卷
本卷的存在,是为了日后人物的转变服务的。
您砸砖,我理解,我支持,我心疼。
但是砸砖后直接走人的,请恕本鹅要挠墙了。无论你是理解本卷的设置也好,觉得气愤也罢,请多给一点面子,浪费半个小时赏脸看下去吧。如果你能耐心读到第六卷,你的看法也许会有所改变。
至此
昭仪
卷帘人的主要职责,类似于专职服侍皇帝就寝的公公。
在皇帝决定就寝何处后,卷帘人的工作就正式开始了,前往被选中的娘娘的寝宫通知,检查食物,侍女,床铺等等,是否藏有对皇帝不利的东西。同时通报皇帝最近的胃口,喜好和身体状况,最后要循循善诱嫔妃不要贪恋床底。
皇上从大腿迈入寝宫开始,卷帘人就要寸步不离的跟着,除非皇帝把你轰出去,基本上皇上和嫔妃是亲是骂,卷帘人都要在一旁侯着。一直到皇帝有意往床上去了,卷帘人才能退出去。
但是人还得在门外侯着,不能走,不仅不能走,还得注意着屋里的动静,在皇帝遭遇不测的时候随时冲进去。
然后到了早上,若是朝日,则要肩负起叫皇帝起床的重则。有时不得已还要冒犯妃嫔直接把皇帝抢出来。
所以,卷帘人这差事一般都是大公公而或是皇帝的奶妈监管的,属于无论是皇帝还是嫔妃都不愿意见到的多余人。

白玉鸾这个多余人在国殇七日过后正式走马上任了。
这还是白玉鸾入宫后第一次出宫,虽然目的地只是御书房,但却意外的见到了陈江和韩若生两人,顿时觉得当当这多余人也不错,至少能够放放风,忘却一下这后宫永无止境的是是与非非。

白玉鸾就在门外侯着,看着龙啸桐在御书房临时挂起的大地图上指指点点,镇国将军陆苏是告病缺席了,武将方面只留下陈江、左腾和柳长风,而文臣这边,照例是曹彬和韩若生。
看来这就是龙啸桐最亲信的五人阵容了,看到自己的副将陈江和韩若生都入选,白玉鸾心中说不出的安慰。

"我认为这里倚天险,不宜强攻,要智取。"柳长风话音刚落,韩若生接到,"你有那个智慧么?还智取。"柳长风气的嘴都歪了,"你小小一个兵部卿,陛下恩典让你议政,你不要越来越放肆了!"
两人私底下虽然是哥们,朝堂之上柳长风还是习惯性拿身份压他,韩若生却不吃这套,不顾尊卑直接奔向地图,手指从龙啸桐鼻子前穿过,直点在离画了红叉不远的一处要塞,"这里。"
"我也认为这里是个进攻点。"
陈江虽然只是这么简单一句,却显得很有分量。
"哦?"左腾看看二人,"这又是玉家兵法的内容喽?说来听听——"
"左腾副将军,不是说过,朝堂之上不要再提玉家军,现在都是为皇帝卖命。"曹彬咳了两声,"不过,我却认为柳总管的方案可行,智取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龙啸桐看了看俨然分了两派的几人,突然高声道:
"你的意见呢?玉鸾?"

白玉鸾一愣。原来龙啸桐早就知道她在偷听。多年养成的习惯,一听到技战术的东西,就会不自觉入耳,真是改不掉。
信步走进来,不出意外韩若生像个活蹦虾一样扑了过来,半空中被柳长风拦截,然后被曹彬死死按住。
陈江对着她略略点头。嘴唇动了动,虽然没有发出声,白玉鸾知道他说的是"老大"两个字。

"禀皇上,卷帘人求见,询召,今夜落寝何处。"
本是不长的一句话,被白玉鸾念得是好生纠结。龙啸桐却不似听到,"爱妃,若是你,是会智取白虎沟,还是会转道赤峰岭?"
"卷帘人奉旨后宫,后宫不问前政。"
白玉鸾狠狠白了龙啸桐一眼,心想,你想试我?我这十天准备不是白来的,卷帘人条例可是倒背如流,休想我上当。

龙啸桐点点头,"爱妃,你有这个自觉很好,但是朕是真的问你的意见,你知道你和那些女人不同,你是很特别的,尤其是对我来说——"
陈江和韩若生脸上黑线纵生,柳长风和曹彬似乎已经免疫。
只有白玉鸾知道他想说的后半句是什么。
并非"你不同因为你是男人",而是"你不同因为你是我选的皇后"。

手一抖,心一横,大步走上前,仔细看了看地图,说,"智取更好,兵力少,补给也少,速攻之下,损伤最小。"
柳长风笑了,韩若生和陈江却都在等着老大继续往下说,果然,白玉鸾转身看着龙啸桐,"不过,这也只是纸上谈兵,因为白虎沟首领多疑诡变,虽倚天险,却从不大意失敌,智取变数太大,而邻近的赤峰岭,却是乌合之众,稍一用兵,便能取胜。如此一来,白虎沟腹背受敌,不难取矣。"

一番话,说的左腾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而一旁的曹彬也频频点头。
几乎所有男人,除了龙啸桐,都在内心狂呼,如此将才,真他妈的可惜了!
龙啸桐眯起眼,"这是玉家兵法?"
"不是兵法,是实地经验而已,陛下,我不知您纸上谈兵研究一场几年前的战役有何意义。"
若不是记忆出了偏差,就是旧景重现,这分明是她几年前打过的一次战役。
就是在这无数的大战小战中,她积累了深厚的实地经验,带出了一只钢铁部队。

"我这几年来一直在研究你和你的玉家军。"龙啸桐也丝毫不隐晦,"闲着无聊拿出来让他们做做模拟,只是,你的两元副将似乎都忘记了,可惜。"
"打得太多,有些小战役,忘记很正常。"
白玉鸾一句话把龙啸桐说的哑口无言,"关键是他们学会怎样去打,学会战争的对象是人不是地理,这对陛下来说,就是福气——陛下,询召,今夜落寝何处。"

龙啸桐终于敛住了笑意,玉鸾,如果你在后宫也有此时的智慧和决心,那该有多好,清了清喉咙,"今晚,去仪嫔妃那里。"
白玉鸾愣了,本以为会是珍妃和梅妃中的一个,却是名不见经传的仪嫔妃。
除了上次她惊了马有一面之缘,白玉鸾仅仅知道她是靖南王的孙女罢了。
可这也就够她一呛了,白玉鸾看了看皇帝,十分温良恭俭让的退了出去。
走之前还递给韩若生一个眼神,那意思是,别再惹事,和陈江多学学。
就这一个眼神,就让龙啸桐心里又翻腾起来,白玉鸾刚退出去,龙啸桐就敲着地图说,"韩若生,你这家伙五次三番目无皇帝,给我抄写一遍论语去——"

不要啊——

韩若生的惨叫,白玉鸾走了好远,还可以听到。
哎,真是个小肚鸡肠的男人。

奉旨去后宫的时候,本是往仪嫔妃殿里去的,白玉鸾突然想到,这个时侯,她应该会和珍妃混在一起。
该不该直接去殇花阁宣诏呢?
白玉鸾想起和珍妃对骂的场景,一狠心,去,我又不欠她的,干嘛躲着她?

就这样,原本不想出头的小玉,反而在被降为卷帘人后,开始了她的高调生活。

珍妃没有一次是这么高兴见到白玉鸾的,她大腿一迈,可谓是蓬荜生辉,以前一切的拌嘴都是过眼云烟,珍妃就差没奔过来热烈拥抱了。
"诏——"白玉鸾这一声是有多长就拖得多长,让珍妃脸上的幸福红晕放火箭炮。
"兴——"
小样儿,还热烈着呢?白玉鸾看到她这副样子心里突然舒坦了不少。
"兴——仪嫔妃——"
那一瞬间,火箭炮变眼花,转瞬即逝的热烈,然后是长久的凄凉。
白玉鸾笑着说,"不好意思,我急着宣诏,就跑到您的殇花阁来宣了——"白玉鸾对一副惊恐状的昭仪说,"接召了。"

龙啸桐听到白玉鸾跑到殇花阁宣召甚是欣慰,这个在战场上运筹帷幄所向披靡的假小子,终于要在后宫大展拳脚做他的真女人了。

这一天是白玉鸾走马上任的第一天,也是后宫重新有了卷帘人的第一天。
上一任卷帘人,还是七八年前老皇帝在世时的事呢。
一切都要摸着石头过河。白玉鸾拿着卷帘人守则一项项清查的时候,昭仪就坐在一旁,跟看猴子一样盯着她看,看的她浑身发毛。

"将军~~"
哎呦,这一声叫的,骨头都酥了,白玉鸾讪讪的笑着,心想,这当皇帝也太美了点。
"回禀仪嫔妃,就差寝具了——"白玉鸾看了一眼那张昭仪精心布置的大床,"我这就去简单检查一下——"

"将军~~~上次校场~~~多谢您出手相救~~~"
"不谢不谢。"白玉鸾头一次想,这个色胚皇帝是看上了自己哪点呢?常年裹胸,论丰满是肯定不及这保养得珠圆玉润的妃子们;带兵打仗风吹日晒,就算是敷草药泡温泉也只是补回到平均线,和这些泡玫瑰澡喷香精的女人们自然比不得;平日装男声也习惯了,说话的语气和用词也都是男性化的,偶尔女人一次也说的都是不中听的,哪有这酥稣甜甜的醉人?
一边例行公事的检查寝具白玉鸾一边自我检讨,突然手就触摸到一样硬邦邦的东西,心里一紧,掀开一看,却是一瓶精油。
"嫔妃,这是——"白玉鸾只能想象到拿瓶子当凶器砸破皇帝脑袋的画面。
"瓶子。"
昭仪回答的声音细细嫩嫩的,平均发出一个音就羞涩的低一下头,白玉鸾逼迫自己笑着说,"瓶子——我看的出来——这里面是——"
"放心,不是茶叶。"

就这样一句话,昭仪那张笑的无比灿烂的小脸,突然在白玉鸾的世界中冷冻。
终于看到她眼中不动声色的寒气,隐藏在灿若夏花的外表下,几乎要蒙蔽了她这双自诩为将军的双眼。
龙啸桐说的没错,后宫也是一个战场,而她迟迟不能进入角色。
别说是将军,她连一个战士的觉悟都没有。
几乎要被这甜美的外表给骗了。

意识到白玉鸾不做声,昭仪重新又绽放出如孩童般天真的笑容,"玉将军,瓶子装的是精油。"
"做什么的?"
白玉鸾尽量不再和她眼神接触,搜索床上用品却更加的仔细,昭仪站了起来,从她手中拿过瓶子,打开盖子,就这么直接从白玉鸾头顶泼了下去。

"用来吸引男人的,你试试。"

白玉鸾感觉到那油腻腻的触感渗进面具,一股说不出是什么的味道。
只是觉得恶心。

"你现在不过是小小卷帘人,不要以为救过我就可以放肆了,现在请你出去,还有,你弄洒的这瓶我专门从异国弄到的精油,价格不菲,我要在你的奉银中扣,明白了吗?"

"明白。"

白玉鸾不动声色的回答。这泼油泼灭了她想要退缩的念头,唤醒了她将军的灵魂。
"娘娘,我已经检查完毕了,请您梳洗打扮,恭迎圣驾。"

那一天,皇帝来的很晚,白玉鸾就在寝宫前站着,感到自己的皮肤上已经积了一层油脂。眼睛也有些痛。
听着昭仪故意传出来的笑声,依旧可以那样甜美。

龙啸桐到了的时候,白玉鸾已经站的麻木了,可是她还是笑了,笑着说,"拜托你直接就寝好么?"
龙啸桐楞了一下,看到面具里外一片油渍,伸手去抚摸,白玉鸾却躲开了。
"陛下,请就寝。"
"玉鸾——"
"仪嫔妃在等您,请您就寝。"白玉鸾小声说,"没事,我没事。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

龙啸桐和她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白玉鸾不知为何会流泪。
多少次在战场上再苦再痛,她都不曾流泪,这一次眼泪混杂着精油,五味参杂,流到嘴里。
肩头抽泣,心灵痉挛。
满耳是昭仪的甜蜜蜜的笑声,男人的喘息,女人的呻吟。

那懵懂的争斗,和甜蜜的杀机,在白玉鸾面前缓缓舒展开来。
灯还在,白玉鸾自嘲的写下了卷帘人守则的第一条

眼睛要亮 耳朵要聋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你在阅读本卷时,出现以下任何一种心理反感情绪:
(1)小玉玉被虐的太惨了,皇帝了不起啊,你给老娘去死
(2)女人是男人的附属,有了爱情没了尊严
(3)男人要专一,这皇帝就是一种马
请直接跳过本卷,如果你还是不能忍,请直接跳到第六卷
本卷的存在,是为了日后人物的转变服务的。
您砸砖,我理解,我支持,我心疼。
但是砸砖后直接走人的,请恕本鹅要挠墙了。无论你是理解本卷的设置也好,觉得气愤也罢,请多给一点面子,浪费半个小时赏脸看下去吧。如果你能耐心读到第六卷,你的看法也许会有所改变。
至此
梅妃1
白玉鸾这第一笔工作十分简单,除了通报和被昭仪泼了一瓶油,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做。
龙啸桐几乎是一进昭仪的屋子连话都没说几句就直奔主题了。
省去了白玉鸾跟在身旁的尴尬。
白玉鸾甚至怀疑龙啸桐有没有看清这位昭仪嫔妃长个什么样子。
第二天是朝日,白玉鸾本是犹豫要不要去叫早,犹豫了好久,脑中不断浮现他和那个女人在床上的各种不堪画面,每次手指触碰到门就缩了回来。
白玉鸾自嘲的笑笑,原来捉奸比攻城还要难。
就在她纠葛复纠葛的时候,龙啸桐自己出来了,已经穿戴整齐。
最美好的,莫过于他身边没有跟着那个女人。

"玉鸾。"
龙啸桐在白玉鸾还在发呆的时候轻轻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虽然只是沾满了油渍的面具。但是不知为何,白玉鸾却好像能够感觉到他嘴唇的温度。
一样那么灼人。
"陛下,您在何处用膳?"
白玉鸾迅速把自己的七魂六魄招了回来,公事公办的说。
"你跟我来。"

白玉鸾就这么被龙啸桐一手拉走,昭仪屋子的门都没有来的及关。
两人在清晨的后宫屋顶如入无人之地般行走,一前一后,手牵着手。
从后宫一路飞奔到前殿。
"陛下,前殿尊贵,还是不要踩了吧。"
"怕什么,我是龙,你是凤,踩踩它的破琉璃瓦,是给它面子。"龙啸桐看着白玉鸾还在犹豫不决,突然一下子把她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即使是戴了面具,龙啸桐也知道这丫头在脸红。
"你可以喊得更大声些,看看柳长风那些愚蠢的部下能不能听到?"

这一招果然好使,白玉鸾不叫了,老老实实待在龙啸桐怀中。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反而尴尬起来。
龙啸桐又凑上来,白玉鸾别过头去,"别碰我,全是油。"
"让我看看这里有没有。"说罢,一个吻,白玉鸾觉得自己的嘴唇都被咬了进去,鼻尖和他的撞在一起,彼此的呼吸都听得到。
"听说这个精油是用来吸引男人的,昭仪做的不错,你现在就很吸引我。"
白玉鸾听到昭仪的名字,沉浸在小女人思维中的大脑顿时跳回到作战的模式中来,从温柔的小猫又变回来母豹子,既然不能用喊的,于是动武,龙啸桐也识趣的很,和玉将军近身搏斗没什么好果子吃的。

白玉鸾挣扎出来,退后三步,整整衣衫,扶正了面具。
"无聊。"

"吃醋了?"龙啸桐却笑的很欢。白玉鸾瞟了他一眼,"打我入宫那天起,对你这个色胚皇帝就没抱什么期望。"
"你以为我真的愿意去抱那个昭仪吗?"龙啸桐认真的说,"我看着她看到的是靖南王,你说我抱着一个花甲的老头,牺牲多大?"
一番话说的白玉鸾终于展开笑颜。
"我知道你昨日没有让我进屋,今早又自己起来,都是为了我。"白玉鸾看着龙啸桐,"我这个卷帘人不够称职,居然想和屋里的娘娘抢皇帝——"
"你说什么——"
"我,我说我不够称职——"
"下一句。"龙啸桐露出孩子般兴奋的表情,白玉鸾脸越发发烫,"想和屋里的娘娘抢皇帝——"

"玉鸾,你终于承认,你心里也有我。"
看着龙啸桐说的如此认真,白玉鸾突然浑身一抽。
这是怎么了,什么都不对了。
我爱上了皇上。
在我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
我会吃醋,我会嫉妒,我会开始耍性子,我开始不是玉将军。

白玉鸾怔怔的看着龙啸桐。"你做了这么多,只是为了逼迫我,面对我的内心?"
"不仅如此,还有——"龙啸桐停了一下,"我要你知道,虽然我爱你,我却不能只有你一个女人。"
没错,谁叫他是皇上。

两人站在清晨皇宫的屋顶,相视无言,金红的朝阳正是灿烂。
如同当日小镇相逢时灿烂的日落。
"今晚落寝避月阙,我去前朝,你可以去后宫了。"
龙啸桐说,"如果你还一如既往的信我,那记住我的话,你不是我唯一的女人,却是我最爱的那个。"

不是唯一,却是最爱。
这话从天子嘴里说出,她是否该受宠若惊。
可是为何却如此心寒。
虽然知道这是事实。

他去上朝了,让她去通知另外一个女人今晚和他上床…
天理何存啊!
白玉鸾觉得,入宫后自己不淡定了,一点点小事都能让她无名之火往上冲。
回到冷宫洗了个澡,把油渍弄干净,叹了口气,还是得穿着那千年不变的盔甲,平生第一次,突然想到如果自己穿上昭仪那种酥胸半露的粉红色霓裳会是怎样——
光是这么一想就浑身发抖,不可想不可想。
估计韩若生陈江看到了会风中凌乱吧。

不可想不可想。

入宫之后其实她的活动范围很有限,就是葬雪宫、殇花阁和冷宫三点一线。认识的也不外乎是那几个人。
这个梅妃,除了初进宫被她的婢女摆了一道,就再无交集。
相比身在明处的珍妃,这个没有任何根系的梅妃也许更加要提防——

提防?白玉鸾再一想自己为何会用这个词,又一次抽了,完了,现在越来越朝皇后的思维发展了。
这岂不是让龙啸桐占了大便宜了!

愤愤不平中,带着卷轴捂得严严实实的白玉鸾就出了门,虽说还有一整个白天,但是她却很想早点看看这位梅妃是何许人也。
刚刚才起床的琉璃看见一夜没睡的白玉鸾又要出门,懒洋洋的说了句

将军,见了梅妃您要特别小心。

这一句让白玉鸾更加不安了。

进了避月阙却不似想象中热闹,殇花阁向来都是大小嫔妃来来往往,这避月阙却好像冷宫般冷清,宫女出入都好像白玉鸾是空气一般。
还是说是她在梦游仙境?
见到梅妃的第一面,不知为何会想起传说故事中的嫦娥。
几乎是素颜的梅妃,反而有一种羽化成仙的味道,难怪龙啸桐会喜欢。
这样的女人,几乎是每一个男人的梦想。
怪不得她不靠任何家事背景,就能做到贵妃的位子上来。

"坐。"梅妃开了口,并不是很甜美的声音,反而有点冰冷,"玉贵妃。"
落难后她的称谓大抵上有两种,温和派一般叫她"将军",激进派一般叫她"喂""你"。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叫她玉贵妃,在她被连降五级之后。

"罪臣早已不是贵妃,"白玉鸾格外小心措辞,"娘娘莫要取笑。"
"你早晚会回去葬雪宫的。"梅妃眯起眼睛,打量着白玉鸾,"可惜,我送给你的婢女你不要,她可是比琉璃要激灵一些,这宫里的事,交代的也清楚。"
"多谢娘娘美意,玉鸾刚入宫就是娘娘的人给我引得道。"
"不怪你,是她话多。"梅妃一笑,"其实有些事,说多了反而坏事。"
"娘娘高见。"

所谓高手过招,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不过几分钟,这梅妃的本事,白玉鸾就领教到了。

"我今天来——"
"啸桐今晚过来是么?"

白玉鸾一愣。除了自己,似乎没有听过别的女人叫他啸桐,这一叫,比任何说明都有力。突然想起,他的那句,"你不是我唯一的女人。"
梅妃看他愣住了,说,"我跟在他身边十年了。"
十年,那是怎样的一段感情。
白玉鸾越发心里不是滋味。梅妃看在眼里,"很多人传你是他的眼线,我本是也这么觉得,现在见了玉贵妃本人,才明白,你们根本不是君臣,而是恋人。"
说的如此风轻云淡。
这一天白玉鸾的主旋律就是发愣。

"我能在他身边十年,也就意味着,我已接受了他的全部,接受了他不可能只有我一个女人,甚至可以接受他身边有个男人。"梅妃慢悠悠的坐下来,"幸好,你不是令我太讨厌。"
"梅妃娘娘如此冰雪聪明,怪不得深得君心。"
"玉贵妃,战场上你懂得多,后宫你懂的却不多。其实,在男人面前太能干太聪明,并不是一件好事。"梅妃走近他,竟然用手指抚摸上他的面具,"啸桐早晚会厌倦你的,但是早晚会再想起你,想起你的时候若是楚楚可人等着他回来的样子,那他便回来。否则,这一辈子,你都要守着回忆过下去了。只可惜,你是个男人。"

白玉鸾知道,梅妃会在自己面前说这一切,是因为她是"男人",一个不会威胁她"皇后之路"的男人。
"有句话,你比我明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白玉鸾看着这位长得超凡脱俗却深谙世事的梅妃,说,"陛下今晚会来,请您好好准备。"

从避月阙出来,白玉鸾在卷帘人手册写下了第二句话:
在聪明人面前要糊涂,在糊涂人面前要聪明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你在阅读本卷时,出现以下任何一种心理反感情绪:
(1)小玉玉被虐的太惨了,皇帝了不起啊,你给老娘去死
(2)女人是男人的附属,有了爱情没了尊严
(3)男人要专一,这皇帝就是一种马
请直接跳过本卷,如果你还是不能忍,请直接跳到第六卷
本卷的存在,是为了日后人物的转变服务的。
您砸砖,我理解,我支持,我心疼。
但是砸砖后直接走人的,请恕本鹅要挠墙了。无论你是理解本卷的设置也好,觉得气愤也罢,请多给一点面子,浪费半个小时赏脸看下去吧。如果你能耐心读到第六卷,你的看法也许会有所改变。
至此
梅妃2
这一白天就是在补觉中度过的,和衣而睡,盔甲咯得慌,一直都睡不安生,一会梦到整个人淹没在油里,一会梦到狂奔在屋顶之上,就那么飞了起来,一会又梦到一双冰冷的手慢慢摸上自己的脸,说,啸桐早晚会厌倦你——

她脸上没有面具,而四遭都带着面具。
"我的面具——"
白玉鸾惊叫着醒来,只有琉璃看着她,"将军,又惊梦了?你不停的喊着面具面具,可是您不是一直都戴着呢吗?"
白玉鸾摸上自己的脸,心跳才慢慢缓下来。

"这不奇怪,见到梅妃的人,没有一个是正常的,宫里老早就有一个说法——"一向不怎么八卦的琉璃压低了声音说,"梅妃娘娘是懂蛊术的——"
蛊术?
白玉鸾穿好鞋子,整理好衣服,没有搭话。
所谓蛊术,只不过是这个女人懂得怎样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吧。
十年,十年后,自己会怎样,龙啸桐又是否还会说"你不是我的唯一,但你是我的最爱"?
她真的没有把握。

她在他面前总是戴着面具,明明喜欢,却总是刻意在保持距离,明明嫉妒,非要表现的波澜不惊,明明想要,却总是害怕失去,所以一开始就不去争取。
在这个战场上,她从一开始就输了。
龙啸桐将她推向残酷的真实面前,让她看清自己,也看清了他,看清了这个她如若想要走进就必须接受的世界。
这个后宫,说大不大,只是楼宇几间,说小不小,却是人心万里。

胡思乱想着,白玉鸾看了眼已近黄昏的屋外。
"今天陛下大概很早就会去避月阙吧。"白玉鸾自言自语着,"梅妃和昭仪,对于他来说,是不同的。"
一回生二回熟,卷帘人例行公事的检查很快便结束了。
这里从主子到宫女都不似昭仪那里混乱,大家都有条不紊,白玉鸾转念一想,也对,她们都已经跟着他十年了,什么脾性习惯,都了然于胸,她这个所谓的卷帘人,真真的成了局外人。
看着白玉鸾不断的发呆,梅妃走过来说:
"将军,这准备侍寝的事我们女人做就好,您歇息一会吧。"
白玉鸾不知为何会点了点头。
比打仗她不怕,怕的就是比着做女人。

白玉鸾看着梅妃一双白白细细的手像舞蹈班空中旋舞,不是在舞剑,却是在沏茶,然后长裙翩翩而坐,拨弄琴弦,风情无限,天籁之音,响彻整个避月阙。
如此女人,才是配得上龙啸桐的女人。
白玉鸾越发的自惭形愧。

"玉贵妃,不如我来弹琴你来舞剑如何?啸桐一定喜欢。"梅妃说的如此自在,"我是他身边待的最久的女人,你是他现在最宠的男人,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只是为了让啸桐开心。他要应付那么多名门之后,在本该最放松的夜晚也要紧绷着神经,太辛苦了,你和我,我们是一起的。"
梅妃丝毫不回避的牵起了白玉鸾的手,仿佛从没把她当做一个男人,而是龙啸桐喜欢的人罢了。
白玉鸾不懂,这个女人,为何跟这么多人分享一个男人的时候,还可以如此淡定,如此深明大义,如此荣辱不惊。
这么多个如此,全都涵盖在了两个字之中,贵妃。
白玉鸾突然觉得,当初龙啸桐直接将她升为贵妃,升到梅妃的级别,对很多后宫的女人来说,确是不能忍受的。
换做是她,也会心里不舒服。所以,先前那种种的诬陷算计,此刻都显得情有可原了。

她弹琴,她舞剑,尽管只是第一次配合,却如此协调,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几乎就可以同步。
龙啸桐不见白玉鸾,自行步入避月阙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如水般柔顺而包容的梅妃弹着琴,如月中嫦娥,不似凡人。而那随着音律高低起伏翩翩起剑的玉鸾,如幻界精灵,世间难寻。
一柔一刚,一静一动,雪月相映,交趣成辉。
梅妃入音,玉鸾入舞,龙啸桐伫立良久,不忍打扰。
终于还是白玉鸾先发现了他,这一个动作的迟疑,梅妃就觉察到,干净利落的断音,丝毫没有拖拉,旁人看了,莫不以为是梅妃先知先觉。
白玉鸾单膝跪地,行君臣礼。"陛下恕罪。"
"你们倒是阴阳调和格外和谐。"
龙啸桐本是打趣的话,梅妃听了是脸色一变,也跪了下来,"臣妾待玉鸾为知己,同是侍奉陛下,忘却礼数,是臣妾大意。"
一句话,好似把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却是在说这错只错在白玉鸾是个男人。她这个识大体搞团结的贵妃,亲近也不是,疏远也不是。
白玉鸾听着梅妃的声音再不是那般的冰冷,而是充满了暖意,称呼也不是啸桐,而是陛下。本是刚刚放下的警惕之心,无可避免的又提了起来。

怎么忘了,初入宫,第一个来探自己的,就是这个梅妃。
耳边响起琉璃这丫头的话来:
见到梅妃,要特别小心——
梅妃懂蛊术的——

白玉鸾知趣,在龙啸桐示意后起身,"请陛下上座用膳。"
龙啸桐刚想开口打发她出去,白玉鸾先行一句,臣服侍陛下用膳。
梅妃看了眼白玉鸾,娇滴滴的跟龙啸桐说,这样也好,陛下,就让臣妾继续为您奏琴,卷帘人为您舞剑如何?
龙啸桐用眼神询问着白玉鸾,而白玉鸾用实际行动回应着他,拾起放在地上的剑,白玉鸾向后退去几米,保持个安全距离。
琴声依旧,剑舞依旧,梅妃知,陛下知,玉鸾也知,一切不复和谐。
多了一个男人,于是一切不同。

那一夜,白玉鸾将所有剑法都练了一遍,仿佛身在后山,眼前是过眼的桃花,灿烂芬芳,不见龙啸桐揽过梅妃肩头,不见梅妃亲吻在龙啸桐唇边,不见葡萄美酒溢出了夜光杯,最后一帧动作,目光顺着剑尖的方向正停留在梅妃扬起幸福笑意的脸上。
曾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就这样刺过去。
然而,却只是一收手。
抱拳,跪下,"请陛下就寝,臣退。"

这个时侯龙啸桐不回答就是回答,白玉鸾起身,退出,关门,站好。
灯灭。
不复琴声,不复剑舞。
只有一声 你不是唯一,却是最爱,萦绕心头

龙啸桐,十年后,你是否如斯,我又是否依旧?

白玉鸾笑笑,在手册上写下,卷帘人守则三:

爱情是场持久战,有守有攻,和谐者大。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你在阅读本卷时,出现以下任何一种心理反感情绪:
(1)小玉玉被虐的太惨了,皇帝了不起啊,你给老娘去死
(2)女人是男人的附属,有了爱情没了尊严
(3)男人要专一,这皇帝就是一种马
请直接跳过本卷,如果你还是不能忍,请直接跳到第六卷
本卷的存在,是为了日后人物的转变服务的。
您砸砖,我理解,我支持,我心疼。
但是砸砖后直接走人的,请恕本鹅要挠墙了。无论你是理解本卷的设置也好,觉得气愤也罢,请多给一点面子,浪费半个小时赏脸看下去吧。如果你能耐心读到第六卷,你的看法也许会有所改变。
至此
真相
就寝避月阕后,皇帝忙着前朝的事有些个日子不来后宫了,白玉鸾这份虐心的差事也暂时可以缓一缓,闲了下来,反而不自在。
冷宫的阳光不足,园子的菜长势大不如葬雪宫,加上琉璃打理的又不如白玉鸾上心,白玉鸾有功夫管理这些菜时,可怜的叶子已经蔫了一大半。
"哎呀呀,看看,种菜不是这么种的。"
琉璃看着白玉鸾又挽起裤腿跑进菜田,摇摇头,"将军,你和陛下到底是什么关系啊?说你们没什么吧,陛下看你的眼神,你说到陛下时的语气,又不太正常。说你们有什么吧,你这个卷帘人当的优哉游哉的,难道你就不吃醋么?还是说,你们男人对什么忠贞不二都不在乎的。"
一番话说的白玉鸾再也不能装作若无其事,愣在田地里,回想这两周的种种,心里酸水苦水一起往上翻,抡起锄头就开始拿地出气,坑越凿越深,本是还有一半小命的苗悉数落难。
琉璃一看这平日荣辱不惊的玉将军生起气来那是用实力说话的,识趣立即噤声。
半饷,白玉鸾停了下来,若有所思,突然说:
我想做皇后。

琉璃径直向后到了下去。
这事,看来不能操之过急。

这一边,御书房,龙啸桐奋笔疾书,柳长风跟在一旁,好久好久,实在忍不住,憋出一句话。
"陛下,后宫都好久没去了——"
龙啸桐抬眼看了他一眼,"你是我的侍卫队长,不是公公,前朝有你的位子,难道要我把你阉了送后宫去?"
柳长风不吭声,继续做鸵鸟。
过了一会,龙啸桐放下笔,说,"今天就去,不过你也知道,去一次后宫,累一次。"

这话说得真是暧昧,柳长风一想起陛下的断臂之好,立刻整个人都僵了。
"是是是,陛下日夜耕耘,特别辛劳,是臣考虑不周。"
一说完这话柳长风就捂住了嘴,没想到龙啸桐却是大度的笑笑,"累身,更累心,她若再不就范,我就要忍出内伤了。"
柳长风自然不懂皇帝这是个什么意思。
懂得这话的是后宫的女人们。

这一日,在珍妃的召集下,梅妃、昭仪同来赏花。
作为陛下征战回朝后唯一临幸过的两个妃子,梅妃和昭仪见面却都没有攀比的样子,反而是躲避着对方的目光,珍妃见了,只是别有深意的一笑。

这一日昭仪又忍不住出宫了,照例是奔爷爷的宅邸而去,却与往日不同,连青衣都不允许入内,所有侍卫都轰了出去。
"仪儿,不要三天两头往家里跑,小主子刚要了你,你得好好讨好他才是,这个时候出了什么纰漏就不好了。"靖南王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前途无量的孙女,而昭仪却是脸色涨红,秀美紧促,吞吞吐吐的说,"爷爷,陛下,陛下….陛下他——不举——"
靖南王一口茶水喷在孙女身上。
"什么!"

这一边,梅妃在避月阕也是愁眉不展,跟在身边的亲信唤名"哥儿"的婢女看得出主子不开心,却不敢深问。
"哥儿,我问你,我老了吗?"
"娘娘怎么会老呢?"
"那就是陛下——"梅妃无奈的笑了一下,"心里有了别人,人在我这,心不在我这——"
"娘娘怎么这样说呢?那晚陛下不是很尽兴。"
"尽兴?"梅妃没有再往下说,那天晚上,真是她一生的耻辱。

靖南王这边几乎要把孙女揉进自己的肚子里去咀嚼成细末尝出个味道来,孙女啊,你是盐放多了还是糖腻着了?怎么说的出这话来?
一头冷汗。
昭仪红着脸说,"陛下他刚刚上来——连碰都没碰到——就——"
靖南王举手示意停止,这种话题可是他一辈子都没料到会和孙女探讨的。
"你是说——小主子他其实没要你?"
昭仪点了点头。
"我虽然没经过人事,这要与没要,还是分得清的。"
靖南王叹了口气,难道说这小主子这两年打仗被捅了要害不成?

梅妃对着镜子一寸一寸审视着自己的皮肤,喃喃自语,"不想要就算了,为什么一夜不走,难不成是怕人笑他,还是给我面子,怕人笑我?"
哥儿已经猜出八九成,"主子,我听说,这男人累了,有时候是这样的,您别往心里去。"
"你可知道,我今天在珍妃那里,多没面子,看着仪嫔笑的那么开心,就知道她得意死了。"梅妃黯然的说,"可能是我真的不如新人了,皇帝也腻了,没了兴趣。"
"娘娘——"哥儿惊呼,"您可不能自己泄了气,这要是给外人知道,那您在宫中的地位——"
"我当然知道,我自是不会说的。只希望卷帘人那边没听出什么破绽来。"
"干他什么事?"
"他到底是个男人,一听声音就明白了,再说他这种英雄,在家乡的时候必定也是大把女人投怀送抱的,精着呢。"梅妃转身看看哥儿,"我们有什么苦,也就烂在自己肚子里。"
"哥儿明白,不会误了娘娘大事。"

这一边靖南王也嘱咐着孙女,"你别着急,这可能是小主子在试你,这种事,男人不主动,你可以主动啊——"靖南王心里很郁闷,一把年纪了,还要言传身教,这事,怎么也不该轮到他教啊!可是,这等机密的大事,怎么能让外人知道!
"我当然知道。"昭仪恨恨的说,"今天见了梅妃,她那个闷骚样,看了就来气,要是让她知道陛下没有要我,不笑死才怪。"
"我紧张的还不是那个十万八千里的梅妃,而是守在你门口的卷帘人,那个玉将军是什么人物,让他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你放心,陛下也要顾他的面子,做戏做足全套,他叫唤让我也叫唤,我真想再往他身上泼一次油!"
"泼油?你疯了吧!"靖南王几乎要抓狂,"你太嫩了!"

"昭仪太嫩了。"
珍妃送走了昭仪和梅妃后得意的笑着对怡人说,"她以为瞒得过我?"
"主子,您是说——"
珍妃一切了然于胸的说,"陛下为什么谁都找了就是不找我?很简单,他知道他在我面前忍不住一定会就范。"
"可是怡人不懂,陛下为什么会——"
"不懂就去查。"珍妃悠然的说,"趁着昭仪和梅妃互相防着做戏的机会,正好得个空闲关心一下陛下究竟出了什么状况——不过,"珍妃脸色一沉,"这事要防着卷帘人,既然陛下不想让他知道,我们也不要做黑脸。"

所有人都在防着白玉鸾,而白玉鸾只是一肚子闷气在耕地。
真正应了柳长风那句戏言,日夜耕耘。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你在阅读本卷时,出现以下任何一种心理反感情绪:
(1)小玉玉被虐的太惨了,皇帝了不起啊,你给老娘去死
(2)女人是男人的附属,有了爱情没了尊严
(3)男人要专一,这皇帝就是一种马
请直接跳过本卷,如果你还是不能忍,请直接跳到第六卷
本卷的存在,是为了日后人物的转变服务的。
您砸砖,我理解,我支持,我心疼。
但是砸砖后直接走人的,请恕本鹅要挠墙了。无论你是理解本卷的设置也好,觉得气愤也罢,请多给一点面子,浪费半个小时赏脸看下去吧。如果你能耐心读到第六卷,你的看法也许会有所改变。
至此
贵人
这天龙啸桐是前脚迈进了后宫,才召唤了白玉鸾,而白玉鸾连他的影子都没看清,就听见三个让她一口气不上不下不左不右的字:
景贵人。

你选昭仪,她初入宫,爷爷是靖南王,我念你顾全大局,我忍了。
你选梅妃,她资格老,跟着你十年了,我念你有情有义,我忍了。
可是你跳过珍妃和那么多莺莺燕燕,反而选中了这个一无德二无良三无才四无貌的景贵人,这事不能再忍了。
看着白玉鸾眼中冒起的腾腾的火焰,龙啸桐忍住笑意,说
还不快去宣召。

龙啸桐,你够狠,你,你,你,你信不信我现在就一走了之?
白玉鸾站着没动,心里像是有一支长矛在搅啊搅。
龙啸桐故意逗着她说,卷帘人,怎么,你对我的选择不满吗?还是你对朕不满?
白玉鸾此刻头脑中只回旋着一个想法,龙啸桐要就寝在景贵人那里,这是要被天打雷劈的!

你自风流快活,我自岿然不动,白玉鸾开始玩消极迎战,死活是选择项失聪,对着龙啸桐开始大眼瞪小眼。
龙啸桐也是够沉稳的,不急不慢,"柳长风,跑一趟,说卷帘人身体不适,不能传话。"
"跑哪去?"
龙啸桐瞪了一眼他,"当然是——"
"景贵人。"
白玉鸾终于还是缴械了,家是他的家,女人是他的女人,又不是落地第一天不知道皇帝的后宫三千粉黛无数,干嘛和自己较劲,昭仪的油也泼了,梅妃的琴也弹了,还怕过不了景贵人这一关吗?
可白玉鸾知道,她过不去的是自己这一关。
始终是不能用一句"不是唯一而是最爱"来蒙蔽过关,尤其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龙啸桐和那个没素质没文化没操守的三无女人谈情说爱。
龙啸桐,也不知道是你没长眼睛还是我没长眼睛。

可是终归还是要去的,听到景贵人肆无忌惮乌鸦般的笑声,白玉鸾恨不能立即出宫而去,如若不是她曾说过信他,如若不是她曾信守着留下,如若不是她还背负着女扮男装这个最大的难题,如若不是她亲自带出来的玉家军小命还握在他的手里。
如若不是她还对他抱有一丝残留的幻想,可是这幻想现在却随着景贵人的笑声破碎了。

检查床铺的时候白玉鸾特别想往她床上藏一把匕首,检查食物的时候她也特别想下点迷魂药让龙啸桐直接死猪般睡过去,可是每每这样想,她比谁都更清楚的知道,那只是自欺欺人。
前面有昭仪,梅妃,今天有景贵人,明天有珍妃,后天还会有更多的女人。
而她,连个"女人"都不是。

"卷帘人,辛苦了,我的床很软的,我的酒很香的,我的人——"景贵人瞟了他一眼,"哎呦,忘了你是个男人,我告诉你,你可不要趁机揩油,陛下他不会放过你的,我可不像你的丫头那么好勾引。"
这是谁在勾引谁呀…
白玉鸾已经没有力气回应她,要怪只能怪自己在那么多个美好的夜晚,没有来一剑刺了她…
留这么大个祸害在眼前蹦跶,龙啸桐,其实,我替你悲哀。

可是人家龙啸桐不这么想啊,看着景贵人嘴巴都咧到耳朵上去了。
爱妃爱妃叫着亲热。
"门外守着吧,不用跟着了。"
白玉鸾如此被三振出局,这个花心大萝卜,先前还像模像样的抛来个慰问的眼神,说几句安抚的话,现在真是越来越露出起狼子野心了。
守着就守着,老子又不是第一次了。

可是这场好戏才刚刚开场,不到半刻,这景贵人尖锐的叫声就此起彼伏了,刚开始只是声音听不清内容,而后开始单个字往外蹦:





白玉鸾怀疑这声音能顺着一夜的东风吹遍了整个后宫。
甚至到了冷宫,到了她这个最没有资格吃醋的女人心里。
正这么想着,景贵人突然不叫了,然后过了一会,终于开始成句子

陛下——您不是一个人的,但是您今晚只在我身边,我好幸福——
陛下——我可以不当你的唯一——你只要在心里给我留一个位置就好了——
陛下——我不需要你爱我,你知道我爱你就好了——

几句话说的白玉鸾心里是越来越沉,明知道这是景贵人取悦他的话,为何句句都像是在说给她?
景贵人如此小肚鸡肠的女人都有这个胸怀,自己这个堂堂的将军是不是不该那么计较?
成不了唯一又如何,试问天下有多少女人是唯一却不是最爱,那岂不是更加凄惨。

景贵人,终于说了几句有建设性的话。
白玉鸾掏出手册,写下了第四条

叫的响没有用,关键是看内容。

而这一点,龙啸桐也再过赞成不过,屋子里,景贵人正躺在床上,龙啸桐举着蜡烛,监督她一字一句念着。
景贵人酥胸半露,芬芳无限,龙啸桐却是眼睛往屋外飘,耳朵也竖起来试图听见白玉鸾有什么动静。
"陛下——"景贵人很是委屈的说,龙啸桐嘘了一声,听到屋外没有什么异常,才说,"叫你叫唤,你竟叫些没水准的,难道每次都让我把底稿写好么?到底你是皇帝还是我是皇帝啊!"
"你是。"被训了一顿景贵人也没了底气,不知皇帝这是抽哪门子邪风,算起来自己入宫后陪寝不过个位数字,他虽是不怎么高兴但总归是行了夫妻之事,而这次,却一进门就说,你躺上床去,开叫。
可是她叫的他又不满意,举着蜡烛刷刷刷写了几句话让她照着念。
景贵人眼珠子溜溜的转,这陛下莫不是在给卷帘人做戏看?但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再一想,自己是个不怎么招人待见的贵人,陛下才会做的这么过分,珍妃梅妃那自然不会是这样的待遇。
这样的糗事,还是自我催眠,当做从未发生好了。

而龙啸桐根本不关心景贵人怎样想的,满门心思想的都是——
这个白玉鸾还是挺能忍的,逼到这样都不就范,难道让我来真的吗?
看来,只有珍妃,能撼动她最后的防线了。

正所谓屋里屋外都是一场戏。
闹剧也罢,喜剧也好。
龙啸桐已经迫不及待,看到□,和他所期待的尾声。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你在阅读本卷时,出现以下任何一种心理反感情绪:
(1)小玉玉被虐的太惨了,皇帝了不起啊,你给老娘去死
(2)女人是男人的附属,有了爱情没了尊严
(3)男人要专一,这皇帝就是一种马
请直接跳过本卷,如果你还是不能忍,请直接跳到第六卷
本卷的存在,是为了日后人物的转变服务的。
您砸砖,我理解,我支持,我心疼。
但是砸砖后直接走人的,请恕本鹅要挠墙了。无论你是理解本卷的设置也好,觉得气愤也罢,请多给一点面子,浪费半个小时赏脸看下去吧。如果你能耐心读到第六卷,你的看法也许会有所改变。
至此
珍妃
白玉鸾知道早晚龙啸桐会点珍妃的,可是当那一天真的来了的时候,她心里反而很不安。
仿佛她从没有准备好。
不知为何,先前昭仪的口蜜腹剑,梅妃的月宫仙境,景贵人的不可理喻,都未曾让她如此不安。仅仅是在殇花阁例行公事的检查的时候,白玉鸾一颗心就七上八下,而珍妃就那么看着她,未曾说一句话。
等白玉鸾应了句,可以了,她才漫不经心的说,今晚,请卷帘人多费心了。

等白玉鸾走后,怡人方才从后面出来,附在主子耳边说,"不出娘娘所料,陛下前些日子果然没有宠信景贵人。"
珍妃点点头,想,看来陛下真的是在做戏给白玉鸾看,只是,陛下为何这么做呢?难道要激他吃醋不成?
怡人不语,珍妃看了看她,说,有什么你就直说。
"娘娘,陛下….该不会真的喜欢男人吧!"
"胡说!"珍妃雷厉风行的否决了她的话,自己心里却在打鼓,"白玉鸾明明就是陛下的眼线而已,陛下这么做的原因虽然不清楚,但是绝不会是要他吃醋这样简单!"

可是珍妃知道,景贵人懵懂的知道,梅妃和昭仪也都后知后觉的明白,这一次,皇帝是在用她们来激白玉鸾。
白玉鸾若真是在陛下心目中如此重要,那么他就不再是一个人的仇人,而是整个后宫的敌人。
这个后宫,谁都不能妄想一个人霸占皇帝,就算是个男人,也休想。

夜来了,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阴谋。它伴着一场雨而来,伴随着珍妃的一句,"卷帘人,你也进屋避雨吧,在外面容易浇湿。"
此时珍妃正揉着龙啸桐的太阳穴,龙啸桐不用睁眼只用听的就知道白玉鸾进屋了,白玉鸾看了他们一眼,白玉鸾心里很不是滋味。

是不是我太急于求成了?

龙啸桐未曾睁眼,心里却想了这么多。此刻他不能睁眼,他怕一睁眼看到白玉鸾受伤的表情,这一个月来辛辛苦苦做的戏都白做了。
当初迟迟没有选择珍妃就是怕她看破,结果,她果然看破了,不愧是在白玉鸾出现前,他心目中最佳的皇后人选。
此时的心情应该算是骑虎难下,还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耳边传来珍妃温柔却决绝的声音,陛下,我亲自酿的百花酒,您不尝一口么?
一睁眼,酒杯已经到了嘴边,酒香扑鼻,先前为了装给门外的白玉鸾,龙啸桐已经和珍妃你侬我侬了半天,现在如果不喝,实在是说不过去。
龙啸桐笑了笑,说,朕自己来。
珍妃笑了笑,说,让臣妾服侍您。
小手一抖,酒入肚,珍妃趁机在龙啸桐沾着酒珠的嘴唇上啄了一口。
就这么一口,比昭仪的呻吟,梅妃的琴声和景贵人的叫唤都撕心裂肺。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就这么轻轻一垂,那一刻,一个月以来自欺欺人的所有幕布都被撕碎,露出真真切切的他,和别的女人。

那一刻,只需一个眼神,龙啸桐知道她要逃。
相背而去,如温泉一别,决绝,悲切。
而这一次,也许再没有什么能让她回来,无论是她的玉家军,还是她的秘密。
几乎是在白玉鸾转身的一瞬间,龙啸桐就一跃而起。
站在身后的珍妃惊得酒壶打碎在地上,溅湿了衣裙。
"玉鸾——"
"陛下。"

当白玉鸾飞速的消失在滂沱的大雨中时,耳边传来的是珍妃无比坚决的一句话。
"陛下,您不能去,您这一走,失去的不仅是一个后宫,而是一个天下。"
"珍妃,你可知你的身份?"
"臣妾只是想提醒陛下,您为了一个男人,即便是你喜欢的男人,而抛弃整个后宫,那无疑是抛弃了整个天下,太后不会同意,前朝不会同意,我们所有后宫的女人,都不会同意——"
"你——"
"陛下,"珍妃跪在了砸碎的酒壶碎片上,"请三思。"
这个时候柳长风闪了进来,说,"陛下,曹司督已经去追白玉鸾了,请您留下。"
"你们都反了!"
"今早在珍妃娘娘的带领下,几位娘娘已经向曹司督禀报了陛下您雨露不实,为了皇家开枝散叶子孙绵延,请陛下留下。"
"哈哈哈——"龙啸桐的笑声那样的无奈,"我的游戏,何时规则改成你们来定!"
柳长风和珍妃同时说,请陛下三思——

这一边,大雨中,白玉鸾毫无目的的奔跑着,虽然打从殇花阁出来,她就知道身后一直有人跟着。
而那个人不是龙啸桐,她知道那脚步声不是他的,在滂沱的大雨中,仿佛世界都听不见了,她唯独还能辨认出他的脚步声。
不是他,不是他,
一点幻想的空间都不留。

停下,身后的人也就停下。
相隔几米,大雨遮住了彼此的脸,遮住了白玉鸾的眼泪,和对方的眼神。
"玉鸾,我还没有见你如此伤心过,你爱上了他了。"
来人摘下雨蓑,青衣。
"你为何又要进宫来?"
"因为我惦记你,怕你出事。"
"你如何知道我今夜会出事?"
"不愧是白玉鸾,就算如此狼狈,还能保持这么清醒的头脑,那你该知道,我会提前知道今晚发生的一切,代表靖南王也知道了。"
"知道我会玩忽职守擅离殇花阁?"
"知道陛下这一个月来在假凤虚凰,把后宫的嫔妃们耍的团团转。"
"你在说什么?"

"他说,陛下这个月并没有真的临幸几位娘娘。"曹彬也终于赶到了,为了确定柳长风不被陛下一剑劈了,他待了片刻才走。
曹彬知道靖南王派的人跟着白玉鸾,他也确定白玉鸾就算在这个时候也不会吃亏,所以才放心的让那个叫青衣的男人去追。

白玉鸾愣住了。"你们说什么?"
"我先告辞了。"青衣表面上是告别,实际上话音没落地人就飞走了。
曹彬也顾不上追究他私入后宫的责任,只是想着如何跟白玉鸾解释一件事。
那就是,那个向来以天下为重的皇帝,为了激起白玉鸾的嫉妒心,竟然拿临幸后宫为儿戏,将各个有身世背景的女人们玩的团团转。
"陛下这次鲁莽了,而这全是因为你。"
白玉鸾哼了一下,"听曹司督的意思,是在指责我是红颜祸水。"
"我没有这个意思,况且,将军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这点我们都清楚,是陛下糊涂。"
"他没有糊涂,也没有算错,他做的很好,他逼着我看到我的真心。"白玉鸾在几乎绝望的最后一刻,终于听到了答案。
那个她在心底深处,一直都相信着,希冀着,盼望着的答案。
释然,此刻无所畏惧,"我喜欢陛下,我要做皇后。"

雨声很大,掩盖了她的大部分声音,可是那微弱的回答竟如此振聋发聩,让曹彬瞪大了双眼不知如何应答。
"玉将军——"
"不要叫我玉将军,进了宫我便是玉贵妃,如今是陛下的卷帘人——"白玉鸾无比坚定的说,"我明白他,我明白他不是在游戏,他是在逃避而已。"
曹彬已经无话可说。
"他知道他是个天子,他要对整个后宫的女人负责,他不是一个人的陛下。他也知道他是个男人,他要对他最爱的人负责,他想做一个人的爱人。于是他尝遍百花,激我发怒,想看看我到底能不能够接受他是个天子这个事实,可是他又游戏后宫,不曾对我丝点不忠,想自欺欺人证明他可以对我一人忠诚不二。"
"玉——贵妃…"
"我不原谅他试探我,骗我,我不相信他可以保护我;可是我原谅他不能让我成为唯一,可是我相信他会让我成为最爱。"白玉鸾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在曹彬眼中还是个男人。
她是个女人,这一点,她从未如此肯定过。

"其实你可以不必如此的,桐。你似乎忘记了我是谁,我是白玉鸾,我是你的——"
曹彬顺着白玉鸾看去的方向转身。
龙啸桐还是追来了,不顾柳长风和珍妃几近逼宫的警告,不顾第二天会接踵而至的所有的问题,不顾如此追来可能看到的白玉鸾决绝的离开的背影。
他知道有可能什么都追不到,可是他还是追来了。
追来是对的,追来听到了她。
追来听到她的真心,听到她明白自己,听到她要做他的皇后。
就算此时此刻被逼宫,就算此时此刻要他放弃整个后宫,又如何。

白玉鸾隔着层层大雨层层薄雾层层阻隔,隔着曹彬,说,
"我是白玉鸾,我是你的——"

那一句没有说出口,他们都藏在心里。
女人。

我是你的女人。
你是我的女人。

这一夜,卷帘人守则最后的一条 刻骨铭心

记住我爱你 这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你在阅读本卷时,出现以下任何一种心理反感情绪:
(1)小玉玉被虐的太惨了,皇帝了不起啊,你给老娘去死
(2)女人是男人的附属,有了爱情没了尊严
(3)男人要专一,这皇帝就是一种马
请直接跳过本卷,如果你还是不能忍,请直接跳到第六卷
本卷的存在,是为了日后人物的转变服务的。
您砸砖,我理解,我支持,我心疼。
但是砸砖后直接走人的,请恕本鹅要挠墙了。无论你是理解本卷的设置也好,觉得气愤也罢,请多给一点面子,浪费半个小时赏脸看下去吧。如果你能耐心读到第六卷,你的看法也许会有所改变。
至此
前朝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你在阅读本卷时,出现以下任何一种心理反感情绪:
(1)小玉玉被虐的太惨了,皇帝了不起啊,你给老娘去死
(2)女人是男人的附属,有了爱情没了尊严
(3)男人要专一,这皇帝就是一种马
请直接跳过本卷,如果你还是不能忍,请直接跳到第六卷
本卷的存在,是为了日后人物的转变服务的。
您砸砖,我理解,我支持,我心疼。
但是砸砖后直接走人的,请恕本鹅要挠墙了。无论你是理解本卷的设置也好,觉得气愤也罢,请多给一点面子,浪费半个小时赏脸看下去吧。如果你能耐心读到第六卷,你的看法也许会有所改变。
至此雨夜一个毫无预兆的表白,让龙啸桐和白玉鸾都知道了彼此的心意。
而曹彬向来不是多事的人,有关那一夜的一切,自然都不会说出去。
但是即使不说,很多人都知道了。从一向冷静的龙啸桐不顾柳长风和珍妃几近逼宫的劝阻冲了出去的那一刻起,很多人便知道。
宫廷短暂的平静要终止了。
风云再起,而这一次,为的不是天下,而是皇后。
这场战争,也许要比五年赢得一个天下还要艰辛,而全天下都在和他们做对,在这一场战斗中,站在他们一方的,只是彼此,龙啸桐和白玉鸾。

第二天一早,韩若生就找到了龙啸桐,说早朝之上很多大臣要联名上奏参白玉鸾一本。
龙啸桐知道他是为了他的老大才通风报信的,既便如此,从韩若生的眼神中,龙啸桐知道,他也是不赞成的。
又有谁会赞成一个皇帝和一个将军?尤其是当这个皇帝对这个将军对了真格?
其实,只要还给白玉鸾一个女儿身,一切便可迎刃而解,偏偏这时回响在他耳边的都是他带她入宫前许诺的那句
我的身份,无论是谁,无论对谁,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无论为了什么结果,都不能说出去。

"朕知道了,你先回去。"
"喂,你对老大是真心的么?"韩若生仍旧是这副没大没小的样子,龙啸桐却生气不起来,"是。"
答的如此迅速,磊落,韩若生叹了口气,"那老大也喜欢你?"
"你最了解你们老大的脾气,如果不是她点头,你以为我能留住她吗?"
韩若生又叹了口气,门外竖着耳朵听着的柳长风也跟着叹了口气。
"你朝上小心吧,我怕听到那些难听的话,我请病假。"韩若生说完转身就走,柳长风在门口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多希望被你给传染了就不用上朝了。"
龙啸桐听了说,"柳长风,你别想跑,待会朝上,按照我说的做去。"

这朝上,究竟还有几个可依靠的人?龙啸桐也叹了口气。
要怪只怪自己爱上的这个女人太麻烦。

刚一上朝,就能感觉到空气中少有的压抑气氛,只需一眼,龙啸桐便能说出,这无疑又是无脑二人组副将军江为和六部尚书罗尚书被推出来打头阵。
果然,两个人跟彩排好的一样,一样的姿势,一样的速度,一样的动作,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同步程度:
我皇英名,万土朝服——

龙啸桐举手示意,"两位,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无脑二人组显然没有思想准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算是颇为同步。龙啸桐叹了口气,这一天的主旋律似乎就是叹气。
"柳长风,宣召。"
说完,还没等台下的反应过来,这边龙啸桐已经从离开龙椅,正正当当的跪了下来。
霎时间朝野轰动,柳长风踏着正方步走来,抖开卷轴,清清嗓子,觉得龙啸桐在自己身后跪下来这件事挺不靠谱的。

"罪己书,朕,入主天都七年余——"

柳长风越念越冒汗,这哪里是罪己书,简直是逼宫退位书,把五年来争战死伤,边陲小国叛乱,天灾人祸,后宫无主,膝下无子,雪妃之死,统统揽在自己身上,说的比朝臣参的都全。
如果不是龙啸桐亲笔书写,柳长风就算是借韩若生的胆子,也是不敢念出口的。

"及——召白玉鸾玉将军入宫封妃,于礼不合,念其卷帘人期间尽职尽责,戳穿朕雨露不实之事,报于司督,鉴于朝野——"柳长风一边念着一边感慨,皇帝不愧是皇帝,指鹿为马的本领是比谁都老道三分,把这戳穿他游戏后宫的功劳,全全算到了白玉鸾头上,这袒护之意如此明显,几乎是在说,有什么都冲着老子来,你们谁敢动白玉鸾一根汗毛就是踩到我的头上去。
然后又放下姿态,跪听罪己书,这招,还真是高杆啊。

龙啸桐几乎把战场上打敌人的战术全都施展在朝堂之上了,看来他和白玉鸾这件事,是决心已定死不悔改了。
"鉴此,发罪己书,告于天下,望群民共责,佑我天朝。"

柳长风收起卷轴,退到一边,龙啸桐依旧是跪着,下面的群臣是大气不敢出一声,曹彬刚一抬头,靖南王先站了出来。
龙啸桐看着皇叔这么一站,心里冷了半截。本该是曹彬站出来让他下台的,却被靖南王这只老狐狸占了先机。
"吾皇英名,只是老臣看不出——"
龙啸桐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听到的却是,"老臣看不出陛下有何可怪,天灾人祸,属非常之时,后宫混乱,乃无后之果,陛下五年争战,顾不及天祸,泽不及后宫,天下子民,皆应为陛下分担,何来怪罪。至于玉贵妃一事,的确于理不合——"
本是稍稍放心的龙啸桐又被踩到了尾巴,然而皇叔果真是没有让他失望。
"贵妃害人性命,本是错事,但却是奉皇命做事,如若此就被降为卷帘人,试问今后谁还敢为皇帝效命?念此次他举报及时,功可免过,臣提议,玉贵妃光复原位。"

这实在是龙啸桐没有意料到的,他本是想保住白玉鸾就好,没有想到,皇叔一番话竟然让她重回贵妃之座。
片刻的欣喜后是长久的凝重,龙啸桐最后只勉强说了一字。

准。

朝后,曹彬来贺喜,却见到龙啸桐灰头灰脸,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陛下,此事如此圆满的解决,您为何不快?"
"你该知道,皇叔一向与我不和,此番站出来帮我说话,很是蹊跷。"
曹彬笑了,"陛下多心了,陛下罪己书写的情真意切,靖南王又是皇亲,自然会替陛下说话。"
龙啸桐看了他一眼,决意不再多说。
皇叔,您这一步,真的很高杆。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抓我的软肋,而今,你是握住不放了。

靖南王府,昭仪气急败坏的质问着爷爷,可是老人家只是慢悠悠的饮茶,看着池中的金鱼游来游去。
末了末了,才说,仪儿,这金鱼我本是放生了,结果它们自己游了回来,你可知道为什么?
"爷爷,你在说什么啊,我跟你说的不是一件事——"
"仪儿,养鱼和养人一样的,有时候你舍得放生了,鱼儿反而会自己回来,因为他知道,现在游出去会被一口吃掉。"

靖南王将茶水倒入池中,说着,"游吧,游吧,现在你总该认清,谁才是你的主人。"

后宫
"卷帘人叩见梅妃娘娘。"
"进来。"

仍旧一个面具遮面盔甲防身,一个素面素衣宛若仙人,这厢没有剑,那厮也无琴,也许和旋的一晚就此成为历史。
因为,白玉鸾,不打算再忍让下去。
这个战场,抱歉,她要来参一脚了。

"我知道你的事了。"梅妃没有看她,而是修剪着花。"玉贵妃。"
看来,前朝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后宫。好在白玉鸾带着面具,不需要调整表情。面具,在后宫真是生活必需品。
"日后要多靠梅妃娘娘照应。"白玉鸾仍旧是以男子的方式行礼,举手投足却透着阴柔之美,梅妃从侧眼就能看出,这个白玉鸾若是个女人绝对是个极品。
多亏了他是个男人。
"玉鸾在避月阕学到了很多方法来让陛下高兴,"白玉鸾决定把话说绝,"日后还要向梅妃娘娘多多学习。"
梅妃嘎嘣剪断了花枝,白玉鸾依旧说着,"我还要去拜见其他几位——姐姐——不打扰了。"
说完就退了出去。
梅妃冷着脸,婢女哥儿凑上来要舌根子,"一个大男人,说这些话,好不知羞。"
"不知羞,才更可怕。"梅妃看了眼哥儿,"他什么都豁出去了,就已经没有了弱点,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可以挫败他的?日后能忍就忍,不要去招惹。"
"娘娘——"
"以前那个白玉鸾,是玉将军,是一心想走,现在的白玉鸾,是玉贵妃,是一心想留。无论是什么改变了他,他都不是你我可以算计的人,这个时侯,自保最重要,至少,要等到老祖宗回来。"
哥儿会意一笑,知道了,我会吩咐其他姐妹,避月阕的人,不会惹麻烦。

白玉鸾静静地听完了梅妃和哥儿的对话才从屋顶飞走。
她们说的对,她不再知羞,不再顾及,先前,在这个关系中,主导的都是龙啸桐,而她一直在骗自己说,她入宫,只是因为玉家军的安危,只是为了让龙啸桐不要揭穿她的身份的秘密,可是,她一直都知道,就算她离开,龙啸桐也不会迁怒玉家军,也不会说出她多年来女扮男装的事实。
而她留下,只是因为她想留下。
因为她已经爱上了这个男人。
他费尽心思不惜使用不入流的手段主动出击。而今,终于尝到恶果,被前朝某些人抓了把柄,控制了软肋。
而她又能做什么呢?不过是承认自己的心,并且记起自己是谁罢了。
不再知羞,不再逃避,不再让这个男人为她决定,为她安排,为她抗罪。

这才是他爱了"他"三年又爱了她三个月的原因,不是吗?

无论眼下这个梅妃到底心里怎样看自己都无所谓,她不是来要这些女人接受她的,她是来告诉她们她决定留下来作战的事实而已。
但是知道在太后回来前这边不会有什么动作,至少可以少操一份心,也算是额外收获。

下一站是昭仪,她知道,此时的昭仪应该刚从靖南王府回来,知道的事情,比后宫所有的女人都多。
于是,在她面前,白玉鸾决定少说少错,进了殿只是简单一句,"昭仪妹妹,我来看看你,顺便道谢。"
"玉妃娘娘,我可不敢当。"昭仪唯独在他面前笑不出来,"先前得罪了。"
"别这么说,多亏了妹妹,我才知道陛下喜欢那种精油。"在昭仪没有变脸之前,白玉鸾就抢先说,"我先走了,日后再聊。"
白玉鸾知道自己是贵妃,对方是嫔妃,等级上来说不必对她太礼让,于是没有听到她的回复就走了出去。
其实,听的也只是一句,姐姐好走。
想必这昭仪听了这么多声"妹妹",才憋出这一句"姐姐"的吧,要她接受自己这个"大男人",也确实难为了这个心眼只有针尖大的小女人了。

然后就是住在不远的景贵人那里了,其实按照自己的身份和景贵人的智商,是不用特意跑过去说一声的,但一想自己卷帘人时代也伺候过这位,白玉鸾决定还是要礼节性的通知一声。
然后被景贵人给轰了出来。
白玉鸾叹了几口气,估计她因为皇帝"不实"临幸的气还没有消,又实在无法接受这个大男人真的和陛下是那种关系吧。
到底是个城府不足脑容量有限的可怜女人啊。

最后不可避免的还是要走访一下珍妃,这个唯一和她有过正面冲突,却又背地里也最有手腕的女人。
这个可以明里凶狠暗里强悍的女人。
这个龙啸桐原本打算将后宫托付的女人。
这个自己前进路上最大的阻力的女人。

一见面,玉妃却是面带微笑,伸手就来拉白玉鸾的手,仿佛早就当她是女子一般,"玉妹妹,日前那些误会,不要在意,日后我们一起服侍陛下,情同姐妹,不分你我。"
"珍妃娘娘错爱,玉鸾只是一届莽夫,可不敢和珍妃称姐妹。"
"也对,也对,玉妃是一代豪杰,虽然现在甘愿服侍陛下,放弃战场和部下,却仍旧改不了你是个男人的事实。"
落脚点在此,意为,不管你现在怎么得宠,你始终是个男人,又能怎么样?
白玉鸾暗自庆幸没有几次一激动暴露了自己的女儿身,否则这些如狼似虎的女人一定会群起而杀之。
"我与陛下,自然是和娘娘们与陛下不同,有些人不明白这个道理处处为难,我不计较,只是盼着来日,不会再有那么多波澜。"
珍妃笑了,"自然,有我在,不会起事,陛下的心思,我那夜已经很明白了,不会再执着了。"
看来这个女人已经欣然接受要和一个男人共侍一夫了,只要不阻挡她的皇后梦,她什么都可以让。
白玉鸾笑了。
可惜,这个梦,你也做不成了。
我答应了龙啸桐,要留下来,要战斗,要做他的后,我便一定会做到。

只是,现在,还不需要讲的如此明白就是了。
你笑笑我笑笑,其实彼此的心思,又有谁明了。

回到葬雪宫,珍妃命人送来的葬雪剑也正好送到,却是一把好剑,只是多时没有出鞘,少了戾气,就如她一样。
而今重又抽出,舞弄一番,依然桃花不落,人面依旧。
琉璃站在一旁,恭敬地问,娘娘,今夜陛下会来吗?

收剑,转身,白玉鸾看看琉璃,你能接受吗?陛下宣我侍寝?

琉璃半响,还是摇摇头,但是说,"我可以白天再回来伺候主子,主子是主子,主子是好人。"
"你是个忠仆,我可以信你。"白玉鸾摘下面具,露出一张远比男人细腻滑嫩的脸,柔和的线条,精致的五官。
内殿,光线并不是很足,但是琉璃却可以清晰的看到,白玉鸾那晶莹的肌肤,全然没有男人的粗糙,虽然比不上别的娘娘那样润滑,却透着一股健康的颜色。
比女人还要女人。
琉璃那一瞬间似乎意识道什么,声音颤抖着问,娘娘——
白玉鸾一笑,甩开头发,慢慢慢慢,摘下了喉心玉。
好久没有用女人的声音说话,第一声都有些变音了。

琉璃,伺候沐浴,今夜,由我侍寝。

作者有话要说:想必大家看到结尾已经可以想见...
鹅子又要吐血编h了 不过不要期望值太高 看过沉浮的亲都知道鹅子把h写的跟伦理似的
这不能怪我 因为我实际上是个很清纯的鹅子
(...主要是连手都没拉过,一切剧情全靠想象...然后...有些部分经常被我自动屏蔽了...)
下一节 初夜
那个 不管怎么说 捧场吧
如果你在阅读本卷时,出现以下任何一种心理反感情绪:
(1)小玉玉被虐的太惨了,皇帝了不起啊,你给老娘去死
(2)女人是男人的附属,有了爱情没了尊严
(3)男人要专一,这皇帝就是一种马
请直接跳过本卷,如果你还是不能忍,请直接跳到第六卷
本卷的存在,是为了日后人物的转变服务的。
您砸砖,我理解,我支持,我心疼。
但是砸砖后直接走人的,请恕本鹅要挠墙了。无论你是理解本卷的设置也好,觉得气愤也罢,请多给一点面子,浪费半个小时赏脸看下去吧。如果你能耐心读到第六卷,你的看法也许会有所改变。
至此
初夜
琉璃看着白玉鸾从水中走上来,体贴的把亵衣为她披上,笑着说,
"娘娘,真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什么?是不敢相信我是个女人呢,还是不敢相信我从没被人发现女儿身?"
琉璃不怀好意的笑着,说,"是不敢相信陛下的定力如此之好,可以等你三个月。"
白玉鸾霎时间红了脸。琉璃又打趣说,"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将军一定要戴面具了,如若不然,怕是早就被破了真身了,我真想看看,那些娘娘们看到您的——"
"万万不可。"白玉鸾斩钉截铁的打断,"就像你一直没有说出雪妃的那个男人是谁一样,我也信你不会说出我的女儿身。"
"娘娘莫不是也怕会招来杀身之祸?"
白玉鸾点点头,"恐怕是与雪妃的秘密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娘娘,深宫人心险恶,你为何独独信我?"
白玉鸾笑了,"我不得不信,因为我与陛下若是有了夫妻之实,在我左右的你是瞒不了多久的。"白玉鸾看了看琉璃,"更何况,我这么多年阅人无数,谁可以信赖我还是有把握的。"
"娘娘,您忘了雪妃娘娘的事了么?那个叛逃到现在也没有揪出来——"
"我宁愿相信那是个误会。"白玉鸾穿戴妥当,转身,如仙女一般,连琉璃这个女子也要怔上一怔,那不是简单的女性之美,而是将男儿的潇洒和女人的灵动完美的结合在了一起,健康,充满活力。
真不敢相信她只不过是穿了件再普通不过的亵衣而已,如果她身着罗沙,面试粉黛,又将是怎样不寻常的风韵。
又会遭来多少无妄之灾。
"娘娘心慈仁厚,肯相信琉璃是琉璃的福分,只要是娘娘不吩咐,琉璃就算死也不会说的。"
"干嘛提死。"白玉鸾若有所思的说,"没上过战场的人是不可以说死的,只有当刺刀刺向你的一瞬你才知道活着有多好,所以,无论此后有多么艰辛,我们,都不可以随便就说死。"
"不死不残,不败不降。"琉璃俏皮的说,"玉将军终于要入主后宫了,统一指日可待。"
"调皮!"

夜来了,白玉鸾还从没如此忐忑过,仿佛等了他好久,这回终于要等来了,却反而无措起来。
琉璃半是打趣的安慰着,娘娘,不打紧,女人都是要走这一关的。
白玉鸾有些羞涩的白了她一眼,琉璃跟了句,"风情万种。"

"不错,要重重赏你。"
两个女人猛回头,这龙啸桐不带一人,从后窗翻了进来,一抬头,一照面,怔怔的看着披散着长发穿着普通女式亵衣的白玉鸾,脱口而出,"好美。"
琉璃低声笑了,白玉鸾瞪了她一眼,琉璃识趣的退了出去,说,"娘娘放心,有琉璃把关,不会有人惊扰——"
没等白玉鸾还嘴,琉璃就迅速起身离开,大力拉开门,重重推上门。
屋子中便只剩他们二人,仿佛中间的日子都被抽空,又回到小镇重逢的那个傍晚,他们如若有什么牵绊,都被彼此深深吸引着。
龙啸桐慢慢走向白玉鸾,双手想搭在她的肩上,伸出手却又静止在空气中,仿若她是什么仙境之人,周遭都闪着不可侵犯的白光一般。
许久,龙啸桐说出口的竟是:

玉鸾,我配不上你。

说话的是统一天下不可一世的龙啸桐,白天他为了她向群臣下跪,夜里他站在她对面说着,我配不上你。
白玉鸾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这个男人,若像温泉那夜那般直接强硬,她便也不想不顾了。谁知,偏偏这时,他将她丢失了很久的理智与尊严都找了回来,在她决定要放手忘却的边界。
"我一直在等你,等你心甘情愿的留下来,等你爱上我——"龙啸桐不觉声音却有些哽咽,"但是我发现,你爱上我,却让你丢失了你自己,你不是那个让我又敬又怕的玉将军了,你只是一个为了我能够放弃所有甚至底线的女人。"
白玉鸾苦涩的笑笑,"这不正是你想要的么,龙啸桐?我一直都是你征服天下这个梦想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如今你成功摧毁了我曾经的荣耀,让我变成了这个可以为了你悲悲戚戚的女人,你不欢喜么?"
龙啸桐缓缓的摇了摇头。
"原来我爱上的是战场上的你,而非现在的你。我爱上的是那个说着不死不残的倔强的女人,而不是这个可以为了我放弃一切的女人。"龙啸桐退后了一步,"是我改变了你,是这个后宫改变了你,是我那自以为是的把戏和试探改变了你——我——"

龙啸桐看着面前的白衣女子,那样的美好,美好的仿佛捧入手心都怕不够呵护。
他太想要她,想了太久,想了太多,等到真的可以得到的时候,又犹豫了。
究竟为了自己的爱,杀死了那个玉将军,留下了这个玉贵妃,是否值得?
原来在终于可以得到她的时候,他也就永远的失去了她。
龙啸桐上前一步抱住了白玉鸾,而白玉鸾却感觉不到他先前霸道的索求和炙热的温度,反而有一种发自内心的颤抖,慢慢涌动着,听他说,"我多不想放你走,可是也许放你走,对你才是最好,我知道你白天去做了什么,我不想你变成那些为了皇后之位不择手段的女人,我不想你变成那些对我阿谀奉承千娇百媚的女人,我不想你为了我而改变你自己。"

多么可笑,两行泪无声无息的留下来,多么可笑,在我终于下决心放弃自己的底线抛弃自己的尊严变成你的女人的时候,你却对我说,叫我离开,那么此前我所做的种种,你所做的种种,还有什么意义?
"其实你早知道,我也早明白,没有唯一,就没有最爱。"白玉鸾此时终于将这么久以来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话掏了出来,那是她已经暗自许诺不再给自己期许不再记起的话。而此时它却被龙啸桐连根拔起,让白玉鸾不得不回到最初的原点。
其实,没有唯一,何来的最爱。
那不过是在这后宫深处两个自欺欺人的孩子一起编制的童话。
可是,为何,龙啸桐,你要在我终于要相信了这个童话的时候,说这些。

白玉鸾赌气的推开龙啸桐,静静地问,"为什么,桐,一次又一次探视和玩弄,有意思吗?"
龙啸桐自嘲的笑了。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在温泉那夜爱上的你,可是最近我总是在想,我究竟是什么时候爱上你的。结果,我想起的画面是三年前,你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像是不能被侵犯不能被击败的神明,告诉我,不死不残,不败不降。这三年,我日夜想象的都是如何战胜你——可是——到了今天才发现,其实我不是要征服你,也不是要战胜你,我只是想证明给你看,只是想得到你的认可——就算你不是女人,我也早就爱上了你。"
白玉鸾嘴角颤了颤。
"就这样,我用政治的手段把你收复,强迫你进宫,我想要你变成我的人,那么强烈的愿望,让我不惜欺骗你,操纵你,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让你变成这后宫的一部分,变成我的女人——可是,我却忘了,我爱上的,就是那个不能被我左右和改变的玉将军。"
白玉鸾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流淌下来。
她本以为这是一个被□冲昏了头脑,可以让自己无怨无悔的变成他的女人的夜。
她于是可以忘记自己是玉将军,忘记尊严和自由,忘记底线和原则。
她于是可以堂而皇之的为了后位去战斗,不再考虑会伤到谁,也不再考虑自己的良心会被伤害。
她以为把身子给了他,就斩去了自己的退路。
她以为把心也给了他,就可以忘记了自己。

"你说的没错,我不知不觉,也变成了那些我曾经不屑于多看一眼的庸俗的女人了。"白玉鸾抹去了自己的眼泪,"我告诉自己,为了留在你身旁,我什么都可以放弃了,甚至是自己,但是,其实,我放不下。"
龙啸桐抽了一口气,坚定地说,玉鸾,你走吧,你走了,还是那个玉将军,你就可以是唯一的,我最爱的,玉将军。
白玉鸾看着龙啸桐的眼睛,问,你舍得?
龙啸桐点点头。
白玉鸾笑了。"不死不残,不败不降,你有没有想过,这八个字背后的意义,那不是兵法,而是道,而是我们和这个世界,妥协和抗争的统一。"
"你又要说教了,玉鸾。"
白玉鸾笑了,"我又何尝是真的喜欢打仗,杀人是最最痛苦的事情。可是,我身为将军,又不能不履行自己的职责。于是,这八个字,就是我和我生命的妥协。因为我一直都相信,凡事不一定要非此即彼,只要愿意,也许还有第三种可能。"
"你走了,是玉将军,你留下,是玉贵妃,"龙啸桐轻轻吻上她的额头,"你来告诉我,玉鸾,那个第三种可能,是什么?"
"很简单,我只是我,白玉鸾,不是你心目中神化了的玉将军,也不是那个为了你丢失了自己的玉贵妃。我只是我,白玉鸾。我会在后宫生存下去,却不用卑劣的手法,我会堂堂正正的成为你的唯一,尽管那是一条艰难的路。"
龙啸桐紧紧拥住了她,在她的耳边呼吸着,"哪怕这种可能只有千分之一,我也愿意拿这一整个天下去赌,因为和我一起的是你,我一定会赢。"
"是我们一定会赢。"白玉鸾回应着龙啸桐,主动地,轻柔的,吻上了他干涩的嘴唇。
"我可以么?"

白玉鸾点点头,龙啸桐温柔的将她抱起,走到床边,慢慢放下,她蜷缩在床中央,月光中宛若新生。
而自己又何尝不是。
这是一次从心到身的重生和结合,先前所有的不安和犹豫都一扫而光。她不再是女神,而他也不是皇帝。他们只是彼此终于统一的男人和女人,而已。

他慢慢解开了她的亵衣,看她如新生儿般翻了个身,露出大半个姣好的身,月光如水,透亮,圣洁,自己的胸膛一松一紧,心脏却是不断的加速,第一个吻垂到她的肩,听到她不由自主的第一声,他突然想要感谢上苍,在最后关头说出了真心,否则,他得到的只不过是一具变质的身,而非现在,终于全身心接受了自己的她。

我爱你,玉鸾。

白玉鸾轻轻环住了他,算是回应,享受着他的吻越来越密集的落在自己的唇上,肩上,身上,听着他一边边的呼唤着自己的名字,那有力的臂膀将她慢慢拉紧扣入他精壮的身,完美契合的曲线,仿佛注定为彼此而生。

当他的手掌摩挲至她的大腿,她还是忍不住的痉挛而后是迟疑,可是睁开眼看见他深邃的眸子,说着,我们一起,玉鸾,因为是和你,所以相信那微乎其微的第三种可能。
慢慢放松了那一刻之间绷紧的身子,舒展的线条,滚烫的肌肤,在龙啸桐浅浅的微笑中,白玉鸾的手指插入他的发,羞涩的点了点头。

他温柔却是决绝的一挺身,感觉到深入自己发中的手指中猛地抓紧,一声喘息,两声娇泣,最是销魂。
却不再拒绝。
啊——

燃烧的炙热终于包裹住两具冷静的太久的躯体,自然的牵引让彼此都在寻觅更深的地方,那里有摩擦,有碰撞,有疼痛,也有欢愉,有生命不止的节奏,也有孕育新生的力量。

当冲破一切阻碍,以诚相见,才发现我们□的灵魂,原来才是彼此最爱。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整个一卷,都早就想好了。
只是鹅子不想剧透,于是看着各位读者感叹有关于"玉玉放弃了尊严"以及两人不平等的关系不做多余的回应
鹅子希望这文里的人物,不是一步到位的,而是一步步成长转变的
对给各位读者先前带来的惊吓和不悦,深感抱歉
其实本卷每节都是存文,所以这一节其实写在几天前,只不过苦于不断完善那个抽风的初夜,我才没有一口气都发出来...
h依旧不是偶的强项哦,虽然我已经硬着头皮在写了,可惜上次是伦理文,这次被我彻底给文艺了,对不起大家~~哭~~~
希望各位看过了经过第三卷成长起来的小玉玉和小龙
能继续关注他们是怎样在混乱的前朝后宫中走自己的路,坚持着第三种可能,以君子的方法来对付小人们的吧
下一卷的预告:
终于成为龙啸桐的女人,小玉玉却遭受着前所未有的挑战
承诺了不会使用卑鄙手段的小玉玉,是怎样保持着自己的原则在宫斗中顽强的生存下去的呢?
下一卷 幺蛾子的太后会回宫 珍妃梅妃首次联手 靖南王的野心越来越大
太后给皇帝物色的准皇后到底是谁?
昭仪和青衣一夜乱情后怀孕又将对后宫产生怎样的影响?
曹彬和韩若生这两个电灯泡如何让小龙三五不时的吃个小醋?
敬请关注 红墙内

第四卷 红墙内
低调的人生不容易啊
正所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就在龙啸桐雨露不实的事件圆满解决之后没几天,捉住了小主子把柄的靖南王上了份奏折。
大意是,某某高人做法,算出后宫无主皇脉无续是因为"阳气不足而阴气盛"。
当然这位高人是寻不见的,这句话也是凭空造出来的,龙啸桐都知道。
可是却奈何不了他。毕竟,现在自己已经有了最大的软肋,白玉鸾。
这就是所谓的有得必有失么?

朝堂上平日张牙舞爪的群臣们是照例玩选择性失聪,这个时候只有柳长风和曹彬二人面面相觑,为皇帝担忧。
可是人生处处有惊喜,就在龙啸桐几乎要硬着头皮说一句"我若无子嗣皇位自然有皇叔接着"时,韩若生却是平地一声雷冒了出来。

"阳气不足就练么,曹彬不是曾经训练过后宫那些女人么?"

龙啸桐看了他三秒,第一,曹彬官高你几品,不可直称姓名,第二,那些女人是我的女人,麻烦您多少加个娘娘成么?
然后,他最终只把第三说了出来。

此法甚妙。

所以说,养一条疯狗在身边,只要主子身子骨够硬朗挨得过它,早晚会变成出击的利器。

靖南王虽然被这突然杀出来的愣头青打乱了原计划,但是老姜也不是白给的,当下顺水推舟接了下去,"先前曹司督奉皇命整顿后宫效果甚微,臣以为,此事兹事体大,需多下人力,才能让后宫阴阳调和,皇脉顺延。"

龙啸桐看了看皮笑肉不笑的皇叔,心想,你这老家伙,想得挺美,直接派军队进来,把我的后花园都摸清楚了,将来逼宫进兵倒是省地图了!
曹彬虽不如韩若生那般危急时刻出怪招,这朝堂之上的你来我往却最是清楚,靖南王话一出口他就和皇帝想到一处去了,赶在龙啸桐撕破脸前抢先一步说:

"臣确实心有余而力不足,靖南王所言并非毫无道理,只是,我天都礼仪之邦,向来前朝后宫分家,既然后宫不问前朝,那么前朝过多过问后宫也是于理不合。"曹彬抬眼看了看龙啸桐,上一次不过是打着整顿后宫的旗号去办妥雪妃的事,他没出力,后宫的嫔妃们也只是走走过场,谁都知道这其中的奥妙,却只有靖南王将错就错非要揪住不放。"鉴陛下信的过的几人,专授各位娘娘礼乐射御书数六艺如何?"
"准。"

"喂,不是要训练么?教些技战术不是更好?念书写字怎么能算振阳气呢?越搞越阴了!"
韩若生叉着腰肆无忌惮的说,罗尚书冷汗直流,司马丞相厉声斥责道,"混账,朝堂之上怎容你胡言乱语!"

龙啸桐一阵头疼,这个韩若生真是丝毫不懂政治,现在的焦点在于是派多少人进后宫,教些什么只不过是敷衍。但是转念一想,突然灵光一闪,怕是曹彬提议时也没有想到的一点是,如若教授礼乐书数,必是六部出人,那是司马和靖南王的人,如若只教授射御,则大可安排这些武将去,虽不能说都是自己人,却至少不会倒戈文臣。
养条疯狗,主人的智商也会得到提升啊。
龙啸桐点点头。

"所言甚是。"

司马本是借题发挥教训的正起劲,听到这四个字立刻石化,让后宫的女人们学技战术?主子,这玩笑开大了——

"宣——为整顿后宫,复我阳气,望天宫庇佑,子嗣绵延,现加封司督曹彬为特命使,统领——"龙啸桐看了一遭,说,"副将军陈江专授白打,副将军江为专授射术,副将军左滕专授御术,侍卫军总管柳长风专授兵法。司马丞相,给你个名额,我看韩若生不错,能文能武,正是可以传授那些女人们伏击之术,不要说我没给你机会。"
司马一脸阴色,而靖南王看到大势已定弄巧成拙,补了句,"老臣家将随不敌各位将军,也愿拿出来献丑。"
六人之中,已有五人为我所用,加上曹彬坐阵,你一个探子又如何兴风作浪?
他日我以男女授受不亲为名,把人一撤,你又能如何?
龙啸桐大度的笑笑,"准。"

于是,这前无古人的前朝武将训练后宫嫔妃的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先有曹彬整顿后宫之实,前朝不问后宫这规矩形同虚设。后有白玉鸾这个大将军成为后宫常驻客户,男女授受不亲也就没处说理了。

这事传到白玉鸾那里时,琉璃甚兴奋,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主子技压群芳的光辉场景,可是白玉鸾一盆冷水浇下来。
我不去。
"主子,这可是你的长项啊!正可以挫挫那些娘娘的威风,您先前不是去各宫走动过了么?不是决定要以牙还牙狠狠干一场了么?"
白玉鸾风轻云淡的说,"当时所想和现在不同了,现在我不屑于斗了。"
"可是娘娘,现在不是您不想斗了,是她们跟您斗啊,难道您还想像先前那样吃哑巴亏么?"
"吃亏一回两回,她们见我构不成威胁,也就不会怎样了。"白玉鸾微笑,脑海中她和他相互约定的夜晚,说好,不会变成那种为了上位用尽手段的女人。

事实证明,琉璃有一点说对了,有些时候,不是白玉鸾想不想斗的问题,而是她们想不想斗。
白玉鸾这边刚一放话说不参加后宫整顿,立马就有人愤愤不平揭竿而起,用"特权""不平等"这种砸死人不偿命的大字眼来压她。
而事实也证明,有时候实力上的差距,是不由你不承认的,这些女人在白玉鸾面前要求平等,结果就是,找虐。

集训第一天,曹彬照例是不苟言笑的把各路嫔妃训了一顿,让她们半柱香更衣,一切若往日重现,白玉鸾依旧白色盔甲,英姿飒爽,神情与当日雨夜,又是不同。
仿佛是玉将军回来了,却又不似先前那个。曹彬讷讷的问,玉将军,那夜所言——
白玉鸾摆摆手,"不提了。"
曹彬自以为白玉鸾是要收回那句"我爱陛下",心里不知为何突然放轻松了许多,拍拍她的肩,"也对也对。"
听着这语气白玉鸾就知道他是会错意,可是如果告诉他她收回的话是"不是唯一,却是最爱",如果告诉他她决定要做陛下的唯一,曹彬大概会吐血身亡吧。
这样不好。
为人低调,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于是白玉鸾也不再多做解释。

正是白玉鸾和曹彬闲聊之际,负责教授白打的陈江来了。
这还是陈江第一次在后宫见到老大,百感交集,末了只吐了一句"老大别来无恙"出来。
真是个憨直的男人。
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一起拼杀的岁月,一切都可以那样简单。
白玉鸾不知该以什么身份再面对昔日部下,于是只微微点头。
其中含义,不说也知。
曹彬感叹了一下玉家军上下之间这斩不断的情谊,突然明白为何陛下那么渴望这支部队,又为何要化整为零。
他们是最大的财富,也是最大的威胁。

嫔妃们到底还是拖延了半柱香,陈江阴沉着脸就像门神,深谙属下个性的白玉鸾知道,这暴风雨就要来了,生怕他一时出手太重伤了哪位莺莺燕燕。
"白打要诀,快准狠,基本功最关键。"
陈江一扫嫔妃们雪白的绑腿,眼角一搭,"一字排开,摆马步。"

死一般的沉寂,风声过,乌鸦声声。
终于,还是有胆子稍大的问出声,什么是马步?
陈江脸部肌肉上下震动了三个回合,就在电闪雷鸣之际,白玉鸾突然出队,站在列外,不说一字,却是沉下身去,双脚与肩同宽,四平八稳,如泰山磐石。
陈江感激的说,"看到了?这就是扎马步。"
"好丑的姿势。"

白玉鸾心里一沉,想,这女人不要命了,陈江一手一个,脖子顷刻就能三百六十度旋转。
听说这些鬼主意都是韩若生搞出来的,韩若生啊韩若生,你真是个活宝。
叹了口气,白玉鸾标准的归位,转而面向群妃,露出最亲切的笑容,自觉都有些僵硬。
"各位姐妹——"
白玉鸾这一个开场白让本就凝重的校场更加的乌云盖顶,无论是嫔妃还是曹彬陈江都不自觉的低头看地,只有琉璃别有深意的笑着,白玉鸾清清嗓子,硬着头皮继续说,"白打作为徒手擒拿术,是自我保护的最佳格斗技,我们大可不必想着上场杀敌,只是作为强身健体练练,对身线的塑造还是很有好处的。其中这几款姿势,女人练起来也是很漂亮的——"

一个飞腿,干净利落,如同飞燕归巢,横扫一片,比起最绚烂的舞蹈,更有风味。
一个回旋,凌厉干脆,如同柳条飞舞,完美弧度,再配上分寸得当的嫣然一笑,岂不销魂?
几个简单漂亮的姿势,下面看傻一片,只听细语说着,怪不得陛下宠爱他,真是比女人还妩媚。更有人已经比手画脚跟着她一起练了起来。

陈江向来不知道白打还可以如此风情无限,也不知道老大也有如此柔情万种的一面。
所以当白玉鸾像旧日时那般呼唤着"陈江,来过招"的时候,他还恍惚了片刻,刚一回神,老大这边拳头已经伸到眼前,他可是知道,老大的拳头,远比他的话强硬许多,好在平常训练有素,分毫之差错了过去,反手捉住老大的胳膊,见老大空中翻腾,从面向位瞬时变成背对,便知他要来个过肩摔,可是知道是没用的,还是不敌老大的动作迅速,那其实只是一股巧劲,就把他这个体型上高大许多的壮汉制服在地,一双手交叉狠狠夹住他的头,下一步,若不是玉家军的手法,估计直接绞首了。

一连串的动作,毫不拖泥带水,白玉鸾一心想为众嫔妃演示,动作放的轻,姿势也漂亮一些,可以想象战场上真刀真枪,怕是凌厉凶狠许多倍。

"白打的妙处要在过招中才能看出来,不过——"意识到这不是个给陈江竖立威信的好办法,白玉鸾快速放开了陈江,一边若无其事的拉起他一边说,"各位不需要强迫自己,其实能够强身健体,锻炼自己的身形和敏捷度就好了。"

然后,有人鼓掌。
天空真蓝啊。
白玉鸾意识到,似乎又不知不觉高调了一把。

曹彬咳了两声,"玉贵妃,你的境界,与这些嫔妃…."
陈江吼了两句,"不要围着,一字散开,马步!"然后小声跟了一句,"好好练,你们至少可以飞个腿的。"

曹彬拍拍白玉鸾的肩,说,玉将军,给我个面子,白打这门,您免过了吧。
白玉鸾怏怏的笑着。
我说我不来吧,你们非要我来。
人生想要低调,还真是难啊。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节 更加妙趣横生的授课~~~ 小玉玉发光发热吧~~
全能不是我的错
朝野中都知道陈江与江为不对付,因为这两个人走的是两个极端。陈江是用事实说话的人,江为是用说话来当事实的人;陈江一出生就没在家待过几天,江为是一出生就没离开家几天;陈江是奉行的是"有事说事,没事快闪,赖着不走那是纯属找打",江为奉行的是"说不过就抢,抢不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这两个人从人生观、价值观、社会观是观观不同,唯一相同之处就是同为副将军。江为看着陈江平步青云甚是不顺眼,陈江看着江为这个败家子也气不打一处来。

而陈江平生最崇敬的老大,竟然做了皇帝的禁脔,这事,在江为看来,可是件大事。他能够出一口气的唯一途径,就是羞辱一下这位被皇帝给上了的大将军了。平日里当着皇帝的面他装孙子,今天进了校场就是大爷。
进来就先跑五圈,白玉鸾摇摇头就开跑,这边江为废话还没说完就回来了。
江为一直后悔说的不是五十圈。
嫔妃们眼看着这江为是存心整玉贵妃,有的不敢惹,有的不愿惹,有的巴不得看热闹。
白玉鸾本来是想退一步海阔天空的,结果是江为不给她机会。

"玉将军,伺候陛下久了,你还抬得动弓箭了吗?"

一句话,让白玉鸾一眯眼。
杀气,□裸的杀气。

我只说我不会用卑鄙的手段上位,没有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况且,你这一句话,把陛下和我的武功都给贬了,小样,不想活了是吧。

白玉鸾笑而不语,走到江为面前,看看他手里再普通不过的弓箭,和立在嫔妃面前不过三米远的靶。
江为没有看清手上的弓箭是怎么到了白玉鸾手上的,只看见他从箭筒里抽出了三支箭,把箭筒扔在一旁,然后背上弓,英气逼人,走进嫔妃之中,众人自动为他让出一条路,差不多十米远,站定,转身,举弓,射箭。。

第一箭,正中红心。
第二箭,正中红心上的第一箭。
第三箭,直接射穿红心飞向了远方。

江为回想起陈江知道他要来"教训"白玉鸾前说的一句话,"珍重。"
这个陈江,他确实是个老实人啊。
吞了口口水,江为还想挽回面子,声音有点虚,"十米远,不错,但是我们真正的士兵,起码要二十米远——"
正说着,校场另一头站着旁观的曹彬骑着小马优哉游哉的过来,把位于五十米开外的一个草靶扔在他面前。
"我给你送箭来了。"
原来,那第三箭,一早就是对准了五十米开外的靶。

白玉鸾别有深意的说,副将军,这靶心倒是挺小的,我看你的脑袋倒是挺大的。
江为当日只说了一句,玉将军,我错了,您免过。

白玉鸾在白打和射术中的表现不日就传遍了前朝,传到了不务正业花花公子左腾的耳朵里。
那日阳光正好,他软玉在怀正风流无限,偏这时江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警告左腾,应该直接给白玉鸾免过。
顿时满场的莺莺燕燕都兴奋了起来,她们才不管他上了谁的床,顿时他的喉心玉他的白盔甲他的桃花剑他的玉家军都成了当日的主旋律。
这让左腾很气愤。
白玉鸾啊白玉鸾,你和皇上搞也就算了,居然敢来招惹我的女人们?
这事,你说怎么办吧。

不日左腾一股杀气策马而来,让白玉鸾和曹彬都不知道他抽的是哪门子疯。
这御术是众妃子们早就练过的,珍妃还算是佼佼者,本是想挽回一点面子,看到左腾的野马立刻温婉的说,"今日我有些不适。"
左腾就算是抽风中也是怜香惜玉的,于是这一天珍妃和所有女人都身体不适了,唯一留给野马的就是健康的白玉鸾。
摇摇头,白玉鸾心想着,究竟陈江和韩若生给我惹了多少麻烦啊,怎么一个两个都算在了我头上?
马当然是要骑的,不用说是疯马了,就是疯老虎也是要上去的。
曹彬还彬彬有礼的为她牵马,可是疯马是没有等级观念的,堂堂司督也被它踹了数脚,让一向公事公办的曹彬也黑着脸说,这畜生,上完课立刻给我处决了。

左腾当下一身冷汗,这不是在影射自己么?
可是眼看着白玉鸾已经翻身上马了,错误已然造成,恨昨日只点了三个美女,早知过不了今日,昨夜他就包场了。

正想着,疯马不负众望的飞奔出去,直接就冲向了"不适"的群妃们,这一个个平日娇嫩无比连马背都上不去要人搀扶的女人们这时都逃命的跑起来。曹彬心里一惊,这要是踹到个小丫头也就罢了,要是踢到了珍妃梅妃的,罪过真的要畜生来负么?估计白玉鸾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了…
又一次翻身上马,不知为何,他对他总是多上一分心的。可是,这份心意总是用不上。
昭仪似乎总是和马犯冲,马尥蹶子的时候站在前面的总是她,此时小脸灰白再不似当日骄横,白玉鸾狠狠一收两腿一夹,马儿腾空而起竟足足越过了已经吓傻了动弹不得的昭仪。

左腾长出了一口气,看着白玉鸾策马而去,万般无奈的宣布。免过。

这种错误柳长风就不会犯,算是和玉将军打过照面最多的柳长风,一上来就笑容满面的说。
玉贵妃,您在我这儿免过了。

白玉鸾还是谦谦有礼给他还了个将军礼,柳长风也面子十足的接了。
妃子中有还想挑事的,高声说,人常说武夫经常是有肌肉没脑子,会骑马会射箭不代表会兵法,柳总管直接让他免过是不是包庇?

柳长风十分从容的说,"各位娘娘不知者不怪,论起兵法,在下是玉贵妃的徒子徒孙。"
柳长风心里想,妈的,你让我和白玉鸾拼玉家兵法,那不是找死么?

所以说,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这样甚好,甚好。

意外就在我们身边
自陛下初次临幸白玉鸾,已由月余。这个月龙啸桐前朝要应付那些揪着小辫子不放的大臣,后宫要安抚那些被他耍了的嫔妃们,没有想到,再次见到让他牵挂不已的白玉鸾,竟然是在校场。
嫔妃们事先并不知道皇帝会来,只听说这韩若生官虽小话却递的上去,短短几个月就成了皇帝的亲信,自然是不敢得罪,一个个穿的都利索无比就来了。
所以当龙啸桐看见平日风姿卓越长裙翩翩的妃子们一个个打着绑腿穿着裤子就来了,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
有趣,有趣。
可是这在众嫔妃看来,可是一点都没有趣,轻则尖叫,重则捶胸,一个个都不想活了,倒还是几位贵妃沉得住气,珍妃不过是把景贵人一把拉在前面挡住了自己的衣衫,而梅妃的发髻则不知为何突然散了下来,添了几分女儿气。
白玉鸾自然是不会乱的,平日里就是这样见他的,又有什么好藏的?若是自己哪天也穿上这酥胸半露彩衣霓裳,怕是才会让龙啸桐不自在吧。

韩若生事先也不知皇帝老子来观摩,但是即便是知道了,大抵也不会做什么改变。对于他来说,龙啸桐就是那日疯马之上他救下来的男人罢了,即使加上了个皇帝的头衔也没什么本质区别。
龙啸桐对于韩若生的直率和能力还是欣赏的,但是不知为何,每次看到他和白玉鸾超乎常情的亲近,内心总会有一股无名之火往上窜。

"今天教给你们的是伏击之术,说白了,就是搜集情报,深入潜伏,伺机攻敌不备,算是智取的一种。"韩若生完全不理会下面的女人们感不感兴趣听不听得懂,"偷袭算是一种、速攻也是,我本人最喜欢的就是心理战——"
曹彬一旁咳了两声,"兵部卿,不用说的那么具体,点到为止即可。"
龙啸桐也阴沉着脸,当初只不过知道韩若生对伏击之术有研究随口一说,可没想到他会把这些歪门邪道的伎俩传授给这些女人们,难道还嫌宫斗不够壮烈,想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点么?
看着龙啸桐表情明显凝重,白玉鸾也大抵知道直脾气的韩若生是没有了解皇帝的真实意图,做过了,便也是做错了。
这个时候,做老大的,即使多么不想显山露水当大头,也不能坐视不管了。
白玉鸾的声音腾起,"伏击术虽然依托于暗战,精髓却在两点,一是要忍,不动声色,荣辱不惊,放的下别人,也就藏住了自己,二是要审时度势,抓住时机,顾全大局,不计私利。"白玉鸾一番话深得龙意,两人交汇的眼神似相通一般。"伏击其实在于中庸,在于忍让,在于大局,这也就是兵部卿的意思。"
韩若生瞪着白眼,拜托,老大,你说的明明和我的完全是两码事。
但是老大做事总是有老大的原因。跟了他这么久,无条件信任是必须的。

"你们这些女人家家的可能听不懂——"韩若生又是一句话惹毛一群人,"我也没指望你们能懂——"
龙啸桐有时真羡慕他,童言无忌,不像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都要先想到自己的身份。
"具体说来,今天你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都给我趴下。"

啥?
众嫔妃开了锅了,先不说这个趴字有多么庸俗,就单论他的身份,对嫔妃们说这个"趴"字,也是大不敬的。
曹彬无奈摇头,"兵部卿,您可以用躺下这个词…不,这也不妥。"
"我看你也太久没读书了吧,"韩若生白了他一眼,"这趴和躺能一样么?躺,那是屁股着地,趴,那是胸着地——"

屁股…
胸…

白玉鸾闭上了眼,心里恨不能冲出去手刃了这么没脑子有嘴巴的韩若生,单是这几个字,就够玉家军陪葬了。
龙啸桐倒是大度,没有追究,反而是看热闹一般由着他。
事后左腾分析,皇帝八成也对韩若生有意思。
据说,龙啸桐知道后,一口水喷到站在三米外的柳长风脸上。柳长风只能硬着头皮说,谢君恩典。
当然,这都是后话。

既然皇帝都没有追究的意思,众嫔妃也只好认栽,这倒霉事都是大个的扛着,况且韩若生也不认识几个人,于是可着名气大的下手。
"梅妃,珍妃,你们俩出列,我给你们示范一下。"
曹彬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下,叫娘娘。

"娘娘?是够娘的。"韩若生大概不知道,若不是龙啸桐碰巧心情不错,他这颗脑袋早就下岗了。"就你们两位?不错,是够当表率的,我把你们教会了,你们可以示范给其他人看!"
白玉鸾至此才明白韩若生这个貌似直线的脑袋瓜子里琢磨的是什么,那些心理战的伎俩全被他用在这了。
这一招,既帮老大出了气,又仿佛给了两位娘娘面子,最重要的是,两位娘娘做示范趴着,谁敢不趴?
果然,识大体的珍妃和梅妃带头一趴,全体也就趴了。
白玉鸾当然也跟着趴了下来,但是却只有她一人觉得自在。
龙啸桐居高临下,白玉鸾标准的趴伏姿势可谓是一目了然,一群蛤蟆中冒出个连趴都趴的这么好看的典型来,怎能让人不嫉妒?
韩若生还在噼里啪啦的说着,什么前肘怎么放,身子怎么撑起来,灰尘里怎么保护口鼻,倒是具体。
就在众人多少另眼看待他时,这个浆糊脑袋突然来了一句,"这个姿势多练练,有助房事——我是指男的,你们女的用不上——"

白玉鸾脑袋立刻砸到地面上,求求你,韩若生,想死可以,不要给我的玉家军丢脸了。
这事的结尾,韩若生因为"出言不逊,用词不当"被关了七天禁闭。

先前白玉鸾就一直狐疑龙啸桐突然来观摩的真实原因,说是为了表示重视,他明知道这是个和靖南王智斗两败俱伤的闹剧,说是为了监视她和韩若生,他又不似那般不分轻重的人。
这个答案在最后一门课上。

或者更准确一点说,在最后一个人身上。

青衣。

他就是龙啸桐为什么要亲自来看的原因。

见到青衣与龙啸桐出现在同一处,不知为何会有一种特别的感觉,而那是一种白玉鸾也解释不清的感觉。
明明是毫无交集的二人,却仿佛气场在相互试探,即便是一君一臣,地位悬殊。
"臣青衣行走于靖南王府,粗粗剑术,在陛下面前献丑。"
"不妨,你是献丑于嫔妃,不是献丑于我。"龙啸桐话是打趣的,语气却是严肃的,让人笑不出来,青衣也不再客气,直接转身面对众嫔妃,那清瘦的脸,和夜风一般的气息,让人窒息。想必就算是不谙武功的嫔妃们,也可以感觉到,这位教官,与先前几位是不同的。
人群中,青衣不自觉寻找着那熟悉的躲在面具后的眼。
雨夜后,你可还好?究竟这个皇帝有什么好,你可以不做将军受尽屈辱也要待在他的身旁?
青衣的质问的眼神汇入白玉鸾不予辩解的眼神中,此时龙啸桐看着,人群中,一个女人的一双眼睛也在看着。

青衣。你果然,是喜欢白玉鸾的。
这是为什么,我爱的男人,我要的男人,喜欢的都是同一人?况且,那还是一个男人!

昭仪狠狠攥着衣角,眼底的寒气让人害怕,珍妃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前面的黑衣男子,意味深长的上扬了嘴角。

青衣收回了眼神,面无表情的说,"剑是所有武器中最高贵的,使剑的人也是如此。"青衣这样说着,丝毫没有顾及一旁背着玉石弓的曹彬的感受,"一柄好剑,拿一个国来换也是值得的,剑本身就有灵气,不是个个都能驾驭得了。只可惜,剑不能择主,我也经常为此叹息。"

龙啸桐皱紧了眉头,白玉鸾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印象中,哥一向好强,却行为低调,从不张扬。可是,为何你会一再视皇宫为无人之地,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为何你会来行刺皇帝钦点的玉家军?为何你现在要如此明目张胆的影射我和陛下的关系?
哥,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青衣看着白玉鸾的喉心玉动了一动,微微一笑,"玉贵妃,你有话说?"
不愧是哥,我一点小动作,也逃不过你的眼。只是,这一声贵妃,叫的好讽刺。
"那请恕学生无理。剑乃十八般武器之首,地位尊贵,自然是无人能比,一把好剑,价值倾城,也并非没有,而我却觉得,剑是死物,人是活物,剑再好不过是铁器一件,好比我宫中的葬雪剑,空摆着给人看,也没有什么用处。关键还是在用剑的人,没有驾驭不了武器的人,只有用错武器的人罢了。只可惜,剑不能择主,我也经常为此叹息。"

龙啸桐低头一笑,白玉鸾不愧是冰雪聪明,一番话说出了青衣乃一件好兵器,只是主人将他用错了地方。所以说,没有不能用之人,只有用错之人。也没有无能的主子,只有跟错的主子而已。
"这话很有趣,将来我见了皇叔,也可以探讨一番。"龙啸桐直接把靖南王抛了出来,青衣反而语塞,硬着头皮说,"那我们开始练剑。"

虽然开头有些小风波,进入正题后倒是一切顺利,妃子们列成十几排,一人发了一柄剑,齐刷刷的跟着青衣连基本功,场面蔚为壮观。
白玉鸾混迹其中,显得不太上心,龙啸桐担忧的看着她,不知她是在为谁担心,是为了青衣,还是他?
不管怎么说,这一次,白玉鸾终于可以低调一回,滥竽充数,就不会像先前那样鹤立鸡群。

青衣扳手来回走着巡视,时不时纠正一下某些人的姿势,等来到昭仪面前时,本是动作很流畅的昭仪突然很响亮的把剑掉在地上,然后抬头看看他,眼神说不出的什么——
青衣回避开,弯身去捡,显得很卑微,然后抬手将剑倾斜,剑柄让到昭仪面前,"仪嫔妃,请——"
龙啸桐看了看他们二人,未有多想,只当是同出靖南王府,熟人见面递个颜色罢了。
白玉鸾却是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这一眼,看见珍妃和梅妃也不约而同的注视着他们。
哥要有麻烦了。
白玉鸾突然高声说,"青衣兄,不如我们切磋一下如何?"

这一下,真是打乱了珍妃和梅妃偷窥的兴致,青衣一愣,这一向都不爱出头的白玉鸾,怎么会突然提出这么个要求来?
按照以往交手的经验,他取胜的可能性,是毫无悬念的零。
看看白玉鸾的样子,又不像存心整自己。
青衣向龙啸桐的方向望去,看见皇帝默许,于是也不再做作,就顺势拿了昭仪的剑,迎着白玉鸾而去——

白玉鸾白色盔甲在午后的校场闪闪发光,喉心美玉折射的光芒让青衣不自觉的闭眼。
再一睁眼,剑尖已到面前,那是母亲,也就是白玉鸾的奶妈,多年来训练他练就的桃花剑,桃花丛中过,片红不落。

其实他可以再快一点,可是他还是给自己留了面子,留给他避开的时间,青衣领情的轻盈避过,反身一刺,出手也是凌厉果断的,丝毫没有考虑过白玉鸾会躲不过去。
可偏偏,这一次,白玉鸾居然真的没有躲过去,只不过是第二招,青衣的剑尖就割破了他的手臂,伤口虽然不深,血珠却已经渗了出来。

所有人都以为龙啸桐会暴怒而起一边喊着"大胆",一边趁机把青衣投到天牢里去。
谁知,看着柳长风匆匆而来在龙啸桐耳边说了两句后,龙啸桐只是敷衍的说,"玉鸾,跟朕来敷药。"然后看了眼剑上还带血的青衣,说,"刀剑无眼,不必在意。你们继续。"

然后白玉鸾就被连拉带拽十万火急的给拉离了现场。
一进御书房,龙啸桐开口宣的不是太医,而是说,玉鸾——
白玉鸾捂上了他的嘴,说,别急,出什么事了?
龙啸桐太爱面前的女子了,他的一言一行她都能明白,"柳长风刚刚来报,说是——"

正此时,柳长风一脸苦涩的跑进来,看着白玉鸾和龙啸桐抱的紧密,也顾不得避嫌,说:

回陛下,太后突然回宫,现在正往校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端午节快乐~~~~~
吼吼吼~~~~~~~~~
蛾子是这么妖出来的
太后是谁?
当然是皇帝的妈。可太后也分亲妈和后妈,一般说来,亲妈都是老佛爷,苦口婆心慈眉善目的,关键时候吼三吼,平常就是一装饰品,而后妈则不同,她一个老太太忒有危机意识,天天的逼宫篡位滴血验亲,不把妖蛾子进行到底都愧对"后妈"这两个字。
可是龙啸桐的妈却不一样,不一样之处就在于,她兼顾了亲妈和妖蛾子双重属性,这也就是为什么白玉鸾这厢还流着血呢龙啸桐火速就把她转移了阵地。

自古太后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隔三岔五必须去烧香拜佛,龙啸桐的妈也没能免俗,这边龙啸桐打回了天下,那边她就去为他积德去了。
其实打仗这种事,死伤难免,老太太就算多念几本经书,龙啸桐也没觉得自己会有什么不同。可是老太太不在,有一点就很方便了,那就是他趁机一不做二不休收了白玉鸾。
料想这次老太太突然回朝,也就是为了这位入宫当贵妃的将军了。

这边留下柳长风处理白玉鸾的伤口,那边龙啸桐硬着头皮就奔校场去了。
不出所料,妃子们果然换回了平日的装束,曹彬和青衣跪在场中,好不狼狈。
龙啸桐深呼吸一口气,迈着大步走过去,朗声道:
老祖宗——

端坐在场中央玉辇中的妇人头也没转,只是没有任何声调的说,"桐儿,你太不像话。"

其实一般说来,太后虽然是太后,论起话语权自然是比不得皇帝,可是这位太后有些不同,因为她出身并非富贵之家,先帝跟前也不得宠,龙啸桐顺位继承都快到二位数字去了,她也就压根也没指望着能母凭子贵。从小这龙啸桐也就没有被当着皇子来养,天天和包衣的孩子混在一处,面对母亲只有挨打的份。谁知后来渔翁得利加上那所谓的凤仪天下的诡计,竟然一路坐上了帝座,鸿运大展一发不可收拾。
而这传统人家的母子关系也已经再不能改变,太后曾多次努力,龙啸桐也不是没有黑过脸,但是始终树立不起来应有的君臣上下的观念。
于是,统一天下看似风光无限的龙啸桐,在这个妖蛾子的妈面前,始终是底气不足。

蹭到太后身边,龙啸桐格外同情的看看曹彬和青衣,硬着头皮说,"各位妃嫔剑练的不错,要不要给您表演一段?"
太后瞟了一眼龙啸桐,手指敲打着大腿,说了句。
荒谬。

若不是自己的亲妈,龙啸桐砍了她的心都有,青衣说的没错,剑不能择主,儿子不能选妈,老爸当初一点都不喜欢你,这我是一点都不怀疑。
这边龙啸桐头脑里用力鞭笞老妈,那边太后开了口,"梅妃,你来说说,这都是怎么一出。"
龙啸桐看了眼梅妃,梅妃也看了眼龙啸桐。
这梅妃一向是老祖宗的最爱,当初龙啸桐几乎要松口扶珍妃做皇后,就是太后一手搅黄的。

"回老祖宗,听闻是靖南王请高人做法,说后宫混乱皆因阳气不足而阴气盛,陛下顺应众臣之意,请来几位德高望重的将军进宫,锻炼我姐妹体质和毅力,调和阴阳。"
这梅妃说的是在情在理滴水不漏,龙啸桐感激的看看她,待在自己身边十年,梅妃虽然没有征服他,却征服了他的妈。
太后果然是比较满意,语气柔和了一些,"我看调的也差不多了,女人家打打杀杀像什么话,拿着剑多危险,把自己捅着,把陛下捅着,都不值当。"
龙啸桐听了话心里有些不悦,递上句话,"儿子以为,女人有些英姿飒爽的男儿气概也不错。"
"你喜欢有点男儿气概的女人我不反对,可是——"太后见儿子已经提到了此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你挑了个男人进宫又是怎么回事?"
龙啸桐耸耸肩,"我喜欢她。"
太后毕竟是太后,一把年纪还神态自若,笑了声,问着底下的众嫔妃,"你们也信这话?我告诉你们,这是皇帝在考验你们呢?那不过是眼线罢了,别以为我老糊涂好骗。"
谁知以前一呼百应的太后,这一次遭遇的居然是集体的沉默不语,梅妃这个时候再次被点名,龙啸桐和老祖宗她是一个也不想得罪,只能支支吾吾的说:
"玉将军也有他的特别之处——"
"废话,他是个男人,比你们多出个东西来,能不特别吗?"太后快言快语,龙啸桐已经要无语问青天了,老爸,你是怎么想的,这么粗俗凶恶的女人,你居然能容她在世上。

见梅妃不愿意捅破,珍妃倒是开了口,"听闻说梅妃弹琴玉将军舞剑配合的天衣无缝,梅姐姐和玉将军惺惺相惜情同一家,老祖宗从她口中听到的话,当然都是好话——"
听了这番话太后果真是脸色暗沉了下去,一向在她眼中冰清玉洁的梅妃这回可是有了人生最大的污点,龙啸桐看着这几个女人互相掐,心里想的却是躲在御书房的白玉鸾现在如何了。

"那个特别的玉什么的——"太后始终是不愿意叫他贵妃,"他在何处,莫不是和这些粗人打成一团头破血流治伤去了么?"
妖蛾子太后真是一句话切中要害,虽然性质没有那般恶劣,事实陈述的倒是一点不差。
"禀太后,靖南王府家臣青衣奉旨进宫传授剑术——"
这边龙啸桐还没来得及想个好说辞,那边青衣就开始说上了。
"在教授仪嫔妃的时候不慎被割伤,玉将军去给小人取药去了。"
"你受伤了?"
"是。"
青衣站起来,背在后面的手臂露出来,还伤的不轻,龙啸桐一看伤口就知道这准是方才他刚刚割的,顿时眯起眼打量了他一番,而被无缘无故拖下水的昭仪气不打一处来,可是这个时候戳破了青衣的谎言,陛下一定不会轻绕了自己。
这边老太后算是明白了这黑衣少年的意思,是靖南王府的家臣被靖南王府的小姐给捅了,这事,和后宫没什么关系。所以你这个老太太就别多嘴了。
小小家臣,竟然和我玩这套,你以为我不敢动你?
"你叫青衣?"老太后也眯起眼打量了他几眼,"看着顺眼,割了进宫当太监吧。"

……

觉得一股血气冲上头顶的绝不仅仅是昭仪一个,龙啸桐也几乎要跌到。
这青衣虽然看上去和白玉鸾交情不一般,还失手伤了她,但是好歹也是为自己脱罪的人,就这么割了,实在是…
"不妥不妥。"龙啸桐说了不妥,却没有任何由头,"不妥不妥。"
"怎么,你也看上他了,要封他个贵妃不成?"
龙啸桐是彻底拿老娘没辙了,昭仪这边也是欲哭无泪,青衣现在是自知自作聪明坏了大事,也黑着脸不知如何是好,倒是一直沉默着的曹彬突然来了一句。

"太后,此事万万不妥,陛下已经把他指婚给吾妹。"

龙啸桐已经快要被逼疯了,曹彬,十年前你就玩这招,把笙雪给牺牲了,十年后你还是玩这招,问题是,你哪里来的妹妹啊?
可是在太后面前,龙啸桐还是一脸灿烂的说,"老祖宗,君无戏言,既然曹彬记得我曾把青衣指给他的小妹,那就是指给了他的小妹。"
太后狐疑的看着这一唱一和的主仆二人,"曹彬你有个妹妹?你娘给我做包衣的时候,未曾提起过。"
"小妹体弱,很早就送上尼姑庵养着,说是遇到命中属水的有缘人,便可还俗,恰好,青衣就是那个有缘人。"

这个曹彬,编谎话,那真是有理有据的。
龙啸桐想着,这可好,不仅要找个女人嫁给他,还得逼尼姑还俗。
不过这招还真好使,老祖宗到底是拜佛的人,终于肯放他一马,"既然是长伴青灯,那就是有佛缘,我怎么好断了这注定的姻缘?青衣,你大婚之际,我亲自为你们主婚。"

青衣叩谢,昭仪咬住下嘴唇。
有时候,一个人的命运,就是当权者上嘴唇碰碰下嘴唇就决定了的,下面的人,只能诚惶诚恐的谢恩。
这刺了白玉鸾一剑,代价,果真是血淋淋的。

本以为一切到此结束,虽不圆满,但至少保住了青衣这个无辜少年的命根子,也算是功德圆满,没想到,太后突然来了一句。
"桐儿,这玉什么的,这么久了还没回来?"
"老祖宗,她不叫玉什么的,叫白玉鸾,人称玉将军。"
"你还知道他是个将军就成,连将军都敢上,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胆大包天的儿子来?"
龙啸桐也想着,我也不想被你这个妖蛾子的妈生出来啊。
"他今天是不打算见我了,这也对,他也没脸见我。话说回来,叫他别怕,我也不能拿他怎么样,把他阉了也没用,不耽误你的荒唐事。"太后说的那是风清云淡,下面的浮想联翩,龙啸桐哑笑了几声,"不惹您生气。"
"他既然入了宫,那就得按照宫里的规矩来,我不指望他能给我生个孙子,"太后瞟了儿子那赤橙黄绿青蓝紫的脸,说,"但是你把嫔妃们折腾去练剑骑马的,也得让他做点什么吧,从明天起,还是曹彬,你找几个人,叫他给我练六仪。"
众人猛抬头。

玉将军?六仪?

这话传到白玉鸾耳中的时候,她也是一个反应,看着琉璃嘴巴都合不上了,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究竟,这六仪是——"
"娘娘,您是从小就被当男儿养了是吧?"琉璃还期待着能看到奇迹,但是白玉鸾只是诚实的点点头。
琉璃都想撞墙了。
"娘娘,您还不如回去当卷帘人呢。"
看来,这事,真的挺严重。
"究竟六仪是什么?"
"琴棋书画舞红,就是弹琴、下棋、书法、作画、舞蹈和女红——"看着白玉鸾进宫后头一次露出的迷茫的眼神,琉璃还是问了一句,"您,怎么也会一样吧?"

……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为何我很喜欢这个妖蛾子太后....
因为她真的够妖蛾子....
原来我最喜欢的不是创造女神 而是打造妖蛾子
叉腰笑~~
潜质不是主观臆断的
这一夜龙啸桐来了,两人见面是未语泪先流。
龙啸桐一边滚床单一边还问着,你不会被吓跑了吧?
白玉鸾一直没有回答。
这一夜,两个人谁都没有睡的安稳。

第二天一早,只睡着了两三个小时的白玉鸾一睁眼,龙啸桐正翻看着她的卷帘人笔记。一边看一边笑,说,原来那段时间你对我这么怨恨啊?
白玉鸾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龙啸桐凑过来,轻轻啄了一下,说,"你可是答应过我,要做我的皇后,要做我的唯一。"
"我那时可不知太后如此法力无边,一句话就决定了青衣的命运。"
"你为何还对那事耿耿于怀,你放心,我们给青衣安排的人,只是做戏。"
"那你告诉我,又有什么不是做戏?"
"我对你就不是做戏,其实只要你愿意说出你的女儿身,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龙啸桐手指堵住白玉鸾要说些什么的嘴,"可是你放心,我答应过你,只要你不愿意,我绝不说。"
"这样最好,那我就勉为其难,去学那个什么六仪好了。"
"其实这样也好,你做了皇后,母仪天下,有些东西还是要会的。"
听到母仪天下这四个字,白玉鸾还是禁不住一抖,龙啸桐轻吻她的香颈,"怎么了,难不成你要父仪天下么?我的大将军。"
本来是想逗她笑的,谁知道她眉头越蹙越紧。
"不说这个了,来,你看。"龙啸桐把卷帘人手册拿了过来,"看看你写的这些酸溜溜的话没有——我告诉你,其实这几条,不仅仅是卷帘人守则,也是皇后守则,只要你记着这几条,就一定没有问题。"
白玉鸾自己都不记得那一个个心力交瘁的夜晚,自己曾经写下了什么只言片语,于是一页页翻过去,不禁红了脸。

一.眼睛要亮,耳朵要聋
二.在糊涂人面前要聪明,在聪明人面前要糊涂
三.爱情是场持久战,有攻有守,和谐者大
四.叫得响没有用,关键是看内容
五.记得我爱你

白玉鸾眼睛徘徊在最后一行那简简单单的五个字上。
龙啸桐说,玉鸾,其实成为皇后很简单,记得我爱你。

这话就像一针强心剂,不日见到硬着头皮来踩点的曹彬时,白玉鸾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六仪是什么意思琉璃已经给我讲过了,我知道我没有基本功,可能练不到其他妃子那个级别,只要是不给陛下丢脸就好。"
"玉将军,好在你是个男人,我们开诚布公的讲,你想学会六仪,凭你的条件…有点难。"
曹彬也是毫不客气,"将心比心,这就好比让我学六仪一样,根本没戏。"
琉璃捂嘴笑了,白玉鸾瞪了她一眼,转而一本正经的对曹彬说,"你放心,我有这个潜质。"
这好比说大象有潜质变成蚂蚁一样。估计这话也就大象自己信。

——弹过琴么?
——没。
——见过琴吧?
——见过。
——什么时候?
——两个月前在梅妃那里。
……

——摸过棋子么?
——黑黑白白那些?
——围棋。
——哦,围棋。
——知道规则么?
——围攻而歼之
——呃…..

——字你总是会写吧?
——会的,偶尔吟诗作对,消遣一下
——这就太好了,你一般用多大号的毛笔
……
——玉将军,那个是…扫帚….
——战场条件是比较简陋一些的。

——画画…
——这个我会的。
——我能问一下你一般画的是山水画还是人物画么?
——山水画
——恩,不错不错,敢问你画得是什么山水?
——地图。

——跳舞….据说你剑舞很不错,其实把剑扔了跳舞是一个道理
——不拿剑我就不会动了
——那你可以想象自己手里有一把剑么,毕竟剑舞这玩意太祖宗可能接受不了
——不用剑…那用刀可以么?
——这个问题,我们先过去吧,玉将军,假若万一一旦你要跳舞,这盔甲…
——曹司督,我只是不想跳着跳着让老祖宗看见了胸肌

——女红,咳咳,红又念做"工",想必你是不知道了。
——不就是编织么。
——我们一般叫做刺绣制衣。
——这个我有基础的。
——哦,难不成玉将军您自己做过衣服?
——衣服倒是没有,麻袋做过不少。

曹彬这一天犹如游魂野鬼般漂浮而出,听着白玉鸾精力无限的喊着:

你放心,我有潜质!

××××××××××××××××××××××××××××××××

几天后集训终于开始了,目标就是两个月后的后宫第一盛宴:
百花会。

届时百花盛开,千妃争艳,正是按照六仪的内容进行才艺比赛。虽说白玉鸾因为是贵妃不需要进行初赛,可以直接进入决选,可是按照他现在的技艺,曹彬实在不敢想象那会是怎样一个惨不忍睹的局面。
最重要的是,妖蛾子太后可能就此找茬,让玉贵妃从此下课,若真是打入冷宫倒也好说,不耽误龙啸桐和他的二人小世界,最怕的是白玉鸾轻则被撵出宫去,重则祸及性命——
白玉鸾听到祸及性命四个字时,整整呆了一炷香的时间。
据说那天晚上龙啸桐来看她的时候,白玉鸾第一句就是,桐,咱们私奔吧——
所以,穷凶极恶的老婆婆可以比千军万马都可怕。

可是那也只是白玉鸾百年不遇耍一次女儿家的脾气而已,末了还是要硬着头皮学的,曹彬利用优选法为白玉鸾做了一次评估,结论是:舞蹈、书法和作画还算是有补救希望,弹琴、下棋死马当作活马医,女红,弃权好了。
不求多么出彩,只求有惊无险就好。
可是凡事和白玉鸾挂上边,那就不可能有惊无险。

集训第一堂课,舞蹈。
曹彬请来了御聘舞蹈老师,京城第一舞姬,咳咳,也是左藤将军的老相好兰兰来教课。
那兰兰一见到白玉鸾,那就跟苍蝇见了裂缝的蛋一样,白玉鸾还没缓过神,她的喉心玉她的玉面具就被上下其手。
曹彬低沉着说,成何体统,白玉鸾讪讪的笑着,兰兰高兴的手舞足蹈忘乎所以。
"老师,您赐教。"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真的小玉玉啊——太帅了——"
白玉鸾突然觉得请她来授课也许是个错误的决定。
果然,兰兰自己以非常人的速度跳了一支眼花缭乱的舞蹈后,就假意指导,实则对白玉鸾上下其手,看得曹彬都不自在了,频频咳嗽。

"小玉玉,你的手要抬高一点——你的手好白啊,为什么要戴着硬邦邦的护甲呢?跳舞啊,要把小白手露出来才好看嘛——"
"小玉玉,你的腰要扭一扭——呵呵,你的腰还挺细的嘛~"
"小玉玉,身子侧过去的时候,头也要向前看,还有哦,到时候要把肩胛骨露出来哦——"

白玉鸾越听越觉得头皮发麻手痒痒,恨不能一拳上去把她给揍晕过去。

练了大半个上午,白玉鸾才刚刚从手脚不协调的阴影中走出来,但是要做到兰兰要求的"兰花一指暗香动,纤腰翩然最销魂",那还真是有不短的距离。
尤其是要记住那繁复的步法,还要和完全听不懂的二五八万的音律相配合,那又是难上加难。
更困难的是,兰兰还要求她就算戴着面具也要时刻保持着"暗波汹涌罪孽深重勾人心脾害得人家破人亡"的必杀眼神。

而兰兰的态度,也从大清早的盲目崇拜,到了中午的恨铁不成钢,练到了傍晚,已然成了"拿什么来拯救你,我的玉将军——"
可是有什么办法,说到飞檐走壁飞腿点穴,她是一点都不含糊,可是要她一只小手抖三抖,腰不能动腿不能直的,那真是活受罪。
其实她的腰肢也不算硬,练武出身打得很开,劈叉弯腰那是一点不难,难就难在,要练出她从来没有挖掘出来的女性韵味,兰兰反复高呼的"柔、甜、美",她是怎的都体会不到。
"玉啊,你弯的比我都深,可是没用啊,又不是叫你趴地道,要柔美啊柔美,还有你这动作,做的那么快,又不是打木桩,所谓韵律你懂不懂啊!"
白玉鸾一天下来已经是筋疲力尽,灯点了,曹彬拖着无力的兰兰出宫去了,她还在练着,琉璃看着心疼,多少次把甜点端上来,又凉了,再换新的,反复几次。
可是白玉鸾说胃里有东西练着不舒服,始终是没有吃一口,夜里直接饿晕了也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不过是重复第一天的内容,只不过白玉鸾觉得自己的胃扭曲的更进一层,兰兰的眼神杀气更重一层,曹彬的叹息更深一层。
到了这一天晚上,兰兰也不吼了,曹彬也不叹了,白玉鸾觉得比攻城还要累,胃一阵一阵抽疼。琉璃心疼的说,娘娘,您都一天多没吃东西了。
"没什么,战场上吃的不规律,我早习惯了。"
"可是这又不是打仗,您何苦这么拼命呢?"
"这对于我来说,就是一场战争。"

白玉鸾此话一出,瘫在一处的兰兰和曹彬顿时都抖擞了起来。
"我们相信你一定能行!"
一个时辰后,曹彬拖着兰兰出了宫,兰兰一见到在宫外来接她的左腾就放声大哭,左腾一股杀气就涌上来,"兰兰,是谁欺负你了?"
再抬头一看曹彬这铁面包公样子,左腾想都不想就说,"那一定是白玉鸾啦!我就说那个小子他不可靠,就不该让你去教舞蹈,这就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折你个大头鬼啊!"兰兰一把推开左腾,"人家是在感叹这玉玉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啊,为何就学不会舞蹈呢?"
死一般的沉寂。
"要不,明天你也进宫去,和玉玉一起学怎么样?"兰兰已经病急乱投医了,"你们比着学,肯定比他一股牛劲用不出来好——"
"瞎说什么,我可是男人——"
"人家玉玉也是男人么——"
"谁叫他愿意被皇帝压的——"

"左腾副将军。"曹彬阴沉个脸色,心里也暗想,玉将军,你何苦啊。

这边白玉鸾又给自己加了码,练到午夜还没有睡,琉璃实在熬不住了先去睡了,她便一个人来到屋顶练。
月光如练,她的手、腰、腿却全全铸了铅,又笨又重。
泄气的坐在屋顶,真恨不能手里能拿一把剑来出出气,这么想着,索性就回屋取了葬雪,在屋顶练起来。
就如有魔法一般,有剑在手,突然动作就灵活轻巧了,很多原来要死记硬背的舞步,竟然水到渠成的一个接一个做了下去,那一个个原本肢解的动作,现在就如兵书上的武功招式,行云流水浑然天成,仿佛已经被她演练了千百回一般自如,情到深处,一些即兴的姿势,比一般女人的舞蹈更加的大气漂亮,却比功夫要柔美得多。
一套舞下来,白玉鸾反而轻松了很多,筋骨都拉开了,心情也阔亮了一些。
这时,才注意到不远的屋脊之上有人在,她居然没有警惕。
龙啸桐。
可笑的是,还是一身亵衣。

"这么晚了,还在练?"龙啸桐飞过来。
"你今晚不是在梅妃那里就寝么,怎么跑过来?"
"不知道你被六仪折磨的如何了,来看看。"龙啸桐点点自己的眼睛,"我的眼线还是很多的,不只曹彬这一个。"
"那你也该知道,我练的很失败。"
"就传统的六仪而言,"龙啸桐笑了,"的确算不上成功,我见过的比你跳的好的女子,千千万。"
"那还要我练什么。"白玉鸾一股热情都消沉了下去。
"可是她们就算跳的再好,也不是你啊。"龙啸桐握住她的肩头,"其实,你不是已经参透了,这其中的奥秘。"
"奥秘?"白玉鸾提起葬雪,"如果你是想说我的剑舞的不错,那是多余了,你也知道老祖宗面前是不能舞剑的。"
"为什么不能?"
"因为...六仪中的舞蹈这项,没有说可是拿剑啊——"
"也没有说不可以,有人用彩带,有人用扇子,有人用花,你用剑,如此而已。"
"你是说,我可以按照剑谱——来练习舞蹈?"
"聪明。"龙啸桐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我真希望下次亲吻的不是面具。"
"你也可以亲吻面具来模拟亲吻我嘛。"白玉鸾终于笑了,"我们都是不走寻常路的人,不是吗?"
"这句话,深得朕心。"

次日,当曹彬和兰兰怀着无比沉重的心情来到葬雪宫时,白玉鸾一套白色晶莹剔透威风凛凛的盔甲,葬雪剑在手,说不出的华美。
曹彬本是想提醒他不可以用剑的,但是兰兰却颇有兴致的坐在一旁,一副欢迎表演的姿态。

其实,这也是曹彬第一看白玉鸾舞剑,动作是那么轻盈灵动,步法是那么自然纯熟,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光彩,每一个旋转和飞起,每一个突刺和收回,每一个眼神每一声呼吸,都暗合着一种和谐的律动。那其中有太极的调和之韵,有武术的浑厚之力,有舞蹈的阴柔之美,自成一家,是那样的新奇。
那是桃花剑和霓裳舞的完美结合,剑凝,舞毕,兰兰嘴角上扬,说:

原来少的,只是一把剑啊。


作者有话要说:目前能保持日更~~但是六月中旬要出差半个月
所以特意来问问大家意见 大家是希望六月份两天一更更满一个月呢 还是希望上半个月日更 下半个月只更新一两回呢?
棋盘如战场
舞蹈这一关就算过了,总计三天半,在曹彬的计划中,算是超前完成了任务,而舞姬兰兰也如愿以偿让白玉鸾在她街头巷尾买来的冒牌喉心玉上签了字,喜气洋洋的出宫去了。
下一个学习项目:下棋。
其实白玉鸾深觉下棋和打仗没有什么分别,棋盘上的白子都看成玉家军,黑子都看成敌人,围攻而歼之,既要看眼前利益,又要考虑长久局势,实在想不明白,这为何会成了六仪之一。
在曹彬简单给白玉鸾讲解了一遍之后,白玉鸾就把玉家兵法和下棋无师自通的结合在一起,三下五除二赢了曹彬三局,直到曹彬直接翻棋桌,吼着:非也!非也!

白玉鸾实在不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难道是女人下棋要故意输么?于是,第二天白玉鸾有惊无险的保持了个平手,曹彬又翻桌子,吼着:非也!非也!

第三天白玉鸾直接故意放水,谁知曹彬还是翻桌子,吼非也,这天晚上,白玉鸾把这事和龙啸桐说了,对方只是哈哈大笑,笑过了之后,刮着白玉鸾的鼻子亲昵的说,爱妃,曹彬是帮不了你的,明天我给你找个高手。

龙啸桐口中的高手,就是第二天出现在白玉鸾面前愁眉苦脸的柳长风。
"玉贵妃,又见面了。"
"柳总管,上次您教我兵法,这次您教我下棋,果真是陛下的智囊啊。"
柳长风冷汗直流,不知陛下又要怎样耍弄自己,只是搪塞的说,非也,非也。
白玉鸾心里一沉,还没开始下呢,就非也上了。就算死,也要死的明白啊。

这一上午,在这股怨念之下,她以秋风扫落叶的气势连赢柳长风七局,可是柳长风似乎被曹彬传染了一样,看着她的举手投足,口中一个劲的非也着,似乎心思不在下棋上,到在她身上。
"玉贵妃高抬贵手,小人爱莫能助啊。"
"柳总管有话不妨直说。"
"这六仪之棋,并非真的在比棋盘上的输赢,而是在比棋盘外的雅兴。"柳长风扇子一点,"下棋时,所谓人茶棋一体,缺一不可,将军雄风赳赳,下棋气势如虹,无师自通,可是坐没坐样,举手投足是没有丝毫女性美感,还时常大喝一声"拿下",不是要把观棋者吓死?更何况,这茶艺和棋术是互生的,将军把茶水当井水那么喝,真是非也,非也——"

一番话说的白玉鸾脸一阵红一阵白,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

"也就是说,下棋比的不是棋艺,而是茶艺和仪表是吗?"
"贵妃聪慧,一点就通,可惜您这基本素质实在…."
"其实你和曹彬直接告诉我就可以了,只是一味说非也,我怎知错在了哪里?现在你告诉了我,我不就明白了么?"
"非也。玉贵妃,人茶棋三位一体,那是浑然天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若是刻意,反而做作。"
"不会是真的有这么高深吧?"
"不信您大可试试。"
"怎么试?"
"叫琉璃和您对棋,您脑子里记着我说的话,若有不对的地方,我随时指出来,如何?"柳长风摇摇扇子,起身,坐到一旁,琉璃端正的坐在白玉鸾对面,别说,这坐姿还真的与她不同,虽然只是下人,琉璃这么一坐,腰挺的直,背丝毫不驼,胳膊伸出去拿棋子都是直直的,只用大拇指和食指两指深入碗中取子,一次一枚,不出任何声响,抬头望向白玉鸾时,她是先抬头后低头,棋子掠过茶杯上方,让水汽沾染了一下,就这个空挡,说了句。

观棋不语,落地无悔。步后。

"步后的意思,就是请您先出。"琉璃并不多做解释,而是由一旁的柳长风开口,"记住,下棋时,不可笑,不可随意说话,子不能掉在棋盘之外,不可磕碰发出声响,喝茶要用袖子捂住,不可发出声响,喝毕要将茶杯放回原处,不管还剩多少都要重新斟满。对方在喝茶和斟茶的时候你不可看,不可喝茶,不可落子,要表现出深思状。"

白玉鸾听得头无比的大。
龙啸桐,还有你后宫的女人们,都是怎么活下来的啊。
就算是要攻打城池,也不至于这么多讲究啊。
白玉鸾拂袖擦汗,被柳长风厉声大斥——

非也————————————————————————————————

这一晚上,梦中都是棋子和茶杯,混杂着柳长风喋喋不休的话

"手抬高,腰挺直。"
"去拿茶杯的时候身子不可转,用手拿就可以了,眼睛还要看棋盘。"
"茶凉了不能喝,所以要掌握好什么时候喝!"
"斟茶一手扶杯一手倒茶,不要把茶杯拿在空中,不要把茶壶放在桌上——"
"吃下的子不可乱放,要一顺摆齐在棋盘两侧。"
"棋盘上只能触碰两指!"
"一次拿一枚!"
"不要叹气!"
"别看我!"
"喝茶。"

梦醒了琉璃已经不声不响的把棋盘和茶具准备好了,看着主子一脸苦色轻声安慰说,"娘娘,这是你第一次下宫棋,已经很好了。"
"琉璃,你什么时候开始学宫棋的?"
"已有十年了。"
"十年!"
"娘娘,您别激动,因为六仪是宫内女子必须掌握的,就和上场打仗会骑马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一句话说的白玉鸾那个哑口无言,突然觉得玉鸾国的皇宫实在是太滋润了。
"也就是说,你也只是一般水平?"
"娘娘,您太抬举我了,我这个水平,也就是过关线,真正的高手,当然是娘娘们。"

白玉鸾听到这话,突然灵光那么一闪,"柳总管来了没有?"
"啊?"
"你找他来,我有事吩咐。"

这一天,龙啸桐正在太后的仁寿宫做孝顺儿子,吃了饭后他便和珍妃下棋,太后半醒半睡着,周遭是一片说不出的高雅宁静。
柳长风这个总管平日自然是陪着的,可是今日龙啸桐知道他要去和白玉鸾练棋,没想到,这个家伙偷懒,早早跑了过来,鉴于下棋中,说话不雅,龙啸桐只是瞥了他一眼,没有多问。
而这厢,柳长风早就汗流浃背了。
因为跟在他身旁像模像样的小太监,那不是别人,正是白玉鸾。
战场上有句话,要打就和最强的打。
有时候和一个高手过招,得到的经验,是攻下几座城都得不来的。玉家军之所以那样厉害,除了训练有方,也得益于名声在外,总有人来挑衅切磋,十个中总有一两个好手。
现在,白玉鸾已经没有时间去中规中矩的从头练起,琉璃的十年基本功她是无法奢求,只能投机取巧从高手身上偷学。
而最高的高手,自然是皇帝和她身边的女人。
不得不说,虽然官棋中男女要求不同,但是龙啸桐的举手投足是那样高贵优雅,白玉鸾几乎不能将眼前的男子和温泉那夜偷窥的猥琐男人联系在一起。
而珍妃则更是不用说,单看坐姿,就是与琉璃不是一个水平的,琉璃顶多是"端正"罢了,珍妃是"仪态自若,优雅万千"。什么时候放子,什么时候喝茶,什么时候抬头,什么时候微笑,似乎都透进她的骨子中去了,让人丝毫不用为她担心什么,好似是个普通的棋局,大家喝喝茶而已,实则,学问大的很。
官棋不讲究输赢,而是在乎这过程中的修养和姿态。一个上午,龙啸桐和珍妃只下了两局,实在算不上速度,那棋路也绝非精彩,可是就看着他们下棋的样子,那叫一个心旷神怡。
柳长风看着白玉鸾专注学习的样子,不禁感叹,这玉将军可真是能耐,居然真个儿的拼命学了,原本以为百花会是不会有他的份儿了,现在,他反而开始期待,期待看看这个无所不能的玉将军在短短两个月之中,能够进步到什么样子。

接下来的一周,白玉鸾一个人集训,曹彬和柳长风是一个不见,就连龙啸桐,也只能在熄灯之后看见她,看着她经常口中念念有词的样子,很是心疼。
强迫她丢开她宝贝的笔记,听到的却是句。步后。
于是龙啸桐只好没脸没皮的抱起白玉鸾,说,遵命,我就不客气了。
这时白玉鸾才大梦初醒,两朵红云飞上脸颊。

然后突然有一天,琉璃一大早跑去把曹彬和柳长风都找了来,气喘吁吁的说,我们娘娘出关了。
两人面面相觑,出关?莫不是白玉鸾也知道没有希望,于是练了什么盖世武功打算把后宫直接给灭了么?
所以当白玉鸾一脸疲惫却强装着精神奕奕的样子出来时,柳长风连忙说,"玉贵妃,您得想看开了,那些女人还不会骑马射箭呢不是?您一个大男人不必和她们计较,您棋爱怎么下怎么下,茶爱怎么喝就怎么喝,我们绝不逼你。"
柳长风此话一出,白玉鸾没设么反应,倒是曹彬一把抓过他,"柳总管,你要是活生生把玉贵妃逼到绝路上去了,陛下不会饶了你的。"
"我知道我知道。"柳长风大汗直流,白玉鸾微微一笑,"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开始吧。"

柳长风和曹彬同时抬头看看刚刚亮了不久的天,完了,玉贵妃真的被官棋给逼疯了。
"对于那些从小接受官棋教育的人来说,一局棋大概是半个上午,可是对于我这个半路出家的人来说,也许慢了一点,请见谅。"
"好说好说。"

最后柳长风被架到上面去落第无悔,曹彬在下面观棋不语。
白玉鸾坐了下来,别说,虽没有一般女人的柔美,可是抡起腰板直动作利落,那是没得说。毕竟是将军,这点定力不足为奇。

时间如斯而过。
茶过几壶,棋过半盘,已经是吃午饭的时间,这白玉鸾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两位就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可是别说,短短十天,现场观摩一次,这白玉鸾已经把基本要领都学会了,不曾再犯先前的低级错误,从人到茶到棋,兼顾颇好,柳长风一边下着一边暗想,这白玉鸾是用什么办法短短时间内速成的呢?虽然动作还不够柔美细腻,但是就他这个从没下过官棋的大男人来说,绝对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
这样练下去,百花会虽然不会赢,却也不至于输了。
甚好,甚好。
正这样想着,白玉鸾一声掷地有声的"将军",让柳长风先前那些同情与赞许灰飞烟灭。
娘个腿的,都说不是比结果了,这老小子还是次次都杀的我完败!

"承让。"
"哪里,玉将军您短短十日有如此进步,真是名不虚传的神人啊。"
柳长风讪讪的笑着,曹彬也凑上来,"棋也赢了,人也赢了,佩服。只是臣不知贵妃是如何记得住这么多繁文缛节,短短几天就运用得当的?"
"这是军事秘密。"白玉鸾看着二人脸色同时一黑,哈哈大笑,"来来来,跟我进去便知。"

进入了白玉鸾这一周集训的小屋,看见一张醒目的大地图,分成棋盘的样子,而黑子将军处,写着柳长风的名字,插了一面小旗。
柳长风不免吞了口口水。
白玉鸾提起茶壶,"这便是韩若生的伏击部队。"放下茶壶,指指坐垫,"这就是陈江的支援部队,"又指指自己,"这是主力。先前二位的提醒,玉鸾放在战场上想了一想,大概是我这个主力部队太冒进,没有配合,不讲战术,经过这段时日的配合,终于产生了默契,当我坐下、喝茶、下棋,就想象着三师汇总,目标,柳长风是也。这之后每一个官棋的注意事项,都是我其中一师的作战纪律。例如,"白玉鸾兴致盎然的提起茶壶,"茶不能凉,这就是韩若生伏击部队的纪律之一,如此类推,其实,只需要不断的演练配合,并不难记。"

柳长风吞了口口水,曹彬傻了眼。
第一次听说,官棋成了惊动三师的军事行为。这样说来,这的确是个军事秘密了。

柳长风似乎能想象到,白玉鸾优雅的提着壶倒水的时候,心里默念的是,韩若生部队听令,给我伏击在此处山岭,等柳长风的人马一到就围攻而歼之!
冷风吹来,鸡皮疙瘩肃然。

白玉鸾笑着。
两位累了,我们不如移步,去□烧点叶子吃地瓜吧。

赌注最精彩的一瞬是逆转
折腾了大半个月,总算挨过了跳舞和下棋两门,白玉鸾不知道在自己面前还会有多少坎儿要跨过去。
那些她不想去细想,只是按照先前备战的习惯,决定先下手为强,被曹彬留在最后一门的女红,还是笨鸟先飞的好,于是偷偷把女红这门提上了议程,至少要保证到时自己拿针不扎自己的手…

没有想到这次和曹彬想到了一起,不日见到他的时候,他身后跟着一个面目表情很肃穆的妇人。"女红比较难,你要从现在就开始学,兼顾其他几项。"
"正合我意。"
"那就好。"不知为何,这日的曹彬竟有些不自在,那妇人看着他们的眼神也很不寻常,绝非一个下人该有的眼神。
"不知道这位该怎么称呼?"
白玉鸾当下认定这是哪位娘娘身边的人,或是宫里的老人,可是曹彬只是打马虎眼的说,"玉贵妃,她就此住在葬雪宫,白天集训过后晚上给您补女红。"
琉璃大声说,"那要是皇帝来就寝怎么办啊?"
一句话,让这老妇人脸拉得老长,白玉鸾轻描淡写的说,"不碍事,葬雪宫空屋子多的很,那我叫您——"
"吴妈。"

还真是个温良恭俭让的名字,可是不知为何,白玉鸾本能的觉着这人不简单。
可是她接下来的思绪都被安排的密密麻麻课程占去了,那就是她无比自信的地图课。
哦,不,是画画课。
而老师是….
昭仪。

白玉鸾除了长叹三口气,真的没什么可说的了。即使昭仪真的如曹彬所说是上届的作画冠首,白玉鸾也怀疑曹彬是脑袋被门夹了。
这边昭仪来了,眼睛有点肿,自上次校场一别,已经二十多天,这昭仪明显的是瘦了些。她不是已经如愿被陛下临幸了么?怎么反而憔悴成这副样子?
白玉鸾已经铺好宣纸,磨好墨,就等着她就位了,没想到这个地位低自己一级的昭仪懒洋洋的说,"把墨倒了,重来。"
琉璃瞪着眼,连曹彬也想说什么,吴妈不知何时冒了出来,说,"我这给娘娘倒去。"
也不知叫的是哪家的娘娘。
白玉鸾挤出个微笑,"依着仪嫔妃吧。"
昭仪走近她,附在她耳边轻声说:
"白玉鸾,你好歹是个男人,不要越来越娘娘腔。"
昭仪已经完全撕掉了在众人面前甜美温顺,在白玉鸾面前露出□裸的敌意。
而白玉鸾并不知道哪里惹到了她,也许是因为陛下么?为何这个和她几乎一起走进陛下视野的女人,会如此执着极端,难道珍妃梅妃不是更大的威胁么?
白玉鸾摇摇头,和她擦肩而过,举起墨盒,转身,目视前方的走过去,递给吴妈。"劳驾。"
吴妈端着墨盒下去了。

可是过后,白玉鸾才知道昭仪远远不止是折腾她重新磨墨那样简单,这一下午,昭仪就说了句:
我画画,墨最重要,材料是朝露、枫叶和新鲜的磨石,你准备好了,我明天再来。

朝露,没问题,我一大早起来去给你采去。
磨石,新鲜的,没事,我去库房找块最嫩的。
可是,这大春天的,你叫我哪里去找枫叶去?
白玉鸾越来越笃定这昭仪是无理取闹了。曹彬也看不过正要说些什么,吴妈又鬼魅的出现了,"恭送仪嫔娘娘。"
奇怪的是,曹彬竟然没有说什么。
白玉鸾觉得卷帘人的悲惨生活又要重新来一遭了,这一次,可是腹背受敌。

待到晚上,吴妈和琉璃都睡了,白玉鸾起来了,不是为了加班加点学女红,而是为了另一件事。
那就是昭仪。
逮到陛下不留在自己和昭仪那里的时候,就要好好利用,白玉鸾必须找出自己和昭仪的心结。
虽然许诺不会对这些女人下手,可是自保还是要的,龙啸桐又不能随叫随到,到时候死的不明不白,不是愧对了自己玉将军的名号?
溜到昭仪的屋顶,掀开瓦片。
清晰的看到两个人,这么晚了,昭仪屋里还有个人。
一个男人。
青衣。

那一瞬间,她整个人的血液都凝固了。仿佛什么都明白了,又仿佛什么都不明白。
揉了揉眼睛,没有看错,昭仪的一双手,是环在青衣腰上的。
再揉揉眼睛,没有看错,背对着昭仪站立的男人是那个有些骄傲喜欢逞强的哥,青衣。
然后听到他们的对白,几乎要跌下来。
"青衣,今晚,我要和你一起。"
"你知道我们没有希望的。"
"没有希望又如何,明知道和你的好兄弟没有希望,你不也还念着他。"
"不要胡说。"
"我胡说了么?是谁为了那个男人,不惜顶撞太后,差点被阉成太监?"
白玉鸾捂住了嘴,为什么这些事她都不知道?
但是昭仪没有给她缓冲的时间,径直说,"既然你也不怕被阉了,干脆成全了我吧,我总要比个还俗的尼姑强吧?"
青衣没有反驳,只是说,"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见你了,小姐,你珍重。"
昭仪笑着,说,"青衣,你不要忘了,你那个最好的兄弟,还有把柄在我手里。"

听到这句话,白玉鸾突然不想冲下去问个明白了,不知为何,她也很想听听,这所谓的把柄是什么。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那块被她遗忘了许久的龙仪天下的石碑,这个时候闪过眼前。
是青衣么?奶娘?
还是昭仪?吴妈?
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还记得他在冷宫的时候,我跟你说过,我会派人过去。我派的人死了,想必你是知道的,可是,你不知道,我的人,在宫外找到尸体的时候,身上的伤口和雪妃的一样,是同一柄剑刺的。"
"小姐当日没有去冷宫,收尸的时候你也不在,如何说的如此笃定?"
"哦,是么,那你能够解释,为何我的人,穿身而过的剑口中带着玉家军才用的茶?"昭仪绕到青衣面前,"看着我,"双手捧住青衣的头,"你认识的白玉鸾,那个在战场上不知道已经杀了多少人的白玉鸾,充满着正义感的玉将军,有没有可能见义勇为过了头?本来是想保护雪妃,结果雪妃自己发疯乱跑,他一剑刺死了刺客也刺死了雪妃?你不会真的相信,陛下那些袒护他的疯话吧——"
"不管那些是不是疯话,陛下的话就是定论,前朝后宫都已经相信了,小姐,你再提出来,不怕陛下不喜欢么?"青衣没有拉掉她的手,单凭这一个放纵,白玉鸾就已经明白,这两个人,已经远非暧昧那样的简单,如果其中没有过什么,以哥的个性是绝不会放任昭仪如此的动作。
"陛下的话是定论,爷爷的话也是定论,所以他们一句话,我就要和你解除婚约进宫,你就要去刺杀你的好兄弟。青衣,到什么时候,你我的话,才会成为定论?"
"等到你成为皇后的那一天。"青衣淡定的说,"你心里明白,陛下宠爱白玉鸾,却不会把皇后之位给他做的,那个位子,迟早还是你的。只希望,到了那个时侯,你不要杀人灭口就好。"
白玉鸾笑了,果然还是那个有些骄傲喜欢逞强的哥啊,明知道他日这昭仪做了皇后,他的小命是肯定保不住的。

昭仪与青衣。仪嫔和哥。
这空白的十年,哥果然已经有了她走不进的新生活,可偏巧,命运还要让他们千丝万缕的联系在一起。

昭仪也笑了。"你若真是想帮我得到后位,那今晚就留下来。"
青衣一愣,白玉鸾也一愣。
"你当做给我的人情也好,当做服从我的命令也好,或者只是偿还一下我对你的心愿也好,可怜也好,不爱也好,你来日喜欢的是尼姑也好,男人也好,我全都不去想了,我只想要你一晚。"昭仪盯着青衣,"一晚,换得你的自由,白玉鸾的自由,我的自由,如何?"

白玉鸾很想跳下去阻拦,可是却又不知是以怎样的身份。同为皇帝的女人来告诫昭仪么?还是身为青衣的好"兄弟"阻止他做傻事?
尼姑是怎么回事?刺客又是怎么回事?
究竟龙啸桐背着自己都做了什么,而他在她面前只会粉饰太平的让她安心。
其实后宫从未太平,她只是被六仪牵扯了太多精力,无暇去顾及,而让别人为她收拾残局。
一直到,到了这个她即使想挽回,却已经没有立场挽回的此刻。
这场戏,她从幕中被龙啸桐拉了出来,变成了过客。
此时,除了旁观,她还能做些什么?旁观青衣伫立了半响,吹灭了灯。
这卷帘人的差事,她是一刻都不像再做下去。

这一夜,注定无眠,第二天,见到昭仪,便觉得她整个人的气色都不一样了,面对着自己也有了笑意,白玉鸾试探着说枫叶找不到的时候,她便也大度的说,她那里还有,叫吴妈去拿。
果然是女人,得到了想要的男人,就算身在另一个男人旁,从此也可以靠着对他的回忆过一辈子,雪妃如此,昭仪如此。
真不知龙啸桐是可恨之人,还是可悲之人,究竟他夺走了多少女人的幸福,他又是否幸福过?
这样想着,突然就不想去追问前一夜有关尼姑和刺客的事了,料想此刻的龙啸桐是不会说谎话,可是若是当时,那都是为她而好的善意的谎言,她又何必去揭穿呢?
难得糊涂。

纸铺好,墨备好,朱丹鹅黄,分外娇艳,一看这昭仪选择的颜色,就知道她心情大好。果然,那明艳的黄鹂牡丹,也是红黄分明,富贵逼人。
白玉鸾逼迫自己去记住那些落笔,行笔,每一个转点,每一处停留的力道和火候,可是那些只是肢解的记忆,拼凑在一起,并不是艺术,昭仪走后,照着原画凭着记忆分毫不差的临摹了一遍,虽琉璃说画的有模有样,可是白玉鸾自己知道,少了什么。
少了作画人的心情,少了作画人的灵气。
现在的白玉鸾,没有资本也没有时间去从头学起,她能做的只是拙劣的临摹,而非自主的创作,因而无论怎样努力,都是赝品,不是活生生的画。
第一天是花鸟,第二天是鱼虫,第三天是山水,第四天是人物,白玉鸾都凭着强大的记忆力学的有模有样,完全超乎了曹彬的想象。
可是曹彬却不敢喊停,因为这一次,他也能感觉到白玉鸾有所不同。先前学习舞蹈和下棋,他明明身处劣势却能剑走偏锋险中求胜,虽不稳妥但却新奇。
而这一次,他只是停留在按部就班的临摹阶段,似乎少了那一种冲劲。而少了这股冲劲的白玉鸾,即便笔下的花鸟鱼虫看上去与昭仪的原画不差分毫,却不再灵动诱人。
第五日,昭仪来了便说,"玉贵妃,我能教的都已经教了,凭你现在的画艺,百花会应该不会出丑了。"
"仪嫔妃,你能跟我进来一下么,就我们两个人。"

支开了所有人,白玉鸾看着昭仪露出明显的防备神色,"仪嫔放心,我不会对你怎样,我只是想和你比赛而已。"
"比什么?骑马么?你还嫌我丢脸丢的不够?"
"那样没有任何悬念的结果,我不感兴趣。"白玉鸾十分直白,"我想和你比作画。"
昭仪笑了,那样不屑,白玉鸾也笑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没错,以我的画技,不用说现在,就算再过个三五年,也不敌仪嫔。"
"那你想要做什么?想尝试一下我平常丢脸的滋味?"昭仪警备的看着他,"还是你一开始就想戏弄我。"
"就因为比不过你,我才觉得结果可以期待一下。"白玉鸾看着她,"其实很多事就和打仗一样,不到最后,你就永远说不出赢得会是哪一方。"
"你们男人的理论,我听不懂。"
"简单一些,我和你比画,但是题目要我来定。"
"我若赢了,你怎样?"
"你若赢了,我就此消失。"
昭仪愣住了,"当真?"
"我玉将军的话,言出必实。"
"那你若赢了,要我出宫么?"
"你若赢了,我要你无论将来发生什么,给我哥一条生路。"白玉鸾平淡的说完,看着昭仪的脸色突变,说不出是愤怒,还是震惊。
"我不懂你说什么。"
"我也不懂,就像我不懂哥为什么要娶尼姑,我不懂为何冷宫出现刺客,刀口却有我的茶。"

……

"你想怎么比?"
"我和你比人像。"白玉鸾抢在她前面说,"不过,这人要我来定,一个你和我,都很熟悉的人——"
"青衣——"昭仪脱口而出的时候,白玉鸾笑了,"你最惦记的男人,果真与我不同,可惜,这一次我说的算,画陛下。"
昭仪红了脸,白玉鸾说,"这次比赛,我们的公证人,就由你的人来做,吴妈如何?"
"吴妈?"昭仪看了他两秒钟,"随便你。"

龙啸桐到了的时候,比赛刚刚结束。
陛下驾到,当然所谓的公证人就不存在了,他说谁画的好,那便是谁画的好。
可是当龙啸桐看到昭仪的画时,完全呆住了,昭仪不愧是作画的魁首,无论是用笔还是色泽,都是那样讲究,几乎能感觉到画中的他身后金光万丈。
"你们觉得如何?"龙啸桐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无辜的柳长风和一向秉公处理的曹彬。
"臣觉得——甚好——"
"陛下的威严庄重尽显于这幅画,不愧是上届魁首的作品。"
龙啸桐皱着眉,挤出个笑容,"仪嫔,的确是好画,朕很喜欢。"
昭仪一如既往露出在众人面前无辜小女孩的腼腆微笑,白玉鸾也刚刚停笔。
龙啸桐连昭仪的画都没放下就窜到白玉鸾面前,眼睛没有看画而是看着她,"你都和她赌什么了?"
"若是我输了,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所以你要好好想想再说。"白玉鸾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说,然后把画举了起来,龙啸桐本是一肚子火,却顷刻被吸走了。

面前的画只是黑白两色,和昭仪的画不同,昭仪的画画出的是他光辉万丈的一面,几乎一个神人,而白玉鸾画的只是一个酣睡的男人的侧脸,连脸上细小的疤痕和痣都没有去掉,龙啸桐几乎一瞬间,看见了白玉鸾眼中的自己,酣睡的一个男人而已。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却是她的男人,而不是皇帝。
就像她,在所有人眼中都是玉将军,只有他知道,她是他的女人。

龙啸桐看着这幅画久久没有说话,曹彬和柳长风看着画两侧的龙啸桐和白玉鸾,不知为何有那么一瞬开始不介意他们是两个男人。
那一瞬,所有人能都感觉到,他们只是相爱的两个人而已。昭仪看着画中的龙啸桐,看着龙啸桐看着那幅画的表情,叹了口气,说,"看来是贵妃娘娘更胜一筹,我输了。"
昭仪这一举措也是很聪明的,叫龙啸桐省去了评定不公的麻烦。
"仪嫔,你和她赌什么了?"
昭仪正要说话,白玉鸾却抢着说,"昭仪会一直教我画画,直到百花会,对吧?"
"啊?对…"昭仪接到。
龙啸桐明知道白玉鸾说的是假话,却不那么在乎了。

这一场是皆大欢喜,就连输了的昭仪,心里也舒了一口气。
白玉鸾提议再去随她取些墨,实则只是想一起走一道罢了。
"你今天帮我圆谎,但是我不会说谢谢,因为你胜之不武。"
"哦?我胜之不武?"
"你用你的最强项和我比,我怎么比得过呢?"昭仪若有所思,"原来你心里的陛下,和我心里的那个人,都有一样孩子般的睡容。"
"仪嫔,这话,我是越来越不懂了。"白玉鸾示好的说,"你也不该懂得,对吧。"
昭仪看了看白玉鸾,"也许我们上辈子是朋友的,可惜,既然你和我都选择留在宫里,那就再无可能,可是我答应你,我会给你,也给他,一条活路。"
白玉鸾笑笑。"我也一样。"
昭仪看了他两眼。"最后再做一次好人,白玉鸾,吴妈不是我的人,你自己小心吧。"

作者有话要说:邪恶的扇扇子~~
昭仪和玉玉关系的拉近,也就意味着珍妃和梅妃要动手联盟鸟~~
请继续关注
另 为了满足读者的需要 六月份的更新计划是: 日更或两日更,全月更新约15回 为了弥补
每一回鹅子会尽量写满4000字~
工作第一么 鹅子也要养家糊口鸟~
隐~
出来混一切都是要还的
其实白玉鸾一直都不清楚作画和书法有什么本质区别,一样的墨,一样的纸,一样的笔,不同的只是图形罢了。
当然,还有老师不同。
看着珍妃款款而来,白玉鸾越来越觉得,这曹彬是存心找茬。
这个死脑筋的司督推荐珍妃的理由一样是"她是上届书法魁首。"

"玉贵妃,听仪嫔说您作画很有长进,我真的很欣慰。"
白玉鸾怎么听着怎么像高高在上的皇后在安抚刚入宫的小青年。
"珍妃娘娘,我们开始练吧。"白玉鸾懒得废话,珍妃看了眼白玉鸾准备好的文房四宝,轻描淡写的说,"玉贵妃请出上联。"

啥?

白玉鸾顿时觉得又一次被□裸的欺骗了,珍妃得意的笑了,仿佛早就猜到,"看来你的功课做得不足啊,书这一项,比的可不仅仅是书法,还有文采,对子,诗歌,词曲,学问大着呢。"
白玉鸾当下心里有些不舒服,要说她不会女红不懂茶艺她便承认了,可吟诗作对方面,她还是军中首屈一指的文化人呢,这珍妃,真是小看了她。

"那就献丑了。"白玉鸾沉思半刻说,"一子胜负,将军将军。"
珍妃走到桌前,拿笔,拂袖,仪态万千,那笔尖触碰到宣纸的一瞬,仿佛是美女入浴,润滑,悱恻。
"两月分晓,百花百花。"

这便是将军棋盘上喊"将军",那边是百花会"百花"争艳。
白玉鸾看着珍妃娟秀的小子写下的对子,不觉感叹这每个后宫的女人都有两把刷子。
珍妃放下笔,打量了白玉鸾两下,说,"以玉贵妃的才学,我看不需要我教些什么了,借几位将军经常说的那句,免过。"

然后这厢便走了。
把懵懂的白玉鸾晾在那里。

看看曹彬,"怎么办?"
曹彬耸耸肩,"既然珍妃娘娘说您没问题了,那我们就进行下一项吧。"

一切太一帆风顺了,反而让白玉鸾有些忐忑。
于是书法课就这么半上午搞定了,可当下午梅妃也笑意盎然的说"玉贵妃,琴艺这门,您也免过了。"
这便是□裸的谎言和明晃晃的危机了。

而梅妃先前的一句"听仪嫔妃说,玉贵妃您其他几门进展的很快,想必琴艺这门,也可以无师自通的。",刚听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稍后再一想,尤其是和珍妃的话一起来想,白玉鸾不禁打了个寒战。
珍妃和梅妃,联手了。
因为她们看到了,自己和昭仪,走的比预想的要近,而她们二人的联手,无论是对于自己,对于青衣,对于昭仪,对于陛下,都是前所未有的威胁。
而让她们联手的,居然是自己对昭仪与青衣的一次放纵。
真是得不偿失。

入夜,陛下就寝葬雪宫,空置已久的藏风楼里,却来了两位贵妃。
"真没想到会有这一天。"珍妃面门而立,白天粉色霓裳在夜色中残退成几近鬼魅的紫色。
"在这一点上,我们意见倒是一致。"梅妃面壁而立,还是一色白衣,与夜的寒色融为一体。
"现在我们共同的敌人是白玉鸾。"珍妃面色如水。
"我也早就说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梅妃眸色如霜。
"我来负责前朝的眼线,"珍妃听着梅妃接着说,"那我便负责老祖宗。"
"你要知道,白玉鸾之后,你我就不再同盟。"珍妃眯着眼,"但是,我也希望,同盟期间,我们可以不要互相隐瞒,自家人打了自家人。"
"内讧么?能做出这种事的,是你,不是我。",梅妃一针见血的说,"和昭仪闹翻的人,是你不是我。"
珍妃不做声,半响才说,"现在主要目标是白玉鸾,至于昭仪,她不成气候,可以放后。"
梅妃一笑。"我想除掉的只有白玉鸾一个人,其他的人,不感兴趣。"
"那最好。"珍妃慢悠悠的说,"我的人是怡人。"
"哥儿。"
"她够机灵吧?"
"拿十个怡人来换都不够。"
珍妃哼了声。
"现在白玉鸾的书法和琴艺是学不成了,但是那还远远不够,老祖宗的想法总是很怪,不得不防白玉鸾出奇招赢得她的欢喜。"梅妃的声音在空荡的藏风楼回响,"要做,就做的绝一点。"
"这点你放心,我已经动手了。"

"吴妈?"琉璃正准备去伺候皇帝起早,却发现一向比自己晚起的吴妈今日已经不见了人影。被子还没有叠,似乎走的匆忙。
向寝室走去,却撞见她慌慌张张的走来,"吴妈?"琉璃心里一沉,这个时侯,吴妈从寝室的方向来,莫非——
这吴妈看见她,也没有多说什么,"我再去睡睡。"
"哦。"琉璃和她擦肩而过,一转弯就飞也似的跑向寝室,却是一推门,龙啸桐正在穿衣,而白玉鸾已经是盔甲在身了。

琉璃气喘吁吁,也不知该说什么。白玉鸾扫了她一眼,别有深意的说,"出去吧,你要说什么我都知道了。"
琉璃不安的退了出去,却不敢走远,看着龙啸桐上朝去了,才回到屋里,白玉鸾正对镜摆正自己的喉心玉。
"娘娘。"
"不是你的错。"白玉鸾一切都已经了然于心。"而她也没占什么便宜。"
"娘娘?"
"我故意在她面前吻了陛下,但是穿着这身盔甲。"白玉鸾说的漫不经心,琉璃这才放下一颗心,是啊,娘娘是谁,怎么会这么久阴沟里翻船呢?
"娘娘,要不要我去通知外面,查一查吴妈的底细?"
"韩若生最近太招摇,还是不要去找他。"白玉鸾转身看她,"这件事,不要再追究,我自己多加小心就是了。我有更重要的事要你去办。"
琉璃听了白玉鸾下面的话,瞪大了眼睛。

然后某一个晴朗的下午,姓左名腾的某位副将军正把酒言欢,一席文人雅客舞姬琴师好不热闹。来来往往龙蛇混杂,左腾并未注意到不知何时进来坐到角落里的一个优雅的公子和他的仆人。
在这个乱哄哄的场子里,最不缺的就是人。
更何况是两个根本不想被人认出的人。
白玉鸾和琉璃。

"娘——主子——"琉璃说完被白玉鸾瞪了眼,"娘主子?这算什么称谓啊?"
"主子。"琉璃故意粗着嗓子说,吐了吐舌头,埋着头,"这种地方——"
"琉璃,你脸上就写了七个字,此地无银三百量。"
"主子,我当然比不过您,您这是二十多年练出来的。"
"嘴倒是麻利,待会有你用的地方。"白玉鸾靠近琉璃,"你可知道上面坐的是谁?"
琉璃打量了一下被一群莺莺燕燕包围的男人,有些面熟,白玉鸾一笑,"郎骑疯马来,妾已不识君。"
琉璃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左腾副将军?"
"正是远近闻名的贵公子左腾。"白玉鸾扇开扇子挡着脸,"今天为了不招摇,没戴面具,我不能亲自上去,就靠你了。"
"我?做什么?"
"行酒令。"

白玉鸾看着这看似低俗不堪的酒楼里这边唱来那边喝,说,"既然吟诗和琴艺没人教,我只好自学成才了,琉璃,不要小看了这市井文化,你再也找不到一处,能将诗与琴如此完美的结合在一起了。"
琉璃点点头,半信半疑。
白玉鸾塞给她三张纸条,"别怕,你就按照我吩咐的去做就好。"

琉璃硬着头皮走到喧闹的场中央,高声说,"小的新来乍到,行个酒,对个词,若是诸位对的上,小的为您斟酒,若是对不上,赏口酒便是——"
这是白玉鸾行走江湖多年学来的套话,果然天下酒肆是一家,玉都和上都并无什么分别,坐上位的左腾正喝的高兴,"有屁快放——"

琉璃展开第一条纸条,"一朵两朵三四朵——"
当下一顿起哄声,琉璃又展开第二张:"五朵六朵七八朵——"
左腾拍掌大笑,琉璃抱着必死的决心,"九朵十朵朵朵开——"
琉璃硬着头皮说,"诸位接上我的诗?"
白玉鸾翘首期盼这巷井之中的高人,却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飞入丛中皆不见。"
白玉鸾一惊,琉璃也失了色。

和她们一样躲在人群之中的,竟然是龙啸桐。
左腾直接从位上滚了下来,大家七手八脚去扶的当口,龙啸桐已经大步走向白玉鸾,一把捉起她径直出了屋,琉璃半天才缓过神来,灰溜溜的跟着走了。

琉璃当然是个识趣的人,自己就回了宫,回了宫理所当然的没有看见主子,倒是吴妈,突然殷勤起来,问,"娘娘人呢?"
琉璃特别纯洁无邪的微笑,"和陛下在一起。"
老年人就是老年人,想必早上看到了火辣一幕,现在又被这话一撩拨,几乎是秒杀。
至此,琉璃才觉得这场艰苦卓绝的斗争算是扳回一局。

而她所言属实,只不过龙啸桐和白玉鸾双双没有回宫罢了。
这时的他们,正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白玉鸾着男装,却没有戴面具,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引来不少人回头,而那喉心石也只是被当做街头巷尾买来的冒牌货,没人怀疑。
这还是来上都以后,白玉鸾第一次感觉到如此自由,仿佛空气都新鲜了一些。

"你若想学书学琴,何必去酒肆,我教你就好。"
龙啸桐也不管大街上来来往往多少人,只管握紧了她的手。
"你教我?"白玉鸾这样问着,让自己不去多想那紧紧牵在一起的手。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包你事半功倍。"
"哦?"白玉鸾早有防备,"不要跟我说是你的寝宫。"
"那只是晚上特别加课。"龙啸桐在她耳边吹了口气,"白天,我特准你出来学琴。"
"你不怕我跑了?"
"你若要跑,我怎么拦得住你,大将军?"龙啸桐看看她,"走,我先带你去置办几身衣服。"
"宫里会发的。"
"宫里给你发的是男装,我要给你——"龙啸桐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置办女装。"
"你——"
"只是学习需要,你自会明白。"

好歹是衣服也买了,白玉鸾被七荤八素的骗到了一处偏僻的宅邸,写着二字,琴肆。
幽幽丝竹,不绝于耳。
"至此,我便不方面入内了,这是我的一位红颜知己开设的琴肆,只允许女子入内。这里每一位琴师,都不比梅妃琴艺差,更重要的是,她们会乐意教你。"
白玉鸾叹了口气,果然,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
"我不能每日接送,这样太招摇,对你不利。"龙啸桐放开手,"相信凭你的记忆力,这里不难找到吧?你可以每日着男装至此,再换成女装,要小心,而且,我只能给你十天的时间——"
"怎么,十天后这琴肆会飞天不成?"
"十天后这琴肆所有的琴师都要进宫为百花会做准备。"龙啸桐说,"所以,你日后在宫中还会见到这些人,一切谨慎。"
白玉鸾摘下喉心玉,看了看手中的女装,"你放心,乔装改扮,是不才我的绝活。"
龙啸桐摇摇头,"可惜,我看不到你穿这衣服的样子,但是我这里记得——"龙啸桐点点自己的脑袋,白玉鸾脸上飞上一朵红云,"记得什么?"
"记得你是我的女人。"

如果这一瞬能永远停留多好,竹林深处,丝竹悠扬,她和他,普普通通,彼此相爱。
可是仙女也要染凡尘,痴梦再好总要醒。白玉鸾无时不刻不在提醒自己,不要留恋这宫外的自由与美好,因为,她选择了龙啸桐,也便选择了红墙内那片天地,也便注定会走回到那庭院深深之中。

至此,白玉鸾开始过上了极为有规律的生活,那就是潜逃出宫学习琴艺。而琉璃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和吴妈打持久战,装疯卖傻金蝉脱壳一招招是铁树银花。出乎白玉鸾意料的是,珍妃和梅妃却极安静,没有什么动静。
而白玉鸾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沉寂。
只是没有想到,这暴风雨中走来的,竟然是他。

潜逃出宫第九天,琴肆来了一位迷路的不速之客。那时白玉鸾正穿着一袭白衣抚琴,那熟悉的横冲直撞的动静几乎要让她脱口而出,"安静——"
然后愣住了,因为这是她惯常呼斥他的方式。
而他站在面前,头发上还沾着树叶,嘴里叼一根枝条当牙签,一副欠扁的样子。

韩若生,疾风骤雨的来了,杀的白玉鸾措手不及。此时她没有喉心玉没有白盔甲,没有桃花剑没有遮面具,此时她便只是个倾国倾城的女人。
然后听着韩若生说:

你是仙女么?我一见钟情了。

于是这事,严重了。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韩若生这个超级电灯泡的情节 后文还会有所追加 请大家耐心等待
另 文中那个一朵两朵三四朵的出处,我实在是找不到了 记忆中是纪晓岚对乾隆说的,死活查不到
有知道的亲,请帮我找一下~~
现在做一个小的问卷调查,帮助鹅子下一步的情节开展和人物刻画:
1 文中你最喜欢的男女人物是谁?(玉玉刨除在外)
2 文中你认为需要加强刻画的男女人物是谁?(这点很重要 关系到未来的人物比重)
3 你对文中哪对cp有所期待
4 你对本文中恶搞、宫斗、言情和武侠的比例是否满意,希望加强哪一部分(题干中的顺序依照本文现阶段的比重排次~~)
5 如果要新加入一个女性角色,你希望是什么类型的?
亲们自愿留言,鹅子希望各位赏脸都留言~~
糊涂的爱一回
当韩若生被龙啸桐叫去御书房的时候,他还一路傻笑着。
直到看见龙啸桐铁青铁青的脸。
"你昨天下午在哪里?"龙啸桐阴沉着说,"听说你不在兵部。"
"我觉得闷,去野外逛逛。"
"混账。"
龙啸桐厉害的地方,就在于他骂你混账这两个字时不是感叹号而是句号。这力度,不在语气在内容上,就算是韩若生这样的直神经的人,也分辨的出龙啸桐是真怒了。
可是这又能怎么办?他又不是第一天擅离职守,若是清算旧账,不是要跪倒天亮?
于是韩若生决定死不悔改,见招拆招。

"你可知那琴肆是谁开的?"
"仙女。"韩若生两个眼睛直冒大红心,龙啸桐一口气不上不下卡在那里,仿佛还看见白玉鸾装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对自己说,今天我被韩若生撞见了,他似乎对我一见钟情。

娘个腿的。

"既然知道是仙女,那你这个凡夫俗子就不该去碰。"
龙啸桐刚一说完,韩若生就接了过去,不愧是搞侦查出身,龙啸桐稍有纰漏就被逮个正着,"你知道那琴肆?你认识那家人?"

龙啸桐脸色还没变过去呢,韩若生倒是跪的干脆,咚的一声吓了龙啸桐一跳。
"请求皇帝赐婚。"
龙啸桐手攥成拳头不住在颤抖,咬牙切齿的说,"赐婚什么赐婚,你要和我抢女人不成!"
韩若生抬头看看他,"怎么,那仙女姐姐是皇帝在宫外的情妇?"

龙啸桐的目光里闪过杀气,韩若生终于闭了嘴,"这件事,你不可以向外说。否则,我摘了你的脑袋。"
依旧是陈述句,听着没有任何威胁的语气,就如说"今个上朝来报"一样。
但是韩若生听柳长风说起过,龙啸桐看上去不显山不露水的,实则对谁都藏着一手,就连和他的亲信柳总管,也是手里随时握紧刀,不知哪句话没说对就被劈了。
他可不想当柴火,就算发光发热也要献给仙女去,烧给这无缘无故发飙的皇帝,不值。

韩若生被打发走后,柳长风一副奴才样进来了,就像龙啸桐常说的那样,这柳长风生来是奴才命,虽然坐地是个王储,还是被龙啸桐给灭了,这五年来当他的侍卫总管倒是越来越得心应手游刃有余,不让他伺候着都对不起他的才华。

"陛下,琴肆来人,见么?"
龙啸桐一皱眉,"哎,早晚要见,请她进来,但是,记住,这事不能告诉玉贵妃。"
柳长风抬眼看了看龙啸桐,不知这又和白玉鸾有什么关系,但是也没有多问,就去传话了。
龙啸桐掐指一算,也是快一年没见到她了,日子过的也快,上次还是出征玉鸾国前去她那里小坐了一下。
暗香浮动,不用问,是她了。
龙啸桐转身,绿衣女子,未戴任何饰品,长发垂肩,戴一面纱遮住嘴,眼睛不大,却是清莹。
"昨日给你添了麻烦。"龙啸桐对这女子说话时语气很是温柔,而绿衣女子也没有像一般人那样行礼,只是略略一点头,"想不到你这次回来,又招揽了一批野人,打打杀杀,还没有够么?"
"你是知道我的,就喜欢招揽些有本事爱惹事的人,昨天那个,叫韩若生——"
"玉家军的副将,现在的兵部卿。"绿衣女子一笑,"他昨日什么都说了。"
"这个韩若生,还是搞伏击出身,什么都交代了。"龙啸桐摇摇头,神情自然与和别的女子说话不同,很是放松。"莫非是你把他迷得七荤八素?"
"我自认不差,可惜相比于你送来的姑娘,自叹不如。"绿衣女子也不避讳,"可惜了她似乎底子薄了些,粗粗练了几日,虽有长进,还是不配你的身份。"
"她有她的过人之处,你不知道而已。"龙啸桐眼中的光芒让绿衣女子一愣,"也对,桐,许久不见,我也是越来越不了解你了。"
"我怎么好打扰了你的清修,心里记得就好。"
"好一句心里记得,"绿衣女子从衣中掏出一本琴谱,"我如若不好好教她,不是辜负了你?等百花会后,叫她再来吧。这段时间,先练着这个。"
龙啸桐接过琴谱,却说,"逼她学这个只是权宜之计,有高人点播,加上这本琴谱,足矣。"
绿衣女子心领神会的说,"原来如此,那我也不强求,不知百花会,见不见得到她?"
"也许见得,也许见不得。"龙啸桐说的含糊其辞,绿衣女子叹了口气,"果然对我也有所隐瞒了么?你果然不再是几年前那个桐了,我是否也该改口叫陛下?"
"开什么玩笑。"龙啸桐认真的说,"你知道你在我心目中,当然是与其他女人不同的嘛。"

绿衣女子走后,龙啸桐就拿着琴谱喜滋滋的去找白玉鸾,本以为她会一上来就问韩若生,或是一切早已了然于胸,只说,都解决好了?
谁知,她是在烧衣服。面目…有些狰狞。
这回,被当成柴火处理的,可不是韩若生了,龙啸桐硬着头皮走上去,问,"怎么了?"
"首先,我要先道个歉,我怕你处罚韩若生,跟着去了。"
所以说,身边的女人武功比你好,这事很麻烦。龙啸桐吞了口口水,"子竹她…"
"哦,原来老师的名字是子竹,真是好听。"白玉鸾说的四处洒醋,"君为桐,妾为竹,纵使相逢不识,但求心里相记。"一仰头,"怎么,我作诗的能力,有没有进步?还是说,要我写下来让陛下鉴赏一下?"
"玉鸾,这是哪门子飞醋啊——"
"你有你的莺莺燕燕花花草草,我权当是国家大事不强迫你,可是你那些宫外面的红颜知己,可否不要让我知道?"白玉鸾看着火逐渐灭了下去,心里明知道这不是个和龙啸桐吵架的好时候,却还是忍不住要说,"还要送我去经她指点,抱歉,我没有她琴技高明,没有她清修雅致,没有她心胸宽大。"
龙啸桐本来是想打哈哈过去的,谁知白玉鸾这么一闹他也一股火上来,"白玉鸾,我还没有说你和韩若生那事,你到先审起我来,我记忆中你不是个如此计较的女人!"
"你记忆中?"白玉鸾霍的站起来,"你认识我多久?韩若生又跟了我多久?你有什么资格怀疑我和他有什么?"
龙啸桐还从没有被一个女人这样吼过,"以前你是男人,现在你是女人,你懂不懂得避嫌?曹彬一个,韩若生一个,靖南王府那个什么青衣又是一个!"
"可笑,若是这么算,我之前和那些男人同吃同睡一起打仗,不是罪不可恕应该直接拉出午门斩首了么?"白玉鸾看着他,平常所有那些告诫自己要忍耐的话通通被子竹的出现给轰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对你的过去既往不咎,你也该对我的过去足够尊敬——"龙啸桐话没说完,就被白玉鸾打断,"什么叫既往不咎,我有什么可咎的过去?而你的过去,我又何时不尊敬?珍妃、梅妃、昭仪、景贵人、雪妃——现在这个子竹,我连问问的资格都没有!"
"子竹她——她是不同的。"
"珍妃不同,她是皇后之才,梅妃不同,她是青梅竹马,昭仪不同,她是名门之后,雪妃不同,她是你的恩人,谁都是不同的,子竹也不同,她是你的红颜知己。"白玉鸾多时的积怨一旦放开了闸就怎么也收不住了,"那我又是你的谁?又是那句,不是唯一而是最爱么?"
"玉鸾,我不跟你争辩——"龙啸桐退后一步,"琴谱放在这里,你只要记住,我做什么都是从你的角度出发就好。"
白玉鸾看看琴谱,子竹娟秀的小字,在封面写着,桐。

头嗡的一下,白玉鸾冷笑了一下,"为我打算,你不过当我是你的玩偶,青衣为我顶罪,你为何不告诉我,雪妃死之前曾有刺客,你又不告诉我,还有卷帘人那段时间你为了试探我的真心,一次又一次骗我,把我逼到死角,可我又哪一次不是为你说话?龙啸桐,你为我打算?难道你真的不知,我们之间,永远是我付出的更多么?"
"白玉鸾,我为你做的,其他所有女人加在一起都得不到,我为了帮你学习六仪,费了多少心思,让曹彬和韩若生趁火打劫,你又知道我付出多少?"
"那真要感谢你那个毁人不倦的娘亲!"
"老祖宗还不是因为你是个男人才这样做的!"
"是是是,说到底,因为我是个男人么!"

龙啸桐愣住了,所有的问题,其实只是因为她是个"男人",不仅仅有一个男人的身份,还是一份男人的尊严,自由,能力。
她不是他熟悉的能够轻易驾驭的女人。
这是他最初喜欢她的原因,也成了现在,两人之间最大的阻碍。
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说什么好了,白玉鸾也只是沉重的呼吸着,回避他的眼神。

"那晚我曾给你机会放你走,"龙啸桐看着她,狠了狠心说,"而你没有走。现在,太晚了,白玉鸾,现在我不会放你走。"
"你说的太远了。"
"你知道,我们再这么争吵下去,早晚要说到这个问题,"龙啸桐霸道的说,"而我省去争吵的麻烦,我告诉你,我不会放你走,不管我们谁付出的更多,谁更痛苦一些,我们会在一起,这是一切的前提。"
白玉鸾看了看龙啸桐,不知为何,会突然问了一句,"可是,又为了什么呢?"

又为了什么呢?
又为了什么呢?
那曾经让他们放下心结走到了一起的第三种可能,是否只是天方夜谭?
他给得了他唯一么?
她能保持自我么?
如果一味的为了爱而爱,伤痕累累,都不快乐,这一切,到头来,又为了什么?

龙啸桐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就如有孩子看见大人转身走远的背影,然而倔强的自尊不允许他再说些什么,他于是说的只有一句结论性的,我不放你走。

其实白玉鸾晚上的时候消了气也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一些,龙啸桐有百八十个女人这个事实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就像龙啸桐也早就知道她和好几千号男人同吃同住过一样。
可是这一次,这个神秘的子竹却让她醋性大发,只是因为,她在他心中,是特别的。
特别的。
鼓励自己一次又一次坚持下去的那个"唯一"的承诺,又在哪里?

泪流满面,唉声叹气,写几首宫怨诗实在不是白玉鸾的作风,睡不着就去找答案,白玉鸾半夜起来前往琴肆,也没有考虑这早上赶不赶得回来。
又一想,赶不回来又怎样,是什么时候,给自己加了这么多束缚?

琴肆门口,绕了几圈也没有勇气进去,一身男装的白玉鸾开始后悔为何一怒把女装烧了,无奈绕到侧墙越墙而过找了个最佳监视点,却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见到了韩若生。
"是你。"
不知为何,韩若生那个突兀的表白后,白玉鸾总觉得再见面就开始怪怪的,虽然韩若生还是一如既往当他是老大,不曾改变。
"老大?你也来了?你也听说这里有个天仙似的美女么?"
"呃…"
"哦,我知道了,老大你也知道她是皇帝的情妇了是吧!"
"什么情妇,说的那么难听。"
"老大你真爷们,对皇帝的情妇都这么客气,不愧是老大,看的开,"韩若生无比白痴的说,"真爷们当如是,明知道所爱之人心里有别人,还不离不弃,老大,我要向你学习!"
白玉鸾叹了口气,这乱的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韩若生知道"情妇"心里有皇帝,不离不弃。
自己知道皇帝心里有个子竹,不离不弃。
这话,倒是怎么解释都通。

"她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么?你才见她一面而已。"
"老大,你知道什么叫一见钟情么,像你这种跟了男人的男人,是不懂正常的男女关系的——"韩若生经过无数事实已经很好的接受了白玉鸾是龙啸桐的人这个事实了,"男人,只需一面,就知道那个女人是不是自己要的那个——"
韩若生说的越正经,白玉鸾越没底。
"你连话都没说上几句,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来自哪里往哪里去有什么过往有什么期望你都不知道,说到底,你就是喜欢人家一张脸而已。"
"哇塞,老大,你是没看到啊,那张脸,仙女,仙女啊,宫里那些庸脂俗粉都不够瞧,那么一眼就够了,你说的那些,往后可以慢慢培养——"

白玉鸾心事越来越沉。
男人对女人,只求一张皮囊么?不难解释,龙啸桐第一次识破自己真身的温泉之夜的猥琐行径。
而女人,似乎要的更多,总以为可以细水长流,可以天长地久,以为男人会说,爱上的不是她的外表而是她的本质——
这是女人一个人的精神恋爱么?
听着韩若生直白的自我剖析,白玉鸾不停在问,龙啸桐,是否其实也是一样呢?
一眼看对了,便孩子般的想要占有,更何况他是个君王,从来都是想要便要,没的拒绝。
只要得到了,一切都可以放后,连她要保持男儿身都由着她任性。
这女人逃,他便逼,这女人变,他又松,这女人不像个女人,他耐心来慢慢培养。
然后这个女人,就永远是他见了一面就爱上的那个仙女。

白玉鸾自嘲的笑了。连韩若生这样的莽夫,都可以入夜守在这里,只为见她一面,龙啸桐那般自负多情的男人,许诺给她个唯一,声声的说着我要你做我的皇后,其实,也并不出奇。
不过是男人在和自己的梦想做着艰苦卓绝的斗争。

会打仗如何,会弹琴如何,会骑马如何,会女红如何
变了如何,不变又如何
白玉鸾本是想来向子竹问个究竟,结果把自己给问了进去。
她是不是龙啸桐的特别,又如何?
也许她是龙啸桐留不住的仙女,也许不过只是个萍水相逢的女人。
也许她就是这个竹林深处一个叫做琴肆的地方里,一个弹着琴的叫做子竹的女人罢了。
白玉鸾看着这广袤的空间,那是那方红墙内,永远没有的天地。
而那里有个男人,她已经不确定为何而爱她的男人,在等着她回去。
而面前,一片星光,延伸到无穷无尽的未知中去。

那一瞬间,她真的想过,向着某个方向走下去,只要那个方向,不是红墙内。
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
没有珍妃梅妃,没有昭仪青衣,没有曹彬笙雪。
没有龙啸桐。
没有白玉鸾。
没有龙仪天下。

而就是这个时候,又一个声音在脑中响起。
回去吧,白玉鸾。
即使不知道他为何爱你,事实是,他已经爱上了你。
即使不知道他值不值得你爱,事实是,你也已经爱上了他。
如果爱情这东西,从头到尾都可以分析的清清楚楚,你归你我归我,谁都没错,谁都不欠,那怎么还会是爱情。

其实,在爱情里,糊涂比清醒,也许更幸福。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这之后龙啸桐仿佛在故意躲着她,而白玉鸾也让繁忙的课程消磨着自己全部的精力,尽量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每天上午是做画。和昭仪的关系因为青衣那件事很诡异的拉近了,白玉鸾不知为何反而比较喜欢不苟言笑的昭仪,先前那个时时刻刻都瞪着无辜的大眼睛露出少女的微笑的昭仪,曾一度让她有些恐惧。
每天下午是弹琴,白玉鸾最后还是缴械跟着子竹的琴谱练了,她确实很了解自己的强项和弱项,为她甄选的曲目都像是量身定做的一样,若不是内行高手绝听不出白玉鸾这才刚刚学琴半个月。
晚上是和吴妈学习女红,现在白玉鸾已经能把鸳鸯绣得跟野鸭子一样了,用琉璃的话说,能分辨是禽类,这就是进步。至于吴妈的身份,白玉鸾索性不去理会,看着这吴妈只是眼线,没什么实质性伤害,她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规律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一转眼进入五月,而六月初便是宫里的第一大事百花会,后宫开始热闹起来,天天都有些生面孔住下来,耍杂技的,唱戏的,各地献艺的,当然,这些人只能住在后宫的偏宫去,和娘娘们居住的正宫还有一道红墙和一道人墙。
每到这个时候,总是会出些什么乱子,毕竟皇帝经常宠幸的女子不过几人,大多数都是望眼欲穿,保不准哪个胆子够大嫌命长的,会做些什么荒唐事出来。
其实,白玉鸾倒觉得这后宫的女人之所以这么兴奋雀跃,也恰是因为如此。
只是谁都不捅破而已罢了。

嫔妃以上级别的娘娘自然是被严加看守的,白玉鸾宫外也开始多了人,只不过和别的宫相比,明显冷清,有谁会在意一个大男人这个时侯出乱子呢?若是他想出,平日这宫里女人这么多,长八只眼睛都看不住。
再加上白玉鸾也确实不是多走动的人,除了去昭仪那里学画,偶尔去照顾一下冷宫的菜园,她还真是深入简出。
可是偏生这么巧,就算是这么点活动量,还总能碰上熟人。

譬如说青衣,隔两三天一定会见到他一次,现在他是奉命借调到宫中"保护"嫔妃安全的。白玉鸾真不知道,龙啸桐知道他调来防止红杏出墙的人正是和昭仪私通的人,会是做何感想。
而这种事情,在那些席人贵人身上,也怕是不新鲜了。这个龙啸桐,其实不知被多少人扣过绿帽子了,多亏他没有子嗣,不然辛苦打下的江山,不知是让给了哪个姓氏去坐。
这么想想,白玉鸾算在他头上那股怨气,也消了一些。

这天上午,照例是来练画,照例是碰上青衣,两人照例是略一点头,干净利落。本来一切都可以照例就好,偏生半路杀出来个白玉鸾意想不到的人。
被她遗忘了好久的老祖宗。

那女人没有任何征兆的来昭仪住处的时候,昭仪正和白玉鸾站的亲近,指着她的画说,此处笔重了。
然后就听着一声"情也不浅啊——"
两人抬头的时候,几乎是本能的望向这屋子中原本的第三个人,青衣,好在青衣也不是盖的,在妖蛾子太后迈步进来的一瞬间闪进了后堂。
白玉鸾正寻思这说话够霸道的老太婆是谁,昭仪突然行礼,而且又是那副天真无邪的嘴脸,"叩见老祖宗,老祖宗圣安。"

白玉鸾不知自己是该行什么礼数才好,怔怔的站着,和老祖宗两个人目光直线对冲电光火石。白玉鸾心下想,这女人一看就知道不是省油的灯。
果然,她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面具摘了,在我面前装什么?"
白玉鸾一惊,"臣——不明白——"
一颗心七上八下,是女儿身暴露了?
老祖宗几乎要咬着唇说,"觉得丢脸就不要做,戴什么面具?你要真是条汉子,干脆早点自尽算了。"
白玉鸾听了这话,不知该舒一口气,还是提一口气,龙啸桐和他这个妈一比,真真的是个文化人。
老祖宗看她没什么表示,咳嗽了一声,"宫里什么最多?墙最多。这么多墙,你随便撞哪个都成。"
白玉鸾依旧是沉默。
老祖宗哼了一声,"行,你倒是沉得住气,我看在我儿子的面子上,不难为你,下个月就百花会了,还是第一次插进来一只野草,如果你的表现让我满意,那你和龙儿这事,我就准了。"
白玉鸾心里想,这老妖婆子,真狡猾,什么叫让你满意?是不是拿个六项全能你才满意?
"若是臣技不如人呢?"
"技不如人被人压,反正你也习惯了。"老祖宗笑的皮笑肉不笑的,"到时候我把你送给左腾当小妾。"
这当然是戏言,白玉鸾知道就算龙啸桐肯给左腾也不敢要,他要是敢要她就一刀劈了他。
可是,这老太太的话说的再明白不过,技不如人被人压,估计她要办她从此就有了明目张胆的理由了。

这一天离开昭仪后青衣不出意料的追了出来,哥果然还是惦记自己的。
白玉鸾多少感到一些亲人的温暖。
"哥,别担心,尽人事听天命,我白玉鸾这个月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再说,还有一个月呢。"
"你最爱逞强,什么都说自己行,不行也行。"青衣皱着眉头。
"你最爱分析我。"白玉鸾刚要再说什么,远远看着昭仪立在宫门口看着他们,"哥,你的目光,是不是该从我身上转到别人身上了呢?"
青衣不用回头也知道昭仪在看自己,不用开口也知道白玉鸾已经知晓他和昭仪的勾当。
"先前我笑你,现在轮到你笑我,咱们兄弟俩半斤八两,都不算是堂堂正正的男人。"
"别拉我下水,我对自己的评价,还没有那么低。"白玉鸾知道说得越多越伤她和昭仪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关系,于是只是匆匆问,"你那个还俗的媳妇,有着落了么?"
"就在百花会,老祖宗要亲自主持。"
"听说你是为了我。"
"跟你无关,是我大意了。"青衣最后还是拍了拍她的肩膀,"以后在这个妖婆子眼前,你多忍一口气。"
"哥,你婆妈了。"白玉鸾笑笑,不知为何,心里有一股久违的暖流。

下午去冷宫种菜,又是迎头遇上熟人,曹彬又像个木头桩子一样,在那里凭吊雪妃。
说实在的,虽然白玉鸾陪着雪妃走过了她人生最后的那一部分,她和这个疯癫的女人并没什么交流,直到她死了的那天,她这个头号嫌疑犯都没能获准去看看她的尸体。
仿佛这个不幸的女人,只活在龙啸桐的故事中。
"曹司督。"
曹彬回应的是彬彬有礼,"贵妃。"
"先前不是死都不肯叫我贵妃,现在叫的好生分。"
"只是在这里,臣有些——"
"伤感?"
曹彬违心的点点头,虽然当初陛下瞒着她的那些事自有陛下的理由,但是始终是欺骗了白玉鸾,而像曹彬这样诚实的男人,偶尔也会耍些利人利己的诡计,却总是自己先惭愧了。
"今天巧了,碰到的都是熟人,算算进宫好几个月了,像今天这么热闹倒是少数。"
"怎么,您想念那些部下了么?"曹彬还是什么都不会拐弯,"我带您出宫去。"
白玉鸾一愣,"这样可以么?"
"不可以,但是司督带头,要怪也是怪在我头上。"

今天是怎么了,这些人都对自己这样好,白玉鸾真怀疑是老天终于开眼,让自己的人生开始回春了。

"还是不劳烦司督了,其实我想出宫的话,自然也会有自己的办法,先谢过了。"白玉鸾体谅的说,"现在筹备百花会,宫里乱的很,生怕出什么差错,到时候连累了司督,我怎么过意的去。"
曹彬点点头,刚想走,白玉鸾却是拦住他问,"玉鸾有一事相求。"
"请讲。"
"请——麻烦转告陛下——"白玉鸾还是说了,"上次的事,我已经没事了。"
曹彬当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而白玉鸾正是看准了曹彬是个不会多想的人,才让他传话。

这一边,妖蛾子太后回到了自己的仁寿宫,一个人早就等在了那里,吴妈。
"那什么玉的我今天见过了,像你说的,挺硬的一个人。"老祖宗这语气,说不说喜欢却也没有厌恶的意思。
"主子,他平时行事低调,只有和皇帝——"
"亲热。"老太后说出来吴妈说不出口的话,"叫你去本来以为能查出他到底是谁的眼线,没想到还真是龙儿的小倌,这龙儿的脾气,我这个当娘的是越来越糊涂了。好端端的梅妃放在那里,他一脸苦相,却要去抱个男人,难道是仗打得多了,在外面养成的怪癖?"
吴妈知道这事不该她多评论,于是等着太后自己往下说。
"其实只是玩玩也无所谓,我就当龙儿博爱,可是要是他单宠一个男人,耽误了传宗接代的大事,我可饶不了他。"妖蛾子太后一皱眉,"我在烧香拜佛的时候就听说,他还跟后宫那些鬼灵精的女人们玩假风虚凰,结果要发布罪己书那么严重,我一听那就赶紧跑了回来——"
"太后辛苦。"
"别扯那些没用的,我问你,他回来这么久,那些女人的肚子有着落没有?"
吴妈反应了好半天才听明白太后的意思,"回主子,陛下回宫后先是四十九天祭神,接下来一个多月都是——"吴妈终究还是不好意思,于是用了官方说法,"雨露不实,最近倒是正常了——"
"正常?就是天天往男人那里跑?"太后可是丝毫不给自己儿子留情面,"你以为我不知道,他就算睡在女人身旁,想的可不都是那个男人!真是为了这,耽误了我抱孙子,我非找那个什么玉的算账不可。"
"其实太后大可不必和陛下翻脸,百花会就要到了,别的我不敢说,单说这女红一门,以他现在的手艺,不用说一个月,就是一年,也照样会把鸳鸯绣成鸭子。"
太后一听可高兴了,她还从没像现在这样,这么热烈期盼百花会的到来。

御书房,曹彬觐见,见到柳长风和青衣早就在。
"陛下,臣来晚了。"
"恩。"龙啸桐问了句,"她去了?"
曹彬点点头,龙啸桐又问,"说什么了?"
"其实陛下既然想知道,何不自己去问呢?派我和青衣两个人堵着他,却又不自己去见他,陛下——"
龙啸桐皱了皱眉,这曹彬最大的毛病,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
青衣看了看龙啸桐,没有应声,本来以大哥的身份,不用龙啸桐交代,他也应该安慰一下白玉鸾的,现在变成受君所托,他的关心反而像变了质一样。
"他说,上次的事,他已经没事了。"
龙啸桐却并没有松一口气。
"我真怕她出事。"
"陛下,玉贵妃聪明机警,不会吃亏的,只要他能安然度过百花会这一关,有陛下在,不会怎样的。"柳长风一语道破了龙啸桐心里所想,果然,比起审时度势揣摩皇意,谁都不是他的对手。
青衣照旧是没有说话,这个习惯了沉默的男人总是以防备的眼神看着所有人,虽不参言,但那种强烈的存在感,与白玉鸾如出一辙。
"百花会。"龙啸桐反复说着这三个字。"百花会这一关能不能过,其实全在玉鸾她自己,还有她对我的信心。"
曹彬抬头看了眼沉着脸的皇帝,说,"陛下若是和他吵架了,那应该尽快解决,否则连累他百花会出丑,我们这一个月的辛苦白费不说,您这半年来的心血也白费了。"
话是在理,可是曹彬这么直白的一说,却仍是显得尴尬,柳长风干咳了几声,曹彬才转移了话题,"另外,尼姑我已经安排好了。"

更是死一般的沉默。
青衣仿佛是故意跟龙啸桐比着谁的脸色更黑,就如曹彬此时仿佛在和韩若生比着谁更没有大脑。
可是他与韩若生不同的是,他如此说是因为他觉得这是一件公事,公事公办,不觉得有什么不自在,因此龙啸桐是说不得罚不得,不像在韩若生面前总是可以逞威风。
"她叫什么名字?"
青衣终于开了口,曹彬看了看他面无表情的冰块脸,"法号静媛,俗家名字姓杜。"
说到这里,龙啸桐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看着曹彬,而曹彬则不紧不慢的说,"她是过世的雪贵妃的亲妹妹,杜笙月。"

柳长风一看这气氛不对,拉起青衣出了御书房,龙啸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心里早就炸开了锅。
"我还不知道笙雪有个妹妹。"
"从小送进尼姑庵养着。我曾经答应笙雪等她还俗要照顾她一辈子,早就把她当半个妹妹。"
"看来,那日在老祖宗面前你说的话,也不都是撒谎,你果然是个诚实的人。"龙啸桐语气中没有丝毫赞扬的意味,"该不会笙雪也真的是凤仪天下中的凤吧?我说的对么?而本该得到凤凰坐上宝座的是你不是?"
曹彬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犯了龙啸桐的大祭,他越是显得不生气,那就是越生气。这个男人有本事在火冒三丈的时候给泼自己一盆冷水,把烟都吞回到肚子里去,雾气缭绕,你不知道他真的在想什么。
"臣考虑不周。"
龙啸桐坐回到座位上,像模像样翻开奏折,曹彬明白这是他在故意拉开他们之间的关系,让他明白谁是君谁是臣。"臣应该先禀报陛下。"
"明知故犯。"龙啸桐眼睛并没有离开奏折,"我问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
曹彬看了看龙啸桐,龙啸桐丝毫没有再给他面子,"是你妈的意思?叫你把杜笙月插入靖南王府对吧——"
"陛下——英明——"
龙啸桐皱紧眉头,"她如果是为了儿子的仕途要安插棋子到敌人的阵营去,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如果是有别的目的,我告诉你,曹彬,我不会给你面子。"
"君为大,曹彬绝不是那种惟母命是从的糊涂蛋,将小月许配给青衣的确是事出紧急,并不是臣先前就布好的局,而且,我也断不会为了安插一个棋子,而断送了小月的终生幸福。"
"曹彬,你要想清楚这样做的后果,杜笙雪已经被你害了一生,现在她妹妹重蹈她的覆辙,而那个男人,不会像我一样,和她做十年的假夫妻。"龙啸桐终于停下了飞快批阅奏章的笔,"更重要的是,这个小月,到底对她姐姐的事知道多少,对那块石头的事知道多少,她成了青衣的人,也就是成了靖南王的人,到时候,你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以为安插了一个棋子,却不知是放虎归山。"
曹彬知道凤仪天下的秘密一向是龙啸桐最大的死祭,这个大度的天子什么都可以忍,唯独这件危及到他皇位的事,他一向都处理的小心甚微确保万无一失。
想到这,曹彬不禁觉得自己还是没有龙啸桐有远见,原以为只是听了妈的建议,妥善安排了小月,算是好事,没有想到这背后更进一步的利害关系。

"既然青衣已经知道了,那就不能收回,否则他查起来,连笙雪的事,也会查出来,更不用说——"龙啸桐还是忌讳说"凤仪天下"四个字,停了一停,说,"杜笙月这份大礼太大,我看靖南王无福消受,百花会一过,我会把青衣要来,在柳长风手下做事。"
"陛下设想周到,臣——"曹彬深深一拜,"惭愧。"
"曹彬,害人之心不可有,放人之心不可无,这世上之事并非非黑即白,你总要多个心眼。"
曹彬心里七上八下的,几次张口又没有说出什么,龙啸桐似乎早就猜到他要说什么,"你母亲在葬雪宫住的还习惯么?"
"陛下恕罪。"
"她怎么跟你说的。"
"是臣抱怨…玉贵妃女红的事,母亲大人完全是想帮我。"
"想必我点拨至此,你这个脑袋瓜子,也知道你母亲是为谁而去的吧——"
曹彬噤声。
龙啸桐放下笔,"曹彬,你可记得孩子的时候,我和你一伙,咱们俩的妈一伙,我妈经常斗不过我,于是通过你妈来对付你?"
"这…"
"其实,这个状况到今天都没有变,我和你,我们还是一伙的,只是我们可不是那时的娃娃了,现在两个老人家怎么折腾,我们心里有数就好,可不能,忘了大事。"
"陛下教训,臣谨记在心。"
"恩,退下吧。"龙啸桐看着曹彬退了出去,叹了口气,这个在朝堂之上什么都了然于心的男子,却总是在自己最亲近的人身上,方寸大乱。
和自己那么多个同父异母的兄弟抢王位的龙啸桐,一早就知道,凡事,做最坏的打算,尽最大的努力,才会最小的失望,最好的回报。
这一点,尤为是对亲近的人。

一出来柳长风正笑的张狂,上来就和曹彬勾肩搭背,"怎么,教训完了?说来听听,我好以后绕着陛下的禁区走。"
"陛下的禁区…"曹彬皱皱眉头,"不能说。"
"你这家伙——"柳长风捶了他一拳,青衣看了他们俩一眼,安静的说,"杜笙月她有喜欢的人么?"
曹彬完全没有料到这个话不多的男人会突然来这么一句,只是勉强的回答着,"没有吧,其实小月很小就被送上山去,我和她也并不熟悉。"
"尼姑么,清心寡欲的,和你这个没有情调的男人倒是绝配。"柳长风还在打趣,青衣却兀自走了,也不管自己现在是借调进宫,这两位都是他的上司。
他眼中的皇宫,只不过是四堵墙,红墙内,圈着他的小姐,他的兄弟。
就如他为靖南王卖命,却始终不会低头叫一声王爷。
现在他进宫来,对皇帝也丝毫没什么义务。
他只为自己活着,原先还有个白玉鸾让他追赶,而今白玉鸾已经退出了他的战场,这人生,也该有新的意义。而那新的意义,是否是小姐,是否是皇宫,是否是仕途,他仍旧不知。

每一个都有自己的心思,在这红墙内,做着各自的梦。
矛盾从没解决,一切还在继续,每一个日子都说不上是好还是坏。
菜长着,野鸭子绣着。
吴妈回来,琉璃照例是应酬的笑笑,
一天到了尽头,白玉鸾照例是叹口气,摘下喉心玉,摸摸自己平滑的脖子,看着那其实并不存在的男性标记,不知自己,到底是谁。

这宫中一切如故。
唯一记录着时间流逝的,除了女人的叹息和皱纹,大概也就只有,愈来愈近的百花会。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卷"百花会"精彩内容抢先看:
请看小玉玉是如何过五关斩六将剑走偏锋杀遍百花的
与此同时 后宫之中的女人们也有故事
昭仪怀孕 两大贵妃联手后终于开始活动 妖蛾子太后开始发飙
更头疼的是 前朝也不安宁
昭仪怀孕究竟怎样改变了阵营分布?青衣的选择是否能够影响整个局面?
当然,新登场人物也很精彩,神秘的红颜知己子竹,不知是敌是友的杜笙月,以及应广大读者要求隆重登场专门负责恶搞和逆转的妖蛾子公主(下一卷仅能保证登场,主要戏份还要再等等~)
最后的最后,小玉玉和龙的感情是否会峰回路转柳暗花明?那十分理想主义的第三种可能,在前朝后宫的夹击中还能否实现?
这些都要亲们来狂点击狂收藏狂留言才会知晓哦
按照约定 鹅子会加大每一节的更新量 争取一节的内容相当于原来的一节半甚至两节
与此同时 请原谅要糊口的小鹅子的出差请假 这一卷更新速度会慢于常速(也就是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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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 有亲提出封面太阴柔 汗 其实我第一眼看到这图想到的是子竹...
如果有人帮我做封面,我可以把图撤下来做人物签~~

第五卷 百花会
抽签
随后的日子过的飞快,宫里的人是越来越多了,仿佛真是百花争艳迷人眼,满园春色关不住了,不得不选这么个畅快的时节把多余的热情和青春发泄一下,为日后更长久的沉默与驻守做下伏笔。

白玉鸾的日子也是极有规律的过着,日程一天比一天紧,琉璃看了直心疼。
而那次争吵之后,龙啸桐却是再也没来过,虽然白玉鸾知道他只是不知该怎样面对自己,外面关于玉将军失宠的传闻却是甚嚣尘上。
对此,聚在一起饮茶的珍妃和梅妃自然是高人才有高见。
"梅姐姐如何看?"
"愿听珍妹妹一席言。"
"在我看来,是陛下的主意。"
"我倒认为,是白玉鸾示弱以自保。"
"无论怎样,我和姐姐有一点是一致的。"
"没错,我们走到一起来的初衷,没有变。"

当然,此刻后宫的焦点,已经不是一个男人是得宠还是失宠了,所有人口中的话题,都是将要展开的六仪比赛。
白玉鸾也在积极迎战,只是不知,在那之前,还有一道关卡。

这是一个与平日无二的早晨,柳长风捧着一个绣着百花的锦盒来了。
玉妃娘娘,请选签。
白玉鸾瞪大了眼睛,琉璃慌忙捂住嘴,"糟了,我忘了和娘娘说了。"

柳长风看着懵懂的白玉鸾,叹了口气,简单的介绍说,"六仪比赛实行的是三人一局进阶制度,每一项只会留第一名和直接晋级的贵妃比赛。"
白玉鸾摇了摇头,柳长风知道这经过几十年衍变复杂的百花会选签制度是一时半会跟白玉鸾说不清楚的,于是只好用白玉鸾最熟悉的方法来介绍:

"这就好比玉家军和来叫嚣的人比试,假设叫嚣的有两拨人,一拨是上都的陛下,一拨是玉都的逆贼。"柳长风知道这么说很容易说错了什么,但是迫于无奈也只能这么生拉硬拽,好在白玉鸾点了点头,柳长风这才继续说下去,"陛下叫板,说要比骑马——"
"我来和他比。"
柳长风又是那句"非也非也","您和陛下这个级别的,当然是自动晋级了,哪需要你们出手呢?您可以派出韩副将,陛下派出曹彬,玉都逆贼随便送个什么人找死,他们三个人一起比骑马——"

"那肯定是韩若生胜出。"
柳长风只好点点头,"没错没错,韩若生胜了,可这时候可能左腾又不乐意了,叫嚣着重来,于是您又派出了个陈江,然后玉都逆贼有送上来个不怕死的。"
"有点意思,也就是每一轮,都是我们三方各派一人对吧,柳总管,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留下的,肯定都是我们玉家军的人。"
"自然自然,接下来这一排玉家军,就和您,陛下,还是沾了你们的光不用打就晋级的逆贼首领,一起争夺骑术的冠军。这就是所谓的三人一局进阶制。"

"我大体上听的明白了,"白玉鸾点点头后又马上问:"那这三队是按照什么方式分的呢?"
"这个呢,雪妃娘娘还在的时候,自然是按照三位贵妃分,后来,是公主替代了雪妃的位子,不过那位公主已经出阁,今年——"
柳长风将锦盒奉上,"自然是玉贵妃了。"
"我?"白玉鸾瞪大了眼睛,"我来带队?"
"还能有谁比您更有身份?"
"可还能有谁比我更没资格…"

柳长风心里想,这倒是大实话。嘴上还是说,"娘娘您不必太在意,这宫里上上下下都知道您的难处,只要不输的太难看——"
白玉鸾尴尬的笑了一笑。"那我的签是什么?"
"这每年,都是根据老祖宗的意思"柳长风递上锦盒,"老祖宗已经为三位娘娘选了三种花,至于哪一种花是哪一位娘娘,就要听天命了。"
"珍妃和梅妃都抽过了?"
"陛下的意思,让玉妃娘娘先抽。"
"陛下的意思…"白玉鸾仔细品味着这句话,心里大概已经明白了究竟,伸手进去,确实是三只竹签,仔细一摸,发现竹签本身并没有什么凸起,大概字是用毛笔写上去的,白玉鸾暗笑自己神经过敏,又多想了,正打算随便抽一支出来,却在签头触摸到一排圆点的凸起,外行人大概只是当做毫无意义的装饰,而白玉鸾却再熟悉不过了,那是战场上经常使用的暗码。
不愧是龙啸桐,白玉鸾笑了,果然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白玉鸾仔细的摸着那一排原点,解读着其中的意思,有两只无法翻译,看来只是凑数,而第三支上的原点,破解出来正是一个玉字。
白玉鸾凭着对龙啸桐无比的信任,果断的抽了出来,看到那两个字的时候,几乎要窒息——

牡丹。
花中之王。
龙啸桐,你要玩死我么?

珍妃抽到了白兰,梅妃抽到了月季,三位贵妃跪在老祖宗脚下,从背影看上去好似白玉鸾一下子娶了两位美娇娘,柳长风忍不住偷笑,曹彬瞪了他一眼。
龙啸桐恭敬地站在一旁,眼神却忍不住的往白玉鸾那里飘,老祖宗看着递上来的三只签,慢声细语的问,"今年是谁抽到了牡丹?"
白玉鸾深深叹了一口气,抬起头,"回老祖宗,是我。"
"你啊。"谁知这老祖宗倒是也没有动怒,只不过慢条斯理的说,"那回头叫人给你做一套牡丹图案的衣服——梅妃,我记得去年你抽的是玉兰吧,可以把衣服借给珍妃穿,剩下我的手工费了,谁叫这一次,我们不做纱裙做盔甲了,开销比以往多呀。"
三个贵妃面面相觑,妖蛾子太后真不是吹的,一句话把三个人都拍死了。这边讽刺着白玉鸾,那厢挑拨着珍妃和梅妃。
还是梅妃开了口,"老祖宗,是我不好,去年那身衣服演奏那曲天外飞仙的时候给撕坏了——"
老祖宗这才恍然大悟,"哦,我怎么忘了——"然后又在儿子耳边说了句,"你去年百花会不在真可惜,梅妃那曲天外飞仙,我到今天还记得。"
白玉鸾心底嘀咕着,明明都忘到三千里开外去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梅妃的一席话还是化解了三位贵妃的危机,各自谢恩后就退了下去,龙啸桐这才说,"老祖宗,玉贵妃的盔甲,由我出钱——"
"你出钱我出钱有区别么?"老祖宗皱着眉头,"钱浪费了就是浪费了,难道你以为你不说就能瞒过所有人么?"
龙啸桐知道老祖宗话里有话,不再争辩,递给柳长风一个眼色,柳长风便知趣的接道,"老祖宗,各位嫔妃贵人们的花也已经选好了,总共是一百三十七种——"
"你盯着就好了,一切按老规矩办,去年你不在,是曹彬经手的,你可以问问他,不要什么都问我,我又不是做主的。"

几个大男人只得围在这么个老太婆周围讪讪的笑,真有百花齐放的架势,老祖宗心满意足了,终于把一干人等赶走了,这回,吴妈才从后帐里出来,径直走到她身边。
"老祖宗,您想的对,陛下果然在签上做了手脚。"吴妈从身上摸出几只签来,与锦盒中是一模一样。
"他想跟我玩这套,也不想想他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老祖宗得意的笑。

选签前一夜。
由皇帝亲自监制的签蜡封在锦盒里,由司督曹彬保管,谁知曹彬刚一回到府里,竟然看见自己的娘暗自垂泪。
曹彬还是先把锦盒带进自己的密室锁好,出来以后才安慰起娘亲来。
"唉,我只是泄气啊,本来是想帮你的忙,结果玉贵妃他怎么也没长进,不仅如此,他们还给我这个老太婆脸色看——"
"玉贵妃不是那样的人,娘,是你多心了。"曹彬谨记陛下前些日子的提醒,只是要对自己的娘防备,实在心里不是滋味。
"您劳心了。"
"陛下派给你这样的苦差事,你前朝后宫两头跑,为娘看着心疼,可惜娘是老了,帮不上你什么了,要不我去和老祖宗说说,你不要管后宫那一摊子事了,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
"娘,这是儿子的事,您不要瞎操心了,快快回宫吧,天色不早了,一会就门禁了。"
"唉,今晚娘还是住在家里吧,葬雪宫那个小丫头总以为我没安好心,我这么晚回去她肯定没好脸色。"
曹彬也不再和老人家争辩,为了愈来愈近的百花会忙个不停的他,不消一会就睡死了。
这实在也不奇怪,吴妈早就在儿子的卧室点了香,只是她一向孝顺没有防备的儿子不知道,这香里有轻微的迷药。
他更不知道的是,从一开始,他这个娘就知道密室的存在,也有办法进去有办法出来。
这也是自然,这房子在成为司督府之前,可是太后赏赐她的,连屋顶上有几片瓦她都心里有数,所谓密室那只是装装样子,她进去的次数和去儿子的卧室的次数不相上下。
麻烦的是,锦盒封了蜡,吴妈就更加笃定,如老祖宗所料,陛下一定是动了手脚。
于是直接拿着盒子出了门,而那个人,已经等候多时。
"封了蜡,签上应该动了手脚,给你一个时辰。"
暗影中的人点了点头。

这个暗影一路飞走,最后拐进了一座大宅子的后门。
而那个宅子的前门,挂着大匾,写着四字,靖南王府。
抱着盒子的男子动作异常轻盈迅速,加上天黑,几乎是鬼影一般闪入自己的房间,而他的房间,也早就有一个工匠模样的人在等候。
"蜡能做成一样的?"
"放心。"

三下五除二开了蜡,果然是三只签,各写着牡丹、月季和玉兰,工匠看看男人,问。"怎么做?"
"奇怪,这签上究竟做了什么手脚?"男人自言自语,"陛下怎么能保证白玉鸾抽到他要的签呢?"
"公子,您看,这签头的圆点,似乎排列的很有规律。"工匠问,"要不要也复制上去。"
男人一摸签头,嘴角上扬,在摸到玉兰的时候,会意的点点头,"三只签和上面的字照着原来的做,然后,这支玉兰签的圆点排列,移到牡丹签上去。"
工匠不再多问,开始埋头干活,男人走到门口,警觉的看着外面。
突然,院子里走过一个人,男人屏住了呼吸,听着他叫,"紫衫,你不是今夜在宫里值班?"

紫衫走出去,关紧门,"青衣,你不是也该在宫里值班么?还是,你又在逃小姐了?"
"你说话注意,她是仪嫔妃。"
"是是是,不知今年仪嫔妃抽到什么花,但愿不是红杏。"
青衣没好眼的瞪了他一下,这个紫衫,不知为何,专门和自己不对付。
"我现在就进宫去,一起?"
"免了,不打扰你们。"
青衣叹了口气摇头走了,紫衫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握着刀,刀柄都被汗湿了。

一个时辰后,动过手脚的锦盒回到吴妈手里。当她问起有没有人发现的时候,紫衫只是模糊的应付了事。
当然,他还是不忘问了句,白玉鸾能发现这竹签上的手脚么?
吴妈想了片刻,说,凭我的观察,他一定能。

有时候白玉鸾的透彻聪明,也成了别人算计的砝码。
只是,这一步棋还是太后技高一筹,龙啸桐明知道被人偷龙转凤借刀杀人,有老妈护着,明白这事也追查不下去,但是心里也早已有了谱。回到御书房曹彬还没张口,就说,曹彬,不要问我为什么,从今以后,百花会的事,都不要管了。
曹彬心里也早就明白,这坏棋是走在自己这一步了。

"臣可以不管,可是陛下想要谁来接手?"
龙啸桐一眯眼。
柳长风?他原则性不强,很可能被老祖宗和谐。
青衣?他毕竟还是靖南王的人,还不可以交付这么机密的事。
左腾?让他主管百花会相当于双手奉上整个后宫。
陈江?他搞不好会被这群女人逼得告老还乡。
韩若生….似乎一个小小的兵部卿…身份也不太合适…
最主要的是,难免这个见过玉鸾真面目,又在她身边带了好多年的机灵鬼,不识破她的真身。

"手下男人不少,关键时刻是一个都用不上。"龙啸桐叹了口气,曹彬却突然说了句:

陛下,还有一个人。

贵妃选签后的第三天,举行了盛大的分组仪式,太后和皇帝主持,为百花会的预备工作打下了良好的开端。
分组其实很简单,众妃子面前是三只锦盒,分别绣着牡丹、玉兰和月季。全宫贵人101,嫔妃36,都抽到了自己的花,为了保证基本人数一致,贵人被平分到三组,没得选择,可是高一级的36位嫔妃则可以手持自己的花,当着众人的面投下去。
以往的做法是,跟着珍妃混的投珍妃,跟着梅妃混的投梅妃,保持中立明哲保身的则投给雪妃亦或是后来的公主。
当然,这一年情况特殊。
嫔妃们旗帜鲜明的分成了两个阵营,殊不知她们的头目背地里早已握手言和。

走了一遭,35位嫔妃,竟然是一个都没有投白玉鸾。而先前被迫分组到她队伍的贵人们,也是一个个垂头丧气跟被马拽地上拖了一圈似的。
白玉鸾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其实自己不该是牡丹,该是竹子,光杆司令一个。
最后一位,嫔妃中地位最高的昭仪,拿着自己那只格外明媚的向日葵,轻轻投进了白玉鸾的锦盒。
坐在上位的太后和皇帝同时一愣,昭仪只是乖巧的说,"玉贵妃救过臣妾的命。"
说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满场动容,除了冷眼旁观却热烈鼓掌的珍梅二妃。
这后宫的两大阵营,算是就此重组了,只是白玉鸾和靖南王的孙女走到了一起,龙啸桐不免讶异又担心。
看来这个看上去人畜无伤的小女孩,要多留意了。

结果算不上皆大欢喜,至少白玉鸾面子还没有全部丢光,就在老祖宗准备走人的时候,龙啸桐突然来了句:

"一直以来曹司督统管前朝后宫任务繁重,现在又把百花会交给他一人筹办,朕怕累坏了他。"龙啸桐这么一说,白玉鸾就知道他又要干什么了,要是可以,她真想上前去摘下曹彬的玉石弓,一箭射穿了他的嘴。

"朕现在委托玉贵妃全权负责百花会,直接向我汇报。"
"妥么?"
太后瞟了眼儿子,儿子回了一句。
"妥啊。抽到牡丹签这么不妥的事白玉鸾都能撞上了,母后,还有什么不妥的?"
太后被儿子这话一堵,差点没倒仰过去,倒是珍妃和梅妃这时候异口同声说了句:

听玉贵妃差遣。

白玉鸾觉得眼前一片眩晕,仅仅是抽签,就抽出这么多麻烦,不知自己这条命,还活不活得过百花会。

放手
"老奴有一件事不解,请老祖宗明示。"这边妖蛾子太后刚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吴妈控诉完自己那不孝子,吴妈就问了这么一句。
吴妈从她刚入宫就一直伺候她,两个人的感情可谓是不同寻常,吴妈早已超越了一般的心腹那么简单,简直就是她心里的蛔虫,只是,和她相比,脑子转的还是慢一拍。
"你这个人,总是先做了再来问,既然当初想不通,那就不要做。"
"老奴愚钝,只知道太后这么做一定是有您的道理和先见的,可是我参悟了许多天仍旧想不透彻——"
"还是选签?"
"老奴不懂,太后您为了偏要白玉鸾中牡丹签,这宫里您最不希望中牡丹签的不就是他么?"

"臣还是不懂,为什么太后会把玉兰签换成牡丹签。"曹彬此刻在前朝的御书房也在问着龙啸桐相似的问题。
"老祖宗这是明摆着要把玉鸾推到风口浪尖上去,明知道六仪她是斗不过那些人的,偏生要她出丑,将来也就有了对付她的说辞。"龙啸桐叹了口气,"老祖宗是吃透了我的心思,将计就计啊,不过,我也不会坐以待毙的,今天我也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将了她一军。"
曹彬抬头问,"这臣就更不懂了,既然陛下本不愿意让玉贵妃太招摇,又为何把统筹百花会的事,都交给他做?"

仁寿宫,老祖宗喝着茶,自己扇起扇子来,"那臭小子还反过来将了我一军,以为我换过签理亏就真的不敢拿他怎么样了!"
"老奴倒是觉得陛下这一招正中下怀,老祖宗想要白玉鸾当冤大头,陛下正好把统筹百花会这向来爱出乱子的麻烦事丢给他做,不是正和老祖宗的意思?"
"木头脑袋!"老祖宗一点吴妈,"我那个死鬼儿子怎么会那么好心?白玉鸾中了牡丹签被成百上千的女人怨恨,被上万双眼睛盯着,那才是冤大头,这鬼死儿子可好,转身就给他安排了个他最适合的差事,就算他真的比赛不济,我堂堂一个太后,怎么去办了这个百花会的功臣?"
"现在白玉鸾是否能胜任百花会总协调一职还不知道——"

"当然能。"御书房,龙啸桐露出微笑,"曹彬,你一推荐玉鸾,我心里就有了谱,这差事,除了她不做第二人选。"
"臣当初只是不得已而荐之,没想到陛下您真的就定了。"
"有什么不能定的?你难道忘了,那是大名鼎鼎的玉将军,千军万马都指挥的井井有条,何况只是一群爱争风吃醋的女人。"龙啸桐看了眼曹彬,"你似乎忘了,当初是谁天天在我面前喊着要和白玉鸾同朝为官。"
"是臣——"曹彬下面的话说的很不自在,"臣只是,不知不觉,已经把玉贵妃当成女人了——"

"你说他像个女人么?"太后冷冷的看着吴妈,吴妈冒汗,"老奴只是这么一说,那天早上被我撞见他和陛下亲热,要不是因为知道他是个男人,老奴真的以为——"
"被圈在深宫里,面对着成百的女人,伺候着一个男人,越来越女人是自然的,可是他就是一头沉睡的狮子,放在猫窝里他也不得不跟着叫唤两声,一旦把他放生了,他还是头狮子。而我的后宫,我儿子的天下,不需要狮子。"

"玉鸾不是玉将军,也不是玉贵妃,她就是她而已。"龙啸桐一笑打消了曹彬的顾虑,"也许表面上她收敛了棱角使自己融入周遭,可是骨子里,谁都不能改变她分毫,连我都不能。"龙啸桐目光如炬,却是黯淡的颜色,"其实,我一直没有打败玉家军,也一直没有征服白玉鸾,可是这又如何?这些天我离她远了,看着她努力做着的一切,突然就感到,也许不能被我左右的的白玉鸾,才是我真正爱上的白玉鸾。"
这还是曹彬头一次听到龙啸桐对白玉鸾的看法,不是为何,先前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却不复存在。
也许时间和习惯,真的能改变看法。
曹彬如此,龙啸桐,其实也是如此。

"你又来找我,不怕白玉鸾吃醋么?"龙啸桐一进琴肆,子竹正停下,仰面,依旧那般明澈轻灵。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桐,我虽然不在宫里很多年了,但是毕竟还是有我的方法知道些事情,你上次吞吞吐吐,更让我对她有点好奇,没想到,查到最后,居然是——"子竹不再说下去,"桐,你和她,还真是出格。"
"子竹,你也该知道这件事是机密。"
"你放心,我拜托的人,是不会说出去的,你如果还相信我,就相信我的人。"
"如果不相信你,我怎么会让她以女装出现在你面前?子竹,你应该知道,你对于我来说,是特别的。"
"所以呢?"
"而她对于我来说,是更加特别的。"
子竹抿嘴一笑,"你还是说的那么不害臊,其实心里比谁都像个孩子。这么大了一有问题还是回来找姐姐,不要忘了,你是龙啸桐,你是皇帝。"
"你是皇帝的亲姐姐。"龙啸桐眼里流动着暖流,"你知道,从小到大,我不快乐,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只有你会告诉我怎么做,其实到了现在,这一点还是没有变。"
"我远离皇宫那么多年,本不该再参与到你们的是是非非中去,但是桐,"子竹又一次开始撩拨琴弦,"这一次,做姐姐的,想多说一句。"
"你说。"
"她可以为了你而留下,你也该为了她而放手。"
龙啸桐沉默了,其实,他来找子竹,就是因为心底慢慢的浮现这样一个答案。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也许在他孩子气的直接宣判了白玉鸾的命运就开始了,也许在他不断的逼迫她看清自己的真心就开始了,也许在他要了她的夜晚却想要放她走就开始了,也许是在他们激烈的争吵开始——
面对一切,白玉鸾从不争辩抱怨,她总是接受,然后解决,一如她在战场上那样利落干净。在她面前,他伪装的强势和权力,是那样不堪一击,让她总是就轻易看见了自己的不安。
他是如此一个不安的男人,在她面前,不得不算计和欺骗。而那一切,其实都不是在骗她,而是骗了自己。
骗自己总有一天她会成为他的后,骗自己其实那第三种可能真的会实现,骗自己事到如今他们已经不能再回头。
那都是自欺欺人而已。
其实,白玉鸾留下来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他。
其实,她可以走,随时都可以走,他留不住的。
留下来,只是她的施舍。留下来,只是他的野心。
子竹看着龙啸桐陷入了沉默,叹了口气,"其实,你也早就知道这个答案,你只不过想从别人的口中听到罢了,你总是要我做黑脸,桐。"

然而老祖宗和吴妈的话,龙啸桐和曹彬的话,子竹的话,白玉鸾是没机会听到了,陛下这戏言一下,她顿时变成了百花会总协调,那情景就和当年白玉华经常一时兴起就派她上战场一样,总让她措手不及。
而她真要感谢白玉华,正是因为她这数年的"一时兴起",慢慢的,她也从措手不及适应到了游刃有余。
用韩若生的话说,打仗,就是要突发才有意思。

回到葬雪宫,大批人马已经侯着了,柳长风在站最前面,对她恭敬的说,"老大,怎么干?"
老大,真是个久远而亲切的字眼。

百花会分工又细又杂,环环相扣,看似小事的环节,在一群"一年就为这一遭"的女人那里,那都是大事。就拿柳长风负责的抽签分组来说,分组那自然是闹得鸡飞狗跳要平衡各方利益,有时候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过问,谁的花蔫了,谁的花小了,谁的花丑了,这没事找事的妃子都能来闹上一阵。
更不用说日后的六仪比赛了,白玉鸾身份又特殊,相当于又是组织者又是参赛者,人多嘴杂,更是难摆平。
柳长风正担心着一向谦和不多说话的白玉鸾怎么办呢,白玉鸾倒是自在的很,走到桌前看了看如山的材料,回身看看黑压压一片好几十号人,说:

"柳长风,你继续负责分组,挑六个人跟你走。"
柳长风张大了嘴巴,不知白玉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不好意思直接问,只好就近选了六个人,白玉鸾走过来,"你们几个出列,站在柳长风后面去,你们是风之队,专门管人。你,嫔妃要换组要退赛要耍无赖,自己解决。你,负责决定每一轮哪三位嫔妃出赛,注意平衡,出了麻烦都是你来负责。你,负责每一队的服装和用品,我要那天三队嫔妃辨认清晰,一眼就说的出她是哪个队的,至于她们各自有什么要求,你看着办。你,负责每一队的训练,赛前六仪各项的老师会轮流培训,我不希望看到有人抱怨前后次序这样的小事。你,负责后勤支援,御膳房、太医殿、辛者库都要及时联系。最后,你,综合负责,相当于一个小司督,有人不满要投诉的,都来找你,你自己能摆平的就摆平,摆不平的想办法摆平。"

白玉鸾噼里啪啦说完,六个人连带着柳长风都凌乱了。白玉鸾问了句,明白了?
倒是柳长风的侍卫队里不起眼的小兵,先前从玉家军来的人喊了句,"明白。"
果然还是自己带出来的兵,理解能力就是强。白玉鸾一笑,"小虎,你出队。"
小虎一听这么久了老大还是一眼能认出自己,十分雀跃,踏着正步就出列了。
"不明白的人可以问他,不过要等我都安排好了再问,"白玉鸾对他点了点头,"你归队吧。"
即使是自己的老部下,也不能有一点特权,按着等级白玉鸾知道他还不能做小队长,于是公事公办的叫他归队。

"你们六个,各自带三个人,加上柳总管,风之队共二十五人。"白玉鸾吩咐琉璃,"你一会给他们登一下记,每个人每天定时查岗,都要记得清楚。"
"我的原则是,层层负责,任务要明确到每个人头上,每个人都是最重要的一个,不存在谁更重要这个问题。一碗水端平。当然,即使这么说,也还是有小组长有小队长,每三个人对小组长负责,小组长对队长负责,队长直接对我负责。可是我不是要你们做传话筒的,权力越大责任越大,你们自己能解决的就不要向上报。希望最后到了我这里的,都是解决不了的大事。"

风萧萧兮,易水寒呀寒。
柳长风抽抽鼻涕,"明白"。

所有壮士都格外悲壮的庆幸着,当年和玉家军的决战没有打起来真是祖上积德。

就这样,专门管理物资的火之队,和专门管理现场的云之队,也迅速的形成了。按照白玉鸾的吩咐,各自领了各自的材料,井井有条。
"从今以后,我希望只见到三位队长,当然,要是三位队长也见不到,那就是最好的消息。在外面,既要做的有理有节,也不能被人欺负,遇到一切阻碍,我允许你们每一个人直接报我的名字,希望你们不会让我被万马分尸——"
大家都笑了,却是佩服的笑,白玉鸾就是有这样一股天然的领导力,不卑不亢,张弛有度。
"各位,虽然我知道大多数人并不认可我现在的贵妃身份,我也不会强迫大家接受,但是希望大家一事归一事,对于我个人生活问题的偏见,不要影响到这一次百花会的筹备工作。因为你们要记住,你们不是对我负责,是对陛下负责,是对你们自己负责。"

"老大,我们明白!"
这回是虎子和一些陌生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老大,我们明白!"
这回是更多陌生的声音。
"老大,我们明白!"
这回是全部的声音。

柳长风赞许的点点头,琉璃也微笑着,白玉鸾面具遮脸,但是两个人都相信,此时白玉鸾一定是满足的表情。

龙啸桐坐在屋顶上,听着满屋子的将士那回旋着的"老大我们明白——",笑了。

你又回来了,我的玉将军。
在我决定放手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6月7日捉虫完毕
洗牌
百花会进入了倒数十天,筹备工作不仅没有出乱子,反而是打理的井井有条让人不得不佩服白玉鸾治理有方。权责明确到了个人,从上到下都干劲十足,以往你推给我我推给你的麻烦事,这回都统统被消灭在最底层,这样一来小组长自然觉得面子挂不住,一天两三次的去巡逻监督,巴不得什么手下人没照顾到的让自己给逮到,真的没有事还盼着出点事。小队长那就更闲了,天天愁眉苦脸的问小组长有没有什么困难,有困难就说,组织上会好好安排,小组长一摇头,我还巴不得您给我找点麻烦呢~

对此,白玉鸾只是很有远见的说,乱子会随着报名和集训而来的。
果然,倒数第九天,六仪比赛报名开始,一大早,风之队火之队云之队三队的小队长就挤破了白玉鸾的小门槛。
"老大——"三个人异口同声,白玉鸾一摆手,其实她喉心玉都还没有来得及戴,一转身的功夫迅速给绑上了。
"火之队先说——"
"我们早就准备好了琴棋笔墨针线,可谁知今天送交各位报名的娘娘那里一看,出了乱子,玉兰组抱怨配琴不好,月季组又嫌棋盘做工不够精致,木刺伤手,玉兰组有人提出来针线要一种月季红的颜色,月季组说这和一位嫔妃娘娘的花犯忌,不能加——"
"牡丹组的没事么?"
火之队小队长一翻记录本,"今天报来的都是玉兰组和月季组的,牡丹组并无要事。"
"三组的物品配备都是一样标准的吧。"白玉鸾再次确认了一下,听到火之队小队长肯定的答复,点了点头,"今天傍晚再来找我,如果解决不了,明天我会直接禀明圣上。"
"老大,我们的问题也和火之队类似,今天组织几组的娘娘看现场,玉兰组和月季组为了谁坐在上位打了起来。"
柳长风讪讪的笑着,"老大,我这里的问题就更多了——"

"你们把所有问题事无巨细都给我写下来,白天还是照着你们行事的老规矩办,再有闹事的就说明天会给解决方案。"白玉鸾吩咐着琉璃,"你去帮忙整理一下问题,我吃过早饭就要看到。"

早饭过后,白玉鸾迅速看过了问题清单,先到了昭仪那里,她正在作画,头也没抬,"是珍妃和梅妃在闹事。"
果然下面的信息要流动的更快。
"这才是个开始。每年都是如此,只不过以前是她们对打,今年是联手来对付你。"
"是我们。"白玉鸾看着昭仪陛下的苍山雄伟,绿波荡漾。"至少我们牡丹队,能拿下画画的冠首了。"
"这宫里没人对牡丹队会夺得几个冠首感兴趣,"昭仪照实说,"她们只想看你怎么出丑。"
这个昭仪,平日里装的天真烂漫,私下却如此直白世故,白玉鸾真的开始怀疑她精神分裂。
"你有什么好办法么?"
昭仪抬眼看了她一眼,"你在求我?"
"算是吧。"
"哼,玉将军居然会求我这样一个小女子,可笑。"
"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小女子,实际上,在我眼中,你比珍妃和梅妃,都要厉害许多,不用说是一个贵妃的位子,就算是皇后,只要你想要,她们也不是你的对手。"
昭仪轻描淡写的说,"您过奖了。"
"身世显赫,精于算计,又有一个男人在背后为你做牛做马,这样的女人,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不会上位。"
"不上位的理由很简单——"昭仪眼都没有抬,"陛下不喜欢我。"
这句话倒是反驳得白玉鸾哑口无言,陛下对珍妃和梅妃的感情,自然是要胜过昭仪。
"但是这也仅仅是现在,"昭仪终于停下了手中的笔,"你总有一天会庆幸是和我站在一边的,玉贵妃。"
"我现在就很庆幸,所以才第一个来请教你,这件事怎么处理才好。"白玉鸾叹了口气,"我先前的行事方法,用陛下的话说,治君子不治小人。"
"单纯的协调百花会的确难不到统治千军万马的玉将军,可是,想必你的军队里,也不会有像两位贵妃这样内讧分子吧,更可笑的是,你虽在其位,却不能谋其政,不禁处罚不得,连说也说不得,这宫里第一大忌,就是犯众怒。"
白玉鸾连连点头。
"其实,你想解决问题,又不想用狠招,那能走的路就只有一条,转移矛盾。"
昭仪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如果珍妃梅妃两位将矛盾的焦点转移到别的事情上,她们就不会死咬着你不放了,她们不带头,下面的人只是乌合之众,一哄就散了。"
"最近宫中虽然乱,但是我却没有听到任何事情,是可以转移她们的注意力的。"
"宫里的事,能转移两个无聊女人注意力的,莫过于男人和女人,玉贵妃您只要等着就可以了。"昭仪一笑,"其他的,我来安排。"
"为什么帮我?"
"为了我自己。"
"可以,但是答应我,不能害人。"

为了不和珍妃梅妃起直接冲突,白玉鸾只是出面找了几位傀儡嫔妃,但是她也明白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真正要等的,还是昭仪不知道怎样转移矛盾的"好方法"。
这一天晚上,龙啸桐在前往避月阕就寝的路上,被郝公公拦了下来,说昭仪身体不适,宣太医来来看,不知是什么症状,可是她随即大吐,又说自己月余未来红,疑是有喜了。
龙啸桐却不似想象中惊喜,而是第一句就反问,太医怎么说?
郝公公如实禀报,脉象要两个月才能确定是滑脉,现在照陛下的就寝记录来说上一次临幸昭仪才刚刚月足又十天,还无法确定。

昭仪怀孕这事虽然在官方来说还未经证实,但是民间流传的却很广,龙啸桐本是从柳长风那里知道了白玉鸾的难处,想去请梅妃出面化解干戈,谁知这一次避月阕是去不成了,也只得顺水推舟跟去看了昭仪。
龙啸桐这一去,也成为了民间八卦她有喜的最佳佐证,毕竟这是深宫第一个龙种,在皇帝越来越"断袖"的今日,更是恰是时候。
这消息传到仁寿宫,老祖宗更是兴奋的从床上蹦起来,只是再一问知道是昭仪,又有些别扭,叹一声"又便宜了靖南王",可依旧还是高兴压倒一切,若不是儿子在那里,她这个老太婆真要夜闯寝宫了。
第二天一早,昭仪的准龙种就成功成为全宫的焦点,果然月季队和玉兰对群龙无首再也闹不起来,一些小打小闹的,几位执事简单就解决了。
白玉鸾不禁感叹道,这昭仪还真是效率,而且手段也够高杆,不早不晚正好打出了这个时间差,此刻她是脉象查不出来,临幸记录上又在可能受孕的敏感阶段,她说什么是什么,就算二十天后发现这是个谎言,谁也拿她没辙。
白玉鸾几乎要怀疑,昭仪是算准了百花会的日子提前导演了这一切,要不怎么能掐的这么准呢?可这又多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昭仪毕竟兑现了自己的诺言,在没有伤害任何人的前提下,撒了个无伤大雅的小谎。

当然,这个无伤大雅的谎言,到了珍妃梅妃那里,可就是天大的事。
头一遭在白玉鸾之外,出现一个共同利益,珍妃以为这一次自己和梅妃的联盟,会是史无前例的坚固。
"昭仪怀孕了,你怎么看?"珍妃询问着梅妃的意见,梅妃瞟了她一眼,"你不觉得,这事问我,是问错了人么?"
"这事毫无征兆,我在宫外的人回报,这件事不像是靖南王安排的。"
"怀孕这种事,本来也不在他的能力范围内,"梅妃捋了捋头发,"顺其自然。"
"你还真是沉得住气,"珍妃再也坐不住了,以前那个在自己身边不言不语乖巧的女孩,今日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出其不意的反击,让她再也无法冷静。
"我向来和昭仪没有什么瓜葛,"梅妃看着珍妃发飙,却也不想劝阻,从得知昭仪怀孕开始,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后宫的阵营,就又开始了奇妙的变化。
是死守着貌似强大的珍妃,还是转投昭仪和白玉鸾,梅妃一时也拿不定注意,但是这个时候去招惹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是不明智的。
在龙啸桐身边待了十年,梅妃最大的本事,就是一个字,忍。
本来以为和珍妃联手终于到了呼风唤雨的时候,偏偏杀出来个昭仪,梅妃明澈的看着怒气冲天的珍妃,笑了。
她要明哲保身全身而退了,忍一时,才不会悲一世。

珍妃这厢刚走,梅妃就吩咐哥儿准备了一尊上好的玉观音,亲自拿去送给了昭仪。
昭仪自然还是一副楚楚可怜受宠若惊的样子,连连说,若是没有怀孕,一定把观音请回避月阕去,梅妃只是淡淡一笑。
"妹妹晦气,这孩子可不是你的孩子,是陛下的孩子,你这么一咒给咒没了,谁都担待不起。"
昭仪甜美的笑了。

这和谐有爱的一幕传播速度不亚于昭仪怀孕的消息,白玉鸾听了这八卦只是说了句,"明天的集训安排好了没有?",琉璃将所有安排给她复述了一遍,她才又添了一句,"跟吴妈说,我好几天没有练习女红了,今晚要恶补一下。"
"主子,您就一点都不担心昭仪被梅妃娘娘给争取过去么?"
"琉璃,你说错了,其实,是梅妃娘娘被昭仪争取过去了才对。"白玉鸾简简单单的说,"不过,这和我没有关系,只要她们不给百花会添乱就好。"
"娘娘,百花会只是一时的,您也要为自己长远的打算一下啊。"
"百花会过后——"白玉鸾收起所有材料,伸了个懒腰,"我真要好好睡几天——"
琉璃知道主子心里有数,但是不愿意说出来,也就没有再问。
白玉鸾想着,百花会后昭仪假怀孕的事一抖出来,一切都会恢复原状,现在这后宫的重新洗牌,仅仅是权宜之计罢了。
不拆散珍妃和梅妃的联盟,这百花会就办不成了。

昭仪的妙计所带来的再结盟效果很显著,现在所有嫔妃都把昭仪当成牡丹组的实际领袖,白玉鸾这个隔岸观火的人被彻底遗忘在男人堆里,从头到脚成了为人民服务的执事,与先前的曹彬没有任何分别。
月季组和玉兰组没有再大规模的惹事端,由梅妃带领的月季组还和牡丹组关系越来越紧密起来,集训课程都排在一起上,相互之间切磋关系十分融洽,好一幅不分你我其乐融融的好景致,倒显得珍妃的玉兰组门厅冷清。

"太过分了,这个梅贵妃真是见风使舵,先前说好了一起搞垮白玉鸾,现在见昭仪有了身孕就倒戈了——"
景贵人滔滔不绝一遍又一遍的珍妃面前提醒着她这个屈辱的事实,在宫里这么久,珍妃还是头一次从内到外的冒火,被自己的小跟屁虫咬了一口不说,又被昔日的对手抛弃,成了所有人的眼中的笑话。
"闭嘴吧。"珍妃揉着太阳穴,"现在你们能给我争一口气的,就是在百花会上多入围几个人,毕竟进了决赛就可以在老祖宗面前表演,到时候白兰遍地开花,我也有资本说话。"
"您放心,除了画和琴,其他四项,我们都有人,尤其是书和棋,有您在,还怕她们么?"
"现在她们是二对一,再加上那个总协调的白玉鸾,我们是腹背受敌,不敢大意。"珍妃在景贵人面前不愿多说什么,"你帮我传话,不要再搞小动作了,月季组不配合,咱们玉兰组一个巴掌拍的响么?叫她们收收那些耍小聪明的心思,勤加练习才是。"
"要我说,珍姐姐才是皇后之才,做什么想什么都顾着全局。"
珍妃想要说些什么,还是没有说。摆摆手示意景贵人退下去了。

揉了揉太阳穴,还是一跳一跳的疼,珍妃看看自己这葬花阁好不凄凉,心里一阵委屈。
这些年来,后宫之中,最像个皇后样子的就是自己。疯疯癫癫的雪妃,半仙自居的梅妃,还有只会装嫩的昭仪,哪一个为这后宫打算过?
只有自己,做什么,说什么,都是从全局考虑的,龙啸桐不是瞎子,纵使他常年征战,偶尔回宫,给自己的暗示也莫不是感谢她做了一个后宫之主该做的事。
她早就该是他默认的皇后了。
如果不是雪妃不清不楚的地位,如果不是梅妃有老祖宗这个后台,如果不是昭仪突然的入宫,如果不是半路杀出个白玉鸾。

如果不是自己总是以皇后的要求规范自己,一次次心慈手软。
如果不是自己不想被人议论是靠着老爸,一次次自己硬顶着。
对别人手软,就是这样一个下场。
珍妃看着空无一人的大堂,通亮,光洁的地面只能映出自己模糊的影,如此悲凉。

通往皇后之位的路上,无论是昭仪和她的龙种,还是梅妃和她的老祖宗,亦或是白玉鸾和陛下,都没办法把她攥在手里的东西抠走。
她已经付出了太多,现在到了收获的时候,谁也不能抢走。

夜幕深了,昭仪还在作画,梅妃还在抚琴,白玉鸾还在和女红作斗争。
而珍妃站在空无一人的大堂之中,抱住自己胳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每个人都在为百花会准备着,而各自的心情,却又是万般不同。

珍妃形单影只的立在大厅中央,悲凉的声音回荡着。
都言百花会,人前欢笑人后泪,深宫里,红墙内,一纸胭脂醉。
皆欲登高位,几多寒苦几多罪,点绛唇,贴花黄,镜前老几岁?
不过是,空悲切。

亮相
百花会第一天白玉鸾很早便起来了,犹如以往决战前一样,她习惯了做最充足的准备,做最坏的打算。
毫不意外会在屋顶"碰见"龙啸桐,这个男人的心思,她是越来越明晰。
一个多月前的吵架后遗症到了今天还在,见了面两人还是很尴尬,白玉鸾不断调整着自己的喉心玉,龙啸桐也清着喉咙。

"你先说。"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异口同声。
白玉鸾和龙啸桐都没有笑出来。

"我已经不在意了,桐。"白玉鸾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我早就知道你有很多的往事,也早就知道你不是我一个人的,至少现在还不是,我们先前约定好的那第三种可能,说的是未来,而不是过去。"
"其实上次的那件事,我后来想想,心里很高兴,你会为了我吃醋,玉鸾,我真没有想到。"
龙啸桐试探性的说,"就算有一天你真的不在我身旁了,我也会记住,你有那么一刻是真心爱我的,而我,都不知道是否能在你心中留下相同的记忆。"

白玉鸾警觉的反问,"为什么要假设我们会分开?你难道以为我会被一个子竹气走么?也许我是没有珍妃识大体,也没有梅妃肚量大,那也是因为她们已经坦然接受了和其他女人平分你的事实,而我不同——"
白玉鸾迎上去,捧住龙啸桐的脸,"我不仅要成为你的唯一,我也要你的全部,那才是我们第三种可能的真正意义,不是么?"龙啸桐抚上她的手,眼里沉溺着爱意,"我也多希望会是如此。"
白玉鸾看着他孩子般的瞳,说,"你是怎么了,桐?你一点都不像我先前爱上的那个有些霸道为所欲为的天子了,是子竹让你回到了童年,还是昭仪的孩子让你心软了下来。"
龙啸桐摇了摇头。

是你啊,玉鸾,是你,是你让我暴露了如此脆弱的一面,因为我想努力保护的你,却在不断受到伤害,而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用我那绵薄的爱,换你本该厚重的一生,是我太贪心,还是你太无私?
这个交换,我怎么负担的起?我的玉将军。
你战场上爽朗的笑,你和战友们那无间的信任,你那无与伦比的协调组织能力,你那充满传奇的人生,在我这高高的红墙之内,渐渐褪色。
我如何忍心。

白玉鸾看着龙啸桐的眼神从疼惜到决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又在自己做决定了,又一次,难道她白玉鸾是他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么?
"造物主真的有很意思,咱们之中,总有一个要我走,一个要我留,而这一点,从未一致过。"白玉鸾贴心的抚摸着龙啸桐略显疲倦的脸,"不要担心我会再介意子竹,不要担心我会烦恼昭仪的龙子,不要担心我会周旋于珍妃和梅妃之间,也不要担心我在老祖宗眼中始终不入流的角色,你忘了,我是白玉鸾啊。"
龙啸桐轻轻亲吻了一下她的唇,那温度让人温暖,但是他不敢抱紧,怕抱住了就再也放不开。
"我该拿你怎么办啊,玉鸾,你总是动摇我放你走的决心,你该知道,每一次我做出这样的决定,有多难。"
"我知道,你也该知道,我否决了你的决定,之后的日子,有多难,"白玉鸾坚定地说,"可是这是我选择的人生啊——"

"还有一件事,我其实应该早告诉你,子竹,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也就是前朝的惜桐公主。"
"惜桐…公主?"
"别说你没听说过,现在后宫里还记得她的也不多了,她被先皇贬为庶民,对外宣称是染疾而终。"龙啸桐看着她,"她作为琴这一项的集训老师,每一年这个时候会率领琴肆的人进宫一个月,这些你都是知道的,而你不知道的却是,她是来看她被留在宫中的女儿的——这也就是我为什么没有一开始就告诉你的原因——"
"她有个女儿?"
"惜桐公主心境平和,驻颜有术,你大概猜不出,她今年已经四十有余了吧——"

……
白玉鸾万箭穿心,自己唯一一次吃醋,而那人却是龙啸桐四十多岁的姐姐…

"她平日里戴着面纱,我真的瞧不出来,我——"
"这不怪你,你戴着面具,大家连男女都分不清,她戴着面纱,混淆了年龄,也并不奇怪。"
"那她的女儿?"
"子桐公主。"

白玉鸾下巴差点掉了下来,"天煞孤星的子桐公主——"
世界真小,是个家庭。
谁能想到,这让白玉鸾吃了好几周飞醋的女人,竟然是"她"的妈!
"看样子,你大概是和我这个侄女打过交道了。"龙啸桐说,"天煞孤星子桐公主和战无不胜的玉将军,这倒是不错的组合。"
"她都出嫁了,百花会不会来了吧?"
"这可不好说,她虽然去年出嫁了,可是依照她的个性,跑回娘家也并不稀奇,而且她夫君一家人,都巴不得她回来吧。"
白玉鸾皱了皱眉头。
龙啸桐说,"对外还是宣称她是我的妹妹,所以随了桐字辈。子竹的事,知道的人不多,我知道你一定会保密,先前——"
"我知道你是怕我卷入子竹和子桐这对母女的麻烦事里面去,"白玉鸾叹了口气,"子竹暂且不说,子桐公主,确实是个极品。"
"还有,子桐本人不知道她实际上是我的侄女,她还喊着老祖宗娘亲,你也要注意。"
"皇家的血统,真是混乱不堪。"
不知为何这句话却让龙啸桐本是笑意的嘴定格了,就如每一次他说道凤仪天下这四个字时自己僵硬的表情。

本来是想轻装上阵的,一早上又多让她知道一宗这宫中不为人知的秘密,白玉鸾越来越觉得自己一旦出宫就会被杀人灭口。
偏偏这一天就是琴技考试。说曹操曹操就到,子竹作为这一门的主考官出现在白玉鸾面前的时候,两人都很不自在,彼此最隐私的一面暴露给对方,却都要装作不知道,个中辛苦只有自己知道。
白玉鸾在面具的掩护下,肆无忌惮的观察其这位四十多岁的妈妈级人物那保养的像十八九小姑娘一样的身材和脸蛋,再一想到那个子桐公主….
造物主是公平的,报应迟早会有的,子竹这辈子什么都不缺了,于是都清算到她那个不能相认的女儿身上了。
浑身发冷。

就在这样的混沌状态中,一上午的初试就过去了,不出意外是梅妃率领的月季组领先,十六轮下来月季组占了十人,再加上梅妃保底,这一天的战果早就被锁定。
最可悲的当然是牡丹组,当初嫔妃自由分组,只有昭仪一人投了牡丹组,如今她怀了龙种不能参加这么吵闹的比赛,而那些被迫分到牡丹组的贵人们都开始玩消极迎战,牡丹组全军覆没。其余的六人,被玉兰组悉数占去,就连白玉鸾一向四十五度俯角鄙视的景贵人都过了关,白玉鸾一股斗志被腾地点了起来。

输可以,但是不能输的这么狼狈。

决赛共十九人,便是上午晋级的十六位嫔妃和直接晋级的三位贵妃。按照子竹的规定,比试共有三轮,第一轮是分组淘汰,第二轮是规定曲目,第三轮是自选曲目。
上一届琴技比试的冠首梅妃自动轮空,剩下十八人两两比较,产生前十。
而最不被看好的白玉鸾第一轮,就遭遇了黑马景贵人,本是抱着必败打算的景贵人一看对手是更没谱的白玉鸾,五官又一次挤在一处,趾高气扬的表情让白玉鸾想起入宫后第一次见她的场景。

"玉贵妃,得罪了,虽然我很想放水,可惜,您是这百花会的总协调,我不能在您眼皮子底下坏了纪律不是?"
白玉鸾笑的风轻云淡。
到了她们比试的环节,白玉鸾身穿定制的有牡丹图案的白色盔甲,景贵人所属的玉兰队主打粉色,两人站在一处色彩上倒是分外美丽,老祖宗看台上远远地看着说,"这不是罗尚书那个脑子有点毛病的女儿么?别说,和白玉鸾站在一起倒是般配。"
龙啸桐咳了两声,老祖宗没好气的看了眼他,"怎么,你是怕被白玉鸾抢了女人,还是怕被景贵人抢了小倌啊?"
这老祖宗,一时半刻也不忘妖蛾子。

这边景贵人一弹上,白玉鸾就乐了,这莫不是子竹给她的琴谱中的曲目?
抬头看了看正襟危坐戴着面纱的子竹,心里想,果然是混过宫里见过大世面的人,不管是帮你一把还是推你一把都可以做的不动声色。
这边景贵人弹毕白玉鸾上马,全场人没一个对他有什么期待,老祖宗更是眼尖的看见他手上还戴着厚重的盔甲,叹了口气,"可不要把琴压坏了才好。"

白玉鸾开始弹了,梅妃端起茶杯的手停下来,茶杯挡住脸看不清表情,珍妃看着梅妃这架势就知道大势不好了。更何况,她也不是白混的,白玉鸾这曲子弹得怎么样,她也心里有数。

尚有一丝青涩,但是却行云流水,一看就是下了苦功的。
珍妃又瞧了瞧当评委的子竹,知道肯定是她泄了题,却又没得可说,这个神秘的宫外人子竹,据父亲说是前朝的废公主,地位很不一般,犯不上为了个景贵人和她翻脸。

白玉鸾这算是平平稳稳的闯过了第一关,老祖宗拄着下巴摇摇头,"无趣。"
第二关和第一关是如出一辙,必考曲目又是琴谱里的,而且还是第一首,白玉鸾弹得最熟练的春江花月夜。虽然白玉鸾也不想作弊,但是为了自己平安过关,给后宫给自己都少添点乱,她还是乐意接受子竹的好意的。

如此这般,白玉鸾超长发挥进入了第三轮,剩下的四个人之中,除了她以外,其他几位是上一届的前三名,做到这个份上,白玉鸾已经很知足了,至少在老祖宗面前弹了两首曲子,都没有掉链子,这一天大概可以这样有惊无险的度过了。

可是,白玉鸾的人生永远不可能这样风平浪静,更何况,这是所有意外聚集在一起的大集合——百花会。

当梅妃以一曲"天上人间"毫无争议的锁定冠首后,白玉鸾这边和第二轮重复的曲目"春江花月夜"本是可以忽略的,就在她刚弹出第一个音的时候,一声可以媲美传令兵的豪迈悠长透亮喜庆的声音突兀的刺入充满着高雅情趣的比赛场地。

好戏开场了么——————————————

白玉鸾手指一沉发出沉重的一声,然而众人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他身上了,连她自己的眼睛都离不开横冲直撞闯进来的——
呃,一马一人。
看着咋那么眼熟呢?
哦,对了,这位骑着高头大马的不速之客,也穿着白盔甲也戴着喉心玉,也配着桃花剑也戴着假面具。
来客摘下面具,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白玉鸾小声说着,孤星,你来了哈。

对面的女人使劲摇着胳膊,大声喊,喊大声,生怕这死一般寂静的场子里她的声音不够绕场三周的——

小玉玉啊~~~~~~~~~~想死我了~~~~~~~~~~~~~~
你怎么逃婚逃到我家来了?

龙啸桐从座位上跌了下来。
老祖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好戏开场了。"

闹剧
话说子桐公主一出场,但胜却人间无数,凌乱的不仅有宫里的,还有韩若生这个本该和她没有任何交集的人。
白玉鸾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韩若生就杀了出来,大喊着:

操——

这一声可谓是荡气回肠气壮山河,配合着韩若生狰狞的表情和抡起的大锤,真是鲜活的一幕。
子桐公主也不示弱,抽出桃花剑就迎上了韩若生的大锤,电光火石,一直无两。
白玉鸾一看不好,手边却什么都没有,离自己最近的兵器是一百米开外曹彬背上的玉石弓,估计等白玉鸾找到了箭,不是韩若生的大锤上沾了子桐公主的脑浆,就是子桐公主的桃花剑上淌着韩若生的血液。
情急之下,白玉鸾一脚踢起琴来,单手卸下手上的护甲迎着从天而降的木琴,琴弦精确地嵌入护甲的牡丹花雕花纹路之中,仿佛白玉鸾早就估算好了一样,她一手抵住掉下来的琴就势竖在地上,一手猛地一拽,沟在纹路里的琴弦蹦断的一瞬间白玉鸾用牙齿咬住猛地一拽,整一根琴弦被卸了下来。
而这一切,只是不过几秒中的事情。
龙啸桐被老祖宗拉住不放的时候,白玉鸾飞上竖起的摇摆不定的木琴之上,一个蜻蜓点水微微借力,腾空飞起,直奔曹彬而去,而曹彬也早已会意,白玉鸾到了他身边尚未落地的时候,他就转过身去弯下腰来,那玉石弓扬了起来,白玉鸾还未曾落地就拉弓开射,只不过,这被临时征用的"弓箭",是琴弦罢了。

琴弦在玉石弓上发出清沥的一声回响,如黄莺出谷声音分外动听,而那嗖的一声射出的琴弦拉出的音律,层层音节骤变,如同最好的琴师最快速拨动的琴弦。
"谢了,司督——"白玉鸾脚尖一点地,整个人追着琴弦而去,琴弦在韩若生的大锤和子桐公主的桃花剑相碰的那个精准的刹那,嗖的飞在中间。

那三种兵器叮当碰撞的声音,如若自然谱成的天籁,被两种兵器夹在中间骤停的琴弦,开始不断震动,敲击在大锤和剑身上,又是不同凡响的音律。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究竟发生了什么谁也没有看清,只听见一连串奇异的音律,最后看见白玉鸾站在韩若生和子桐公主之间,一边抵住一个人,而那只琴弦,直到那时,还在震个不停。
"老大,你干吗!"
"这是陛下的妹妹子桐公主!"
"呗,她是专门克我的天煞孤星——"
"天煞孤星就是子桐公主!"
"我当然知道天煞孤星就是——什么~~~~~~~~~~~~~~~~~~~~~~~~"
锤子和剑一同落地,成为这曲子最后的亮音,骑在马上的子桐弯下腰来搂住白玉鸾,狠狠的亲了一口,大笑道:小玉玉,这下你自己送上门来了,我的郎君——

龙啸桐只觉得眼前一黑。

这件事还得说到三年前,三年前龙啸桐被天外来兵玉家军挫败,颜面尽无的回了宫,虽然当下不少人要披甲挂帅替皇帝出这口气,但是最后将此付诸实际的却是一个女人。
上都后宫一等一的活宝,人称天煞孤星的子桐公主。

这个子桐公主,和妖蛾子太后年轻的时候一样,是个姥姥不爱爷爷不疼的主儿,龙啸桐即位后她跟着成了公主,可背地里上上下下还是叫她天煞孤星,龙啸桐曾戏言,如若打不败玉家军,就把子桐许配给他,这样白玉鸾就能被活活克死——
当然,那只是当哥哥的一时戏言,而做妹妹的,记话记一半,忽略了那句打不败玉家军的大前提,只记得皇帝哥哥把自己许配给了玉将军。
如果说小女子情窦初开吧,这多少抬举了这位公主,但是她私跑出宫单挑玉家军的时候,第一眼见到白玉鸾,确实有那么一股电流周身流窜,心脏也急速运动了几秒。
"你是我天煞孤星的郎君了,就这样。"
白玉鸾愣了,玉家军愣了。
妾骑竹马来,绑得郎君归,此等极品狼女,唯有天煞孤星。

虽然天煞孤星至此安营扎寨蹭吃蹭喝就是不走了,还天天自诩为大嫂,可是她也是一双铁拳十八般武艺,加上又是个女子,众将士们都不敢真的动手轰人。
最后,韩若生被派为代表,前去说理,而说理的结果就是,孤星趁他不备下了药,第二天白玉鸾要到北走五十里外的一棵歪脖子树上去接人。
这件事,是韩若生一生的耻辱,从此,他发誓要见她一次砍一次。
可惜,白玉鸾把他接回来以后,天煞孤星就神秘的消失了,很多人都说,是老大私底下解决了她,可是韩若生知道那不是老大的作风,究竟老大是如何解决得,永远都是一个迷。

其实,白玉鸾解决的方法也很简单,她只不过在天煞孤星洋洋得意的叫她去接韩若生的时候,问了句,可是你喜欢我什么呢?
子桐公主愣了。
长这么大,还没有人问她为什么,她要什么,大家就给了什么而已。
尤其是爹,这么多子女中最宠的就是她了,还有哥,接替爹当了皇帝后,对她是一天比一天好。有时候她也奇怪,为什么爹和哥对她如此特别,后来想烦了,就骗自己说是因为自己天生丽质难自弃。
可是就连她这种懒得动脑的,也知道这是谎言,她其实只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女人,扔在大街上就是一芸芸众生,若不是因为她是公主,是两任皇帝最疼的公主,又有谁会真的正眼瞧她?
其实她并不傻,只是装傻。她也并不张狂,那是她对外宣誓自己无害的保护色。

这个问题子桐想了很久,就在白玉鸾失去耐心决定让她一个人慢慢想的时候,她说了:
等我想明白了,我再回来找你,郎君。
于是孤星此时是严肃的,但是不代表她已经悔改。
白玉鸾叹了口气,就去营救、安抚、最后没有办法只好打晕拖回来的韩若生。

孤星走了,走的时候留了一封信,白玉鸾以为她不识字的,结果信上还是写了一句话:
明年此时,在这里等我,我若能打败你,你就要娶我,未婚妻子桐。

第二年这个时候,正忙于作战的白玉鸾根本没功夫搭理她,而她冲到战场开始叫嚣,白玉鸾只好叹了一口气,转了个身,孤星还没反应过来,白玉鸾两只手指已经逼在她的脖子边,而那锋利的触感,无疑是刀片。
"可以了吧,孤星,我没工夫搭理你。"
孤星大义凛然的走了,白玉鸾都没空出时间问问她那个"子桐"的事。结果,仗打完以后,她又收到同样的一封信,还是那句话,落款处依旧是未婚妻子桐。
到了第三年的时候,玉家军已经被白玉华派到鸟不拉屎的地方打仗去了,子桐自然是扑了个空,自觉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决心自残以折磨白玉鸾的灵魂,让他一辈子生活在愧疚之中,于是一回宫就随便找了个偏远的小国嫁了过去。

子桐公主举办盛大婚礼时候,白玉鸾特别跑去看了。
那是哪个小国她都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个可怜的王子被扔进了花轿,而传说中的子桐公主骑着高头大马频频对民众挥手。
穿着白盔甲戴着喉心玉,配着桃花剑戴着假面具。
白玉鸾心底一凉。就凭这身装扮,是她没错。
原来此子桐真的就是上都公主子桐。
这事她没有和任何人说,毕竟,韩若生想见一回砍一回的是上都的公主,不是菜市场卖菜的。

可是人生,就是充满了巧合和意外。
她,子桐口口声声的郎君,已经成了她高大威猛皇帝哥哥的玉贵妃。
他,口口声声要砍人的韩若生,已经成了子桐公主脚底下一个小小的兵部卿。
再相逢,一切都不同了。

看够了好戏的老祖宗一拍手,"果然还是子桐回来热闹,这百花会怎么少得了她?"
龙啸桐在一旁狂抹汗,应和道,"是啊,子桐最能逗老祖宗开心。"
"开心是开心了,但是不能由着他们胡闹。"老祖宗果然想借题发挥,这时全场的目光终于从场中央这电光火石的三人转移到台上笑的毛骨悚然的老祖宗身上。
"白玉鸾,你这是表演的哪出啊?"

龙啸桐头皮一麻,老祖宗对她的称谓从"玉什么的"变成了白玉鸾,这事就大了,没好气的瞪了几眼下面还后知后觉的子桐,以及没大没小的韩若生,这一对活宝不知道他们把白玉鸾已经逼上了悬崖。
这回,无论是柳长风的巧舌如簧,还是曹彬的无中生有,亦或是青衣的舍己为人,都救不了她了,龙啸桐心一横,大不了和老妈撕破脸。
白玉鸾这边递给了韩若生一个眼色,韩若生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给老大添了麻烦,乖乖的跪下,而子桐本是看着韩若生一跪笑出声来,却紧接着看到老祖宗紧锁的眉头,也收敛了几分,小黄雀似的飞了上去,腻在老祖宗身上,"老祖宗,可想死我了。"
"疯丫头,嫁了那么远还不老实,和那个男的拉拉扯扯成什么体统,还叫人家什么夫君,知不知道羞耻啊!"
龙啸桐咳了两声,"而且,白玉鸾已经是朕封的玉贵妃了,皇妹。"
"什么——你抢在我前面把小玉玉给拿下了?"
本来是渐好的局势被子桐这么一嚷嚷,可真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白玉鸾心里咯噔一下。
"哥,凡事得将给先来后到,小玉玉是我先看上的,要不是他逃婚,我怎么会一气之下嫁给那野猴子!"
龙啸桐再次咳嗽了一下,"皇妹,丈夫是你自己选的,怎么可以叫人家野猴子。"

"你们这种无所谓的事先放放,这逃婚是怎么一回事啊?我怎么从没听你说起过。"老祖宗可是耳朵灵的很,一语中的,毫不含糊,龙啸桐耸耸肩,心想,别说您不知道,连我也不知道。
"小玉玉是我挑中的驸马,这事,歪脖子树也知道!"
韩若生掳起袖子喊道,"你说谁是歪脖子树!"
子桐也不甘示弱,"瞎叫什么啊,你这不都答应了么!"
白玉鸾捂住还要对骂的韩若生的嘴,毕恭毕敬的说,"回禀太后,我玉家军三年前与公主有过一面之缘,蒙公主错爱,白玉鸾自知配不上公主,这段过往,不过是戏言。"
"男女之事,怎么会戏言?还是你天生风流,男女通吃?"太后穷追猛打,用词是越来越下道,"你先是勾引公主,又媚诱天子,你该当何罪?!"

得儿,大帽子是扣上了,下一句,拉出午门斩首也就一句话的事。
龙啸桐再也不能坐视不理了,"老祖宗,白玉鸾进宫是儿强迫的,这前朝所有人都有目共睹,她不曾做过任何媚诱之事,这统统错在儿子身上,儿子——"龙啸桐脑中曾有那么一瞬想和盘托出白玉鸾身为女儿身的事实,但是转念想起对她的承诺,于是咬着牙说,"儿子就好这一口。"

白玉鸾听的脸一阵红一阵绿,而其他的大臣妃嫔们都是铁青铁青着脸,不时有吞口水、咳嗽的声音,目光是一律齐刷刷看着自己的脚。
这百花会第一天,真是十足尴尬。
已婚的公主声讨玉贵妃逃婚。
兵部卿在表演场与公主大打出手。
老祖宗要拿玉贵妃开刀。
皇帝承认自己是断臂。

梅妃喝了一口茶,本以为是今天的主角,没想到成了看客,不过看客也好,这个时侯参一脚是惹火烧身,自讨苦吃。
经常自燃的就只有子桐公主了,龙啸桐这边刚一句话雷到一片,她又来了一句,"老祖宗,不是玉将军勾引我的,是我勾引他的,是我赖在他那里不走的,民间管这个叫'自己送上门'。"
"够了够了!"
老祖宗听的头大。
这个时侯,一个被遗忘在角落里的人站了起来,披着头发,一身绿衣,声音不大,"时间到,百花会第一天比试,琴技,至此完毕,请各位妃嫔按队伍站好。"

子竹。

龙啸桐感激的看了眼她,白玉鸾也感叹了一声,为什么子竹和子桐相差这么大,难道是隔代遗传随了妖蛾子太后不成?

于是老祖宗那句"该当何罪",和龙啸桐子桐让人下巴掉在地上反弹起来的真情告白,就生生的被子竹这句话给浮云了。众臣正好找个台阶下,纷纷依照惯例下了跪,嫔妃们也如梦初醒列队站好,白玉鸾踢了韩若生一脚,韩若生知趣的移动回朝臣的队伍中去,而她自己则走到牡丹队的队首,昭仪微微笑,"玉贵妃,有你在,天天都很精彩。"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百花会琴艺比赛,冠首是——"子竹环视一周,"牡丹队,玉贵妃表演的天外来音——"

白玉鸾猛地抬起头,梅妃再也装不出无所谓的样子,几乎要晕倒,而珍妃则看热闹般的扇着扇子,台上,龙啸桐看看老祖宗,老祖宗看看龙啸桐,还是子桐替他们说出了心里话:

我靠,哪门子的天外来音啊?

"天外来音是古琴谱中流传已久的绝技,又称独弦曲,利用一根弦和各种不同质地的乐器碰撞,产生无法模拟的精妙琴声,刚刚玉贵妃和子桐公主、司督曹彬、兵部卿韩若生共同完成的这曲天外来音,只应天上有,人间不得闻。老祖宗和陛下洪福齐天,才能让这首失传已久的仙曲无意中重现世间,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老祖宗千岁千岁千千岁——"

此时不跪,更待何时。
一场子噼里啪啦的跪了满地,然后格外整齐的喊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老祖宗千岁千岁千千岁——

作秀,要的就是最后这一瞬的气势。
有谁还管什么天外来不来音的,老祖宗才是被龙啸桐、子桐和子竹逼上悬崖的那个,没办法只好装老佛爷,换上慈眉善目的嘴脸,微笑,挥手,接受朝拜。

白玉鸾如此这般懵懂的拿到了第一个冠首。
而此后她问起子竹,那个失传的古琴谱叫什么名字。
子竹只是微微笑。
子竹梦呓。

…..

恩,高雅,文艺,深奥的名字。
恩。

默契
夺得琴艺冠首全凭子竹一张嘴,当白玉鸾看到了第二天的比赛日程时,不禁感叹道,上苍是公平的,得了便宜一次,就不可能有第二次。
譬如说眼下棋艺比赛的总评委是休假在家多时的陆苏老将军。
再譬如说老祖宗突然改了主意,要将棋艺比赛和舞艺比赛放在一起进行。
再再譬如说似乎全后宫的女人们都事先听到了消息,每个人只选择了其中一项参赛,而唯独白玉鸾这个"男人",被通知此消息的某公公"一不小心忘记了"。
于是眼下白玉鸾坐在棋艺比赛和舞蹈比赛两边赛场的中轴线上,骑虎难下。
老祖宗甚是得意,对儿子说,"你强迫进宫的玉将军真是个人才,可以一边下棋一边跳舞,我倒是要看看,如果他有意戏弄本宫,我绝对饶不了他——"
太后,果然是记仇的。
昨天的失利,她今天要双倍的讨回来。
龙啸桐面色凝重,看着同样不安的白玉鸾。子竹安然的坐在他身边,喝了口茶,"陛下放心,玉贵妃是那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人,说不定在这样的突发事件下,她能做出我们都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恩,譬如说跳着跳着一脚把棋盘给踢翻了。
这很有可能。
龙啸桐这么想着,心里是更加忐忑了。
加上子桐在一旁手舞足蹈说个不停,一口一个小玉玉,龙啸桐觉得不是白玉鸾活不过百花会,是自己活不过去了。

这边白玉鸾兼顾着两边的赛事,舞蹈这边的评委是左腾的老相好兰兰,倒是很给白玉鸾面子,知道他要两边兼顾着打时间差,所以初赛就跟赶驴一样:

行,转的挺好,就你了。
停,脚都放错了,不用跳了。

——喂
——我还没动呢
——没时间给你动了,你放弃吧

没过一会,新鲜出炉的二十强就和直接晋级的贵妃汇合了,白玉鸾偷看了一眼另一半场的棋艺比赛,似乎才进行了不到三分之一,当下松了口气,反正她只要中规中矩的把兰兰教的霓裳舞一步不差的顺一遍就好,也没有想过要得什么名次,等她把舞蹈对付过去,棋艺比赛正好轮到自己,老祖宗也抓不到什么把柄了。

与天斗其乐无穷,可是白玉鸾忘了,与人斗是纯粹找死。
有子竹兰兰这样放水的,也有关键时候落井下石的,而且不是一个,是两个。
月季队、玉兰队和牡丹队各出一人的三人棋艺大赛,共有36人十二组,而棋盘只有3副,按照正常速度白玉鸾参加完舞艺比赛再回来是绰绰有余,可是白玉鸾这边刚进了舞场,棋艺比赛那边突然发生了质的变化,原本是不相上下的局面,突然间月季组和玉兰组的嫔妃频频失误,甚至有的直接把茶水洒在了棋盘之上,直接被陆苏老将军取消了参赛资格。
就这样,棋艺初赛以诡异的速度翻盘,白玉鸾舞蹈决赛又排在后面,眼睁睁的看着两个比赛时间就要拉平——
抬头看看老祖宗,她正笑的怡然自得,看来,两位贵妃的联手倒戈,是奉旨行事了。

于是,最后的场面,就是如此诡异,报名时放弃了棋艺比赛的梅妃毫无悬念的进入最后的决赛,放弃了舞蹈比赛的珍妃也一路杀到了棋艺比赛的最后一盘。
两个人十分有默契、仿佛之前的不愉快都从未发生过一样,以同样的速度同样的节奏走过来,甚至连说话的语气都是一模一样:

玉贵妃,步后——
玉贵妃,请先——

一边是棋,一边是舞。
白玉鸾看看陆苏和兰兰,这两位评委委实说话不算数,没有子竹的面子大,还没等说什么就被太后无酒释兵权了。
"哟,玉贵妃厉害啊,给大家表演个棋舞同步是么?"老祖宗只是故意气他,没想到白玉鸾突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只见他突然喊了声,"子桐公主,我有事相求——"
老祖宗还没抓住她的袖子,她就又乐得屁颠屁颠的跑下场去了。龙啸桐想着,这玉鸾不会是破罐子破摔直接约了子桐来砸场吧?
那可就真的没办法收拾了。

这白玉鸾和子桐嘀嘀咕咕交代了几句,然后众人就看见子桐抱着白玉鸾的脖子大声的喊:
小玉玉,我爱死你了。
龙啸桐心里一沉,难道白玉鸾是想气死老祖宗逃避比赛么?
可是白玉鸾迅速的摆脱了子桐的章鱼手,走向珍妃和梅妃两人,"珍妃娘娘,请稍等片刻,梅妃娘娘,我等着您先表演。"

拖延时间么?两位贵妃看了对方一眼,梅妃先拿了主意,"那我就献丑了。"
梅妃和珍妃分开走向各自的半场,白玉鸾站在中轴线上没有动静,看不出是想去哪边比赛的样子。
珍妃走向特制的硕大棋盘,优雅的就坐,梅妃走向舞蹈比赛的场地中心,优雅的摆出开场姿势。白玉鸾留在原地,优雅的拔出了剑——

龙啸桐腾地站起来,原来白玉鸾既不是想砸场,也不是想气死老祖宗,她是要血洗皇宫!
老祖宗这些日子一直把他当成女人来对付,都忘记了这是个拿剑的将军,也是吓了一跳向后一闪——
珍妃开始摆自己的棋局,梅妃开始跳她的舞,白玉鸾却是在中场的位置,用剑在地上勾勒出细细的白印来——
珍妃棋局摆好,梅妃舞蹈结束,白玉鸾也刚好走完一个正方形。龙啸桐站的高,看得出这是个诺大的地面棋盘,心里大体已经知道了白玉鸾的想法,嘴角不禁上扬。
真有你的,玉鸾。

代替白玉鸾入座的是子桐公主,她难得不说一句话摆着棋子,珍妃一打量,是最普通的阵型。扭头看看陆苏老将军,老将军问起:
是准备换人了么?

白玉鸾摇摇头,"请老将军稍等,我这盘棋,才刚刚开始下。"然后看看完全愣住的丝竹班,"我这是个长舞,你们就把所有准备好的曲子都弹一遍吧——"

只见白玉鸾信步走向地面这个大棋盘的正中央,子桐这一边也突然手指伸向了小棋盘的正中央,珍妃像是猜到了什么,猛地看了看白玉鸾这地面上的横横竖竖——
不会吧——
白玉鸾用行动回答了所有的人的问题。
丝竹起,不出兰兰所料,白玉鸾这一次果然还是孤注一掷选择了剑舞,而这剑舞,又很是不同,节奏很慢,每一步踩得都很实,不似先前看的那么飘逸,脚下的功夫却更胜一筹——那奇异的前后移动,怎会那么相熟?
兰兰歪着头,突然大喊:"天啊,他这个舞步,也是棋路么?"
众人被这么一提醒,才纷纷去看那另一半场替白玉鸾移动着棋子的子桐,只见白玉鸾往左跳跃,她就动左边的棋子,白玉鸾向后,她便也退后,白玉鸾腾空的动作,她便知道这是要喝茶的时候了,白玉鸾一旋转,子桐就会说一句"步后。"

棋盘上进进退退,人本身就是一颗棋子,剑光烁烁,舞姿曼妙,全场鸦雀无声,看着这一场前无古人的棋舞同步。
梅妃也看出了门道,悄悄绕到丝竹班身后,"加快。"
"可是——"
班主看见梅妃不动声色的脸上闪过一丝寒光,"这是老祖宗的意思。"
又是奉旨,班主叹了口气。

这边珍妃也不是吃素的,看透了白玉鸾的对策。
白玉鸾的舞步是每一次飞空的刹那瞄一眼棋盘,根据接下来的棋路而定的,每一次子桐饮茶的时候,就是白玉鸾要换步之时——
而他的步子,是受控于珍妃的棋路的。
珍妃一笑,开始乱步,子桐抬眼狠狠的瞪了一眼她,白玉鸾那个剑舞的动作本该是向前的,却要兼顾棋盘而向后而去,顿时整个动作都显得有些古怪了。
就是这时,丝竹班的音乐也突然加快了,白玉鸾不得不随之加快了步法,而珍妃却是拖延时间很久才下一步,这一快一慢,白玉鸾不得不加入了多余的动作,而这一加,子桐完全懵了。
到底哪一步才是舞步,哪一步是棋步呢?
子桐举棋不定,陆苏老将军又不合时宜的催:请落子。

落你个脑袋瓜子啊。
子桐特别想翻桌子。

就是这个时候,突然有一只手按住自己的手,"落——"
竟然稳稳的压在了白玉鸾落地的那个方格中。
子桐一抬头,"哥?"
龙啸桐亲自上阵了。

原本是由白玉鸾的舞步指挥子桐的棋路的,被珍妃和梅妃打乱之后,龙啸桐亲自出马,白玉鸾只看了他一眼,就明白他要做什么了。
一瞥,看见他手向右移去,白玉鸾转身,漂亮的出剑,突然打破了格子,只是一路向右,舞蹈动作一扫先前的凝重,又恢复了灵动的美感。
她不再是一颗孤棋,龙啸桐把她变成了活棋。

老祖宗看在眼里,却没有多说话,只是玩味的看着这两个人,不仅仅是老祖宗,在场的每一个人,曹彬,青衣,韩若生,柳长风,珍妃,梅妃,昭仪,每个人都看的清清楚楚,在棋局的龙啸桐和在舞场的白玉鸾之间,似乎有一根红线在紧密相连,龙啸桐似乎知道白玉鸾想往哪边移动,在棋盘上占尽先机先发制人,棋路不再由珍妃牵制,而是反过来为白玉鸾的舞蹈铺路。白玉鸾也几乎不用多看,就能猜出龙啸桐的棋路来,往往龙啸桐手刚起,白玉鸾身子自己就朝着那个方向去了。

默契的精髓不在契合,而是默默。
不说一字,不看一眼,却是心灵相通。
那一刻,丝竹与棋盘,已经无法局限他们,这片天地间,似乎就只是他在下棋,她在跳舞,她在他的生命中炫舞,他在她的生命中落棋,却是惊人相似的轨迹。

如此而已。
白玉鸾这半年风风雨雨已经将龙啸桐全部的心思吃透,而龙啸桐这三年多的钻研也早就和她心灵相通了。
如若此时他们真的战场交锋,那将是如何惨烈的一幕,因为那意味着他们要和自己作战。
因为他们已经不是你我而是彼此。

什么时候龙啸桐微笑着喊将军,什么时候白玉鸾的桃花剑戛然而止,这些,已经没有人在乎了。这场比赛,赢家早已经是龙啸桐和白玉鸾。
而打败对手的不是别的什么,只是单纯的默契和信任,两人第一次感到了,那他们曾经梦想过的第三种可能,而今,在这个特殊的时刻,短暂的一现,虽然只是短暂,却是真切的存在过。

棋艺比赛和舞蹈比赛的结果最后没有公布,因为满场在死一般沉寂后是暴风雨般的欢呼,龙啸桐是如此自然的拉起白玉鸾的手走向老祖宗,又是如此欠扁的说:
谢谢母后给我们创造的机会。

而老祖宗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然后她问白玉鸾一句话,你愿意做皇后么?
白玉鸾愣住了。"老祖宗,我是男的。"
"那有什么关系,大不了,龙仪天下么。"

于是这事,可是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鹅子要出差了....泪...
因为最近每一回字数增加了,所以要两天才能写出一回,请大家体谅,存货不多
在六月末回归之前,只能再更新两回
拜托各位帮鹅子多顶一顶哦~~~
喜欢本文的亲要耐心等下去哦~~~~
(*^__^*) 嘻嘻……
7 阴谋 (上)
话说在百花会第二天的赛事开始之前,两只老狐狸在众人进宫看大戏的空闲,凑到了一起。
靖南王向鱼池中撒了点食,看着鱼儿争先恐后的抢着,笑着说,"抢什么呢?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该你的抢也没有用。"
鱼儿当然听不懂这话,这话说给的是正从他身后走来的司马丞相。
"王爷千岁。"
"不必多礼。"
靖南王并没有转身的意思,而一向火气大的司马丞相却难得的收敛了几分脾气。
"王爷,怎么不进宫去瞧瞧热闹?"
"仪嫔妃她有孕在身,这两天的比赛都不能参加了。"靖南王微微一笑,"丞相呢?贵千金似乎现在是一个人在撑着大场面,丞相怎么不去助助威呢?"
司马的脸色果然还是沉了下去。看来梅妃倒戈昭仪的事情,靖南王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了,"我倒是听说,今天是棋艺和舞艺一起比,尚不知结果会是怎样呢…."
那是递给王爷的话,靖南王怎么会听不懂,先前珍妃和梅妃联手对付白玉鸾的动作,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如今虽然被昭仪突然爆出的怀孕消息给打破了阵营,却也难说这二人在权衡了昭仪和白玉鸾的势力后,会不会再度联手。更何况,如果她们的联手是太后"钦点"的话。
"王爷和臣是什么关系,小女自然是会向着仪嫔妃多一分,王爷也知道,小女和那个平民出身的梅妃娘娘素来不和,若不是因为杀出个白玉鸾,也不会走到一起。其实,王爷看的清楚,现在一边是仪嫔妃和龙种,一边是梅妃和老祖宗,陛下会怎么选,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小女的选择——"
"丞相,"靖南王转身微笑,"屋里坐——"

此时,宫里的比赛,正进入白热化阶段,而在仁寿宫,吴妈正趁乱秘密会见着紫衫。
"如何?"
"靖南王派好些大夫进宫给仪嫔把脉,说是看脉象来说,的确是喜脉——"
"有几成把握?"
"至少五成。"
紫衫看了看吴妈的脸色,"要小的去做什么?"
"去透露给珍妃相反的信息——"
紫衫一愣,吴妈点点头,"你没听错,至于办法,你自己去想,你待在靖南王身边那么多年都没有被识破,这点小事,也该办的好吧?"
"小的明白。"紫衫点点头。
在靖南王身边想要透明很简单,只要什么都比青衣差就好了。
紫色融入了黑色,想要识别,实在很难。

"王爷,前些天陛下说要削减您东边哪块地,我已经吩咐了下面,明天朝上就会有请愿书,您放心,那快地,谁都动不了。"
靖南王微笑不语,丞相又说,"论起来,仪嫔妃还是陛下的远亲,现在更是亲上加亲,您在朝中的地位,自然又是不一般了,看来臣当初没有跟错人——"
"丞相哪里的话,当着我的面就不用称臣了,那是在小主子面前的叫法。"
丞相笑的很干瘪,"哪里,他是小的,您才是大的。"
"哈哈哈哈——"
两个男人笑的很狐狸。
"你放心好了,仪嫔妃还要仰仗一位贵妃不是?虽然她跟白玉鸾走的近些,但是你我都知道,他在宫里什么都不是,仪嫔妃始终还是会回到珍妃那里的,她的孩子也就是珍妃的孩子,都是天子传人不是?"
"有您这句话,我这颗心就放回肚子里去了,"丞相从袖中摸出一个很普通的木盒子,推到靖南王面前,靖南王打开一看,却是块美玉,有些眼熟,却也记不起是哪里见过了。
"这是什么稀奇宝贝?"
"不知王爷可还记得雪妃娘娘?"
"人走了,茶还没凉——"靖南王啜了口茶,他怎么会忘记,就是因为那个女人,他败给了那个凭空冒出来的龙啸桐。
"宫里传的凶,都说凤仪天下的故事,是——"丞相忌讳,还是指指天,意为天子,"编出来的,可是臣这几年一直在查,最近终于让我给查了出来,原来真的有这么一说——"
靖南王瞪大了眼睛,"哦?"手自然而然把木盒揽了过来,"据说真的从天上砸下了一块巨石,打磨掉硬壳,里面是难得一见的美玉,而那玉上面,刻着看不懂的文字,那就是昭示着未来皇后——"
"哦——"
"所以说凤仪天下确有其事,"丞相亮出了最后的底牌,"可是,那人会是谁,我不知道,上面的,自然也不知道。总之,不是雪妃娘娘。"
靖南王已经知道了丞相的如意算盘,笑着说,"丞相,你怎么会不知道呢?这玉都让你找到了,是吧?"
丞相也笑了,"知道,还是不知道,就看您一句话了。"
靖南王耸耸肩,他明白,司马不是曹彬,不可能像曹彬无缘无故的帮小主子那样无缘无故的帮自己,他要的,除了女儿的一席之地,还有很多。
"御国元帅他老人家已经病重多时,小主子仁义,还给他保留着位子,可是虚名可有,那实权,自然是不能叫他这个老糊涂再把持了——"靖南王拍拍司马的手,"丞相,你要是知道了谁才是该凤仪天下的人,不妨告诉陛下,那我也就会趁机谏言,那二十万御国军的兵权,兴许,就该给有功之臣了,你说,是吧?"
丞相点点头,"等仪嫔妃肚子里的消息一定下来,你我——哈哈哈哈哈——"

就在这二位笑的得意的时候,青衣突然闯了进来,一看就是快马加鞭有急事汇报,靖南王惊得打翻了茶杯,"不是仪嫔妃出了什么事吧?"
青衣看了看同在大堂的丞相,只是说,"靖南王,不是小姐的事,百花会今天的赛果出来了,胜出的是白玉鸾。"
"那个白玉鸾,熟读兵法,又有皇帝撑腰,横行百花会不足为奇嘛。"丞相也知道青衣不是为了这件事急促促的跑回来,但也料到他不肯在自己面前说什么,于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看来我的宝贝女儿又要发飙了,我得回去看看。"
司马丞相走了,靖南王才说,"其实他回去了也自然会知道。"
青衣一愣,转而说,"万不可与成丞相结盟——"
"你什么时候当起我的家了?"靖南王一眯眼,谁知,青衣竟说:
太后,打算封白玉鸾为皇后。

这边百花会第二天的赛事刚落下帷幕,老祖宗丢下个深水炸弹就逃离了现场。
这边吴妈早就在仁寿宫等着了,果然老祖宗一回来就问,"昭仪的胎是真的?"
吴妈点点头,"就像我派人给主子您递的纸条上说的。"
"你按照我的吩咐交代下去了?"
"最迟明天,就会有动静。"
"这件事,我要在百花会结束的时候一起结束了。"老祖宗坐在镜前,整了整自己的发髻,吴妈又来马后炮了,"老祖宗,我听着您要封白玉鸾为后?"
"恩。"
"恕老奴愚昧。"
"吴妈,你知道这么多年为何我宠的是梅妃么?"
"因为她无根无系。"
"答对了一半,"太后转过身看着吴妈,"你一定以为,我宠她是因为我在她身上看到了我自己的影子,这没错,可是又不仅仅是这样,我宠梅妃,是为了牵制靖南王和丞相。"
"可是仪嫔妃和珍妃不恰恰是因为和梅妃对着干才凑到了一起么?"
"这事只有在后宫真的混过的女人才明白,有时候,表面的你好我好,反过来才是最狠的一刀,昭仪那丫头,珍妃那丫头,明里是一起的,实则为各自的家族卖命,随时可以翻脸。你不是自己也看到了,昭仪丫头才稍稍对白玉鸾示好,珍妃就跑去拉拢上了梅妃么?这宫里,就是如此。"
"老祖宗就是为了阻止这种事发生?"
"阻止?笑话,我巴不得她们内讧呢,今天你和我好了,明天我又和她好了,结果就是,几败俱伤,谁都没捞着好处,互相提防着,猜忌着,就这样,我儿子在她们心目中才会是块宝贝,这后宫才有的玩。"
"老奴似乎有些明白了。"
"这宫里,所谓的平衡实际上就是个实力相当,昭仪有靖南王,珍妃有丞相,白玉鸾有皇帝,梅妃有我,这才可以相互制约,可是这个节骨眼,仪嫔妃有了,我还以为她是为了帮白玉鸾故意放出的假消息,没想到她真是运气好,就这么有了,那这盘棋,可就乱了,要我说,司马这会肯定已经跑到靖南王府去摇尾巴了,他们联手,前朝就有麻烦,昭仪和珍妃联手,后宫也就有麻烦,这前面后面可就都安宁不了了。"
"太后英明,只是牺牲了珍妃娘娘,老奴——"
"你还是太有妇人之仁,吴妈。"太后揉了揉太阳穴,"昭仪和珍妃,注定得走一个,现在昭仪有了我皇家的血脉,我只能牺牲了珍妃丫头,要说,那丫头其实不错,是个皇后的人选,可惜,她父亲是司马丞相,我不能让司马家骑到皇家的头上去。"
"老奴明白了。"吴妈也是经历过大风浪的人,虽然有点惋惜但还是以大局为重,她知道,太后的猜测十有八九是对的,她也知道,当白玉鸾被推出去做了坏人,局势再一次,悄然转变。

靖南王在青衣传回消息后静默了很久,这时传来司马丞相求见的通报,看来这司马是半路就得到了消息,马上就折了回来。
"我该见么?"
青衣一个激灵,想不到靖南王会询问自己的意见。"不仅今天不能见,明天也不能见,后天也不能见——"
"太后要动手?"
"据我观察,是这个意思。"
"这个老太婆,办起事来,比她儿子要厉害几分。"靖南王摆摆手,"也罢,也罢,不急于一时,现在保住昭仪是最重要的。"
"靖南王,太后要封白玉鸾为后,您怎么看?"
"你不是已经说了,这是她要清理珍妃了么?问我干什么?"
"不是说珍妃,是说白玉鸾。"
靖南王凝重的看了看青衣,"青衣,你要知道,你可不简单是个侍卫,你也知道,你要的是什么,不要像小主子一样,一时情长,英雄气短。"
"可是白玉鸾是我的兄弟,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做替死鬼。"
"他只不过成了老祖宗的一把匕首,自己沾点血罢了。"
"换成别人不会怎样,可是那人是白玉鸾,他不会原谅自己的。"
"那是他的问题,不是你的,更不是我的,尤其是不昭仪的。青衣,你要知道,在昭仪和白玉鸾中,你只能选一个。"
青衣的面色格外凝重。
靖南王的声音回荡在大堂里。"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存货 我极其不讲究的把7000字拆开两半发了...
希望大家看下一节的时候回来翻翻这一节 因为这两节是连在一起的
并 很多人说这一卷是恶搞风 实际上按照原计划这卷是正剧路线 至于为什么我会这么说 大家看了这两节就知道了
六仪么 很可惜我没有足够的篇幅都写完 画肯定是昭仪的啦 书肯定是珍妃的啦 女红那肯定是没谱的了
除非作者跳出来说我就是要玉玉无敌你们能把我怎么着!
所以 舍弃了三项是为了接下来的主剧情 请各位不要失望 因为下一卷按照约定是恶搞路线的
哈哈
更新时间:
16、20、24、27 中午12点
请大家平常也来多顶哦
鹅子可是吐血一晚上写了一万五的存货...内伤...
不过写的很顺哦 哇咔咔
8 阴谋 (下)
其实很多时候,宫外的人什么都看的明白,宫里的人还在混沌着。
百花会后,白玉鸾和龙啸桐就在一处大眼瞪小眼,梅妃已经断然决定退出,而珍妃,则是被最后一刻稻草压死,所有的委屈和不满一瞬间爆发——
殇花阁噼里啪啦的砸着,怡人跪在地上不敢妄动。
外面,紫衫藏在暗处,正想着如何将消息传进去,突然,却被人一拍肩膀。
"是你?"
"是我。"
青衣。
紫衫头脑中闪过无数个借口,却是青衣开门见山的说,"老祖宗的事,可不能耽误了。"
紫衫完全愣住了。
"你以为装作什么都不如我,就可以透明了么?实际上,你确实也不如我。"
一句话说的紫衫半死。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什么?"
"知道我是太后的人。"
"事实上,现在才知道,这之前的一切,都是我猜的。"
好吧,这回紫衫可以完全的去死了。
"其实就是在曹彬给我找了那个杜笙月后,"青衣说,"曹彬当然不知道这里面的勾当,但是我却开始怀疑,然后顺藤摸瓜查到了吴妈,查到了你,当然,最后到了老祖宗那里。"
紫衫无话可说了。
"他们想在靖南王府多插入一个眼线,紫衫,你该知道,到时候你就是一颗废棋了。"一句话正道破紫衫的忧虑。
"其实你也做了很多,将白玉鸾入宫的事传给太后的是你吧,百花会抽签做手脚的也是你吧,再往前追溯——"
"够了,你想怎么样?"
"其实也不想怎样,只不过通知你一声,你为谁做事,我清楚,我为谁做事,你也明白。这一次,靖南王也知道是过了线,想要补救,不如我们一起。"
"哼——"紫衫嘲笑了青衣一句,"原来是弃车保帅么?我还以为你青衣大人有多高尚。你能看到这一步,也就该知道,这件事老祖宗不会自己出面承担的,要推给白玉鸾做黑脸。"
紫衫倒是也清楚青衣的软肋,本是占上风的青衣顷刻被放了气。
"宫斗难免,怪只怪,白玉鸾根本不该进宫。"
"为我们冷血的青衣大人鼓鼓掌,那您就配合我演这一出好戏吧。"

珍妃正砸着痛快,突然闪进屋里一个黑衣人,当着她的面竟然吐了一大口血。
"珍妃救我,青衣要——杀人——灭口——"
珍妃正想喊"捉刺客"呢,听这么一说倒是冷静果断的吩咐了怡人,"把他抬到后面去。"说罢关好窗子,走向满地的碎片中,果断的割伤了手臂。
不一会,青衣就率众人闯了进来,"珍妃娘娘,您见没见一个黑衣人——"
"大胆,你可知这是我殇花阁,你以为我是谁,你的嫔妃主子么?没大没小——"
"贵妃息怒——那摊血迹——"
"那是我不小心割伤的,你不是也做过同样的事么?"
"这——"
"给我出去——"
"可——"
"出去——"
青衣按照计划,戏就演到这里,接下来,是紫衫的重头戏。
可以说,老祖宗的计划,靖南王的妥协,前朝后宫的势力重组,可都在他身上了。

"你是谁?"
紫衫摘下黑面纱,"回禀娘娘,小人紫衫,行事于靖南王府——"
一听到靖南王府四个字,珍妃不自觉的就开始警觉。
"原来是家斗,看来是我多管闲事。"
"不不,娘娘千万不要把小的交出去,小的被谁捉住都是死!"
"被谁捉住都是死?要你死的不仅是青衣一人?"
紫衫一个犹豫,珍妃更笃定这里面有内情,"说出来,兴许,我可以救你。"
"小的…"
"说!"
"小的不敢说,这事,兹事体大——"
珍妃一听更加笃定自己的想法了,"是昭仪的孩子?"
"娘娘怎么知道?"紫衫说完就捂住自己的口,珍妃得意的说,"我就知道,昭仪这个时候怀上,肯定有鬼——"
"娘娘,请收了小人吧。"紫衫顺水推舟,"小人现在被青衣和白玉鸾联手追杀,没有活路了。"
"白玉鸾?他也参合进来了?"珍妃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白玉鸾这在其中扮演了个角色。
"岂止是参合,他是主谋啊,他可是精通兵法的玉将军啊!要不老祖宗怎么会被迷了心窍要封他做皇后啊!"
听这么一说,珍妃倒是觉得有理。
说老祖宗是被陛下和白玉鸾的真情打动了,这说什么她也不信。
"你把这件事来龙去脉给我讲清楚。"
"是,但是娘娘先答应收了我。"
"那要看你说的东西有没有价值。"
"不知娘娘是否知道,百花会前夕,白玉鸾私自出宫的事。"
珍妃点点头,"我派人查过,是去了郊外学琴去了。"
"不像娘娘想的那么简单,白玉鸾那时私会靖南王去了,小人就是在场的。白玉鸾自知太后要在百花会借题发挥置他于死地,于是先下手为强投奔了靖南王,他们约好了,昭仪利用假怀孕转移您和梅妃的视线。"
"我实在看不出昭仪能从白玉鸾那里得到什么好处,靖南王不像是个会做赔本买卖的人,你这说辞不足信。"
"昭仪当然能从白玉鸾那里得到好处,因为他有把握自己能当上皇后,他许诺给昭仪,一旦他当了皇后,会尽量给昭仪创造机会,他自己不能生育,昭仪不能当上皇后,起码能当上太后——"
"白玉鸾有把握能当上皇后?凭什么?凭他对陛下一片真心感天动地么?"
"凭他会对太后说,'后宫这些女人斗来斗去为的只是后位,不如封我为后牵制她们'。白玉鸾这话在老祖宗心里有多少分量我不知道,可是娘娘今天亲耳听到了,不是吗?"
紫衫一看珍妃的眼神,就知道她已经有九成相信了,只是碍于面子,不好承认。
"娘娘,您若还是不信,可以找白玉鸾对质。"

当天晚上,珍妃就去了。
白玉鸾拉开门看见是珍妃的时候还真是吓了一跳,珍妃一个人来的,没有随从也没有通报。
"吴妈,您先回吧,看来今晚女红是练不成了。"
白玉鸾早知道白天老祖宗那一句话各路嫔妃是不可能没有反应的,只是没有想到,最先沉不住气居然是珍妃。
吴妈抱着女红箱子从珍妃身边走的时候,低声说了句,"娘娘,那大夫那边——哦——我先走了。"
实际上只有珍妃能听清楚她的话。

"请坐。"白玉鸾开门见山的说,"老祖宗今天那只是玩笑话,你也知道,这后宫之主向来是凤,不可能是龙,我不能给皇家添叶——"
"你不能,但是昭仪能,这就行了。"珍妃冷冷的说。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那我就把话说明白了,你能当皇后,全都只是因为你以为这样可以牵制我们不是吗?还有,你窜通昭仪谎报怀孕,以为能瞒多久?"
白玉鸾一惊,昭仪果真是假怀孕来为自己转移视线么?
突然想起她微笑着说"其他的,我来安排。"。
白玉鸾很是后悔,她早该知道这宫中容不得半点阴谋,谁都不比谁蠢,这么拙劣的手法,怎么斗得过珍妃?
"娘娘似乎是误会了,就算昭仪确实没有怀孕,也可能是她自己白高兴了一场而已,不代表她撒谎,更不代表她和我窜通了什么。"
"你当然可以这么狡辩。其实,刚刚太医已经诊脉了,没有滑脉。可是现在陛下就在她那里,她还没有打算告诉陛下的意思。这回,该算是欺君了吧?"
白玉鸾心里一沉,昭仪,是不是想挺过百花会再说?没有想到被珍妃捉住了小辫子。
"珍妃,得饶人处且饶人。"
"这么说,你也承认昭仪欺君犯上了?而你,却是知情不报。"
"我——"
"对不起了,为了后宫的秩序,这一次,我不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珍妃得意的笑了,这一次,一出手就扳倒两个,离皇后的宝座,又近了一步。

回宫的路上,一个相熟的公公凑过来,低声说,"丞相叫娘娘多加小心,万不可轻举妄动,事关靖南王府可能要加害娘娘,丞相也搞不清其中因由,叫您千万要等他消息——"
"麻烦公公告诉家父,我已经知道个中缘由,靖南王府加害不了我,而这件事,不能拖拉,否则就会贻误战机。我会见机行事,等我佳音。"

入夜,太医院。
"珍妃娘娘,这么晚了——"
"梁太医,你还记得当初是谁推你坐上现在的位子么?"
"丞相大恩——"
"知道就好,现在报恩的机会来了,"珍妃露出一不做二不休的神情,"明早仪嫔妃那边会传来流产的消息,我要你去会诊。"
"这..."
"当然,她没有流产,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怀孕!"
"嫔妃她现在脉象还看不真切..."
"我要你做什么用的!你说真切,那便是真切,我要你亲口告诉陛下和太后,昭仪没有怀孕,你几天前就告诉她了,可是她一直欺君瞒上。"
"娘娘——"
"放心,到时候没有人会顾得上是谁放的堕胎药,就算有人问起,也跟你没有关系。"

御膳房。
"明天的早膳,给我往里面,多加一点料。"
御膳房里丞相派系的人看了珍妃拿出的那一点料,睁大了眼睛,"可——"
"你放心,太医院那边我已经吩咐好了,不会出事。"珍妃掏出一锭黄金,"事成之后另有赏赐。"

这一夜白玉鸾忐忑着,多想冲出去告诉龙啸桐一切,可是吴妈却带来了明天临时改考女红的消息,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和她彻夜集训。
这一夜珍妃得意着,盘算着明天一早昭仪喝下了自己准备的堕胎药,惊动太后皇帝,而太医会说,昭仪没有流产,而是根本就没有怀孕。
这一夜,昭仪和龙啸桐同床异梦。
——陛下,你会喜欢我们的骨肉么?
——当然。
——可是,你似乎不那么欢喜。
——你多想了。
——但愿是我多想了,陛下,你一定要保护好我们,这宫里,不知有多少人对我们…
——你放心,这是龙种。
——是啊,这是龙种。

这是个充满了阴谋的潮湿的黑夜。
而一切,将在黎明时分揭晓。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阴谋写的有点绕,不知道各位看清没有...
整理出来就是:太后和靖南王(昭仪)假借白玉鸾,引珍妃上钩(汗,你7000字就写了这么点内容...)
如果还是看不懂的 下一节仍有补充
哇咔咔
宫变
这一天一早,白玉鸾正在把针一根一根扎在牡丹图案的秀包上,深呼吸回想着昨夜集训后终于绣的有点眉目的鸳鸯,照例是曹彬的声音响起,"玉贵妃,劳驾您和我们走一趟。"
白玉鸾叹了口气,果然是一天都不得清闲,推门,看见黑压压一片,仿佛雪妃暴毙冷宫那事件的重演。白玉鸾心里一紧,又出了什么事?这一次,又是谁?
只不过,这一次曹彬不再是胸有成竹,而是透露出相同的疑问和忧虑。
"仪嫔妃出事了。"曹彬还是松了口。
白玉鸾头一阵眩晕,果然,是昭仪。
昨天就应该不管不顾的冲出去警告昭仪的。她假怀孕欺君被揭穿了么?
她怎么可以小看了珍妃,那个女人,可是对皇后宝座觊觎最久的珍妃。

一路上气氛很凝重,不再有人指指点点,才更说明事态的严重,白玉鸾瞟了几眼同来押送她的青衣,青衣却似乎在躲避她的眼神。
"玉贵妃,请进。"曹彬公事公办的口吻更让空气中平添了几分紧张的气氛。
一进大堂,却不似白玉鸾所想的那样。
上座坐的自然是老祖宗,身边站的也自然是龙啸桐,龙啸桐身边照例是柳长风,这些都和她设想的一样,不同的却是,老祖宗另一边坐着的居然是昭仪,而下面跪的,则是不断颤抖的珍妃。
白玉鸾似乎已经闻到了空气中阴谋的味道。
白玉鸾似乎也已经预感到了自己也将卷入这个漩涡。
龙啸桐一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仿佛所有白玉鸾要的答案,不在他身上,而是挖地三尺的某处。
他一向不是如此的,雪妃那次也好,老祖宗面前也好,每一次都是他替她顶罪的。
难道事态已经发展到不受他控制的地步了?

"跪下。"
昨天还口口声声说要封她为皇后的太后,现在又挂起了严肃的面孔,不知道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这让白玉鸾不寒而栗。
那不见血的弯刀,正一点点勾入她的心。

"知错么?"太后揉揉太阳穴,"你太让我失望了。"
白玉鸾听这话只好跪了下来,只是懵懂的望着太后,在无数次后又多一次庆幸自己戴着面具,让自己此时煞白的脸隐藏了起来。
"玉鸾,为什么?"
白玉鸾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追寻着这声音的源头,"桐?"
"叫我陛下。"龙啸桐冷冷的说,白玉鸾嘴唇都在打颤,这莫不是在自己的噩梦中?
珍妃扭过头惨淡的看了眼白玉鸾,仿佛什么都已经看透,不再多做挣扎一样,那样的笑容,如此的决绝。
她从身都心被摧毁了,白玉鸾看的到她的十指,虽然不明显,但是已经用了刑。
郝公公再次来报,司马丞相请求面圣。
代替龙啸桐回答的是老祖宗,她把杯子猛地摔在地上,溅起的茶水扑在珍妃脸上,她却连躲都没有躲。
好久,只是喃喃,我输了,我有罪,我输了,我有罪。
白玉鸾看的发呆,抬头看看裹着棉被也似乎受了惊吓的昭仪,又看到了那粉饰出来的温和与恰到好处的无辜。

唯一没有变的,就是此时冲了进来依旧大声的子桐公主,"你们头被夹了么?"
得到的却是一声叱喝,"一并给我跪下!没大没小的东西!"
老祖宗真的怒了。
明白了这一点的子桐终于在白玉鸾的拉扯下也跪了下来。

"白玉鸾,你知错了么?"
老祖宗是一刻不愿耽误,又问了一次,白玉鸾知道自己不给个答案,她是断不会罢休的。
"请老祖宗明示。"
"死到临头还在嘴硬。"老祖宗可是不留情面,"你伙同珍妃,意图灭我龙种,幸而我皇天庇佑,否则你们两个陪葬都不够!"
白玉鸾猛地抬起头,眼神直逼昭仪。
而昭仪那无辜温和的眼神让白玉鸾不知道答案在哪里。
紧接着昭仪居然还哭了起来,那哭声,一听就知道不是今天第一回了,白玉鸾再看看龙啸桐,他居然走了过去把昭仪搂在怀里。
那一瞬白玉鸾心中翻江倒海不可抑止。
"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你没有,你没有亲手做,但是你一直都知情,也许,这事情是你一手策划的?"
"太后明察,我什么都不知道。"
"就像你和你的小丫头不干不净一样,就像你的手下刺杀了雪妃一样,这一回,你仍旧是什么都不知道——"
"您不在宫中,知道的却很多。"
"放肆!"
"干脆些,想嫁祸给我什么莫须有的罪名,尽管说就是了,我玉鸾国不胜产别的,玉华皇后的牵强附会栽赃嫁祸比起您来一点都不含糊,我是水火不侵百炼成钢,太后有什么法宝不妨亮出来看看。"
这还是白玉鸾第一次和太后硬碰硬。
"果真是个伶牙俐齿的,我就知道平日里你低眉顺眼的只是装的,殊不知你那张面具下是怎样不知耻的嘴脸!"
太后妖蛾子起来也不是吃素的。
"够了。"
龙啸桐终于说了句,可那仅仅是一句,够了。

太后还是比白玉鸾能屈能伸,平复了一下转而开始主攻珍妃。
"司马晚珍,把你那些荒唐事都说出来。"
"罪妾司马晚珍,在早膳中下堕胎药,妄图加害龙种,幸而太后驾临——"
"白玉鸾,你可听的清楚了?"
"听的清楚,不知这关我何事?"
"司马晚珍,我问你,你为何下堕胎药?"
"我怀疑仪嫔妃是假怀孕。"
"你为何有此猜疑?"
"是白玉鸾告诉罪妾的——"

至此,白玉鸾算是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身为大将军,精通兵法,她怎么没有早看出这一步棋?还是说,入宫半年,她的触觉已经生锈,不似先前那般敏感?
还是说,她安逸于龙啸桐的庇护,忘记了这是一个龙潭虎穴?

太后为了防止靖南王和司马丞相联盟,借她白玉鸾的刀来杀人。
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靖南王的识时务者为俊杰,推波助澜、倒戈相向。
白玉鸾看看昭仪,想起那时的对白。
"为什么帮我?"
"为了我自己。"
此刻看来,是如此明确的暗示。昭仪其实真的很"无辜",她从来也没说过帮的是白玉鸾,她也从没否认过自己是真的怀孕。
被下套的是愚蠢的珍妃,陪葬的是懵懂的白玉鸾。
龙仪天下果然不是什么好兆头,每次出现,她的生命,就要以一种她无法控制的轨迹将她抛出自己的圆周。
在此时,尤其是在此时,龙啸桐却不在。
他抱着的是"无辜"的昭仪,下面跪的才是"有罪"的司马晚珍和"活该"的白玉鸾。
白玉鸾自嘲的笑了。

我为了你,放弃了一切,选择了留下,为了那遥远的第三种可能,放手一搏,昨天的默契,今日就荡然无存。
原来,一切都是我的自欺欺人么?
白玉鸾感觉到那把命运的弯刀,搜的拔出,她的血,喷洒了一地。
而他们看不见。
曾经微笑的昭仪,躲避她眼神的青衣,一言不发的柳长风,身后无所作为的曹彬。
还有那个抱着别的女人的男人。

"我最大的错误,就是轻信了你,龙啸桐。"白玉鸾站了起来,子桐仿佛知道他要干什么,伸手去捉住他的手,却还是晚了一步。
白玉鸾进宫来的时候是石破天惊的,她的走,一样惊心动魄。
在这红墙内,在这百花间,她仿佛一只被束缚了太久的凤凰,浴火重生,展翅高飞。
她的人奔走在一片片琉璃瓦上,任是再快的腿脚都跟不上,更何况,没有人去追。

龙啸桐抱着昭仪,没有抬头去看,而那久久久久的一个发自灵魂深处的颤抖,昭仪却体会的到。
她也抱住了这个灵魂在哭泣的男人,却第一次感觉,有些事,居然连她也力不从心。

关于白玉鸾逃出宫去的故事,就和她本人无数的故事一样传奇。有人说她化成了青龙,有人说她化成了凤凰,有人说她变成了女人,有人说她骑上战马变回了将军。
说法有很多,但是宫里对外宣布的就只有一个。

罪臣白玉鸾,与贵妃司马晚珍密谋杀害皇子,罪不可恕。
白玉鸾取消贵妃资格,贬为庶民,逐出宫去;玉家军全军将士俸禄扣除半年,降职一级。
司马晚珍取消贵妃资格,打入冷宫,终生不能离开一步;其父司马丞相,被查实多年来结党营私,在御膳房太医院广布眼线,欲谋害皇族,清抄家产,发配宁古塔。

次日,百花会照常进行,仪嫔妃成为牡丹组的组长,毫无争议的以一副"牡丹群压百花"夺得画艺的魁首,而书艺和女红的冠首,则是两位嫔妃拿了去。

第七日,百花会最后的大庆,老祖宗很是高兴。
这一天是三喜临门。
仪嫔妃因为德艺出众,被升为仪贵妃,入主藏风楼。
靖南王府侍卫青衣晋升为前朝后宫双司督,在太后的主持下,与初次见面的佛家还俗女子,曹彬的妹妹曹笙月完婚。
而曹彬,则破格升为丞相,成为该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丞相。

还有一些事,是人们没有注意到的。譬如说葬雪阁的小丫头戴着一柄剑回到了辛者库;譬如太后派人去琴肆请子竹参加大庆,却发现琴肆已经荒置;再譬如说,宫里一个叫子桐的可有可无的公主,前朝一个叫韩若生的没有存在感的小小兵部卿,失踪了。

这些事情太后选择了忽略,而龙啸桐选择了失忆。
很多事还在继续。
旧的人走了,新的人登场,这就是后宫,这就是红墙内。

只是一些时候,在夜深人静之时,昭仪还被身边的男人孩子一般的呜咽吵醒,却怎么也摇不醒他。
有些鸟,注定是属于天空的。
而它们飞走时,也就带走了属于笼子的那片天空。
如今,只有一个温和而无辜的昭仪,甘心情愿的囚禁在此。
身边有一个不爱她的没有了灵魂的男人。
肚子的孩子,却不是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敬告读者:
请不要惊慌,继续往下读
小玉玉不会就此浮云的
这个故事 依旧会继续
(众人:留下个这么凄凉的调调... 你怎么下一卷恶搞...
鹅:于是请叫我无比强大的鹅!)
归璇
一年后。
上都。
烟花酒巷深处,一个黑衣男子撩开一处歌楼的私房帘子。
"左腾副将军。"
左腾不用转过身来也知道是谁,一拍大腿,"青司督,我有跟你说过,你这个行事风格,比起当年的曹司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么?"
"您天天说。"青衣已经轻车熟路,捉起左腾的衣领,"那接下来的话也不用我多说了。"
"知道知道,我和宝贝们告个别,就跟你进宫去——"左腾好不耐烦,"是陛下选秀,又不是我纳妾,把我折腾去干嘛!"
"您明知故问,副将军就只剩您一个,您不出席怎么可以?"

这一年,御国元帅驾鹤西归,陆苏老将军顶上了他的位子,从此也是中了魔一样一病不起,而他的位子,竟然是由隔了好几级的柳长风坐了去。
皇帝争战回来经过半年休整后,开始大刀阔斧的改革,提拔了好一批知根知底的年轻英才,这当中自然有早就上位的曹彬,也有而后兼着镇国将军和侍卫队总管二职的柳长风。
副将军中的江为,被龙啸桐直接给卸甲归田了,而来自玉家军的陈江,因为一年前那个事件的牵连,也降为普通一名武将,此后就再无大的动静。
文臣那边,司马丞相的党羽被一个个清除,剩下个百无一用的罗尚书,也只是空摆设,很多事情都是由曹彬一己完成,当然,这其中,青衣这个司督,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这一年,仪贵妃诞下皇子,取名为顺天,不久就立为了皇后。而原本繁华一时的四宫,就只剩下避月阕一处尚有人气。龙啸桐忙于前朝,后宫通通交给皇后搭理,连住在后宫的日子都越来越少了,后来索性在御书房单开辟了一间出来作卧房。
据说,卧房布置很简单,只是墙头立着一套白色盔甲,枕边摆着一本"卷帘人手册",而墙上挂着一副龙啸桐的黑白画像。
这些出处皇后自然知道,只是交代,统统保留下来,一件都不能动。
皇帝皇后虽然算不上如胶似漆恩爱备至,却也算相敬如宾井水不犯河水,老太后终于可以放下一颗心,又去优哉游哉念佛去了。

这一转眼又到百花会,皇后怕皇帝触景生情,取消了这后宫第一盛事,却发起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活动:
选秀女。

秀女,位于婢女之上卷帘人之下,此次皇后为了让皇脉"开枝散叶"而大规模招募秀女,可谓是大手笔,一时又赚的不少人气,都说皇后心胸宽广母仪天下。
这事龙啸桐只是一笑置之,后宫再多几个干守寡的女人,于他来说没有什么,不过是再多些罪过,下辈子统统去还罢了。
秀女选拔自然是以六仪为主,经过初试的秀女再进入宫中接受复试,最后通过面试正式成为秀女。
而此时被青衣捉来的左腾,就是这面试的考官之一。
这差事对于他来说可是活受罪,眼睁睁的看着这大批量的美女就送到了那个断袖的皇帝身边,真是暴殄天物。
所以这路上左腾就感叹起来,"与其选秀女,还不如选小倌,我选的不心疼,也和皇帝的心意。"
青衣没有回应。

这一年来,陛下比起当年征战沙场来还要更忙更疲劳,就算是就寝后宫也是毫无兴致。好在已经有了皇子,否则后宫又要永无宁日了。
陛下的心情,他何曾不懂,因为他身边也睡着个和自己毫无肌肤之亲的笙月,婚一年,两人仍旧是陌生人一般,如此同床异梦,其实无论是男人和女人,都是痛苦的。
区别只是,他只负了笙月一人,而陛下却是负了一宫人。
那其中,还有小姐。
如今已经是皇后。
青衣摇摇头,"将军,你我只管做好本分就好,待会见了柳将军,可不敢胡言。"
"那是那是,柳将军是陛下的跟屁虫,我说一他能传出去二,我可不想被卸甲归田了。"
"还有,待会那都是各家的小姐,保不准哪一个就是未来的嫔妃贵妃,你——"
"知道知道,我对于那些一本正经的不感兴趣,说实话,今年就是继续办百花会,我也没兴致,少了白玉鸾——"
左腾捂住了嘴,"青司督,今天天气不错——"
青衣也赶紧接了话,"不错不错。"
那三个字,是每个人心头的疤。尤其是这个后宫,最大的一块疤。

进了宫,正逢一路秀女备选从偏门进来,左腾那一双眼就再也收不回来,连连说,可惜可惜。
突地,左腾愣住了,从他面前走过一个女子,和所有人一样的打扮,却是那么不同。
那不是皇后那般的温和,也不是梅妃那般的半仙,而是一种,说不出的——
沧桑,悲哀,有故事的人。
想到这,左腾一个激灵。看过无数女人,左腾相信自己的识别能力,这个女人,不同常人。
"你叫什么名字?"

左腾不管这秀女只是路过,居然拦下了她就问,这才看清她的面貌,确是一张闭月羞花的脸,最特别的是那双眼睛,仿佛一下子就能把你吸进去一样。
她看看他,眼里仿佛突然有了点什么,又好像霎时间收敛了回去,微微一欠身,一看就是大家闺秀。
左腾笑了,他认识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女人,怎么会在这个女人身上感觉到那种似曾相识呢?
可能真是美女多了审美疲劳。
青衣都走了好远,突然发现左腾不见了人,又折回来找,"将军——"
女子一听这声音从身后而来,顿时变了脸色,深深埋下了头,咬紧了嘴唇。
左腾一溜神,跟青衣打了个招呼,"这儿呢——"
一回神,那女子,就跟仙女似的,突地就不见了,左腾看看走了好远的秀女队伍,皱皱眉头,这要是多好的轻功才走的这么快啊?
不可能吧。
这排秀女备选人就是要接受最后面试的美人们,不仅在六仪上很是突出,各个也都是家教良好的,皇后特别吩咐不准那些粗手粗脚会功夫的野丫头来参合,于是这次选的都是温良恭俭让的优质品。
当然,皇后也知道,她们不会是龙啸桐喜欢的类型,因此,没有公害,放在宫里,不过是摆设,一来能显示自己母仪天下心胸宽广没有独占皇帝的意思,二来也能化解停止举办百花会的尴尬。

当日拍板的当然是皇后,可是为了公平公开,柳长风、左腾、曹彬、青衣还有梅妃也都有一份。只是,谁都知道,这选与不选,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样的。
一眼望去,二十多个女孩,打扮的一模一样,完全分辨不出谁是谁。

皇后手中握着一份名单,那上面有各个女孩的家境背景,那些官宦子女,早就被她排除在外了,她要的,是再普通不过的民间女子,不能对后宫现在的风和日丽有丁点的威胁。

左腾眼尖的筛着一个个女孩,终于在排尾看到了那个一闪即逝的,果然和别的女人不同。她既没有东张西望偷偷打量这些权贵人物,也没有紧张兮兮念念有词,她只是站在那里,偶尔捋一捋头发。
左腾用胳膊捅捅曹彬,"丞相大人,你看那倒数第三个女人,有点意思。"
曹彬潦草的扫了眼,"都一样。"
"诶——不一样——"左腾说,"你仔细看看。"
曹彬被逼的只等顺着排尾数道第三个。
"不怎么样——"话音没落地,停在半空中,只见那个女人也看着他,不仅看着他,还点了点头,在微笑。
那笑容,包含了很多东西。
左腾凑过来,"怎么样,有蹊跷吧?"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怪了,我也有这个感觉。"左腾打趣道,"不会是你的老相好吧?"
曹彬瞪了他一眼,柳长风改不了八卦的本性,觉得皇后对女孩们的盘问很是无聊,也凑过来,"怎么了,你们瞧上哪一个?"
"一边凉着去。"左腾曾是他的上级,尽管他连升两级,左腾依旧是严肃不起来,好在柳长风似乎也不介意,"说说,闷死了。"
"倒数第三个,也许柳将军能想起什么。"曹彬一指,柳长风顺着看过去,"长得不错,皮肤也好,看着挺端庄——"
"没看出点别的什么来?"
柳长风本是不那么正经的,可见曹彬很正经,觉得更蹊跷,也仔细看了过去,这不看倒好,一看摔倒了凳子下面去。
"她她她她她她她她她他——"

这一排的"她",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柳大将军身上。
只见柳长风顷刻间小脸煞白汗流满面,嘴唇哆嗦到不行,左腾一边笑着一边拉起他,"该不会是你的老婆吧——"
"不可胡言啊。"柳长风难得认真一回。"我得去告诉陛下。"
"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是皇后主抓的,你告诉陛下,不想活了?"左腾按住了他,谁知柳长风硬是站了起来,"我要是不说,陛下才真是饶不了我。"
这边皇后皱皱眉头,"几位,有什么可商量的,不妨大点声说出来——"
"倒数第三个!"
柳长风来不及捂住左腾的嘴,皇后扭过头看了看倒数第三个,只是个普通的女孩罢了。
左腾都看傻了,刚刚明明是第三个,一眼花变成了第四个。
还是柳长风淡定,只是说,果然,果然,不愧是——
曹彬狐疑的看着柳长风,柳长风看了眼他,"不愧是我们几个都相中的。"

这个时侯,皇后权当男人们在胡闹,问了下梅妃的意见,一直假寐的梅妃抬了下眼皮,"倒数第三个很普通,我倒是觉得,那第四个不错。"
其实梅妃也只是一瞥看见她的侧脸,觉得脸型还不错,应该是个美人胚子。
皇后便随嘴说了句,倒数第四个,你出列。

她安静的走了出来,没有应答什么。
只是安静的走了出来。
皇后看着她的眼睛,觉得自己被吸了进去,然后看到黑夜的鬼火,闪着银色的光芒。
甜蜜的懵懂的潮湿的。
梅妃看着皇后愣了神,也终于全睁开眼睛去看,不自觉站了起来,这女子,好特别。
却又说不出哪里最特别。
有些熟悉,却没有熟悉的理由。
"你叫什么名字?"
皇后代替所有人问出了这句话。

响起了女人甜美温润的声音,"我叫——归璇。"
她仰起脸,知道那个男人的习惯,还是没有变。

阳光深处,那个屋顶,有个男人,看着自己。
眼中的话,谁能看清。
归璇能看清。
你能看清归璇么?

龙啸桐站在屋顶上,无泪,也无笑。
久久久久呼出一声气。
闭上眼。

璇,美玉也
归璇。
你回来了,玉鸾。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卷"再入宫"抢先看:
经过一年培训,精通六仪的玉将军更加接近神人了
究竟白玉鸾离开皇宫后都发生了什么
以女人身份回归的白玉鸾要从秀女开始做起,又会产生怎样啼笑皆非的故事?
而后归来的子桐和韩若生这对活宝,会给后宫带来如何不一样的笑料?
桃花依旧笑春风 让归来的玉玉更华丽吧~~~

第六卷 再入宫
没有过去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鹅子我杀回来了 从今天起争取日更
本章节承上启下 皆分为两个部分 一部分将再入宫后的事情 第三人称 一部分回忆这其中的一年 第三人称和第一人称
欢迎批评指教
十个姑娘一排走着,穿着一样的鹅黄的裙,披着一样的嫩粉的小坎,悠悠的进了储秀宫。
这里就是今年新晋秀女住的大院,以往秀女都是住在普通婢女的连炕大屋里,而这一次,由皇后和各路权贵钦点的十位秀女,一进宫就被安排住进储秀宫,由专门的老师管理,地位自然是不一般。
宫中盛行的说法是,皇后为了排除异己,不肯升原先的嫔妃为贵妃,宁愿从零做起,一手培养起几位贵妃,可谓是手段高杆。当然,这只是宫里流传的蜚语,上不了台面,可所有人对这一批秀女的态度,那自是不一样,连称呼,都是"娘娘",直接越级到席人之上,与贵人平起平坐了。
归璇就是其中的一员,位子不前不后,并不打眼,默默的跟着走进了储秀宫。

为储秀宫站岗的是侍卫队,足可以看出她们早已经被掌控在皇后的手心里,做什么小动作都是妄谈了。几个女孩子却是看不透这一层,唧唧喳喳无比兴奋,归璇也跟着说说笑笑,眼神却总是飘向已经是镇国将军兼侍卫队总管的柳长风,不出所料,他的眼神,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自己。
归璇正入神,身边的女子一拍,"喂,你在偷看哪个?"
归璇抬眼,入眼的女子五官分明,看得出是个豪爽的女子,不似名门闺秀那般做作。
"看中了哪个就说么,我们一起进来的,从今以后就是姐妹,我不会出卖你的!"
归璇笑了,这样的女子,在宫中并不常见,看来皇后的确是另辟蹊径,找来一些稀奇古怪的女人来,不知是否聪明过了头。这样的女子,就算不是龙啸桐的所好,恐怕也不会甘于受谁摆布,早晚会成为后宫的祸端。
"初来乍到,只是很好奇,不知道那位军爷是谁?"归璇轻轻一点,身边另一个女孩子一把捉住她的手,"哎呦,你真是什么都不懂哎,进了宫规矩可多着呢,可不敢随便指,更何况,那可是,那可是——"
这个凭空蹦出来的小鼻子小眼很是秀气的女孩子却是卡在那里说不出个究竟,一看也是大姑娘入宫头一回,想显摆却没有资本。
这时,站的最远的一个女子转身过来,声音柔和,神态自若,全然不像其她女子那般聒噪,"那位是当今镇国将军兼侍卫队总管柳长风柳将军。"
一时间所有女孩子都对她肃然起敬,小鼻子小眼的秀气女生凑过来说,"据说她是免试直接进入最后榜单的,来头大得很,连皇后都要卖几分面子。"
归璇附和着其他女生跟着点头微笑,怪不得这几轮比试都没见过她,如此出类拔萃的女人应该是只见一面就难以忘记的。
"大家好,我叫岺霓,大家叫我岺儿就好了。"鹤立鸡群的女孩子点点头,眼神却是直接就落在了归璇身上,"听说你在六仪考试中成绩很不错,今后大家都要在一处培训,还请归璇你多多指点。"
归璇愣住了,不知这女子居然可以神通广大到这个地步,连自己的名字都提前知道了,只不过她也不愿意表现的如此先知先觉,而只是憨笑了一下。
初见见面就这样结束了,十个女子分为五组,住进金木水火土五个屋子,而归璇抽到了金签,抽到的一瞬间她就不禁感叹一切莫不是反讽,天都属木,当初柳长风就是因此姓氏从金改到了柳。当然,她什么都没有说,而和她抽到一屋的甜美小女生,唤名灵儿的女孩,是更加不懂了,只是一脸灿烂的说,金子哎~
那种灿烂,让她想起了当初人畜无伤的昭仪。
归璇知道总是会有人站出来纠正的,不出意料,那个小鼻子小眼的女人这个时候果然出现,大声说,"你好无知啊,金木水火土中的金是金属不是金子啊!笨蛋!"难得的是她的室友,那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子站起她那一边,归璇还以为这一对肯定是不合的。"没错,金属,十八般武器——"那女孩子干脆的把兵器从头背到尾,很是得意,归璇猜测,这个女孩八成是哪家武馆出来的。
"所以喽,这种事情,问我就对了,我叫赖凤云,你们都叫我老大就好了!"
凤云拍拍胸脯,归璇嘴角上扬,她这个样子,倒是与那个天煞孤星的子桐公主有一拼。
"凤云,好土的名字,你哪里来的人啊?"
"我家开武馆的,来天都几年了,你有意见啊?"凤云横眉冷对,那个小鼻子女人一蹦三尺高,"我有意见,就是你们这种人丢了我们京城人的脸,还入宫当秀女,本姑娘就是著名的京城第一绣城的大小姐,冯彩蝶!"
死一般的沉寂。
凤云,彩蝶,我还红花绿叶呢。
归璇保持着淑女的微笑,心里无比怀念当初可以戴着面具的日子。

这个时侯岺儿慢慢的走了过来,归璇一打眼就看见她腰牌上刻着一个木字。
这毫不奇怪,如果她能事先就知道自己的名字,想要哪个房间不是轻而易举么?只是不知道,她背后的靠山是谁。
归璇微微一欠身,众人都不说话了,很明显,岺儿要找的只是归璇一个人,她目不斜视,自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那种气质,归璇曾在玉贵妃和梅贵妃身上感觉到。
"璇儿姐姐,想不想换来和我一起住?"
归璇微笑着,"不过是个代号,金也好,木也好,不用这么麻烦。"
岺儿看了看一堆懵懂的女人,笃定这群人之中只有归璇懂得她的意思,"你确定?"
"确定。"

岺儿优雅的一欠身,幽幽的走了,这厢归璇的室友灵儿还在问,"这个人好古怪,好端端为什么要换屋子呢?还是她不喜欢她的室友啊?那样的话,我不介意换的。"归璇微微笑,"和你无关,安心和我一起住吧,我们也不会在一起住太长时间。"
"为什么?"
"皇后钦点,侍卫队巡逻,看来我们之中,很快就会出现大富大贵之人。"归璇耸耸肩,"早晚我们都会踏出这储秀宫,只不过是先后问题而已。"
灵儿点点头,凤云和彩蝶听着归璇这一番话也不言语了,一看就是深藏不露的大神。
"你…是什么来头?"
"我?"归璇笑了,"没有过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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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怎样的一个冰冷的夜晚,我已经不记得。只是面前有风有云,月色穿梭,我即将离开这个陌生的都城,而我也知道,在那沉重的城门口,等待我的,绝不是一扇门,而是一些人。
他们也许会是太后的人,也许会是王爷的人,也许会是哪路自己得罪过的权贵。
而我,是一个人。
还记得当初高头大马,他拉着我的马头进城,我穿着钦赐的白玉盔甲,那时他的眼神,是宠溺的。
排除一切流言蜚语的宠溺和霸道,那是让我奋不顾身而来唯一的原因。
早就知道这一切可能都没有结果。
可当这个没有结果的结果真的来了的时候,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逃走很容易,可之后的日子,究竟该怎么过下去?
我该回到战场上去么?我所有的兄弟都留在了这里,半年了,他们都有了自己新的生活。
我该回到玉鸾国去么?可那里,已经没有我留恋的人和事。
我该隐居?忘记这宫中轰轰烈烈的一切?还是该改头换面嫁入平凡人家做一个普通人?
这一切,在我逃出来的一刻,我来不及去细想,而今,走在出城的路上,我却不得不想。

我等待着冲杀出来或明或暗的绞杀,而走到这里,却是什么也没有。
连守城的士兵都没有。
推开城门的一刹那,记载着千古历史的一声,那样的厚重,突然让我觉得,其实我这卑微的情爱,在全天下在他面前,渺小的不值一提。
有人在等我。
不是他。
不是你。

子竹转身看着我的时候,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却似乎,一直都蒙在鼓里。
"为什么是你?"
"三十年前我也从这个门走了出来,这个时侯,女人需要什么,我最明白。"
原来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子竹公主。
那个时侯我只能嘲笑自己的自大和崇高,其实,我不过是台上做戏的木偶,而台下的观众,只不过是没有吝啬他们的掌声而已。
"你是来带我回去?还是带我走?"
"其实要走还是要回,不是我能决定的。"
"那么是谁,他么?"
"是你,他的决定,是你的决定,白玉鸾,其实已经决定了要走的人,是你自己。"子竹公主的眼睛那刻是如此澄明,"你该知道,你若保持着男人的身份,那么你和他就毫无可能,可是你从没有放开这一个底线,从那时起,你和他,就都该有这个觉悟,你迟早有一天会离开的,因为你们之间的牵绊,始终跨越不了你的这个身份,不是么?"
"有些事我不能说,但是请你相信,我如此坚守这个身份,是为了他,为了天下。"
为了那一句龙仪天下。
我不想成为天下人揣测的那个会最终篡夺他王权的女人。即使我知道我不会,即使他知道我不会,而这个宫廷这个上都这个天下,却会。
那时,我们将成为命运安排的仇人,当他宣判了我的死刑的那一刻,这个男人,此生如何还能快乐?
就算到了这个时侯,我还是会为他打算。这真是我的执着的可悲。

"你这番话,我早就听过,却是从他口中听到的。"子竹笑了,"他说,不是他放你走,而是他尊重你走的选择,因为他知道,你不管是留是走,都是为了他。"
"这是个美丽的说辞。"
"白玉鸾,你该比谁都清楚,他不是个为了天下会牺牲你的男人。"子竹公主坚定的说,"你以为,没有他的安排,你可以走的这么轻松么?"
"我早就准备好作为叛臣被绞杀了,没有想到还可以捡回一条命。"
"我知道我说的再多在你听来不过是为他辩驳,那么我就节省口舌吧,柳长风已经打点好一切,他在前面的树林等着我们,走吧。"子竹公主拉起我的手,而我却不知为何要缩回,那时我也许不经意回眸看了眼被我关闭在身后的他的王朝,而那一瞬的犹豫,注定我会回来。

和柳长风一起等着我的,还有韩若生和子桐。
韩若生看见我的第一眼毫不犹豫的飞奔上前紧紧抱住了我,那是一种男人对男人的慰藉。那种拥抱和支持,曾经让我熬过了艰苦的沙场岁月。
"老大,死皇帝终于肯把你还给我了,我们走吧,你还是玉将军,我还是你的副将。"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也许我从来,都没有真的打算在宫中度过我的一生,我留恋宫外这更广袤的世界,我留恋这身为男人的自由,我留恋这这真正的友爱与平等。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一直懂我保护我的你,为何在最后一刻狠狠的推开了我。也许你早就察觉我这深藏在心底的意愿,从我们的第一夜,到我们的最后一夜,你一直说着,玉鸾,你走吧。
只是,若是你早有预见,为何一开始要把我拉进来,你这个自私的孩子。

"他安排你和子桐公主去她的属地,还说,要把你托付给…韩若生。"
子竹公主还是说出来龙啸桐的安排,当然,迎接我的是韩若生赤红的脸和辩驳,"老大,我和死皇帝不一样,我是笔直笔直的,我,我,我——"
"可我记得你说过你对我一见钟情。"
"啊?"

我不知道为何那一刻我那么做了,也许只是想证明给你看,桐,其实我可以放下一切,包括我这个男人身。
摘下喉心玉,披散头发,脱掉护甲。
我的单薄的衣吹拂在夜风里,有些冷意。
更冷的是大家的眼神,柳长风的,韩若生的,子桐公主的。
很久很久,我才听到韩若生的一句,你…你不是老大吧?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
也许我只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一个女人。

女人不是只会等待
秀女兼具着娘娘和婢女的双重性质。
虽然她们之中的少数人能够一路升上去做嫔妃甚至贵妃,但是大多数的秀女最后只是沦为了婢女,到了年龄就出宫去嫁人了。当然,也有一少部分人,虽然没有当成嫔妃,却留下来当了女官,先前白玉鸾曾担任过的卷帘人就是女官的一种。
这一批"娘娘秀女",自然是不能做婢女的粗活,但是在她们升为席人之前,必须要一边接受培训一边承担一定工作。
十人按照房间自然分成五队,分别轮流去皇后居住的太清殿、司督府、太医院、御膳房和辛者库工作。当然,碍于身份特殊,她们其实并不用真的动手做什么,不过是熟悉一下后宫的机构,任监管之责,这其中,自然太清殿和司督府的工作最是肥差,归璇毫不意外岺儿第一周就"抽"到太清殿,让她惶惑的是,自己居然抽到了司督府。
也就是说,要见到哥了。
哥,那个曾经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没有做的哥,在利益面前,他放弃了自己的兄弟。
归璇看着手中的牌子上三个大字"司督府",竟是连个微笑的样子都装不出来。倒是借了光的灵儿十分雀跃,直接奔回屋子想着要穿什么去司督府。
次日,十个人便兵分五路了,凤云和彩蝶抽到了下下签,辛者库,两个人不约而同铁青着脸。
"哎,有的人背景够硬,一下子就能见到皇后,有的人天生命好,可以去司督府,可怜我这个一介贫民,要去洗衣服打扫卫生——"凤云愁眉苦脸的,彩蝶也撅着嘴,"可怜我这一双刺绣的纤纤手啊——"
"不如我们和你们交换如何?"归璇也不想擅自替灵儿做主,但是事关要见到那个人,她不得不霸道一回。凤云和彩蝶的眼神明显的光亮起来,她们身后却传来严厉的一声:
"不行!你们以为储秀宫是什么地方?"
归璇一个激灵,不用转身,她也知道那是谁。
吴妈。
曹彬的母亲,太后的亲信。那是她离开了这后宫之后才终于吃透的人,如今,在太祖宗去吃斋念佛的空挡,自然是狐假虎威的厉害,只是想不到,她的爪子已经伸到了这里。
"归璇知错,愿听吴——"归璇脱口而出,才发现自己犯了和岺儿相同的错误,于是赶快改口,"愿听无比宽大的嬷嬷教训。"
"这位不是什么嬷嬷,宫里叫她声吴夫人。"吴妈身边的丫头说话也比别人大声些。

彩蝶倒吸了一口冷气,显然这爱八卦的丫头早就知道这号人物的存在了,岺儿这个时候倒是出现的及时,"夫人是来接我的?"
"岺儿主子请。"
听这称谓,就知道这苓霓的来头不是一般的不简单。
苓霓的同屋女伴就被这样当成空气被撇在一旁,看着吴夫人带着"岺儿主子"走了,归璇轻声说,"怕是太清殿去不成了,你和我们一起去司督府吧。"
那女孩虽然没有说什么,却是点点头示好,归璇这才第一次正眼看了这个从来在岺儿身旁都被当成空气的女孩,白白净净,典型的江南水乡出品,越看越觉得喜欢。
"我叫归璇,你可以叫我璇儿。"
"你名声那么大,我早就知道了。"女孩淡淡的说,"我叫金葵子,你叫我小葵吧。"
"璇儿,那我们三个人——"灵儿生怕归璇一下子又把自己抛在外,很是紧张,不知为何,刚在一起几天,岺儿和归璇已经不自主成为两个中心了。
"放心吧,吴夫人发话了,我们也只有去了,不过,马车只能做两个人,你们两个先走,我随后就到。"
"可是司督府在后宫最尽头,要好远呢——"
"不打紧,我有办法,你们先走。"归璇这边催促二人上了马车,另一边拦下了凤云和彩蝶,"能不能帮我传一句话给一个人?"
两个丫头面面相觑。"怎么,你宫里也有熟人,怪不得你那麽好命!"彩蝶一副恨恨的样子。
"只是我的老乡,在辛者库做事。"归璇笑笑,"不知道她还在不在了,她叫琉璃。"
"带什么话?"凤云倒是干脆。
归璇一笑,"就说老家来人了,菜地种的还好么?"
"啊?"

这边估计灵儿和小葵快到了,归璇也打算往那边去了,却是迎头碰上柳长风,两人互瞪了一秒钟。
"我送你过去吧。"

于是,归璇这个储秀宫小小的秀女,入宫没几天就上了镇国大将军的马车。
一上马车,这严肃的柳长风和诺诺的归璇脸色整个颠倒过来,柳长风就差没跪下来了,"姑奶奶啊,您当初不是走的好好的?为何还要回来啊?"
"怎么,你不满?"
这归璇到底还是白玉鸾,玉将军的威风是一点没有减,尤其是在柳长风这个知情人士面前,更是一丁点都不用伪装。
"我哪敢啊——我就算不怕你一剑捅了我,我也怕皇帝他——"柳长风适时打住,知道这个话题只会是无限尴尬,没想到白玉鸾倒是一点都不介意,"陛下这一年来还好么?"
"陛下想您想的很,只能寄情于前朝,后宫只是过场,皇后有了太子陛下,也不太计较这些,所以,一切还都太平,老祖宗也不在,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我在子桐公主那里的时候,多少听到一点,太子出世的时候,动静真不小。"
"是,是,不小,"柳长风满头流汗,"可那多少是陛下的骨肉——"
"柳总管,您放心,我不会去刺杀太子的,你以为我这趟回来是报复来了么?"
柳长风那赤诚的双眼写满了"是"。
白玉鸾耸耸肩,"就算我知道了这背后的诡计,那也不是昭仪一个人做到的,我更不会迁怒于一个无辜的孩子,镇国大将军——"
"您可千万别这么叫,玉将军,不,玉贵妃,哦不,呃,我的姑奶奶,您既然不是来报仇的,难道是来参观后宫的么?"
"先前我一直待在葬雪宫,很是无趣,顶多就是去冷宫而已,现在自由多了,柳总管要是有时间,可以给我做向导。"白玉鸾故意打趣,柳长风擦擦汗,"您说笑了,您一句话,玉家军把天捅破了我都信,当然,您对陛下情深意重,您大人有大量拿得起放得下,您——"
"柳总管,这一年我想的很清楚,我知道我要什么,您不必多说了。"
"那小的我可以斗胆问一句,您要什么?"
"我要为白玉鸾正名。"白玉鸾笑着说,"我要龙啸桐。"

云在飘马在跑,柳长风在凌乱。
白玉鸾,原来你也是个妖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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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马半个多月,我终于来到了子桐的属地,上次来这里还是她的大婚,那时她穿着一袭盔甲,我也是一袭盔甲,现在,我们都变成了普通的布衣女子。
当然,就算子桐再不愿意,她也要回到她的空头夫君那里去,因为她要养活我们三张嘴,子竹、若生、我,我们都能谋生,而现在的处境,却不容得我们出任何风头。

柳长风把我们送出上都中心地带后就还朝复命了,临走时只说了句,玉将军,如果早知道您是个女人,我们誓死都会拥护您做皇后的。
我那时说了什么?也许我说了句,可是皇帝,他不想。
其实后来想起来,我当时还在宫变的震怒中,没有想通,那一切都是他的苦心。
难得的是,他身边的人,柳长风也好,子竹也好,都像他一样,没有再多做辩解。
也许,时间才能让我拨开情感的迷雾,看到事实的真相。

安顿在子桐的属地,叫做宁水的小国。我开了个铺子,若生作兵器,子竹做琴,但实际上,我们都在吃皇粮,所谓的小店,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
从离开上都的那天,到安顿下来的一个月,韩若生一直没有正眼和我多说一句话,我不知道他是怕我,还是恨我。
有时候子桐来了,会看看沉默不语打着铁具的韩若生,对我说
小玉玉,我真怀念那个什么都不怕少根筋的歪脖子树。

而我又何尝不是。
我又何尝不想念。
宫里是个奇怪的地方,刚开始你不想来,却被不由分说的扔了进来,于是只能慢慢适应,做好终生囚禁的准备,而就是这个时候,突然的无罪释放,不由分说的把你推向了你所谓的自由,才发现,那自由,已经变了味道。
我开始怀念那片菜地,怀念那些让我啼笑皆非的人和事。尤其是怀念他,怀念他温泉中向我走来的饿狼的样子,怀念他恶劣的在我面前做戏让我吃醋的狐狸样子,怀念他第一夜温柔的让我离开的绵羊样子,怀念他说了那句"我就好这一口"的乌龟样子——
我怀念他,是的,而这种怀念,在接下来平淡如水的日子中,被一日日的放大。
终于有一天,子竹说,玉鸾,果然,逃跑不是你的风格,你注定要选择战斗,不死不残,不败不降。
那一刻我看见韩若生终于正眼瞧了我一眼,说,"老大,如果你就这么窝囊的过一辈子,我会郁闷死的。"子桐公主不管不顾的勒住韩若生的脖子,大声说,"歪脖子树,你还阳了?"
说完,狠狠亲了他一口。
有时候,我真羡慕子桐,可以爱的那么奔放,也许是我顾虑的太多。
韩若生捂住脸看了她半天,然后看看我说,老大,我被非礼了,怎么办吧?
"作为我玉将军的副将,你大可以拐卖这一国之母么。"
"作为我韩若生的老大,你也大可以拐卖一国之君!"
韩若生这一句还的我哑口无言。

是的,我要回去,带着我藏匿依旧几乎自己都要忘记的玉将军的灵魂回去。
从前我是个男人,有着女人胆怯被动的灵魂。
如今我是个女人,却有着男人般掠夺的野心。
我要去战斗,去和全天下,争夺我要的——
玉将军的清白。还有——
龙啸桐这个死男人。借你的话,从今以后,你是我的。

山寨公主
离司督府还有点距离,归璇先行下了马车一路施展轻功而去,可是在马车上和柳长风废话多少还是耽误了时间,达到司督府的时候灵儿和小葵已经进去了,等在门口的是一位素颜的妇人,归璇一路小跑跑到门口。
"对不起,我来晚了。"
"不打紧,进来吧,那两位姑娘已经先进来了。"妇人面色很祥和宁静,和这象征着无情秩序的司督府有些格格不入。
"我叫归璇,是储秀宫的秀女,这周轮到我来司督府任职。"
妇人点点头。
"我叫曹笙月。"
归璇愣住了,曹笙月,杜笙月,听龙啸桐谈起过,是雪妃还俗的妹妹…
哥的挂名妻子么?
归璇上下打量了一下她,虽然比雪妃是年轻一些,那眼神却很平和,果然是出家人才有的修为。这样的女子,被禁锢在权力的中心,不知佛祖知道了,会是什么想法。
"进来吧。"
"司督夫人亲自迎接,璇儿受宠若惊。"
"我不是什么夫人。"杜笙月默然的说着,语气不曾有一丝波澜,归璇对她,更多了一份探究的欲望。
其实这样的一个女人,也许对于哥来说,比昭仪更加合适。

归璇小步跟着杜笙月走在长廊里,一切都是照着哥的品味布置的,简约的黑色调,与一般人家自是不同,随处可见悬挂的武器,不知是摆设还是防身工具,每一处都很有讲究,都放在了屋主最方便拿到和来客最不方便下手的地方,可见这一年来哥的武艺和心机都在增长,现在若是刀剑相向,怕她已经不能轻易制服他了。
"这些血光之器,你可以视而不见,我刚开始也心里晃晃,如今习惯了些。"
这个如今,可是一年,哥不是个会疼女人的男人,归璇暗自为杜笙雪和杜笙月两姐妹的命运悲惜,她们都选择了不该爱的男人。
"刚才那两个姑娘,秀气些的我排去整理家库中的古玩字画去了,甜美些的我吩咐她今天跟着管家做事学习,而你嘛——"杜笙月站住看了眼归璇,"听说你精通六仪,相公在宫中见了你一面印象很深,不知你能否教我些什么?"
归璇愣住了,杜笙月是在求她做老师么?还没听说秀女有做这种差事的。
"自然是听夫人吩咐。"
"再说一遍,我不是什么夫人。"杜笙月说这话时倒是决绝。
"那我该如何称呼您呢?"
"叫我笙月就好了。"杜笙月转身重又走了,"当然,只在我们两人独处的时候,外人面前,你还是权且违心叫一句夫人吧。"
这一句,说的归璇心里很纠结,哥,你到底怎么负了人家,让如此明事理的好女人变成了今天这副样子。
男人,果真都应该扔进油锅里炸的。

跟着杜笙月进了书房,一打眼就看见她悬挂在墙上的画,归璇一眼就看出,那是雪妃。
"那是我姐姐。"杜笙月倒是直率,"我不是丞相的亲妹妹。"
"哦。"归璇不知该应什么好了,"此画甚好。"
"当然好,这是皇后赏赐的。"

昭仪。
归璇紧蹙了一下眉头。这个昭仪。一来用一个冷宫弃妃来威慑杜笙月,二来也是间接表明自己早已知道杜笙月的身份,她这颗棋子已经是死棋。
归璇了然于胸的笑笑,"不愧是皇后。"
杜笙月看了眼归璇,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小秀女似乎话里有话,刚想开口问却一眼看见了院子里匆匆经过的青衣,几乎是脱口而出,"相公——"
那一瞬间归璇在杜笙月的眼神里看到了被遮掩许久的亮光。
心里一沉,完了,杜笙月对哥是真心的。
这个女人的故事注定是悲剧的。有什么比一个木偶妄图变成人更为悲惨的呢?她不过和自己一样,是势力角逐的牺牲品。从一开始,就不该动真心。
青衣本是抬脚就走的,却一瞥看到了同在书房的归璇,破天荒拐了回来,杜笙月整张脸都亮丽起来,轻盈的走过去,"相公,我早上刚采摘的露水,给你泡杯茶。"
"哦。好。"
这语气,说不上冷淡,但是却生分。很难想像出他们是一对夫妻。
归璇更觉得,这一切只是青衣为了单独和自己说话而支开妻子。
果然,杜笙月一走,青衣的目光就毫不掩盖的射向归璇,那一瞬间突然腾起的杀气,让她警觉的向后退了一步。
接下来,青衣反手抄起挂在主人一侧边廊的长剑,虽然归璇能清楚的看见那剑刺来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却是完全不能动。
她应该是个不会武功的秀女。
归璇脸色煞白的站在原地,哑然看着青衣,全身发抖。
"你是谁?"

哥。连你也认不出我是谁。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哥。那个因为我的入宫恨不能杀了我,却在我在需要人温暖的时候出现的哥。为了我被迫娶了杜笙月的哥。
背叛我的哥。
归璇嘴唇颤抖着,却不是因为他的剑,而是他的话。
"我是秀女归璇。"
"你本名叫什么?我还没听说有姓归的!"
"我也没听说有姓青的。"归璇斩钉截铁的反驳,青衣一愣,这女人的眼神似曾相识。
"你入宫有什么目的?"
归璇笑了。哥是为了皇后而来的。果然一开始,就是不同的阵营,这怪不得谁。
"入宫,当然是为了皇帝。"归璇这一句说的明明白白,我就要龙啸桐这个人,如何?可是,青衣所想却不同,他先想到的,永远是昭仪。
"深宫不是你可以闯的地方,皇帝也不是你该想的人,我更不是你可以随便搪塞的对象,杜笙月还要一会才会回来,在那之前我可以随便处置你。"
"笑话,司督要处置小小秀女,何须避人耳目?还是说司督夫人身份不同,你偏偏要背着她?"归璇直视着哥,看着他流露出"此女子果然不同寻常"的眼神,深知他是怕杜笙月将此事告诉给曹彬,直接让陛下也知道了。
皇帝和皇后,居然才是最大的敌人。归璇笑了,所谓感情,所谓夫妻,所谓孩子,在后宫之中,不过是争权的砝码、永远的敌人和血淋淋的王位。
它吞噬了一个玉将军,却吞噬不了归璇。
"司督大人,看来我和苓霓之中,娘娘已经选择了她。"
青衣放下了剑。
"此事和皇后无关。"
"奇怪,我不曾说出是哪位娘娘,司督如何先知先觉?"归璇突然觉得言语惩罚青衣也许比一刀砍了他有趣的多,看着他脸色绚烂多姿,美不胜收,还真是颇有成就感。
"宫里行走,你该学会低调,可惜,你大概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低调…"
玉将军曾经很低调,面具盔甲,自我囚禁,到头来依旧被无情吞噬,一生英名落得被驱逐的下场。而今,再回来,低调不是我的风格。

归璇微微一笑,"死之前我能否明白,苓霓哪点比我强?"
青衣一个迟疑,"苓霓是前御国元帅的孙女。"
归璇点点头,"保护措施做的真好,入了宫才泄露了身份,皇后娘娘大意了。"
青衣抬起剑,"抱歉了。"
"不,说抱歉的人,应该是我。"
归璇话音刚落,青衣就看见从天而降一个男子。
红色招摇的衣,但却隐藏的了无声息,他居然没有察觉。
不愧是玉家军最有名的潜伏高手,韩若生。

"一年不见,给鼻子上脸,小样够得瑟的。"韩若生对归璇点头微笑,一转脸是秋风扫落叶般的严肃。"我奉命保护公主,你给我恶魔退散。"
青衣听的一愣一愣,看看韩若生又看看归璇。
"哪国的公主?"
"宁水。"
"宁水…"青衣听着这名字倒是耳熟,仔细一想,终于理出头绪,那莫不是子桐公主嫁去的附属国?

当年龙啸桐打天下的时候,出于各种考虑,没有将一些小国收编,还允许他们保留着自己的君主,譬如说玉鸾国和宁水。只是它们都分散在边界,除了上贡名单上露一次脸,还真是不常见。不过,好歹那也是君主健全的附属国,苍蝇再小也是肉。

"你离职一年就是去了宁水?"
"别岔开话题,你胆敢威胁我们宁水的公主,你不知道御书房我可以随便闯的么?信不信我告你御状!"
青衣对韩若生的历史可是记忆犹新,御书房和陛下对吼、百花会和公主对打,他也是个神奇人物。
"其实我和苓霓这样背景的人,都知道皇后不希望我们入宫,所以隐瞒了身份,请司督谅解。"
归璇笑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学着低调,不过我相信您肯定不会是我的老师。如果您不想夫人归来看到这个无赖,就请收回剑吧,司督。"
青衣的表情像是吃了只苍蝇,吐不出咽不下的,归璇伸手压低了他的剑,"我知道司督位高于兵部卿,加上韩将军受一些事情牵连官降几品,跟您更是不能比。可是他好歹也是我宁水的将军,请看在子桐皇后的份上,不要再追究了吧。"
这个台阶青衣欣然接受了。

杜笙月回来的时候,青衣正在磨墨,归璇正在润笔,好一幅和谐景象。
"夫人,我们先来学画如何?就来画一副司督的人像吧。"
杜笙月感激的看着归璇,可要知道,这一画就要一周,也就意味着她天天都能看到相公了。
青衣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归璇这才点点头,韩若生这抹红影总算是飞走了。

韩若生回来了,又出现了个宁水的公主,这后宫,又要热闹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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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贵妃诞下龙子的那天,白玉鸾正式被宁水的皇帝册封为璇公主。
或者更确切的说,是被某皇后直接拍板的,至此,宁水的窝囊皇帝多了个"妹妹"。
外加一空降的大将军。

有时候子桐觉得很窝囊,嫁了个面团,就算做皇后也做得面团。
你说嫁过来吧,他欢天喜地的领旨。
你说不圆房吧,他倒是松了一口气。
你说认个妹妹吧,他啥都没反对。
此等夫君,二十四孝也不过如此了。
宁水有句话,就是这一年流行起来的,叫做,地上长出个璇公主,天上掉下个韩将军。

但是事实证明,能和子桐共生的某面团,那绝对是一豆包,只不过豆包包裹的太好,满肚子馅没露给子桐看而已。
这还要追溯到几年前龙啸桐带兵灭了常年威胁宁水的某邪恶国开始。龙啸桐本是想一锅端,没想到军临城下大门洞开,老百姓夹道欢迎,宁水的皇帝亲自迎接,握着龙啸桐的手说,"我盼这一天盼了好久了,您收了我们吧。"
然而龙啸桐没有收宁水。这个不起眼的小国,成为为数不多的附属国之一,每年走过场献个贡品,其实得到的中央救济比贡品要高上几倍。
当然,龙啸桐也不是单单是看着他顺眼才给他面子的。他收了个柳长风在身边,还需要个心腹在外面。
人总是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龙啸桐很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没想到这个后路先让子桐占了先,那年子桐被白玉鸾挫败回来,一哭二闹三上吊吵着要嫁人,龙啸桐实在想不出可以把她安顿在哪里,只好和宁水方面商量,没想到那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爽快。
"您放心,只要有供给,公主在我们这里绝对滋润。"
当初他是那样拍胸脯保证的。而事实证明,子桐也确实是太滋润了。连龙啸桐这个天子都自叹不如。
后来,安排白玉鸾出宫的时候,龙啸桐再一次想到了他。
"不就是多三张嘴嘛,您放心。"
宁水的聪明皇帝就这样得到了三万人都用不了的额外补助。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有了龙啸桐的额外关照,别说让归璇当公主了,就算是当太皇太后也是绝对没问题的。

太子出生前龙啸桐的密使还隔三差五来通个气,等皇后出炉了,后宫的大气候骤然变化,宁水这边也相应的被龙啸桐低调处理,单方面断了粮。
这下豆包担心自己真的会变成面团了,天天陪着一天煞孤星的公主闹不够,还要伺候三个不知什么来头的"机密人士",这精神损失费可是不能松口。
难得璇公主深明大义,没过几个月选秀女一开始,就带着韩将军去搞外援了。

于是,豆包皇帝天天都在翘首期盼佳讯。璇公主一旦当了个嫔妃贵妃啥的,那补助,自然嗷嗷的。
豆包的小农经济,又迎来了崭新的时代。

不堪回首是往昔
一周结束的时候,司督夫人终于画出了那副人像画。
归璇看着那不算华丽却情深的笔触,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和昭仪打赌时自己画过的龙啸桐。
他安然熟睡的侧脸,一年了,仍旧明晰。
一周结束的时候,彩蝶和凤云已经不知道打了多少仗,全然把归璇的托付忘记的一干二净。
求人不如求己,虽然这样做很不地道,但是归璇还是在第二次抽签的前夜潜入储秀宫总管嬷嬷的房间,把辛者库的签偷了出来。
第二日抽签也着实简单,归璇抢在第一个抽签,袖口的签顺着窄窄的签口溜了进去,归璇再瞄准时机抽了出来——
她的手法,这些个女人,又怎么看得出来。
更何况,她抽到的只是辛者库,而不是太清殿。唯一在意的只是灵儿,一张甜美的小脸皱在一起,喜怒哀乐全都写在了脸上。

"灵儿,现在又不是叫你亲手去洗衣服,干嘛愁眉苦脸的?"
一回屋子归璇合上门就听到灵儿居然哭泣起来。
"我怕。"
"怕什么?"
"我怕会去辛者库。"
"谁跟你说你会去辛者库的?"
"岺儿。"
"岺儿?"
灵儿点点头,小声说,"岺儿说,我们十个人,如果当不上嫔妃贵妃,肯定会被皇后下放到辛者库去——"
"灵儿,别多想。"
现在开始多想的是归璇,显然,这个岺儿被引见给皇后,是得到了什么内幕消息。只是,为何此等事情,她会告诉灵儿?
"我一看见那些可怜的女孩,就好怕我也会和她们一样,一辈子待在那种鬼地方洗衣服,我不想去辛者库,好璇儿,你能不能想想办法?"
"办法不是没有,但是要看你和岺儿关系铁不铁了。你可以要求和小葵换房间,跟了岺儿你就不用再怕了。因为老天爷都不会让她抽到辛者库这种签的。"归璇试探性的问着,试图套出灵儿的话,可是灵儿只是说。
"岺儿的屋子比辛者库还可怕。"

气氛开始慢慢的变化,灵儿只是开始。当小葵大半夜从屋子里跑出来躲在井边哭的时候,归璇知道事态不像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谁?"
"是我,归璇。"
"我吵醒了你?"
归璇笑笑,战场上养成的毛病,即使睡着也时刻警觉着。"我觉轻。"
"你别告诉其他人。"小葵脱口而出,"尤其是不要告诉她。"
"怎么,她又不是豺狼,你为何要怕她?"
"她比豺狼还可怕。"小葵犹豫了半刻,还是就此打住,抹了把眼泪,偷偷的溜回了屋子。
归璇看着那扇轻轻阖上的门,想象不出那里面住着的女人会是怎样可怕。可是又如何,珍妃梅妃昭仪太后她都一一见识过了,小小秀女,又能张狂到哪里?即使她戴着元帅孙女的光环,她归璇也大小是个"公主",只要岺儿敢放胆来咬,她就不怕拔了她的牙。

次日归璇便和灵儿去辛者库复命,和司督府待遇自然是没得比,粗茶淡饭阳光暴晒,灵儿一副要升仙的样子,坐在阴凉处直冒冷汗。
归璇继续着她监管的工作,整个大院的走,灵儿搞不懂,她对这些洗衣服打扫卫生的女人们为何如此感兴趣。
归璇绕了三圈,仍旧是没有停下来,走到后来终于有胆子大的上来问,"娘娘,您在找什么?"
"我有个老乡在这里,可是——"归璇看了看左右,本来不想惊动辛者库其他女人,怕她们嚼舌根子让整个后宫都知道她在找琉璃,可是到了现在,似乎只能硬着头皮求救了。"她叫琉璃。"
那婢女脸色明显的一变,归璇知道,有戏。还好还好,琉璃还在宫里,这就好。
"娘娘,我劝您别找了,她犯得不是一般事。"
"我听说她几年前私通侍卫被送到这里来,只是想问一句她还好么?"
"那事早就过去了,后来她被…收了,做了一阵子贴身婢女,可是不久,出了点事。"那个婢女神色慌张。"不知道娘娘听没听说一年前那事?"
"什么事?"
"两大贵妃意图谋害皇后和太子…"
归璇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婢女对她的反应很满意,继续说,"其中一个是前丞相的女儿,现在还关在冷宫呢,另一个,咳咳,可是个传奇人物,大名鼎鼎的玉将军。"
玉将军,好陌生的名字了。
"是个男人?"
"没错,琉璃就是被她看上了,带出辛者库一阵,后来玉将军栽了,逃窜出宫,她就又被送了回来。"
"那她现在何处?"归璇迫不及待想知道下一个答案,得到的却是婢女的一句。"死了。"

归璇久久没能说出一句话。

"你我都是下人,不过是你端点心我洗衣服罢了,凭什么你说跪我就要跪?"
"哦,我知道了,将军你不会是只喜欢皇帝一个男人吧。"
"是,我和玉将军——但是,是我勾引他的。"
"您是个好主子,就和雪妃娘娘一般。"
"玉将军,如果我什么都跟您说,您能帮我吗?"
"放心,她不会咬你的,她喜欢你。"
"将军,见了梅妃您要特别小心。"
"我可以白天再回来伺候主子,主子是主子,主子是好人。"
……

——她是如何死的?
——抑郁成疾。
——如今葬在何处?
——辛者库的女人,没有下葬,荒山野岭躺一躺,如今怕早被食光了。

琉璃,我的琉璃,宫中除了龙啸桐,就只有你知道我的女儿身。
现在我终于以女儿身回来了,你却走了。
你居然,连一年都等不起,你如何对得起那忠仆二字。

那婢女看着归璇一动不动面色肃穆,"娘娘别怪我多嘴,后宫女人就是如此的,区别只是,谁比谁更惨一些罢了。有多少女人在辛者库服役,只是因为跟错了主子。琉璃是一个,死了一了百了,投胎转世去了。这里还有很多活受罪着。"
"她们?"
"珍妃娘娘宫里的人,上下婢女四十多人,全都受到那件事牵连,最可怜的是珍妃的贴身丫头,本是还有一年就出宫了,现在却要在辛者库受一辈子罪…"
那婢女抬手一指,归璇看见灵儿正歇着的阴影里,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背对着她在搓洗床单。

怡人。
那个骄傲的像只小公鸡的女人。
以前狐假虎威跟着珍妃没少给她脸色看,不知为何,再相逢,却是这副样子。
"她还好么?"
"好,好极了,一天到晚说珍妃娘娘是被陷害的,她要为娘娘正名,可怜,一个疯子。"
"正名…"

"喂,你怎么不干活,别理她,娘娘。"先前引领着归璇和灵儿来辛者库的小公公尖着嗓子说,"娘娘,受累了,今天都到这儿吧,我给您引路回去。"
灵儿一听这话终于笑逐颜开,归璇平静的点点头。"公公,借问一句,这辛者库负责的衣物,也包括冷宫的么?"
"那边要的不急,一个月送一次也无妨。"
"我刚才翻了翻记录,冷宫那边的衣物都送来了一个多月了,没人管。"归璇说的不冷不热的,公公一下子也拿不准这古怪的娘娘的意图。
"是不是送送?冷宫,也是宫么。"归璇笑笑,"不劳烦公公,我挑几个人送过去就好。"
"这个…"
"还是说,要报给司督,论个什么罪名?我和司督夫人,可是很熟。"
"娘娘言重,不过送个衣裳耽搁了几天,娘娘不嫌跑一趟受累,那就劳烦您代为送一趟了。"
小公公带着灵儿灰溜溜的走了,这辛者库就剩归璇这一个管事的。
"你,跟着我去吧。"

…"就是你,背对着我洗衣服的那个。"…

怡人猛地一转头,水盆翻了,水撒了一地,"我?"
"怎么,不愿意么?"
"愿意,我愿意,我愿意,谢谢娘娘,谢谢娘娘——"
归璇不禁觉得心酸。

迈入冷宫门,看着怡人飞一般的背影,归璇突然想起和琉璃第一次来冷宫看雪妃的时候。
物是人非,未语泪先流。
一进院子,树上还是当年她亲手做的鸟窝,当年打扫干净的屋檐如今又是一层尘土。司马晚珍坐在院子中,并未像当年雪妃那样被缚住手脚,而那神态,却像是被铁索捆绑得密不透风。
她在写诗,墨不是好墨。纸不是好纸。
归璇还记得当初那幕,她出上联,"一子胜负,将军将军。"
那时,珍妃走到桌前,拿笔,拂袖,仪态万千,那笔尖触碰到宣纸的一瞬,仿佛是美女入浴,润滑,悱恻。"两月分晓,百花百花。"

"娘娘。"怡人轻声呼唤了一句,司马晚珍抬起头,眼神空洞,仿佛没有看见怡人一般,又低下头写着什么。
"娘娘——"
归璇随着怡人走近,才发觉,墨早就干了,而宣纸上被描画了太多遍的字,早就看不清楚,只是一个个污点。
"娘娘,我是怡人。"
"我错了,我是罪人,我错了,我是罪人。"司马晚珍被怡人握住了手,猛地抬头,喃喃不断的说,"我错了,我是罪人。"

归璇心里犹如刀尖在慢慢的划。
血一点一点渗出来。疼,好疼。

"我错了,我是罪人。"司马晚珍流下了两行眼泪,"你走,你走。"
怡人跌坐在地,"娘娘,您和雪妃娘娘一样疯了么?娘娘——"
"你走啊,你走。"
归璇走上前去轻轻抱住了晚珍,"珍妃娘娘,我叫归璇,我带怡人来看你,不是什么阴谋,只是单纯的想带您的婢女来看看你,娘娘——"
"我没有阴谋,我是被陷害的,我没有阴谋,不要杀我,不要打我——"

第二天如此,第三天如此。
怡人和晚珍重聚的日子只有七天,七天一过,她要去别的地方了,怡人也再没有这个特权出入冷宫。
第四天如此,第五天如此。
晚珍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在同一张纸上不停地写着,归璇想从她的运笔上猜出她想写的字。
第六天也过去了,第七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归璇终于猜出了晚珍所写的全部。
看着手中一字一字猜出的结果,手指顺着每一行第一个字滑下去,归璇久久没有说什么。

司马晚珍没有疯,她只是不再相信任何人,包括怡人,也包括她自己。
但是她却相信有人能看懂,于是她反复的写着,写着这皇宫,最大的污点。

朝朝暮暮空思量
疑似燕归春来早
子暮晓晨晚来风
非雾非雨泪沾身
皇宫一入深似海
脉脉情深终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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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姐姐。"
仪贵妃大腹便便的在晚珍面前坐下来,"我下个月就要生了,可惜你看不到了。"
深夜的冷宫,除了一个无处可去的司马晚珍,谁都不会料到还会有这个当朝最得宠的仪贵妃。
"我错了,我是罪人。"
"珍姐姐,你是真疯了也好,装疯自保也罢,我只是想来告诉你一声,其实你当初猜的,不完全错。我怀孕这件事,很有蹊跷。只是,我并没有假怀孕,只是我腹中的骨肉,不是陛下的。"

"我错了,我有罪,不要打我,不要杀我,我都认了。"
"你没错,你也没罪,我不打你,我更不会杀你,因为你现在,不值得我动手。"昭仪看着她,摸摸自己的肚子,"珍姐姐,跟屁虫要翻身了,你会怎么做呢?姐姐?你打算做什么?"

"我错了,我有罪,我错了,我有罪。"司马晚珍不知是笑着还是哭着,昭仪拂袖而起,几乎是奔跑着离开冷宫。
她一出来青衣就闪了出来,昭仪扑入他的怀中。
"她真的疯了。"
"见过这最后一次,就不要再见了,小姐。"青衣推开她,看着她隆起好大的腹部。"没有谁可以威胁到你了,你就安心,做你的皇后吧。"
昭仪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我错了,我是罪人。"

如果这都不算牛
虽然归璇一出冷宫的门就把那首藏头诗毁尸灭迹了,心里那个强烈的念头却是怎么也挥不去,如果真的如珍妃所说太子不是龙啸桐的,那无疑就是哥的…
一边是自己爱的男人,一边是比亲人还亲的哥,究竟该如何取舍?归璇突然感到庆幸,不用那么早就面对龙啸桐,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这么残酷的真相。

两周的工作过后是两周的学习,内容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六仪,一部分是熟悉宫中的各项事务。可以看出,这一年,在昭仪和青衣的努力下,后宫的各项制度逐步完善起来,归璇可是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初入宫的那会,可是没有这么好的培训。
如果说工作周归璇和岺儿是河水不犯井水,那么进入了学习周可是不是冤家不碰头,十个秀女,才区区两周,就已经平分秋色成为两个阵营,归璇看看自己的队伍:
一个开武馆的,一个做衣服的,一个装兔子的,一个井边哭的。
再看看对面的阵营,个个是大家闺秀气质不凡,归璇叹了口气,也许真的是人以类聚,她这个人格魅力,吸引到的都是贫下中农和无辜妇孺。

第一天的课程是棋艺,归璇还记得当初她用战事模拟棋局侥幸过了柳长风这一关。这一年中,她已经踏踏实实的学习了茶艺的各种规矩,不再投机取巧了,每次取胜,也不再只是一句"围攻而奸之"那么简单了。

到了茶舍,不知为何岺儿和她的幕僚们就坐到了上位去,彩蝶刚要发飙,凤云抢先一步,小人动手不动口,直接把岺儿的棋盘掀翻了。
归璇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管理四个女人,比管理四千个男人都难。

"把棋子捡起来。"岺儿轻轻的说,四个跟班的齐声说,"把棋子捡起来。"
"道歉。"岺儿说完,跟班说,"道歉。"
"奇怪,我有重听么?"凤云捅捅彩蝶,彩蝶耸耸肩,"那我大概也是重听了——"
灵儿张嘴就说,"不是重听啊——",小葵捂住灵儿的嘴不予置否。
岺儿悠然的提起茶壶,轻轻的拿下盖子,优雅的一抖手腕——
茶水泼在凤云身上的时候,归璇不禁一个寒战,想起最开始的开始,昭仪泼在她身上的那瓶精油。
岺儿,果然不是简单的角色。

凤云握紧拳头,却突然被一只手捉住,回眸一看,方才还坐的好远的归璇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身后,微微笑,摇摇头。
"以和为贵,再说是你先出手,理应道歉。"
"总算来了个通事理的。"岺儿抬眼看了看归璇,"凤云,你回去换身衣服吧,别着凉了——"
归璇看看凤云,凤云看看归璇,两个人心里同时在想:
你他妈的算老几啊?!

归璇再次拉住凤云,"那我们就先回储秀宫一趟,劳烦岺儿妹妹待会告诉老师一声。"
说罢就把凤云往外面拉,凤云知道归璇一向深思熟虑就没有再抗议,岺儿得意的扬起嘴角。
"彩蝶,你和我一起来吧,凤云裤子也划破了,我记得你那里有针线。"
凤云正要说自己裤子没什么,突然感到归璇的两根手指在她大腿上一划,一低头,裤子已经划破了一个口子。
凤云吞了口口水,归璇点点头,彩蝶这个角度也正好目睹了一切,乖乖被归璇带了出去。

"天啊!你是怎么办到的!"
一出去,凤云和彩蝶把归璇团团围住,归璇耸耸肩,举起两根手指,阳光下一个极薄的刀片闪闪发光。"既然你们决定要跟我,做老大的怎么能见死不救?"
凤云和彩蝶面面相觑,"见死不救?"
"你们以为,岺儿是那么简单的人物么?"归璇的眼神很犀利,"如果你们还这么以为,那就跟我来吧。"
"怎么,我们不回储秀宫?"
"你这边去了储秀宫,下一站就是辛者库了。"归璇打量了一下彩蝶的体型,却是在和风云说话,"凤云,你轻功还可以么?"
"啥?"

下一秒,凤云只看见彩蝶在她面前悠悠升起,不,是被归璇揪着腰带带起来的,彩蝶手舞足蹈,脸色煞白,归璇只是轻声说了句,嘘,别大声。
凤云运了下气,也飞上屋顶,只是落点离预定目标稍差,她需要螃蟹爬行到归璇和彩蝶身边去——
"喂,你到底是谁啊?"
"不是说过了,没有过去的女人。"归璇一只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大家安静,一只手掀开了瓦片,正是侦查最好的方位,不易被察觉,却能看到最重要的两个人,岺儿和从后屋走出来的老师——
吴妈。

一眼看到吴妈,归璇就知道,这件事,比自己预想的还棘手。
后知后觉的凤云和彩蝶还浑然不知,她们的小命,可能就被这一盘棋一壶水给浮云了。
果然,吴妈极度配合的直奔主题,"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是谁干的!"
"是我不小心——"
"不小心?"吴妈的表情还真到位,多么慈爱多么睿智,"岺儿,你不要包庇,这里怎么少了几个人,她们哪里去了?"
凤云和彩蝶面面相觑,归璇轻声说:"畏罪潜逃。"
果然,她话音刚落,吴妈这边就说,"畏罪潜逃了么?"
"我靠,我真重听了!"凤云肃穆了。
"如果我不和你一起,你这会就在储秀宫,一会就会有人把你带走。"归璇平静的说。
"还有你,彩蝶,如果我不把你带出来,现在你八成在下面和她们理论呢,我猜,应该是棍杖二十吧,这周就不用下地了。"
彩蝶也肃穆了。
"这算什么?下马威?"
"学术名词是排除异己,"归璇居然笑了,指指自己,又指指这两个肃穆的娃,"我们三个。"
"糟了,灵儿和小葵怎么办?"
"这个后宫还有一个常用词汇,叫做背后捅刀,你们学着点。"归璇把面前的瓦片快速毫无声息的归位,又掀开另一块,这回看清的是甜美可人装兔子的灵儿,和战战兢兢的受气包小葵。

"你们两个,平常总和她们混在一起,我倒要听听你们的说辞,免得有人说我偏向。"
"是凤云掀了棋盘,彩蝶把茶水泼在岺儿身上,归璇骂岺儿是皇后娘娘的哈巴狗。"
"她们三个人说要罢课,回储秀宫了。"
一人一句,排练的真好。
凤云嘴唇都在发抖,彩蝶头冒青烟。
"太过分了,灵儿说宁可去辛者库也不要跟着岺儿!"
"还有那个小葵,明明跟我说岺儿是母狼"
两个人的声音被归璇迅速到位的手掌遮去了大半,"冷静,你们不是想再加一条屋顶偷听意图刺杀之类的罪名吧。"
两人肃穆点头,猛摇头,再点头,那意思是,明白了,当然不想,听你的。
"我猜想她们的原话应该是,'岺儿的屋子比辛者库还可怕。','她比豺狼还可怕。'"
两人再度猛点头。
归璇放开手。
"灵儿说起过皇后要把我们放逐去辛者库?"
点头。
"小葵也大半夜当着你们的面哭诉过吧。"
再点头。
"你们两个榆木脑袋,就没怀疑过么?"
摇头。

"以灵儿的身份,岺儿怎么会把皇后的话告诉她?还有,小葵半夜哭的咱们轮着起来,怎么就不见岺儿?"归璇叹了口气。
"可为什么是我们?"
"因为你们是我的人。"
"可我们什么时候变成了你的人?"
"因为你们不可能变成她的人,"归璇阖上瓦片,"人以群分,虽然你们两个笨了点,心底倒是好的——低头——"
归璇一手一个压低了她们的脑袋瓜子,不消一会一小队侍卫队就忽闪忽闪跑了进去,又忽闪忽闪跑了出来。
这方向,是奔储秀宫去了。
"真险,要不是你拉我出来——"
"其实,岺儿并没打算这一次就除掉我,她只是想试试我。"归璇看看凤云,"刚才是我主动要陪你回去的,如果我没有主动提出来,也不会被连累进去。"
"可她们要对付不是你么?干嘛拿我开刀?"凤云瞪着眼睛。
"可能是因为,她们也知道,我不是那么简单就扳倒的。"归璇笑笑,"灭了你,试探我的底线,除了我的心腹,也给我下马威,想的很周到,表现好的话,还可以买一送一,把同样没脑子的彩蝶也拉进去。"
彩蝶不服气的撅撅嘴。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问我?"
"当然,你什么都想到了,不会没有想对策吧?"
"当然没有,"归璇看着两个人下巴都砸到屋顶了,说,"兵法云,知己知彼,后发制人,我们当然要先看看对方的出招,再见招拆招。首先,我们要先赶回储秀宫。"

当凤云玩命的跟着归璇在屋顶上跳跃的时候,被归璇背在背上的彩蝶就像一只快没气的扑腾蛾子,两只空洞的眼神特别瘆人。
凤云和彩蝶的心理活动是一致的,岺儿啊,谢谢你把我们归入了归璇门下,跟她对着干,那不是自虐么?
紧赶慢赶快侍卫军一步回到储秀宫。
前脚迈进来,后脚归璇直接问,"你们信我么?"
两人面面相觑,这个时候了,信不信你也得信了。
点头。
下一秒,凤云和彩蝶的双臂分别被她轻轻一卸——真的只是轻轻的——
轻轻的脱臼了。

归璇微笑着,扯出床单双指之间小刀片利落的将其割成长条,扔给两人,"回屋躺着去,自己包一下——"

几分钟后,侍卫队到达的时候,看到这样一个场景,在这样一个温暖的上午,乌鸦声阵阵,小风吹着,吹拂着白色的床单布条——
缠在每个娘娘胳膊上。
"你们有事么?"
"为什么不上课?"
"我们…"两人微微笑,"脱臼了。"
"我要抓你们回去问话。"
"为什么?就因为我们病假么?"
"因为你们…掀了棋盘…泼了茶水…"男人越说越没底气。但是突然间想起什么,又高兴起来,"不是还有个归璇么?她辱骂皇后!我等奉命行事。快把她交出来!"

归璇款款走过来,还好,没有床单飞舞,只是腋下夹着纸。
走近,举起来。
写着:

不好意思,换季,过敏,失声。

….
….

一切还要从休夫说起
当天,归璇并凤云彩蝶就被送去太医院,名义是看伤,实则是验伤。
——太医,怎样?有没有可能是装出来的?
某无知侍卫问。
——你装个脱臼看看。
某太医怒斥。
——那失声呢?
侍卫垂死挣扎。
——除非秀女娘娘有三四十年的功力能自封穴位。
……
归璇在一旁微微笑,人畜无伤,彩蝶和凤云配合着做无辜状,整个一个时运不济三人组。

脱臼门事件的结果,就是小葵和灵儿两个没有站对队伍的炮灰被轰出了战场。岺儿毕竟不如昭仪心狠,吴妈自知原委也不愿做的太绝,两位秀女只是被遣送出宫,也算是避过了辛者库一劫。
而奉命捉拿归璇等人的侍卫队可就没那么幸运了,柳长风一得到消息就火速赶往现场,揪起为首的无知少年的脖领子就往墙上撞。"妈妈的,你不想活我还不想死呢!都给我宁古塔扫墓去!"
至此,归璇在储秀宫的地位,算是正式建立起来。

为了调养身子,太医院给开了方子,可是归璇却直接把药都倒在后花园当肥料去了。
然后某夜,归璇突然问了彩蝶凤云一句,亲爱的们,我们是不是该去上上课了?
彩蝶和凤云懵懂的瞬间,胳膊就和被脱臼一样,又被轻轻轻轻的归位了。
第二天一早,当三人出现在课堂门口,全场是迎接神明一般敬畏,岺儿远远地坐在一处,将最上位留给了归璇。
凤云和彩蝶挤眉弄眼,归璇微微一欠身,"我怎么好坐上位,大家都是姐妹,不分高低。"
"璇主子,您的身份我们都知道了,您就不用低调了。"先前领着她们去辛者库的小公公尖声的说,归璇心里一紧,难道说那一周去冷宫的事被发现了?有人顺藤摸瓜看出什么端倪?
正想着,只见后面飞一般的一个身影——
白盔甲桃花剑喉心玉。
归璇头嗡的一下。

"小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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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前。
"皇后,你可不能走啊,你上次一走,你大哥就给我们断粮了——"
"你出息一点好不好!"子桐一点豆包皇帝的脑门,"小璇璇去上都你是热烈欢送的,为啥我走你愁眉苦脸的——别说你舍不得我——"
"我舍不得你啊——"豆包皇帝就势耍赖抱住子桐的大腿开始哭。
"少来!"子桐可不是一温良恭俭让的柴火妞,尤其是在这面团皇帝面前她家庭暴力的潜质被无限的挖掘出来。
"归璇那是上都天子亲自交代的人,她回去了是给宁水创收去了——你是上都天子打包外送的人,你回去了我们的工资谁给啊——"
豆包皇帝一个激动露馅了,子桐顿时如同被一道大雷击中,一手揪起瘫成一团的丈夫一手握拳,冲着他就是一击倒勾。
"你给我从实召来!你怎么和我大哥勾搭上的——"
"皇后啊,人可以乱嫁话不能乱说,你大哥是来者不拒男女通吃,我可是只近女色的,我们之间可是发乎利止于钱的,十分清白的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啊——"
子桐听着这话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敢情这一年多来这个窝囊废丈夫不是卖给她人情,而是拿了大哥的好处——
"你喜欢白天做还是黑夜做?"
豆包捂住自己的胸,"皇后,慎重,你大哥给钱的时候可没说明要我以身相许啊——"
子桐黑线遍布全脸,"你在想什么?啊?我是问你,你是想白天做陨石还是想黑夜做流星?"
"这有什么区别么?"
子桐笑着说,"当然有,做陨石我的拳头是向下的,做流星我的拳头是向上的。"
不日,传来消息,宁水皇帝骑马不慎跌落,丧失生育能力,皇后以七出之首"无后"为名,休了皇帝,风光还朝。

只是这消息,在上都被严格封锁,归璇这种深宫之中的小秀女,更是没机会知道这样的八卦了。直到她出现在面前俯冲狂奔扑倒了归璇,归璇才终于听清了一句,"小姑子,我把你哥休了。"
你狠,我还没把你"哥"休了呢,你先把我"哥"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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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这身份曝光的宁水公主就被气场强大的子桐公主给拉到寝宫"叙旧"去了。
彩蝶和凤云面面相觑。
凤云吞了口口水,"我早知道她不一般,可是没想到她居然是子桐公主的小姑子。"
彩蝶点点头,"不过,宁水在哪里啊?"
凤云反问,"不会吧,你不是说你家丝绸庄各地都有分店么?连宁水这么有名的地方你都没听过?"
彩蝶板起脸,"我这是在考你,笨蛋,我当然听过。"
凤云也故意拧过头,"我也听过。"

可是她们当然都没听过,要不是子桐公主嫁过去,这个可有可无的边陲小国,在地图上连个墨点都落不下。
这也就是为什么龙啸桐会把白玉鸾安顿在那里。
一个没有人知道她也没有人会再伤害她的地方。

可是她却回来了,还是以一个先前无论如何都不肯展示给世人的面目。
她回来后,他是多么想马上去见她,哪怕只是听到她的声音,哪怕只是看她一眼。
可是,那样的宠爱,对于她来说,尤其是对于身为女人的现在的她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于是,他只能每天在所有人都走后留下柳长风一个人,问一句,她怎么样了?
有时候听到她的那些新鲜事,他还会想起之前种种的啼笑皆非,她总是能带给人们惊喜,让他在最寂寞的时候一想起来也会有笑意。
有时候听到她的那些麻烦事,他还会想起之前种种的曲折煎熬,她总是一声不响的承受着,让他在最喧嚣的时候一想起来也会沉重。
知道柳长风在明处、韩若生在暗处帮衬,知道她已经对后宫的一切轻车熟路,知道那个他一手安排进来的岺儿帮她转移了皇后的注意力,龙啸桐多少可以安心一些了。直到听到了宁水那边的突变,直到有一天子桐突然空降在自己面前,龙啸桐只能揉着太阳穴,面对她的愤怒,听着她大喊,"你为什么一直在背后操纵?你是不相信我的能力?"
"没错。"
"你!"
"在她的问题上,我不相信任何人,所以,我只能亲自来保护她,以我力所能及的方式。"
说的真是青红皂白的理所当然,反而让子桐毫无反击之力。
"哥,你很锉哎,既然你背地里做了这么多,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的给小玉玉一个说法呢?给她正名,封她为皇后,然后光天化日的幸福的在一起?"
龙啸桐看看子桐,叹了口气。
"你以为我不想么?"
子桐看看他,"那为什么不做呢?"
"因为,我不是龙啸桐这一个人,我是全天下的皇帝,我是后宫所有女人的男人,我不能只对白玉鸾一个人负责。"
"哥,你好自私。"
"皇帝都是自私的。对自己自私,才能对天下无私。"
"哥,你好可怜。"
"你这个休了老公的黄花大闺女,我堂堂天子不用你怜悯。"龙啸桐怜爱的摸摸她的头,"你回来就好了。帮我好好照顾她。"
子桐狠狠踩了他一脚。"这还用你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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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桐"奉旨"关照了一下归璇走了以后,归璇走到储秀宫后院一棵大树下,用靠在树上的大扫帚捅捅茂密的树叶,"喂,下来。"
"老大,哦,不,公主,怎么样了?"
"明知故问。"
"啊?什么?"
"你明知道我在储秀宫消息不灵通,子桐把宁水皇帝休了回上都这么大的事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归璇瞪着韩若生,"别说你不知道,你给我当侦察兵多少年了?"
"嘿嘿。"
"有什么隐情,给你个机会,说出来。"
"不就是怕她回来捣乱,本来想把她拦在外面的,在你知道之前…"
"韩若生,自从你知道我是女人以后,对我就越来越不尊敬了,你知不知道我现在还是可以一刀砍了你的。"
"老大,我知道。"韩若生终于肃穆起来,"回老大,我之所以没有想您禀报这件事,是因为子桐她休了宁水皇帝是因为,呃,因为,呃,这个,那个…"
"因为她看上你了?"
….
….
韩若生抽抽鼻子,"是。"

韩若生一抽抽鼻子,归璇就知道自己先前猜想的不对,子桐休夫不全是因为韩若生,那又是为了什么?一向忍让的宁水皇帝,会做出什么事来惹怒了子桐呢?
这个秘密,看来就只能留着,问龙啸桐了。
如果他肯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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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说子桐休夫的原因。"
龙啸桐转身看看站在自己面前的韩若生,韩若生有时候真的很讨厌这个臭屁皇帝,明明是问句非要说成陈述句。
"没,我哪敢,我很怕你把我阉了做太监。"
"我那是戏言。"龙啸桐笑笑,韩若生也跟着假笑,"君无戏言,不是您当初威胁我说,我要是把子桐为什么回来告诉老大,你就直接把我拉去敬事房么?"
"韩若生,在我面前你连跪都懒得跪了,你害怕我阉了你么?"龙啸桐一眼看穿了他,"你不说,不是为我,而是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