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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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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谁似》多情谁似 part2


半躺下,舒服得叹息了声,仍是望了眼灯火通明的皇宫深处,"千逸,…你大婚之日,是不是也是像今日这般热闹?"
  
  千逸坐在树下,声音悠远的飘来,"我不记得了,或许吧。"
  
  暮云探出美丽的脑袋,"你生气了?"
  
  千逸淡淡道,"没有。我这一生都被安排好了,什么时候立为太子,什么时候娶妻,娶谁家的女儿,用什么样的仪式。"
  
  暮云翻了个身,伏在树干上,埋了头,"就像我哥哥这样…"
  
  千逸叹道,"你并不高兴?"
  
  暮云在树上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哥哥没有喜欢过谁…"
  
  "他心里装有紫耀,装有你。"千逸道。
  
  "还有深沉的恨意。"暮云极轻极浅的小声说着,最后,朝着树下的人说道,"千逸,我们过一日就快活一日。"
  
  千逸从树下站了起来,仰头望他。暮云一双眸子,湿湿润润的泛着明亮的水雾,眼角有几分妩媚,美得憾动京华。
  
  千逸深深得看了他一眼,深邃的眼眸如汪洋,遥远。
  
  在祸王新婚的夜晚,这一处深静黯然的说不出寂寥,可恒白羽就坐在紧闭的门口台阶处,一袭鲜红的外袍,金丝晃得刺眼。
  
  连满天的星都沉了,子夜风露深重,恒白羽仍是静静坐着,从进来到现在,一口接着一口喝着坛里的酒,最后连空坛也扔了,砸在地上,碎了开来。
  
  恒白羽起身,推开门,"太傅为何不和我喝一杯?"
  




第 6 章

  叶阑侧卧在软榻上,拿了书在看。听他这么问,倒放下书来,缓缓道,"你千杯不醉吗?"
  
  恒白羽坐在桌前,遥遥看着他,"太傅你醉过吗?"
  
  叶阑静静看着他,不予否认。
  
  恒白羽单手揉了揉太阳穴,"或许你和我喝了这杯,我就能醉了。"
  
  叶阑又重新拿起书,不去理会他。
  
  恒白羽也不生气,仿佛在叶阑身上看着一朵花悄悄绽放的温柔眼眸。
  
  过了好一会,恒白羽走过去,抽走了他手中的书,"当心伤了眼睛。"
  
  叶阑也不去争,问道,"你还没走?"
  
  "我不走。"恒白羽帮他盖好身上的薄毯,"子夜风露深重,太傅回床上去睡吧。"
  
  叶阑看了他一眼,"新婚之夜,你让新后独守空房,纵你是祸王也说不过去,快回去吧。"
  
  "回去看太傅为我挑的王后?不用看,我知道一定貌美的很。"恒白羽在软榻上坐下,压低了身子,"我不想看而已。"
  
  "太傅,我对你动了非分之想,为什么你没走?……"恒白羽勾了叶阑散在肩上的一缕发丝,幽凉如水。
  
  "随时可以。"叶阑轻描淡写道。
  
  恒白羽扑上前,压他在身下,"我没有玩笑。你离开我,我不幸,天下谁人敢幸!我要血染了山河,无论你藏到哪,那鲜血都能流淌至你脚下。"
  
  叶阑少有见他如斯痛苦,一时竟不回他的话。
  
  恒白羽捏住叶阑的下巴,用力吻住他薄削的唇,将一肚子不满全发泄在上面。辗转啃噬,极尽煽情缠绵,叶阑一掌拍在他背上,恒白羽闷闷哼了声,一股血腥翻涌上来,喷洒在榻侧。
  
  叶阑也没想到他根本不躲,忙小心移开他,打开匣子取了一枚冰魂凝魄喂下。
  
  药丸入口即化,化作清凉的液体润至胸腹,恒白羽勉强坐起来,护住心脉,运气疗伤。
  
  待再睁开眼时,叶阑还坐在榻前,守着他。
  
  "为什么不躲?"叶阑那一掌实不是吓唬他。
  
  恒白羽不理。
  
  叶阑暗想,恒白羽和自己十余年的情份,今日出手伤了他,若不是灵药相辅,险些要了他的性命。心念至此,不免担心他,"让我看看。"
  
  恒白羽抽回手,"死不了。"
  
  叶阑原想探探他的脉,不了,恒白羽竟不肯领他的情,两人坐在软榻上,一时静得无话。
  
  最后,还是恒白羽抬头看了他一眼,禁不住伸出手小心环拥住他,叶阑不敢再推开他。
  
  "叶阑,只能喜欢他一个吗…"恒白羽轻轻地问。
  
  叶阑不回答。
  
  "叶阑,你们是什么时候遇见的…,只因为比我早了那么些年吗……"
  
  "在他遇见齐王的时候,我就遇见他了。"叶阑还是首次向他敞开心扉。
  
  "都说齐王是星夜王朝第一美男子,他也是这样认为的吧…"恒白羽轻声道,"即使你们同时遇见,他一心一意喜欢的还是只有齐王。"
  
  叶阑寂静的一点声息也没有。
  
  "天下人不知,你知我知。舅舅是为了齐王,弃主叛国。"恒白羽搂着叶阑,缓缓道,"叶阑,有一天,我会把星夜送给你…"
  
  "我会把齐王最深爱的大地都送给你。"
  
  叶阑木讷的任他抱着,听他说着。
  
  "即使这样你都不能忘记舅舅吗…"
  
  叶阑不答。
  
  恒白羽吼道,"因为他肯为齐王而死,即使齐王在他尸骨未寒时,攻下他誓死守护的大地!"
  
  恒白羽痛苦的抱着叶阑,"齐王真的那么美吗?…不!看尽全天下,我眼里也只有你叶阑一人!"
  
  "他当然美…,旷世之美。"叶阑淡淡描述,缓缓开了口。
  
  恒白羽摇摇头,"那是他在舅舅眼里,在我看来一副皮囊而已。"
  
  "你受了伤,早点回去吧。"叶阑不想再提。
  
  "我不能走,更不能让人知道我受了伤。"恒白羽道。
  
  叶阑想到什么了,又从匣子取了一枚冰魂凝魄,恒白羽伸手阻止了他,"我好不容易得来给你的,别白白浪费了。"
  
  叶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命都没了,我留着它有什么用?"
  
  恒白羽微微勾了唇角,"你留我,留我一晚,我就死不了。"
  
  叶阑细细看他,才发现这两年,恒白羽偶有流露些淡淡笑意,不再是当年眼眸中仅有着国仇家恨的孩子。"这软榻睡不下两个人。"
  
  恒白羽征住了,不但他,叶阑也征住了,刚刚说了什么?…
  
  恒白羽整个人都僵住了,抑止了呼吸,一瞬也不瞬的紧盯着他的眼睛。叶阑想,话收不回了。
  
  "去你屋里,那张床大。"恒白羽算是醒过来了,不管叶阑再说什么,都不能改变。
  
  "你去吧,我留在这。"叶阑道。
  
  恒白羽咬牙,"好!就让我一个人睡在里面,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是死是活都别管我。"
  
  叶阑哪不知他这是气话,却也是实话,"再这么大声,回你洞房花烛去。"
  
  恒白羽瞥了他一眼,不吭声。
  
  叶阑让他睡在床里侧,然后在他身边躺下,顺手帮他盖好薄被。恒白羽满足的缓缓闭了眼睛,"今天是我洞房花烛夜。"
  
  "你却出手伤了我,日后,我会讨回来。"
  
  "怎么讨?"叶阑不经心顺意说了句。
  
  恒白羽侧过身,揽了叶阑的肩,身子帖了过去,"用你来补偿我。"
  
  叶阑瞥了他一眼,恒白羽搂了搂他,"我累了,要睡了…"
  
  因为帖得太近,叶阑自然不习惯,想挣脱他,但恒白羽有伤在身,又真的是睡了,反不好推开他。恒白羽是真的信任他,一无保留。像他祸王之躯,至尊至贵,怎肯凭白受了自己一掌,想得却是替自己隐瞒。现在恒白羽就睡在他身旁,只需动动手指头,紫耀就再不是祸王的天下了,可这又是谁给了他易如反掌的契机。
  
  叶阑轻轻叹息了声,也缓缓闭了眼,像他们这样的人,真的肯信任过谁?
  
  暮云一早就怂恿着千逸,两人偷偷溜溜出去玩。千逸一身常衣打扮,去牵了马过来,像是晓露清风一样的温和,月夜流光一样的幽雅。
  
  "这就是浮光?"暮云摸了摸马身,"真是一匹好马。"
  
  "上次我说了,你喜欢,我可以送你。"千逸道。
  
  暮云手撑着浮光,回头,"我已经有猫耳朵了。它和你更衬,远远走来,仿佛一幅远山寄情的画儿。"
  
  千逸扶他上马,自己也坐了上去,一手牵了缰绳,一手揽了他的腰,轻轻道,"我要你也入得画中来。"
  
  暮云侧仰了头,"我们去哪?"
  
  "嗯,或许就这样掳你回星夜…"千逸笑道。
  
  暮云侧头道,"听说齐王是星夜王朝第一美男子?"
  
  "不假。"千逸淡淡道。
  
  "我正要去看看呢…"暮云接道。
  
  "看到,然后呢?…"千逸问道,
  
  暮云有些泄气,反问道,"能怎么样?…"
  
  千逸摇摇头,"我不知道你想怎么样。但不管你想什么,做什么,我都会保你安全。"
  
  暮云往他身上靠了靠,"你随便带我去哪吧…"
  
  千逸捏了捏他的握成拳的手,"给我时间,让我来解决。国仇家恨实在不适合你。"
  
  "我想带你回星夜,而这一切,是我无法逃避,也不想逃避的责任。"
  
  暮云低了头,"你不该喜欢我…"
  
  "如果化解这些,能令你属于我,我们都不要再逃了。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千逸缓缓道。
  
  "纵然你贵为星夜太子,哥哥也不会同意的。"暮云瞥过头去,然后,很不甘心的说道,"我不能跟你回星夜…"
  
  非是不愿,是不能…
  
  "天下止武,是不可能实现的诺言。"暮云坐直了身躯,空出两人的间距。
  
  "忍受万古山河,被血印悬空。"暮云微微侧头,动作温柔得令人心碎,"血泪交织的景象,纵然千山万水阻挡,日月踏破了万年长荒,亦不可磨灭。"
  
  "千逸,都结束了,我们分手吧…"
  
  一切沉默下来。
  




第 7 章

  "我不会放手…"
  
  仍是那么温柔,伸手环住了暮云,身子帖了上去,千逸凑过去,轻轻咬了他耳朵,"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手。即使我死,都想拉着你,…暮云,你肯不肯陪我?…"
  
  "我…"暮云微张了唇,千万个念头闪过,一咬牙,"如果真到那时候,你上哪我上哪…"
  
  "我不要到那时候,从阿离江畔开始,就要在一起,天上地下,星夜紫耀…"温柔地往怀中又一带,要怎么呵护,怎么疼宠,怎么纵容…甚至想给予他所要的一切,只求他能留在自己身边……。千逸擒过他的下颚,带着至真至深的情意,缓缓的压了下去,吻住暮云的唇,轻轻地碰触是压抑了浓烈而深沉的思念。
  
  暮云的唇,很软。
  
  暮云的舌,馥郁清芬。
  
  堕入在这神魂离身的美妙滋味,宁愿形神俱灭,亦无法再放手…。
  
  "暮云…"千逸轻轻舔了他的唇,眼眸里蕴含着是钢铁般的坚毅、冰雪般的冷静,"有些感情,一旦付出就再也无法收回,就像我对你。"
  
  目眩的低下了头,暮云心里茫然而又迷乱,千逸所灌溉的爱情,偏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尽心尽意,体贴与呵护,不带丝毫强势,欣悦而温柔的暖意,透过他的唇,他的舌,渗入发肤、直指人心…。
  
  今生今世再也不会有人像千逸这样在乎自己了…
  
  "我…,…"无法启齿,被泪水沾湿的眼眸,暮云缓缓开了口,"我不离开你…,…千逸。"
  
  几千几百个夜晚,黑白交恍的眩目梦境…,那又怎么样?就算形神俱灭也要陪着的人。
  
  仿佛一呼一吸间都是遥不可及的梦想,心中快慰来得波澜汹涌,千逸忘情的环拥住他,亲吻在暮云的颊边,"我简直能疯…"
  
  "但我不能,因为我有你。"千逸满足叹息。
  
  暮云微红了脸,亲昵的噌了千逸的脸颊,"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千逸笑了笑,翻身下马,伸手接他,"下来。"
  
  暮云不明白,"我们不是要出去吗?"
  
  千逸仰望微笑道,"我们先去见你哥哥。"
  
  暮云不懂,仍是伸手给他,跃下来,撞入他怀里,"见我哥哥?现在?"
  
  千逸接住他,"有些事情不解决,它永远横在你心里。"
  
  "如果哥哥不同意呢?"暮云担忧道。
  
  "我会让他同意。"千逸仍是那么自信。
  
  暮云非是不愿意相信他,低了头,扯着他的衣袖,很低很轻的声音,"今天不去,好不好?"
  
  千逸任由他无力地抵靠在肩颈,手指抚摸着他垂散在肩际的发,轻轻抚了抚他的背,"我会说服你哥哥…"
  
  最终,千逸还是去了。暮云坚持要陪他一起,千逸却摇了摇头。早知道说什么也跟着进去了,好过现在一个人等在外面,也不知里面是什么个情况。
  
  暮云静静想过恒白羽的仇,恒白羽的恨,他和千逸之间那些不该有的,千丝万缕的纠缠,就成为绝无可能实现的梦境。
  
  那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当年,他们的舅舅为了星夜齐王弃主叛国。
  
  再后来,王,那时候紫耀的王,他们的父王,不顾王后泣声哀求,毅然赐死王后的胞弟,他们的舅舅。
  
  再后来,齐王一举攻下了紫耀重重城池。
  
  一时间,亡国的阴影笼罩着紫耀的每一寸土地。
  
  暮云想到这里,见千逸从祸王的书房出来了。不是凝重,也非轻松,是那种淡泊如风,不倨不傲,不争不贪,平平淡淡中自有内敛,朝着他望来。
  
  暮云迷迷糊糊的想着,仿佛有些理解当年舅舅初遇齐王,以至日后种种,皆因情非得已。
  
  直到千逸温暖的握着他的手,暮云方抬头看了他一眼,一句话也说不出,眼泪先落了下来。
  
  "你是怎么做到的?……"暮云痴痴问道,心里想着正是当年舅舅为何肯为齐王弃主叛国,他不明白啊…。
  
  那时候,千逸在耳边告诉他,"暮云,当有一天,星夜成为你的星夜,星夜的子民亦是你的子民,你会不会爱上这片大地,亦如你深爱着紫耀…"
  
  "我会…"暮云答道
  
  千逸搂了他,"其实我早拿定了主意。我是真心待你,不曾将你当女人看,你是我的情人,我的伴侣,是要与我并行一生的人,而不是我的附属品。所以我以平等的目光看待你,予你自由,而不是束缚你,把你藏入深宫。我所期翼的是,倾我所能付予爱给你,希望你能出于自愿地栖息在我怀中。"
  
  "暮云,他日我之所有,均与你共享。"
  
  "我已经答应了你哥哥。我继承星夜之日,半壁江山将归属于你。"
  
  指尖顺着他颊边轻轻一刮,千逸道,"你不仅是紫耀凤王,你还将是星夜的王。"
  
  暮云听他这么说,心中愧疚,摇摇头,"我不要什么半壁江山,我只要你。"
  
  "我知道。有你这句话,别说这江山,舍弃我这条命,我也给。"
  
  那时候千逸搂着他,便觉得世间一切,富贵名利皆无足轻重,那些在他而言,不过是午夜微风,吹过,轻轻散。
  
  再后来,千逸完成这次出使使命,离开了阿离江,去了遥岸的星夜,回到属于他的大地。
  
  这日,星夜皇宫,蔺太后小设家宴,太子千逸,悠王夜犹寒陪坐。
  
  蔺太后许久不见千逸,念道,"太子此去紫耀,怎么许久不归。"
  
  千逸道,"是耽误了些时日,劳太后挂念了。"
  
  蔺太后道,"挂念也是人之常情。如今太子监国,更多操劳,自当保重,别冷落了太子妃就是。"
  
  千逸道,"是。"
  
  蔺太后又向夜犹寒道,"寒儿也是,日夜为国,婚后三载都无一子。" 蔺太后心有所感,终不忍叹得一句,"我皇族偏是人丁不旺。"
  
  夜犹寒安慰道,"太后保重。"
  
  蔺太后摆摆手,"算了,不说这些了。太子给我们说说此次在紫耀遇上什么有趣的事。"
  
  一席间,祖孙三代,也算其乐融融,却是略有冷清。
  
  晚间,千逸同夜犹寒一程,并肩向夜犹寒问道,"悠王还在找隐栖吗…"
  
  "是"夜犹寒淡淡应了一声。
  
  "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吗?…"千逸又道。
  
  "没有。"夜犹寒道。
  
  "若是这一生都找寻不到隐栖呢?"千逸看了他一眼。
  
  "不会。"夜犹寒沉着道。
  
  千逸没再说什么了,默默走了一段,停了步,向夜犹寒道,"不远送悠王了。"
  
  夜犹寒站立道,"太子客气了,告辞。"
  
  千逸往另一方去了,走了没几步,回转身,遥遥看了夜犹寒身影一眼。片刻间,回忆起过往种种什么,竟有出神,后黯然叹息一声,方回去了。
  
  这边,紫耀仍是日复一日。暮云寻了个理由缠在恒白羽身边,恒白羽也没喝斥他,由他一边呆着。这时,恒白羽处理完些卷宗,抬起头来,见暮云仍在,坐在另一旁案上,撑了头,在发呆。
  
  恒白羽想了想,招他过来,"暮云。"
  
  暮云听是恒白羽唤他,朝他望去,见恒白羽同样正望向自己。朝他笑笑,离了桌案,到他身边去了,"哥哥,你叫我。"
  
  恒白羽若是仔细想想,恒暮云骨子里头本就是乖顺的,跟他还真是没一点相像,偏他们血浓于水。恒白羽腾开些位子,让他并排坐着。
  
  暮云见哥哥少有这么与他亲昵,心下自然开心起来。
  
  "暮云,你真的喜欢千逸吗?"恒白羽虽与千逸有过一次长谈,却不曾与恒暮云谈及过此事。此时,提及也实属意外。
  
  暮云脸微微泛了红,担忧的悄悄看了恒白羽一眼,"哥哥,你别不高兴。"
  
  "我没什么高兴不高兴的。告诉我,你真的喜欢千逸吗?"恒白羽坚持道。
  
  "嗯。"暮云应了声。
  
  恒白羽看了他一眼,道,"喜欢他什么?"
  
  暮云往恒白羽身上靠了靠,"哥哥,千逸他是真心真意待我。"
  
  "你怎知,日后不会遇上另有人真心真意待你?"恒白羽道。
  
  暮云摇了摇头,"或许有,或许没有。即使有,也不及千逸待我这般。"
  
  恒白羽淡淡道,"你不要后悔。"
  
  "这世上,如果还有让我觉得亏欠更甚与千逸,只有哥哥你一个。"暮云低了头,"哥哥,你不要不原谅我。"
  
  恒白羽听他这翻话,摸了摸他的头,"你不懂就算了。"
  




第 8 章

  暮云只觉今日恒白羽言语中不乏感伤,心中酸楚,"哥哥,究竟怎样才能让你有一日快活…"
  
  恒白羽料想不到他竟有此一问,"快活?那不是一个王该有的。"
  
  暮云想他日日辛劳,心中所想,所为无一不是全心为了紫耀,"哥哥,太傅说天下止武,你不是也答应他了吗。还是你不肯就此罢手?…"
  
  恒白羽看了他一眼,"天下止武?天人是何人的天下?…"
  
  暮云抱紧他,"千逸说过,有一天,星夜将成为我的星夜,星夜的子民亦是我的子民…"
  
  "你这么相信千逸?"恒白羽冷冷道。
  
  暮云拼命点点头,"他说的每一句,我都信。"
  
  "那是在他继统江山之后,在他仍信守当日诺言。即使千逸确不负你,可你真认为,将来继承星夜皇位的一定是他吗…"恒白羽道。
  
  暮云抬了头,"他是太子啊…"
  
  恒白羽冷冷哼了声,"星夜原就不是辰帝的天下,更何况他侧封的太子。"
  
  暮云睁大眼,望着他,"什么意思?"
  
  "在星夜,人们可以不识辰帝,却无人不识齐王。换而言之,辰帝的江山,辰帝的皇位,是他弟弟夜郁然双手奉上的,那不过是齐王弃之的江山。"恒白羽不屑道。
  
  暮云奇道,"人人都在争,为什么独独他反而不要?"
  
  恒白羽甩出一句,"那是他心中有愧。"
  
  "他现在反悔了?"暮云着紧问道
  
  恒白羽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反悔,我只知道他的儿子未必肯舍弃这如许江山。"
  
  暮云眨了眨眼睛,"你是说,齐王的儿子将会和千逸一争这天下?"
  
  恒白羽清浅的瞥了他一眼,不作答。
  
  暮云默默想了会,"哥哥,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你选谁?千逸,还是夜犹寒…"
  
  暮云扬了头,直直锁住恒白羽的视线,也是那么一往无回,"我要千逸作个旷古绝今的圣明天子,我要保住他的江山不容任何人染指。这云霭霞光,霓虹万里,天地蒸蔚,我要他的江山永远有我的影子。我不管这草木荣枯,王朝更替,黄沙掩埋,我要与他的天下世世沉浮。"
  
  恒白羽雾蔼深潭一样的眼睛,不带一丝的心情波动的回应着他,"这是你的选择。"
  
  "我不会变。"暮云回他道。
  
  恒白羽扬了扬头,悠远地望向宫门外,冷淡空渺、幽暗虚幻的声音说着,"那你就杀了夜犹寒。"
  
  暮云垂了头,他的双手没染过鲜血,杀了夜犹寒…
  
  齐王的儿子…
  
  "如果你也是这么想的…"暮云低低道,"我不会犹豫。"
  
  暮云咬了唇,"如果杀了夜犹寒,可以令千逸守住属于他的江山,可以让哥哥你换得一日快活,我不会犹豫。"
  
  冷得像冰山、尖锐得彷如刀锋的美貌,恒白羽站起了身,走出几步,背对着他,"暮云,你不要后悔…"
  
  暮云摇了摇头。
  
  "或许我不该让你背负这些,就是父王、王后他们也不希望看到的…"恒白羽心冷若寒冰。
  
  暮云又摇了摇头,"不,将来我去见了父王、王后,他们不会怪我。"
  
  恒白羽侧身,回头看着他,这是他的!他美丽的弟弟,和他同血同源。"我在父王、王后面前发过誓,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伶伶的。将来,我会和你一同去见他们。"
  
  这声音的语气和恒白羽平时的冰冷淡漠极不相像,似乎是从什么深处发出来,带着无边的痛苦。
  
  蒙着一层薄薄的水光,暮云含泪点了点头。
  
  "你真美…" 美得令人心醉的眼眸,恒白羽也不得不承认这点。
  
  "因为你是我哥哥。"暮云轻轻地答。
  
  暮云临走之前,去看了落落几回。他仍是不开心,和恒白羽一样,一次也不曾笑过。
  
  每每见落落这般模样,暮云不禁想起了千逸。若有一日,千逸背弃誓言,也终辜负了他…。
  
  暮云模模糊糊的想着,勉强傻傻一笑,千逸…,你不要像那个人一样,因为,我不想做第二个落落。
  
  暮云走了,恒白羽也没特意送他,仿佛他同往常一样,是自己偷偷溜出去玩了,日落的时候,他就会再悄悄溜回来。
  
  千逸再见暮云,离他们上次紫耀分别,一晃已是小半年都过去了。
  
  京都的郊外,远处山坡上,一骑当先,冲了下来,尘土扬起。暮云推开车窗,遥远看了,心里就难过起来,情到深处人自孤独。
  
  跑的那么快的,仍属浮光。
  
  暮云的车队不走了,全停了下来。暮云也没动,就这么看着,很努力的想看个真切。
  
  再然后,离的更近,那人速度反而慢了下来,浮光一步步踱至他车前。仿佛看痴了般,抬了头,也是这么深深地望着。那人弯下腰来,手伸了过来,暮云同样伸出手去,在空中,和他指尖轻轻接触了下。然后,那人是如此贪婪的,想要触碰的更多,直至将他整个手都握在了掌心。
  
  "下来。"那人轻轻的说着,声音很温柔。
  
  暮云没说话,也没放手。
  
  那人轻轻捏了捏他的手,然后,很轻很低的说,"让我抱抱你。"
  
  暮云推开车门,跃上了他的马,仍是带着满天的尘土,抛开了他的人马,他的车队,只要是跟着那个人,去哪都不重要了。
  
  最后,他们在马背上,颈项相交,拥吻缠绵。
  
  近乎让人窒息的深吻,暮云的手指紧紧抓住千逸的手腕,在他们一次又一次的痴缠纠葛中,幸福得仿佛是叹息。
  
  唇瓣被吻咬得嫣红,暮云坐下来,偎在他怀里,浮光就在他们附近。
  
  "千逸,你有孩子了吗?"
  
  千逸狠狠在他颈项咬了一口,"没有。"
  
  暮云被咬得很疼,刚想喊疼的时候,温热的舌尖又在那处轻轻舔吮,舒服的脸颊不由得涌上一层热气。暮云侧过身去,扬了头,在他脸颊亲了亲,却什么也没说。
  
  千逸愣了会,淡淡的笑开来,搂了搂他,不由叹得一句,"你呀…"
  
  后来,两人去千逸在郊外的一所别院。院落不算很大,庭院却算得上细巧别致,是那种平常稍殷实人家的别样生活。
  
  别院里,人也不多,一个孙老头负责看院,他还带了一个孙女,平日里打扫打扫房间。这孙老头的孙女,唤作铃儿,烧的两个家常菜很是一赞。
  
  爷孙俩话都不多,千逸带暮云来时,也就称了声公子,便退下去了。
  
  暮云在院子里逛了一圈,倒觉得很有意思,拉着千逸的手,高兴道,"这要真是你家该多好。"
  
  千逸笑笑,"这就是我家,也是你的家。我带你去看看孙老头的菜园。"
  
  孙老头的菜园不远,在别院外圈,一点薄地,种些鲜蔬。青菜绿油油的,很是喜人,种的萝卜个头还挺大。千逸挽了袖子,下到地里,拿锄头刨了两个萝卜。暮云也没闲着,学着他的样,掰了些青菜。
  
  回去后,千逸将这些菜都交给铃儿。铃儿问了下两位公子的口味,自己下去准备了。
  
  千逸又亲自打来井水,和暮云两人,就着井边,洗起手来。
  
  暮云玩心大起,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溅在千逸身上。千逸伸手去刮他鼻子,暮云自然往后躲了躲,身子没稳住,倒了下去。千逸忙去拉他,暮云使坏,见他手伸了过来,使劲拽了他一把,两人都滚到地上去了。
  
  千逸翻过身,把他压在身下,着迷地凝视暮云些微晕红的脸庞,忍不住伸手轻抚,低语,"开心吗…"
  
  暮云伸出手,勾在他的后颈,"千逸,你是太子,我喜欢你。你不是太子,我还喜欢你。"
  
  "好,我们就在这住下。你每天都陪我去拔萝卜。"千逸笑了起来,是那种爽朗,发自内心的喜悦。
  
  "我还要吃你种的。"暮云也乐了。
  
  "行,种这个大个的。"千逸比划了下。
  
  两人欢快的笑着,搂在一起,也不顾弄脏了衣裳。
  
  晚饭吃的很简单,几样小菜,有浑有素。人少,暮云也不在意礼数,留孙老头和铃儿一同坐下吃。孙老头自是不肯,千逸知暮云心思,开口让孙老头和铃儿就留下吧,这才四人围了一起吃了晚饭。
  
  这里人手少,千逸也不让人多侍候,晚间亲自烧了水给暮云洗澡。暮云就陪在他旁边,看他烧好了水,一桶桶往浴桶里加。"你真不像太子。"
  
  千逸放下木桶,"在你面前就不像。"
  
  暮云忆起祸王大婚,千逸身领众人,步入殿堂,自有他气宇风度,怡然尊贵,至今不忘,"不,你又确是位出众的太子。你什么都好…"
  
  千逸笑了笑,"有什么不好的吗?还请凤王指点一二?"
  
  暮云连忙开口道,"当然有!"
  




第 9 章

  千逸眯了眼,浅浅弯了唇角,听他说下去。
  
  暮云走过去,抓在他手腕处,很认真的,一字一句说道,"千逸,你有了我,就不要再喜欢别人。我会和你一起说服哥哥,即使星夜容不下我,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千逸放下手里的木桶,小心地拥住他,"你怎么了?"
  
  "我答应了哥哥,要去做一件事。等我完成了,我就再也不和你分开了,我们守住星夜,过完一生一世。"暮云道。
  
  千逸终于明白,暮云为什么而来,"你答应了祸王什么?"
  
  暮云摇了摇头,"你别问。"
  
  "我非问不可。祸王不会轻易让你离开紫耀,这绝不是什么小事。"千逸抓住他的臂膀,目光直锁着他。
  
  暮云没想瞒他,也瞒他不过,"我答应了哥哥,要将夜犹寒带回紫耀。"
  
  千逸的手,钳得更紧了,缓缓开了口,压了很低的声意,重复了一遍,"夜犹寒…"
  
  "我不许你这么做!"那是一种不容拒绝的坚毅,千逸正色道。
  
  暮云料想不到,千逸反应如此强烈,挣扎了下,"我什么都答应你,唯独这件!凭什么天下人都可以开开心心,唯独我哥哥一人不快活!"
  
  "即使把你锁起来,关起来!我也不会允许你这么做!"千逸也疯了,向他吼道。
  
  一时间,什么都变了。暮云狠狠推开了他,倔强,却也满是委屈的看着他,"即使你我情份断绝,我也要带夜犹寒回紫耀!"
  
  "你阻止不了…"暮云退开了几步,"除非你杀了我…"
  
  平静的绝望,在恒暮云说出情分断绝的话。千逸退出了房间。
  
  暮云见他走了,开不了口留他。浴桶的水还是热的,暮云穿着衣裳,整个人都泡了进去,头也埋了进去。
  
  最后,还是千逸进来找他,什么也没说,把他从冷了的水中抱了出来,湿了他自己一身。千逸也顾不上这些,帮他脱了湿重重的衣衫,拿了一旁备置的新衣给他换上。
  
  暮云一言不发,任由他摆弄。
  
  千逸把他抱回房里,轻放在床上,还帮他掖好被子。两人至此都没说过一句话。
  
  千逸低低看了他一眼,准备出去了。
  
  暮云拉住了他,脸撇了过去,仍是无话。
  
  千逸默默站着,没挣脱他,也没说要留下。
  
  再后来,谁也不记得,两人是怎么抱到一块,激烈的拥吻,褪去衣物。
  
  似雪般的白皙里隐含著微微的粉红,剔透的光泽散发出一股艳丽的光辉。千逸轻吮在他颈项和锁骨……暮云显得有些慌乱,千逸以柔和但有力的动作抓住他的双手,十指与之交缠,暮云轻轻扭动身体,也不是那种剧烈的反抗,星眸半掩,嘴里发出嘤咛的微吟。
  
  千逸越吻越深,一路往下,所到之处又痒又麻又微微疼着,暮云微微绷紧了身子,不知是要逃避还是在迎接。
  
  千逸抱着哄着他,轻轻的爱抚,让暮云渐渐放松了身体,但等到千逸的手指侵入他□柔软紧密的甬道时,暮云同样恐惧大盛。
  
  千逸俯下身含住他的唇,用身体贴服着他的,亲昵的厮磨,哄着他不要怕。暮云身体绷紧着,亦渴望着,悸动着。在千逸怀里宛转辗侧,脸颊浮上沉醉于欲望中的潮红,眼眸微张,目光更是迷离动人。
  
  当千逸热且硬的欲望进入了他柔软的身体内部,巨大的压迫感仍使暮云的恐惧达到顶点,近乎疯狂地挣扎抗拒着。
  
  在心上人泣不成声的低吟中,将□的欲望继续往里顶,直至完全没入,然后开始律动。暮云的身体很柔软、且还温暖,纵使在剧烈挣扎中依然温柔地包裹着他。就是这种独一无二的温暖让他沉陷、不可自拔。
  
  陷入恐惧和欲望的双重折磨中,暮云的身体因激情覆上一层又一层鲜艳的嫣红,令千逸愈加沉迷,动作更激烈,在他体内狂猛抽刺的兴奋高昂,触及他身体最深秘的幽处,带予他一次比一次更强烈的刺激。
  
  仿佛烧化了一般,在体内肆虐的膨胀灼热,不断将热气注入他身体深处。骤然的激情让他无法成言,那种□却又逐渐顺畅的感觉令两人都不自觉地发出叹息。
  
  暮云迷蒙地看着压在自己上方的男人,世上有很多人喜欢自己,但爱得这么不顾一切的,大概也只有千逸一个了吧…
  
  让情潮染红的诱人脸庞、情不自禁,展开了身体,自主奉上了香唇、主动迎合的身躯…
  
  千逸从没这样意乱情迷过,一边占有着他,一边张开唇,和他浓烈地热吻,卷缠不分,激动地吮吸。
  
  暮云仰头喘息,千逸永远不忘,暮云动情时哭泣的样子真美,当那双被□弄得眼神氤氲的双眸闪着濡湿的泪光望着人时,绝美绝伦,真是动人已极。
  
  体内的异物骤然发烫,片刻,整个身子都象被烫到了。随之而来的无尽快意,欲死欲仙。
  
  两人抵死缠绵之后,暮云无力地依偎在千逸怀里,从未经历过这么狂热的激情,就在他们刚才最巅峰的时刻,他的身子几乎承受不住。
  
  千逸搂着他,轻轻地说着,"我不愿你离开我。然我更不会关着你,锁着你。"
  
  暮云往他怀里偎了偎,"我有非如此不可的理由,你不要阻止我…。"
  
  如果自己不是紫耀凤王,没有令万众瞩目的身份,没有历历的过往,一定会放任自己沉溺在千逸深沉的爱意里,尽情享受着他的呵护。越了解千逸对他的爱,心就陷得越深。
  
  可他不是正为此而努力着吗…
  
  千逸吻了吻他的额,没有语言,而是加深了这个吻。
  
  暮云热情缠绵的回应了他,虽然刚欢爱不久的身子仍是疲惫,心却是从未有过的丰沛、灼热、满足与愉悦。
  
  两人在郊外的别院,又住了几天,过着平淡而又真实的百姓人家生活。暮云看着千逸开垦出一块菜地,散下种子,他还帮忙提来了水。暮云玩笑着说,如果千逸连做菜也会,那就齐活了。
  
  千逸笑笑,说这难不倒他。暮云凑至他颊边,亲吻了一下。
  
  余下的大部时间都极尽缠绵,两人再没吵过一句,也没有再提及那件事。
  
  千逸陪暮云走了一段,千逸要回皇宫去了,暮云也有着他要去办的事。
  
  最后不得不分离的时刻,千逸缓缓搂过他,"如果我会后悔,那便是今日,我放你走。"
  
  暮云听他说的凄怆,雾湿了双眸,心中同样不舍,"恒暮云是千逸的。"
  
  "我很快就会回来…"
  
  "我要哥哥能够真正的开心起来…"
  
  "我还要和你在一起。我们一起去收地里的菜,然后,我等着,等你做好端上来…我要全部都吃完了……"
  
  千逸将他一缕吹得扬起的发,轻轻挽回他身后,淡淡应了声,"好…"
  
  夜犹寒虽贵为悠王,但习性却未改变,与些江湖挚友,仍有往来。这日,夜犹寒和几个朋友约了在楼外楼见面,言谈之间,仍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小栖就仿佛从这世上,彻彻底底的消失了,就像他来的时候,也是那么不经意。
  
  夜犹寒移步至窗前,见街上,两个年龄相仿的男孩,约摸七、八岁的模样,站在墙角相互不理,较小的那个肩一颤一颤,仿佛还在哭。较大点的男孩,手紧握成拳,紧咬了唇齿,仿佛还在拿不定主意。
  
  夜犹寒心中一痛,不忍争见,忽又见一人遮了白色纱帽,手举了几串糖葫芦走过来。
  
  那人弯了腰,腾出一只手,给较小的男孩,摸了摸眼泪,又塞了串糖葫芦给他,哄道,"别哭了…"
  
  这几个字,落在夜犹寒心上,震得犹如胸中一击,便是五脏俱损。即使音色有了变化,即使化骨成灰,即使千年万年都过了,他一刻也不曾忘却……那是小栖的声音……
  
  那是他弟弟的声音……
  
  尽管光阴如白驹过隙,拥有他的日子如流星划过夜空般短暂,却是他一生之中再永不可及的幸福顶端。
  
  夜犹寒抛下众人,冲了下去。街对面,只剩下那两个男孩,稍大一点的这个男孩,已转过身去,将手中的几串糖葫芦都递给了弟弟,"给,都给你。不哭了。"
  
  哪还有白色纱帽之人……
  
  夜犹寒问过那个稍大一点的男孩,"刚刚给你糖葫芦的哥哥去哪了?"
  
  那男孩歪着脑袋,反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是位哥哥?"
  
  夜犹寒哪想他有此一问,"我自然知道,因为我是他哥哥,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那男孩仍歪着脑袋,也不管夜犹寒急不急,慢慢说道,"嗯,他是说他也有个哥哥,可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夜犹寒自幼起就照顾燕隐栖,天下小孩子大概都一个性子,又好奇,又觉得谁都骗不了他。夜犹寒摸了摸他的脑袋,"那是因为他还在生我的气,可我不能放着他不管,是不是?我也只有他一个弟弟。"
  
  男孩想想,"他乘着辆马车去了。"
  
  夜犹寒顺着男孩指的方向,一路追去。
  
  夜犹寒连追上了三辆,皆不是。
  
  最后,追上一辆,直去了京都郊外。
  
  夜犹寒尾随追上来,只见那辆马车,停在树下,赶车的坐在一旁休息。
  
  车内空空的,再无人影。夜犹寒矗立在车前,在冷寂的心中,有如渴望被治愈一般,比孤独更深邃的痛楚,无竭无止。
  
  "你在找我?……" 仿佛在叙说一朵花的开放那样到令人心动的调子,缓缓地,带着些些质疑。
  




第 10 章

  "你一直跟踪我来到郊外。"那人仍戴着白色纱帽,站在夜犹寒身后,"我既然躲不过你,就不躲了。"
  
  夜犹寒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就这么回过头去,恐又是一场梦幻泡影,身形这么一迟疑。只听那人又缓缓道,"来了一拨,又一拨,哥哥他真不肯放过我……。算了,躲也躲累了,逃又逃不动了。罢了,罢了…。我命在这里,你拿去向哥哥领赏吧…"
  
  夜犹寒不知他在说什么,却隐隐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向着他们来了。
  
  听声音,来人约摸四、五个,且个个武功不低。
  
  夜犹寒会意过来,那些人都是冲着小栖来的。夜犹寒转过身,一把抓过他,把他藏在身后,"没事的…"
  
  暮云的手,在夜犹寒手心中缩了一下,只是也挣脱不了。夜犹寒动作很快,在那一拉一闪间,暮云模糊的什么都看不清,人又立在他背后,只是这次是夜犹寒护着他。
  
  暮云拧着眉头,心中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还是夜犹寒太怪异了?
  
  一个眨眼的功夫,听得闷闷地一哼,暮云的车夫,已然命赴黄泉。
  
  神速的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三个人黑衣人,正面迎着夜犹寒,也不打话,只互换了一个眼神,便手执那些闪着惨然寒光的兵器齐刷刷地朝他招呼过来。
  
  夜犹寒左手使出江湖罕见的指法,拿点截戳,衣袂纷飞,凛然大家气概。只是他对决中仍不自觉护住身后的人儿。
  
  暮云身后忽现人形,一道银光闪过,直刺暮云背心。夜犹寒一脚踢了块碎石飞去,来人身影一偏,挥剑击了个粉碎。
  
  暮云此刻才惊魂低低一呼。那些黑衣人也非泛泛之辈,此刻夜犹寒和他又在空旷之处,形势所逼,退无可退。五个黑衣人已然对他们形成包围之势。
  
  "这么大张旗鼓…。"暮云甩不开夜犹寒紧握的手,气急道,"你不是也要来杀我的吗,救我干什么。与其,你背后再捅我一刀,不如现在给我个痛快。"
  
  "不会有事的,我在这。"夜犹寒也及与他多说,眼前敌人已然挥舞着武器扑了上来,又是连番恶战。
  
  暮云只听得耳边呼呼劲风声,心知那是刀刃破空之声,但都到夜犹寒身前,就截断了。
  
  夜犹寒赤手空拳,心有牵挂,掌术虽然精良,然而毕竟不及剑术,几番围攻下来,也自觉吃力。对方几人,也没占得便宜。一时间,下手招招夺命而来,更快更狠。
  
  暮云和夜犹寒牵着的手,不论多少次危及之下,都不曾分开过。对方也正是描准这一点,接下来几番刀光剑影,招招都刺向两人中间。
  
  最后那一次,暮云的白色纱帽也被劲风带过划出了一道口子。暮云还是什么也没看清,只意识到夜犹寒松了手,将他轻轻往外一送。即使这样,暮云仍稳不住,跌蹭到地上,手心一撑地,被碎石扎伤了几处,血流了出来。
  
  还未来得及查看伤口,只感到有什么这么一搭,搭在了肩上。
  
  一瞬间,他看见了夜犹寒眼中的慌乱。
  
  这一个瞬间里,难熬中混乱着许多东西,一时间里竟也让人分辨不清。暮云是真的想摆脱这种受人钳制的状态。忽然身边一声惨烈的呼喝,身后的敌人轻易地倒下了。
  
  暮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他的身子并不是每个人碰过,都会安然无事。
  
  眼见同伙死在剧毒之下,剩下的几个人更是杀红了眼。
  
  之前夜犹寒仗着武术精湛,内力雄厚,仍然和那几人堪堪战成平手。松开暮云,实是情势不容,却不想反令他身陷绝境,那一个瞬间,夜犹寒手上的动作仿佛都停下了,一息间几处受创,正是战得轰烈。
  
  暮云也是在刚刚那个瞬间,透过白纱,隐约看清了夜犹寒清俊而棱角分明的脸庞,俊美如神。
  
  若有所思的目光一直落在夜犹寒身上,不曾稍转。
  
  暮云指甲暗暗掐入掌心,触了伤口,方清醒些。暮云见眼前状况,想夜犹寒久战必竭。
  
  那余下四人虽死死缠着夜犹寒,但夜犹寒同样也牵制着这四人,绝不允许他们再接近暮云一步。
  
  对方怎不知夜犹寒心意,四人目光交织,三人一同下手共袭夜犹寒,其中一人乘隙,放出暗器,也是直钉暮云身躯。
  
  夜犹寒一掌震断那人心脉,夺过那人手中长剑,有利器却不用己为,甩了出去,打落了飞出的暗器。几个动作,顷刻完成,浑然天成,只是又平添重伤几重。
  
  唯幸保得暮云无碍。
  
  究竟是些什么人呢,竟对暮云痛下杀手,能让这些人做到如此地步。
  
  一念至此,夜犹寒更是豁出命去,也要保他性命。
  
  那些黑衣同样久战不得势,也各都有所伤,审时度势之后,很快便撤退了,连撤退都从四个方向散开,显然是早有周密的谋划。
  
  夜犹寒清楚,这些人相当有组织性,从一开始长驱直攻,都没有一人泄出过一句言语。
  
  暮云见那些人都退了,空气中弥漫着血腥,这其中,有他的,更有夜犹寒的。
  
  夜犹寒回到他身旁,曲膝跪了下来,隔着白色纱帽,仿佛隔空抚在他的脸颊,"让我看看你的伤。"
  
  暮云并没有伸手给他,隔了那一重轻纱,同样是注视着他,涟漪般散开的凄绝。有很多他还想不明白。
  
  夜犹寒拉过他的手,细细看过,从怀中取了小瓶,"忍着点,只有一点疼。"
  
  夜犹寒将药粉喷洒在暮云微不足道的伤口,暮云轻轻吸了口气,真的只有一点疼。夜犹寒又扯了干净的衣衫,为他包扎好。
  
  "我们快走,现在还不安全。"夜犹寒扶他起来。
  
  暮云站了起来,僵了僵身体,迟疑道,"你伤在哪了……"
  
  "不要紧。"夜犹寒的声音沉郁顿挫,见暮云不信,安慰他道,"受了一点小伤。"
  
  天渐渐沉了下来,今夜是回不去京都了,夜犹寒带着暮云,躲进山间,寻了一处隐蔽地方,歇了下来。
  
  暮云见他伤口处,仍不断溢出血,不问过他,从他衣间取了药瓶,同样对他说着,"忍着点,只有一点疼。"
  
  暮云喷洒药的手却没夜犹寒稳,药粉散了不少在外面,包扎的手法也很笨拙,因为一记拧得太紧,夜犹寒闷闷哼了声。
  
  暮云想是真弄疼他了,抬眼看了他一眼,低低说了声,"对不起…"
  
  "没事。"夜犹寒淡淡说道。隔了那层白纱,夜犹寒确是极想再看一眼,那倾世之貌,那是他的弟弟。
  
  "让我看看你…"
  
  暮云低了头,不应答。
  
  "小栖,你不肯原谅我吗……"夜犹寒血色散尽,微微翕动嘴唇。
  
  暮云取了纱帽,散下秀发如春峦。夜犹寒见过他的侧脸,仍是那般,美若止水。
  
  再也撑不住,熬不了,缓缓闭了眼。连同伸张在半空,'我想摸摸……你的头发……'
  
  差一点就能再次抚摸到,手,悬在了半空,垂了下来了。
  
  暮云扑过去,抓住他低垂下的手,低低的唤着他,"夜犹寒…"
  
  小栖?燕隐栖吗?…
  
  暮云失神的守在夜犹寒的身旁,他也听过关于那个孩子的故事。
  
  人们说,因为生得太美,注定留不住。
  
  人们还说,夜犹寒是星夜第一好哥哥。
  
  心脏比刚才更加猛烈的跳动,甚至让胸腔产生窒痛。他只是以为自己是燕隐栖,就肯牺牲到如此地步。
  
  山间晚风,吹得暮云一个惊颤。暮云试探般的伸动着指,默默无声的搭在了夜犹寒修长微曲的指节上,很冰冷。
  
  暮云伏下身,听见他急促紊乱却一下一下有力的心跳,心中柔软的地方被这心跳声猛地一触,便有些痛起来。
  
  一瞬间里思绪已是百转千回。
  




第 11 章

  暮云离开帖服他的身体,不肯再去看他。有些连他自己都无法抗拒不去想的念头,这念头如梦魇般总是轻易就缠了上来。
  
  犹豫不决,轻轻瞥了他一眼。无论看或不看他,总有这么一个声音叫嚣着,暮云觉得这矛盾的两端将他快要扯裂了,为什么它还在不停止的反复!
  
  究竟是夜犹寒他不能死,还是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不!无论是哪种,都不是他应该有的念头。
  
  夜犹寒死了,这天下就是千逸的了…
  
  夜犹寒死了,也该齐王尝尝这失去至亲的痛…
  
  夜犹寒死了,哥哥他一直不都是这么想的…
  
  暮云曲膝环抱着,也是这么反复的想。或许,是夜犹寒刚刚救了他;或许,不想亲手了解一个生命…
  
  如果还有什么,暮云咬了咬唇,扪心自问。还是,那个瞬间,夜犹寒眼中的慌乱,挥之不去。
  
  山间风寒,暮云拢了拢衣裳,对着夜犹寒,自语道,"如果让你死在这里,我不甘心。"
  
  信号弹喷射出的烟火,在山间的夜空中仿佛燃亮了整个大地,暮云用这片刻的光明,低头去看清夜犹寒的脸。
  
  暮云默默坐回他身边,自嘲的叹息了声,"如果最先找到我们的,不是齐王府的人,你不要怪我。"
  
  双手沈在膝上,暮云埋了头,很轻很低的说着,"我已经放过了你一次。"
  
  最先找到他们的是离彦,带着一整队人马找上山来。人们无法相信,流露出震憾和不可思议的表情,他们没有想过夜犹寒会受伤,在离京都不远的郊外,遇袭伤的这么重。
  
  自然有人抓了暮云来问他几句,没有剧烈的挣扎,却什么也不解释,什么也不想说。于是人们连同他一起不算客气的带了回去。
  
  进了齐王府,暮云被送进了一所空置的院子里,虽然没限制他自由,可也没允许他走出这间院子。
  
  脸上都沾了泥,灰头土脑的,盆里盛有清水,暮云胡乱洗了把脸。也已经倦得睁不开眼,暮云熬不住,躺在床上半梦半醒的睡了。梦里都是夜犹寒牵着他的手,他们一路被追杀,一路亡命,这一次,夜犹寒再也没有放开他的手。
  
  清晨的时候,有人开了门,端了盘点心进来,也不吭声,放了桌上,退出去的时候仍把门带上了。
  
  挨至中午,暮云看了看那盘点心,拿了块,在手里犹豫了半天,小心咬下一口,暮云赶紧放了下来,扔在桌上。什么东西?硬的搁牙,味道也不对。
  
  不知还要这样被关到什么时候,没人来找他,该是夜犹寒还活着。有空替他担心,还不如找点吃的。
  
  频倚守了夜犹寒一夜,还是不见他醒,心疼得恨不能代他受过,一晚上,眼泪如珠串般未断过。夜犹寒虽未伤及五脏,但失血过多,山间风寒,又高热不退,伤口就收不住。
  
  清晨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合了眼。后来,初心实在看不过,给她披了件衣裳,又轻声劝慰她回去,哪怕歇那么一会都是好的。
  
  暮云挨至晚间,也没再啃一口那盘点心。趴在桌上,气奄奄地,有些可怜见的形容不出那是什么滋味。没有人管他死活,如果夜犹寒死了,人们大概才不会忘了拿他来陪葬。
  
  这样坐了很久,他才听见有脚步声往这来了,而且越来越近,夹着零乱的喘息,搅着步伐都不怎么稳。
  
  暮云开始不知道在害怕什么,一溜烟,轻声躲进衣柜里去了。
  
  门被打开了,来人显然惊讶了,房里空了,人没了。
  
  那人不喊,也没走,反而进了来。见桌上有盘未动的点心,旁边还有块明显咬了一口丢弃的。那人将那块暮云咬过一口扔在桌上的点心拿了起来,征征地站着,失神的盯着手中拈着的点心。
  
  "你哭了?"暮云推开一条缝。
  
  "没有。"
  
  "哦"暮云从衣柜里走了出来,"那是我看错了。"
  
  有一会,两人都不说话了,也不去看对方。最后还是暮云沉不住气,"是我救了你。"
  
  "是。"
  
  接下来又没话了,仍是各坐一旁,夜,静悄悄地。
  
  "那么你是不是至少该问问谁救了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暮云气鼓鼓的丢了这么一段话。
  
  "你这样子,好像要我报答你。"夜犹寒缓缓说了一句,不等他发作,是真的问出,"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
  
  "暮云。"暮云恨不得咬自己舌头,怎么一出口把真名都报上去了,又立刻补了一句,"月暮云。"
  
  "暮云…"夜犹寒低声念道,转过头去,"暮云你家住哪里?"
  
  暮云没气地白了他一眼,"你在审我吗?"
  
  夜犹寒摇摇头,站了起来,走到他身旁,"你不喜欢这里,我带你走。"
  
  暮云仰了头,"离开齐王府?"
  
  "不离开。"夜犹寒伸过手去,拉在他手腕,"我伤没好,还不能离开齐王府。"
  
  暮云跟着他去了。他们也仅见过二次,而每一次,夜犹寒都是拉着他的手。只是这一次,不松不紧,更像是一种牵引,让人带着一点沉沦不惑,心甘地跟着走。
  
  越走越深,越无人迹。"如果你要把我带到地牢,就不要牵着我的手。"暮云停了下来。
  
  "我带你回画梁。你一路上不见有人,是我不许有人接近这里。"夜犹寒轻轻拉了拉他,暮云这才又动了动。
  
  "那你住在哪?"暮云开口问道。
  
  "画梁。"夜犹寒平淡的答了他。
  
  暮云猛得甩了手,气极道,"你让我和你一起住!"
  
  夜犹寒看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又躲开自己两步,并没有上前去拉他,静静站着,"你来了,我就不住画梁。"
  
  暮云饶奇怪的看他一眼,究竟顺从的那一个人是谁?自己?还是夜犹寒?
  
  "我不要住画梁,你随便找间干净的屋子。不要再给我吃那样的点心了,我一口也吃不下。"暮云谈着条件,却越说越没底气。
  
  夜犹寒上前两步,重新拉过他的手,"你还需要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
  
  "我不会害你。"夜犹寒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轻,但足够暮云刚好听见。
  
  "我知道。哥哥再有本事,也请不来悠王杀人。"暮云道。
  
  夜犹寒没有接过去,两人默默走着。
  
  "你昏过去的时候,拉着我,喊着小栖…。你是因为觉得我像你弟弟,才追出来的。"暮云低了低头,"我很像你弟弟吗?"
  
  "你们不一样。"夜犹寒平淡道。
  
  有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仿佛那么轻轻一刺,但是已经感觉到了痛。
  
  "生气的时候倒是一样。"夜犹寒拉着他手,不去看他也知道,暮云是生气了。
  
  "脾气很大,但是不是对每个人都这么喜欢发脾气。"夜犹寒握着他的手,很软,手心有着微微的热度传来,"但是一点也不记仇。"
  
  "你不用拿好话哄我。"暮云嘀咕道。
  
  "那拿好吃的哄你。"夜犹寒拉着他,继续往前,就快到画梁了。
  
  暮云觉得再没有这么舒服的了,泡在浴桶里,热气蒸得他眯得睁不开眼。只是手不能泡进来,伤口还没好。暮云趴在木桶边缘,对着铜镜里面,黑玉般的长发一泻而下,松松散散飘在水面。还有一直以来,他都戴着半边面具,小心地揭下这半边面具。
  
  侍女端了衣裳进来给他换,抬眼,正对着铜镜里面。
  
  一声拔地尖叫,然后听到有人在跌跌撞撞中,摔倒了。
  
  夜犹寒最先奔了进来,是侍女摔倒在地上,人吓得身子还在抖。暮云随手扯过一件衣裳,站在浴桶里,正对着他们。
  
  白蘋也进来了,扶住那位侍女,没吭声。
  
  他也看见了。
  
  虽然头发垂了下来,但仍遮不住,暮云的右脸是大片大片的血红色,几乎占据了整个脸颊,一直蔓延到额头。
  
  如果说暮云的半边脸堪比燕隐栖的惊世绝貌,那他这半边脸好比地狱修罗。
  
  夜犹寒走过去,暮云无路可退,低垂了睫,不敢看他。
  
  夜犹寒的手伸过来的时候,他身子一颤,躲了躲。夜犹寒的指很轻,将他一缕长发挑到耳后,然后,一切都很静。
  
  凝结似的血红,细细地去看,它仿佛又像是一种图腾花形。暮云的肌肤滑嫩细洁,这一红一白对比起来,冷不丁这么一看,确是惊人差异。
  
  其实,暮云的黑发垂下来的时候,衬着一点点红,显得格外艳丽。
  
  "没事的…"夜犹寒感觉到他很努力的止住身子在抖,轻轻带过他,拍了拍他的背。"暮云,没事了。"
  
  暮云把头埋进他的肩窝,咬了唇。
  
  "不会有人看见的。"夜犹寒轻轻地对他说。
  
  暮云换好衣裳,缩坐在床里侧,那半边面具又被他戴上了。
  
  夜犹寒过来,拉了拉他,"我们先去吃点东西。"
  
  暮云摇了摇头。
  
  夜犹寒坐下,"你和我弟弟一样,那么美。"
  
  暮云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你都看到了,还这么说…"
  




第 12 章

  夜犹寒往床头靠了靠,"你很美,就像我当初第一眼见到小栖一样。"
  
  暮云这才注意到,夜犹寒的衣衫又有血迹渗出,一定又是伤口裂开了,急道,"你昨夜伤成那样,现在乱动什么!"
  
  "我也有点饿了,你陪我一起吗?"夜犹寒像宠燕隐栖一般宠他。
  
  "我不吃,我累了,要睡了。"暮云蒙了头。
  
  夜犹寒仍是这么依靠着床头,暮云睡在里侧。和他们昨夜在山间一样,那么近的,在一起。
  
  好一会,暮云探出脑袋,"伤口还在流血,让人帮你重新包扎起来吧。"
  
  "再让我坐一会。"夜犹寒轻声道,"你睡吧,我一会就走。"
  
  暮云还是坐起身来,伸手去碰他衣襟,想了想,手停在那里,嗡般的声音说着,"让我看看你伤口。"
  
  夜犹寒也不答,是默许了。
  
  暮云解开纱布,取来药,帮他重新敷上,又换了新的纱布层层裹好。完成后,重重的呼了一大口气。
  
  夜犹寒道,"比上次绑得好。"
  
  暮云问,"好很多?"
  
  夜犹寒抬了手,在他面前比了比,道,"大概这么一点。"
  
  暮云气鼓鼓的朝他瞪去,仿佛要咬人。
  
  夜犹寒高兴的笑了笑。
  
  "你真的不饿?…"夜犹寒耐心问道。
  
  暮云软绵绵的趴在床上,"饿得没力气吃了,睡醒再吃。"
  
  "那你睡吧。"夜犹寒说着,动了动身子,要走。
  
  暮云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着他。
  
  夜犹寒回望了他一眼,身子不再动了,"我好像也饿得走不动了。"
  
  暮云睡了,懒得理他。
  
  半夜暮云睡的迷迷糊糊,觉得身旁好热,闭着眼睛胡乱地摸,很软,靠着还很舒服,特意往旁边拢了拢,头靠了过去。很安稳地,继续睡了。
  
  夜犹寒被他一只手横过来压在伤口,闭着眼睛,不作声。
  
  暮云醒得很晚,终于睡足了,朦朦胧胧揉了揉眼睛。然后,尴尬的不敢动了。
  
  有着他熟悉的药香,他抱着夜犹寒睡了一夜。
  
  暮云不知道该继续装睡,还是该一把推开他。长长的睫羽就这么在夜犹寒的肩窝来回的扫。
  
  暮云拿开手,小心的移了移身体,和夜犹寒分开来。
  
  夜犹寒嘴唇线条很好看,显得很刚硬,唇色淡淡的,还很薄,而且总是抿得很紧。
  
  暮云开始大着胆子盯着他看,就很想摸一摸那样的嘴唇,轻轻地、慢慢地,用指腹扫过那线条的轮廓。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这样的想法在夜犹寒醒着的时候,绝对不会有。不仅仅因为他冷俊仿若刀削般的五官,俊美无双,再就是,他全身上下,无所不在的一种气度,令人折服的气度。
  
  长长的睫毛闪动,夜犹寒醒了。
  
  暮云赶紧闭上眼睛。
  
  感觉夜犹寒转过头来,好长一会,目光似乎也是锁住自己,很安静的注视着。暮云的睫羽眨的根本闭不住了,睁了开来,瞪着他,"你有完没完!"
  
  "我还躺一会,你饿不饿,先去吃点东西吧…"夜犹寒醒来的声音,不染浮躁,缠绵悠远,清耳悦心。
  
  暮云不说话了,趴在床上玩。
  
  又见床头边摆放着好玩的物什,玩心大起,伸手取了过来。那是一双巴掌大小玉琢的兔子。暮云把它们摆在手心,低头去看。
  
  玉质色纯而通透,雕刻栩栩如生。并在一起,一只蹭在另一只脚边低头玩腻,另一只守在一旁仰首顾盼,眉目间竟像活了过来般。
  
  暮云伸手在那只仰首的兔耳上轻轻来回抚摸,便是十分开心。
  
  仿佛想到什么,偷笑了出来,在那只兔耳朵上拧了拧。
  
  夜犹寒伸过手来摸摸他的头发,暮云立刻警觉的像一只发现危险的松鼠。
  
  "喜欢吗?"夜犹寒问道。
  
  暮云不吭声,放了回去,头埋向床里侧,背对着夜犹寒。
  
  夜犹寒把他扳过来,"我把它送给你,你要不要?…"
  
  暮云眨了眨眼睛,后又微微摇了摇头。
  
  "它是你的了,这屋里,只要你喜欢,都属于你。"夜犹寒道。
  
  暮云还是摇了摇头。
  
  夜犹寒把他往怀里拢了拢,却不说话。
  
  暮云想推开他,很熟悉的味道,夹杂着他昨夜为夜犹寒敷的药香。暮云又不敢用力了,双手撑在夜犹寒胸前。
  
  "暮云…,你哥哥…,他待你不好吗…"夜犹寒的声音很缓慢。
  
  暮云想了想,静静的过了好一会。他不肯放声,哽哽咽咽压着哭声,最后抽泣了起来。
  
  夜犹寒抚了抚他的背脊,"没事了,暮云…"
  
  暮云听见他的声音,止都止不住,在他怀中放声哭了出来。
  
  夜犹寒搂着他,心内也是绞得五脏俱损,不得不屏住呼吸,因为痛得无法呼吸。
  
  几千几百个夜晚,心碎的思念仍是那样浓…
  
  再后来,暮云哭累了,夜犹寒拉他出来,帮他抹了眼泪。暮云躲了躲他,就不躲了。
  
  夜犹寒陪着他一起吃过早饭。这一顿,是暮云来齐王府吃过最好的了,样样都很可口。夜犹寒吃得却不多,喝了点参汤。然后,空下来,一样样夹菜给他。
  
  "这些,都是你弟弟喜欢吃的?…"暮云放下了筷子,问道。
  
  夜犹寒点了点头,"你不喜欢,我让人重做了端上来。"
  
  "不用了,我饱了。"暮云淡淡的答。
  
  "让我看看你的手,好些了吗…"夜犹寒拉过他的手,翻过来看,"我不该推你…"
  
  暮云惨笑了下,"那个时候,你不推开我,我们两个的手就都保不住了。"
  
  "还好,不会留下痕迹的。"夜犹寒道。
  
  暮云抽回手,"可你就伤得很重。别坐着了,回去歇着吧。"
  
  夜犹寒淡淡笑了笑,过来牵他的手,"你一个人,闷不闷?"
  
  暮云摇摇头,反问道"你一个人,觉得闷了?"
  
  夜犹寒点了点头,"你别离开我视线。"
  
  暮云小声抗意道,"那和关着我有什么两样?"
  
  夜犹寒摸了摸他的头,带着他一起回去了。
  
  夜犹寒靠在软榻上,拿了书在看,旁边搁着他的药。暮云在书房里,一点一点的参观。时不时问夜犹寒一句,夜犹寒就放下书来,回答了他。
  
  暮云皱眉,看了一眼,走过去,"搁着都快凉了,快喝了。"
  
  夜犹寒伸手拉他坐在边上,这才端了药,一口喝了下去。
  
  暮云拿了块梅子,塞到他嘴里,"这样就不苦了。"
  
  夜犹寒淡淡笑道,"本来就不苦。"
  
  暮云朝他瞪了一眼。
  
  夜犹寒补充道,"是吃了梅子,才不觉得苦。"
  
  暮云这才得意了起来,是那种极大满足的,朝着他笑笑。
  
  夜犹寒轻轻握了握他的手,"开心吗?"
  
  暮云又低了头,不答。
  
  夜犹寒转了话题,问道,"又看了什么好玩的了?"
  
  暮云歪了歪头,"看了幅有趣的画。"
  
  夜犹寒道,"拿来我看看。"
  
  暮云去取了,拿的时候很小心,说是画,其实还没完工,上面还提了诗,'沉沉落日向山低,檐前归燕并头栖'。
  
  纸张有些陈旧了,该是很早就画了,暮云递给夜犹寒。
  
  夜犹寒拿在手里,看了一眼,"是不是觉得没画完…"
  
  "嗯,画一只就不对了,意境不对了。"暮云道。
  
  夜犹寒递给他,"你帮我添上。"
  
  暮云摇了摇头,"还是就让它保持原样吧,这是你弟弟画的吗…"
  
  "是小栖十四岁时画的,那时候,他刚生了一场病。"
  




第 13 章

  暮云把画放了回去,又折回来,坐在他身旁,一言不发。
  
  夜犹寒也不看书了,"你不开心了?"
  
  "暮云,等我伤好了,陪你出去走走…"夜犹寒道
  
  暮云摇了摇头,"我没有觉得闷…"
  
  "我提到小栖,你不开心。"
  
  暮云低了头,"你不难过吗…"
  
  "说我是天下第一好哥哥,我不是…"
  
  暮云看着他,"我没有这个意思。"
  
  白蘋端了药进来了,见他们坐的这么近,脸上不大高兴,"王爷,药熬好了。"
  
  暮云想帮他接过来,白蘋手让了让,不肯让他端下。
  
  "交给暮云吧。"夜犹寒一旁开了口。
  
  暮云又接过来,端在手里,迟迟没给夜犹寒。
  
  还是夜犹寒坐起身来,从他手中接了过来,"当心烫着手。"
  
  "那放放再喝吧…"暮云道。
  
  白蘋立在一旁见两人搭话,大声道,"王爷,悠王妃刚刚来过了,问你伤势呢。"
  
  夜犹寒淡淡应了一句,"知道了,告诉她,我没事。"
  
  白蘋这才出去了,留下夜犹寒和暮云两人。暮云较之前,更是不大理他了。
  
  夜犹寒又躺了下来,暮云坐着越发老大不开心。
  
  夜犹寒拉过他的手,"我不想喝药,你帮我倒杯水来。"
  
  暮云'嗯'了声音,起身去倒了水来,夜犹寒接过杯子,喝了一口,"你是在生他的气,还是在生我的气?"
  
  暮云把他手中杯子取了过来,就着喝了一口,"多大点事,有什么好气的。"
  
  夜犹寒拿开他手中的杯子,放在一旁,揽住了他,"你说天大的事,就是天大的事…"
  
  暮云气鼓鼓的,拿手戳了戳他,"我又不是你弟弟,你老抱着我干什么…"
  
  一整天他们两人都是待在一起,晚饭的时候,暮云心情好多了,还给夜犹寒盛了碗汤。
  
  夜犹寒带他到假山上的凉亭坐一会,暮云手撑在栏杆上,俯瞰夜晚的齐王府,叹道,"齐王府还真是安静…"
  
  "那,应该是夜夜笙歌伴舞,灯火通明,夜如白昼?…"夜犹寒道。
  
  暮云看了他一眼,"那你这个悠王回头就该被齐王打屁股了。"
  
  夜犹寒笑了起来,"我不敢。"
  
  暮云也跟着笑了起来,"觉得很丢人吗…"
  
  "觉得不可思议…"夜犹寒道。
  
  暮云坐了下来,轻轻道,"你过得太冷清。"
  
  "时间久了,就不觉得。"夜犹寒继续道,"你喜欢什么,我让他们布置了来。"
  
  "不,就这样。我是想你一个人太孤单。"
  
  夜犹寒拉过他的手,"手都有点凉了,夜里风凉,我们回去了…"
  
  暮云没动,还不肯走。
  
  夜犹寒拉过他,稍稍往怀里带了带,"那不走,这样就不冷了…"
  
  "我们回去吧…,你该休息了…"暮云小声道,"悠王妃还在等你…"
  
  夜犹寒搂着他,好一会,没说话。
  
  夜犹寒送他回到画梁,白蘋在门口见他们两人回来,转身又奔回屋去了。暮云以为夜犹寒不进来了,在门口停了下来,夜犹寒轻轻的问,"又不进去了?…"
  
  "就送到这吧…"暮云道。
  
  夜犹寒低了头,"我住的地方离这很近,我带你去看…"
  
  "我不去。"暮云道。
  
  "我一个人住…"
  
  夜犹寒住的地方,果然离这很近,一墙之隔。暮云进了院门,还以为又是进了画梁,抬头去看夜犹寒。
  
  夜犹寒拉着他进屋去,暮云就更傻眼了,"你居然建两座一模一样的画梁。"
  
  站久了,夜犹寒脸色渐渐发白,有些撑不住,暮云扶他到床上躺下。一会,又拿了热毛巾回来,给他擦擦手。夜犹寒接过毛巾,反而对他说,"你伤在手上,当心,别让伤口沾了水。"
  
  暮云沐浴好,出来,迟迟地走到夜犹寒跟前,不知该怎么跟他说,他要回去了,回到隔壁去。
  
  夜犹寒见他出来了,轻声道,"过来…"
  
  暮云走过去,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你还是睡里面?…"夜犹寒问道。
  
  暮云躺了进去,然后有些想不明白,他为什么就躺下来了。暮云的气息,即轻即柔,又似飘渺若虚若幻,又似若莲蕊的清浅淡香,沁人心脾。夜犹寒再也睡不着,暮云也睡不着,"你和我说说话吧…"
  
  夜犹寒伸出手,覆上他的,"你想听什么?…"
  
  "我想听你的故事,听,是不是和外面,人们说的一样。"暮云道。
  
  "我的故事,是和小栖一起的…"
  
  齐王府传开了,那个被带回来的不知其身份的人,住进了画梁。人们也在纷纷议论,话题无疑是拿暮云和燕隐栖做比较。然后,人们叹息的想,燕隐栖再是回不来了…
  
  因为暮云住进了属于他的画梁。
  
  还因为暮云陪在了属于他的夜犹寒身旁。
  
  暮云住了几天,也不出画梁。下人待他是不咸不淡的,唯有白蘋,高兴不高兴都写在脸上。
  
  但他并没有因此而觉得待不下去,因为夜犹寒。他也暗暗曾想过,哥哥应该是像夜犹寒这样,疼他爱他,在哥哥的心里时刻有着自己。
  
  而恒白羽,情感是隐藏着,不表露出来。
  
  尽管,在恒暮云心里,一而再,再而三,认定哥哥是爱着自己的。
  
  夜犹寒的药渐渐少了,伤口也开始好起来。闲余的时候,暮云会陪着他下棋,赢不过他的时候,也会嘟着嘴不乐意了。"你还真是齐王的孩子,什么都是一等一的。"
  
  夜犹寒收了棋子,眼睛看着他。暮云不服,伸手过去,要拧他耳朵。夜犹寒躲了躲,拉过他的手,扯过来,把他抱进怀里,伸手去刮他鼻子。
  
  暮云躺在他怀里,仰了头,看着他笑作一团。那双眸是轻漪微澜、波光流转的泉。
  
  夜犹寒在他的发丝上来来回回的轻抚,暮云一头长发散开,若流曳的水藻,又若艳丽如纯黑的深紫色鹫尾花,开到荼靡。
  
  暮云不笑了,伸手去摸他的脸,夜犹寒不躲了。暮云摸到他的脸颊,或许,很早之前就像这么做了…
  
  暮云调皮的,还是在他耳朵上拧了一下,很轻,真的很轻。仿佛是在像他撒娇般,那么轻轻的一下。
  
  夜犹寒搂着他,两人都不说话。
  
  这一刻,暮云也曾忘却身在何处,他很愿意就这么躺在夜犹寒怀里…
  
  因为,这个人一心一意的眼眸中,也只倒映着他一个。
  
  暮云的眼睛眨了眨,把脸埋了进去,鬼迷心窍的伸手搂着他的腰,声音捂在了里面,"我不愿你是悠王……"
  
  夜犹寒抚在他肩上,长长的睫毛半掩眸子,在眼下印出一片碎翼。
  
  花落月明庭院。悄无言,魂消肠断。凭肩携手,当时曾效,画梁栖燕。
  




第 14 章

  夜犹寒一日一日好起来,也开始在家里办些公务。暮云几次忍不住跑去书房瞧他,探出美丽的脑袋向里望,夜犹寒抬头见了,招手让他坐在身边来。暮云朝他笑了笑,脑袋又缩了回去,走了。
  
  夜犹寒搁下笔来,朝着暮云离去的方向,失神眺望。
  
  暮云回到画梁,留在院里独自坐着。瞥见那几株药草该浇水了,想起夜犹寒病时,也不忘吩咐白蘋细心照料那几株药草。遂挽了袖,拎了水桶来,浇了水,还又松了松土。暮云蹲在药草前,猜想这该是燕隐栖种下的,能让夜犹寒爱惜如初,紧张如此,不外乎这个人。
  
  白蘋从外面回来,一眼瞧见暮云守望着那几株药草出神,"呀!"一声冲了过去。
  
  "你浇水了!这药草不喜水!水浇多了,它会死!"
  
  白蘋一把推开他,拿手去试土壤的湿度,急得又推了一旁暮云一把,"你干什么啊!别人的东西也不能这样糟蹋!"
  
  暮云见他急得要哭,低了头,轻轻说了句,"对不起…"
  
  白蘋瞥了他一眼,"我家小公子会回来的!"
  
  暮云不吭声了。
  
  "别人怎么说,我是不信。你不要再碰他的东西。"白蘋别过头去,"这里一花一草都是属于他的…。悠王也是他的……他的…哥哥…,再没有别人…。"
  
  暮云掏出块手帕递了过去。
  
  白蘋也不接,胡乱抹了眼泪,"你自己没有哥哥疼,就妄想抢别人的哥哥…"
  
  暮云手僵在那里,夜犹寒病重的时候,他们确是整天整天腻在一起,夜犹寒躺在那里,他很愿意陪着他,愿意倒了水递给他,还会埋怨着药都凉了,然后看着夜犹寒一口全喝了下去。那时候他开心过,甚至鬼迷心窍伸手搂了他。
  
  "我什么也不碰了,你别哭了…"暮云站了起来,就往外面走。
  
  白蘋盯着他的背影,"你去哪?回来!…"
  
  夜犹寒从书房出来,回到画梁去找他。白蘋见了他,闷闷不乐的只顾低了头,话也没一句,从他身边走了出去。夜犹寒想他大概又是跟谁闹别扭了,谁还能胜得过他去?
  
  暮云躺在软榻上,背对着他。夜犹寒坐下来,轻轻推了推他,暮云没反应。夜犹寒小心把他抱起来,伸了手轻抬他下颚,"和白蘋闹别扭了?我刚进来,他那表情也是和你这样。"
  
  暮云低垂了眸,推开夜犹寒的手,也跟白蘋一样,话也没一句。
  
  夜犹寒手轻轻带过,让他偎依入怀,"发生什么事了?"
  
  暮云半声不响,却也没有离开夜犹寒的怀抱,只是这么静静偎着。
  
  "暮云,不理我吗…"夜犹寒摸了摸他头发。"明天没什么事,我们出去玩一天,好不好…"
  
  暮云微张了唇,有话想说,却没说出来。最后,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去哪…,你伤还没完全好…"
  
  "就我们两个,你要去哪…"
  
  暮云在靠近他心房的地方贴了帖,"哪都好。"
  
  翌日,夜犹寒换了身常服,带着暮云出门去了。许多时日未出门,街上果然热闹,两人并排走着,偶有耳语,暮云心情显然好了许多。
  
  两人找了一处茶楼,叫了些茶点,坐下来休息。暮云拈了块糕点,咬了口就放下了,"他家把整罐糖都倒里面了,还粉得掉渣。他家师傅和你王府的糕点师傅互补下,大概做出来的就能吃了。"
  
  夜犹寒放下茶杯,"上次还夸你不记仇,我说错了。"
  
  暮云不服,"我就是记仇了。当然,还记得要某人报恩,救命之恩!"
  
  夜犹寒笑笑,不语。也拈了块糕点来尝,"是做的一般。"
  
  暮云白了他一眼,大有一副'你不信我?'的不满表情。
  
  夜犹寒视作不见,悠然地喝着茶,等暮云忍不住了,气鼓鼓的别过头去时,方移了他的手过来,握在手心里,任暮云怎么抽也抽不回。
  
  夜犹寒又拿了块糕点哄他,"这块不怎么甜,我尝过了。"
  
  暮云小性子上来了,不依。
  
  夜犹寒在他耳边俯上一句,暮云才好转些,将信将疑的去看他。
  
  街上闹哄了起来,一时锣鼓喧天,人声鼎沸。茶楼里好些食客也纷纷涌了出去,暮云招了店小二来问,"外面这是怎么回事?"
  
  店小二激动道,"两位公子,也去看看吧。说不定能有便宜。"
  
  暮云听他说有什么便宜,反而没了兴致。
  
  那店小二见惯南北客人,见暮云这反应,就知没说到点子上,赶忙绘声绘色补道,"其实也不是什么便宜,是今日京都楼外楼的魏老板嫁女儿。魏家小姐在京都怎么也算得上排名的美貌。"
  
  暮云点点头,"他家嫁女儿,请得了这么多客人去看吗…"
  
  暮云暗暗瞥了旁边一眼,又道,"据我所知,当日悠王大婚,也没惊动这一街的人吧。"
  
  店小二吸了口气,快嘴道,"这哪比啊!悠王大婚,那叫大婚?不红毡铺地,不响鞭鸣炮,不鼓吹动乐。就连宴请宾客,都压低着气进去的……"
  
  "别说了!"暮云是一时玩笑,拿来做比较,哪知夜犹寒大婚实情如此,忙喝住店小二。
  
  店小二也知失言了,"我哪知道这么多,也轮不着亲眼瞧过,瞎说,瞎说。"
  
  忙转了话题,"这么多人涌上去看,也非全因魏家小姐美名在外,更主要是这魏家小姐今日是抛绣球选婿,哪个还不去看看热闹!就是这么,远远的见见这魏小姐一面也是不枉的。要是前生修来得福,被砸中,娶了这魏小姐…。公子,你可知,那楼外楼的魏老板家产有多丰厚!…"
  
  暮云摇了摇头,"他家产厚不厚,我不知道。"
  
  店小二觉得这两人怪没意思的,想也搭不上话,走了。
  
  店小二这一走,安静不少。暮云小心窥得夜犹寒脸色,见仍喝着茶,淡定如常。不想,再继续坐下去了,拉了拉夜犹寒衣袖,"我们去看看……"
  
  夜犹寒也没说好。
  
  暮云稍稍凑了过去,"我们就远远看看,这魏小姐是不是如传说这么美…"
  
  夜犹寒看了他一眼,"你想去?"
  
  被夜犹寒这么一看,暮云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就这么无辜的两眼看着他,仿佛一个刚做了错事的孩子。
  
  原来楼外楼,在京都也是数一数二的酒楼,平日车水马龙,实不及今日,黑压压面前一片。暮云拉着夜犹寒在街对面廊下站着,"她怎么还不出来……"
  
  "出来了!出来了!魏小姐!"
  
  "美!真美!"
  
  轰轰闹闹的人声,吵得暮云皱了皱眉。
  
  衣袖挡了,夜犹寒牵着暮云的手,两人远远站着,不再靠前。隔了这么远,暮云哪看得清,究竟这魏小姐是不是真的貌美。听众人嚎嚷着停不下来,想大差不差吧。
  
  等了实在漫长的时间,绣球终抛了下来。刚落至人们触手可及的高度,又被人抛了出来,仿若怒海苍涛中的一叶扁舟,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随之起伏。
  
  猛得,绣球飞出人群,砸了过来,暮云很自然的抬手挡了挡。夜犹寒反手一挥,将绣球还回人群之中。暮云这才放下了手,松了口气。再瞧时,绣球仍像之前一样,永不着落,每次都是眼看要落下,又被人抛了出去,而且,怎么又过来了!
  
  夜犹寒又挥了出去,这次,回得更远。
  
  暮云也看明白了,人海中,是有人故意不让绣球着落,每每落了下来,也会将绣球高高抛出,最后,引向这里。
  
  隔了这么远,他们都未仔细瞧得魏小姐的花容月貌。意想不到,魏小姐却能在人群中选中夜犹寒。暮云觉得厌烦,拉了拉夜犹寒的手,想走。
  
  夜犹寒自然意会,带暮云退出去了几步,绣球倾刻又飞了过来。暮云气急,不等夜犹寒挥回去,一把扯住绣球,往地上一扔,"有完没完了!"
  
  街上,安静了下来。
  
  再也没有人来抢绣球了,暮云接住了它,而现在,它,落在了暮云的脚下。
  
  夜犹寒看了一眼,人群中,已有人朝着他们来了。
  
  就连离他们左右最近的人,也移了移身形,只是,刚好挡住他们的去路。
  
  暮云也看得明白,拉了他衣襟,凑至耳边狠狠的说了这么一句,"即使我娶了什么魏小姐,你也不许看她一眼!"
  
  夜犹寒深深看他一眼,唇角慢慢地弯起一点,笑了,黑曜石的双瞳中都满是笑意。暮云也不曾见过,这样风流惑人的男子,更是抵不住这一笑。
  
  也是痴痴望着。
  
  "我不会…"挡在衣袖下,始终未松开的牵着,夜犹寒捏了捏他的手。"没事的…"
  
  有如要迸出火花似的,彼此对视,水漾漾的眼眸与黑曜石的双瞳交缠,"你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好像又老套了

不过,就是很想,很想看两人会是什么样的表现




第 15 章

  两人被礼貌的请进了楼外楼,屋内满满一堂的人,并不见美艳出众的魏小姐,暮云和夜犹寒落坐宾座。端坐在上的是位老太太,魏老板都还在她及下,接下来旁边还另有其他一干人等。
  
  在满堂的省视下,暮云开了口,"魏老板,我不会娶魏家小姐。"
  
  魏家的人并不因这句话而发作,目光锁住了夜犹寒。
  
  "魏家小姐还是另择夫婿……"暮云不喜欢人们像省视猎物般,注视着夜犹寒,言辞直入主题。
  
  魏老板沉了口气,向夜犹寒问道,"这位公子,可有家室?"
  
  夜犹寒淡淡道,"是。"
  
  暗道可惜,魏老板挺了挺身子,"那就做平妻吧。"
  
  暮云'哼'了声音,"荒唐…"
  
  魏老板仍就沉着,问向夜犹寒,道,"我魏家虽不是名门贵族,但在京都也算得上有头有脸的。小女天香国色之姿,公子之意?…"
  
  夜犹寒站了起来,"无意。"
  
  "你!"魏老板盛怒之下,只听得温和一声,"父亲…"
  
  有美人自屏风后款款现身,婆娑堪醉我,莲步轻移暗生香,当得天香国色。
  
  暮云看完美人,瞥见夜犹寒正对着魏家小姐,深深思索。
  
  "魏小姐,之前是否女扮男装,曾有一面之缘。"夜犹寒道。
  
  魏蝉儿颌首点头。原来,楼外楼上迟迟未露面,只因魏蝉儿根本不在楼中,街岸廊下,无意回眸,与夜犹寒相视而过,只一瞬息,对夜犹寒心生情愫。
  
  才致后来一幕,自有人将绣球引向夜犹寒,奈何夜犹寒并无此意,才使频频反复。
  
  "公子,…公子是蝉儿的天意…"魏蝉儿缓缓开了口,"何以公子,如此无意呢…"
  
  "我不是魏小姐的天意,小姐还是另作他选。"夜犹寒言尽于此。
  
  魏蝉儿初时见他,冰冷俊逸,犹如独树出林的气度,心下也知,此等人物定是见惯了绝色,不为所动。眼下确是如此,非但不恼,情之所钟,更平添几分。"上天为蝉儿指的夫婿,冥冥之中自有姻缘。公子…,前生之盟,今生惜朝。蝉儿是信的…。"
  
  魏蝉儿人前大胆言语,如此缓缓道来,又毫无小女儿娇作之势,显衬得只有语淡情深。
  
  "天意?"夜犹寒只是悠然的抬眼,目光中自有深意,"一生一世所期翼之人,早已在我身边,誓同生死,永不离弃。他人自抒天意,与我何干!"
  
  魏蝉儿身子微微一退,她赌的就是,在刚才此番轻言软语,温存有余之下,试问这天下间哪还会有男子不受诱惑。偏夜犹寒一人绝情至此。
  
  暮云侧目,仰了头,流溢出哀恸,也是一瞬不瞬,注视着夜犹寒。在夜犹寒心中,一生一世所期翼之人?…
  
  仿佛有什么东西勒在他的心上,紧得透不过气,为什么,胸口处还会烈烈生痛…。
  
  是一种无法成言的幻灭,他不想…尝…。
  
  暮云也站了起来,身形稍稍晃了晃,手连忙撑了扶手。悲恸无声,默默推开夜犹寒扶上来的手,朝着门口去了。
  
  "暮云…"夜犹寒在身后,低低唤着他的名字,他也不回头了。
  
  魏家没有拦他,楼外楼门外还聚集着人群,有不死心的,抑或失望,就是没有得意的。
  
  暮云推开人群,穿走出去。他还记得,却不明白,为什么…会鬼迷心窍。
  
  只是感觉有人拉了他一把,动作极快,暮云没有惊慌,也没有出声,任一切发生。等他回过神来,人已经在马车上了。
  
  暮云斜躺着身子,靠着软垫,抬眼,看了与他同处一室的人。
  
  鬼公子冷冷地称他一声,"少主。"
  
  暮云不想说话,手撑了下颚,缓缓闭了眼。
  
  鬼公子盯着他,"少主反悔了?"
  
  "我记得,说过,让你立返紫耀…。"暮云仍闭着眼。
  
  "我以为,少主该是需要我。"鬼公子道。
  
  暮云轻轻'哼'了声,"你们兄弟五个人联手都杀不了一个夜犹寒,我需要你什么?…"
  
  鬼公子阴沉道,"少主为得夜犹寒信任,牺牲我幼弟性命,要得还少吗。"
  
  "你在怪我毒死了你弟弟?…"
  
  鬼公子不说话,眼睛都是一刻也不松的盯着暮云。
  
  "有没有他的死,我一样能得夜犹寒的信任。他不该忘记我说的话,不要靠近我。"暮云至此时眼睛都未睁开过,"就是你也一样,刚刚拉我那一把,我若有心,你已经死过一回了。"
  
  "可少主为什么至今,也没让夜犹寒死上一回?"鬼公子道。
  
  暮云缓缓睁开双眸,"因为我不愿。"
  
  "你不是就等着我说这句话吗?"暮云又道。
  
  "少主这话,留着跟主人说吧…"鬼公子低低说道。
  
  "你若再监视我一举一动,不妨试试…"暮云道。
  
  鬼公子低了头,谁若被恒暮云的外表骗了,必定输得一败涂地,永不得翻身。因为他是那个人的弟弟啊,一个不允许有任何生灵在他面前不低头的人。
  
  "你明明知道,若不是你弟弟对我心存邪念,一再试探底线,我也不会出手。这话,也是我对你说的…"暮云反手,扣了扣门板,马车停了下来。
  
  鬼公子不说话了。
  
  暮云动了动身子,又转过头来,再看得他一眼,"我不允许有人对他出手…"
  
  鬼公子一动不动,低沉道,"属下在紫耀边境,等着少主。"
  
  暮云推开门,离去了。
  
  游游荡荡,不知道究竟要往哪去,因为,无论怎么走,天黑的时候也回不了家,回不到紫耀皇宫。哥哥还会不会再等他……。
  
  仿佛什么都不再属于他,而有些是一开始就不属于他…,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从因缘而有,生灭或异灭,息息流变,不可执著。
  
  那为什么,尽头处,还有身影如魇,一夜相逢百夜心,还有几世缠不休。
  
  隔着条街,暮云站住了,没有说话,在风吹动了檐下灯笼,介乎或暗或明中,遥遥相望。
  
  暮云定定地望着他。最后,黯然一笑,"你别动。"
  
  "我想自己走过来。"暮云一步一步地走过去了,微微迷惘的脸庞透出一种怯生生的孤独,还有着深沉得让人看不清的情绪。
  
  终于,伸手可以触摸的到,暮云的指抚摸着绝美的五官轮廓,带着无尽的贪婪,细腻的游移。最后,揪着他的衣襟,偏了头,苦涩而淡浅一笑,"应是前生曾结种,今生偏得美人怜。"
  
  夜犹寒覆上他揪在衣襟的双手,"我说过…"
  
  "什么?…"暮云轻轻的问
  
  "你若离开我,看我不打你…"雾蔼深潭一样的眼瞳,何尝没有痛苦。
  
  "你要打我?…"双眸蒙了一层水润,轻声反问道。
  
  "你以为我不舍得?…"夜犹寒低了头,与他额头相抵。
  
  "为什么,我不记得,你说过…"
  
  夜犹寒没有回答他。
  
  暮云觉得有什么滑了下来,砸在他心上,绽开花来,令他心碎成千片万片。微张了唇,"你哭了…"
  
  男人微微错开了头,牵着他的手,"我们回家。"
  
  暮云摇了摇头,"我不想你伤心难过。我…不是燕隐栖……。"
  
  "我不喜欢,不喜欢燕隐栖。"暮云极大幅度的试图挣脱他的手,"不喜欢你看着我就像看着你弟弟!…"
  
  夜犹寒环住他,不让他挣脱,一遍一遍唤着他的名字,"暮云…"
  
  暮云头埋在他肩颈,很青涩的,不露痕迹的,唇在他肩颈处轻轻帖了上去,闷住了他的声音,"我要你喜欢我,就像你喜欢燕隐栖…"
  




第 16 章

  是你让我这么痛苦…,究竟,是无处可逃的痛苦…。还是,我愿意选择有你的痛苦…。
  
  暮云趴在床上,手去拨弄着那只仰首玉琢的兔耳朵,嘀咕着,"我不喜欢你…。"
  
  一点也不解气,反过来心里不舒服极了,侧了侧头,更小的声音说着,"你别离开我……"
  
  夜犹寒沐浴出来,松松的系了腰带,露出肩颈的线条,出奇的佣懒性感。暮云回头瞥了他一眼,便把头蒙进薄被里。
  
  等夜犹寒把薄被掀开一角,闷得暮云没戴面具的那半边脸也染上一层粉色。夜犹寒躺过来,轻轻拨着他的头发,"为什么见我就躲?"
  
  暮云偏过头来,"因为你好看。"
  
  夜犹寒俯下身来,下颚枕在他肩上,"那怎么又不躲了?"
  
  暮云眨了眨眼睛,"因为想多看一眼。"
  
  夜犹寒伸了指,去拨开他的面具。暮云慌了,伸手拦住了他,声音都紧张了起来,"干什么?"
  
  "让我看看…"夜犹寒温和道。
  
  "为什么…"暮云也在害怕。
  
  "我想看看你。"夜犹寒道。
  
  暮云闭了眼睛,摇着头。
  
  夜犹寒躺了下来,把他揽入怀里。暮云伏上来,头枕着他胸前,依旧探着美丽的脑袋去看他。夜犹寒满足的看着他,又去逗弄他紧密而修长的睫羽,惹得暮云睁不开眼睛。
  
  夜犹寒的气息即轻即浅,似有却无,从来春梦了无痕般,思之销魂。暮云趴在他身上,"我要走了…"
  
  夜犹寒目光一闪,扶住他的肩,"暮云…"
  
  "我要回去了…"暮云道。
  
  夜犹寒坐起身来,扶住他,一瞬也不瞬的看着他。
  
  暮云拉下他的手,和他握在一起,看着夜犹寒的眼睛,"哥哥很生气,我要回去了…"
  
  "我出生的时候,娘亲就死了。爹爹和娘亲感情很深,经不住日日夜夜伤心欲绝,不久,生了场大病,追着娘亲去了。"暮云往前倾了倾,倚在夜犹寒肩上,"哥哥认定我不祥…,祸及双亲,宗族。数月前,哥哥让我去办一件事。为此,我才前来京都,一心想着能完成哥哥的交待,让哥哥喜欢我…。后来,就像你所遇见的那样,哥哥始终不肯原谅我…"
  
  "我只有他这一个哥哥,不管他是怎样待我,我也要和他在一起。在家里,我还有个舅舅很疼我。我要先去找舅舅,让舅舅说服哥哥,让我回去…"
  
  暮云仰了头,在他颈项间厮磨,"如果哥哥肯原谅我,我会回来看你…"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夜犹寒淡淡道,"你去哪,我去哪…,我会陪着你。"
  
  暮云坐直了身子,"我哥哥脾气不好,他不喜欢外人…。"
  
  夜犹寒拉着他的手,无所在乎,"我陪你一起回去。"
  
  暮云沉默了,低下头。
  
  "我累了,要睡了。"暮云极小的声音说着,然后侧身躺了下去,拉过被子,蒙了头。
  
  夜犹寒就躺在他身边,从背后环住他,薄被盖住了两个人。夜犹寒很轻的在他耳边说着,"我知道,你吻过我…"
  
  暮云闭了眼睛,偷偷在哭。
  
  "别哭了,我是喜欢你的。"夜犹寒把他扳过来,被子盖下来的黑暗中,找寻着暮云的唇。那是一个极温和而忘情的吻,相触的唇瓣,轻轻的吮吸,温存的辗转。他的真心、他的专注、他的执着全数都覆在了这一吻上。
  
  那一晚,暮云哭的最伤心,怎么都止不住。
  
  翌日,夜犹寒一早出门去了,临走时还对暮云说过,'等我回来。'
  
  暮云坐在窗前,满腹心事,瞥见一个脑袋时不时往里探,是个生面孔。那人也瞧见了暮云,远远地朝他招手。
  
  暮云小心地,没有惊动任何人,走了出去,质问道,"什么人?"
  
  来人往树后移了移,四下环顾,小声道,"恒公子,有人在外面等你。"
  
  暮云已经隐隐猜到了,那人见暮云不作反应,手指在他面前虚写下一个字。
  
  暮云跟着他,绕过花园,绕至一处僻静的偏门,出了齐王府。
  
  那人,带他穿小巷,走檐下,进了一处寻常人家小院。暮云一个人推门进去了,那人立在窗前,远目眺望,见他进来了,转过头来注视着他。
  
  暮云走过去,立在他旁边的位置,朝着他刚刚看过的方向,"看到了什么?"
  
  "很多…,只是都不是眼前的。"那人淡淡道。
  
  "看到未来了?…"暮云浅薄一笑。
  
  "并不真切…"仿佛暮云牵绊住了他,那人再也移不开眼。
  
  "你有再见到那位非凡美丽的少年吗…"暮云声音很轻,视线向着很深远的地方。
  
  那人没有回答他。
  
  "千逸,那时候,你喜欢着的人,是夜犹寒的弟弟吧…"
  
  一切都很安静,没有人答,也没有人再问。
  
  "我来时,曾对哥哥说过。这云霭霞光,霓虹万里,天地蒸蔚,我要他的江山永远有我的影子。"暮云沉陷往日回忆,缓缓道,"说过…,我不管这草木荣枯,王朝更替,黄沙掩埋,我要与他的天下世世沉浮。"
  
  "你和我一样,开始看不清未来…"千逸温柔如昨。
  
  暮云轻轻摇摇头,"我看不清自己。"
  
  千逸修长的手指如同抚动琴弦,在那流泻青丝若水的发上轻轻一拨,"暮云,你不快乐了…"
  
  抽身,回到桌前,坐下,斟了两杯茶,端起其中一杯,细细回味。
  
  "千逸,我要回紫耀了…"暮云倚在窗前。
  
  千逸伸了手,让他过来。
  
  暮云在他对面坐下,低头,看着杯中新绿透明,浮浮沉沉的舞动,"我一个人回去…。"
  
  千逸的手轻轻覆上他的,这动作太温柔,暮云抬了头,眸中轻漪微澜,"我想回家了…"
  
  稍稍犹疑了片刻,千逸淡淡道,"我送你回紫耀。"
  
  暮云摇了摇头,"我今天就走。"
  
  "他肯心甘情愿的跟你回紫耀,而你却做不到了…。"千逸深压下一口气,险些压不住心中絮乱不堪。
  
  暮云俯在桌上,哭了,哽咽得无法呼吸。
  
  千逸把他移入怀中,不断的抚着他的背脊。害怕同样折损了他的尊贵,沉寂下来的心情,"暮云,我仿佛昨天才和你分离。今天,就找不回了…。我何止是后悔了…。"
  
  暮云回答不了他,一个人痛苦得仿佛身体裂开。
  
  任谁也回不去,是从前很纯净很流畅的岁月…。
  
  那个在阿离江畔的初遇。
  
  千逸送他到门口,没有放手,暮云就留在他身旁。
  
  "暮云…,曾经我以为,为了我想要的,哪怕让天地血流成河,枯骨成堆,我也在所不惜! 即使是星辰的轨迹,我也要改变!现在,我仍是这样的想法。"千逸沉郁顿挫的声音,依旧好听。
  
  暮云经不住回过头来看他,"你想要什么?…"
  
  "你!"这话说得太过诚挚,直似泛着血色一般凛冽决断。
  
  失色的清丽脸庞同样痛苦,辜负了一往情深。
  
  当下心中酸楚至极,便再也支撑不住,几乎倒伏在地上,此生也没有如此声嘶力竭地吼过,"你杀了我!我还给你!"
  
  痛楚刻入心扉,一瞬比瞬刻骨铭心,喉咙似乎要呕出血来。千逸俯下身,想去攥他的手,却被他使出仅剩的力气挣了开去。
  
  绝望与痛苦,无法消散,撕裂了暮云的心四分五裂。
  
  千逸从背后抱住他,紧紧地抱住他,"暮云,安静下来…,我从来都不要你死,我要活着的你,一个活生生的你!"
  
  即使,你不属于我…
  
  这个事实…
  
  我都,只要你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不是,就是决裂。

千逸,你真的是炮灰?




第 17 章

  只是说不出话来,暮云在千逸的怀抱中,听着他一遍一遍的安抚,渐渐平息。
  
  千逸把他扳过身来,深深着他一眼,"万事万物都在变,那不变的东西何尝不是因此才更加可贵。暮云,在阿离江畔,我一生都没有如此快乐过。那是因为你…。"
  
  暮云回应不了他,咬着唇,让那苍白的唇浮出血色。千逸很轻的牵过他的手,"让我送你。"
  
  暮云摇了摇头,抽回了手,向着门外走去,不再回头。门口处,放慢了脚步,终,停了下来。"千逸,…"背对着他,"阿离江畔,我同你一样快乐过。"
  
  "我不该来…"
  
  在他身后,他看不见的地方,流露出一生郁然寂寞,"暮云,你是我此生不可执著的人,而我执著了。"
  
  暮云压制不住,多么想,那么想,回头看他一眼,我也不曾想过让你伤心难过…。
  
  暮云跑了,一口气冲了出去,留下千逸一个人立在那,仿佛千万年都过了,沧海桑田,星辰再不复原有的轨迹,而他却再也不曾移动过。
  
  不辩方向的跑,一路狂奔,出了城门。再往前越是人迹稀少,野草蔓蔓,暮云坐了下来,感觉到脸颊是冰凉,用手一摸,都是眼泪。一息间,风云变色,乌云遮住了漫天云彩,雨点落下来,不一会简直就是泼了下来,暮云被雨淋得睁不开眼睛。
  
  踩在泥泞之中,无边无际的胡乱想着,凡是见过的人,都跟着转过一遍,最清晰的就属哥哥、落落、还有千逸。然后,压抑不止,想着,夜犹寒已经知道自己不见了吗…。
  
  暮云没见过燕隐栖。他只知道,他深爱着的两个男人,都在他之前,深深的爱着那个非凡美丽的少年,却都失去了他。
  
  就像他现在,同样一无所有。渴望亦止不住,但是否拥有却是另一回事。
  
  暮云咬着唇,苦涩的笑了,只得过夜犹寒一句,'我是喜欢你的。'足够日后在紫耀皇宫,细细回味此生。
  
  才知道,原来羡慕着燕隐栖,就像夜犹寒说过的一样,'我的故事,是和小栖一起的。'
  
  暮云觉得不甘心,如果他是燕隐栖,至死,也要死到夜犹寒的怀里。
  
  可他是暮云,恒暮云,紫耀凤王。能够接纳,属于他的地方,在阿离江畔的彼岸。
  
  天完全黑了下来,山间寂静的就剩雨敲打在树叶的声音,暮云在一处石洞口坐着,浑身湿透了,发稍还在滴着水。风一吹,还有些冷,暮云抱膝坐着。因为太安静,而产生了幻觉,或许,那实在是他心里,很想再听一次那人的声音,不然,怎么满山,满耳,听到的都是那人的声音。
  
  只有一种声音,在耳边唤着,"暮云…"
  
  暮云看着山间,心里明白那些都是假象。可是,即使是这样,也是他心酸难侧的幸福。
  
  夜犹寒吻他的时候,他哭的止不住,燕隐栖是夜犹寒一生一世所期翼之人。
  
  夜犹寒于他,却是遇到了一个连命运都阻挡不了的引力。
  
  从那个瞬息,他看见了夜犹寒眼中的慌乱,那时候开始。
  
  从那个缝隙,他看见了夜犹寒征征地站着,一个人哭了。
  
  从那个晚上,夜犹寒说,你和我弟弟一样,那么美。
  
  "别哭了,我是喜欢你的。"
  
  就这么清醒的,暮云很清醒地知道,即便是假象也好,听到了自己最想听的话。
  
  仿佛刀雕般的绝美五官,细长美丽的眼睛,那是一片幽深平静的海,美得勾魂摄魄,淡淡珠光色的薄唇,让人情不自禁地想吻上去…
  
  看着他的脸,听着他的声音,…很像在做梦。
  
  "你是怎么做到的?…,一而再,再而三的,离开我…"
  
  一揽入怀,两人身上同样湿透了,比之前更加冷冰。暮云意识模糊的想着,这个梦好真实,真好。
  
  "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第二次,让你从我身边溜走…"
  
  暮云傻傻的笑了,'我不傻,我才不离开你,我要留在你身边…,我要让你疼我,像疼燕隐栖一样…。'
  
  "不要做出只能让你我都痛苦的事,暮云…。"
  
  暮云抬了头,漆黑的眼眸蒙上一层泪雾,指着自己的胸口,"我这里很疼。"
  
  "我知道…,我和你一样疼。"
  
  "可是你说你喜欢别人…"真疼啊。
  
  "我喜欢你…"
  
  暮云的梦醒了,用力推开他,固执的寻找他的唇,和昨天夜里他们的那个吻不一样,两个人都疯极了,灼热滚烫的舌,翻搅纠缠,越吻越深,互相吸吮,抵死缠绵。
  
  许久,夜犹寒把暮云按回在自己怀里,伸手盖上了那双令他心乱的眼眸。旁边生了火,脱下湿重的外衣,袈在边上烤着。
  
  暮云赖在他怀里,暖和了许多,夜犹寒伸手刮刮他的脸,"即使闭着眼睛,也还是让我心乱。"
  
  暮云闭着眼睛还在笑,翻过身,去搂着他的腰,"我有没有说过,喜欢你?"
  
  夜犹寒摇了摇头。
  
  暮云爬了起来,搂着他的脖子,看着他的眼睛,"我喜欢你,不输任何人的喜欢着你。"
  
  夜犹寒眼光一闪,"然后呢?"
  
  暮云把头抵进他颈间,"然后,就和你在一起了。"
  
  "你要信我。"暮云在他耳边说着。
  
  夜犹寒没说什么,勾了他下颚,凑上去,难以自控吻了他。
  
  暮云再难自制,仰了头,紧紧抱住他,与他唇舌相依,互相索取。
  
  "你还回去吗…"暮云问。
  
  夜犹寒摇了摇头。
  
  "我们去找我哥哥。"暮云在他怀里躺了躺。
  
  "好。"没有犹豫,夜犹寒应允了他。
  
  暮云有片刻的开心,从这里仰望上去,无论哪个角度,最美的人的果然是怎么看都美得让人移不开眼。暮云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我做过最成功的一件事,就是拐走了你…。"
  
  夜犹寒的指轻轻擦过暮云的脸颊,柔滑的发丝落在了他的身上,"你拐走了我的心…。"
  
  暮云满足的闭上了眼睛,"放心吧,我不会不要你…。"
  
  夜犹寒在他身上拍了一记,暮云扁了嘴,瞪着他,"我说真话,你还打我?…"
  
  "说假话,打得更重。"夜犹寒淡淡道。
  
  暮云翻过身搂着他,下巴搁在他肩上,"那是多重?…"
  
  "刚好,…让你无法离开我。"夜犹寒吻了吻他的发。
  
  "嗯…"暮云小小的应了声,"就这样…"
  
  重新躺回他怀里,缓缓闭了眼睛,面具下水色浮光的唇弯成很好看的形状,"我累了,却睡在世上最美的人怀里…"
  
  夜犹寒伸手抚在他的面具上,很轻的,揭了开。
  
  暮云的身子有些微微的颤,紧闭着眼睛,抿着唇,这一次,没有再躲。
  
  凝结的血红,图腾花形天生妖异,开到荼靡,夜犹寒的指轻触了上去,从眼角开始,顺着游移。缓缓地俯下身子,在妖异惑人,血色艳红的肤上,轻轻烙下一吻。
  
  纤长细密的睫羽扇了扇,睁了开来,清澈如泉的明眸一流转,无限璀璨之光闪烁其中,一双让人止不住赞叹其优雅美丽的手,勾着他的脖子,"你很奇怪…"
  
  凑过去蜻蜓点水般吻了他一下,最美的人的笑容也最迷人,"不是你说的,'应是前生曾结种,今生偏得美人怜。'"
  
  "我说的是魏蝉儿!"暮云纠正的那叫一个快。
  
  眉头微蹙,紧盯着他。暮云闭了嘴,眨了眨眼,不死心的小声问道,"那天,你怎么脱身出来的?"
  
  冷冷'哼'了声,"你想我怎么脱身出来?"
  
  暮云也来气了,"你娶她试试!"
  
  白了他一眼,清淡道,"最美的人我都娶回去了。"
  
  暮云睁大了眼睛,"悠王妃这么美…"
  
  含笑凝视,深邃的眼眸如汪洋,夜犹寒轻声道,"别瞎想。"
  
  暮云简直要捶地,"是你让我瞎想。"
  
  "我只有你。"夜犹寒淡淡道。
  
  "可你娶了别人。"暮云不服啊。
  
  "说了,你也不明白。"夜犹寒淡淡一笑。
  
  "你不说我也明白!你对不起燕隐栖,对不起我。"暮云也不知道这笔帐该找谁算!不舒服,不舒服极了!
  
  气得就快炸了,紧紧盯着他,微微翕动嘴唇,"你吻我…"
  

作者有话要说:打滚,我想看留言




第 18 章

  炽热的深入,激烈的亲吻,仿佛无法分开,一直缠绕着彼此。
  
  笑着,然后抱着他,那是不可抑止的感情,渴望着那个人的眼眸中永远有着自己。
  
  此刻所拥的,是他的羁绊、他的未来、也是他的全部。好像差一点就能得到幸福。
  
  "我有哥哥,有你…,其它的都不再重要了。"暮云倚惓在他怀中,找到温暖,"我想和你在一起,一呼一吸间都那么想…。"
  
  指流过他的发,柔滑质感, 流丝如水,夜犹寒的回应有些深远,道,"我知道……"
  
  缓缓闭了眼睛,'喜欢你的人都这么说过吗…'
  
  两人一路走来,不急不慢,仿佛到像是看尽星夜的大好风光。这日,两人走了这么大半天,都没见得几个人。这会,好不容易瞧见,前面一处凉茶摊。
  
  倒是很干净的几间竹房,用篱笆围成一个小院,院内搭了架子,牵引了瓜藤,藤下摆着两张桌子,几个板凳,想着坐在下面倒也风凉的。院门是敞开的,除了他们再没有一个客人,还不见摆摊的人。暮云先进了去,坐了下来,朝屋里望,"有人吗?"
  
  还真没人回话,暮云奇怪的望了眼夜犹寒,"主人不在家…"
  
  夜犹寒淡淡笑了下,"有人的。"
  
  果然,暮云也听到了一点声音,好像是衣裙的窸窣声。回过头,可不是从屋里冒出来个人,冷不丁的这么一看,暮云也略略一惊。一身黑色衣裙,头发也是黑的,用重黑纱披着,挽过来,遮了脸,只露两个眼睛。
  
  若不是她穿着裙子,是男是女都分不出。见那姑娘也是盯着他们两人,暮云解释道,"我们路过这里,进来吃点东西。"
  
  那姑娘只是点点头,也没上前招呼他们。
  
  暮云只好又道,"随便上点吃的,先来壶茶,我们都渴了。"
  
  那姑娘看着他们,"没有茶。"
  
  暮云不免又多看她一眼,"水有吗?"
  
  那姑娘点了点头,又转身进去了。
  
  暮云转过头来,小声对夜犹寒道,"这不是家黑店吧。"
  
  夜犹寒笑着,"如果,刚好是呢?"
  
  暮云坐直了身子,"有你在,我怕什么。"
  
  正说着,那姑娘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端了托盘。放到暮云和夜犹寒面前,一人一碗豆腐。
  
  暮云又想说话了,那姑娘在他之前说了出来,"山间乡村,没什么好东西,你们先吃着。"
  
  说完,那姑娘又退回到屋里。
  
  暮云看着那碗豆腐,除了豆腐就是豆腐,白花花的豆腐,还有豆腐香味。等暮云浅尝后,才叹其中真讲究,淡抹清甜,爽滑嫩口、细腻即化。
  
  不一会就听得暮云在外面嚷着,那姑娘又自屋里端了两碗豆腐出来。黑色衣袖遮住了整个手背,只露出端着碗的手指纤长白皙,正是黑更黑,白更白。
  
  这一次,暮云光闻着香味就赞道,"姑娘,你这手艺真不得了!"
  
  那姑娘垂下托盘,也不接他的话,又转身进屋去了。
  
  暮云见她根本不答理,暗暗吐下舌头,朝夜犹寒玩笑道,"你要是能把她请进齐王府,我就在齐王府住下了。"
  
  "能让你有兴趣的人,我都不会带入齐王府。"夜犹寒浅尝辄止。
  
  "为什么?"暮云瞪着他。
  
  "你分心太多。"夜犹寒放了些碎银在桌子。
  
  暮云压低了头,偷偷笑着,嘴上还不认输,"你很小气。"
  
  "对你,我向来不会大方。"夜犹寒理所当然道。
  
  "可你对别的女人就很大方!"暮云反驳道。
  
  "我认为这无所谓。"夜犹寒道。
  
  暮云前倾了身子,压低声音道,"所以,你就引得人家姑娘为你尝尽相思。"
  
  "我确是想引来一只伶牙俐齿的小猫为我发狂。"夜犹寒伸手在他凑过来的脸上轻轻刮了一道,"走了…。"
  
  暮云恨得要垂桌,"你给我回来!"
  
  夜犹寒笑笑,就在原地,等着他。
  
  前面不远,就是村庄了,两人找了户人家,借住下。暮云也走累了,想着洗洗澡去去乏,那人家指给他看,就在前面,不远,有个池塘,水也清,人泡在里面能凉快到心里去了。
  
  暮云想了想,问夜犹寒,"你去吗?…"
  
  夜犹寒勾了他一缕发,"你在想什么…"
  
  不能想了,暮云一个劲的摇头。
  
  夜犹寒坐了下来,倒了杯水,"等晚上,我们再去。"
  
  月色下银镜般的一泓池水,黑玉般长而秀美的发一泻而下,垂下了眼,睫毛盖住了视线,他的脸像是毫无瑕疵的美玉。暮云缩在水里,再仔细看,究竟是被这个人迷住了,还是被夜犹寒迷住了?脑子里忽然什么都装不下,整个人就像被未知的力量攫住。
  
  有这么一刻,想飞身回到恒白羽身边,在一切都结束之后,能够像这一刻样永永远远看着他。
  
  …能够像这一刻,你是我的。
  
  "如果我做了件令人世人唾弃的事,你还会不会在我身边……"
  
  夜犹寒睁了眼,目光如水,"我不允许世人唾弃你。"
  
  "你很霸道。"
  
  "那是为了保护你。"夜犹寒淡淡道。
  
  暮云靠了过去,挨着他的肩,幽凉如水。只是这么相贴,心中更是酸涩,"好。那我不管了,你说过有你。"
  
  夜犹寒伸手带过他,"你心思太多……"
  
  暮云一点也不在乎了,"我有天大的心思,你心里也要装着我。"
  
  夜犹寒浅笑道,"再装人就跟你一样,满脑浆糊了。"
  
  暮云戳了戳他,"你就是满脑浆糊了,也要记着我一个。"
  
  夜犹寒悠然道,"没什么深刻的印象,怎么记得住?"
  
  暮云转过身帖了上去,伸手去勾他脖子,凑近了,张口,咬在夜犹寒的唇上。
  "还有没有印象……"暮云松了口,问道。
  
  夜犹寒笑而不语,用手指挑起暮云的碎发,轻轻把玩着。
  
  暮云头倚靠在他肩颈,忽闻,耳边传来一曲冷静的令人深思时光流逝,不乏淡淡感伤之音。暮云寻声望去,该是池塘山坡后传过来的。音色逐渐幽深、悲凄、哀婉、绵绵不绝。
  
  其声悲而幽幽然,仿佛吹出千年的沉思。
  
  暮云缩回夜犹寒怀里,心中很是难过,道,"这人那么伤心吗…"
  
  夜犹寒帮他捂住耳朵,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轻琢了下,双唇间轻轻翕合,无声道,"别听,回去了。"
  
  暮云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两人回到村庄,暮云还是觉得仍陷入深深的哀痛中,心纠得难过,便找了借住的那户主人家过来问。
  
  听了暮云这么一形容,那户人家忙劝阻道,"小哥,你可千万别再去听,当心被她迷惑了。"
  
  仿佛听到了有趣的事,暂时忘却了痛苦,暮云道,"难不成是你们村里几百年传下来的妖精?晚上出来惑人?"
  
  那人摇了摇头,"哪是什么妖精。"
  
  暮云听他说下去,"整个村里,就属萧笑的颂埙吹的最好,人也善良。可惜了,可惜了…,可惜哟…。"
  
  那人一连说了三个'可惜',暮云也有点婉惜,问道,"她是否遇到什么不幸了?…"
  
  那人低低"哼"了声,"那么好一个姑娘,偏偏生了要不得的贪念。祸害了自己,还连累家人丢了性命。"
  
  暮云觉得那人说得不全对,如果真是这么一个贪欲的人,不可能吹出来的乐曲如此圣洁、典雅、甚至渗透着高贵的精神气质。
  
  那股哀伤,直指人心。
  
  那人见暮云不大信,由衷劝道,"小哥,你当我唬你。萧笑搬出这个村子之前,谁没听过她的颂埙,那样一个姑娘,谁知说变就变了呢。"
  
  那人回忆道,"先人们因为逃避温疫而迁移至这里,他们之中有个能人,懂风水的,说这地界好,能安居长乐。祖祖辈辈这么传下来,也好几百年。从我曾祖的祖上就有这么传说,我们这山里,是住着神仙的。这位神仙有位门神大人,千百年守着山顶的果子,那是仙果。那果子要是自己个掉下树,又滚到山脚,我们村人是可以捡的,那是神仙赐给我们。那果子要是在树上,哪怕落在树底下,我们都是拾不得的。落在树底下的,那是属于门神大人的。"
  
  "这规矩传了几百年了,我曾祖上也曾有人,抢过门神大人的仙果。结果怎么样了,遭了报应!"
  
  "不得不信啊!"
  
  "人心贪不得!不属于自己的,万万拿不得。拿了,那是神仙都饶不得你的。"
  
  "你是说,萧笑也拿了不该属于她的仙果。"暮云大致听了个明白。
  
  那人点了点,"不该啊!"
  

作者有话要说:在地震后,看到真正可敬可爱的人们。

还有,许多,这世上最伟大的母亲、父亲。

早上看着新闻,心里难过的跟个什么似的。

"亲爱的宝贝,如果你能活着,一定要记住我爱你。"

这是一个母亲用身体庇护住了自己三个月大的孩子,在手机上留下最后的话,放在包裹着的孩子的被子里。

我跟着主持人哭了,怎么能不哭呢,这世上的妈妈真伟大!




第 19 章

  暮云从主人家这里知道了,为什么萧笑一身黑衣,脸上都挽着重黑纱。那是在她偷吃仙果后,身上留下了恶疾,村民在她丧母之后,将她赶出了村庄。
  
  暮云回到房里,想想,左右都不对。最后,忍不住了,对夜犹寒道,"我一会回来。"
  
  夜犹寒一把抓回他,"还是我陪你去。"
  
  暮云摇了摇头,"我不信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我自己去看看。"
  
  "你要去,我管不住你。"夜犹寒道,"我们一起。"
  
  暮云挣脱不开他,另一只手扶在他手腕上,解释道,"其实,我心里有几分猜测。萧笑并不是招来什么恶疾,她的症状倒像是中了毒。所以我去得,你去不得。"
  
  "没有你去得,而我去不得的地方。你我都当心点,走吧。"夜犹寒自是不会放在心上。
  
  "那你离她远点。"暮云焦虑道,"我没亲眼瞧见,不知道有没有把握。万一,你要有什么损失,我更没分寸了。"
  
  拉过来,在他颊边,柔软宠溺的亲了下,夜犹寒搂着他,"你脸红了…"
  
  暮云垂下了眼,睫毛盖住了视线,惓在他怀里,舍不得离开,"再拖下去,时间就晚了。"
  
  两人轻身又折回白天停下来休息的凉茶摊,埙声已经停了,村庄外的夜晚格外寂静。隔了那层篱笆,暮云看到萧笑就在院子里,也是坐在他们白天坐的那张桌子。
  
  听到声音,萧笑也望了过来,只是这么一眼,已经看到了他们,起身,退回屋里去了。
  
  暮云没叫住她,因为他们还看到了一个人,在藤架下又种下了棵新藤,正忙着固定藤枝。没想到还有一个人,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萧笑又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拿了些碎银子,走到那人身旁,递给了他,"阿挚。"
  
  萧笑就站在藤架下,不再过来。那个叫阿挚的男孩子看上去也就跟暮云般大,一把抓了碎银,走到夜犹寒面前,手一伸,"阿姐说了,两碗豆腐,不用这么些钱。"
  
  "这钱你留着吧,我若能冶好你阿姐的病,你再付给我也不迟。"暮云道。
  
  "你是说,…"阿挚回头看了萧笑一眼,又转了回来,"我阿姐还有得冶?……"
  
  "得我看过后,才知道。"暮云又道。
  
  阿挚不相信了,"你是大夫?"
  
  "我不是…,我只会些解毒。"暮云如实道。
  
  阿挚又回头看了萧笑一眼,"进来说…"
  
  这一次,阿挚将他们引进了屋,屋里很简单,一些生活用具,但收拾的干净。四人也围坐了下来,萧笑坐得最远。
  
  "你的话,我信一些。阿姐不是像村里人说的那样…"说着,阿挚垂了头。
  
  原来,萧笑和萧挚是对姐弟,和他们的娘亲住在村子里。萧笑是位善良美丽的姑娘,从去世的爹亲那学来的颂埙,是整个村子里吹得最动听的一个。萧笑已经有了婚约,只是人还没嫁过去,说下了,今年秋分的时候就来迎娶。
  
  一个多月前,萧笑的娘亲突然病倒了,也请过城里的大夫来看,说是恐好不了了。萧笑不信,又多跑了十几里地,再请来大夫,药开下去了,仍是一日一日不见好。
  
  没过多久,娘亲眼看着熬不过了,萧笑俯在床前守了好几夜,娘亲颤颤说,想吃,果子…。
  
  萧笑确是不顾一切,摘了那要不得的果子,揣在怀里带了回来。从山上下来的时候,被村民无意撞见,萧笑只是低了头,匆匆避开了走。
  
  萧笑将果子碎了小块,一块块喂给娘亲。
  
  当夜萧笑就发现,手腕上开始出现了红疹,先是手臂,接着身上,一直到脖子都是。萧笑瞒着所有人,不敢声张,仍是日日床前侍奉着。
  
  夜里,一个人看着身上的红疹渐鼓成了一个个脓胞。
  
  没挨几日,娘亲还是丢下了他们,一个去了。
  
  萧笑身上的红疹开始蔓延到了脸上,躲在家,出不了门。这时,有人站出来揭发萧笑摘了山顶的果子偷吃,惹怒了守着果子的门神,受到了天遣。
  
  萧笑被退了婚,连同她弟弟一块被赶了出来,只能在村庄外栖息,卖些豆腐给过路的换点钱。
  
  没有大夫敢看萧笑的病,就是好不容易请来了,看到萧笑的脸,也是连滚带爬的吓跑了。
  
  "我要先看看她的脸…"暮云沉思了会,说道。
  
  "你又不是大夫…"阿挚觉得希望渺茫。
  
  "不试试,怎么知道。"暮云坚持道,"我看看又没什么损失。"
  
  "话是这么说,…不过,你觉得这是在玩吗!"那么骄傲,怎么看都像是在玩更多,阿挚没好气的驳道。
  
  暮云看了看夜犹寒,"晚了,我们明天再来。"
  
  夜犹寒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阿挚想这人果然是在玩儿呢,沉着脸送他们到门口,萧笑只是倚在门框处,目送了他们。
  
  "又生气了…"在走出不远后,夜犹寒去牵他的手。
  
  "虽然我不喜欢那小子,他也不喜欢我。只是,突然好像想到了点什么…,很费力却想不起来…。"那一点点的头绪,好像很重要,究竟是什么…。
  
  "别那么费力,已经那么浆糊了。"夜犹寒捏了捏他的手。
  
  暮云一路都还在想,是什么一闪而过,想不起来,都想不起来…。
  
  躺在床上,无法成眠,一个人在那苦闷烦恼着。夜犹寒就在他身旁,也是侧着身子,看着他,守着他。暮云瞥见那黑曜石的眼眸,正注视着自己,仿佛不再那么难过,往他肩窝靠了过去,小声道,"你看着我,我就觉得丢了什么都不重要…,不想了。"
  
  "现在想不起来,没关系。等你不再去想的时候,它自然还会浮上来。"夜犹寒很轻,拍在他背上。
  
  暮云搂了搂他,很低很轻的声音,"你是这么反反复复想燕隐栖的吗…"
  
  夜犹寒淡淡道,"他是我弟弟,我没有一刻忘记他。"
  
  暮云头埋得很深,"那你也这样记着我……"
  
  夜犹寒搂着他,"嗯。"应了声。
  
  第二日,暮云出奇的起了个大早,半梦半醒的勉强坐起来,被夜犹寒伸手把他拉回来,继续躺着。暮云在他怀里舒服的拱了拱,还是伸手没什么气力的去推他,"快起来,不睡了。有很重要的事。"
  
  夜犹寒笑着揽紧他,眼睛仍未睁开。
  
  "你带我去摘那果子…"暮云摇了摇他。
  
  "说得什么坏事,都是我带你去做的。"夜犹寒微笑的捏在他脸上,把头埋了下来,在他额上亲了一下,"还不起来…"
  
  那座山不算太高,不过,却是这里最高的地方。暮云一边爬山还在一边打哈欠,果然太早就出门了。夜犹寒摸了摸他的头,道,"你不要上去了,在这等我。"
  
  "不行!"暮云急道,"我要亲眼见了才知道,我想萧笑中的毒应该是来自那棵果树。"
  
  暮云动作慢,太阳都升了老高,才算到了山顶。光秃秃的山顶,只有那么一棵树,长在崖边,树上坠着红果。暮云四周看了看,整个山顶再找不出第二棵树木,仅有这么一棵红果树在崖边生得茂盛。
  
  暮云小心的走过去,这棵树生得低矮,伸手就能够得着果实。暮云从怀里取了副软银丝手套,向夜犹寒道,"其实这果子味道并不怎么好。"
  
  暮云挨着他,"这山顶原应该不只这一棵果树,被人们毁之焚烧了。因为这颗种子还在土里,又生得偏,所以才留了下来。"
  
  暮云走到树下,伸手去摘一个熟透的果子,动作很快,已经到手了。暮云走了回来,伸手给夜犹寒看,"这颗果子是没毒的。但你看我的银丝手套…"
  
  暮云伸了食指给他看,银丝手套的指尖上泛着墨绿的深黑色,"我被咬了。"
  
  夜犹寒摸了摸他的脸,"回去了…"
  
  暮云笑给他看,"你在紧张我…"
  
  夜犹寒没说话,暮云小心脱下一只软银丝手套,另一只手拿着红果。"我喜欢你紧张我,却不喜欢害你紧张我。我没事。"
  
  夜犹寒仍没说话,暮云仰了头,眨着眼睛,看着他,拉了拉他的手。夜犹寒看了他一眼,猛得把他扯过去,吻了下来,重重的吻住。
  
  "你真那么紧张我…"暮云伸手抚摸他的脸,凑了过去,吻了他一下,一只手里还拿着红果。
  
  夜犹寒看了看他,黑眸明亮闪烁,"算了…"
  
  "什么算了?…"那一瞬,在夜犹寒的眉目间流溢出无边的寂寞,暮云垂了头,拉着他的手不放,同样难过,"你又想他了…"
  
  夜犹寒又摸了摸他的头,"别瞎想,你老这样,我们在一起想开心都难了。"
  
  暮云吸了吸气,扑到他怀里,"我不想,一点也不想!你以为我想,以为我愿意!可你认识燕隐栖在前,我怎么办……"
  
  夜犹寒把他拉出来,轻轻抚过他的脸,"我没有办法不想他,就像我没有办法不想和你在一起。"
  
  暮云还是紧紧搂着他,"我也想和你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我也很矛盾,一如既往,想看留言。




第 20 章

  "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齐王府也不要了,跟着你,去哪都可以。"夜犹寒揉了揉他的肩。
  
  暮云只觉得伤心仿佛加倍,"我们下山吧,萧笑她还在等着…"
  
  夜犹寒不肯放开他,"你和我闹别扭惯了,我还不知道你吗…。听好了,无论怎样,我们是不能分开的。"
  
  "你光缠着我有什么用…"暮云抬了头,满是委屈,一双美眸仿佛盛了水。
  
  "想知人意自相寻,果得深心共一心。"指尖在他眼角拨弄了下,夜犹寒又吻了吻他,"还走不走…"
  
  暮云默默点了点头,果得深心共一心吗…。
  
  夜犹寒回首望着他,最想的人已经站在那了,就在前面,几步的距离,暮云跟了上去,空出来的那只手,和他牵着,下山了。
  
  "你是说,这种果树早该绝迹了。"两人在下山途中聊道。
  
  "嗯。"暮云道,"这种果树本身是无毒的,但这果树上寄生了一种虫子,这种虫子在开花时而生,结果时而长,果熟时而亡。这种虫子依附在果实与枝干交接处,食果实精华而存活,甚至可以说它的躯体连接着果实与枝干。所以采摘的时候,等同在撕扯它的身体,被它临死最后反击一咬,自然不可避免。"
  
  "果子自己落下,这只虫子也跟着就死了。所以人们吃了,是没事的。"暮云想了想,又道,"嗯,我记得这种虫,叫百日虫。说得就是它,百日生,百日心,百日死。"
  
  "其实传说也没有错,百日虫子确实是红果的守护神,因它而生,因它而死,一生都依附着它,不离不弃。"
  
  "落落说,用百日虫做出来的一种毒,可以拴住情人的心。"
  
  夜犹寒道,"用毒来拴住情人,就再得不到他的心了。"
  
  "落落也这么说过。"暮云低了头,想起了他的朋友,"哥哥不喜欢我,却很疼他。我会用毒,都是他教的。"
  
  "他的情人是个混帐!我偏拿这百日虫做成情毒,下在他情人身上。"暮云还不能解恨,气鼓鼓道。
  
  "你不会。"夜犹寒淡淡道。
  
  "那我就把情毒送给他,下不下毒,随他。"暮云道。
  
  暮云下不去手,让夜犹寒划破了萧笑的脸,薄薄的口子,将脓毒放出来,拿红果研成泥,敷了。
  
  萧挚还是不太相信他,盯着萧笑的脸看,"要没好怎么办…"
  
  "再说,划破了脸,还能看吗…"这话萧挚不敢当着萧笑的面说,对暮云则不然。
  
  暮云跟他也不对,"再不能看,能比之前还难看?"
  
  "不是你阿姐,你当然能这么说。"萧挚跟他急了起来。
  
  暮云转过身去,不理他。
  
  却找到夜犹寒,"等我们走后,你再让齐王府送些上好珍珠粉来。萧挚说得对,女孩子家,最要紧的就是脸面了。"
  
  夜犹寒知道这些时日,暮云和萧挚两人吵个不停,两人一般大,谁又不服谁。
  
  常常是最后萧挚一瞪眼,暮云就气得没声了,然后跑去夜犹寒跟前,说再不理那小子了!
  
  萧挚有时也故意气他,说暮云这么大人了,老跟夜犹寒这么腻乎,看着他都起鸡皮疙瘩,说着还在他面前冷得似的抖了抖。
  
  有一次,暮云实在气得不轻,把夜犹寒从屋里拉出来。萧挚想他是搬救兵来了,也不在意,一副看他怎么样的表情。谁知道,暮云竟是当着他的面,在夜犹寒脸上啾啾的亲了两口。
  
  看得萧挚差点没从树叉上一头栽下来。
  
  夜犹寒还没什么,萧挚惊得什么也说不出来,倒是暮云的脸渐渐红起来。
  
  萧挚在树上,又满是得意起来。
  
  暮云气他气得咬牙。
  
  第二日,萧挚又能拉着暮云一起上山采红果。
  
  萧家的院子,难得的热闹起来。一连住了十来日,萧笑果然好了起来,毒也退了。虽然仍挽着纱,遮了脸,却也渐渐有了笑。
  
  又多留了两日,暮云要走了。
  
  萧笑问他,回来的时候还经过这吗?
  
  暮云想了想,问她,愿不愿意去齐王府,还想吃她做的豆腐。
  
  萧笑低了头,早猜到他们身份不一般,却,想不到,星夜还能有几个齐王府?唯有京都那一座。
  
  "我们这些人世代都住在这里,是搬不走的,也,不愿意搬…"萧笑婉拒了他。
  
  临行的那一天,暮云还是让夜犹寒陪着他,一同上了山顶,把最后一株寄居着百日虫的树,烧了。
  
  下山的时候,暮云说,"我好像又后悔了。"
  
  "后悔没有拿百日虫做成情毒?"夜犹寒问。
  
  暮云点了点头,"日后,你要是不再爱我了,我也想用情毒留住你的人,在我身边。"
  
  "等到日后,你会明白,我绝无可能,离开你。"
  
  "昨天,你不是还问萧笑,愿不愿意去齐王府。"夜犹寒停了下来,环住他,"你也知道,那是我们的家。"
  
  暮云辩解道,"我是看她喜欢你…"
  
  夜犹寒盯着他,暮云慌了,也知道有些话多说不得,"我…我瞎说的…"
  
  "我也很喜欢她……"夜犹寒用极平淡的语气轻轻说道。
  
  暮云捶在他身上,"喜欢也没用!晚了!跟我回家…"
  
  "暮云,…"
  
  "嗯?"
  
  "你使小性子的时候很美,假装没事的时候,还是那么美…"
  
  "比萧笑美?…"
  
  "不和你说了。"
  
  两人下山后,直接离开了。再前面该入了玉带,那是一座繁华之城。两人还未入城,一路追上来一个不速之客,萧挚。
  
  暮云刚见了他,还差点有些分舍不得,"你怎么来了?"
  
  萧挚白了他一眼,"什么叫我怎么来了,好男儿志在四方。阿姐都同意,我出来闯闯。"
  
  暮云回他一句,"闯什么?闯祸。"
  
  萧挚哪在乎,没心没肺道,"男人闯点祸那算什么,闯了祸后只要能担待。不像有些人,多大了,还整天带着个面具玩,动不动,就扑到某些人身上去了。"
  
  "哼"暮云转过头去,扯了扯夜犹寒,"我们走,不带他。"
  
  回过头又向萧挚道,"别跟过来。"
  
  萧挚一溜烟窜到他们前面,回头向他丢了句,"没事,别跟着我后面。"
  
  两人进了城,都是各瞧一边。
  
  这会也都近晌午了,暮云找了一处,吃点东西,坐下来休息休息。萧挚也不声不响跟了进去,坐在另一桌。
  
  暮云满满点了一桌菜,萧挚那边只要了五个馒头,一壶茶。
  
  萧挚的馒头上得快,都在嚼着了。暮云朝他喊了声,"你过来。"
  
  "干什么?吃饭着呢。"萧挚咽着馒头,含糊回了句。
  
  "给你馒头就点菜。"暮云人是好心。
  
  萧挚不大肯,面子上过不去,磨磨蹭蹭没挪地。
  
  那顿饭吃得热闹极了,暮云这边每尝一口,筷子夹起来,都先看一翻,赞一翻,尝一口,夸一江。
  
  萧挚是瞥一眼,低一头,啃一口,咽一下。
  
  最后,还是夜犹寒看了暮云一眼,暮云低了头,安安静静吃饭。又招了萧挚过来,这才一桌同吃。
  
  暮云朝他办了个鬼脸,萧挚乐了,"本来长得就挺逗的,带个面具就更逗了,再弄个鬼脸逗翻了。哈,哈。"
  
  暮云不高兴,别过头去,不理他。
  
  "那你把面具脱了,我就不笑你。"这话一说出来,谁都明白,萧挚其实很想看看他。
  
  暮云自然不肯,也不再接他的话,萧挚见夜犹寒暗暗握了暮云成拳的手,才恍惚过来,说了不该说的话,也低了头,吃饭。
  
  不过,暮云的脸,不能看吗…
  
  光带着半边面具都看得出来,是个美人。
  
  不然,他凭什么去喜欢人家夜犹寒。
  
  不然,夜犹寒能这么死心塌地吗…。
  
  萧挚是这么想的。
  
  

作者有话要说:再不动作快点,我满脑子都是新篇了。

想写的很多,而我很慢。

我心心念念的已经是浮玉大美人了。

亲们,尽管催我吧,催得我脸红的不好意思慢吞吞了、慢吞吞了。




第 21 章

  玉带甚是繁华,和京都不相上下。时间尚早,夜犹寒陪着暮云街上闲逛,萧挚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暮云见一个摊贩的桃新鲜的很,上前去挑,萧挚就站在他身后,见他挑的桃,实在是忍不住,"暮云,小孩子都知道怎么选桃,你为什么不会?人家挑的尽是汁多,味甜。你挑的桃一个比一个生。"
  
  暮云听他说了,又挑了几个熟透了的蜜桃,但之前的生桃却没放回去,一同买了下来。
  
  暮云付好钱,正拿着包好的桃子拎着给夜犹寒看,无意瞥见,街角,远远停了辆马车。
  
  "不逛了,我们去找家客栈。"暮云道。
  
  前面不远就是一家客栈,没几步就到了。走到门口了,暮云踌躇着,不敢看夜犹寒的眼睛,"你先进去,我想起来还有些东西没买,我一会就回来。"
  
  夜犹寒淡淡道,"好。"
  
  暮云转身就走了。
  
  萧挚立在门口,看了看夜犹寒,等暮云走远了些,才说道,"你不想知道他干什么去了吗…"
  
  "你阿姐都懂,照顾不等同束缚。"夜犹寒转身,进去了。
  
  暮云一直找到街角,才又见到那辆马车,正停在一户人家院门外。暮云扣了扣门,没一会,自有人前来开门,开了半扇,是位相貌清丽的姑娘,轻轻问了,"公子,你找谁?"
  
  暮云低了低头,没回答。
  
  那姑娘奇道,"公子,你还没想清楚要找谁,就敲人家的门吗?"
  
  暮云仍是没有回答,转身,准备走了。
  
  "恒公子…"那姑娘轻声叫住了他,让出门来,"人都来了,为什么临到门前了,又不进去…"
  
  那姑娘领着他,入了院子,一路上却没再多话。领到一座屋前,看了他一眼,自己退下去了。
  
  暮云手推在门上,没有用力,盯着房门,面壁似的动也不动。
  
  门从里面打开了,"你可以对着我面壁,而不是对着这扇门。"
  
  终是,还是见到他了,深邃的眼眸如汪洋,遥远。
  
  暮云站在门外,没动,低了头,不敢再看他眼睛。
  
  千逸伸手拉了拉他,把他牵了进来,关上门。一把把他推到门上,身子压了上去,很紧很紧的搂住他。
  
  这怀抱紧得让人窒息,可暮云没有出声,也没有推开他的意思,只是任他抱着,抱得更紧,帖合得更密。
  
  好久,千逸的声音才传来,"我原本想着,先问问你'让我抱抱你…',然后看你走过来,任我抱住。又或者你不肯…。"
  
  "见了你后,我才知道。我不是不想问,也不是害怕你不肯。而是,我等不了。"
  
  "你站在我面前,我就再也等不了。等不了我问你,等不了你来回答。我只是做了件,一直就很想的事,再抱着你。"
  
  暮云咬了咬唇,他同样难过,只是远不及他。
  
  "暮云…,你…决心不回头了吗…"千逸说出他的名字的声音都在瑟瑟发抖。
  
  暮云觉得更痛,千逸还在等他,还有这么一个人,在等他。在他辜负了他的一往情深之后,仍再等他。
  
  暮云动了动,伸出手,抱住他,"千逸,有些人,我们多强烈的愿望,都只有一个,想他得到幸福。千逸,我想你能幸福。"
  
  可是,爱一个人,是想自己得到幸福…。
  
  黑白分明得几乎连俗尘都不沾染的明眸,浮现一层水状的透明,流溢出来,"这世上,有一个人,我不想看到他那么孤寂的一个人,我想陪着他,永远不离开他。只是这样想想,都是我至上的幸福。"
  
  "天下人的好坏,已经不重要了,我眼里,只看见他一个。"
  
  萧挚啃了一口桃子,实在是不明白,"又硬,又酸,一点甜味也没有。"
  
  夜犹寒把玩着一个生桃子,"他不是不会挑桃子,那几个熟的甜的是他专门挑给你的。那些生桃子,是他留给自己的,他不爱吃软烂甜腻的东西。就连吃西瓜,都喜欢吃生的,有点脆还没味道,这是他最喜欢的。"
  
  萧挚摇了摇头,太不能理解。还是长得漂亮的人,口味都是奇怪的?
  
  "难怪,他那么喜欢吃豆腐,清清淡淡的,没味道。最合他意。"萧挚伸了个懒腰,"他真是没口福。"
  
  "他要的不多,是不是吃山珍海味,他并不在意。奇珍异果,他也未必喜欢。"夜犹寒道。
  
  萧挚看了他一眼,"你很了解他。"
  
  "他是个简单的孩子。"夜犹寒道。
  
  萧挚想起什么,惊了一跳,"他就是燕隐栖?…齐王义子?…可…"
  
  萧挚声音止住了,不会。人们早传过,燕隐栖已经死了,说那孩子生得太美,注定留不住。
  
  萧挚低了头,那样的话,不是事实,外人是不敢传的。
  
  千逸稍稍松开了他,"你始终不肯变…"
  
  暮云抬头,看了看他,泪水把睫毛都沾湿了,还在低低的抽吸着。
  
  "什么时候,都这么爱哭…"千逸帮他擦了擦眼泪,抱他坐在膝上,"你出了玉带,我就再不能跟着你了…。"
  
  "你怎么不是恨我…,气我…。"暮云问。
  
  "已经得不到了。恨你,气你,有用吗…。能让你爱我吗…"千逸出奇平静道,"我和你,不是没有缘分,甚至比一般人更有缘。只是,还是太浅…。"
  
  其实他和夜犹寒一样孤寂,暮云也想不到自己可以这么绝决。他可以看着千逸一个人忍受这份孤寂,却不能让夜犹寒一个人。
  
  人,从来都是自私的。
  
  他,恒暮云也是如此。
  
  "我也想过。我只要一半的你,只要一半,或者还可以更少…。"千逸伸手刮了刮他的脸,"这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
  
  千逸吻了吻他的脸颊,放开了他,"有很多次的放手,都不是因为我愿意的…"
  
  "但是现在不放手,或许,我真的没有办法,控制不住自己,毁了你…。"
  
  "如果这样,这世上于我,还有何希望。"
  
  "暮云,…"
  
  "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这话,我从前不信…"
  
  暮云在街上转了很久,眼泪总是不干。好不容易,等勉强收住了,才低头走进客栈。
  
  推开门,夜犹寒在等他。
  
  两人对望着,黝黑的眼眸立刻又浸在泪水中,如清泉里的黑宝石一般美丽。夜犹寒走了过来,关上门,极尽温柔的环拥住他,"我尝过了,那桃子,真的一点也不甜。"
  
  "我现在想吃甜的…"暮云簌簌说着,凑上前,固执的寻找夜犹寒的唇。轻轻的试探,感到自己的唇被一个坚定的吻毫不犹豫地吞没,温热的舌盘绕上来,缠住了他的。
  
  清明的理智化成散不开的温柔,温柔的索取,堕入了眩晕的旋涡之中。
  
  暮云揽着他的后颈,又送过去,在他唇上轻轻琢了下,"我什么都没有了,也还是想留住你。"
  
  "我不愿你一个人,更不想自己一个人,我在你身边,最快活。"暮云在他颊边帖了帖,与他耳鬓斯磨。
  
  灼热的唇,轻轻含住他的,"我一生最快乐的时候,就是和你在齐王府,在画梁的日子。其实不然,我和你在一起的每一个地方,对我而言,都是画梁…。"
  
  比任何山盟海誓都来得神魂离身,湿湿雾雾的眼眸浮起一层莹润,眼泪从眼角滑了下来,暮云微启了唇,"我…,我不想瞒……"
  
  "暮云!"萧挚拍着门,"暮云,店小二说今晚城里有灯市,我们去看!"
  
  还差一点,暮云想告诉他,他不姓月,他姓恒。他是有一个哥哥,名恒白羽。
  
  他的家在紫耀皇宫。
  
  玉带果然繁华,夜晚犹甚,还不到什么节气,却也有灯市。薄暮千门凝瑞霭,当天片月流光彩。十二楼台天不夜,三千世界春如海。
  
  暮云静静走着,偶有随意看上一眼,并不十分开怀。萧挚则不然,看到什么,都很兴起,时不时凑上前,跟他拌上一二句。
  
  他们正走着,有位小妹妹怯生生的走过来,送了盏奇巧的琉璃球灯笼给夜犹寒,然后回到姐姐身边去了。暮云这才笑了笑,去拨弄他手里的琉璃球灯笼,俏皮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唇角慢慢地弯起一点,轻浅一笑,夜犹寒悠悠道,"你是说,我该去…"
  
  暮云走在他面前,转过身来,"去了也没用,看多少姑娘都没用。这世上,能与你身心相契的人,在这。"
  
  "这个,我很早就知道了。"夜犹寒神情温柔,注视着那个人,不曾稍转。
  

作者有话要说:倒叙啊,某人晃着脑袋。




第 22 章

  暮云至此才觉得从前一切都可放下,唯独这个人,下定决心陪他直到尽头的。
  
  "你开心吗,真的开心吗…"越是在意的人,越是在意他的全部,暮云很想知道,傻傻的问了。
  
  夜犹寒将琉璃球灯笼放在一旁,走上前去,"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在怕什么…。你一害怕,我又觉得你傻,又觉得心软。你就这么害怕失去我吗…"
  
  暮云仰了头,有些焦虑,咬了唇,"如果我说,是呢…"
  
  "如果我说,我此生只爱你一个呢…"夜犹寒轻浅笑着,看了他一眼,从他身边走过去了。
  
  好不容易,反应回来,暮云忙转过身去,"你骗人!"
  
  "谁骗你了?"萧挚探头过来,看着暮云的侧脸。
  
  暮云白了他一眼,不理,就要往前走。萧挚伸手勾住他,往他手里硬塞了个灯笼。暮云低头一看,居然是盏豪家富室才有的料丝灯。正想问他从哪来的,拎起来一看,料丝上作了画。画中少年,半躺在蔓草丛中,顺着少年的视线,眺望的是无际江岸。
  
  暮云四周环顾了眼,把料丝灯还给萧挚,"这灯笼很名贵,你收着吧。"
  
  萧挚问了句,"你不喜欢?"
  
  "从前喜欢过。"暮云淡淡答了。
  
  "一个灯笼,还从前喜欢过。"萧挚觉得他果然麻烦,"那为什么现在不喜欢?"
  
  暮云看了他一眼,"拿来,一个灯笼,你也那么多话。"
  
  萧挚又把灯笼塞回给他,"我就知道你心里喜欢。"
  
  暮云不作声,来到街边一个糊纸灯笼的小摊,"老人家,我用这盏灯笼和你的换好吗?"
  
  那在糊灯笼的老人,抬眼,看了他手中的灯笼,"公子,你这灯笼名贵着呢。"摇了摇头,"就是把我这灯笼全拿去,也不值…"
  
  暮云把料丝灯笼放下了,随手取了盏,"我就换这一个。"
  
  萧挚气疯了,"你为什么不喜欢?"
  
  暮云难得没和他吵,好声说道,"我很喜欢。"暮云把手中换来的普普通通一盏灯笼提了给他看,"这盏也不错,不是吗?"
  
  萧挚瞟了他一眼,"和你说不通。"
  
  暮云笑了笑,"一盏灯笼而已,过了今晚,我们谁也不会要。不如留给那位老人家,换些家用。"
  
  萧挚叹了声,"我拿给你看,是觉得那上面画的人很像你。"
  
  暮云又笑了笑,"我丑死了,谁会画我。也就你以为是我。"
  
  萧挚又白了他一眼,"你把面具拿下来,我看看。"
  
  暮云不笑了,"你看不得。"
  
  "月暮云是个丑八怪,月暮云是个丑八怪…"萧挚在他后面乱哼哼。
  
  夜犹寒回过来,找到他们,看了暮云身后的萧挚一眼,萧挚忙低了头,闭了嘴。
  
  暮云倒没什么,见他又从人群中回来了,一时开心,竟去握了他的手,"你去哪了…,我在找你。"
  
  夜犹寒低头看着他,犹如那时第一眼见到他,美得令人生叹。
  
  "你在看什么…"想起这是在大街上,暮云吐下舌头,赶紧松了手。
  
  "暮云…"
  
  "嗯?"
  
  "我一直在想,你从哪里来…"
  
  暮云想了想,眼睛一眨,"齐王府…"
  
  夜犹寒认同道,"这想法不错。"
  
  灯市也逛过了,三人回到客栈,街上渐渐安静了许多。夜犹寒沐浴出来,暮云趴在床上,还没睡,抬眼看了他一眼,忙伸手去取旁边的面具。
  
  夜犹寒按在他手上,"让我看看你…"
  
  暮云埋了头,不给他看,"你老看我干什么…"
  
  夜犹寒坐下来,伸手去揽他,"就是这个时候,才想看…"
  
  暮云枕在他腿上,没事的拉扯他衣裳玩,"我给你看。你不要再让我觉得不安心…"
  
  夜犹寒把他抱起来,伸指勾了散下的发挽到他耳后,去吻他靡丽妖妍的那半边脸,"我不会。你总爱多想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
  
  暮云埋在他肩颈,坏笑道,"我才不改。你好好表现,怎样让我相信你…"
  
  夜犹寒也笑了,"不相信我,你还能怎样…"
  
  隔了衣裳,咬在他肩上。
  
  夜犹寒搂着他,"你真是一点不改…"
  
  暮云松了口,又贴着他颈边,"你做哥哥便是这天下最好的哥哥,你做情人便是天下无可挑剔的情人。"
  
  "暮云,…"夜犹寒动作温柔地搂住他。听到心上人喊出自己的名字,暮云搂紧他,"你是我的情人。"
  
  夜犹寒笑了笑,"你还是像个孩子…"
  
  暮云不满意的瞪了他一眼。
  
  夜犹寒又笑了笑,"我喜欢你。"
  
  暮云没话说了,猫般乖顺的,又赖回他怀里。
  
  "我从没羡慕过别人,即使哥哥漠不关心我,我也没羡慕过别家的兄弟。我一生只羡慕过燕隐栖一个…"
  
  第二日,登上马车,出了城门,三人离开了玉带。车内,暮云挨着夜犹寒,挑了个生硬的桃子,心满意足的吃了起来。萧挚看了他一眼,实在是不能理解,"亏了你一口牙咬得动。"
  
  暮云又不开心了,"你老盯着我干什么?"
  
  萧挚白了他一眼,"看你还有什么地方和常人不一样。"
  
  "哼。"暮云别过头去,懒得理他。
  
  "暮云啊,暮云。小气啊,小气。奇怪啊,奇怪。没人要啊,没人要。"萧挚乐了,编成顺口溜来气他。
  
  暮云捂了耳朵,不听。
  
  萧挚又觉得没意思了,伸了脚过去,踢了踢他。暮云一瞪眼,"干什么!"
  
  萧挚很认真的看了看,伸手在他脸上掐了掐,"你生气的时候还真好看。"
  
  暮云一掌拍下他的手,又拿手在脸上,嫌恶的擦了擦。
  
  萧挚一旁幸灾乐祸,"晚了,摸了摸了,掐也掐了,擦不干净了。"
  
  傍晚的时候,三人赶到一处村落,准备留宿下来。村口几位嬉戏的姑娘也停了下来,朝着他们望来。那群姑娘身着异族服饰,身上衣裳都是极艳丽的颜色,衬着娇白的肤色越显晶莹剔透。
  
  这异族姑娘作风胆大,就这么直直的注视着迎上来的三人,带着微笑。
  
  夜犹寒上前,朝着最前面的女孩,"这位姑娘,我们路过这里,可否借两三间干净的房间让我们住下。"
  
  那姑娘想了想,"你等着…"带着二三个姑娘回转身,朝里去了。
  
  不一会,就听见那姑娘的笑声,又上来一群人,有说有笑,听上去很是热闹欢愉。异族姑娘的衣裳个个鲜艳,衬着头上的发饰,走上来,仿佛一路的花都开了。
  
  然,这次折回的人群中,姑娘们围着他身旁,却是多了个男子。暮云也瞧见了,这男子同样一身异族服饰,柔合云纵步,水波动莲华。
  
  楚泽多兰人未辩,尽以清香为比拟。暮云只觉他气质清爽,温雅高洁,离尘之美。
  
  那男子再走近些,目光一聚,"呀。"低低一声,竟几步并一步,来到夜犹寒面前,"居然在这里见到你。"
  
  夜犹寒苦苦一笑,"同感。"
  
  那男子拉了拉夜犹寒,借一步说话,"你怎么出来了?"
  
  那群异族姑娘不知两人原来认识,瞧着他们一旁私语,觉得两人都甚是好看。
  
  萧挚扯了扯暮云衣袖,低头道,"完了,来了个美人!"
  
  暮云没响,一旁那男子和夜犹寒低低说着,两人自是熟络,只是,略显亲密了些。
  
  萧挚见他没吭声,瞧他脸色,自是不好受。也压低了声音,"看在我们认识的久些,我站你这边…"
  
  只见那男子,微微皱眉,神色疑重,更又凑紧了些。暮云从没遇见,夜犹寒和其他人如此亲近过。暮云拉了拉,瞪大眼睛同样注视着他们的萧挚,"别在这站着了,我们先走吧……"
  
  萧挚没动。暮云甩开他,一人先往村里走了。
  
  听到声音,夜犹寒这才回过头来,唤了他一声,"暮云…"
  
  暮云听不得他的声音,不自觉地侧头,回望他一眼。夜犹寒和他身旁的男子,同样望向他,暮云就不知道目光该投向何处,微微低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猜猜看,异族男子是谁?

我也愿更新,只是忙得跟个狗似的。




第 23 章

  夜犹寒走过来,那异族男子也跟在他身后。"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我好友,如醉。"
  
  暮云点了点头,"月暮云,那位是萧挚。"
  
  萧挚也走上前来,"如醉,你是异族人?"
  
  "我不是,我家在莲花峰。"如醉带着众人回到村里,"这里是京族的分歧,我也只比你们早来些时日。"
  
  美丽的京族姑娘安顿好他们,让他们稍作休息。暮云向她问了浴室在哪,京族姑娘笑着,让他等等。没一会,捧回来京族男子的衣服给他换洗。
  
  暮云一个人泡在浴池里,在马车里闷了一天,此时舒坦极了。然后一个人,又开始想如醉是谁?
  
  忽闻脚步声,暮云料想不到有人进来,赶紧去抓了衣服
  
  夜犹寒想他连门也忘了锁上,顺手把门带上了,只见他刚来的及穿好一件单衣,正紧张的看着自己。见是夜犹寒进来了,暮云低着头,不紧不慢的拿起京族男子的衣服穿上。
  
  夜犹寒走过去,伸手一勾帮他把衣裳解开来,暮云低了头继续扣上,夜犹寒又帮他解开来。如此反复,暮云栽到他怀里,索性不去管了。夜犹寒揉了揉他的肩,"好过一点没有…"
  
  暮云闷闷道,"没有,一点也没有。"
  
  夜犹寒笑了笑,"我还没洗,我们一起。"
  
  夜犹寒进来之前,暮云也没泡多一会。褪去衣裳,又滑了进去,闭上一双美眸,仿佛睡了。然后,他感觉夜犹寒靠了过来,很近,近到已经感觉到他身体的热度,帖上他的肌肤。
  
  暮云睁开眼,还没看清,就被吻了下来。
  
  一阵目眩神迷,暮云抵在他肩颈。池水升起的雾气,朦胧遮掩,暮云每寸肌肤若隐若现,又有息之飘渺,息之浅淡。夜犹寒温柔的抚摸着他,暮云有一点紧张,更加缩紧着身子,蜷在他怀中。
  
  心上人的唇一点一点游移着吻他,吻得他微微发颤。察觉到他格外紧张,夜犹寒放开了他,暮云虚弱无助的模样更向面前的男人散发着难以言喻的诱惑。
  
  "很紧张吗…"夜犹寒低头问他。
  
  黑亮发丝缠绕着□的身体,暮云咬了唇,有些艰难的,摇了摇头。
  
  在他绷紧的背上来回轻抚,感受肌肤的柔软滑腻。暮云气息微乱,嘴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那垂下的睫上挂着水滴欲摇欲坠,无一不引人发狂。
  
  无论再怎么拼命忍耐,却怎么也压抑不住身体原始的本能反应。夜犹寒的身体很热,帖在他身上就仿佛烧起来一般。已经是极限了,他非是不想要。相反,他愿意,愿意每一寸肌肤为他所占有,更愿意自己属于他。
  
  "你怎么…哭了…"夜犹寒的声音也极沙哑。
  
  暮云勾着他脖子,不让他离开,两人帖得很紧。暮云无声的凑过去,吻在他颊边。
  
  情人微小的一个动作在此时都是无尽的诱惑。暮云的一个亲吻,无疑是在邀请着夜犹寒,两人都疯了。如果自己不是紫耀凤王,没有令万众瞩目的身份,他现在就想回头。跟夜犹寒回去,回到齐王府,回到画梁。暮云求得很少,他愿放任自己沉溺在夜犹寒的爱里,享受他的呵护。
  
  只求两人身心契合。
  
  夜犹寒的手抚上他的欲望中心时,暮云难以自已地轻吟出声,此刻的感受虽然美好,却酥麻难耐。再继续下去时,难以言喻的强烈快感如浪潮般冲刷过他的身体,更多的呻吟压抑不住地流泄。夜犹寒一个激劲的动作所带来强烈的刺激,暮云的腰立刻随之弹起,腿也痉挛起来。羞涩的表情撇过头去,躲开夜犹寒的痴然相视。
  
  夜犹寒没有让他躲开,吻住暮云。暮云情热地回应他的吻,汲取对方的味道,最后伸出小舌去勾他的,吮吸着他的柔软。
  
  指尖探入紧闭未开的花穴,暮云压低了睫根本不敢看他。晕红的颊、微启的唇、轻蹙的眉、氤氲迷蒙的星眸…
  
  "暮云,……"夜犹寒进入的时候,暮云禁不住昂起头,发出冗长地尖叫,完全失去了控制。
  
  全身都因疼痛而紧绷,暮云忍受不住想要推开,却还是紧紧抱住了他。
  
  那一个刹那,思念已经接近疯狂的边缘,夜犹寒深深沉醉在暮云炽热柔软的体内,几乎失去理性。在他身体里不留丝毫缝隙,直到最后,完全将他贯穿。
  
  惊颤着仰起下颚,勾勒出一弯极美的弧线,美得令人心碎。
  
  暮云哭着,抱住他。夜犹寒极尽温柔的哄他,忘情的吻他,那时他胸臆间满胀的柔情、那种喜悦、那种心满意足,"暮云,…你是我所有的心愿……"
  
  暮云呜咽着说不出话来,泪水莹动,彼此肌肤相亲,心柔软的没有底线。
  
  有一个,一直,很想,告诉他的事实。他不愿身为紫耀凤王,不愿背负国仇家恨,只愿这一生都属于他,也愿这一生只爱他一个。
  
  暮云哭了,绝然伤心的哭了。
  
  夜犹寒吮吻在他优美的颈,"怎么了,暮云…"
  
  喘息中混合着啜泣,暮云也想为他打开身体。诱人的身躯深处更是□包含着夜犹寒火热的欲望,每当略微松缓之际,夜犹寒在他身体深处每一次律动,都逼得他不得不产生反应,致使两人受到的刺激更强烈。
  
  夜犹寒怜惜地以手轻抚,惹来暮云的轻颤,渐渐展开身躯,□之花开始绽放。甜蜜与痛苦交织,快感与疼痛交错,矛盾而强烈地刺激着他的感官,被带入如痴如醉的境地。
  
  火热的激情燃烧着彼此,近乎死亡的快乐,与身体剧烈痉挛颤动,一起达到极乐…
  
  "没事了,暮云…"夜犹寒轻琢着他殷红的唇,如水般温柔的抚慰着他。
  
  暮云揉了揉哭红的眼睛,趴在他身上,低低抽噎着,"你喜欢,我们还可以……"
  
  夜犹寒搂紧他,压了极低的声音,隐含着说不出的煽情甜腻,"怎么会不想…"
  
  在彼此身上,索取最大的快乐,沉溺在情热缠绵中。
  
  激情过后,暮云枕在他肩上,闭目喘息着,再是一根手指头也动弹不了。
  
  夜犹寒以指梳理着他的发,暮云眨了眨眼睛,睁不开,长长的睫刷在夜犹寒的颈间,张了嘴,啃在他的颈,很轻。
  
  "怎么了?"夜犹寒始终是宠着他的。
  
  暮云松了口,还是动不了,继续,睡了。
  
  夜犹寒抚顺着他的发,想起从前过往,那时他和燕隐栖同样都是初识情爱,仿佛承诺过他,还是在昨日,'夜犹寒只有燕隐栖一个情人,无论他是世子、王爷,都只有燕隐栖一个情人。他只吻燕隐栖一个,只爱燕隐栖一个。你要我说多少遍呢?…'
  
  京族族人能歌乐舞,京族小伙子,姑娘人人皆会。如遇到节日,人们纵情欢歌跳舞持续多天。这夜,亦是京族的一次特色的活动。暮云也换了件京族服饰,色泽艳丽的窄袖上衣,长及膝盖,腰间束带。坐在夜犹寒身旁拈了块风吹穑,一种大米糍粑的食物。
  
  尝了一口,似乎还不错,也送了块递给夜犹寒。夜犹寒接了,凑过去,俯他耳边低低私语。暮云的脸微微的又泛了红。
  
  萧挚在另一旁坐了,不时瞟他们一眼。跟着他们久了,他也能明白,夜犹寒宠暮云,是因为他想宠他,因为那个人是月暮云,除此,再没有什么原由。
  
  京族姑娘热情,邀请如醉一同加入进来,燃起篝火,在他身边善舞着。
  
  暮云觉得京族姑娘舞蹈确是好看,小声问夜犹寒,"如果京族姑娘围着你跳舞,是表示喜欢你吗?"
  
  夜犹寒道,"也有喜欢的意思。不过,他们京族表达爱意另方法。"
  
  暮云猜不着。夜犹寒用脚尖将沙撩向暮云,暮云觉得奇怪,甩了甩鞋尖上的沙,也用同样的方法,回敬向夜犹寒。
  
  夜犹寒笑了笑。自有京族姑娘看到刚刚一幕,先是一阵惊讶,后又纷纷笑了起来。
  
  笑声连如醉都引了过来,那姑娘俯耳,说给他听。
  
  暮云还是不明白,"他们在笑什么?…"
  
  "你居然不明白…"如醉走了过来,"刚刚夜犹寒用脚尖将沙撩向你,在京族,这是表达至上的爱慕。如果照样将沙踢回对方,表示接受这份爱意。"
  
  暮云面上一阵红了一阵白,躲了众人目光。
  
  如醉坐了下来,坐在夜犹寒另一侧,"你们什么时候走?"
  
  "明天。"夜犹寒道。
  
  "那我也不住了,跟你们一起。"如醉端起京族特有的茶叶。
  
  "原来你不是在躲他。"夜犹寒悠悠道。
  
  "我当然是在躲他。"如醉道。
  
  "你在躲人?"暮云探过身来,问道。"谁?"
  
  "他的情人。"夜犹寒淡淡道。
  
  如醉放下茶杯,咳了声。
  
  "你为什么躲他?"暮云又探过头去。
  
  如醉看了眼,那美丽的脑袋,道,"暮云,此刻坐在你身旁的夜犹寒,于你,是什么人?"
  
  暮云看了眼夜犹寒,缓缓道,"这世上,我只爱他一个。那么他是什么人,与我而言,都不重要了。"
  
  如醉喝了口京族的茶,"你们心中都清楚认定了对方。"
  
  "我还没有想清楚。"如醉轻轻转动着手中的茶杯,"亦没下定决心。那人,于我,究竟是什么人…"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大家沾着边了吗。

如醉是什么人?可以回忆下,随梦是什么人。

莲花峰,夜犹寒也曾和燕隐栖在温泉里亲热过。

那是很久,而遥远的事了。




第 24 章

  如醉随着他们一同离开了京族,京族的少女一直送他们至村口,不舍挥别。
  
  暮云还是第一次见如醉换作一身常服,素雅长衫,玉立生风,翩翩悠然。
  
  试问谪仙何处?青山外,远烟碧。
  
  暮云也很愿意多看他几眼,还会暗暗想,如醉其实很在意那个人。他只和京族姑娘相识几日,便结下深厚的情意。可,他只躲那一个人。
  
  四人同车,萧挚在如醉面前,安份了许多,也没和暮云闹着玩。反是和如醉,什么都有得说。好像怎么都没休息够,暮云又打了个小哈欠。萧挚这才偏过来,看了他一眼,奇怪道,"你怎么了,这么累?夜犹寒没照顾好你?"
  
  如醉也朝他看来,水漾漾的眼眸含着笑意。
  
  暮云耷拉着脑袋,很小声说着,"没什么…"
  
  夜犹寒一只手伸了过来,覆在他手背上,低了头问,"很累?"
  
  暮云无辜的瞥了他一眼,"不累,很饿。"
  
  "哈?…"萧挚笑喷了,瞪大眼睛。
  
  午后时分,马车赶至城中,萧挚催着赶紧了,先找吃的。四人随便挑了处干净的店,坐下来,叫了东西。暮云吃得少,萧挚不乐道,"小孩子都知道不挑食,你为什么不知道?娇生惯养的小少爷…"
  
  暮云夹了块牛肉给他,"别把你也饿坏了,让你阿姐心疼。"
  
  萧挚别扭的看了他一眼,嘴里嘀咕道,"我会让我阿姐担心?…"
  
  如醉道,"就算同一天出生的兄妹,哥哥也总还是会觉得妹妹小,需要照顾,怎么会不担心…"
  
  萧挚接道,"如醉,你有胞妹?…"
  
  如醉微微一点头。
  
  "那一定是个大美人…"萧挚低低赞叹道。
  
  暮云接不过话了,只是满脑转着萧挚那声低低的赞叹。衣袂飘飘,黑发及膝,他自虚无幻境间走来,仿若蒙胧的晨雾凝在他的身畔,映出一身清雅风流,不染纤尘。由远而近,翩然之姿,绝世风华。
  
  满堂的人,看到了,粘住了,也就再无法移开眼。如醉看了他一眼,微低了头。
  
  那人走了过来,也没问过,就在如醉对面坐下。
  
  纵美若神祗,亦冰寒冷漠,晶莹如宝石的明眸,一瞬也不瞬的注视着如醉。
  
  暮云挨着如醉,亦觉得被他注视得浑身难挨。伸出手,去寻茶杯,怎知摸到如醉手上去了,低低温温的柔滑肤质,抚得人心神微漾,惊得暮云一缩手。如醉也因他一个动作,错手打翻了茶怀,惊慌中瞥了那人一眼。
  
  茶水洒了出来,如醉喊了声,"店小二。"
  
  那伙计硬被掌柜的推了出来,颤颤的上前,擦了桌子,手还在抖。然后哈了哈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一溜烟退了下去。
  
  这一桌气氛沉寂到了极点,众人都不言语。夜犹寒伸了过来,握住暮云的手,暮云才镇定下来。
  
  萧挚一点一点咀嚼着嘴里的食物,不知什么滋味,咽也咽不下去,也去取了茶来喝。手伸了出去,也不看,胡乱摸着,柔滑微凉…,不对,放开了,又搭了上去,仍是令人迷醉的质感,萧挚的指禁不住,轻轻游移,探寻…。
  
  如醉缩了缩手,"萧挚。"
  
  萧挚这才抬了头,居然也搭到如醉手上去了。
  
  那人目光森然一转,仍是不语,寒气袭骨,饶是萧挚也知道这顿饭是吃不下去了。
  
  那人站了起来,瞥了如醉一眼,淡淡道,"你走不走?…"
  
  如醉低低向夜犹寒问了,"你们住哪?"
  
  夜犹寒报了城里最大的客栈,如醉点点头,跟着那人,匆匆走了。
  
  剩下三人也不吃了,结了帐,投栈去了。
  
  暮云回到房,就趴在床上,夜犹寒过来看他,俯在床前,"疼吗?"
  
  暮云眨了眨眼睛,调皮的伸手去摸他,轻轻地说着,"我们有肌肤之亲了…"
  
  "是。"夜犹寒宠溺着摸了摸他的头,"很早以前就这么想了,只是那时的我还理不明白,意识模糊的想着我们总是最亲。待我明白了,清楚认知,原来爱你入骨。"
  
  暮云眼眸微红,心知他这话,并不是对自己说的。
  
  他幼年时就与燕隐栖相遇,少年时与他心同此心,但,后来,他娶了宋频倚…,自此,与燕隐栖分隔。
  
  大颗的眼泪溢了出来,心酸难侧,暮云抚了抚他的脸颊,"你放不下他,我们就天涯海角去找他。"
  
  夜犹寒拭去他的眼泪,"傻瓜,…是你忘了…。我心里只有你,亦表白过,我死,也不会再爱上除你之外的人。"
  
  暮云清清楚楚记得夜犹寒说过的每一句话,只是这一句…。
  
  他生是星夜权贵之贵,世间美好的一切,与他,过眼云烟。他只偏爱燕隐栖一个,爱深入骨,唯独,失去燕隐栖,他承受不起。
  
  暮云伸手揽了揽他,躲进他颈项间,喃喃道,"我在你身边…"
  
  都不重要了,夜犹寒透过他,看到了谁,还爱着谁,慕恋着谁。已经没有办法从他身边离开,至少他不是透过别人…。
  
  暮云很想,却不敢问他,如果,有一天,他和燕隐栖同时出现在他面前…
  
  '你会不会看到我,哪怕一眼。'
  
  人们心里都有着那个少年…,不曾忘却。
  
  如醉跟着那个人,进入房间,关上门。步虚吟突然把他抱住,吻了上来。他抱得那么紧,如醉躲也没法躲,微张了口,步虚吟的舌就探了进来了,情热之极,纠缠不休。
  
  最后,如醉推开他,余下些微距离,撑着他有胸膛,低头喘息。
  
  步虚吟低头看了他一眼,抱着他的腰,把他抛到床上。如醉刚撑起身,就被步虚吟压上来,又按了下去。身上的衣裳被拉开,如醉费力的推开他的身体,"步,你干什么…"
  
  步虚吟放慢动作,只轻轻抬了眼,那一点唯我独尊的狂放便彰显淋漓,傲视风华。
  
  如醉被他这一眼一扫,就开始心虚了起来。若说他心里,一点没有这个美人,那是他这一生最大的谎言。可就算有又怎样?他们痴缠了这些年,丝丝牵系,欲断难断。
  
  如醉用力推开他,坐起身来,默默拉上衣裳,"我躲你,是不对。"
  
  "可我也说过了,我们没关系了。"如醉倔强的转过头去。
  
  步虚吟一旁盯着他,"我没答应。"
  
  如醉不想再和他说下去,身子刚动了动,就又被推了回去,步虚吟的身子重新压了上来。如醉瞪着他,"你这样算什么!"
  
  "随梦喜欢我,是我毕生大不幸之一。可我喜欢你…"步虚吟低凑下来,吻在他的眼帘,惹得如醉睁不开眼。
  
  "你这么说算什么意思?"如醉撇开,躲着,不让他吻。
  
  "一而再,再而三,向你表白,能有什么意思?…"步虚吟满不在乎他的态度。
  
  "什么叫,我妹妹喜欢你,是你毕生大不幸!"如醉怒视着他。
  
  "虽然你们长得一样,我说了喜欢你,就只喜欢你。"步虚吟又开始动作熟悉的解他衣带。
  
  如醉无论如何挣脱不开,气愤的别过头去,不肯再看他一眼。步虚吟太了解他的身体,只是稍稍一拨弄,如醉止不住呻吟出声,下意识赶紧咬了唇。步虚吟伸指抚着他的唇,"这一次,你躲了我七天…"
  
  步虚吟的身体故意挤压着他的,如醉忍受不住,拿眼睛去瞪他。
  
  步虚吟朝他笑了笑,"你看我了…"
  
  如醉没好气道,"你有什么好看的,能好看过悠王?…"
  
  步虚吟轻轻'哼'了声,"你不会没瞧见,他们俩手一直握着…"
  
  这个时候,聊这些没营养的话题,如醉道,"又怎样?"
  
  步虚吟在他身体深处,探了进去,"他不会要你…"
  
  紧闭的秘口被强行撬开,又麻又痛的感觉侵蚀了他所有的力气,令如醉浑身发软。再无暇与步虚吟争辩,心跳澎湃。步虚吟轻啄般地亲吻着他,略微吐出舌尖,顺着如醉的唇舔抚着。暧昧而尖锐的痛楚从身体呼啸而过,痛归痛,却不至于受伤。
  
  如醉轻抵在他胸前的指是如此纤细,光是这点便让步虚吟觉得呼吸困难起来。身下的人儿,有着太过美好的一切,在他柔软美妙的身体深处律动起来。
  
  紧咬着下唇,却忍耐身体的反应,那种奇异的感觉,从身体深处蔓延上来。出于本能,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抱住压在身上的男人。
  
  意识又渐渐朦胧,任步虚吟长驱直入地攻城掠地、任意驰骋。
  
  缠绵后,步虚吟宠溺的吸吮如醉微张的唇瓣,可能是意识还没恢复,如醉甜甜的伸出舌头与他纠缠,互相亲吻。
  
  "也只有我要你…,你还不信…"步虚吟玩转着他的发丝,又低头,吻了吻他。
  
  如醉意识模糊的渐渐回醒过来,无力的推了推他,"是我不要你…"
  
  步虚吟根本不信,回他一句,"你不要我,刚刚抱我抱的那么紧…"
  
  如醉气得发颤,说不出话来。步虚吟自是喜欢他,又舍不得他那模样,不免拿话哄他,"和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上传了不下六遍,报错。

时间久了,很多人物就走的远了,比如步虚吟。

不过,我喜欢现在的他。

没办法,近期,喜欢这样的美人。

从前想过,写系列的时候,会写他和如醉。

大家给我留言吧,不一定要说什么,只是很想看。

寂静久了,总想热闹,就是这样吧




第 25 章

  如醉垂下细密纤长的睫,眼前这个人,覆在他身上,唇边浮现一抹微笑,跟他说,'和好吧…'
  
  如醉深深看了他一眼,那人也不躲他,和他静静对视着,眼神愈来愈温柔。
  
  近在眼前的琥珀色双眸美得叫他忘记呼吸,"让我想想…"
  
  步虚吟长长的睫毛在闪动,"你身心都是我的。我说和好,你居然还要想想!…"
  
  如醉扭过头去,"那就不想,没可能。"
  
  步虚吟吻在他胸前,长长的黑发泻下,铺盖着两人纠缠的躯体,若隐若现,"那就不想。除了我,没人要你。"
  
  翌日清晨,客栈伙计送了封信来给夜犹寒。夜犹寒放下信,见暮云正疑望着自己,道,"你猜到了什么?"
  
  "如醉走了…"暮云答道。
  
  夜犹寒点点头,暮云又道,"和那人一起?说去哪了吗…"
  
  "没说。确是和步虚吟一起。"夜犹寒道。
  
  暮云有点惋惜,如醉还是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相处了才没几天。早饭的时候,暮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萧挚,萧挚一整个早上都显得闷闷不乐,提不起精神来。
  
  暮云暗暗吐下舌头,这世上跟如醉抢步虚吟的人有,可敢跟步虚吟抢情人的,可没有。
  
  一路走来,这日,已抵达星夜边境,出了这座城,再过去就是紫耀的国境了。夜犹寒三人刚入得城门,自有故人在此久候。夜犹寒外出找寻月暮云,之后再未回齐王府,一路随他来此。两人畅游而行,行踪泄露实属寻常。
  
  齐王当年驻守边境,结下挚友,其中便有情巢之主,冷重楼。
  
  今日,在城内等候着他们的,是情巢少主,冷孤梦。
  
  冷孤梦迎上来的时候,潇洒飘逸的让人过目难忘。可暮云不十分喜欢他,或是,因为他有一双含笑的眼眸,颇为动人。
  
  暮云喜欢如醉的笑,即轻即浅,却笑的真实,而温柔。
  
  暮云喜欢萧挚的笑,大笑或喷笑,还有得意时的笑意,毫无遮掩。
  
  算了,只是在情巢住一晚,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不乐意。冷孤梦在边境长大,熟悉这周围一切,一路上和夜犹寒畅意交谈。暮云和萧挚稍稍落在他们后面,两人四下环顾,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夜犹寒偶有回头看他一眼,他也是美滋滋的回应了他。
  
  冷孤梦自然瞥见,都是一闪而过,故作不见。
  
  冷孤梦自也向他介绍这里风土人情,连紫耀的一些风俗,也都说得清清楚楚。暮云低了头,暗暗想,紫耀一切,他都还没来得及说给夜犹寒听,这下被人捷足先登了。
  
  情巢主人以上宾款待了他们,一切均交由冷孤梦打理。冷孤梦为他们挑了一处清雅院落,只是暮云和萧挚的房间离夜犹寒的较远些。
  
  暮云在自己房内稍作休息,等了一会,却不见夜犹寒过来,有些无趣。
  
  待过了许久,暮云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就要进入紫耀了,走了那么久,离哥哥恒白羽,越来越近了。这么想着,开始有点想家,想哥哥。 他还有许多事,想问问他…。
  
  暮云正迷迷糊糊的睡着,有人拿冰凉的东西往他手背上一帖,冷得他一缩。揉了揉眼睛,萧挚就坐在他床边,端了碗东西又来冰他的脸。
  
  "是什么?…",暮云撑坐了起来。
  
  "冰。"萧挚把碗里的冰块递给他看。这大热天,情巢居然能取得冰块,大概是地下库存的。萧挚塞了块,放在嘴里嚼着,咬得咯咯作响,却好不凉爽。
  
  暮云取了块,含在嘴里,凉爽到心里去了,身子微微一缩。
  
  萧挚看了,好不开心,伸过手来捏他的脸,又把一整碗都递给他。
  
  暮云也不睡了,坐着和他聊会天,"萧挚,我要去紫耀,你在这等我们吗?然后一起回去。"
  
  "我没去过紫耀,那一起。"萧挚乐道。
  
  暮云摇了摇头,"以后还有机会,我专程接你和你阿姐去紫耀玩。这次不行。"
  
  萧挚不明白了,"你住紫耀?"
  
  暮云点了点头,"我家在紫耀。"
  
  萧挚吸了口气,"我以为你生在星夜。"
  
  "但求烽烟不起,宝剑不鸣,两境不乱,共存不侵。是生在紫耀,还是生在星夜,又有什么区别。还是,你不愿再与我做朋友?"暮云悠悠道。
  
  萧挚沉静了会,"这是悠王的意思?"
  
  "我没问过。但我相信,他也是这个意思。"暮云道。
  
  "我和阿姐住在村里,也听过,当年齐王一举攻下紫耀重重城池,率军一直攻到紫耀皇宫外。纵然悠王是这个意,紫耀的王呢,也是一样的心吗?"萧挚不以为然。
  
  暮云是这之后不久出生的,他生下来,王后就死了。暮云没有她的印象,同样也没有王的印象,他的亲人,只剩下哥哥恒白羽。"不试试,怎么知道…。"
  
  "暮云,你太简单了。"萧挚非是不愿信他所描述的一切。
  
  "除非,你是紫耀的王。那我就相信还有可能。"萧挚都觉得这话说出来,除了打击他,什么也没有。
  
  "我不是。"暮云低了头。
  
  "紫耀这么些年都不来侵,可见当年一战,大伤元气,经久未复。而且,据说是之后两年,紫耀的王后跟王相继去逝,幼主登基,国体未固,也不知道有多艰难。这么些年都过…"萧挚说不下去了,暮云低着头,眼泪滴在床单上。
  
  萧挚扶上他的肩,压了很低的声音,"你既生在紫耀,我猜也猜得到,怎么看也知你是名门贵族之后。你与夜犹寒来往…,实属不该。就算你家人不责难你,紫耀国君知道了,会不会累及你家人?…"
  
  暮云抹了抹眼泪,"是我没想那么多…。你出去玩吧,我再睡会。"
  
  萧挚走到门外了,又回过头,对他说一句,"暮云,我总是认你这个朋友的…"
  
  暮云初遇夜犹寒,是自己设下圈套,引他入局,借机亲近。再之后,变数便不在他掌握之中。他想和夜犹寒在一起,不是隐姓埋名,不是弃哥哥不顾,更不是弃国叛主。
  
  他再不想要星夜的天下,不愿让星夜附属在紫耀之下。
  
  就像他所说的,但求烽烟不起,宝剑不鸣,两境不乱,共存不侵。
  
  那也是恒白羽将坚守不住的,天下止武。
  
  夜犹寒来看他的时候,他还在睡。夜犹寒在他身边躺下,把他移过来,环拥住,暮云就醒了。睁了眼睛,迷迷茫茫的看着他,然后往他怀里拱了拱,"你来看我了…"
  
  "耽搁了些时间。"夜犹寒道。
  
  暮云看着他眼睛,"我们在往前,就到我家乡了。"
  
  "我跟你回去,见你哥哥。"夜犹寒平淡道。
  
  暮云抵在他肩颈,"我愿和你回画梁。"
  
  "会,我们会在画梁住上很久,住到你厌了,我们再去别的地方住上一段时间。"
  
  冷孤梦确是尽心,情巢晚宴,人虽不多,样样都很别致,环境也还好。冷孤梦与夜犹寒仿佛真的很谈得来,兴致起来,冷孤梦说有样新奇的事物要带夜犹寒看,两人匆匆离席。
  
  萧挚怪异的看了眼两人的身影,回过头来,对暮云说,"你这次倒不生气了。"
  
  "又为什么上次对如醉,这么生气?"萧挚手撑着头,问道。
  
  暮云默默笑了笑,没答他,只说,"这里菜很好吃,你多吃点。"
  
  萧挚含了样,模糊说道,"你好像比之前,更信任他了…"
  
  冷孤梦和夜犹寒久久未归,萧挚忍不住了,拉了暮云,"我们去逛逛。"
  
  暮云仰了头,"去哪?"
  
  "随便去哪,走动走动,还不行吗。"萧挚道。
  
  萧挚说是带他随便逛逛,没走多远,活蹦乱跳的人影一闪,也不知道去哪了,害得他找也找不到。暮云走到长廊转角,远处,树下,两人站立着,靠得很近,那么近。
  
  暮云不走了,停了下来,看着那两人。
  
  只见那人手伸了过去,在他脸上抚了抚。远远的,看到,两人,旁若无人的紧紧相拥。
  
  暮云不喜欢冷孤梦,第一眼就不喜欢的人。
  
  暮云不动声色的,平静走了过去。听到来人的脚步声,那人回过头来,"暮云…"
  
  夜犹寒的手还扶着冷孤梦的肩。
  
  冷孤梦微微低了头,不敢看他。
  
  暮云不再往前了,说道,"你知道我水性不好…"
  
  暮云身子斜了斜,夜犹寒放开冷孤梦,伸手去抓他,已经来不及了。暮云整个人掉到池塘里去了,夜犹寒够不着他,跟着他一起跳入水里。
  
  冷孤梦没拦得住他,在岸边,叫着夜犹寒的名字。
  




第 26 章

  夜犹寒在水下,去找他的身影,伸了手,去拉他。暮云用力甩开他的手,两人争执着,拉扯着。最后,紧紧地绕住他的脖子,暮云咬住他的唇。夜犹寒任由他缠绕,更紧地含住那薄唇。
  
  冷孤梦在岸上等得焦急,又看不真切,涟漪一圈圈散开,却等不到他们上来。
  
  水花翻涌了上来,夜犹寒抱着暮云,探出头来。
  
  冷孤梦往后退了一步,静静看着他们。暮云伏在夜犹寒肩上,那半边脸颊生得惊艳绝美,即使全身都湿透了,一头乌发犹滴着水帖服了下来,仍是颠倒众生的风情。
  
  暮云伏在他身上,大口吸气着,夜犹寒低头吻在他的发,带着他游回岸边。虽是夏日夜晚,身上全湿,晚风吹来,暮云还是缩了缩身体。
  
  夜犹寒裹了裹他,暮云揽着他的脖子,任他抱起来,走了。
  
  萧挚从树后走出来,站在冷孤梦身后,"他就是只有半张脸可看,在悠王眼里,也胜过天下人。"
  
  "原来,悠王是爱他那张脸。"冷孤梦也不回头,说道。
  
  "是爱他那张脸,燕隐栖也有这样一张脸。"萧挚道。
  
  冷孤梦不说话了,也走了。
  
  萧挚在他背后嘀咕道,"你要有张跟燕隐栖一样的脸,说不定,他能更爱你一些。"
  
  回到房间,夜犹寒命人烧了热水来,又拿了毯子赶紧裹住他。暮云笑着说,"热。"
  
  夜犹寒头抵在他额间,叹道,"你在干什么…"
  
  暮云松开裹在身上的毯子,把他也包裹了进来,"你为什么抱他…"
  
  "他没站稳,扶了他一下。"夜犹寒道。
  
  暮云又问,"你为什么摸他的脸…"
  
  "一只飞虫飞到他眼睛里去了。"夜犹寒又道。
  
  暮云叹道,"他眼睛生得可真美,是不是?…"
  
  "你想我回答什么…"夜犹寒看着他。
  
  暮云想了想,"你觉得他美吗…"
  
  夜犹寒反问道,"你觉得他比如醉如何?"
  
  暮云摇了摇头,恍然大悟,"原来,你看人美丑,都拿如醉比…"
  
  夜犹寒堵住他的嘴。
  
  冷孤梦在门外,站了会,离开了。
  
  水送来了,夜犹寒帮他脱去湿沉沉的衣衫,暮云好玩的去解他衣带,夜犹寒看了他一眼,他又缩回手,不动了。
  
  暮云躺在床上数着数,等夜犹寒从浴室里出来,他就忘了刚数到哪了。躺在心上人身旁,暮云向他说道,"以你的身份,不该进入紫耀。"
  
  "我要从那里,接你回来。我就不得不去。"夜犹寒极为平淡的回答了他。
  
  暮云睡了,死命地咬住嘴唇,直到尝到甜腥,这才不至于哭出声音。
  
  第二日,他们就与冷孤梦辞别,冷孤梦也没有挽留他们。暮云留了些银子给萧挚,"留在这里等我们,或者先回去,都可以。我会去看你和你阿姐的。"
  
  萧挚吸了吸鼻子,这一次,却没有再驳回他,"知道了。"
  
  最后在他脸上不舍得捏了下,"暮云,别人都知道,你为什么不知道…。"
  
  暮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很浅的笑了。萧挚说过好几次,'小孩子都知道,你为什么不会…',意思大概就像在说'猪有脑子,为什么你没有…'
  
  暮云还是挥别了他,和夜犹寒一起踏上紫耀国境,那是他的家乡。
  
  仿佛一切看上去都很平静,就像他离开时一样,那么平静。暮云猜不到恒白羽会在哪里等着他,或者又会有谁在等着他们,但始终没有人出现。
  
  与千逸上次来紫耀不同,千逸是明访,紫耀或明或暗,都不会动他。
  
  夜犹寒,却是恒暮云只身带他回来的。
  
  暮云指给他看,曾是齐王攻下的城池。现在,人们在那片土地上依旧生活着,劳作着。在阳光下,已经看不到战争的阴影,而阴影深埋在经历过的人们心里。
  
  暮云带他过了阿离江,越来越靠近紫耀皇宫,夜犹寒始终没开口问过他。
  
  两人来到暮云常去玩耍的山顶,从这里可以俯瞰整座紫耀皇宫。暮云牵着他的手,指给他看,"我的房间在那一块。"
  
  "你不姓月,你姓恒。"夜犹寒道。
  
  暮云仰了头,声音有些紧张,"是,恒暮云。"
  
  低下头去,看向紫耀皇宫的中心位置,"恒白羽,是我哥哥。"
  
  "紫耀祸王。"夜犹寒道。
  
  两人仍牵着手,不曾放开。"我们不仅是情人,还是仇人…"
  
  夜犹寒扳过他的身体,扶在他肩上,"你想我为你做什么…"
  
  "天下止武。",流露出自信的双眸坚定沉着。
  
  "紫耀是生我养我的大地,星夜亦会是我第二个故乡。哥哥他守得很辛苦,我要你帮他。血泪交织的景象,就让日月踏破了万年长荒。我只要你答应我,万骨江山,天下止武。"暮云紧紧抓着他的衣襟,指节泛白,"我肯放下眼前一切,做你的情人,不是仇人…"
  
  "暮云,…"
  
  一只冷箭带着劲风,朝着夜犹寒的心脏附近笔直飞来,冰冷的黑色眸子不见丝毫情绪,侧目朝飞来的冷箭瞥去。暮云血色全失,这只箭靠得太近。暮云自然料不到,在紫耀境内,还有人可以不惜伤及他的性命,放出这么偏执的冷箭。
  
  另一只冷箭近乎只差它一步的射出,方向也是向着他们来的。
  
  夜犹寒带着他退后一步,追上来的那一只箭刚好击中前一只箭尾,顿挫了它的方向,却仍阻不了,箭尖迅速飞了出去,直向暮云身躯。
  
  暮云躲无可躲,耳边呼啸箭响,夜犹寒一掌劲风,震碎了那半截箭尖。
  
  "误伤凤王!"哄亮的声音从侧面环顾的小山头发出。
  
  暮云看了眼,视野所及,层层叠叠,三面被围,紫耀将领,无处不在。暮云上前一步,挡在夜犹寒身前,"领军统帅何在!"
  
  在左侧高处的山坡上,一直静观全局的金袍将领,高高在上的,静静注视着他。
  
  暮云又上前一步,"是何人命你这么做的!"
  
  "凡我紫耀子民,何人不想这么做!"那人冷冷回他一句,当着他的面,再次举起手中弓箭,箭在弦上,瞄向夜犹寒。
  
  "统领!"身旁自有人,焦虑的唤住他。
  
  一箭飞出。
  
  暮云料想不到,他张狂如此,只顾用身体挡在夜犹寒身前。箭风劲力,夜犹寒又一次拉开他,掌风震开了箭势。暮云惊魂未定,再看时,夜犹寒嘴边溢出鲜血。
  
  暮云忙扶住他,惊道,"你什么时候,受伤了?怎么会…"
  
  那名将领冷哼一声,"悠王已经中毒了,还是不要勉强的好。"
  
  暮云闻言,朝他望去,"你是谁!"
  
  那名将领骑闻声除下头盔,一任碎发随风飞扬,挡住了他的眼,仍是冷冷的注视着他们。
  
  夜犹寒震开第一只箭,胸中一悸,便是绞得五脏都扭曲。暗咬了牙,强撑至此。这提气,震开第二只箭,五脏仿佛同样震裂了般,仍是瞒着暮云,不肯开口。此刻身体再是支撑不住,往下一沉,带着暮云半跪了下去。
  
  暮云扶住他,望向那人,便是无话可说。
  
  "凤王,不问我何时下的毒?"那人缓缓道。
  
  暮云站了起来,"你不肯给解药!"
  
  萧挚冰冷道,"不肯。"
  
  暮云点头,转头向夜犹寒,轻柔说道,"…今亡紫耀,你后悔么…"
  
  夜犹寒伸了手给他,暮云去握他的,半蹲了下来,"我陪你…"
  
  "凤王,你饶得过悠王,你何不问问天下子民饶不饶得过悠王。"萧挚紧紧盯着他,"凤王,请退后。"
  
  暮云冷笑了声,也不看他,"有什么饶不饶得过的。齐王攻下紫耀城池的时候,他才刚出生。"
  
  "血债血偿,自古如此。"萧挚一字一句道。
  
  萧挚暂放下弓箭,取出一把紫竹箫,"凤王,你我出生的晚,都不曾听过先父的箫音,我现在,吹给你听如何?"
  
  暮云不明白他这是何意,只听得箫声渺远而来,其音色初时圆润、柔和、恬静、甘美。流动的箫声,如玉一样缠绕了上来,述不尽世间沧桑,尘世樊笼,挣扎。
  
  夜犹寒被这箫音,震得心脉不守,鲜血又翻涌了上来。"萧挚,住手!"暮云的叫喊声,震憾在山间。
  
  箫音停了下来。暮云承受不住,跪下,只顾着紧紧抱住夜犹寒。
  
  "凤王,你我都是痛失父亲的孤儿。你现在所抱之人,他的父亲,手上沾了我们亲人的血!"萧挚的声音回荡在山野。
  
  暮云不肯松手,一刻也不肯松开,喊了出来,"你要的,我还你!"
  

作者有话要说:我一直很期待这章

可惜,即使是我,也并不能因为期待,一下子就跳到这章

所以,我也等了很久

大家,有没有猜到,萧挚是在何时在夜犹寒身上下的毒?




第 27 章

  "我要他的命。"没有一丝任何感情的,萧挚给了他答案。
  
  五脏剧绞,仿若割开骨肉,挑去血筋,一刀刀在剜,夜犹寒咬着唇,满口血腥。令人不忍卒视,暮云心中一扯,张口,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在这个瞬间,似乎有一股激流,一股气脉,冲击着他的脑海,好痛!如针芒在刺,难过在血脉里翻腾流淌。暮云痛得受不住,身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跌坐在地上。
  
  在意识模糊中,他看见自己在奔跑,他跑的不快,在一座漂亮的园子,后面还有个稍大点的男孩子,在追着他。他很想再跑快一点,一直跑啊,跑啊,气喘得厉害。最后,他在一座房子前,停了下来。很轻很轻的,走了过去,垫了脚,趴在窗台上往里偷看。
  
  里面,有个男孩在读书。
  
  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他很愿意看着这个男孩,很喜欢看着这个男孩。
  
  稍大点的男孩追了上来,低低喘着气,拉了拉他,小声道,"别看了…"
  
  他不太舍得,又看了眼,脚都垫酸了。不甘心的下了来,耷拉着美丽的小脑袋,不太欢喜了,"哥哥,为什么有那么多要学的?"
  
  那个稍大点的男孩,拉着他,走远了些,"因为他是小王爷啊!"
  
  "小王爷就要学很多吗?"他又问了。
  
  "嗯,要学的太多了,他什么都懂了,会了,就可以亲自教你了。"那男孩哄他道。
  
  他想了想,还是有点舍不得,"我们走吧,不要打扰哥哥了。"
  
  走了没两步,他忍不住,还是说了出来,"哥哥真好看!"
  
  那男孩很得意的说道,"那当然,他是齐王的孩子嘛。"
  
  大颗大颗的眼泪砸了下来,砸进尘土里,真的,好疼…
  
  暮云看了他一眼,仿佛只一个瞬息,这么些年都过去了,那人,还是这么好看。他的脸是毫无瑕疵的美玉,黑曜石般的凤瞳流光隐烁,明如璀璨星辰…
  
  暮云伸手过去,想抚一抚长而秀美的发,"我从前一直就很想……"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暮云勉强撑了身体,站了起来。
  
  暮云远远看着萧挚,用尽仅剩余的气力,"萧挚你听清楚了,你不是说血债血偿吗…。我在这里,齐王义子,燕隐栖的性命在这里,齐王欠你的,星夜欠你的,都可以拿去…"
  
  人们抽吸着,山间归于寂寥。
  
  "恒暮云,你可知你是何人所生?"
  
  周围数百精兵,都仿佛约好一般尽皆后退,为他让出一条道来。
  
  "与祸王同血同脉,乃是紫耀先王之子。"暮云看着他,答道。
  
  "暮云,你过来。"恒白羽道。
  
  暮云摇了摇头,"我不能…"
  
  "暮云,你何以一错再错!"恒白羽质问道。
  
  暮云回望了夜犹寒一眼,如许深情,此刻心中倒出奇平静,"我自幼与他相依,受他细心教导十年,养育十年。"
  
  "我只要,他活着…,只要是与他在一起。"
  
  人们意想不到,他如此直接的表达出来。
  
  "你身为紫耀凤王,先王之子。心系他国之王族!是曰叛国!"恒白羽厉声道。
  
  "我自记事起,便是齐王义子,身在星夜,长在星夜,视星夜为我家国。"暮云一人而立,缓缓述来,但觉眼中氤氲雾气,四周一片朦朦,从前过往,皆到眼前来。
  
  "你既知自己身世,且无悔改,心护他国之主,是曰弃主!"恒白羽再道。
  
  "祸王是需我,流霞寄志,血洗神洲…,以示一心!"暮云驳道。
  
  "好一个弃主叛国的燕隐栖!"又一个声音自祸王恒白羽身后传来。
  
  数百精兵,顷刻,弓箭之向,齐聚一人。此人不知何时站立在一块大石之上,素雅长衫,玉立生风,水波动莲华,飘然若仙。
  
  "你当哥哥,都比不上别人。把自己亲弟弟,往死路上推。"那人叹道。
  
  "你身旁之人何尝不是,计陷昔日之友,是曰背友!"那人又正色道,"恩将仇报之举,是曰弃义!"
  
  萧挚遥遥仰望着他,却不说话,只需他一个手势,如醉便死于万箭穿心之下。
  
  人们还没看清,恍惚只是一个错觉,银光一闪而过。身形如飞,恒白羽已与此人三招皆过,来人剑势精奇深妙,招招奇异,恒白羽见所未见,沉着接过,三次仅能侥幸避过。震慑之际,突感劲风拂来,势如狂飚,气如惊涛,再也来不及闪避,冰冷一物横于颈项。
  
  于千军万马之中,生擒紫耀祸王,步虚吟自非凡品。
  
  萧挚不敢上前,怒视劲敌,一触即发。
  
  步虚吟轻轻瞟过他一眼,指节稍稍一动,恒白羽颈项间,一缕细小的血丝流溢出来。
  
  "别伤我哥哥…"暮云急道。
  
  "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如醉高高在上,止住萧挚的动作。约百名星夜精兵,自他们后方山石显身而出,手持弓箭,黄雀在后。
  
  为首者,正是经久未露面的,齐王府,离彦。
  
  如醉飞身下来,落在萧挚身旁,向他摊开手,"解药…"
  
  萧挚不从,目瞪着他。
  
  "你还不认输?"如醉道。
  
  萧挚别过头去。
  
  "制这毒药之人虽是高明,若非他心甘情愿,你以为区区无色无味之毒,他就不知道?…"如醉又道。
  
  萧挚向他看了过去,根本不信。
  
  "你不过也是利用这点,毒是由暮云喂下去的,所以,他不得不受。"如醉点破了他。
  
  暮云至此,都不知几时身中了毒,俯跪在夜犹寒身旁,"真的?……"
  
  夜犹寒眨了眨眼睛。
  
  "为什么,…你明知…,你还……。我没有…"暮云断断续续说不下去,眼泪滴到夜犹寒的衣襟里。
  
  夜犹寒擦了擦他的眼泪,俯在他耳边,"因为,你缠上来吻我…,我拒绝不了。"
  
  暮云强忍着,又想笑,轻轻砸在他身上。
  
  于两军交锋,众目睽睽之下,仿佛着魔般伸出手去,拥住了他,"小栖,…"
  
  夜犹寒浑身都在颤抖,连叫出他的名字,声音都在瑟瑟发抖,只是一往情深如故。
  
  曾经离了很远很远的一切,再度回到身旁。一滴泪滑进夜犹寒颈间,滚烫的像是一直要灼热到心里去。
  
  "哥哥,…"
  
  就像年少时单纯的心愿,抱紧我,即使窒息也没关系。
  
  原来,从不曾挣脱了他举案齐眉的期冀…
  
  想这世上有一个人,只要他还在自己身边,为我所有,这世间所有苦楚都将消弭于无形。
  
  "我从没想过,让你难过…"
  
  如醉觉得,这俩人…,不知说什么好。
  
  离彦看着他们相拥的身影,和多年前仍是一样。是谁把江山如画种进斜阳几重,只为天地一双人
  

作者有话要说:我喜欢夜犹寒叫着他的名字,小栖…

很深的喜欢




第 28 章

  萧挚遥遥看了他们,心中煎熬,万千交错,爱恨难分。
  
  那个瞬间,窥见他倔强不曾认输的眼中流泄出的痛苦哀伤,绝望破碎。如醉轻轻瞥了他一眼,"你心里清楚的…"
  
  萧挚直视着他,如醉回望了过来,"燕隐栖,还是恒暮云,他都未变过。"
  
  "他只为一个人或生、或死;他只为一个人而疯,而痴;他只为一个人因爱,弃恨。"
  
  "天都知道,你我也知道。他的选择…"
  
  萧挚深沉回道,"那么你到我身边来…"
  
  如醉摇了摇头,"绝无可能。"
  
  "因为他?"萧挚冷冷问道。
  
  "因为他。"如醉淡淡道。
  
  "那我们没有交换条件。"萧挚瞬间出手,偷袭如醉。如醉急退半步,身形一侧,避开了他。紫竹箫横扫过去,一招一式,精妙无比。
  
  如醉神形合一,心中,手中,无岸剑翻手捥起剑花,一道银光,刺了出去。紫竹箫挑开剑锋,银光泛然,针锋相对。
  
  出手,一招一式更胜,怨意冲天,滔天恨意。
  
  如醉心随意动,意随心想,无岸剑,剑势无边,如弓上满弦。一呼一吸之间,整个身心毫无遗漏溶入自然,集天地所有灵气为一身!
  
  萧挚心神一晃,山村初遇,一路结伴,昔日过往,点点滴滴,皆至眼前。手中,胜似天阶电光银白芒点,流星追月般画过虚空,光速包涵天地至理!直指如醉,最后一击!
  
  银光交错,暮云看不真切。待一切都仿佛静止下来,无岸剑剑刃嵌入紫竹箫,横于萧挚胸前,如醉看了他一眼,"服不服!"
  
  萧挚别过头去,迎上暮云至诚目光,担忧焦虑。萧挚避开,不肯再看他。
  
  如醉收了剑,紫竹箫,一断为二,半截,落在地上。
  
  如醉轻叹了声,捡起来,还给萧挚,"拿着。"
  
  "我同你一样,至幼,失去父母。这样的苦,我以为你早尝透了。"
  
  萧挚看了他一眼,不相信他这样的身世,"你说过,你有家,在莲花峰。"
  
  "我有家。莲花峰众人,皆是我家人。"如醉从他身旁走过去,"有些仇,从一开始,就理不清。上一代原没有对错,何况你我。"
  
  如醉走至祸王眼前,看了眼挟持祸王的步虚吟,明眸中自有深意,万千言语,化作淡定笑意,随风。
  
  步虚吟凝视着他,"招式不同与其它,出招的时机、角度、力量、方式都会对交手结果产生影响。你的判定和速度都属一流,下次我再教你…"
  
  如醉笑了笑,"好。"
  
  如醉头一偏,"祸王,现在,该提条件了。"
  
  恒白羽推门进去,在桌前坐下,倒了杯茶。那人瞥见他颈项间被包扎了起来,伸出手去,"你受伤了,我看看…"
  
  恒白羽身子让了让,"别看,已经上过药了。"
  
  那人手悬在半空,迟疑着。恒白羽看了他一眼,抓过他的手,"你看吧…"
  
  细长的伤口,仿佛只是一根红线的印迹,深度刚好割破血管。叶阑收回手,"谁伤了你?"
  
  恒白羽放下茶杯,道,"冠世美人。"
  
  叶阑眉间轻蹙,"是他…"
  
  "你和他交过手?…"叶阑又问道。
  
  恒白羽闷闷哼一声,"何止。"
  
  叶阑差不多明白了,缓缓道来,"安邦定国他不如你,武学修为你不如他,本无可厚非…"
  
  恒白羽摇了摇头,覆上他的手,"还有一样,是我不及他…"
  
  叶阑看着他。
  
  恒白羽又不想说了,只是默默看着他。
  
  "暮云怎样?"叶阑开了口。
  
  "受了点伤,已经想起从前一些…"恒白羽改握了叶阑的手,压着声音,肺里喉咙里抽痛得难受,"他那么小,我却将他交给齐王…"
  
  叶阑任由他握着,捏了捏他的手,"可他如你所期翼,离开这不分昼夜阴谋杀戮的深宫高墙。"
  
  "你后悔了…"注视着他,叶阑轻轻问道。
  
  恒白羽伸手过去,拥住他,不让他看,在叶阑耳边,哽咽道,"他是我唯一的亲,是我亲手推开了他…。叶阑,你还我弟弟……。"
  
  "那时候,我们都自顾不暇。你没有办法时时刻刻都只注视着他一个,保护着他一个。何况,他又是那样的身子…。我说过,你弟弟会回到你身边的,还记着你,喊你哥哥…。"叶阑伸手,轻轻拍了拍他。"我知道,真的知道。在你心里,他同等重要…。"
  
  恒白羽搂紧他,"你不要走,我们过完这一辈子。"
  
  叶阑没有回答他。
  
  良久,叶阑缓缓道,"十几年在一起都过完了,哪还有一辈子。"
  
  恒暮云,疲倦的,勉强撑着一双美眸,又看了他一眼。想着,醒来就能看见,才心满意足的睡了。暮云睡了没多会,梦里都是心心念念的一个声音,复又睁开眼睛,夜犹寒就睡在他身旁。
  
  断断续续浮现起年少时的印象,他的故事,是和夜犹寒一起的…。
  
  后来,还有一段,模糊而仿佛停止了的记忆。他浑浑噩噩的似乎睡了很久,撑着沉重的身子,木讷讷的坐了起来。心被掏空了般,痛失了什么最重要的……。
  
  再后来,恒白羽进来了,落落跟在他身后。恒白羽在他床前坐下,扶住他双臂,很轻,摇了摇他,"你醒了…"
  
  恒白羽一开口,他眼泪就掉了下来,什么也不说,垂着睫,一大颗一大颗的眼泪,就往下掉。
  
  恒白羽帮他抹了眼泪,立即,又有眼泪断了线,溢了出来。
  
  "怎么了…"恒白羽抚过他的脸颊。
  
  不言不语,除了睡梦中,醒来坐着就哭,很安静。那时候睁开眼睛,看见的都是恒白羽。在他每次哭得透不过气来的时候,恒白羽都会点了他睡穴,放他睡下来。
  
  恒白羽,不是他想见的人…
  
  第三天的时候,落落捧了一个盒子进来。恒白羽仍坐在他面前,犹豫的看了看他,仍是流淌着眼泪。"你抱着他,很快的。"落落打开了那个盒子,细细密密的一排银针。
  
  恒白羽下不定决心。
  
  "他虽然不说,但心里是明白的。不然,他为什么这么伤心绝望。"落落也看了他一眼,"他这样的身子,拖下去,除了再死一次,没有第二条路…。"
  
  恒白羽轻轻搂了他,"别怕,醒来的时候,把从前全忘了…。那些都放下来了,回到我身边来…"
  
  "我一直在等你…,日日夜夜在等你,回到哥哥身边来,暮云。"
  
  恒白羽张开双臂,牢牢禁锢着他,箍得更紧了些,蒙了他的眼睛。
  
  冰凉的眼泪顷刻沾湿了蒙住他眼睛的布,他很疼,刹那空白荒芜,一双湿雾雾的眼眸,再也看不清从前。
  
  那些再怎么留恋,却留不住的人,一并埋藏了。
  
  一排细密纤长的睫,扇动了下,侧过头来,一双黑曜石般的瞳,向他望来。
  
  暮云睡在他身旁,眨着眼睛正侧头看他。夜犹寒躺着没动,把头靠过去抵在他额间。
  
  "小栖,是个坏孩子…"
  
  暮云摇了摇头,"我是个好孩子,哥哥喜欢我。"
  
  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暮云贴着他的脸噌了噌。夜犹寒摸了摸他的头,"你都想起来了吗…"
  
  暮云又摇了摇头,"只有一部分。"
  
  "一点一滴,都会想起来的…"暮云往他颈项间靠去。
  
  夜犹寒揽了揽他,"没关系…,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每一个现下,都比过去的一瞬,更重要,更令我期待。"
  
  "不行,我要想想,你有没有从前那般待我好…"暮云伸手去揽他后颈,啃在他的肩上,"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一次也没有注意到?"夜犹寒反问他。
  
  "什么…"暮云仍是不解。
  
  "别啃了,每次都啃一个地方…。"夜犹寒拍了拍他,拉下衣襟给他看。
  
  真的,在夜犹寒左肩上,有着一排牙印,虽然,印迹的颜色已经很浅了。暮云伸手摸了摸,望了望他,"什么时候的?…"
  
  "你十六岁生日时候…"夜犹寒道。
  
  "为什么?…"暮云撑起上身,迷茫的看着他。
  
  夜犹寒伸出手去,他的指很轻,将暮云垂下的长发挑到耳后,从额头至下颚,滑嫩细洁的肌肤,人似玉,柳如眉,绝世风华浑然入骨。只是,没有了血红的妖异惑人。"真难看…"
  
  暮云捶在他身上,"你骗人!"
  
  夜犹寒抓了他的手,笑道,"我说你那时候真难看…"
  
  暮云俯在他身上,"我不信!"
  
  夜犹寒伸手环住他,"我知道,无论是什么人带走了你,我们总还是会相遇的。那天在街上,听见你的声音,我知道,是我的小栖回来了…"
  
  暮云问道,"那个时候就知道了吗…"
  
  "在那之后,就完全肯定了。"夜犹寒轻轻刮在他脸上,"你还记不记得,在齐王府的第一天,你扔在桌上的点心…"
  
  那个时候,暮云躲进了衣柜,透过缝隙,看见夜犹寒征征地站着,失神的盯着手中拈着的点心。也是那个时候,看见夜犹寒一个人,哭了…
  
  燕隐栖在夜犹寒肩上留下的牙印…
  
  终于知道了。
  
  知道了,为什么他带他回画梁。
  
  知道了,为什么他说'你和我弟弟一样,那么美。'
  
  知道了,为什么他说画梁的一切,只要他喜欢,都属于他。
  
  知道了,为什么让他在燕隐栖未画完的画上,帮他添上…
  
  知道了,这个人一心一意的眼眸中,始终不曾改变,从前,现在只倒映着他一个。
  
  暮云抱住他,"我不愿你伤心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写暮云的时候,很多都藏的很深,却都留有痕迹。

这一章,大家猜猜看,落落是谁?




第 29 章

  夜犹寒搂了搂他,"我只求你快乐…"
  
  暮云挨着他,"我再也不离开你…"
  
  夜犹寒笑了笑,暮云朝他看了一眼,翻到他身上去了。压在他身上,凑得很低,"你笑什么?…"
  
  揽着他,注视着那双眸幽漆如墨,夜犹寒深深道,"小栖,和我在一起…"
  
  暮云俯在他身上,头沉了下去,低低地'嗯'了声。调皮的伸出指尖,在他身上画着圈圈,"我年幼时,最想见的人,就是你…。年少时,慕恋着的人还是你…。"
  
  夜犹寒搂着他,指尖流过他的发,流丝如水,"你是我日日夜夜守着长大的孩子…"
  
  "还,美的冒泡。"夜犹寒笑着,在他脸颊轻轻刮过。
  
  暮云嘟着嘴,想去咬他,迟疑着,又停住了。夜犹寒在他脸颊很轻的琢了下,"怎么了?…"
  
  很迷茫,眨了眨眼睛,有些委屈,"我想你吻我。"
  
  夜犹寒帖着他的唇,暮云眨了眨眼睛,分开了些距离,按在他肩上,"落落还没给我解药…"
  
  "然后呢?…"夜犹寒看着他,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极平淡,不露声色的散发着一种诱惑的气息。
  
  暮云看了他一眼,有些想哭,撑起身子,"我…"
  
  夜犹寒一把拉下他,吻上他的唇,含吮着,伸出舌尖细细舔尝。帖得这么近,暮云抵着他的额,笑意如小珠儿般,在欢乐闪亮的眼波中翻了个滚儿。夜犹寒又帖了他的唇,轻挑深入,卷着他的舌。渐渐晕眩的不知身在何处,暮云搂着他,完全任予任求。
  
  还未褪去的晕红,飘乎的轻喘,暮云枕在他肩上,一双眸子水波微漾。夜犹寒摸了摸他的头。暮云看着他,咬了唇,"为什么,上次在京族,你对我…"
  
  "因为我害怕…"夜犹寒抚着他的唇,"害怕你不能够明白,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不安。如醉的出现,你无法假装不在意。比起解释如醉是什么人。我更想由你来确认,我只要你。"
  
  暮云伸指描绘着他脸颊的轮廓,"我从前害怕过…。"
  
  "因为,你让我羡慕一个人,羡慕不已,羡慕到我希望我能够是他…"暮云俯在他肩上,挨了上去。"你让我觉得痛苦…,但离开你更让我心痛。"
  
  "小栖,…"夜犹寒揉着他的肩,"你没有离开齐王府,我真的很高兴。在我昏迷醒来的时候,看不见你,这种撕心裂肺的苦,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他们告诉我,他们把你也带了回来,锁在西院的小屋里。那条路,是我走来最有希望的一次,在我去找你的路上,就想着该怎么告诉你…。你是我弟弟…"
  
  暮云摇了摇头,"可你没告诉我…"
  
  暮云抱紧他,"从前,现在,你都是我的,我一个人。"
  
  夜犹寒轻轻的笑着,摸着他的发,"是啊,是你的。"
  
  暮云抬了头,问道,"别人抢不走?"
  
  夜犹寒悠悠道,"或许…"
  
  暮云不满意这个答案,夜犹寒刮了刮他的脸,"心抢不走。"
  
  "人也抢不走。"暮云有这样的自信。从他身上撑起身来,衣带系得松松散散,前襟敞开着,只是这样一个支撑的动作,衣领便从肩上滑下去了。
  
  夜犹寒看着他,微微笑着。暮云觉得仿佛被戏弄了般,抓起衣襟,从他身上翻身下去。夜犹寒伸手拉回他,紧紧搂着,翻过身,把他压在身下。
  
  暮云挣扎着推开他,"你不是不要吗…"
  
  夜犹寒道,"我没说。"
  
  "你分明就是这个意思。"暮云推嚷道。
  
  "我确是这个意思…"夜犹寒勾开他的衣带。
  
  暮云又不闹了,伸手揽着他的脖子,脸有些微微的红,"…从前…也这样吗…"
  
  夜犹寒吻了吻他,"嗯…"
  
  从他黑色眼眸滴落的泪水,暮云痴痴道,"我喜欢你…"
  
  "无论是以燕隐栖的身份,还是恒暮云,我喜欢你…"
  
  夜犹寒拭去他的眼泪,温柔的环拥住他,"我爱你,小栖…。能让我得到彻底幸福的人,这世上只有你。"
  
  暮云拥住他的后颈,"那你要我,只和我做…"
  
  仿佛欲隐藏连指尖都为之颤抖的痛苦,夜犹寒低凑了下去,两人吻得几乎忘了呼吸。"嗯,疯狂的…"
  
  墨黑如云的长发在身下乱舞,微乱的气息和低不可闻的呻吟煽动着男人的欲火。暮云颤抖着仰起的下颚,勾勒出一弯漂亮的弧线,更显妖媚,汗水歪歪扭扭地顺着额头落下。细致的肌肤透着蛊惑的红艳色泽,晶莹的汗水覆在肌肤上,性感得如梦如幻……
  
  暮云火热柔软的身体着实引人发狂,虽然动作激狂,心里却柔情似水。"小栖,…"
  
  暮云紧抓着他的背脊,仰着头发出满足的呻吟……
  
  火热的激情燃烧着彼此,交缠的两人调整着紊乱的呼吸。
  
  "小栖,我爱你。"
  
  "是永远?…"
  
  "是永远…"
  
  从一开始,就要和他永永远远在一起,无论他燕隐栖是男是女,无论在今生还是后世。
  
  暮云倦缩在他身下,夜犹寒拨弄着他的头发,吻在他精致绝伦的五官。"我一直在想,我的小栖长大了是什么样…"
  
  暮云垂着眼睫,唇角微微笑着,"和想像的不一样?"
  
  "一样。"夜犹寒道,"比想像中的还要让我沉迷。"
  
  扇动着纤长的睫,微睁开的眼眸,痴情凝视着他,暮云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我是你的,随你沉迷,都是你的…。"
  
  戏墨在外,敲了门,推门进来侍候。
  
  暮云揉了揉眼睛,十分勉强撑起身来,薄毯从双肩一直滑落至腰际。优美的锁骨,白洁细腻的身躯在黑瀑般长发的遮掩下,显得黑更黑,白更白。瞥见胸前深深浅浅的痕迹,嫣红散乱…
  
  夜犹寒一把把他拉了下来,扯过薄毯把他盖住。低低说了声,"出去。"
  
  戏墨颤了颤,退了回去。
  
  暮云俯在他身上,夜犹寒伸手勾了他的腰,靠在自己身上,这么紧密。
  
  "怎么了?"暮云问道
  
  "没什么,想抱抱你…"夜犹寒道。
  
  暮云指了指自己的唇,"你再亲我一下。"
  
  夜犹寒眼含笑意,"怎么了?…"
  
  "没什么,想你亲我…"暮云道。
  
  "那好像真的没什么办法…"夜犹寒吻住他的唇。
  
  两人从暮云的房里出来,已经是第二日了。暮云带他去了马厩,让人牵了猫耳朵出来了。猫耳朵撒了欢的就朝他奔来,向他喷着气,扬了扬头。暮云伸手要去摸它,猫耳朵又低下来,给他摸。暮云回过来,问,"我的马怎么样?"
  
  "不错。"夜犹寒道。
  
  "它叫猫耳朵。"暮云道,"我取得。"
  
  夜犹寒轻轻笑了笑,"一听就知道…"
  
  "真的?"暮云问。
  
  夜犹寒抱他上马,坐在他身后,"你从前和我说过…"
  
  "什么?…"暮云扬了头,问。
  
  "你问我,为什么马都长了猫耳朵…"夜犹寒道。
  
  暮云也笑了笑,"你怎么回答的?"
  
  夜犹寒搂着他,"我告诉你,因为它知道你喜欢猫,所以马都长了猫耳朵,讨你喜欢。"
  
  暮云笑了起来,"你这哥哥怎么教我的…"
  
  "我只要你快乐。"夜犹寒道。
  
  暮云靠在他胸前,"只要是和你在一起,都是快乐无比的…。哥哥,…"
  
  "什么?…"
  
  "再叫我小栖…"
  
  "小栖是个小猫精。"
  
  "错了,再说…"
  
  "小栖美的是个妖精,小花妖。"
  
  "错了,再说…"
  
  "我不娶妃。我只有你。"
  

作者有话要说:有没有觉得燕隐栖回来了?

我是这样感觉的




第 30 章

  暮云凝望向远处。犹还记得,他十四岁少年时,夜犹寒十六岁生辰之夜,在灯火通明的齐王府,他在那灯火寥落的地方一个人静静地等他。那时候,燕隐栖也是枕在他肩颈,他说,'我不娶妃。我只有你。'
  
  "我那时候就是信你的…"暮云缓缓道。
  
  "今时呢?…"夜犹寒问道。
  
  "今时…"暮云低吟自问道,低垂了头。这一生,离合爱恨,都是这一个人。"今时…,我……"侧过头去,仰起下颚,伸手去抚摸他的脸,"我还是信你…。"
  
  那翻苦涩,宽慰,实难以言宣,夜犹寒覆上他的手,拉了下来,"这一生,夜犹寒怕过什么?只怕你恨我,怨我,弃我,忘我…。"
  
  暮云紧咬唇齿,闭目摇了摇头,眼泪锁不住,大颗落了下来,"我没有…"
  
  暮云靠入他怀里,"我会补偿你…。我们过完这一生一世,沧海桑田,我在你身边。"
  
  夜犹寒温柔的环拥住他,"等过完这一辈子,你再说,我再听。"
  
  暮云帖在他颈项间,轻吟低诵,"何如相见长相对,肯羡人间多所思。"
  
  "走,去找落落要解药。"暮云道。
  
  那日,驻守紫耀宫门的侍卫,都见过那一个画面,华美耀目。悠王驾驭着俊马驰骋而过,怀抱着他们的凤王,急风吹扬起凤王的鬂发,青丝飘飘,有几缕落在悠王唇边,仿若世事渺渺,相约一世共逍遥。
  
  好不畅意,犹令堪羡。
  
  山路崎岖,暮云将猫耳朵留在山下,牵着夜犹寒的手朝山顶去了。走了没几步,暮云不太肯走了,暗暗看了夜犹寒一眼。夜犹寒捏了捏他的手,凑到他耳边,轻轻问了一句。暮云的脸颊顷刻又染了薄薄一层粉红,夜犹寒拉了拉他,"我背你…"
  
  暮云想起幼年时,夜犹寒也曾这样背他上山,在山顶,指给他看过的星夜大地,满目江山,如画。
  
  暮云俯在他的肩上,"过往种种,我每次能忆起的,每一段都是和你在一起,每一段都又是快乐无比。哥哥,谢谢你。"
  
  "幸福的不只你一个。"夜犹寒道,"天意将你带到我身边,抛开身世家仇,与我相见,相伴,相爱。教我如何不珍惜。"
  
  暮云头埋了很深,今生还是亏欠了他的。
  
  落落在采摘着草药,就见那两人一同上山来。站直了,立在那,远远望去。
  
  暮云朝他笑着,一路走至眼前,唤了他一声,"落落…。"
  
  绿杨春雨,金线飘千缕。
  
  暮云又一眨眼,"还是,绿扬?…"
  
  绿扬无奈一笑,"有区别吗。"
  
  "有。"暮云看着他,"绿扬是我朋友,救过我的命。"
  
  绿扬宛尔再笑,"落落害过你?"
  
  暮云拉了拉他的手,好声道,"给我解药。"
  
  绿扬道,"你坐着,我倒杯茶给你。"
  
  遂又看了夜犹寒一眼,淡淡一句,"悠王。"
  
  三人在树下阴凉处坐下,绿扬斟了茶给他们,一股清凉的感觉随着拿杯的手,迅速传递到全身。暮云喝了下去,口感纯淡,令人心生清凉,消暑静心。暮云放下茶杯,"这解药还不难喝。"
  
  夜犹寒同样放下茶杯,道,"澄澈在找你。"
  
  绿扬别过头去,"我不会再见他。"
  
  暮云看了他一眼,伸过去捏捏他的手,"你一直留在这,还因为,躲他?…"
  
  绿扬看了看他,"你都想起来了吗?"
  
  暮云点了点头,"初遇的时候,你可以说没有认出我。再次相遇,在齐王府,为什么还是没告诉我…"
  
  绿扬看了旁边夜犹寒一眼,目光重落回他身上,"如果,那时候,告诉你,你不能与这个人在一起。你…"
  
  暮云大幅摇了摇头,"我不会信,一句也不信。我做不到…"
  
  绿扬微微低了头,"我知道。"
  
  夜犹寒这时才知悉绿扬的身份,他确是江湖上神秘的名医世家,更也是毒药世家,绿云山庄少主。但他还一个身份,极少有人知道。
  
  绿扬的外祖父一族是紫耀世袭的名门将府。宿府有两位千金小姐,姐妹二人,正所谓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一时撼动京华。大小姐宿宓与紫耀真王,一夕初遇,留下千古唯美的传奇。
  
  姐妹二人同一宿命,二小姐宿黎,同样慕恋真王。
  
  日后,真王迎娶宓妃,一朝结为连理。宿黎情殇紫耀,离弃家乡,再不回头。
  
  天命自有安排,宿黎负伤,为绿云山庄庄主所救。庄主心动于她,宿黎感其诚意,忘却从前过往,两人结为夫妇。膝下独子,取名绿扬。
  
  今日点破,夜犹寒终明白,道,"当日,你为救小栖,不惜半条性命交付。你心中已知,他是宓妃幼子。"
  
  绿扬点头,"怎会不知…"
  
  夜犹寒痛苦难当,"那日,也是你,带走小栖…"
  
  "是我。"绿扬双眸一扫,"齐王妃当夜将小栖尸身藏于木箱之中,待瞒过你一时,再找一处将他埋了,好欺你一世。"
  
  暮云看着夜犹寒,伸手去与他交握,摇了摇头,"为什么?……"
  
  夜犹寒握着她的手,忆起当日,跪求齐王妃,只求母妃不要瞒着藏着,告诉他,小栖,在哪里…。不论小栖是生是死,都让寒儿都再见他一眼…。
  
  "无论生死,你不在我身边,对我而言,都再没有了幻想。"夜犹寒坚定的看着他。
  
  化开疑云,暮云露出浅淡的笑,"都过去了,我不在意的…。她是你母妃,等同我母亲…。无论她做什么,我相信,她只是疼你,疼我…。"
  
  "纵然你带走小栖,离开齐王府。如何瞒得过京都数万禁军?"夜犹寒看着绿扬的眼睛,"是澄澈?…"
  
  绿扬避开他的注视,"你不要问。"
  
  "若没有当日我带走小栖,你们怎有今日相聚。"
  
  "是。可你却没有将他还给我。"夜犹寒道。
  
  "你已经娶妃了。小栖是什么?"绿扬看着他。
  
  暮云低低唤了他一声,哀求道,"绿扬…"
  
  绿扬转了视线,低头,轻轻叹去。"是父亲救了你。祸王早些年前去求过父亲,为你寻得灵药,补先天缺损。"
  
  暮云手紧成拳,是恒白羽哥哥…。
  
  "岩列早就告诉过你,断了七情六欲。或可终老。你和夜犹寒在一起,注定不会长久。"绿扬继续道,"情动命断。"
  
  暮云还是当日的决定,"我断不了七情六欲,我没有那样的心。"
  
  养育之恩,兄弟之情,还有…还有铭心刻骨的爱恋…,这些怎么可能断。
  
  "暮云…,即使有一天,你还是要走。记得去看看祸王。"绿扬站起身来,伸了手给他,"你不问问,他这十年是怎么过的…"
  
  绿扬牵着他的手,领着他,来到一所偏僻的院落。暮云看了他一眼,从前来找他,都不曾走得这么深。绿扬道,"你推开门…"
  
  暮云听了他的话,推开门,真是一所残败零落的庭院。旧弃的屋檐,枯木断枝,叶黄凋零,铺满地。暮云踏了进去,在那里,他看到了一个人。
  
  抱着一个破旧的布老虎,棉布的颜色褪袪已经不再清晰,那人披散着头发,对着一棵参天古木,直直立着。
  
  "他是谁?…"暮云看着他,那么纤廋的一个人,一身旧衣,没有表情,没有言语。
  
  "祸王瞒过天下人,将你送给了齐王。抱了人家的孩子,深锁在紫耀皇宫,你哥哥叫过他'暮云'…"绿扬就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说道。
  
  暮云身子震摇了下。"在你失忆后,祸王告诉你,你是因为不慎受伤,暂时模糊了记忆。他将从前日子,一点一点讲给你听…"绿扬描绘道,"那些不尽是编造的…。"
  
  "那是什么…。我在齐王府的十年里,恒白羽哥哥,那些,是他和这孩子…"暮云都明白了,什么都明白过来。为什么恒白羽的话滴水不漏,为什么那些从前过往都像真的经历过一样,为什么人们仿佛根本不知道他消失了十年,在他再次出现后依然称他凤王。
  
  暮云一步一步,走了过去。那孩子也不看他,紧抱着布老虎,面对着古木,低了头。
  
  暮云伸了伸手,想去摸摸他,那孩子惊颤的缩紧了身子,在原地,小心翼翼,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别害怕…"暮云摸着他的背,"我没有恶意…"
  
  那孩子紧张的蹲在了地上,喃喃道,"我不饿,也不渴,不饿,不渴…"
  
  "你哥哥没能保护好他…"绿扬低声道。
  
  "他自己的名字呢?"暮云抚在那孩子背上,问道。
  
  "不清楚,再也没有人叫过他的名字。好像…有个奈字。"绿扬回忆道。
  
  "奈奈,…"暮云唤着他的名字,"奈奈,我会对你好。没有人会再伤害你,跟我回去,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落落是绿扬,暮云会用毒,就是绿扬教他的。

难怪绿扬这么美,原来是他母亲貌美。




第 31 章

  "奈奈…,我和你做伴,不会丢下你一个。"暮云扶他站起来。
  
  奈奈还是不敢看他,只是抱着自己的布老虎,头垂的很低,很低。暮云伸过去,覆在他手上,奈奈害怕的躲了躲他,整个人都在颤抖。"奈奈,那你来牵着我的手,好吗…"暮云伸出手,在他面前。
  
  奈奈盯着他的手,很仔细的看了起来,看了好一会,空出一只手来,轻轻碰了他的。暮云握着他的手,"奈奈…"唤着他的名字,疼上心头,笑着。
  
  暮云牵着他的手,带他走出那深处的庭院。
  
  奈奈跟着他的脚步,低头看着地上,一言不发。
  
  暮云走至绿扬面前,"绿扬,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也和我一起回去吗。"
  
  绿扬摸了摸他的脸,"等你回星夜去了,或许,我会回绿云山庄。"
  
  "绿扬,…"暮云仍开了口,"澄澈他…"
  
  "暮云!不要再提他。"绿扬阻止了他。
  
  暮云看了夜犹寒一眼,带着奈奈走到他身边去了。绿扬送了他们几步,暮云慢慢走着,忆起那年,夜澄澈带绿扬回齐王府,四人言谈间,绿扬总是看澄澈更多。
  
  暮云不走了,停下身来,"绿扬,不管你信不信。"
  
  "澄澈那时候为你,也是奋不顾身…"
  
  绿扬不回答了,目光所落处,有着深深的思念。
  
  暮云带着奈奈,和夜犹寒下山去了。暮云牵着奈奈的手,总是唤他小心,小心脚下的路。
  
  "我们会回星夜去吗…"暮云问。
  
  "只要你愿意。"夜犹寒道。
  
  "我想和你回星夜去。我不要像绿扬那样,和深爱的人分开…。就算,我会气你,不理你。可,不会不想见你。我是那么愿意在你身边,就算生气的时候,也在你身边。"暮云低头走着路。
  
  "所以我们分也分不开。"夜犹寒道。
  
  "带上奈奈一起?"暮云牵着奈奈的手,看了他一眼。
  
  "随你。"夜犹寒道。
  
  "在我醒来,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人就是恒白羽哥哥。那些日子,他跟我说的话,最多。他说,我五岁的时候,怀里总喜欢抱着布老虎。"暮云眼眸里盛着泪水,无声滑落了下来,"我现在才知道,我那时候离开他,恒白羽哥哥心里有多痛。"
  
  夜犹寒轻轻把他揽在怀里,"所以他是你哥哥。他那时候说你弃主叛国,是为了护你周全。如果他不说,自有人提出来,等人人都这样说,即使他是紫耀祸王,也难保你毫发不伤。"
  
  暮云挨在他胸前,"我知道…。如果他不是十分珍视我,根本不用送我离开紫耀。我和你在一起过得最快乐的十年…。"
  
  夜犹寒揉了揉他的肩,吻了吻他,"什么时候想他了,随时可以回来看他,我陪你一起。"
  
  暮云这才想起,他还牵着奈奈的手,刚刚夜犹寒就这么吻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瞥了奈奈一眼,奈奈仍没有看他。暮云拉了拉他的手,"奈奈,我们走了。"
  
  奈奈一直很安静,害怕的时候他会发抖,除此之外,他几乎没有话说。但即使沐浴时,都不要拿开他的布老虎,那是他唯一抓着不放的东西。
  
  暮云只是摸摸他的布老虎,"奈奈,我给你做个新的。"
  
  奈奈也会眼泪不停的往下掉,转过身去,躲开他的手。
  
  暮云让他坐下,亲自给他梳头,他的头发很滑,一片柔直下来。暮云反复的给他梳着,不知道为什么,暮云很喜欢给他梳头。而奈奈也很安静,他实在是太安静了。
  
  梳好了,暮云又伸了手给他,这一次,没花多长时间,奈奈就去牵了他的手。暮云按他在床前坐好,帮他脱了鞋,让他躺下,拉过毯子给他盖好。
  
  奈奈低着垂着眼帘,根本不敢看他。
  
  暮云轻轻拍了拍他,"奈奈,睡吧。"
  
  暮云回到自己房里,夜犹寒一把把他抱起来,"梳头梳得好玩吧…"
  
  "我也帮你梳。"暮云缠着他的脖子,笑呵呵的说道。
  
  夜犹寒凑过去吻了吻他,"好。"
  
  暮云按他坐下,取了梳子来,将他头发散开,又将自己的头发同样散开来,和他的打了个结。夜犹寒笑了起来,"好了?"
  
  "嗯。"暮云点了点头。
  
  夜犹寒抱他过来坐在膝上,两人的头发都很滑,那个结不一会自己散了开来。
  
  暮云倦在他怀里,挑了他头发绕在手指间玩,美目玉泽,夜犹寒轻柔地吻着他的眼。有些痒,暮云睁不开眼,笑着抱着他缠作一团。分开来一些,暮云理了理他的头发,轻轻握在手里,幽凉如水。凑上前,主动吻住了他,一点一点,一寸一寸,一直到覆盖整张唇。
  
  夜犹寒推他到床上,伏在他身上,"在害羞?…"
  
  解开自己的衣裳,褪落到地上,□着身体将他抱住。暮云咬着唇,"你想怎样,…就怎样。"
  
  一边接吻一边欢好,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感受身体的疼痛与充实,一次次的波浪席卷而来,不可抑止。肌肤沁出一层薄薄的汗水,鲜明的触感和快感逐次淹没了的意识,逸出慵懒的喘息。
  
  愈来愈忘我,夜犹寒温柔的擦拭暮云被泪水弄湿的脸庞,暮云伸出小舌与他甜蜜纠缠。再次抱起他纤细的腰,就这样长驱直入。暮云差点没断了呼吸。
  
  那模样实在太煽情了,令他身心同样悸动不已。暮云也一样,用艳丽的动作胡乱抚摸着他,气音懒懒地诱惑。充分享受着彼此的身体,在缠绵中达到兴奋的顶点,随之喷发的暖液充满暮云的内部,狭窄的甬道柔顺地承接了一切。
  
  隐含着说不出的喜悦,暮云愈是压抑不住,哭着叫了出来。
  
  夜犹寒搂着暮云气喘吁吁的身子,用手触碰他那上下起伏的胸口,万分怜爱的一遍遍轻抚着他。暮云偏过头去,全身一惊,着实吓得不轻。
  
  奈奈抱着布老虎,站在门口,一双明黑的眸子,正看着他。
  
  暮云脸都烧红了,两人的身体依然连在一起,他还伸出双手紧紧缠着夜犹寒的颈项。暮云稍微挪动了一下身子,黏稠的液体慢慢顺着流出来,微微一僵,尴尬地将他抱紧。暮云懊悔死了,怎么没想到在自己床上装个什么机关,有人闯进来,还可以和夜犹寒躲一躲。
  
  暮云简直无法看奈奈,缠着夜犹寒的手不知道是该收回,还是…,根本不知该往哪放。
  
  夜犹寒也看了奈奈一眼,压了极低的声音,"有事吗…"
  
  奈奈看着他,忽然开了口,"他怎么了?…"
  
  "没什么。"夜犹寒道。
  
  "你欺负他了?…"奈奈又问道。
  
  "没有。"夜犹寒又道。
  
  "他为什么哭…"奈奈继续问道。
  
  "他只是喜欢我。"夜犹寒道。
  
  暮云暗暗想,夜犹寒还真不知脸红。
  
  "哦…"奈奈默默点了点头,朝着他们走过来。
  
  天!暮云简直能再晕过去一次,忙叫道,"奈奈,别…,别过来…。"
  
  奈奈停住了,想了想,又迈上前来,"我在找你…"
  
  "奈奈,我明天早上就去找你,好吗…"暮云急道。
  
  "我在找你…"奈奈也不听他说什么,只是重复着说着,走到床跟前来。
  
  这下,暮云整个身子都仿佛烧了起来,偏还又不敢动,一动就感觉到夜犹寒的…。暮云的身子骤然火热了起来,连夜犹寒都不得不承认,这实是太过淫靡惑人的身子,散发着让他不能抵抗的魅力。
  
  奈奈在床前坐了下来,空出一只手,推了推暮云,然后在床边的一点空隙,睡了下来。
  
  这也太不靠谱了,从来没有这么荒唐过。暮云根本不敢去看他,转了头去,朝着床里侧。
  
  夜犹寒从他身体里退了出来,裹着毯子,两人翻滚到床里侧。暮云羞得要死,偏还和夜犹寒裹得那么紧。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和夜犹寒实在是荒唐过头了。还是他和夜犹寒下次再这样荒唐的时候,应该找个不被人打扰的地方?可,这,不明明也是他自己的房间吗!
  
  这样想着,暮云咬着夜犹寒的耳朵,压了微乎其微的声音说着,"你挤着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变态啊

MS这情节我怎么想出来的

我也得一旁偷笑了




第 32 章

  夜犹寒瞄了眼,两人衣裳都褪落在地上,弹指点了奈奈的睡穴。
  
  抱他起来,暮云还再呵呵笑着,夜犹寒抵着他的额,"刚刚脸还那么红…"
  
  暮云伸手去刮他的脸,"你才是,都不脸红…"
  
  夜犹寒看着他,笑道,"你说说,我为什么要脸红?…"
  
  暮云愣住了,说不上话来,嘟了嘴,"你…,你欺负我…"
  
  "我想欺负你…"夜犹寒抱着他,沐浴去了。
  
  两人让出床,在书房睡了一夜。一清早,暮云又回到房里去看奈奈,奈奈睡得很熟,抱着他的布老虎。暮云摸了摸他的脸,"奈奈,起来了…。"
  
  奈奈很乖,做什么都配合着你,暮云按他铜镜前坐下,他已经知道拿了梳子,递给暮云。暮云从他手中接了过来,一边梳一说道,"奈奈,你的头发真好。"
  
  暮云梳好了,将梳子放回桌案上。奈奈又拿了起来,还是递给他,暮云愣了愣,奈奈就这么一直举着。暮云再次接了过来,重新又梳了一遍。
  
  这回梳好了,暮云都不知道该不该把梳子放回桌案,就这么拿在手里,"奈奈,梳好了。哥哥还在等我们,一起去吃早饭吧。"
  
  那两人手牵着手走来,夜犹寒远远看着他们,一个是自己的情人,一个曾是自己情人的替身。夜犹寒还是觉得燕隐栖最美,无论多少次,这么遥遥看着他,亦如他们初次相遇。那个哭得连花妖也不及他美丽的孩子。
  
  暮云拉着奈奈在夜犹寒对面坐下,亲自为奈奈盛了小米粥,端到他面前,又夹了小菜放在他碟子里。暮云想想,又帮他吹了吹小米粥,"放凉了点再喝。"
  
  奈奈又坐着不动了,只顾抱着他的布老虎。
  
  暮云拿了羹匙,轻轻吹了吹,伸到他嘴边,"奈奈,吃早饭了。"
  
  午后,暮云独自一人去找他,被侍卫拦在门外,"凤王,没有祸王的手谕,任何人不得入内。"
  
  暮云看了他一眼,"这是什么话,哥哥还把他锁在里面不成!"
  
  暮云推开了他,硬要闯进去。
  
  那侍卫也是为难,哪敢真动手去拉扯他,只好拿身体堵在他面前。"凤王,别为难小的。"
  
  "你让开!祸王怪罪下来,我一人去说。"暮云今天非见他不可。
  
  "凤王,小的不敢。"侍卫为难的简直就差要跪下去了。无论是里面那位,还是眼前的凤王,他还真揣猜不好,这两人,在祸王心中,究竟敦轻敦重。
  
  "你敢!"
  
  "小的不敢。"侍卫真跪了下来,"小的万万个不敢…"
  
  "是暮云吗…"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进来吧。"
  
  侍卫让开了条路,这下真给他万万个胆,他也不敢同时得罪了这两位。
  
  暮云进去了,扑到那人怀里,"太傅,可好?"
  
  叶阑摸了摸他的头,"你这次出去了很久。"
  
  "太傅,恒白羽哥哥为什么不让人见你?"暮云仰了头,问道。
  
  叶阑拉他在身旁坐下,"是我的意思。"
  
  暮云不是很懂了,他一直都不能明白,叶阑的心思向来都比任何人藏得还要深,恒白羽这点就是跟他学的。暮云也不知该如何形容叶阑,在紫耀历史长河中的这短暂十数年,极少有人洞悉其中的深远睿智和深沉爱意仅来自于叶阑。
  
  他辅佐了恒白羽,成就了紫耀祸王,以此身换一国之将养。
  
  "暮云,有事?"叶阑问的很直。
  
  "太傅,…"暮云从软榻上又站了起来,跪在叶阑面前。
  
  "起来…"叶阑扶他起来。
  
  "太傅…,是你扶持恒白羽哥哥守住紫耀江山,是你保得我性命于危难之时。太傅,你再帮我一次…"暮云全心恳求道。
  
  叶阑已经猜到了,"你还是要回星夜…"
  
  暮云点了点头,"我要回星夜,我深爱着那片大地。我想回到星夜,做回燕隐栖。而这,不会让恒白羽哥哥为难,不会令紫耀蒙羞。"
  
  叶阑看了看他,问道,"你告诉我,夜犹寒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肯让你明知自己身份,却仍甘愿依附于他。"
  
  "是…,一个于我有养育之恩,兄弟之义,珍视之心,一生追慕之情。"至暮云一双美目明眸中折射出的不移,"我不能不报。"
  
  叶阑拉了他的手,放在膝上,"你是个好孩子。"
  
  "只有一种方法,或可周全。"叶阑道,"让辰帝封你为王。"
  
  "封我为王?"这唯一的周全,竟是如此之难。
  
  "你从前是齐王义子,而今却是紫耀凤王,只有辰帝封你为王,给足祸王颜面,实为喻意求和,重建两国邦交。否则无论你以何种身份回到夜犹寒身边,都无法周全你心中所想。世人不知个中实情,多有猜测,如你所忧,讹传祸王卖弟求和,绝非不可能。"叶阑据实分析。
  
  暮云心知无望,垂丧道,"辰帝岂肯封我一个外姓为王。"
  
  "有一个人或许可以帮你。"叶阑攸攸道。
  
  暮云头低了更低,"太傅,你说的这人可是千逸…"
  
  叶阑默然点头。
  
  "除此之外,尚还有一人…"
  
  "义父?"暮云心念之间,微有转色,齐王确是绝佳之人。
  
  "可我怎么能够找到他呢…"暮云复又露出为难。
  
  "不。那个人是你自己。燕隐栖也好,恒暮云也罢。"叶阑复又道,"你不试试?…想要和夜犹寒在一起的人,是你。最该争取的也惟有你。"
  
  "你不是一个人。"叶阑摸了摸他的头,"夜犹寒不会让你一个人。"
  
  "如果还是不行呢…"暮云垂着头。
  
  "悠王和祸王之间,你再选一个。"叶阑道。
  
  情非得已,暮云实不愿意选择。离开的时候,就已有了决心,这两个人,他都要。无论是哪一个,都是无比重要的存在,他不要失去他们任何一个。
  
  叶阑推开门,进到里间。恒白羽正躺在他床上,见他进来,撑了身看着他,轻轻哼了声,"那个娇宝宝…"
  
  恒白羽伸了手,让他过来身边。
  
  "你最好还是多见见他。他日,他跟着夜犹寒走了。你自问,你们几时才能再见…"叶阑在桌前坐下,自斟了杯茶,悠悠尝了口。
  
  恒白羽走到他身边来,悠然自顾坐下,从果盘里拿了荔枝递给他。叶阑接过,剥了壳,扔了一颗到嘴里。恒白羽看着他,"我的呢?"
  
  叶阑将果盘整个推到他面前,恒白羽自己动手剥了壳,一颗颗放到碗里,再推给他。叶阑看了他一眼,恒白羽回望向他,问道,"怎么,不吃了…"
  
  "你就不能找个喜欢的人,好好过…。或者,一生一心,不能保一国以永泰,那至少,愿以此生换一刻之养息。"叶阑气道。
  
  "喜欢的人,我找到了。可他不肯接受我。"恒白羽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一生一心保一国以永泰,为了他一人,我也能做到。"
  
  "我不可能喜欢你。"叶阑拂袖道。
  
  恒白羽站在他身后,现在的他和叶阑有着同样的身高,终于不再仰视他,"我爱你,你知道。你上次打伤我,就该知道,我的话,不假。"
  
  叶阑背对着他,依然不看他,道,"够了…"
  
  "我蠢得如猪似狗,一颗心不够人糟蹋的。只是说说喜欢你,我不求你…"恒白羽同样气得别过头去,又爱又恨,咬牙切齿,"这是我的事。"
  
  "你不要等,无谓失望。"叶阑皱着眉,声音冰冷。
  
  恒白羽摇了摇头,上前,抱住他,紧紧的抱住他,勒到骨头里,"我注定等你。你注定要还我,还我情…"
  
  恒白羽扳过他,吻了上来,毫不犹豫地吞没,几乎无法呼吸。这一次的拥抱,自少年时却深深刻入灵魂的人…
  
  拥住他深吻,完全沉醉,难以自拔。
  
  "叶阑,让我看看你…"
  

作者有话要说:一边写着,一边苦恼,这两人光溜溜的,要怎么下床啊。

恍然,有武功就是管用。

比如,这么尴尬的时候。

前面看到,某亲说感情线的发展。

感情线真的,真的,很明朗了啊。

如果说,千逸,他还会再出场一次。

我心疼他。

另外,叶阑,你要不要考虑考虑,就从了恒白羽吧。守了那么多年的说。




第 33 章

  暮云一个人走回心筑,远远瞧见夜犹寒独立于凉亭之中。轻逸,长而秀美的黑发,欣长,线条完美的身躯。暮云轻易生出错觉,他一个人,孤寂得太久太久…。
  
  暮云走了过去,脚步声惊扰了夜犹寒转过身来。化开一抹深沉的笑意,暮云想,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场合,最想见的人,还是他。所以,舍不得,放不下。
  
  "有心思?"夜犹寒凝望着他。
  
  "有一点。"暮云又走近两步,与他并肩而立,两人身影倒映在一湖池水之中。
  
  "想什么?"夜犹寒问他。
  
  "想你。"暮云盯着湖水粼粼波光。
  
  "什么时候不想?"夜犹寒又问道。
  
  "不死不灭。"暮云摇了摇头,低低道,"翠鬣红毛舞夕晖, 水禽情似此禽稀。"
  
  夕晖斜照,鸳鸯羽色,五彩缤纷,浮波弄影、振羽欢鸣,种种姿态。好一幅云锦、波光交融,闪烁的绮丽景象。然而,鸳鸯之逗人喜爱,并非仅仅因其羽色之美,而是因为它们习惯于双飞并栖,雌雄偶居不离。这种习性,是一般水禽少有的。
  
  夜犹寒手背撞了撞他的,然后,捏在手心,"怎么了…"
  
  暮云又摇了摇头,"我年少时,就害怕你一个人,怕辜负了你。"
  
  "那时候,你还说过,要长得和我一样高的时候,都还在我身边。"夜犹寒牵着他的手,望向深远,"我不觉得孤单,我不是一个人。这世上,我最爱的人说过,他不离开我。他会一直在我身边,一直都在。所以我等他…。"
  
  "我把从前都忘了的时候,你有没有难过过…"暮云问
  
  "有挨不过去的时候。你搂着我,捂着声音说,你不愿我是悠王…"夜犹寒缓缓合上眼瞳,"我从不愿我是悠王。"
  
  暮云再度摇了摇头,"我爱悠王。"
  
  非是惊愕,却也惊愕,夜犹寒的身体明显晃动了下。
  
  暮云低了头,"你怎么了…"
  
  "有些忐忑不安,很久没有正儿八经地被人告白了。"夜犹寒笑了笑,搂过他。
  
  暮云靠着他,"要不要我再说一遍?不,说多少遍都可以…"
  
  夜犹寒默默笑着,只是看着他。
  
  暮云埋头抵入他的肩颈,"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夜犹寒跟着他,一路上所遇侍卫、宫女见得两人,皆跪退两旁,又都等他们过去了,回头凝视,心底赞叹,均有所思。越往深处,渐不得人迹,暮云带他进入大殿,寻得暗椿,启动机关,露出玄机。
  
  暮云看了他一眼,先步入了进去,夜犹寒跟着他身后。
  
  紫耀深宫大殿之下,居然是座陵寝。在那间巨大的密室,奇异的景象以近乎触目惊心的方式映入眼帘,中心处一层厚厚的透明水晶铺盖的地板,放置了一座棺椁,下面传来竟是汩汩流动的水声。石壁上,纯金的花盏里盛着莹莹光亮,一个接一个延伸下去。仔细一看,花盏之内燃的非是灯火,竟是一颗颗夜明珠。
  
  石壁上,雕刻了巨幅壁画。那是位女子,轻盈似惊飞鸿雁,柔顺像游动蛟龙。菡萏容颜,香远益清,如笼着轻纱的梦幻。比言语所形容的还要妩媚动人,奇丽的服饰举世无双,绫罗衣衫,华美佩玉,翡翠饰物,明珠点缀,拖着薄雾般的丝绸轻纱裙,云端低回徘徊,欲飞还留。
  
  云端之下,男子遥遥,寂寞相望。境遇难同,苦怨天命,不遂人意。罗袖拭泪,不禁沾湿衣裳,伤心永绝,从此别离,天各一方。
  
  夜犹寒已猜想到,此神女是谁,恒暮云的姿容就与她有几分相像。
  
  那棺椁之中,躺的正是紫耀宓妃。
  
  暮云在棺椁前跪了下来,夜犹寒与他并排,屈膝跪下。
  
  还是暮云先开了口,"据说恒白羽哥哥出生时,朝阳初升,丽日祥云,白羽衬青天,故取名白羽。而我出生在黄昏,暮霭沉沉,藐是流离,蔓蔓不可量。天之奇象,喻我此生,流离孤单,悠悠长长不可收束。"
  
  "远离故土,寄落齐王府。可是因为你,我没有憾恨。"暮云道。"就算允我重新来过,我最愿意,是留在你身边。"
  
  "暮云,…"夜犹寒深深唤得他一声。
  
  "娘亲,这一生,暮云负家国,离故土,远血亲,隐姓氏,弃名耀,孩儿不孝…。但暮云没有办法…,我爱悠王…。暮云与他,除非死后当分散,不遣生前有别离。"
  
  "暮云,…"夜犹寒此时再唤得他一声,便觉得此生千行泪,相思概已酬。清清楚楚皆在眼前,不禁伸出手去,与他相牵相系,"暮云,你我,分则彷徨无倚。夜犹寒与你,惟愿,结尽同心缔尽缘。"
  
  暮云紧咬着唇,凝眸深望,那一眼,那一瞬,忘却所有,刻骨相恋。
  
  两人从密室出来,回到大殿。暮云牵着他的手,轻轻拉了拉,"你抱抱我…"
  
  夜犹寒静静环拥住他,暮云往他身上贴了贴,夜犹寒搂紧了他,不知该说什么,低头忘情深吻。
  
  那日,暮云在他身下,哭的最伤心,怎么都止不住。抱着他的时候也哭,进入他的时候也哭,喊出他名字的时候也哭,无论夜犹寒怎么哄他,无论身心多么紧密结合,仿佛止都止不住。
  
  后来,暮云才告诉他,为什么宓妃的棺椁会在紫耀皇宫。当年宓妃亡故,真王接受不了真像,将宓妃藏于寒宫,终日与其相伴。后不得已,移至地下密室,封棺。真王日里在大殿处理政务,夜里便守在地下密室。这样的日子也没过多久,真王思念成疾,一病不起。
  
  此后,恒白羽将双亲合藏于皇陵,长眠地下。心念地下壁画栩栩如生,仍保存了下来,在棺椁里放置了宓妃生前遗物,时时缅怀。
  
  真王之情深,壁画犹可见。
  
  可这样一双神仙眷侣,也曾决裂过。
  
  "为了什么?…"夜犹寒爱怜的搂着他,问道。
  
  "为了舅舅,宿府公子。"暮云只听恒白羽说过,不尽详细。
  
  暮云躺在他身下,抚着他的脸,"他日,我若求你。在法度和我之间,你肯不肯依我一次。"
  
  "只要你不离开我,再没有我不肯的。"夜犹寒轻琢他的唇,"我只要你,即使有违法度。"
  
  这日,暮云带着新做好的布老虎去看奈奈。见奈奈抱着他的布老虎还睡着,暮云过去摇了摇他,"奈奈,起来了…"
  
  奈奈背对着,不理他,双手只是抱紧了布老虎。
  
  暮云又摇了摇他的肩,"奈奈,怎么了?…"
  
  奈奈弓着身子,把头埋进布老虎里,躲着不肯见他。
  
  暮云轻轻拍了拍他,"奈奈,我也有个布老虎,我把它带来了,我的送给你好吗…"
  
  奈奈随手摸了摸,把他的布老虎扯了进来,还是不理他。
  
  暮云觉得他小可怜样,半伏在他身上,伸手扯了扯他的旧布老虎,没敢用力,生怕一拉真坏了。"奈奈,你的给我…"
  
  奈奈撇过头来,正对着暮云的脸,一双泪眸无辜的看着他,哭湿了脸。
  
  暮云伏在他身上,正看着惊讶,"奈奈…"
  
  奈奈又埋头进去,不看他,也不给他看。
  
  暮云弄不明白,低着头凑过去看,正是整个人都压在奈奈身上。奈奈扭了扭身子,暮云失了平衡,从他身上摔了下来,跌进床里侧。
  
  正自顾揉着肩,抬头瞧见奈奈盯着他,还在伤心哭着。暮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不哭了…"
  
  两人躺在床上,头靠的很近。
  
  奈奈垂下睫,人却没有躲他。暮云帮他拭去眼泪,又轻轻拍着他,"我来看你了。"
  
  奈奈眨了眨眼睛,抱住两只布老虎的手指相互勾着。暮云觉得好玩,伸过去,指腹抚摸着他的手指。奈奈低着头,看着暮云调皮的手指,突然伸指,同样勾住他的。
  
  暮云和他勾着手指,笑着,轻轻拉扯了他一下。
  
  奈奈不哭了,低着睫,看着他和暮云勾在一起的手指。
  
  暮云摸了摸送他的那只新布老虎,"喜欢吗…"
  
  奈奈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奈奈,我以后每年都你送一个。"暮云轻轻拉开他的手,想将那只旧的不行的布老虎拿出来。奈奈立马护住,摇了摇头。
  
  "好,那就不拿。"暮云平躺了下来,奈奈仍是侧着身子,面向着他。
  
  "奈奈…。哥哥年幼时就在齐王面前,立下誓言,保我一生一世平安。今时贵为悠王,在娘亲墓前,再立誓言,不负紫耀不负我。"仿佛自言自语般,一个人静静说着话,"奈奈,我爱当年齐王府的小王爷,我爱对燕隐栖动了情的夜世子,我爱山间护住暮云不放的悠王。这一世,我再不能亏欠他……"
  
  "奈奈,我欠你的,恒白羽哥哥的,千逸的…。这一世,还不清了…"暮云说着,哭了出来。奈奈见他哭了,抱着布老虎,翻到他身上去了,压着他,探头看着。
  
  漆黑的眸蒙上一层泪雾,带着哭腔,暮云说道,"我要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真王、宓妃都决裂过

暮云、千逸也决裂了

唯独,这两小人儿,我舍不得。

可我真好奇

如果,有一日,这两人决裂了。

暮云回想起夜犹寒的时候,会禁不住哭嚷道,"我要哥哥…"

唉,这画面

从来都只有燕隐栖对不起夜犹寒的




第 34 章

  奈奈被他哭懵了,头凑了更低,就这么趴在他身上,看着他哭。
  
  暮云哭了一会,奈奈奇趣的舔了舔他的睫,这回暮云又懵了。
  
  稍稍推了推他,"别舔了。"
  
  奈奈不高兴了,从他身上爬下来,睡到旁边,打了个小哈欠。
  
  暮云揉了揉眼睛,又去摇醒他,"奈奈,都要睡到晚上了。恒白羽哥哥遣人来请我去赴宴,奈奈,我们一起去。"
  
  奈奈被他推了起来,一手各抱一个布老虎。暮云有些为难了,"奈奈,今天不抱了,行不行…"
  
  奈奈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着他的布老虎。暮云伏在他膝上,贴着他的布老虎,"奈奈,就一晚,不抱了好不好。我会一直牵着你…"
  
  暮云试着移开他的布老虎,奈奈只是眼睁睁的看着他,再后来,坐在那里,眼睛含着泪。暮云好声哄他,"就一会,回来的时候,你又可以抱了。我给你梳头,奈奈…。"
  
  暮云每次给他梳头的时候,奈奈都很享受。奈奈的头发太滑,暮云捧在手心里都觉得抓不住,又散了开来。顽皮起来,暮云会试着把梳子插在奈奈头发上,看它会不会自己滑下来,然后自己一个人在那偷笑的开心。
  
  还差几件华美的佩饰,暮云拉了奈奈的手起来,"先去我那里,我找几样东西给你。"
  
  奈奈不舍,回头又看了眼,放在床头的布老虎。暮云捏捏他的手,竖了根手指,"就一会…"
  
  暮云牵着奈奈回来,戏墨已经差人捧了华服,暮云翻了翻夜犹寒的那套,转头问奈奈,"好看吗?"
  
  奈奈眨了眨眼睛。
  
  暮云吩咐戏墨取了珠宝来,细心选了,挂在奈奈衣裳领口,各色珍宝,光线移转,便是闪闪发亮。又在腰间佩上流梳。回头问夜犹寒,"好看吗?"
  
  夜犹寒点了点头。
  
  戏墨见他终于罢手了,上前来侍候,"凤王,再不换上,你又该迟到了。"
  
  等戏墨把他推到大铜镜前,暮云都觉得今天是不是有点过了,为难的眨了眨眼,同样的话今天说了三次,"好看吗?"
  
  戏墨道,"嗯,让紫耀群臣,无地自容。"
  
  暮云道,"悠王才让我无地自容。"
  
  戏墨笑道,"你去给他看,他也会喜欢的。"
  
  暮云出来,奈奈坐在床前,只看了他一眼,就这么征住了。
  
  夜犹寒见他出来,笑了笑,等他过来。暮云走到他跟前,小声道,"不好看,你也不许说。"
  
  夜犹寒伸指轻柔的顺过他下颚的线条,想起在他十六岁生辰时,齐王府花园一幕,燕隐栖艳惊全场。夜犹寒点了点头,"我只看到你一个,怎会不好看。千朝回盼,只此一人。"
  
  暮云回之一笑,耀如春华,"你喜欢?"
  
  夜犹寒又点了点头,含笑凝视,柔情似水。"今日尤甚。"
  
  暮云委实开心,碍于人前,只是抓着他的手,"走吧…"
  
  一路上,凡是见他们经过的人,都会回过头去再看,这一看,就又仿佛粘住了。
  
  "悠王、凤王到!"暮云伴在夜犹寒身侧,牵着奈奈,步入大殿。最外面的一排先探头往入口处看,接着后一排的人,一排一排的全向着一个方向,千百道目光都会汇聚一处。较后面的,离的远的,也不知是谁先站了起来,跟着,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
  
  凤王之美,今日尤甚。
  
  只是这悠王,今儿见了,终明了,齐王旷世之美,清眸流盼,群芳难逐。
  
  若非祸王恒白羽端坐在上,这殿上全数光芒尽如数被悠王、凤王所获。
  
  "怎么了,都坐下。"恒白羽冷冷道,目光所落之处,同样是这三人。
  
  全数人这才再次落坐。
  
  "见过祸王。"夜犹寒道。
  
  "悠王,坐。"恒白羽道。
  
  三人落坐下来,暮云瞄了恒白羽一眼,见他也同样望着自己。这些时日,两人互不相见,此刻见着了,倒觉得那几分想念,此时便是十分。一双眸子乌溜溜的看着他,恒白羽招手,示意他上来。
  
  暮云上去台阶,坐在他身旁,挽着他的手,小声道,"你伤都好了吗…"
  
  "日后,就算夜犹寒负了你,也不许你再踏入紫耀一步。"恒白羽道。
  
  暮云抓着他的手腕,"那我想你了呢…"
  
  恒白羽也不甩开他,冷冷哼了声,"想我做什么。"
  
  暮云轻轻拉扯他手臂,"哥哥,你别生气。"
  
  恒白羽瞥了他一眼,又不说话了。
  
  暮云侧了头,小心去瞧他,"哥哥,你疼我…"
  
  "一个弟弟,换来紫耀稳固的皇位。你说我疼你,随你。"恒白羽道。
  
  "哥哥,我难过…"暮云低了头。
  
  恒白羽无奈,看了他一眼,"你回夜犹寒身边去吧…。就是我,也照顾不好你。"
  
  暮云头垂得更低,"你说,…说过,一直在等我,日日夜夜在等我。"
  
  "好了…"恒白羽不胜其烦,"所有人,都在看着你我。"
  
  暮云不服气,心上一酸,"是你对我不好…"
  
  恒白羽怒了,"我怎么对你不好!"
  
  满厅的人被这句话震得,小心翼翼的侧目过来,又不敢太过直接,作无心窥视。
  
  恒白羽算明白了,这天底下最可爱、可厌的弟弟,是他的弟弟,恒暮云。可他实在无福,按耐下性子,"你说,我还要怎么对你好?"
  
  "不生我气,不说不想我,不说不要我。"暮云道。
  
  "就这样?"恒白羽问道。
  
  暮云点了点头,补充一句,"不讨厌我。"
  
  "好了,回你夜犹寒身边去。"恒白羽道。
  
  暮云摞了摞身子,低头要走。恒白羽又一把拉住他,暮云抬头看了他一眼,恒白羽又松了手,这是他的!他美丽的弟弟,和他同血同源。
  
  暮云不走了,扑到他怀里,搂着他的腰,"哥哥,…"
  
  "干什么…"恒白羽只对两个人心软,在他们面前,他就不是祸王,他是恒白羽。这两人,一个是叶阑,一个就是怀里的娇宝宝。
  
  "说好听的话,给我听…"暮云赖在他怀里。
  
  "多大了,你像样吗…"恒白羽轻声道。
  
  "你不肯说?…"暮云埋在他怀里,抱紧了他。
  
  "说什么…,说你是哥哥最疼爱的人吗…"恒白羽自知,待他如何。确实曾有一度,他忘了,忘了一个哥哥该做些什么。那时候,他没有了弟弟,他将唯一的弟弟送给了齐王。
  
  "我是…"暮云轻轻道。
  
  夜犹寒在下方,同样瞥到这一幕,无论是燕隐栖,还是恒暮云,都是这天下最会向自己哥哥撒娇的人。这一点,倒是一点没变。
  
  萧挚在席间独自喝着酒,至那日后,今日殿上再见恒暮云,醉逢君、何须有约,醉留君、系不住扁舟。空又失,花前一笑,绿尽芳洲。
  
  星夜之日,就好奇他半边面具之下,遮掩的容颜全貌。萧挚再饮下一杯,绿尽芳洲吗…
  
  歌声起,舞飘扬,池中蓬莱仙境,笑语如珠摇,羽扇舞飘扬。为首舞者身姿凤飘飘,柔美的身段,优雅的扇舞,双眼凝秋波,莲步摇曳生。
  
  美!真美!扇舞柔劲,一舞迷众生,一舞倾城。
  
  暮云还坐在恒白羽身旁,也不禁为舞者身姿所动。
  
  又一舞者,飞旋而下,手挽剑花,竟是剑舞合流。剑舞之,如流星飞燕;扇舞之,如凤尾飞蝶;剑扇合流,是若金星与婺女争华,是麝月共嫦娥竞香。
  
  好!绝好!琴罢辙饮酒,酒罢辙吟诗,诗罢辙舞剑。
  
  两大美人,飞燕长裾,轻身无力。扇舞者,双眸之落处,尽是悠王夜犹寒。剑舞者,飞身而旋,所落之处,亦是悠王夜犹寒身前。剑花银光,婉转乍现,长虹经天,回旋缭绕,亮白的剑尖突然直向端坐的夜犹寒刺去。
  
  恒暮云一惊,夜犹寒落坐不动。再看时,剑舞者剑尖挑起酒杯,滴酒未漏,直直送至夜犹寒跟前。
  
  夜犹寒取下酒杯,一饮而尽。
  
  殿间,再鼓掌声,不绝。
  
  "悠王,方才一时忘我,多有冒犯了。"剑舞者盈盈欠身一拜。
  
  "无妨。"夜犹寒淡淡道。
  
  扇舞者,上前朝暮云行礼,身姿之美柔,连暮云都未见。"凤王,可还满意。"
  
  "舞得好。"暮云合掌赞叹,"赐赏。"
  
  扇舞者摇摇头,"飘飘是有一样所求。"
  
  暮云这倒奇了,让她说下去。
  
  "飘飘舞姿,求凤王入画。"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人,哪里决裂的起来。

想想,想想而已。

话说,真决裂了,我都不知道还有谁可以契合

各位,夜犹寒早娶了燕隐栖了,放心吧。




第 35 章

  暮云浅浅一笑,竟是允了。
  
  飘飘盈盈步入池中,羽扇再飘扬,身段之柔美,举国无双。暮云移步桌案前,朝她轻轻看了一眼,落笔。
  
  蝶舞飘扬,姹紫嫣红,一步摇曳,一步生姿,媚眼如丝,世人皆醉。又奇凤王画中,此何等仙姿,殿下气氛极是欢愉。暮云一气呵成,搁了笔,先让恒白羽过目。恒白羽观后,又冷冷瞥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飘飘移至桌案,上前一观。笔墨变化,眉角生动,栩栩如生,凤王妙笔。举扇半掩粉面,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暮云这画,不单单只飘飘一人。该是凤王坐上望去,剑舞者,剑花银光,婉转乍现,长虹经天,回旋缭绕,亮白的剑尖直指向端坐的夜犹寒。悠王淡定端坐,生死不在眼前,分毫不以为然,目光平淡如水。再望去,池中蓬莱仙境,一舞迷众生,一舞倾城。
  
  飘飘玉指落下,轻抚画纸边缘,低低赞叹,"凤王笔下之人,旷绝代而相感,千载无其匹。凤王当真肯将此画赠于飘飘?"
  
  飘飘此言一出,殿下哗然,纷纷窥视,欲亲眼目睹。 暮云淡淡答道,"自然。"
  
  低头婉尔一笑,飘飘再道,"相思一夜梅花发,忽到窗前疑是君。纵累飘飘一世寂寞,也亦收下了,犹不忘今宵。"
  
  惹得娇艳祸相思,众人意会,只当落花流水。暮云悔意暗生,也无奈,言出无回。
  
  侍婢取下画卷,送于众人观赏。自上而下,先捧与夜犹寒跟前。夜犹寒看过,手掩唇边,轻咳一声。再移下去,见过之人无不抽吸,哈哈一笑,终明了,娇艳佳人一夕所谓相思何人。
  
  暮云回至夜犹寒身旁,夜犹寒望向他,递了一杯美酒琼液过去。暮云接过,手中,轻轻晃动,醇香沁人心脾,言不由衷,"悠王好福气…"
  
  "嗯。"夜犹寒浅浅应了声。
  
  暮云仰头,一饮而尽,"你想!"
  
  "才一杯,就醉了吗…"夜犹寒笑道,"你说,我想什么?…"
  
  "我不管你想什么。"暮云伏在桌案上,"我只愿,此生夜夜,与你同醉。"
  
  夜犹寒抚了抚他的发,"只要你想,我都能为你做来。"
  
  暮云伏在桌案上,又笑了起来,"我想悠王…"
  
  夜犹寒把他拉起来,与他同饮一杯。
  
  奈奈在一旁又打了个哈欠,暮云瞧着他模样可爱,绕过夜犹寒,伸过去捏捏他的脸。奈奈拍下他的手,自顾揉了揉,暮云摸了摸他的头,"奈奈,我把你也画进去了,就在哥哥身旁。"
  
  "我怎么却不见画中有祸王身影。"此人刚好听进暮云的话。
  
  暮云抬头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去,不想搭理。
  
  萧挚见他匆匆相视,又撇过头去,只顾道,"当日只见得凤王半面容貌,即知生得非凡。心底幻想,今日方知,今日方知…"
  
  "我生得不好看,你不知道,也没见过。"暮云看也不看他,好不心烦。
  
  "是没见过,不就是毁了半张脸,悠王还不是欢喜的很,宝贝的很。"萧挚道。
  
  "从没有人刻意瞒你,暮云是我夜犹寒什么人,事实如此,说出来又何意?"夜犹寒道。
  
  "萧挚,我没什么好和你说的,你若是来敬酒,这杯我先喝了。"暮云稍转过身,手中杯盏朝他一举,一饮而尽。
  
  萧挚倒了酒,"凤王心愿已偿,就为这个,萧挚也得喝一杯。"
  
  "再为悠王,凤王,兄友弟恭,喝一杯。"又喝下一杯,一杯又一杯,还说着莫名其妙的理由。最后暮云都看不过去了,按住桌案上的酒壶,不再让他倒酒,"会醉的。"
  
  萧挚笑了笑,"凤王关心我?"
  
  暮云放开了手,"我从前关心过你,照顾过你,当你是朋友。"
  
  "从前…"萧挚苦涩笑了笑,"什么是从前?多久是从前?…"
  
  "过去了的事,我不想再提。"暮云别过头去。情巢之日,萧挚塞给他那碗冰块,令暮云中毒还浑然不知,那便是从前。山巅之战,萧挚重伤夜犹寒,令暮云生不如死,那便是从前。
  
  萧挚转了身,垂下手臂,酒杯自手中脱落,砸在地上,碎开花来,惊得奈奈一颤。
  
  暮云不十分开心,轻轻拉起奈奈,带着他,扬场而去。
  
  皇宫深处,奈奈坐在高台阶梯上,曲膝环抱,细数天阶繁星。暮云俯瞰深宫全貌,叹日新月异,同样也是一往无回。夜犹寒轻轻碰了碰他,"既然不忍心,何苦故作绝情。"
  
  暮云看了他一眼,"我不气他计陷你我,立场如此。却不原谅,他再三伤了你。"
  
  夜犹寒温柔带过他,往怀中一拢,"随你。不过,我确是没问过你,为什么毁了容貌来见我?…"
  
  暮云靠在他怀中,"我那时候不记得你,又听闻你和燕隐栖…,怕自己送到你身边,被你欺负。"
  
  夜犹寒笑了笑,"你当凡是生得貌美者,我都喜欢,都要占了去?"
  
  "那时候不知道…"暮云在他怀中仰了头,眸若星辰,"不过,还不是心甘情愿被你占了去…"
  
  "那是因为你生就是我的。"夜犹寒低头,吻在他鼻尖,再往下,俘获了他的唇。
  
  "我们回星夜去…"有着很深的眷恋,暮云道,"我想回家。"
  
  "好。"夜犹寒搂紧了他,"我们回家。"
  
  "我要住回画梁,你就住隔壁。"暮云缓缓道,"我每天偷偷溜去看你…"
  
  夜犹寒摇了摇头,"我哪也不去,我要和你一起住在画梁。"
  
  暮云痴痴笑了,"此生夜夜…"
  
  恒白羽已知他要走,暮云来向他辞行,也随他去了。暮云真心舍不得他,恒白羽摆了摆手,又嫌他烦。离出发的日子近了,恒白羽也去看过他几次,暮云见他来看自己了,忍不住又朝他撒娇一番。
  
  祸王命萧挚一路护送他回星夜,一队人马,浩浩穿过深宫高门。
  
  夜犹寒握了握暮云的手,"想哭就哭出来…"
  
  暮云咬着牙,摇了摇头,"恒白羽哥哥喜欢我坚强。"
  
  夜犹寒捧了他的脸,"这与坚强无关,最是伤离别,人之常情。"
  
  暮云伏在他膝上,低低抽着,不肯出声。
  
  夜犹寒抚着他的背,"小栖,你为我做的,放下的,舍弃的,我都记下了。"
  
  在紫耀皇宫高台之上,恒白羽远远眺望,叶阑就在他身后,"你舍不得?…"
  
  "叶阑,我舍不得…"
  
  连叶阑也想不到,他还是会说出来,还是会受伤。"你让他去找夜犹寒的时候,就知道有今日…"
  
  "那是他最快乐的十年,比在我身边还要快乐。"恒白羽道。
  
  "那你还有什么不甘…"叶阑问道。
  
  "还要我再说出来吗…"恒白羽目光之深远,"我希望他在我身边最快乐…"
  
  叶阑知他爱意深沉,重血亲,不输天下人。若非情势所迫,亦成就不了今日的祸王。"别看了,都走远了…"
  
  "叶阑,现在天下就是你我的了。能够永远注视着你的人,只有我。"恒白羽回转过来,"看着我,叶阑…,就像我眼中只有你。叶阑,不爱我,为什么留在我身边…。如果没有一丁点,又为什么肯纵容我。叶阑,什么时候爱上我…"
  
  叶阑不肯回答他,无法回答他。
  
  "别走,…"恒白羽拉住他,"我不说了,我等就是了,我们一起走。"
  
  叶阑没有走,停在原处,恒白羽扶上他的肩,低低问,"怎么了…"
  
  叶阑看着他,"你怎么样才觉得幸福。"
  
  恒白羽深深看了他一眼,拥住他,情难自禁,"像这样…"
  
  "就这样…"叶阑任他抱着,平淡的让人心寒。
  
  "不光是这样…。如果能抱你,如果真的可以那样的话,在这种极度的幸福下,会因此气绝身亡,也说不定。"恒白羽苦涩道。
  
  "你…"叶阑无法成言,恒白羽是他一心一意保护的人,他绝不容他化为白骨。
  
  "我之所以没有去死,是怕你后悔,而到了那时,我要怎样才能活过来。"恒白羽拥住叶阑,"我们做一次…"
  
  "好…"
  
  实在是太平淡的回复,仿佛是回答了一件极奇平常的事,不,比这还来的平淡。
  
  恒白羽紧紧盯着他,"你会不会离开我…"
  
  "会…"
  
  一把推开他,恒白羽眼眶倾刻就红了,"好!不做!"
  
  刚说完,又一把将他拉回,牢牢禁锢在怀中,毁灭般的悲凉,"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
  
  叶阑感觉到滑进他衣襟的眼泪,祸王的眼泪。
  
  "不要走…"恒白羽不让他看,"这世上谁没有谁都可以。我恒白羽就是不能没有你叶阑!"
  

作者有话要说:我现在又觉得,第一好小攻,是恒白羽才对。

无聊的一直还在想,决裂的事,起因是什么呢?

无聊的还没想到。

有点伤心,怎么决裂了,想着小栖,还是夜犹寒




第 36 章

  奈奈抱着布老虎坐在马车内,好像有点紧张。暮云从夜犹寒怀里探出头来,拿了水晶碗里的葡萄去喂他,奈奈就这么含在嘴里,也不吃。暮云爬出来,看了他一眼,"奈奈,不好吃?"
  
  奈奈也没回答,他说话的次数实在是太少,少到暮云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在什么情况下,他才会回应一句,而不是像这样,仅仅是看着你。暮云也没办法了,"不喜欢,就吐出来吧。"
  
  奈奈脱出一只手,抓了暮云的手过来,将含在嘴里的那颗葡萄吐到他手心里。
  
  "哦,你不喜欢吃葡萄。"暮云也懵了。
  
  夜犹寒一边看着他,一边还在笑,暮云刚想瞪他一眼,却见他笑靥倾城,心里一软,有些落败,"你笑什么…"
  
  "没什么…"夜犹寒淡淡回道。
  
  暮云在奈奈脸上捏了下,"奈奈,你不乖,一点也不乖。"
  
  夜犹寒把他拉回来,给他擦了擦手,暮云开心道,"我小时候比他乖多了…"
  
  "嗯。"夜犹寒应了声,从不反驳。
  
  暮云笑道,"哥哥喜欢我。"
  
  "嗯,因为太寂寞没有第二个人可喜欢,就勉强,凑合着喜欢你了。"夜犹寒道。
  
  "你骗人!你第一眼就喜欢我了,哪里有凑合!"暮云不服气,太不服气了。
  
  "我不骗人,我只骗你。"夜犹寒搂着他。
  
  暮云抓着他的手肘,眨着眼睛,"那你说不喜欢我…"
  
  "我喜欢你。"夜犹寒道。
  
  "真话?"暮云问。
  
  "假话。"夜犹寒道。
  
  暮云扑着抱着他的腰,"你没劲透了,没劲透了。"
  
  萧挚骑马在前,即使这样,凤王的笑声还是传得这么远。暮云只要是在夜犹寒身旁,笑的时候都很多,他在夜犹寒面前笑起来尤美,是那种时时刻刻都仰望倾慕的笑颜。
  
  恒暮云可以很简单,他从前过着就是简单的生活,他满足,他觉得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就像抱着心爱的宝贝会偷笑的孩子。只要没有人去破坏,去抢他心爱的宝贝,他可以一直这么偷笑下去。
  
  而这一切,全都是夜犹寒让他这么简单,他教的,他给的。
  
  这样的恒暮云,不仅深深吸引着夜犹寒,同样还危险的吸引着别人。
  
  这些天,除了必要的请示,萧挚也绝少去接近他。
  
  齐王府离彦所带领精兵,至谈合之日,便退至星夜边境,此刻正候着他们。边境之城,人们听说是悠王至此,纷纷围观了来看,少不得重兵维护,更显隆重。
  
  故地重游,情巢之主再邀悠王、凤王。
  
  暮云从车上下来,情巢门外再见冷孤梦,竟比上次还要美上一些。暮云微微一征,奈奈跟着从车上下来,哪知道暮云停在那,不走了,奈奈没准备,推在他身上,暮云没立稳,随着扑向前去。
  
  这下好看了,还没进门,先摔个跟头。还没摔在地上,已有人拦手稳稳扶住了他,暮云惊魂未定,只听得耳边低声赞叹不绝,身子又被另一个人接了过去,夜犹寒道,"怎么征在那里了。"
  
  暮云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再回头瞧见,刚刚出手稳稳扶住自己的原来是齐王府离彦,暮云朝他一笑,引得离彦身后,众人轻轻一抽。
  
  "凤王没受惊吧。"冷孤梦这才上前一步,平淡问道。
  
  暮云还倚在夜犹寒怀里,回道,"没事。"
  
  冷孤梦看着夜犹寒,温和道,"悠王请。"
  
  暮云松开夜犹寒,拉了奈奈过来,朝他扮了个鬼脸。奈奈又懵住了,居然后面还说了句,"不好看。"
  
  暮云沮丧极了,拉了拉他,"走了,进去了。"
  
  冷孤梦仍伴在悠王身旁,一路和他说着话儿,两人谁都没有不自在。萧挚跟着暮云身后,瞧得有够了,光是看着暮云的背影,就知道只有他心里还别扭着。
  
  前面,冷孤梦不知说了什么,一时忘我,不知觉抓了夜犹寒手腕。萧挚瞧见暮云越是沮丧,禁不住,回忆起上次他们在情巢。又觉得忒没意思,还想他干什么。
  
  暮云牵着奈奈回到房里,夜犹寒和冷孤梦两人倒落在后面了。
  
  见夜犹寒进来,暮云居然凑到奈奈脸颊,亲了他一下,奈奈伸手在脸上擦了擦,又擦了擦。
  
  "小栖!"夜犹寒叫道。
  
  暮云撇过头去,觉得委屈,撅了嘴,"干什么…"
  
  夜犹寒一把抓过他,抱起来,走到里面,抛到床上,吼了声,"离彦,带奈奈出去。"
  
  门被关上了,暮云心里一颤,夜犹寒这回是动了真怒。
  
  夜犹寒抓着他的肩,"我怎么宠你都不过份,但我从不纵容你这个…"
  
  暮云心里一慌,嘴上倔道,"我也没纵容过你可以被人上下其手…"
  
  夜犹寒哼了声,"那好,我们谁都不要纵容谁。"
  
  暮云用力甩开他的手,"说的是。"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暮云先前气得脸发红,这会坐在床上又一脸煞白。夜犹寒坐在床前,好一会,才说道,"小栖,我从没有对不起你…"
  
  暮云低了头,不否认。
  
  从后面抱住夜犹寒,帖在他身上,只是不说话。
  
  "干什么?…"夜犹寒淡淡道。
  
  拿脸颊在他背上轻轻地擦,"你转来过。"
  
  夜犹寒也没动。
  
  "你别生我气…"暮云此时方知后悔,不该。
  
  "我喜欢你,你看看我…"暮云摇了摇他,这会,好说话的不得了。
  
  夜犹寒何尝对他硬下过心肠,谁让自己视他如命,活该。"你喜欢我,我就该看你吗…"
  
  暮云说不出话来了,自问,这世上有什么是天经地义应该的?一下子慌了,居然松开了他,手捂了胸口,有一下,没一下的呼着气。
  
  夜犹寒听他气息不对,忙回过头去看他,只见暮云一脸惨白,手捂着胸口,身子缩成一团,正是难过的要命。夜犹寒手按在他胸口,温柔到心碎,"小栖,没事的,静下来,静下来…"
  
  夜犹寒把他拢在怀里,千分懊悔,万般自责,苦涩难抵,吐出口气,"你别吓我…"
  
  燕隐栖缩在他怀里,一点点,缓慢的吐呐呼吸,胸口好疼。很久不曾这样疼过了,身体溢出一层细密的冷汗。燕隐栖眨了眨眼睛,往他怀里拱了拱。
  
  夜犹寒轻轻拍了拍他,"没事了…"
  
  燕隐栖枕在他肩上,埋进他颈项间。夜犹寒抱紧他,"我看你,怎么不看,只看你一个。"
  
  "我想睡会,你陪我…"燕隐栖道。
  
  夜犹寒放他躺下来,又顺了顺他胸口,把他揽了进来,"你睡吧,我抱着你。"
  
  "哥哥,…"燕隐栖手帖着他胸前,很轻的声音唤他。
  
  "什么?…"夜犹寒问
  
  "我不喜欢害你紧张我。"燕隐栖低低道。
  
  "我在乎你。很在乎…"夜犹寒道。
  
  "我愿意和你吵一架,然后再求你,和好吧。我愿意这样,却不愿意害你紧张我。"燕隐栖仰头,去亲吻他下颚。
  
  "不吵了,我明明是喜欢你的。"夜犹寒道。
  
  "你别难过…"燕隐栖躺在他怀里,静静的和他说会话。"我一点都不疼了。"
  
  "嗯。"夜犹寒言不由衷,轻声应了。
  
  燕隐栖过于疲倦的眨了眨眼睛,"醒来的时候,我再和你道歉,你原谅我好吗…"
  
  "原谅,怎么不原谅。"夜犹寒搂着他,说的很轻。
  
  他的娇宝宝还是和从前一样,燕隐栖可以生夜犹寒的气,却无论如何受不了夜犹寒生他的气,他会扯扯你的衣袖,说,'哥哥,你生我气,我饭都吃不下。'
  
  夜犹寒低头吻了吻他,"不要吻别人,不要接受除我以外的人…"
  
  "你只能容纳我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用回燕隐栖的名字了

夜犹寒好好珍惜吧

短路中,再没想法要真冲回齐王府了




第 37 章

  冷孤梦来找了夜犹寒两次。离彦守在门外,门是关着的,冷孤梦也没问,就走了。现在连晚饭时间都过了,屋内灯都没点燃,冷孤梦远远站着,看着离彦身后紧闭的房门,还是走了。
  
  燕隐栖的呼吸已经平复了下来,只是睡得很沉,一直没醒。
  
  夜犹寒抚摸着他的唇,他只爱过燕隐栖一个,为这个小人儿生气,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事常有。可只要燕隐栖还躺在他怀里,那些又都不重要了。算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再哄哄他,还想欺负他,看他哭。
  
  燕隐栖动了动,揉了揉眼睛,又往他怀里帖了帖,去抱他。
  
  夜犹寒伸手勾了他下颚,低头,压在他唇上,"别睡了…"
  
  燕隐栖亲了他一下,闭着眼睛笑着,"我做梦都梦见你吻我,真好…"
  
  "那我要尝过,才知道好还是不好…" 那声音之美真是无可言喻,夜犹寒挑开他的唇,探进去,吮吸他的舌。燕隐栖仰头和他纠缠着,很温柔,只是反复吮吻的动作都教彼此心悸不已。
  
  "还没好吗…"夜犹寒极是温柔的问道。
  
  燕隐栖知道他问的是什么,躲进他怀里,只是闭着眼眸,"应该好了,这几年也是第一次疼。"
  
  夜犹寒摸了摸他的头,"是我不该…"
  
  但,夜犹寒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气我?…"
  
  燕隐栖帖着他的身体,最温暖,"你不知道?"
  
  "莫名其妙的乱吃醋。"夜犹寒说着,还是很舍不得的搂了搂他。
  
  燕隐栖没想隐瞒,'嗯'了声,搂紧了他。
  
  "哥哥,你喜欢冷孤梦也没关系,我不在意的。"燕隐栖搂着他,他不喜欢冷孤梦,一点也不喜欢。他爱夜犹寒,是真心话,仿佛一生只认真过的一件事。
  
  "胡说什么。"夜犹寒明显不悦。
  
  "他很漂亮,和你又谈得来…"燕隐栖继续道。
  
  "小栖,别这样。"夜犹寒的声音着实难过。
  
  燕隐栖才闭了嘴,不再说了。
  
  "这世上再没有人可以替代你。我不需要喜欢谁,也没有喜欢谁。"夜犹寒没有别的愿望,万千众生,他只奢望一人。
  
  第二日,两人出来的时候,离彦看着燕隐栖气色较前一天差了许多,"凤王,是否觉得身体不适?我去请个大夫。"
  
  燕隐栖看着他,"还是叫我小公子吧,我又没有变。"
  
  离彦凝望着他,"小公子还是变了许多,较那年还长高了许多。"
  
  "还是没有哥哥高,也没你高。我没什么,久病成良医,我自己也算个大夫。"燕隐栖许久未见他,上次匆匆一面,话也没说上一句。离彦是齐王府的人,燕隐栖原就和他亲近许多。"离彦,你找到心爱之人了吗…"
  
  "小公子既然找到了,就要珍惜。"离彦道。
  
  "怎么样才算珍惜?…,他想我在他身边,我就在他身边。只要是他喜欢的,他都可任意喜欢…"燕隐栖迷茫道。
  
  "他是你的夜世子,你不要把他当悠王看。"离彦道。
  
  燕隐栖轰得这么一下,征住了。
  
  找了奈奈一起去吃早饭,奈奈摸了摸他的脸,奇怪的看了看他。燕隐栖拉下他的手,"我知道,不好看。"
  
  奈奈点了点头,燕隐栖拿他没办法,"不好看,也得去吃早饭。"
  
  夜犹寒已经到了,冷孤梦坐在他边上。看上去,都是冷孤梦说的多,夜犹寒很少回他一句。冷孤梦见他们来了,也不起身,坐在原处,称了声,"凤王。"
  
  燕隐栖和奈奈在他们对面坐下,侍女上前来,给他和奈奈一人盛了碗小米粥。夜犹寒见他气色甚差,移了身,在他旁边坐下,"脸色还是这么差,你有什么不舒服,别瞒我。"
  
  燕隐栖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我想回家。"
  
  "好,我们今天就走。"夜犹寒道。
  
  "这么急。"冷孤梦道。
  
  夜犹寒道,"我想早些回到齐王府,就不耽搁了。"
  
  燕隐栖见冷孤梦极是失落,那眉目间的流溢出的神情,让人不忍心得很。
  
  感叹不公,言不由衷,冷孤梦咬唇道,"凤王真是好出生,好福气…"
  
  "个人前世因果,其际遇也不尽相同。"燕隐栖淡然道。
  
  "凤王是说,和…悠王际遇是前世之因。"冷孤梦酸涩一笑。
  
  "是。"燕隐栖答。
  
  "冷公子和哥哥也有前世之因,深浅不同。"燕隐栖再不明白他心意,便是故作不知了。
  
  冷孤梦幽凉笑之,不知心底是否认同他的话。忽蹙眉,"凤王刚唤悠王什么?"
  
  "我做凤王不过三年时间,之前十年,我只知齐王是我义父,夜世子是我哥哥。我唤他哥哥,并无不妥。"燕隐栖道。
  
  冷孤梦不相信,人们都说燕隐栖已经死了,悠王大婚也没能留住他的性命。冷孤梦更不相信,恒暮云就是燕隐栖,紫耀祸王是他亲哥哥,星夜悠王是他,是他情郎…。
  
  夜犹寒走了。冷孤梦永远记得,在他身边始终有一个人,那人的半边面具下,有着非凡的美貌,耀如春华。
  
  只要那个人活着,还活在这世上,夜犹寒就只能够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燕隐栖靠在夜犹寒身上,"你说我们还会再见到冷孤梦吗。"
  
  "你想见他…"夜犹寒问。
  
  "说真话,不想。我不喜欢他。"燕隐栖道,"可他喜欢你。"
  
  夜犹寒揉了揉他的肩,"父王欠情巢之主一份情,所以我待冷孤梦比别人近一些,也不过只一两分。十分都给了你了。你才是我的债。"
  
  燕隐栖仰了头,问,"是不是不容易还?…"
  
  夜犹寒看着他的眼睛,"确是不易,一点也不易。"
  
  燕隐栖笑了笑,精神始终不如之前好。
  
  夜犹寒改了行程,带着燕隐栖赶去绿云山庄。萧挚听说燕隐栖病了,来看了他两次,唬了一跳,非是不如从前,是真真就病了。也极赞同夜犹寒的想法,火速赶往绿云山庄。
  
  神秘的绿云山庄与紫耀皇族颇有渊源,即使没有这一层关系,绿云山庄也非是常人来去自如。萧挚一等众人留在山下,不敢造次。只得由夜犹寒带着燕隐栖独自上去。夜犹寒将燕隐栖抱了起来,燕隐栖拉了拉他的衣裳,夜犹寒问,"怎么了?…"
  
  又拉了拉夜犹寒的衣裳,"放我下来,你这样我们是上不去绿云山庄的。"
  
  夜犹寒依言,放他躺回床上,照他描述,取来他平常亲自保存的匣子。燕隐栖坐起身来,把匣子放在腿上,打了开来,全是各色瓶瓶罐罐。夜犹寒想定是绿扬留给他的,燕隐栖找出一瓶,把匣子放在一旁,伸手去解夜犹寒的衣带。
  
  夜犹寒笑了,"喷在衣裳上不行吗?"
  
  燕隐栖停了动作,低头在想。
  
  夜犹寒拉过他的手,"随便你…"
  
  燕隐栖道,"这个也不是擦在身上的。"
  
  "那我们这是干什么…"夜犹寒笑道。
  
  燕隐栖晕红的颊,微启了唇,"是给你喝下去,但你要将药香挥发出来。"
  
  "怎么个挥发法…",夜犹寒帖近他,悄声说着,距离近得连呼吸的气息都灌入燕隐栖的耳膜,传入进去又是那么蛊惑人心、让人陶醉的声音。
  
  燕隐栖推开他,靠在床头,"你想怎么样…"
  
  夜犹寒压在他身上,"想看你哭…"
  
  燕隐栖咬着唇,反驳不了他的话。夜犹寒笑了,"喜欢我的时候要哭,我现在就想看…"
  
  "喜欢你很稀奇吗…"言语直接,却不敢看夜犹寒的眼睛。
  
  夜犹寒爱他极了,伸手去解他衣带,"不稀奇啊,因为我知道,你一向是在该坦诚的时候最坦诚。"
  
  夜犹寒吻了他一下,注视着他的眼睛,"比如说现在…,或者再过一会…"
  
  燕隐栖提醒他,"先把解药喝了。"
  
  迷人的指尖游移在他身上,光滑如天鹅绒般的肌肤,夜犹寒舔在他唇上,"先做一次再喝…"
  
  那不是,等于要做二次…
  
  仿佛看出他在想什么,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燕隐栖的脸,"在情巢那晚,把你抛到床上,就想这么做了。那时候,气极了,害怕在那样的情况下控制不住会伤了你。"
  
  燕隐栖撩开他额前的发,"那些都没有关系,我想独占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我本来就是你一个人。"这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在想,绿云山庄的庄主了。

出场还是不需出场。

很特别的一个人。

和等文一样的心情,等看留言。

作者也喜欢有人沟通的啊




第 38 章

  是理所当然,夜犹寒对燕隐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是理所当然。反正有人喜欢的,有人愿意的。
  
  燕隐栖靠着夜犹寒的身子,嗅了嗅,药香从肌肤里渗出来了。想到什么,突然笑了出来。
  
  "笑什么?"夜犹寒伸手揽过他。
  
  燕隐栖往他怀里一钻,肌肤相帖,脸又红了起来,"在想,澄澈究竟见没见过绿云庄主。"
  
  "绿云山庄名声虽大,却素来神秘,廖廖数语,我也只听闻绿云蝶君,亦正亦邪,行为飘忽,非比寻常。比如这瓶解药,却弄得这么香。"夜犹寒闻到香味还再不断溢出。
  
  "绿云蝶君,你也听过。绿扬告诉我,绿云庄主,这世上最爱两样,钱和宿黎。绿云蝶君还未娶到宿黎之前,曾将其样貌雕成一模一样的金像,这样一来,就可将这世上最爱的两样集为一体。"燕隐栖笑了起来。
  
  "可惜我不爱钱,不然我也雕一尊一模一样的你。"夜犹寒玩笑道。
  
  "没用。绿云蝶君这生最苦闷的就是这事了。宿黎在见过自己的金像后,对绿云蝶君提出'我和钱,你只能爱其一。'"燕隐栖笑得更甚,"绿云蝶君从此苦练只爱宿黎,不爱钱。"
  
  "他成功了?"夜犹寒见他笑得这么开心,忍不住吻了吻他。
  
  燕隐栖朝他一笑,回道,"没有,绿云蝶君铺的绿云山庄满地黄金,证明他不爱钱。"
  
  夜犹寒把他拉起来,"走,我们捡黄金去。"
  
  燕隐栖笑道,"嗯,都捡光了,回去重修齐王府…"
  
  夜犹寒心情极好,听他这么一说,又拽进怀里,搂了搂他,"嗯,齐王府你说了算。"
  
  往绿云山庄的山路果然不好走,奇花异草多是他们未见过的,每往前一些,闻到的气味都各不同,好在两人早服下解药,才没感什么不适。只是一路上奇怪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两人还是小心的什么都不去碰。有蝴蝶落在燕隐栖肩头,燕隐栖都没敢拍掉。
  
  后来夜犹寒身上也停了一只,再往前,见到的蝴蝶也越多,颜色绚丽,翩然舞动。燕隐栖说道,"绿扬跟我提过,他家的蝴蝶都可以杀人,不知道是不是就是这种。"
  
  "这种蝴蝶本身不像是有毒,但混合之前一路上来吸入的香气,就难说了。"夜犹寒道。
  
  "还记得绿扬体内的金翅蛛蛊吗,如果绿云蝶君也要在我身体里放这么一个蛊才能活命,我还是不要。"燕隐栖想想都觉得后背一阵发凉,抓了夜犹寒的手腕,"如果是这样,我们立刻就下山,能多快活就多快活的过几日。"
  
  "这我不能答应你。"夜犹寒握着他的手,边走边说,"绿云蝶君,这世上最爱两样,钱和宿黎。夜犹寒,这世上只爱一样,你。"
  
  燕隐栖又不说话了。
  
  "纵然你也是宿家的人,金翅蛛蛊却只有这么一只,给不了你。"绿扬在上方等着他们。"真给了你,它也活不了。"
  
  燕隐栖摇了摇头,"我没想要。"
  
  牵着夜犹寒的手,上了台阶去,"绿扬,你在等我们。"
  
  "嗯。"绿扬伸了手,引过落在燕隐栖肩上的蝴蝶,让它停留在指上,"你们这么多人聚在山下,我就知道了。"指尖轻轻一扬,那只蝴蝶飞走了,夜犹寒身上那只飞过去,跟着它绕了一圈,一起飞远了。
  
  "你怎么了,让我看看。"绿扬过去牵他的手。
  
  绿扬探过他的脉,只是低低长叹了声,"你啊……"
  
  燕隐栖靠在他床上,低了头,不说话。
  
  "你要再这样,还是不要留在他身边的好。"绿扬道。
  
  燕隐栖咬了唇,难免伤心。
  
  "自己比人家也好不到哪去,你唬他干什么…"门外有声音传来。
  
  绿扬坐在床边,同样低了头,也不理睬。
  
  夜犹寒在房内等了一夜,偏还一点消息也没有,睡不着,走回厅内等,这么一坐到天明。
  
  清晨的时候,燕隐栖进来找他,趴在门边,往里瞄他。
  
  夜犹寒朝他看了一眼,伸手让他过来。燕隐栖走进去,挽了他的手,坐在他膝上,"等我,累不累…"
  
  夜犹寒与他额头相抵,"只要是等你,都不累。"
  
  "我们回家吧…"燕隐栖靠入他肩颈。
  
  "现在?…"夜犹寒问
  
  燕隐栖埋在他肩颈,"不管我好还是不能再好,你总是要我的,我也总是跟着你的。"
  
  "是。"夜犹寒与他十指交错。
  
  "齐王之美,今见你方知一、二……"绿云蝶君站在门外,"其实不难,你要他生他即生,你想他死他必死。"
  
  夜犹寒冲出门外,已经没人了,"前辈,这话什么意思?"
  
  "没意思。"根本不见绿云蝶君身影。
  
  夜犹寒立在门外,良久,转过身来。看着燕隐栖,千朝回盼,只此一人,遂伸了手给他,"我明白了。小栖,我们回家了。"
  
  绿扬坐在凉亭内,看着两人下山去了。
  
  "在担心?"绿云蝶君来至他身后,"还是,在羡慕……"
  
  "在担心。"绿扬道。
  
  "你不在的时候,那孩子来找过你。"绿云蝶君道,"我让他再过十年,再来。"
  
  绿扬也不回头,淡淡的,问了句,"为什么…"
  
  "那是你的极限。"绿云蝶君又道,"你想他了?…"
  
  绿扬没有回答。
  
  "你真想他了?"绿云蝶君浅笑一声。
  
  绿扬还是没有回答。
  
  绿云蝶君转身要走。
  
  "他说什么了…"很轻,绿扬问了出来。
  
  绿云蝶君侧目,窥见他削廋的肩,"他说选择了你。"
  
  绿扬垂下纤长的睫,没说什么。
  
  "他让你伤心,我不怪他。可他让你这么没出息,我就不喜欢他。"绿云蝶君道,"他偏还姓夜,我更不喜欢他。"
  
  "你不喜欢的人,说我听干什么…"绿扬的声音有些微的异样,压在喉咙里,是轻轻地在颤。
  
  "你不想听?那我不说了。"绿云蝶君要走。
  
  绿扬身形一闪,拦下了他,"一座城池,值多少…"
  
  "一座城池?…"绿云蝶君看着他,笑了声,拨开他的手,"你太久没回来了,我真的很久没去看我的金子了。"
  
  绿扬在他身后,喊道,"我不原谅你…"
  
  绿云蝶君走远了,笑声还传了过来。
  
  夜犹寒牵着燕隐栖的手,时不时朝他看上一眼。燕隐栖不忍见他这般,追悔不及,情巢一幕,害了夜犹寒,更害了自己。没事的回笑给他看,"哥哥,是你先爱上我的,还是我先爱上你的…"
  
  "真的不记得了…"夜犹寒道。
  
  "如果那时候你没有爱上我。我可能晚几年才能够明白,我对你…"
  "如果那时候我没有爱着你,我可能一生都不知道快乐如现在这般。我不悔。"燕隐栖道。
  
  "我不知道…,如果你能一生平安在我身边。我愿意,我们只是兄弟。"夜犹寒道。
  
  "来不及了。你爱我,这个事实,我永远都记得。"燕隐栖道。
  
  夜犹寒对他笑了笑,纵然,内心痛苦,却坚定不移,"是的,我爱你。"
  
  燕隐栖拉着他的手,"星夜真得很美,它有你,美得我舍不得。"
  
  无论是谁,都会在不经意间失去什么…
  
  而不管你,那些是否都是属最重要的…
  
  山间寂静,夜犹寒停住了,紧紧抱住燕隐栖,"我这样抱着你,一直这样抱着你,你会不会,就不再离开我。"
  
  "你应该是这世上最可以趾高气扬地说,燕隐栖对不起我。…"无论多么努力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却依然哽咽。
  
  "说了,他会还我吗…"夜犹寒问
  
  "会,他会。"燕隐栖答,挣脱出来,伸手抚摸他的脸,凑过去蜻蜓点水般吻了他一下。
  
  牵着他的手继续往山下走,燕隐栖在他身后,清晰唤了声,"夜世子…"
  
  夜犹寒征了征,慢慢回过头,望了他一眼。
  
  燕隐栖朝他心悦一笑,琼姿花貌,颠倒众生的风情。
  
  那时候,夜犹寒对他,是如一的温柔,不求回报的相守;甘愿、一如既往的付出;那时候,他给他的爱,仅仅是一句'夜世子…',都能令他深深注视。
  
  就像很多年前,他说过,'我现在才知道,我应该格外珍惜你。还不晚。'
  
  夜犹寒也只会回答他,'不晚。'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令我很伤心。

宠一个人,可以有多宠,我想,我知道了。

我就是为这个,才写多情谁似。

我喜欢夜犹寒。




第 39 章

  "已经生得这么美了,还要笑…"夜犹寒拉过他的手,把他带到身边来,低声问,"好玩吗…"
  
  燕隐栖看着他,浅笑道,"夜世子,你脸红了。"
  
  夜犹寒敲在他头上,"没大没小,回家。"
  
  燕隐栖捂着脑袋,"我要回家告诉娘亲,你欺负我。"
  
  夜犹寒笑笑,拉下他的手,"你就是告诉父王,也没用。"
  
  燕隐栖嚷道,"这不行,你欺负我了,全天下都没一个为我做主的人了。"
  
  夜犹寒搂了搂他,笑道,"你可以告诉我。"
  
  燕隐栖抱住他,"我们终不比一般的兄弟,我从来没有在双亲面前告过你的状,你真是个好孩子。"
  
  夜犹寒吻住他的唇,"你只叫我一声小哥哥,我恨不能将天下所有都给了你。"
  
  "我很高兴,也最骄傲的事。我是哥哥一生守护之人。"燕隐栖道。
  
  "你是。"夜犹寒淡淡道。
  
  "我永远都和你在一起。"燕隐栖偎依在他怀里,那一刻,他相信了天长地久,尽管谁也从没见过芳菲终年。
  
  那日,绿云山庄归来,燕隐栖依旧是整日腻在夜犹寒身边,依旧哄奈奈开心,笑容比从前还多了些。有时候萧挚会想,如果没有凤王的名耀,没有法度的枷锁,燕隐栖这一生着实是满足的,他所有心愿都放在一个人身上,从不曾失望。
  
  路上,燕隐栖给奈奈讲了很多年幼的往事。一次,说到跑去书房,趴在窗台偷偷看夜犹寒读书,仿佛那实在是一件很得意的事。奈奈在他腿上摸了摸,惊得燕隐栖动也不敢动,找到了舒服的位置,奈奈枕了下去,抱着他的布老虎,打了个哈欠,睡了。燕隐栖又不说了,轻轻拍了拍他,"奈奈,你一天睡几觉…"
  
  越是接近京都,燕隐栖开始不安起来,这或许就是近乡情怯,有很多人他都在想念。
  
  "我最喜欢吃木师傅做的锅子。嗯,上次在齐王府,比从前差了许多。"转过来,问夜犹寒,"你换人了?"
  
  "没有。"夜犹寒道。
  
  燕隐栖笑了笑,继续跟奈奈说,"紫陌姐姐针线活最好,只是她在娘亲身边,不常来看我。"
  
  "林伯伯最疼我,可他只听哥哥的,帮着哥哥一起管我。"
  
  "还有,白蘋…。上次,他说…,说我糟蹋了他家小公子的药草…,说着,说着,他还哭了。我也很想他。"
  
  夜犹寒搭在他的肩,"既然是惦念,你在紧张什么…"
  
  燕隐栖看了看他,"我上次回来,大家都不喜欢我,认为是我迷惑了你。"
  
  "这不是事实吗。"夜犹寒道。
  
  "事实是你迷惑了我。"燕隐栖争道。
  
  "有什么区别…"绾了他一缕碎发绕着指把玩,夜犹寒淡淡道。
  
  "我只是想谢谢他们,即使燕隐栖都不在了,他们并没有忘了我。是家人,朋友才这样,我真很感激。"燕隐栖至诚道。
  
  夜犹寒绕着他的发,伸指刮过他的脸颊,"除了我,他们最疼你。一呼百诺,所以,我说过了,齐王府是你说了算。"
  
  燕隐栖只是笑了笑,齐王府非是夕日,它已有女主,他只栖息于画梁,足矣。
  
  近了京都,隔窗,城门在望,燕隐栖收回目光,去看了眼奈奈,他始终安静。夜犹寒伸手揽过他,"这样,好些了没有。"
  
  早明白,纵然面临无底深渊之际,唯一能够倚靠的,却还是只有这一个人的胸膛。
  
  这样倚靠很安心,听见耳边有隐约的呼唤,自高处而来。燕隐栖又细细听了,确实是有声音。
  
  萧挚骑在马上,仰见高墙之上,一人挥手呐喊。觉得好笑,那么明显的目标,一箭就可以把他射下来了。
  
  "小公子…"
  
  好像听他喊的是这个,弄得像呼唤战争而归的家人,声声急切,十分期翼。萧挚遥遥仰头望着他,极不愿再听他的声音。
  
  推了窗,探出半个身子,大声回应了他,"白蘋…"
  
  萧挚转头看了他一眼,无意对视,惊得燕隐栖身子一颤,犹豫着又缩了回去。
  
  萧挚转回头,暗暗笑了笑。难怪夜犹寒爱他,他真可爱。
  
  正想着,听见身后马儿一声啼嘶,正欲回头,只见,夜犹寒搂着燕隐栖共乘一骑,至身旁,飞驰而过。
  
  那人从城墙上冲了下来,城门大开,兵列两旁。萧挚这会才真的感觉,燕隐栖是回家了,回到他心心念念的故里。他是这片大地上最璀璨的宝石,沧海桑田之后,即使掩埋,也同样是藏在这片大地。
  
  夜犹寒抱他下马,白蘋扑在他身上,放声哭了出来。
  
  燕隐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同样哽咽道,"你怎么哭了…"
  
  白蘋哭得更甚,想他极是伤心难过,燕隐栖怎么也安慰不了他,最后拍着他的背,说了一句,"我也很想你。"
  
  "你…为…什么,不…不…告诉我…"勉强断断续续才能将话说出来。
  
  "那是因为,上一次,我不记得哥哥,也不记得了你。"燕隐栖比之他坚强许多。
  
  "你去哪了……"白蘋问得这一句,又大哭了出来。这些年来,反反复复,最想知道的一句话。
  
  "我…"落下眼泪,思及分开的这些年,何人不动恻隐。"不要为我难过…,你也知道,我非是生在齐王府,我…找到了自己的亲哥哥。"
  
  萧挚止了车队,下得马来,皱眉,在燕隐栖身旁,唤得一句,"凤王。"
  
  "是否入城再叙。"萧挚平静道。
  
  燕隐栖点点头,拍了拍白蘋的肩,拉他登上马车。
  
  白蘋坐在他身旁,抹了抹眼泪,肩还在抽。奈奈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白蘋也看见了,不知他什么人,从一上来就盯着自己看,回瞪了他一眼。
  
  吓得奈奈眼睛一眨。燕隐栖忙去安抚他,"没事的,奈奈。他是白蘋,我和你提到过的。"
  
  不知道奈奈听懂了没有,反正低了头,没再看白蘋一眼。
  
  白蘋低低抽着,问道,"他叫奈奈?…"
  
  "嗯。"燕隐栖点了点头,"我弟弟。"
  
  "你弟弟?"这回该白蘋睁大了眼睛看着奈奈了。
  
  夜犹寒笑了声,刮了下他的鼻子,"他和你同岁…"
  
  "可我在照顾他。"燕隐栖不服。
  
  夜犹寒只是笑了笑,没再否定他。白蘋偏着头,又看了奈奈一眼,"他怎么了?…"
  
  "没什么,他只是话不多。"燕隐栖说的是实话,但,即使是对白蘋,也没有说出实事。
  
  白蘋觉得不是,但他一向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提。只是忍不住又瞧了奈奈一眼,精美如瓷器,遗世而独立,静绽无声,教世俗的眼睛窥视于心。
  
  "你怎么盯着他看…"燕隐栖拿手肘推了推白蘋。
  
  "他一直盯着我看了那么久,我要看回来。"白蘋道。
  
  燕隐栖得意道,"我弟弟好看吧…"
  
  "他真是你弟弟?"白蘋又问道,这叫人没法信啊。
  
  "他这么好看,当然是我弟弟。"燕隐栖道。
  
  "天下好看的人多了,不是你哥哥,就是你弟弟。"白蘋驳道。
  
  "这倒是真的,我哥哥恒白羽是天下第一美人紫耀宓妃之子,怎么不美!"燕隐栖乐滋滋道。
  
  "再美能美过齐王?"白蘋哼道。
  
  "美不过。"收住了声音,燕隐栖小声嘀咕道。
  
  "就是。"白蘋声音大了起来。
  
  燕隐栖辩不过他,赖回夜犹寒怀里去了,比不过,心里就不大乐意了。夜犹寒拍了拍他的肩,"你不是说想他吗,才没两句,又不理了…"
  
  白蘋瞥了他一眼,又去扯他衣裳。燕隐栖看也不看,随手拍掉,又往夜犹寒怀里拱了拱。
  
  "我又没说你哥哥不美…"白蘋说了句软话,把他揪了出来。
  
  "我哥哥当然美!"燕隐栖纠正道。
  
  因为声音太吵,奈奈抬头,很迷茫的,看了他一眼。
  
  白蘋一只手捂了耳朵,一只拇指朝夜犹寒摇了摇,"他不是你哥哥?!…"
  
  "我两个哥哥都美!"
  
  "我又不是不知道,看了那么多年了,你说这么大声音。"
  
  "……"重新回到夜犹寒身边,再不理这个人了。谁不久前说想他来着…,活该。
  




第 40 章

  没多大一会,又挪过去和白蘋俩个人,坐一块。白蘋拉过他的手,拽着在手心,"小公子,你…有想我吗…"
  
  "嗯。"点了点头,燕隐栖道,"怎么不想。"
  
  "离彦回来,禀了齐王妃说,说…悠王带了你回来…。小公子,真的是你吗,上次也是你吗…。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从你进齐王府的第一天,一住就是十年,这是你的家。…人哪有不回家的…"白蘋胡乱抹了一把,哽咽道,"你把我都想死了…"
  
  燕隐栖帮他拭了眼泪,并比不他好受,"我不走了,再也不走了。我们还住一块,和从前一样。"
  
  白蘋看着他,挂着泪,"真的?"
  
  "真的…。"燕隐栖道。
  
  京都繁华之地,见了这长排的车队,又听说是悠王回来了,众人纷纷夹道围观,一时人潮拥挤,声势一片沸腾。却见队伍中,有不少身穿紫耀衣着的侍从,四下窃窃私语,疑惑不止,不知车里究竟还有何等人物。
  
  听得四下猜疑,奈奈浑身不自在起来,缩了缩身子。燕隐栖伸手揽了揽他,却也没说话。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都挤了过来,久不见悠王,心有思念;又未闻他离开京都,怎凭得今日回返京都,心中疑云,不可去,难道悠王当真是从紫耀王朝归来?
  
  萧挚一马当前,见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多数纷纷窥探车内,遂又调派了人手,护在皇家车撵凤驾外。这一举动,更促使围观者疑心倍增,只道此人绝非一般寻常。
  
  离彦带了大队人马迎来,侍卫挽手相连,拦下两旁人群,为车队让出一条道来。
  
  疑声四起,燕隐栖仍然揽着奈奈,看了夜犹寒这一眼,四目交会,方安下心来。一路行至齐王府门外,萧挚下马,迎驾而候。白蘋先下得马车来,又转身去接奈奈。人们目不转睛的去看他,有一些单薄,乌云般的长发一片柔直下来,有着传世的纤美。他那么静,低垂下眼眸,静若止水,美的虚幻。
  
  一片哗然,悠王自车内下来,伸手去牵了燕隐栖。令所有人摒住了呼吸,这画面实在是太过熟悉。那年,也是在齐王府门口,夜犹寒横抱起燕隐栖,一直将他抱上了马车,也是现在这么温柔彻底。即使一直紧闭着眼眸,何曾忘却,悠王怀抱的少年,生便是催人断肠的美貌。
  
  "小公子…"那声音很低,老管家扶在门上的手都还在颤,仿佛费了很大力气才试着发出了这么一声。
  
  燕隐栖含着泪,远远的,朝他这么点了点头。
  
  '轰'的一下子,在场,所有人为之一征。
  
  他是谁…?究竟是谁…,是,那个传说中,留也留不住的孩子?…
  
  "小栖,…"夜犹寒唤着他的名字,在等他。那声音所蕴含的情感,不可言喻,燕隐栖回过头来,一心一意的眼眸之中,只有一个人。随后,他笑了,那堪称得上是一个最真、最美的笑意,在那个笑意中渐渐雾湿了双眸。
  
  跟着夜犹寒进去了,终,回到了属于他的地方。
  
  门外,所有人都回味过来,是真的,那个少年…。
  
  曾是天下最耀眼的光芒。
  
  齐王府内,人们期待着他的回归。是谁带头,第一个跪了下来,上下一众,同一心思,倾跪在地,不加掩饰,满心喜悦。看见,人潮尽处,一人,婷婷而立。在尽头的另一端同样注视着他们,步履轻盈,施施然,徐徐走上前来。巴东有巫山,窈窕神女颜。
  
  立于夜犹寒跟前,轻声一句,"王爷。"
  
  夜犹寒只是一点头。
  
  方转向燕隐栖,平淡唤了声,"凤王。"
  
  燕隐栖没有回应她,根本不知该如何回应她…
  
  很多次的想过,原来,真的到眼前来,他一点也不愿意回应她。
  
  只因,这世上,有一个人,他不愿出让。
  
  这一个人,不能分享。
  
  从悠王妃的身旁走了过去。他的身影落入人们眼中,透出一种怯生生的孤独,无限失意。再美的人,同样会有憾恨,很深的憾恨,燕隐栖就是。
  
  无法消散,一个人痛苦得仿佛身体裂开。攥成拳,紧紧揪在胸口,一口血喷了出来,身子往下坠。
  
  "暮云!"萧挚离他最近,一把搂住了他。
  
  推开萧挚,搂回了燕隐栖,抱在怀中。想起绿云蝶君的话,'你想他活,就抱住他,不要松手。'
  
  "小栖,不要乱想。是我,哥哥在你身边。"夜犹寒紧紧抱住他,比孤独更深邃的痛楚。
  
  燕隐栖死死抓着他的衣襟,血色鲜红的唇,痛苦的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轻轻帖着他的颊,细细厮磨。"我都知道……"
  
  "我不曾辜负过你,始终如此…"
  
  一把横抱起他,谁也没看,向着王府深处去了。身后众人纷纷起了身,都是奄奄低了头,仅余宋频倚仍立于众人之中,凝视着夜犹寒的身影,愈去愈远。
  
  萧挚回头,看了她一眼。
  
  催成清泪,人寂寂,叶纷纷。
  
  这时,人群中才回过神来,嚷了声,"快去请御医!"
  
  白蘋拽着奈奈,跟着奔回画梁。
  
  夜犹寒再不撒手了,睡在他身边,仍紧紧抱住他。燕隐栖眨了眨眼睛,眼泪流了下来,贴着他的身体,沾湿了夜犹寒衣襟。夜犹寒心疼的摸了摸他的头,"只有我们俩个,从来就没有别人。"
  
  燕隐栖想了想,动了动身子,够上去,亲了他一下。
  
  夜犹寒同样说不出话来,他又何尝有一分愿意娶宋频倚,却非娶不可。
  
  "我们回来了。"燕隐栖不愿他伤心,抱着他静静说,"哥哥,和恒暮云比起来,你还是更喜欢身旁的那个人,是我。是不是…"
  
  "不一定,我很喜欢暮云。"夜犹寒淡淡说道。
  
  燕隐栖不那么信,撅了嘴,偏还问,"真的?…"
  
  "这就像你问我,是喜欢十四岁时的你,还是喜欢十九岁时的你?…我没有比较,我喜欢你心里有我。"夜犹寒说的极平淡。
  
  压低了头,燕隐栖帖着他身体,"我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人喜欢你,和我一样的心情喜欢着你。可无论是怎样的结果,我只要你记着,这世上最爱夜犹寒的人是燕隐栖,我从小一直爱着你。…"
  
  "你怎么了……"夜犹寒抱了抱他,眼眶微红。
  
  "我在说情话给你听啊…"燕隐栖伸手去摸他的脸,"原来我真那么笨,我该更珍惜你一些。"
  
  夜犹寒去抓他的手,放在唇边,"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燕隐栖咳了声,抽回手,掩了唇。
  
  晚些,齐王妃亲自来看了他们。齐王妃按在燕隐栖肩头,不让他起来,坐在床前,好好看了他一会,好一会,才开了口,"孩子,你可有半点埋怨我…"
  
  燕隐栖挣扎着要起来,齐王妃拿了枕头垫好,再扶他靠了上去,眼泪又滴了下来,拿手绢低头擦了擦。
  
  "娘亲,你有没有想我?…"那年,燕隐栖跟着夜犹寒至莲花峰回来,问的齐王妃也是这样一句。
  
  齐王妃抚了抚他的脸,"孩子…,你虽不是我己出,我早视你如己出。问天下,哪位母亲,不疼自己的孩子…。就是代自己的孩子去死…,也没有不甘愿的…"
  
  燕隐栖纵是宓妃之子,却一日也不曾承欢双亲膝下。齐王妃待他恩情不薄,此刻一番肺腑之言,燕隐栖怎不感动,哭得比齐王妃还伤心些。
  
  齐王妃接过紫陌递过的绢子,替他擦了眼泪,"好生的,怎么惹得我们母子都哭了。"
  
  招了夜犹寒过来,却是向燕隐栖说道,"你听哥哥的话,他总是为你好。…你…你们还和以前一样,好好相处…"
  
  夜犹寒送齐王妃出去,跟在身后,走了好长一段,才听齐王妃低低叹了一句,"你回去吧…"
  
  "我再送母妃几步。"
  
  齐王妃阻了他,"你去吧,心都不在这了…"
  
  走出几步,见他仍在原地,迟疑了会,方还是说了出来,"你的心思,几年前,就跟我说过。你即不曾变,我也知了。"
  
  夜犹寒回来的时候,燕隐栖已经睡了,垂下长长的睫,掩住了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眸,不动声色,美若止水,伸手过去抚摸他的脸。燕隐栖睡得很浅,帖着他手心很享受的蹭了蹭,揉了揉眼睛,人还很迷糊,"我在等你。"
  
  夜犹寒笑了笑,坐下来,"睡着了等?…"
  
  燕隐栖摇了摇头,"我不想睡,我想多陪陪你。"
  
  "又要说情话给我听?…"夜犹寒的声音很缓慢,优雅,却隐藏哀伤。
  
  "非是没有人愿意说情话给你听,只是,愈喜欢你,愈不可言语,连…我也不行。所以老想你抱我,只要是靠近你,我就会觉得好过一些。"
  
  此情深处,红笺无颜色。
  
  夜犹寒将他抱了起来,让他睡在怀里,"这样?…"
  
  "哥哥,你的怀抱很温暖。我从前想,只要有哥哥,我谁都不要。…"
  "哥哥,现在,我舍不得很多人。但,我最舍不得的人,永远是你。"
  "最对不起的人,也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想它是一个坑

它曾是我全部的心愿

所以我还在,这篇文也还在

但我的心情变了,在另一个人和事物上

我不会离开这里,只是会再慢一些,究竟有多慢,呵呵

有一天,我们回过头,再来看

这依旧是一个宠爱的故事

依旧是我们深爱过的少年

一个光明的结局




第 41 章

  更深露重,那人独坐在假山上凉亭内,默默远望。亭角挂了盏灯笼,烛火微明,甚是孤独。
  
  夜犹寒披了件衣裳在她身上。一时愕然,突抬头,见是他。缓慢收了目光,微微低了头,暗暗指甲深深掐入肉里,仍无言语。
  
  "夜深了,回去吧。"夜犹寒说完,亦转身准备离去。
  
  听见他又要离去,倏然起身,禁不住伸手,想去拉一拉他,只够着了他的衣衫,又这样从指尖滑了过去。夜犹寒停了停,等了等她,微微侧过脸来,"怎么了?…"
  
  宋频倚摇了摇头,"你恨我吗…"
  
  "还是因为得到了这天下最想得到的人,连…恨我的余力的都没有了…"声音到后面愈是无力,沧然。
  
  "你爱我是吗?"夜犹寒背对着她,问道。
  
  没有犹豫,肯定的说出,"我爱你。"
  
  "我爱你吗?"夜犹寒接着问出第二个问题。
  
  愕然,星眸的聚焦涣散开来,带着无限的痛苦,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我为什么恨你?"夜犹寒道。
  
  宋频倚不答,侧过身,居高临下,俯瞰王府院墙之外,"你不悔?…,只要那个人是燕隐栖,从前和将来你都不悔。我也不悔,只要那个人是你。"
  
  夜犹寒走下去了,宋频倚追了两步,喊道,"我不悔,不是因为做了悠王妃。我不悔,是因为做了夜犹寒的妻子。即使他明天不再是悠王了,我都还是他的妻子。"
  
  齐王府外,早被重重围住,从他们回来后不久,御林军已经守住了整个齐王府,从这里望去,黑压压的的一片,只是,没有人冲进来。
  
  初心见夜犹寒独自一人从假山上下来,咬了咬牙,忍了忍泪水,登上假山去寻自家小姐了。
  
  宋频倚孤零零的站在晚风中,见是她上来了,就再也没有遮掩,破碎、优雅的笑了,"我再也不会担心了,他不会爱别人,谁也不能走进悠王的心中。而,…我已经离他很近了,就在他身边了。这一辈子,悠王妃只有我一个,我一个……。"
  
  初心含泪,拼命点了点头。
  
  才知道,这世上,再美的人也会有憾恨,也有着怎么努力都无法得到的人,得到的爱。
  
  夜犹寒回到房间,燕隐栖还睡着。在床前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他。然后躺下,再将他揽入怀里,即使这样会惊醒他,也还是忍不住这样做了。
  
  燕隐栖动了动,揉了揉眼睛,想了想,又轻轻问道,"你怎么总是乘我睡着了出去?"
  
  夜犹寒道,"没有总是,就一次。"
  
  燕隐栖看了看他的眼睛,离的很近,"那你现在还走不走了…"
  
  夜犹寒很轻很淡的,说了一句,"我只和你一起。"
  
  燕隐栖就笑了,然后,抵在他肩颈,睫羽如扑闪着的翼,心下止不住翻涌着全部的心酸甘甜。"我不放手,不会放手。即使明知你我一样痛苦,我都不会放你走。因为…这世上再没有比让你离开我更痛苦的事了。…而我,我也是。"
  
  齐王府一夜,寂静如萧,谁曾安眠?
  
  翌日,燕隐栖醒的早,气色略是比昨夜好了些,坐起身来唤人进来侍候。夜犹寒尚未起身,犹躺在床上,盯着他看。燕隐栖回望了他,捏了捏他的手,两人都没说话。
  
  白蘋端了清水进来侍候,洗漱后,正待帮他束发,燕隐栖的发自肩颈散下来,流丝如水。夜犹寒从白蘋手上接过发梳,燕隐栖仰头看了他一眼,自是欢喜。
  
  燕隐栖一早去看了奈奈,奈奈睡着还没醒,被他摇着自顾自地哄他说了好些话,好像天下开心的事全他一个人得了似的。奈奈面朝里则躺着,不喜欢的拍开他的手,他又讨好的掐了掐奈奈的脸。这下,奈奈更不喜欢了,燕隐栖也只能剩下笑靥倾城。
  
  又坐了一会,燕隐栖低声说,"奈奈,我走了…。"
  
  奈奈动了动,还是没转过身来,没理他,
  
  临出门了,燕隐栖放心不下,又回头看了奈奈一眼,明明看着是他的背影,也勉强笑给他看,"我要和哥哥出门了,不些日就…回来了…。"
  
  奈奈撑起身起来,侧过头来望向他,就这样,不远不近的看着他。水般灵动的眸,纯粹的情感和全部的依赖都在里面了。看得燕隐栖难过,很勉强说出,"我…还回来。回来后,我接你到画梁去住。我们还要去找澄澈,去接回绿扬……。这么一想,还有好多事都…没做。"
  
  声音越说越低,奈奈刚想起身,走下床来。燕隐栖摇了摇头,"我走了,出门转一圈就回了。"
  
  奈奈看着他扭头,冲了出去。
  
  不似他来时,慢悠悠的先探了头进来,话还没说就先笑了,仿佛长乐的少年。
  
  奈奈独坐在床上,又剩了他一个人。
  
  夜犹寒在院门外,一把抱住还再往外冲的燕隐栖,"你吓到他了。"
  
  "这样,我们回来的时候。他会想我。"燕隐栖愉快的笑道,然后拉着夜犹寒的手,一溜烟的跑了。
  
  像往常一样,仿佛…只是出趟门,不多久就回了。俩人都很坦然,只是双眸凝视时,在这平淡之中,又流溢出些微的,愉悦。老管家亲自为他们打开了齐王府的大门。
  
  人人都心知肚明,人人都守口如瓶。
  
  御林军重兵围守了齐王府,所谓何人?
  
  辰帝要的正是燕隐栖一人,更是今时的紫耀凤王,恒暮云。
  
  便是悠王也不能抗旨,非是不得,是不能。
  
  但任凭谁也强留不得燕隐栖,只要有星夜悠王在,他永远都是自由的。能让他甘愿栖息下来,也同样只有悠王,那是为了只在一人身边停歇。
  
  燕隐栖、夜犹寒同登上皇家龙撵。
  
  夜犹寒覆上他的手,"回来后,你想做什么?"
  
  燕隐栖略想了想,又摇了摇头,终,仰了头,说道,"好像什么又都不急。我只想,看看你。"
  
  夜犹寒抬起一只手,指腹轻轻擦过燕隐栖的脸颊,"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
  
  燕隐栖眨了眨眼睛,反问道,"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
  
  夜犹寒往后靠了靠,刻意和他拉开些距离,笑得很清淡,"喜欢我什么?"
  
  燕隐栖省视了一番两人所隔开的间距,身子也往后靠了靠,空出更大的空间,轻轻哼了声,"喜欢你离的远。"
  
  轻轻笑了声,夜犹寒靠了过来,"喜欢我什么……"
  
  燕隐栖也靠了过来,凑得很近,似乎想说什么话,忽又不说了。蜻蜓点水般,亲吻了他一下,取代了所有语言。
  
  "小栖,我喜欢你。因为你是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消失了近一年了

那时候以为得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

到最后,还是失去了

再回过头来,能永远不失去的

是只有自己赋予的

回来了




第 42 章

  燕隐栖微微一征,低蹙的眉,微启的唇,欲言又止,今日尤多。
  
  算了,如果过得今日,也不必再提;如果再无往后,更不必提及。
  
  燕隐栖自拿定了主意,便一应烦恼且都放得下来,消散眉间,是惆怅。长长的睫毛半掩眸子,慢慢地靠过去,枕在夜犹寒的肩。
  
  龙撵停了下来,已入皇城。
  
  抵达殿门前时,燕隐栖抬头复又看了看夜犹寒,无论何时,均是那般俊美挺拔的姿容,从骨子里流逸出风流雅致。清清澈澈的眼眸之中,有着即使泰山崩于前,也是这方的清清冷冷,傲视风华。
  
  人们的目光早就瞥向殿外,却又一动不动的,故作平常。方知这一瞥,真真是再也动弹不得,身不由己。当年就有传闻齐王义子之美,撼动京华。今朝皆到眼前来,方道是,洗却纤尘,清莲倾城倾国倾天下。
  
  只看那双眸,平淡之际,眼中如星坠云陨,静似秋波,深如寒潭。仅那一双眸子,就已是美得勾魂摄魄。偏他的脸又是毫无瑕疵的美玉,当真正是祸国殃民的种子。
  
  美如神诋!唉,也只有齐王可与他比拟,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绝代风华。
  
  若大的主殿,走上前来,一点声息也没有。
  
  辰帝坐在最高阶之上,太子位置稍次一层于他。再依次下来,文武百官在平地两侧。
  
  燕隐栖从前虽是齐王义子,荣显于身,却未获爵位,更无官职。故上前行跪拜之礼。
  
  "你究为何人?"辰帝高台之上悠悠问道。
  
  辰帝未许他免礼,燕隐栖不得起身,跪答道,"齐王义子,燕隐栖。拜见吾皇。"
  
  "接着说…"辰帝道。
  
  燕隐栖跪直了身子,正欲道。
  
  "回皇上,臣身侧之人,正是臣失散的幼弟,齐王义子,燕隐栖。"夜犹寒先于燕隐栖回道,"乃紫耀真王幼子,宓妃所出。当今紫耀祸王亲封的凤王。"
  
  殿下一片哗然。
  
  "你起来。"辰帝道。
  
  夜犹寒未起身。
  
  "凤王也别跪着了。"辰帝叹道。
  
  待夜犹寒、燕隐栖二人起身站立。左相国近身谏言,"皇上。燕隐栖幼年系为齐王所带回,当日众人皆不得其身世。齐王谋略机智冠绝天下,昔年一役,沙场几度,白骨如霜。"回故往昔,左相国声色有厉,"紫耀几乎破国之日,齐王金戈铁马,纵横无人能敌。"
  
  "然,是年,紫耀太子即位,数年修身养息。近年,果于边境上囤兵十万,干戈再起。任他狼子野心,处心准备,砺马强兵。齐王早有部署,以真王幼子为质。而今此子失而复得,纵然今日紫耀坚不可催,有悠王在此,此子为质,定然一平江山,万民归顺。"
  
  "江山永固,民享太平,臣子职责所在。"夜犹寒清冷依旧,"当年父王跟前,夜犹寒应下重誓,终此一生保得燕隐栖一世平安。誓约不敢忘,人子本份。纵然没有当日誓约,夜犹寒守护星夜一世,何需挟持一人?!"
  
  "纵然没有当日誓约,危难之际,交出一人,而换天下之将养。绝无可能。" 一双坚定深冽眸子,"莫说是臣弟,便是星夜一子一卒,也绝无可能。"
  
  左相国也是沉着,辩道,"悠王多虑了。虽是质子,实为贵宾。燕隐栖星夜十年,已然安度,何曾有得罪之处?方才所言,不失为棋着最后一着。"
  
  燕隐栖摇了摇头,"不,我不能做质子。非但不能,吾皇还需亲封授予我为异姓王爵。"
  
  此言一出,左相国拂袖,"荒谬…"
  
  殿下又一片哗然。
  
  "星夜十年,是我故土。紫耀血脉,是我宗族。" 燕隐栖淡然道,"臣子唯愿,万骨江山,天下止武。"
  
  "皇上休听他妄言。"又有人站了出来
  
  "燕隐栖此番入境,引领紫耀精锐人马一支,怎知不是与祸王里应外合之计。"更有将军点出燕隐栖并非只身一人入境。
  
  "皇上,甚险啊!" 学士也取步为谏。
  
  "紫耀阵兵边境,居心叵测。悠王兄弟情深,只怕已入祸王圈套,为其所利用。" 上卿效仿陈述其利。
  
  "混账!悠王自幼尽得齐王真传,统筹全局,其策谋智远,何惧不成大业。谁再敢怀疑悠王因情误国,我第一个出来挡!"大将军殿下一吼,胜千过万。
  
  唬得燕隐栖一征,微有不适。夜犹寒与他靠的极近,暗下捏了捏他的手,速又松开。
  
  燕隐栖定了定神,朝他浅浅一笑,摇了摇头,示意无碍。
  
  辰帝高坐其上,手撑了额头,只冷眼看着当中二人。连夜犹寒借着衣袖的遮掩与燕隐栖短暂的十指相握,一并明了。缓缓开了口,"太子何意?"
  
  众人复又安静下来。
  
  月白阶梯上,千逸居高临下,黄衫龙纹,仪容清丽,流盼之际,云淡风轻,指着燕隐栖道,"谁若以他为挟持,悠王必定第一个身先出来挡,若他挡不过了,你们再看看我挡得过挡不过。"
  
  天下哗然。
  
  "暮云,我曾经问过你,当有一天,星夜成为你的星夜,星夜的子民亦是你的子民,你会不会爱上这片大地,亦如你深爱着紫耀…"
  
  当千逸把当日在紫耀对他说的话,今日当众复述来,何尝不似当日,那种淡泊如风,不倨不傲,不争不贪,平平淡淡。
  
  燕隐栖点了点头,"我会…"
  
  "你们见悠王处处护着燕隐栖,就开始担忧,悠王有朝一日会叛国,多虑了。他不会,要叛早就叛了,他也不是第一个。昔日、今日所言,绝非戏言。他日我之所有,均与尔共享。"
  
  富贵名利皆无足轻重,江山万民他也早放下了,不过是午夜微风,吹过,轻轻散。"父皇,我继承星夜之日,半壁江山将归属于燕隐栖。"
  
  "我早就是这么想了。"
  
  一席话云淡风轻,震惊了百官群臣。
  
  "太子,休被这妖孽迷惑了!"太师急道。
  
  千逸挥了挥手,自月白阶梯上缓缓下来,抛下身后群臣、帝王,一人离去了。
  
  辰帝单手撑着额头,揉了揉穴道,吟吟道,"万骨江山,天下止武。朕不怪太子,他只愿一民之国,而非万民之国。不必再勉强。然,朕必废太子。"
  
  "不可!皇上!"
  
  辰帝挥了挥手,"当年齐王得天下,得人心。朕看今日,悠王何尝不是得天下,得人心。王者如悠王、凤王这般深厚的兄弟情义,视天下为一家,或许,天下止武,真的可实现。"
  
  辰帝朝燕隐栖看了看,"朕在今日起,亲封你为星夜燕王。你要谨记你应过太子什么;谨记悠王护你爱惜你;还要谨记你星夜燕王的身份。"
  
  当日,辰帝下了两道圣旨。一废太子千逸;二赐燕隐栖为燕王。
  
  辰帝不但亲封燕隐栖为燕王,所赐封地,金银,王府,显赫仅次于悠王。
  
  燕隐栖回到齐王府,就病了。
  




第 43 章

  齐王府紧闭大门,谢绝前来道贺的达官显宦。然,无论如何拦不得,辰帝恩旨所赐之物,一箱一箱搬进齐王府。
  
  燕隐栖刚喝过药,半倚床头。夜犹寒嘱他好好休息,他只顾拉着夜犹寒的手,摇了摇头,看见一双黑色瞳,那是一片幽深平静的海。
  
  夜犹寒轻拍了拍他手背,从他手心将手抽了出来。
  
  静无声息。
  
  "累了,就睡一会吧。",夜犹寒在出门前就对他说了一句话。
  
  待夜犹寒走远了,燕隐栖掀开身上的薄被,一个人支撑的爬下床来,抓了件衣服就往外去了。一路上,齐王府下人见他气色极差,走路摇晃,又甚缓慢,想上前来扶。燕隐栖挥了挥手,"走开。"
  
  "小公子…"忙摇了摇头,改口道,"燕王…,你这是去哪?…"
  
  "别跟过来。"燕隐栖一个人往前去了,朝着齐王府大门。
  
  眼见着,燕隐栖都走到大门口了。
  
  "小栖,你去哪?…"
  
  燕隐栖也不回头,捂了胸口,只顾着朝前走。
  
  夜犹寒上前,一把抓住他,"跟我回去。"
  
  燕隐栖不知哪来的力气,挣扎着甩开他的手,"别碰我…"
  
  燕隐栖这一推开他,没站稳,失了重心,险些摔倒。夜犹寒一把扶住他双肩,稳住他,"等你好些了,再去吧。"
  
  燕隐栖手撑在他胸前,用力往外推,"你不就是嫌我脏吗…"
  
  夜犹寒脸色骤变,大吼了声,"都退下。"
  
  周围的下人纷纷退下,不敢窥视。
  
  萧挚正赶来,还未接近燕隐栖,听得悠王这声令下,犹豫着,暂没上前来。
  
  "你说什么…"夜犹寒颤声道。
  
  燕隐栖扭过头去,不看他,只低低道,"萧挚,我们走。离开齐王府。"
  
  夜犹寒伸手止住萧挚,示意他别动。又去拉过燕隐栖,"你要离开齐王府?…"
  
  燕隐栖咬了咬下唇,道了声,"是。"
  
  夜犹寒放开了他,"为什么…"
  
  "我,不留在你身边…"燕隐栖给了他答案,"不让你看到…"
  
  夜犹寒最后看了看他,转过身去,"好…"
  
  "你决定的。你走。"
  
  燕隐栖孤零零的站在那,很轻地说,"萧挚,叫上奈奈。我们离开这…"
  
  这一年,悠王、燕王决裂。
  
  这一年,街头巷尾,世人皆传,燕王是太子的情人。
  
  燕隐栖没有离开星夜,搬进了辰帝所赐于他的燕王府。才住进去,燕隐栖就病了整整三个月,若大的燕王府,里外都教给萧挚去管,萧挚根本没这心思,整个燕王府就乱作一团。
  
  燕隐栖初病时,齐王府来人一天里探望过几次,被萧挚拦在门外,只听得燕隐栖在里面说话,让赏些东西,然后请他回去。
  
  后来,夜犹寒亲自来过一次。燕隐栖睡着了,他静静地躺着,黑亮的长发铺在身下,白玉般的指微微曲卷,垂在身侧,压了一缕头发上,衬的黑更黑,白更白。睡着了的燕隐栖着实恬静,还很柔和,一张清丽完美的脸。
  
  还有,柔软的唇。
  
  夜犹寒没有唤醒他,只坐了一小会,就走了。
  
  在夜犹寒走后,燕隐栖把头蒙进被子里,低压压的哭的伤心。
  
  再后来,燕王府来了位管家,自称是从齐王府而来的。燕隐栖也没多问一句,就任他打理起整个燕王府,事无巨细。
  
  燕隐栖病的这些日子里,有时也唤这位管家,床前说话会。他要是说起燕王府如今上下怎样了,燕隐栖多是翻过身去,睡了。他要是说说齐王府的事,哪怕是齐王府下人的事,燕隐栖有时仿佛是在听。
  
  这一病拖得许久。难得一日好些,下得床来,桌案上铺了纸张,说是要教奈奈画画。
  
  研了墨,正想唤奈奈过来,却见他立于窗前,很深远的眺望。
  
  忽又,没有想惊动他的意思,索性搁下笔来。无处可看,低下头来,凝视着雪白的纸张,看着,看着,一滴眼泪砸了下来,在纸上氲开来,一滴,一滴,又一滴,止也止不住。
  
  直到,有一双手,从他眼前,抽走了这张纸。
  
  奈奈端着这张纸,那些眼泪,砸出即浅即深的印迹,又仿若,是在纸上绽出深浅不一的花。
  
  燕隐栖从他手中又抽回了那张纸,揉成团,扔在地上,躺回床上去了,奈奈跟在他身后。
  
  "我累的很,改日再教你。"燕隐栖对他说道。
  
  奈奈才不管他这些,推了推他,让他往里去些,也爬上他床来。
  
  燕隐栖又赶不得他,只能任他睡在身旁。
  
  "奈奈,…"燕隐栖刚唤了他名字,又不说了…
  
  翻了身,背朝着他,偷偷擦了眼泪。
  
  奈奈觉得他长发的味道很是好闻,一缕缕的把它都绾在手心,嗅了又嗅。还有些被燕隐栖压在身下,奈奈伸手推了推他,让他让出来。
  
  奈奈这一碰,燕隐栖呜的哭出声来。
  
  奈奈愣了愣,又把那些头发都小心的塞回他身下。
  
  好一会都过去了,燕隐栖仍是背对着他,肩还在微微抽动。奈奈一个人闷了,伸出食指在他背上点点戳戳。燕隐栖身子动了动,奈奈也不理会,在他身上落雨点似的,戳的有趣。
  
  燕隐栖转过身来,朝他瞪了一眼。
  
  奈奈往他身上靠了靠,手空了出来,还点在他肩上。
  
  燕隐栖拉下他的手,轻轻叹了句,"你倒开心…"
  
  奈奈抽出手来,搭在他腰上,头往前又凑了凑,找到了安稳的位置,抵在燕隐栖肩窝,闭上眼睛,睡了。
  
  燕隐栖这病久得,辰帝亲身前来探望。
  
  燕隐栖撑起身,欲下床行礼。辰帝甚是体恤他,按在他肩头,示意他勿动。又亲自取了枕头,让他倚了床头,坐着说话。
  
  燕隐栖一生之中,所见父辈之人,可谓着实不多。齐王最是与他亲,可经年不见。时下病中,不比往夕,见得辰帝来探,心有触动。他病的昏沉的这些日子,对外界一无所知,一时间顾不得许多,低垂了睫,开口问的是,"千逸呢…"
  
  这一句话出,辰帝不免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唇色已与脸色无异,再无双的美貌,此时脸上却有着难以形容的病容。
  
  "你可知,为什么那日,朕如此轻易就封了你燕王?"辰帝反问道。
  
  燕隐栖低了头,不答。
  
  "权势,霸业,坐拥江山。世人若以为千逸他没有那样的心,那些人根本不曾真的了解过他。只是这江山,是要与你分享的江山,帝王孤寂…"辰帝道。
  
  燕隐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帝王孤寂一生,千逸他,只想有人伴他。
  
  而这个人,他没能做到。
  
  "他明知是最绝望的结果,朕已经失去一个太子,朕要你记得!日月星河朝夕变,这太平之世,需要多少心力与付出。于你,这一生已是责无旁贷!"辰帝话峰突转,喝道,"你可曾思考过!"
  
  "燕隐栖此生不弃星夜子民。他日,若是哥哥不信守承诺,兵临城下,燕隐栖愿以此身保一国以永泰。"虽在病里,燕隐栖这一席话也是说的冷冽。
  
  "那你就抓住一人,永永远远不要放开他的手。"
  
  燕隐栖愕然。
  
  "对他而言,你比任何一切都重要。如果你不是燕王,他也不是悠王,你在他的心中,就会是第一。"辰帝缓缓道来,"无奈,你和他的人生,从你为燕王那一日起,就是要将星夜视为首要,这就是你们的命运。"
  
  燕隐栖明白了。
  
  日月光曜,宇宙星辰。
  山川乾坤,万物苍生。
  
  能将带领万千星夜子民一直走下去,劫劫长存,生生不息。
  
  只有悠王一人。
  
  "他的脚步始终是你跟随的方向。"
  
  而他,是悠王帝王孤寂一生中,最动人的礼物。
  




第 44 章

  人们在过去了三个月之后,终再次,见到了病体初愈的燕王,在皇宫的夜宴上。
  
  燕王来得迟,整整一殿堂的人,丝竹相和,醉颜笑意,酒席之欢。
  
  听见燕王来了,成百上千道目光又聚了一人的身上。众人原分列左右,最前排的人侧目,盯在燕王身上再也没能移开过,第二排的人探出头来也往门口处看,生怕错过了分毫,竟激动的最后站了起来。
  
  一排接一排,最后整个大厅的人全部站起。
  
  能依然稳坐不动的仅有三人,以辰帝为首,他左手下来,正是久未谋面的悠王;右手边则是,前几月刚被废的太子,千逸。
  
  当日紫耀,凤王之美,千朝回盼,只此一人。
  
  今日星夜,燕王之美,清莲倾城倾国倾天下。
  
  月白衣衫,且久病之身,衬的燕隐栖肤色淡且薄,却正是美若止水。
  
  亦如此刻,在他到来的一瞬,仿佛万物变得宁静、祥和。
  
  燕隐栖正欲上前向辰帝行礼,辰帝高阶之上,挥了挥手,"免礼。"
  
  "赐座。"
  
  辰帝厚待,招了燕隐栖,在右手边坐下,正是与千逸相邻。
  
  待燕隐栖坐定,阶下众人,心知肚明,饶有意味的朝着他们看去。
  
  千逸离他最近,也是朝他看了看,命人重新拿了软垫给他,"你久病一场,不宜久坐,累了就靠着些。"
  
  燕隐栖点了点头,往他这边挪了挪,挨近些,好说话。小声道,"你没来看我…"
  
  千逸很深的,又看了看他,"这不,…又见着了。"
  
  燕隐栖又问了,"要是我还病着呢……"
  
  千逸淡淡道,"我就去看你。"
  
  燕隐栖复又点点头,没再说话了。单手撑了桌案抵在下颚,一手空出来,把玩着酒杯,晃了晃,眼波转动时,无限寂寞。仰头,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时,正对着悠王朝他看来。
  
  此时,另有皇亲才俊,微醺着向燕隐栖走来,笑道:"都说燕王是美人一个,今日,…今日,星夜果然燕王最美,不可方物…"
  
  燕隐栖眨了两下眼睛,宛尔,"只有今日最美吗?"
  
  那人愣了愣,傻了。待想起他问了什么,摇摇头,"日日夜夜,永远。"
  
  眼眸中流淌着柔和的波纹,燕隐栖撑着下颚,露出白皙的颈项,另一手举了杯,朝着他的方向,"就是日日夜夜,就是永远。"
  
  又是,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燕隐栖又对上悠王深沉无波的眼睛。
  
  长长的睫羽轻轻翕合,万顷烟波万顷愁。犹还记得,紫耀他曾对自己说过的话'千朝回盼,只此一人。'
  
  只此一人。
  
  燕隐栖再次举杯,远远的敬了他。
  
  这杯放下,连千逸都按住了他执壶再斟的手。燕隐栖回看了他一眼,漆黑眼眸蒙上一层水雾,带着点醉意,苦苦的笑了,"我都还没和你喝…"
  
  "你喝的太急。"千逸轻轻道。
  
  燕隐栖仿佛真的醉了,笑得很清淡,眼中如星坠云陨,单手揉了揉额头,"好,我慢慢喝。千逸,你先和我喝了这杯。"
  
  千逸从他手中取过酒杯,同样,一饮而尽。
  
  燕隐栖身体越来越低,俯在了桌案上,枕着手臂,朝他含笑凝视,柔情似水。
  
  千逸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燕隐栖别过头去,不再看他的眼睛,"你不要对我好。"
  
  "我对你也不怎么好。"千逸说的很轻浅。
  
  燕隐栖又勉强撑起身来,手抚上额头,黯然一笑,"好像真的喝多了。"
  
  即使这一笑,也足矣让看到的人,回味良久。今夜燕王,与过往不尽相同,绸缎般的黑发顺着肩膀一直落在背后,丝丝入眼。 用手撑着下颚,一点醉意朦胧,一点慵懒神态,那流波闪烁的双眸更是美的不可方物,偏又是那样一丝温柔的含笑,光是这一笑令灵魂都颤动不已。
  
  谁曾见过燕王如此妩媚。
  
  分外,觉得被诱惑的感觉。
  
  想到,他还曾是前太子的情人;想到,他也曾在太子面前尽显放荡;想到,光是露出白皙的颈项都引人入胜,即泄愤更妒忌的情绪,愈演愈烈。
  
  有人醉熏熏的,不请自来,轰得坐在燕王身侧,伸了手,嘴里胡道,"我还没,没见过…,你比我所见过的,比这所有舞姬都美!"
  
  这话说的大声,唬得众人酒都醒了几分。
  
  燕王不笑了,睁开眼,却有着整座皇宫中最冷然的眼神。
  
  那人的手原想伸上前,勾上燕王的肩,此时悬在半空,停在了那里,清醒了几分,僵在那里。
  
  人们最后的印象,是不知何时,立在了燕王身前的悠王,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拉起了他们的燕王。他醉的站不稳,身体向悠王靠去,长长的睫羽轻轻垂下,淡色的唇,长而秀美的黑发,线条纤细的身躯。燕王忽又笑出声来,另一只手去拉悠王的,仰了头,微波潋滟的眸,笑靥倾城,靡丽动人。
  
  燕隐栖模糊说着,"我真是醉了,我看见你和我帖在一起…"
  
  那一晚,燕隐栖的话特别多。
  
  "你的手,很凉…。我的就很暖和,我们这样握着,你就不冷了。"
  
  "嗯…,我想起来了。你不喜欢握我的手。你不喜欢我,你嫌弃我…"燕隐栖越说声越小,想起什么似的,真的,放开了他的手,摇摇晃晃的还在说,"那,我们只喝酒,好不好?…"
  
  燕隐栖说着,转过身去,真的去找酒了。
  
  夜犹寒把他拉了回来,带他到自己身边坐下,拿了自己的酒杯给他。燕隐栖心满意足的喝了个尽,然后,愈是迷离的看着夜犹寒,"你怎么没喝?…"
  
  夜犹寒自斟了杯,燕隐栖过去抢来,拿在手里,"你明明说过,说喜欢我。"
  
  "你又不喜欢了…"燕隐栖那杯酒拿在手里,看的极认真,就是没喝下去,"你骗了我。"
  
  "我想回到恒白羽哥哥身边去。可我没有,那样,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是你让我一个人,让我一个人有家不能回,让我一个人…"
  
  燕隐栖把那杯酒也喝了。
  
  "你没有说过,你会不要我。"燕隐栖俯在桌案上,伸手去够酒壶。
  
  夜犹寒伸手按住了他。众人的目光都聚向他们这里,根本移不开。
  
  燕隐栖疑惑的看着他,"那你要我?…"
  
  夜犹寒没有回答他。
  
  燕隐栖失望道,"你还是不要。"
  
  "你的手拿开,我够不着了。"燕隐栖挣扎着推开他,说道,"我还没有和寒喝酒。"
  
  "他没有拒绝和我喝一杯的。"
  
  夜犹寒松开了他的手,燕隐栖把一壶都揽在了杯里。
  
  燕隐栖觉得没人再和他抢了,才笑呵呵的,扶好杯子,又倒满了一杯。
  
  夜犹寒拿过他斟满的酒杯,燕隐栖移动着脑袋,随着他看,见他准备喝下去,嚷道,"别动!"
  
  从桌案上爬了起来,伸手勾住了夜犹寒的肩,贴着他的身体,凑过去,就着他举杯的手,把里面的酒喝了个干净。
  
  喝完,格外满足的,把头深埋在夜犹寒的肩颈,不明所以的,呵呵的乐着,快活的像个孩子。全然忘却,他们身处的世界。
  
  人们第一次看见燕王醉过,醉的万千妖娆。
  
  夜犹寒把他拉出来,燕隐栖真是醉的一塌糊涂,明眸流转间顾盼生辉,摆出魅惑众生的姿态,更是抵不住这一笑,手指滑过悠王软软的唇,寂寞了许久的唇缓缓地贴上了他的。
  
  近乎是一瞬间,夜犹寒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了他,清醒的看着他。
  
  眼泪从眼角滑下来,一滴一滴都淌到了夜犹寒的衣摆,燕隐栖一抹眼泪,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冲出了大殿,谁也叫不住他。
  
  霎时再无法呼吸,燕王出现在大殿的那一刻,就被他所吸引,至他最后的离开,仿佛有什么被他抽走了,只剩下空空落落的,又说不出究竟少,是什么…




第 45 章

  夜犹寒追出来,一把抓住他的时候,燕隐栖狠狠地甩开他的手,躲开了他。
  
  夜犹寒伸手再次拉回他,燕隐栖扑到他怀里,抱得很紧,不容他再推开自己。
  
  夜犹寒一征,动作明显停滞了一下。燕隐栖不等了,趁机,帖上他的唇,开始时一下一下碰着他的唇,越到后来燃烧着炽热和渴求,直侵而入,深深与他纠缠着。
  
  似乎有些喘不过气,轻吻了下他的脸颊,才低垂了头。
  
  夜犹寒的手还搂在他的腰上,只有一瞬息的静止,把燕隐栖搂得更紧,让他的身体与自己紧紧相贴。燕隐栖无法承受,一种失而复得的后怕,在夜犹寒的怀里,哭出声来。
  
  人人都害怕被辜负。哪怕你的情人,是星夜最耀眼的未来,他守得住孤独,守不住不被辜负。纵使他高高在上,纵使他旷世之美。有时候,一个人就算是天下无敌,他也没有选择的机会。爱着的人…
  
  情爱有三伤:求而不得之伤,所爱非人之伤,嫉妒怨恨之伤。
  
  他很早就知道,也教过燕隐栖。
  
  同样,他也没逃过。求而不得之伤,真心深爱的人,一定会同样深情的回报着你。
  
  所以他逃避,躲开了。
  
  谁人知道,悠王此生只爱一人。
  
  那美得妖娆,坏孩子一个的燕隐栖。所以,不管他怎么努力也都无法挽回,无论他怎么挣扎都逃脱不了的情伤。
  
  马车里,燕隐栖枕在夜犹寒膝上,平仰了头,从这个角度看着他,不喜不怒,清冷悠远。可是燕隐栖他知道,外相都是虚假,内心才是真实,只是没有几个人可以走进悠王的内心。
  
  燕隐栖伸了手,只是半空中,又垂了下来,遮住了那双惑乱的眼眸,说道,"不去齐王府…"
  
  "你也不要走…"燕隐栖复又移开了手,露出,美目玉泽。
  
  伸了手,抚摸在夜犹寒的脸颊,亏欠了他的心疼,"你留下来陪我。"
  
  夜犹寒拉下他手,"你醉了。"
  
  燕隐栖摇了摇头,翻起身,主动的,诱惑的,吻了夜犹寒。
  
  有燕隐栖后悔的时候。
  
  回到燕王府,夜犹寒把燕隐栖扔到床上,整个人就压了上来。只是露着光滑诱人的肩,就已经没有迂回的余地,夜犹寒非做到底不可。
  
  衣衫尽褪,□的身躯交缠,没有过多的温柔爱抚,燕隐栖被迫分开双腿迎接着他,猛烈的刺痛直冲了上来,动作激狂。适应不了这种痛苦,燕隐栖忍不住哼出声来,越是呻吟,越是惑人,越是被毫不留情的贯穿。
  
  燕隐栖难过的浑身颤栗,还是紧紧抱住夜犹寒,去感受身体的疼痛与充实。
  
  夜犹寒一心要欺负他到底,动作更用力了些,威猛地进攻。燕隐栖再也承受不了,狂叫了声,跟着哭了出来,哭喊道,"我疼,你轻点…"
  
  "好不好?…"疼得心都揪起来,燕隐栖央求着他。
  
  夜犹寒心软,凑上去,吻了他。
  
  虽然异常辛苦,忍得万般难受,心里那份甜蜜,却什么也比不上的浓稠。燕隐栖回应着他的吻,缠绵汲取着对方的味道,甚至还伸出小舌勾住他的舌头忘情吮吸着。
  
  这一次的欢爱,夜犹寒的动作狂野而激烈,每一次深入,都令燕隐栖全身战栗,痛苦之极。但这些,燕隐栖都忍下了,紧咬着唇,满脸是泪,喉咙里发出一连串止不住的呻吟,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令人崩溃的、发狂的煎熬。
  
  感觉到体内一股股热流倾注,燕隐栖已经连蜷缩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甚至,咬破了唇,尝到的鲜血都不知什么滋味。
  
  手指轻轻擦过燕隐栖的脸颊,就在不久之前,他对燕隐栖还是折磨的多,温柔的少。
  
  他夜犹寒对燕隐栖是狂执,亦或是痴迷,还是,满腹情感无所依从。
  
  即使如此。
  
  天下之大,唯他而已…
  
  轻柔地拥住燕隐栖,直到,感觉怀里的人儿明显地瑟缩一下。
  
  被泪水沾湿的眼睫缓缓打开,燕隐栖瞧见他看着自己,可怜见的朝他看了一眼,雪白的肩微微抽动,偏是,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夜犹寒也没说话,更不再看他,移开了身子。
  
  燕隐栖以为他要走,急道,"你说了留下…"
  
  才说了半句,低了头。
  
  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敢去看他,那双眸蒙著一层薄薄的水光,显得波澜浩渺,"你答应陪我…"这句说完,又垂了头,再不敢看他。
  
  夜犹寒道,"我不走。"
  
  "你再陪我一会…,如果你想做,我们…"
  
  "燕隐栖。"夜犹寒打断了他,淡漠道,"不要再说了。"
  
  燕隐栖缓缓放松了下来,摇了摇头,"我要说,偏要说。我要你觉得不能离开我,如果只能和一个人在一起,你愿意永远和我在一起。因为,我也是这么想的,永远和你…"
  
  脆弱得仿佛又要消失的感觉,那是割断他一生的期翼,无边的恐惧。夜犹寒还是抱住了他,紧紧的。
  
  燕隐栖的长发铺在床上,四散如云,虚弱地说道,"你不能不要我…"
  
  长驱直入,很深的结合,眼眸中含着矛盾的期待与恐惧,却还是顺从的迎合了他。
  
  燕隐栖醒来的时候,已是晌午,躺着小小的伸了个懒腰,忙止住了动作。然后,整个人,小小的缩成一团,却蒙在被子里偷偷的笑了,仿佛身体的疼痛又统统都不算什么。
  
  白蘋掀开被子一小角,奇道,"你笑什么?"
  
  燕隐栖把被子扯了回来,露出个头来,"多大了,还动手动脚的。"
  
  白蘋急道,"我是侍候你的,我不动手,难道还吩咐你自己穿衣服?"
  
  "有什么不可以?"燕隐栖心情很好,想也不想就回答了他。
  
  "那我走了。"白蘋失望道。
  
  "去哪?"燕隐栖忙问道。
  
  "回齐王府。"白蘋赌气道。
  
  燕隐栖这才恍然,这是燕王府。"哥哥让你来的?"
  
  白蘋这才坐回床上,'嗯'了声。瞧见燕隐栖那美滋滋的,又道,"我是来借酱菜的。"
  
  "借什么酱菜?"燕隐栖完全不知他说什么。
  
  白蘋很认真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还不是你从紫耀带回来的。其中有这么一罐酱菜,配小米粥倒好。"
  
  燕隐栖哭笑不得,"这他们也拿回燕王府了?"
  
  "怎么没拿,你带回的东西,都又跟着你一起搬进燕王府了。"白蘋气道,"连罐酱菜也不留。"
  
  燕隐栖也知理亏,"我刚搬来,病了好些日。这些事,我竟一点不知道。你觉得那酱菜好吗,我让人给你送去。"
  
  白蘋才不领他的情,"谁没见过一罐酱菜,眼巴巴的,我才不稀罕。又不比自家的好吃。"
  
  燕隐栖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那你说来借酱菜…"
  
  白蘋白了他一眼,"我来借,是我要吃吗?"
  
  燕隐栖不作声了。
  
  白蘋满意了些,"木师傅说,悠王最近什么也不想吃,想给他熬些清粥,配这个酱菜最好。"
  
  "我去送,也不让你搬。"燕隐栖猛的想坐起来,然后,倒抽着气。
  
  白蘋忙按住了他,"你现在去,他也不在。"
  
  燕隐栖道,"你去找奈奈玩会,再让他们倒些热水来给我沐浴。"
  
  这一折腾,等他们出门,两个时辰都过去了。马车里,燕隐栖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靠了,听见外面路人嘴里道,"咱们没这个资格,更没这个眼福,也就听听。咱家那位大人可是亲眼目睹,说燕王娇滴滴的,一个眼神比那快活楼最媚的美人还令人意乱情迷。"
  
  "这不假。我家老爷酒醉后跟七夫人说漏了真话,说她还不如燕王一个脚趾头。说…,燕王勾引人起来,是男人都想上。啊!!……"
  
  一声哀嚎。
  
  萧挚这一鞭,挥的差点打下那人一只眼珠子。
  
  旁边那人早唬的往地上一瘫,再不敢出声。
  
  白蘋气得不轻,正想冲出去,燕隐栖摇了摇头。
  
  星夜京都,繁华之地,龙蛇混杂。纵然燕隐栖放过那路人,却也没走多远,自己反被拦了下来。
  
  正是主子得势,奴才也嚣张,只是不知这是哪府的势力。这么一会功夫,集结了几十号人,团团围住了燕隐栖的马车。
  
  "车里的人,给爷滚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这章,才发现了一个小错误

我爱炮灰,却不怎么关心配角

第29章,随梦的侍女名唤初心

结果,写到宋频倚的侍女,又写了个初心

还出现了好些章

回过头去,把第29章改了,杨蕊是不是好听多了?




第 46 章

  萧挚冷哼一声,看似随意一挥一鞭,内劲暗送,实有开山劈地之势。
  
  刹那间,饶是那人明知硬接不得,再不躲开非死即伤,却偏身体半点移动不得,不听使唤。心道今日命休矣。
  
  燕隐栖安坐车内,不知车外景象,便也感受到一股强势的气场如热浪般冲开来,压抑的很。
  
  长鞭半点没沾的那人衣衫,在还差那么几寸的距离,绕上了一柄长枪,所阻。
  
  那人一口气摒得没松,方想叹声好险,但见衣衫绽裂,肩上皮肉一道伤口,深可见骨,血涌了出来。那人窥见伤口,平日里大摇大摆横行惯了,哪受过这般重创,一口气惊的差点没上来,险是气绝倒地。
  
  萧挚冷眼瞥了那半途杀出的长枪。
  
  那也不是枪,长鞭所绕住的前端,形似一柄曲刃弯刀,却与长棍相接,则变换为长柄砍马刀,红白二色交错,剑刃及挽手系有流坠,散发出灼热的炎气,杀意十足。
  
  来人手一收,长鞭还与萧挚。
  
  "我看谁敢胡说八道!…"白蘋气急,掀开帘子,从车内探出身来。
  
  围攻的人群中,有人眼明,一眼认出白蘋是齐王府的人。心想怎么好不知歹不知,区区车夫都有一夫当关之能,再见这非一般人家的马车装饰,莫不是里面安坐的正是悠王本人吧。哀唤道,只望祸不及全家,一人不知死活,自己认了。
  
  白蘋也看了来人一眼,人群之中,手负一柄红白怪刃,有着不世战将的骄傲与优雅,冷静沉着到令人害怕。
  
  "什么事?…"轻轻一拨,掀开挡帘,燕隐栖亲身出来。
  
  如月一般虚幻不真实,无法形容,圣洁又惑乱的极至之美,再不是昔日少年模样。
  
  一双绝美的眼眸注视着一人。
  
  从马车上缓缓下来,步入人群之中,世人几时目睹如此美貌非凡,气质非凡。不经意地深深抽吸,仿佛空气中都揉散着奇异的气息,若隐若现百般温存的流转。
  
  究竟那是何人?……
  
  光是这一个问题,都在体内叫嚣着,不得答案。
  
  颀长身影稳稳而立,经年磨砺,如狂又冷,气质内敛,谁又还是当年年少。
  
  却无论多少次,再与他俩俩相视,何尝不是,震得脑子一片空白。
  
  好容易才说出,"你虽然年纪小,但也有不对……"
  
  燕隐栖宛尔一笑,与他对答起来,"我不走,我不和你走……"
  
  西优羽初见燕隐栖时,曾说他错了,说他没出息。怕天下间也就他一人这样说过,那时他不识他是齐王义子。也是那夜,他窥得这绝美少年的真实心意,更再也没见过有谁比燕隐栖凭栏更鲜活动人,似有无限寂寞,又似无限期翼,就是一眨眼都极臻完美。只因这少年,慕恋着星夜天之骄子,那时候,他还是夜世子。
  
  一个是,今日悠王。
  
  一个是,今日燕王。
  
  西优羽淡淡道了声,"燕王…"
  
  这句'燕王'唤得燕栖隐一征,从年少时的美好记忆重回今日。这个燕王的身份,从未给自己带来一日快乐。"西将军,几时回来的?…"
  
  "今日刚到。"西优羽道。
  
  白蘋等不得这两人客套问候,急道,"西将军,别拦着萧挚教训这帮人了。叙旧的话,一会好说。"
  
  "白蘋。"燕隐栖忙唤住他。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西优羽不想京都之内何人有此胆量,拦得下燕隐栖的马车。
  
  燕隐栖微微摇了摇头,"一群不相干的人。"
  
  那聚众的几十来人至此,无一不悔的肠都断了几回。问天借的胆,也万万不敢拦下燕隐栖的车,还叫嚣着,让他滚出来。更有甚,之前当街说出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早早腿发软,跪了下来。
  
  白蘋见众人跪了一片,仍是气不过,刚想上前再教训几句。
  
  被燕隐栖拉了回来,朝他,摇了摇头。向西优羽道,"你这是去哪?…"
  
  "去看你。"西优羽回答的坦然。
  
  西优羽近些年驻守在星夜边境,京都的消息传得快,等西优羽听说燕隐栖回来了,就马不停蹄往回赶了。一路风尘,不想刚入京都,就遇见萧挚挥鞭伤人。
  
  燕隐栖听他说的坦诚,心悦一笑,"和我一起去齐王府,我们路上说…"
  
  西优羽看了看众人一眼,也没有了心思,管不得这么多了,和燕隐栖登上了马车。
  
  众人纷纷让开路来,再也不敢耽搁。
  
  西优羽坐在燕隐栖身侧。流光若水,纵有千言万语,都抵不过,此刻真真切切多看他一眼。"你从前就是星夜第一美少年,那时候人人都在猜想,你长大后的模样…"
  
  "失望了吗…"燕隐栖淡淡问道。
  
  "不会。"西优羽深信这点。缓缓又道,"不管你是什么模样,也不管你是什么身份,这世上总有一个人,他全然不会计较。他只要你活着…"
  
  燕隐栖不语,那个人,他懂。
  
  "这世上人人都可能对不起你,唯独他,他没有。" 西优羽继续道,"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你没几日活了,偏夜犹寒在这时向圣上求得婚旨,无论世人怎么不理解他。你都不能…,唯独你,不能不原谅他。世人都以为他娶得娇妻美眷,唯独你不能不知道,他不愿意。"
  
  白蘋忆起那最痛苦的岁月,眼眶都红了。就在夜犹寒求得婚旨回来的那夜,帖着门,白蘋听见里面有压得极低的哭声。
  
  那时候,听见悠王的哭声,白蘋捂了嘴,眼泪滚了下来。
  
  "你说什么……,你哭什么…"燕隐栖才知道有些事,只有自己不知道,声音颤抖,"你们都瞒了我,究竟是什么…"
  
  "你竟然不知道!"白蘋抓了他的手,疯了似的摇他,"你不知道!你怎么能不知道!"
  
  "悠王没有告诉你?"西优羽愕然。
  
  燕隐栖狠狠摇了摇头,"没有,他什么也没说。"
  
  "他爱你,到极致了。"西优羽从前不会说这样的话,以后也不会说这样的话,唯此一次,情不自禁,内心而发。
  
  "他为你,满堂众目睽睽,跪下来,求过宋频倚;他为你,画梁新婚之夜,跪下来,求过齐王妃;他为你,星夜掘地三尺,翻过来,无论你生或死。后来,每一个人都拦他,我们也拦着他,不让他再找了。可,他说小栖在等他,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等他,说…,你一个人,会怕。"
  
  这,蚀骨的爱。
  
  一切沉默下来,天下间,再也没有人像他的小哥哥一样对他好、疼他、宠他、爱他。显赫荣耀给了他,天下止武给了他,执著深情给了他,生机都给了他。
  
  这样一个人,自己却伤了他的心。
  
  辰帝曾问过他,'这太平之世,需要多少心力与付出,你可曾思考过。'
  
  家国天下,他都交给了夜犹寒。只要是他想的,交给他,仿佛就等同实现。燕隐栖很少去想,究竟这背后需要多少心力与付出。
  
  而夜犹寒都做到了,一如当年他的承诺。
  
  每一个,每一句,每一字。
  
  果然,最想见的人,始终都是他。
  
  燕隐栖飞奔回画梁。
  
  '我不娶妃。我只有你。'这一句话,在夜犹寒十六岁生辰时说过,燕隐栖信他,那时候他们只有彼此。
  
  '我不娶妃。我只有你。'这一句话,在夜犹寒二十二岁时又说过,恒暮云信他,那时候他已有悠王妃。
  
  '我不娶妃。我只有你。'这一句话,今时,燕隐栖才真的明白,夜犹寒一句也没有欺骗过他,这个人,无论身心都是属于自己的。
  
  推开房门,夜犹寒正在书房找寻一本书。见有人进来了,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又再移不开。
  
  燕隐栖缓缓走至他面前,一把抱住他。
  
  "你怎么了…"夜犹寒淡淡道。
  
  "你没和我说过……"
  
  "说什么…"
  
  "说,你原谅我。"
  
  夜犹寒微微俯下身,轻轻吻住燕隐栖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我一直在想结局

不同于我从前所想

甚至,那会不会是第三部

我也有疑问

以后,回过头来再看

究竟结局还是不是今日所想




第 47 章

  思念像诅咒般,一直缠绕。
  
  如果这两人还不明白,那即是一生都过完了。
  
  "你说过…,夜犹寒没有别的愿望,万千众生,他只奢望一人。"燕隐栖抬头看着他,有着执著的渴求,"你不会丢下我…"
  
  "我只有一个愿望,我的愿望是看着你长大。希望,能这样一直看着你平安。"夜犹寒道。
  
  "你可以一直看着我。"燕隐栖伤心道。
  
  夜犹寒按住他的手,"面对自己的命运,不要逃避它。"
  
  "这条命运的路上,你会等我吗?"燕隐栖问道。
  
  "你活着,我会等到天长地久。你若死,黄泉路上也不孤单。"夜犹寒平淡道,淡到空空落落,一无所有。
  
  燕隐栖整个人,为之一征,任何言语,尽止于此。
  
  平淡有时候,超越过汹涌的姿态,摧毁他的神智,也摧毁他的脆弱…
  
  即使忧伤里自持而清冷,不需要依靠,那双眼眸永远清澈。突然,无比怀念,想,很想,立刻就看到夜犹寒眼眸中一丝丝的惑乱。
  
  "我想看不一样的你。"燕隐栖轻轻地吻在夜犹寒颈间,贪婪的吮吸,因欢喜而颤抖。
  
  然后,突然收住了口,眼眸抬了起来,看着他,双眸里有什么在摇曳。燕隐栖凑过去,吻他。
  
  越吻越深,最后,伏在他肩上的轻微吐息,"我现在就要…"
  
  衣衫下的肌肤一如年少的青涩与单薄,吻过总会留下痕迹。他们才刚分别不久,昨夜激情的印迹,都还在。
  
  知道他在看什么,燕隐栖难为情的躲开他。
  
  "你不是想看我吗,又闭着眼睛…"夜犹寒作乱的轻轻刮在他鼻尖。
  
  燕隐栖伸手把他拉下来,俯在他耳边,"昨晚很疼…"
  
  笑意在唇边漾开,压在他的唇,夜犹寒问,"喜欢吗…"
  
  轻微闪躲又贴近,呼吸间一丝丝的甜腻,然后不可遏止地,即便痛苦未去,也要与他赤身帖合在一起。
  
  吻,最简单的吻,用双唇含住夜犹寒的,轻轻地收紧,再放开。轻轻地收紧,再放开……,连同灵魂都深深的迷恋着。
  
  燕隐栖的肌肤薄而白皙,袒露在寒气中,些微的冷。突然,一股滚烫压进他两腿之间。就足以,听到悲哀的声音从抵在夜犹寒颈间的人发出,轻轻的抽吸,如花瓣抖落,很轻,清晰。
  
  推进那个身体,粗重的喘息,被咬合的涨痛与渴望,然后更深地推进去。
  
  燕隐栖几乎是发出了哀鸣。
  
  被绞合的隐痛同样也在折磨着夜犹寒,也不知道理智还能让这温柔的步调保持多久,□结合处的涌动剧烈地敲击着心房,催促着他,一下更一下得剧烈……
  
  已经,那么紧密地结合在一起。
  
  已经,深入他一直想进入的体内。
  
  心悸动得拉扯着整个身体,渗出细密的汗,燕隐栖的身体混乱的颤抖。夜犹寒深深拥住了他,用自己的温度环绕他,正如他正用那体内澎湃的热度环绕他的□一样。
  
  无论燕隐栖怎样忍耐,却怎么也压抑不住身体原始的本能反应,溢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声,泪水打着转流下,"你…,只能要我一个。"
  
  鲜明的触感令夜犹寒从肺腑里挖出一声低吼,顺势把他压入得更深,直至极限…
  
  听见,燕隐栖破碎的呼喊和哀怜的沉重的呼吸。
  
  声音划过,如同在背上留下的抓痕,火辣辣地烈…。
  
  "只要你一个……"夜犹寒在他光滑紧绷的肌肤上来回抚摸。
  
  他更用力地冲进去,揉进他的骨骼,如同要把他揉碎在怀中,再重生出来……。
  
  "哥哥,…别离开我。" 有灼烫猛烈地汹涌,在燕隐栖的体内尽情地肆意地冲撞…。
  
  最后,听到燕隐栖,在他肩上几乎断气的猛烈地喘息间,突然间哭出声来,大声地哭出来。燕隐栖动情时哭泣的样子极美,一双被□氤氲的双眸,闪着濡湿的泪光,望着夜犹寒时,动人已极。
  
  倦怠缩在他的温热中,燕隐栖一动不动地任他抱住,"我不喜欢你了。"
  
  "你胡说。"夜犹寒道。
  
  燕隐栖哭的睫毛都沾湿了,在耳边没完没了地呼唤,"哥哥,哥哥…"
  
  "我爱你。"夜犹寒答。
  
  门被推开了,夜犹寒拉过毯子盖住燕隐栖,燕隐栖趴在他胸前,警觉的睁开眼,探出头来。
  
  夜犹寒一把拉下他,用吻缠住了他。
  
  宋频倚再也不会相信,相信这世上除了生与死,还有什么能使这两人决裂。
  
  宋频倚看见夜犹寒吻了燕隐栖,这个人无论任何时候,死都要维护着燕隐栖。就像现在,这样,到最后,即使亲眼目睹,他还在告诉世人,是他拉燕隐栖下地狱。
  
  那一瞬间,燕隐栖看清了来人。从夜犹寒强势的吻中挣脱了出来,宋频倚已经走了。
  
  白蘋看着,任由宋频倚离开。就像来时,看着,任由她进去。
  
  宋频倚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白蘋低下了头。
  
  "你不是恨我,你只是由始至终都不想我存在。"宋频倚道。
  
  白蘋无法回答她。
  
  "你以为,我不说。天下人也不会说?…,燕隐栖以色惑人。"
  
  "他没有。"白蘋不再沉默,说道,"他年少时,连情是什么都不懂。可悠王已经懂了,悠王爱他。"
  
  宋频倚淡淡道,"爱又有什么用。爱一个人却不能保护一个人,到最后,两个人都要输。"
  
  白蘋看着她离开了,她始终是一个人,是悠王妃,除此,一无所有。
  
  "你亏欠了她…"燕隐栖道,"我也是。"
  
  "这世上,我只不想亏欠你一人。"夜犹寒一语轻轻淡淡。
  
  燕隐栖坐起身来,"我要走了。"
  
  夜犹寒拉住他,"我和你一起。"
  
  燕隐栖反扑进他怀内,很哀伤,"怎么办…"
  
  夜犹寒摸了摸他的头,"什么。"
  
  燕隐栖枕在他肩上,"我希望…,日后,你能有子嗣。"
  
  "不需要。"夜犹寒静静的搂着他。
  
  "如果,我坚持呢。"燕隐栖道
  
  "放下你的坚持。"夜犹寒道。
  
  燕隐栖在他肩上咬了下去,夜犹寒任由他继续,"这世上,如果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悠王。或许是另一个人,以另一种方式存在,冠以齐王之子。但这世上有你,所以有今时的我。你改变不了,我不想改。"
  
  "我们回燕王府。"燕隐栖拥住他,在他耳边说。
  
  燕隐栖把夜犹寒带回了燕王府,下人们行过礼,退下,待远些,纷纷悄悄注视着悠王。这俩人,尊贵非凡,气质非凡,都还拥有颠倒众生的美貌,逍遥于世,尽比当今辰帝还快活些。
  
  市井传闻,每日消息不断。自燕隐栖被封燕王,入燕王府,世人皆传,燕王是太子的情人。
  
  而今消息,悠王、燕王合好如初。而太子,则已不再是太子。
  
  好事者多猜疑,流言纷飞。如今,星夜最盛传的一句话,便是,'得星夜权势者,得燕王。'
  
  翌日,吏部尚书,户部侍郎,领了家奴,负荆请罪于燕王府门外。
  
  燕王府传话出来,燕王不在府中。
  
  饶是尚书,侍郞门外一日,不得见燕王。
  
  两名负伤家奴,跪的昏死过去。当日街上,口无遮拦,拦下燕王马车,就料得活罪难逃。各家主子,惧怕齐王,故前来请罪。
  
  燕王府又传话出来,让两位请回吧。
  
  饶是一咬牙,尚书,侍郞屈膝燕王府门外。
  
  入夜,燕隐栖回府,下得马车,问这是何故?下人将始末说了一遍。燕隐栖扶两位起来,对下人说了句,"当朝尚书,侍郎何等身份。你们不拦不劝,简直胡闹。"
  
  夜犹寒立于燕隐栖身后。尚书、侍郞纷纷又求请于悠王。
  
  此事非小,燕隐栖当夜戒告全府,燕王府上下,任何人,不可仗势欺人,违者逐出王府,永不再用。
  
  夜犹寒见他众人中说一不二,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度。
  
  与夕日齐王府少年,再无法重叠。
  
  偏是燕隐栖说完,回过头来,朝他一笑,顽皮如初。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人再也没有理由决裂了

得到的太多




第 48 章

  这日,燕隐栖无事,留在府中,教奈奈画画。
  
  管家来报,"外门有位叫玲儿的姑娘送来一篮新鲜的瓜果,说燕王尝过她家的瓜果,就会记得她是谁。"
  
  燕隐栖走上前,看了看那篮水果,低低念道,"玲儿…"
  
  燕隐栖想不起来。管家想着又提醒了一句,"她说她和爷爷一起住,在京都郊外。说燕王你还在她家住过几日…。"
  
  "玲儿。"燕隐栖想起来了,"让她进来。"
  
  燕隐栖确是想起来了,玲儿姓孙,家住京都郊外。那里是千逸的一所别院,院落不很大,庭院却细巧别致,只是平常稍殷实人家。
  
  那时候,他在那住过些时日,和千逸一起。
  
  玲儿长高许多,十五六岁模样,见了燕隐栖也不惧怕,平实的行了礼。
  
  燕隐栖唤她过来些,"你爷爷可好?"
  
  "好。"玲儿道,"公子,去玲儿家住几日好吗?"
  
  燕隐栖看了看她,"是你爷爷的意思?"
  
  玲儿摇了摇头。
  
  燕隐栖留了信给夜犹寒,独自和玲儿去了。
  
  田园路上,玲儿停下来,摘了个两个果子,擦了擦,递给燕隐栖一个,自己先吃了起来。燕隐栖啃了一口,说不出什么滋味。
  
  临到家门,玲儿要去田间找孙老头,回来好准备晚饭。让燕隐栖先行进去。
  
  院落内,千逸正在给一株秋海棠松土,见燕隐栖来了,招呼他帮忙打桶水来。
  
  燕隐栖挽了衣袖,在井边放下木桶,拎了桶水上来,提至他身旁。千逸看了他一眼,"你脸红了。"
  
  燕隐栖也蹲下身来,给秋海棠浇水,"这花养的真好。"
  
  千逸也不答。待两人给院内的花都浇好水,千逸站起身,"我去打桶水给你洗洗。"
  
  燕隐栖想了想,"我和你一起去。"
  
  在井边,千逸倒了水让他先洗,燕隐栖就着他倒下的水,洗干净了手。就着桶里,舀过一勺井水,给他冲洗。
  
  千逸冲洗着手上泥土。两人挨的近,千逸看向燕隐栖,"你病好许多了。"
  
  "嗯。"燕隐栖回应了他一声。
  
  "所以我没去看你。"千逸站起来,取了毛巾,擦干净手。
  
  "我也没有。"燕隐栖道。
  
  "所以,我叫你来了。看我种的秋海棠。"千逸欣赏着满院艳丽。
  
  燕隐栖顺着他的目光,满院花姿,赏心悦目。
  
  "相传有位女子怀念自己心上人,但总不能见面,经常在一墙下哭泣,眼泪滴入土中。"千逸叙述一个传说,都是温柔已极,"在洒泪之处长出一植株,花姿妩媚动人,叶子正面绿、背面红的小草,秋天开花,名曰:断肠。"
  
  燕隐栖听过这个传说,断肠草是昔人以思而喷血阶下而长,故亦名:相思。
  
  燕隐栖侧过头去,看着千逸。
  
  他也亦正向自己看来,平淡之中,含着一丝舒缓而温柔的笑意。
  
  燕隐栖回之他浅浅一笑,隐含着是伤感。
  
  "你陪我坐一会。"千逸轻轻拉了拉他,步入花架下,在石凳坐下,燕隐栖坐在他身旁。
  
  "你后悔过吗,暮云…"千逸没有看他,目光深远,向着他来时的方向。
  
  "没有。"燕隐栖平静道。
  
  "我也没有。"即使冰雪般的冷静,只要是千逸说出来的话,仍有人间脉脉温情。
  
  "恒白羽哥哥出生时,朝阳初升,丽日祥云,白羽衬青天,故取名白羽。而我出生在黄昏,暮霭沉沉,藐是流离,蔓蔓不可量。天之奇象,喻我此生,流离孤单,悠悠长长,不可收束。"一世喻言,昔日过往,印证此生,燕隐栖缓缓道,"我是个不祥的人。一出生就祸害了娘亲;襁褓之中又失真王;年幼时与哥哥分离;年少时光,受夜犹寒日日夜夜守护,我习字多是他教导。一日贪玩,澄澈带着我溜出齐王府,初识绿扬,回来后,我跟夜犹寒说我喜欢绿扬。"
  
  "他生气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哭着喊他哥哥,他说他只有我一个弟弟,是他唯一的亲,唯一的痛。"
  
  "我在那时候,就害他动了情。"
  
  "其实,我也是…喜欢他的。" 任热泪在脸颊流淌察觉到,感悟到,一个人无法生存的道理。"可我不能动情,世间寻常相思的患得患失,我都受不起。"
  
  "所以,我病了。我在睡梦中都听见他喊我的名字,听见他说,小栖,我也愿把你一生的药都吃了,只盼你能好。难道我不疼你吗?"
  
  "千逸,你听过,小王爷随手就把床给拍了个粉碎的故事吗…。那是,他第一次吻我。"
  
  双眸泪水莹动,只是轻轻一眨,滚下一行眼泪,"是…,我先咬了他,咬在他的唇。他一惊,推开了我。"
  
  "暮云…,别说了。"千逸道。
  
  "让我说。后来,夜犹寒还说过,有我的地方,天下尽是画梁。"
  
  "那时候,他只是亲我,都会令我心脉绪跳的没有节拍,因为我真欢喜。"
  
  "后来,清澈邀我进宫,我遇见你。同样,祸害了你。可,我喜欢的是夜犹寒…"
  
  "夜犹寒十六岁时,我们吃的长寿面,他故意挑着我碗里的面吃下。还说,我吃了他的长寿面,即是他生,我生。"
  
  "可是,能救我的回情果,四十年后才结果。所以,夜犹寒让我不要对他动情…。"说到这,燕隐栖心满意足的笑了,"动情了就动情了。"
  
  "我没有听劝,致日后几番生死,累及绿扬舍弃半条性命相救。"
  
  "你为什么说,每天每夜都在想我…"
  
  千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没有回答他。
  
  "齐王府,十年光阴,我最快活,是因为夜犹寒。"
  
  "你要知道…,早知道就不要认识我。或者,你要知道,在初遇时,就一刀宰了我。"
  
  "我怎舍得。" 有些人,你怎么努力也都无法挽回;有些人,你怎么挣扎都逃脱不了绝望。千逸清冷悠远的笑了,"否则,怎么是情呢。"
  
  "暮云,我们去吃晚饭了。"千逸站了起来,朝他伸出手,"你留下,陪我三天。"
  
  燕隐栖点了点头。
  
  村野田园,已未见夜犹寒三日,还真有点想他。
  
  无边的苍穹,璀璨缀繁星。想起从前与夜犹寒共渡流年,想起他一个人孤寂得太久的岁月,想起年少时就害怕辜负的人。
  
  黄泉碧落,再不孤单。突然觉得,与这个人心灵相契,爱恋相依,便是什么都有了般,无限满足。
  
  想回到他身边,想就此,一生为他所羈絆。
  
  有人推了推他,燕隐栖还在傻呵呵的想着,回去要怎么腻在他身边。
  
  "你想什么?…"玲儿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想我哥哥。"燕隐栖美滋滋道。
  
  "谁是你哥哥?"玲儿又问道。
  
  "夜犹寒。"
  
  "谁是你情人?"玲儿再问道。
  
  "小丫头,都想什么了。"燕隐栖心情很好。
  
  "你不说我也知道。"玲儿站起身来。
  
  燕隐栖朝着她笑。
  
  "所以,公子走了…。"玲儿许多不舍,伤感道。
  
  "走了?…"燕隐栖低低重复了一遍,跳起来,摇着玲儿,喊道,"你说谁走了!"
  
  "公子走了。"玲儿再重复一遍,便觉得,刹时有十分的伤心。
  
  燕隐栖推开玲儿,"我去把他找回来。"
  
  "找什么?…"千逸缓缓走了进来,那声音温若美玉,沁人心神。
  
  燕隐栖一时愣住,仿佛伤心伤到半截,还再往下,就这么,硬生生,卡住了。
  
  玲儿回了他一个鬼脸,一路小跑掉了。
  
  燕隐栖说不出来话,生怕他真的,远去,不回头。
  
  千逸拉了拉他的衣袖,"陪我坐会。"
  
  "好。"燕隐栖答道,什么都顺着他。
  
  "你想回家了吗,暮云…"千逸柔声道。
  
  燕隐栖有一丝犹豫,只一会,还是点了点头,"我想。"
  
  "我想说完,你没说完的故事。那时候他还是夜世子,他在向辰帝求婚旨前,他还不是悠王。夜世子不肯娶宋频倚,他说那是把他的小栖往另一条绝路上推。任谁看了都会相信,他也不想做这样的决择。"
  
  "不红毡铺地,不响鞭鸣炮,不鼓吹动乐,不宴请宾客。这就是星夜悠王的大婚。"
  
  "而这时,绿扬找上我,要我帮他,送你出星夜。"
  
  "条件是,日后,让我再见你。"
  
  "阿离江畔,初遇暮云。一江之隔,那是我当日与绿扬约定好的时限,三年为期。"
  
  "少年忘了他的哥哥,阿离江畔的少年是喜欢我…"
  
  燕隐栖站了起来,"晚了。很晚了,我要睡了。"
  
  燕隐栖跑掉了
  
  千逸没有留他,留也留不住。低低的,很轻的,跟他道别,"再见,暮云…"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很伤感

因为知道后面故事情节




第 49 章

  而今后,上穷碧落下黄泉,再无相见之期。
  
  前世今生,离合爱恨,终堪不破,也就罢了……
  
  满院盛开的秋海棠,花形多姿,叶色柔媚、苍翠欲滴。既是相思之花,更是断肠之花。
  
  那确是千逸的字,真是千逸的字,字如其人。
  
  雅可比谦谦君子,气可比泱泱王者,孤高中越见其威仪。
  
  燕隐栖想像的出,他蹲在秋海棠边,随手捡来断枝,在泥土中描下,'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放下,那种生死纠缠的相思之情吗…
  
  初晨的阳光映照在,第一朵秋海棠花上,而后,一寸寸移过去,移上地上两行字。燕隐栖动了动,用身体挡住了阳光,不教这一处见得光亮。如是自欺欺人,保持着,仿佛他才在黎明刚离开了自己,旧时模样。
  
  "你哭了…"玲儿在他身侧同样蹲下身来。
  
  燕隐栖稍稍侧过脸去,摇了摇头。
  
  "你伤心…"玲儿又问道。
  
  燕隐栖没有回答她,伸手,珍惜的摸了摸泥间形成的字。
  
  "你原谅他了?…"玲儿同样伤心。
  
  "什么原谅?"燕隐栖也不看她,低低反问她。
  
  "公子只有一次带你来过,那次后,他都是一个人回来。他一个人孤零零坐在井边,从日出,坐到夜深。然后下一次,再来,他还是这样。燕公子,那时候,你在哪?…,为什么…不来。不来,陪陪他……"玲儿眼泪落成珠帘一般,"他一个人…,没有伴。"
  
  燕隐栖无法回答她,同样,脸颊都沾湿了,还帮玲儿擦了擦拭眼泪。
  
  "再后来,他就开始种下第一株秋海棠。"玲儿没忍住,伏在燕隐栖肩上,真真十分伤心,"他每来一次,就多种下一株。后来,院子都种满了,你为什么还不来…"
  
  "你为什么不来,看看他…,看看他为你种的秋海棠…"玲儿捶在他背上。
  
  "玲儿不要哭。"燕隐栖伤心已极,安慰她,"你不懂…"
  
  玲儿摇了摇头,轻轻道,"我懂。"
  
  "公子带你来的那一次。我看见,…在井边,你和公子闹着玩,你身子没稳住,公子慌了忙去拉你,你们就抱在一起…"
  
  "玲儿,不要说了。"燕隐栖放开她。
  
  玲儿注视着他,摇了摇头,"我知道他要走…,他把房契都交给了爷爷,还留下了一笔钱。我告诉过你,他要走……"
  
  "我也悄悄问过公子,为什么要离开?…再也不回来看爷爷和玲儿了吗……"
  
  "公子说,他短暂的幸福,令他唯一爱过的人,生也痛苦。"
  
  燕隐栖摇了摇头。
  
  "即使人生只有一次这样的契机,而今后,一切从此黯淡无光,他不悔。"
  
  "唯一,他不愿你生也痛苦。"
  
  玲儿站起身来,望着燕隐栖在地上缩成一团的身影,"他始终没有说那个人是谁。这,最后一句是玲儿把那个人,换成了公子你。可…,玲儿没有说错。"
  
  "燕公子,你不要再觉得痛苦了。不然,他比你还痛。"
  
  "玲儿去给你准备早饭。"
  
  "玲儿,你等等…"燕隐栖叫住她,"你和你爷爷还需要什么吗?"
  
  玲儿摇了摇头,"往后,每年有了新鲜的瓜果,玲儿还给你送去。"
  
  "玲儿…,他若再来。你告诉他…,燕隐栖没有觉得痛苦。"
  
  玲儿含泪点了点头,走出了院子。
  
  记恨他吗…
  
  记恨他从夜犹寒身边,抢走了自己。
  
  记恨他以那么低,那么低的姿态,拥有了恒暮云。
  
  冉冉东升,远去的黎明,平凡之人,又怎么有可能,凭什么,再留住过去。
  
  他没有资格记恨千逸。
  
  他亦没有记恨过千逸。
  
  赤祼祼揭露他人的真心,又弃之不顾之人,最是残忍。
  
  是燕隐栖对千逸的残忍。
  
  燕隐栖伸手,抚平了地上的字,抚平了相思纠缠。
  
  燕隐栖从井边打来一桶水,细心浇灌了满院的秋海棠,从鲜红的花瓣上滑落的水珠,每一滴都深深渗透入泥里。
  
  蹲下身又给秋海棠松了松土。想起,每一株,每一株都是千逸的无望等待;想起,他,每出城,井边眺望,不能胜情。
  
  却不曾,切身有过,千逸断肠般的割切不舍,'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千逸走了,他也要走了。
  
  空回首,梦断尽,逸院清香似旧时。
  
  回去,回到夜犹寒身边。告诉他,他不是真心想要成为其他男人的人,他只是忘了夜犹寒。而忘记不是放下。
  
  人的一生,会不断遇到许多出色的人。但只能对其中一次付出誓言和承诺。
  
  要怎么向他表白,告诉他,燕隐栖独爱悠王。
  
  然后,燕隐栖是这样美滋滋的笑了。
  
  迎面遇见的人,燕隐栖如梦幻般恍惚了下,轻轻道,"是你…"
  
  那人,拉过燕隐栖的手,"跟我走。"
  
  夜犹寒将那封看了数遍的信,再次又拿了起来。纸上,行书风神雅致,潇洒流美。那是他亲手教导的孩子,是一笔一画带他练过的字体。
  
  '想知人意自相寻,果得深心共一心。一心一意无穷已,投漆投胶非足拟。'
  
  夜犹寒看着燕隐栖留下的诗。自还记得,这第一句还是自己曾对他说过。那时,恒暮云闹着清晨要去采仙果,为萧挚的阿姐解毒。那时,恒暮云始终放不下,以为夜犹寒他日找回燕隐栖,就会弃他不顾。所以,他渴求,会搂着夜犹寒说,'我也想和你在一起。'
  
  多傻的孩子…
  
  '想知人意自相寻,果得深心共一心。'夜犹寒用这句话暗示过他,可他没真的懂。
  
  夜犹寒想他了,偏一夜星辰骤变,至此,连皇宫都出不去。
  
  夜犹寒唤人,"去看看燕王回来没有,若回来了,让他来见我。若还没回来…,带白蘋回来。"
  
  三天了,这是燕隐栖说好的时限,白蘋还没等到他回来,老早就在燕王府门口来来回回的踱步张望。见宫里来人了,问过燕王是否在府中,白蘋如实说了还未见回来。
  
  常公公客气道,"皇上有旨,让你跟我回宫。"
  
  白蘋跟着他去了。一路上,白蘋在想,究竟燕隐栖现在知不知道。
  
  在他不在的这三日,星夜一夕,王朝更替,旧主退隐,亲主登基。
  
  辰帝将这如许江山,交付了夜犹寒。
  
  这原就是齐王的江山。
  
  辰帝不复,太子不存。星夜万千子民,自此,仰望的只有悠王一人。
  
  白蘋问过夜犹寒,"要不要去找他回来?"
  
  夜犹寒遥遥看了桌上的留信,"他会回来的。"
  
  放着悠王不要,天下再也没有这么蠢的人了。权势,霸业,坐拥江山;学识,气质,旷世美人;温柔、内敛、感情专一。
  
  '燕隐栖你就算真的蠢的似狗如猪也赶快回来!'白蘋哼哼想,'你再不回来,被抢了心上人,撒娇哭鼻子都没用。'
  
  头脑昏沉,似醒如梦,燕隐栖伸手想揉揉额头,这么会连抬手都那么无力。好不容易手搭上了额头,总觉得哪不对,顺着,移了移,居然摸到珠钗步摇。
  
  "娘子,你醒了。"那人搂过燕隐栖,任他依靠在肩。
  
  燕隐栖闻到了脂粉香气,睁开双眸,这是在马车里,这是去哪?
  
  那人从燕隐栖发髻中抽出珠钗步摇,又拿到他眼前,轻轻一晃,"娘子,这只珠钗可是我为你选的,可还喜欢?"
  
  燕隐栖不明白他说什么。
  
  那人情不自禁,吻了吻燕隐栖的脸颊,"娘子,虽然你喜欢这只珠钗。可现在交由我暂时替你保管,放在你身上终是不好。等回到月华之乡,你自会戴给我看。"
  
  手指滑过脸颊,绾起一缕青丝,那人凑到燕隐栖耳畔,轻轻吹着热气,"娘子,其实你戴不戴珠钗,就算只有丝带点饰,还是一样,美的令人魂不守舍。
  
  燕隐栖想躲开他这样的暧昧,偏浑身乏力。
  
  那人又抓起燕隐栖的手,"娘子,这妃色银泥飞云衫你可喜欢?"
  
  燕隐栖不语。
  
  含笑托起燕隐栖下颚,欲待调情,"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在想,燕隐栖若是换作女儿装,该美得又是什么样…"
  
  深邃的目光扫视燕隐栖,"凤王…"
  
  "我还是最喜欢唤你,凤王…" 所有言语都淹没在炽热的亲吻间。
  

作者有话要说:自此,千逸终退场了。

没有多少人喜欢他。

可我深爱着这个炮灰,千逸何尝不温柔,何尝不纵容。

唯有情苦

爱是成全




第 50 章

  温热柔软的感触让人不自觉的沉溺,亲吻燕隐栖的甜美滋味竟是如此动人,忍不住吻了又吻。
  
  唇分,还是禁不住食指轻轻抚过他唇边。
  
  燕隐栖撇过脸去,躲开他。
  
  那人轻轻的笑,"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你可知道…,这天下,有几人真正能做到醒掌天下权…。可能称得上是美人…"
  
  那人身子一松,就这么,往燕隐栖腿上枕去,"只有我身下的你。"
  
  "从小时候就觉得,你和其他的孩子都不同,美到非常不可思议。明明是一个男孩子…,可我就是觉得真是一个美人。"
  
  "一个可以站我身边,与我并驾齐驱,睥睨天下的美人。"
  
  "所以,我选择了你。"
  
  "不可能的。"此刻燕隐栖倒平静的很,清醒的说道。
  
  那人翻过身来,轻轻看了他一眼,低下头,隔了衣衫,张口咬在燕隐栖双腿之间。
  
  "啊!…"没有防备的,燕隐栖惊惧的叫了出来,愤怒的瞪向他,饶是生起气来也像在勾人。
  
  那人摸了摸他被咬的敏感之处,戏谑道,"又没真的咬,磨磨牙而已,别怕…"
  
  "你想干什么?"燕隐栖不想再看下去了。
  
  那人靠过来,躺在燕隐栖身上,"你还看不明白吗…"
  
  手伸入燕隐栖的衣衫内,"当然是,做你和夜犹寒做过无数次,爱做的事……"
  
  "那你就该知道…"无论多么想挣扎,偏一点也动弹不了,燕隐栖绝然道,"我不想和你做。"
  
  "你想和夜犹寒做!"那人多么生气,偏阻止不了燕隐栖这么说。压在燕隐栖身上,手移往他身上敏感而脆弱之处,"你没试过,怎么敢说不想和我做…"
  
  羞窘的神情,激起人的欲望,想欺负到底。偏还想逗逗他,情趣这东西还是不可以少的,不然,再美妙的东西,亦失之味道。"你是我见过最不诚实的人,身体的反应完全没有不想,我抚摸过的每一处都兴奋的欢愉着。娘子…,你在诱惑我…。这样下去,我就真管不住自己了。"
  
  凑过去,再次吻住燕隐栖的唇。
  
  被他挑逗的要哭了,气息微乱,极力压抑着,不要发出声来。燕隐栖的身体在他手下轻颤,忍不住开口,开口求他,"奈奈…,不要…这样…"
  
  那人抬起头来,"你开口求我了…"
  
  "是因为再不求我,会忍不住向我渴求更多?…你在怕什么,怕喜欢我的爱抚…,还是怕停下…。因为你的身体实在是来得坦诚的多。"
  
  "奈奈,你再做下去,哥哥不会放过你。"燕隐栖轻喘道。
  
  "哥哥?谁…,恒白羽,还是夜犹寒。" 一点唯我独尊的张狂,明润含笑的一双眼,便是谁也没放在心上。
  
  "不管是谁。你住手!"燕隐栖喊道。
  
  奈奈伸指,轻轻一压,在他的唇间,"娘子,你生气了…"
  
  燕隐栖百般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不知如何是好。
  
  "连你恒白羽哥哥,都不知道我真姓名。奈奈,还是你给取的…。"奈奈宠溺的吻了吻他脸颊。
  
  "娘子,千万要记得夫家的姓氏啊…。月华之乡,奈落之夜?宵。"
  
  月明昨夜庭流水,天色朝来。已是第五日了,桌案前,夜犹寒搁下笔来,看着自己写到最后,竟写下了一行'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七天,如果他再不回到自己身边。
  
  星夜翻过个,也要把他揪出来。然后,小小教训他一顿,看过哪家的孩子不回家的?
  
  再然后,他该撒娇了吧…
  
  早知道讨饶,还不早点回家。
  
  这孩子,难道还要再重新教导十年?
  
  "你要带我去哪…"燕隐栖只觉,该是离京都越行越远。
  
  "我要带你回故乡。"宵拿过软垫塞在他身后,好让燕隐栖坐起来,舒服些。
  
  燕隐栖摇了摇头,"那不是我的故乡,星夜才是我的故乡。"
  
  宵顺手揽他入怀,凑的很近,"娘子,你又忘了,月华之乡将是你永远的故乡。"
  
  "我哪也不和你去,哥哥在等我。"全部的思念只是那一个人,燕隐栖道,"我答应他了,会回到他身边。我让他等我…"
  
  "可你也说过会一直牵着我。"宵帖近他颊边,反手在燕隐栖的脸颊轻轻刮过一条弧线,"娘子,你只需对我一个人誓守承诺。"
  
  "其他无关紧要的人,都忘了吧。"宵大方的松开了他。
  
  燕隐栖平静道,"那是我对奈奈说过的话。可你不是他…"
  
  眼波流转,宵轻抬了手,撑了撑额头,一举一动便是万般的写意风流,"我不介意你叫我奈奈…。娘子对我的昵称,我欢喜的很。"
  
  燕隐栖忍不住了,"够了!我恒白羽哥哥是对不起你,我,我也对不住你。可是奈奈,你要什么,我还你。"
  
  "娘子,你生气了?…"虽然这般说着,宵却是越看越有趣的很,"娘子,你还不了解。不管你喜欢的是多稀世的珍宝,我都可以拿来给你。只要娘子对我笑笑…"
  
  "好了,娘子你也累了。我们也该停下来,歇歇。"宵靠过来,手指一点,封住了燕隐栖的穴道。
  
  马车停了下来,便有家仆在外唤道,"公子,夫人,投宿的店到了。"
  
  蜻蜓点水般,在燕隐栖唇上轻轻一吻,扶他下车了。
  
  自有店小二上前招呼,只见佳人一双,正是郎才女貌。这公子好生俊美了得,怀有娇妻依偎,低声细语,鲽鲽情深,真是片刻也分开不得。
  
  自有家仆打点,向店小二道,"我家夫人染了病,身子弱的很。上好的朝南的房间一间。另外,小二哥打听下,这城中可有好的大夫?"
  
  "有,有有。"店小二引着他们进来,"我一会就帮你去请了来。"
  
  燕隐栖不能言语,费尽气力,方自宵的怀中稍转过头来。满堂窥得伊人真貌,姿色天然,便是八方惊艳,心生妒忌。谁家有女,一貌倾城,般般入画。
  
  昂然这满堂妒羡的目光,宵小心地扶着娇妻上楼了。
  
  房内,宵放燕隐栖在床上躺下,"想不想我解了你的穴?"
  
  轻垂下睫羽,双眸紧闭,燕隐栖看都不看他。
  
  宵在他身旁躺下,"娘子,你不理我了。那我可要欺负你了。…你看都不看我,我一个人闷坏了,就迫不及待想…"
  
  宵的手解开燕隐栖的衣衫。
  
  惊得燕隐栖朝他望来。宵搂了搂他,随手抚过他身上几处穴道,低叹道,"我想了你很久…"
  
  大夫来了,由女眷领了进来。纱幔放了下来,仅露出一截手腕,皓如凝脂,弱骨纤形。
  
  搭指一探,又再探了探。大夫起身,向宵道,"夫人这是有喜了。"
  
  宵双眸含笑,点点头,"舟车劳顿,这几日更觉得的不适,可要紧?"
  
  "无妨,开得几服安胎即可。"大夫沉稳道,"若反应大些,我这还有几济良方。"
  
  "如此甚好。"宵道。
  
  待女眷跟了大夫去抓药,关上房门。宵掀开纱幔,"娘子,你听到了。现在,你有了我的宝宝了。"
  
  燕隐栖无力理会这出荒唐。
  
  "娘子花容月貌,谁曾想你男儿身。如今,更有了我的宝宝…。就是夜犹寒发现你失踪了,翻过整个星夜,也绝想不到,燕隐栖怀孕了。"宵不喜欢他这样,连看自己一眼都不愿,"到那时,我们已到月华之乡。他更无可能再找到你…"
  
  大夫配好药方,宵家女眷奉上银两,"这是公子给你的。"
  
  大夫收下。宵家女眷又暗递一包,"这是夫人给你的,另一半赏钱。"
  
  大夫收下,"这药方只是补帖,夫人尽管服下。这还有一服,是送给夫人的,给你家公子服下。咳…"
  
  宵家女眷会意一笑,走了。
  
  翌日,宵家公子又扶着他那美人夫人下楼来,"娘子,此时你在我身边。我们…一家三口便是永永远远都要如此。"
  
  一大早,这等热烈告白,听的迎来送往的店小二脸都烧红了。
  
  出了城,马车内。
  
  "娘子,没有话要和我说吗…"宵这次一并解了燕隐栖全部穴道,令燕隐栖活动再不受限制。"娘子,我之前帮你换下衣衫。绿扬真是教你不少,你身上那些小瓶小罐,银针、手套的,我都帮你毁了。你就不要沿途遗忘什么小物件了…"
  
  不等燕隐栖开口,宵又想道,"娘子,也不要在车上留下什么记号。如果娘子真的喜欢,我也只好任你喜欢……"
  
  "你是谁?…"燕隐栖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小激动啊,终于写到这来了

就是,没人与我分享




第 51 章

  最初还想着要不要再逗着他玩,宵放弃了,"日后你在我身边,就知道了。"
  
  "你喜欢我?"燕隐栖直白问道。
  
  宵轻轻一笑,风清月白,"这世上人人都喜欢你。"
  
  燕隐栖摇了摇头,"你爱我?"
  
  "什么是爱?…"宵收起了笑容,"从我第一眼见到你,就想让你成为我的。在我幼年时就曾,远远的看着你,恒白羽牵着你的手,就像英勇的侍卫保护着公主。我就很想试试……"
  
  "后来,恒白羽把你藏起来了,弄了一个傀儡在他身边,代替你。"
  
  "无论我偷偷溜去多少次,再也没有见着你了。"
  
  "恒白羽,是我见过最能隐忍之人。居然能像没发生过一样,十年没有打听过你的消息。"
  
  "我千方百计打探不出,也就跟他一样,隐忍了这些年。"
  
  "凤王,在你重返紫耀。十年后的你,光凭着美貌,就让我思念成狂。"
  
  "我不急,你迟早是我馕中之物。那孩子在你恒白羽哥哥的计谋之下,成为理想的牺牲品,在他被逼疯之后,随手丢弃。"
  
  "我来,是为了带走你。"
  
  燕隐栖赤祼祼的揭穿了他,"你想潜伏在紫耀祸王身边做奸细,在那么多王权阴谋争夺中,难道没有一份你的功劳?…"
  
  "看见星夜、紫耀相互厮杀,月华国度乐得隔岸观火,还是,浑水摸鱼。"燕隐栖直视着他。
  
  "难得理想状态。"宵换了换姿势,仍是侧着头,看着他,"我都亲自来接你了,损失不可谓不小,诚意不可谓不真。你若能明白这一点,也不枉。"
  
  "你抢走了我,月华面对的将是强大的两国结盟。你就算一国贵族,月华之主也容不得你这样做。"燕隐栖道。
  
  "如果,王默许了呢…"宵莞尔笑之。
  
  "这不可能。"燕隐栖惊奇道。
  
  "我为你付出的,你一生还我,有何不可?我为月华付出的,偿我以心愿,有何不可?"宵悠悠道。
  
  "你看见,恒白羽哥哥牵着我的手,那是因为我们同血同源;你看见,夜犹寒牵着我的手,那是因为我们一生羁绊;你看见,千逸牵着我的手,那是因为他的王者之爱。"燕隐栖回望向他,"你何以能够牵着我的手?……"
  
  "我原不想用强的……"宵一丝动怒,低低道,"哭了,我再哄你…"
  
  衣衫被扯裂撕碎,燕隐栖双手被束缚起来,身体还在拼命挣扎。宵三下两下就抓住他两边膝盖分开,欺身于他双腿之间。
  
  燕隐栖在宵的控制之下,再也做不出什么的反抗,恐惧道,"你不能强迫我…"
  
  "那你合作,不就不是强迫…"宵也难以维持冷静。
  
  "你!"锋利冰冷的恨意,燕隐栖别过脸去,"我不会原谅你。"
  
  "如果想了十年,连得到都没得到,我不会原谅自己。"宵捏住他的下巴,"这时候,我还真不敢吻你…。一会,你求我…"
  
  双手在他白皙光滑的身体不停游走,燕隐栖一直颤抖不止。如果,如果他开口求他,宵会不会停下来?"我,我不愿意…"
  
  宵的长睫轻轻一闪,俯头继续吻咬着他的颈、他的胸…
  
  酥麻的感觉令燕隐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紧绷,恐惧占据了整个身心,他希望身上那个人能停下。
  
  只是宵一个激劲的动作,所带来的强烈刺激,燕隐栖腰都随之弹起,腿痉挛起来。
  
  宵抬眼,看了看他,被泪水沾湿的眼睫。宵情不自禁凑过去,吻了吻他的眼睛,燕隐栖避开他。
  
  手指拨弄着紧闭未开的花穴,燕隐栖那里才只稍微柔软了一点儿。宵再也不能等了,腰部毫不怜惜地用力挺进,强行贯穿了燕隐栖的身体。
  
  "啊!"剧烈疼痛激得燕隐栖惊叫出声,更因强烈的痛楚而紧缩着身体,溢出细密冰凉的汗。
  
  销魂蚀骨的呻吟,激起宵的全部征服欲望,享受着那种火热柔软又□的感官刺激,整个人都心神荡漾。进入这具诱人身躯,尽情的放纵,疯狂的蹂躏,撕裂的快意,一次比一次更深入。
  
  迷恋的叹息。
  
  燕隐栖意识渐渐模糊,痛苦地缩成团。
  
  艳红的鲜血混着白浊顺着大腿蜿蜒流下,想到那是自己留在燕隐栖体内,宣示这具身躯归他所有,宵满足的仿佛要窒息了。
  
  蚀心刻骨的疼痛加上惊恐、屈辱、愤怒、一并强烈情绪的冲击,将燕隐栖摧毁的神形俱碎。
  
  燕隐栖清醒的时候,再也不看他,目光深远迷离。常常,一个人远望,双眸蒙着一层莹润,眼泪从眼角滑了下来。
  
  "你哭的我心都碎了…"宵搂过他,吻在他发上。
  
  再后来,城池的关卡严密了起来。宵安然的坐在车内陪着他,一次又一次自城门下走过。
  
  最后一次,守城的侍兵,掀开帘子,探头进来查看。燕隐栖别过脸去,靠入宵怀内。宵怜惜的把他往怀里又带了带。淡淡的,朝那侍兵欠意的笑了笑。
  
  出了星夜。燕隐栖未曾动过,依然是,伏在宵怀里。
  
  "你把我胸前的衣襟都哭湿透了,娘子。"宵叹了叹气,"我胸口这里,冰凉…"
  
  "你为什么扑进我怀里?…既然,觉得没有颜面再见他,那就不见。好不好…"宵低声求道。
  
  进入月华国度,燕隐栖再也没往窗外看过,他总是孤零零一个人缩成一团。宵伸手过去,拉过他的手,放在掌心,"我不是光凭你的美貌,就让我爱了你这些年。这感情逼的我无处可逃…,我爱你。"
  
  燕隐栖不语,苍白的面容无伦的凄绝。
  
  宵家豪门深院,宵牵着他的手,牵着他的娘子,一步步走进去。
  
  众家仆,纷纷退至两旁,向公子、夫人请安。
  
  入夜。燕隐栖睡下了,宵翻过身来,压在他身上,小声说,"现在装睡,待会哭的时候还是会装不下去…"
  
  如波光流转的泉,美得令人心醉的眼眸,燕隐栖悲凉道,"你杀了我吧…"
  
  "我掏心掏肺对你,你就这样对我!"宵重重捶在床侧。
  
  好一会,才平静下来。抱住燕隐栖,柔声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我把一切都给你…"
  
  站在月华国度的心脏之处,帝王皇宫,高耸城楼之上,俯视寻常百姓万家灯火。
  
  暗夜,登高眺望,遥不可及的星夜方向。宵从背后很轻地拥住了他,"你现在明白了…"
  
  深邃的眼眸如汪洋,燕隐栖悲悯的看着这世间月夜。
  
  "我的皇后…"宵的声音埋在他颈间。
  
  "我说过,站在我身边,与我并驾齐驱,睥睨天下。"宵轻抬起他的下颚,俯下头,印上深深一吻。
  
  "没有多少人知道,月华之王根本不在皇宫之中。我们现在不是又回来,带回了我的皇后…"
  
  月华国度,宵诏告天下,普天同庆,为正式而举国隆重的立后仪式,定下了吉日。
  
  宵夜夜与他寻欢,纵情过后,伏在燕隐栖耳畔温柔至极,每天,每天,说着不同的情话。却没有给他绝对的自由,封住燕隐栖只拥有不到常人五分的气力,日日夜夜都有双眼睛,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可燕隐栖安静的,没有任何一举一动。
  
  即使这样,他的美,即是美若止水。
  
  还有三日就封后了。宵接过侍女手中的梳子,如飞流瀑布般直泻的青丝长发在手中散开,清如莲蕊,"你从前很喜欢给我梳头,一个人在那玩的很开心。一会,我再让你给我梳好不好…"
  
  燕隐栖转过身,取过他手中的玉梳,仰望向他,"我给你梳头,你放些纸鸢让我看看。我想看……"
  
  宵单膝点头,屈降王者之姿,扶在他双肩,与他四目相视,欣喜道,"我现在就让他们放给你看…"
  
  月华城楼,宵伴在他身旁,看满空的纸鸢飞翔。
  
  燕隐栖转向他,"你放一只我看看,是不是飞得比这还高。"
  
  宵点点头,在他颊边亲了下,"如果我放的纸鸢飞得最高,你晚上……"
  
  燕隐栖羞涩的转过脸去,不再看他。
  
  宵的纸鸢果然飞得很高,自由于空,燕隐栖看的痴了。
  
  "我有些冷,你拿件衣裳给我。"燕隐栖对身后的侍卫说道,"等等…,一会宵上来,你也给他拿一件。"
  
  "是。"侍卫去了。
  
  宵在城楼之下,仰头看着自己的纸鸢,又朝高高之上燕隐栖挥了挥手,心悦不已。
  
  燕隐栖低头看了看他,伸手攀上扶拦,高处风寒,吹得燕隐栖红衫飞舞,身体飘若汪洋之一叶轻舟。
  
  宵丢上纸鸢,俊逸非凡的容貌,瞬间而扭曲,惊恐至极点,"暮云!"
  
  忆起,从前,最单纯快乐的岁月。
  
  那个叫燕隐栖的少年,明明连情爱都还不是很懂,因为至上的信任,没有半分虚假的回答他,'我就做你的情人。'
  
  忆起,夜犹寒为他所付出的,情。
  
  '我给你安排的人生,实是期冀你一生平平淡淡,不置身俗世,我自然是陪着你的。'
  
  '我要你纵然站在我身后,同样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人生,不失流光溢彩。'
  
  这是他还是小王爷时的感情,爱,是一生守护。
  
  '小栖…,这世上的道理我懂得再多,却同你一般,情爱滋味都是初尝。'
  
  '爱不是单方面的,是需要另一个人相同的回应。'
  
  这是他已是夜世子时的感情,爱,是两情相系。
  
  '你想我为你做什么…'
  
  '我只求你快乐…'
  
  '你活着,我会等到天长地久。你若死,黄泉路上也不孤单。'
  
  这是他身为悠王时的感情,爱,是成全对方。
  
  是,王者之爱。
  
  被无望的思念和过往的怀念所侵袭,燕隐栖整个人微微地颤抖着。
  
  "暮云…,你下来。"宵奔上城楼,一步步向他走来。
  
  燕隐栖摇了摇头,"奈奈,燕隐栖求你……"
  
  宵点了点头。
  
  "不要让哥哥知道我死了。"那是清醒的燕隐栖,用着温柔到令人心动的声音,有着和煦温暖的笑意,疏离悠远的眼神。
  
  宵摇了摇头,伸出手,无限哀伤道,"下来,暮云…,把手给我…"
  
  闭上流光溢彩的眼眸,形状姣好的下颚上扬,泪水莹动滑落。燕隐栖纵身一越,珠钗散落,红衫飞扬。
  
  那瑰丽耀目的一幕无法用言语去形容,无边的云霭都被霞光染红,霓虹万里,天地蒸蔚。
  
  多年前,少年第一次听到'心上人'这三字。少年默默念了一遍,双眸明亮起来,渐渐有了光泽,神情温柔。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
  
  那般俊美挺拔的姿容,从骨子里流逸出风流雅致。齐王世子,夜犹寒。
  
  他远远看向自己时,笑靥倾城。
  
  极度的死寂,痛苦,凄凉,悲伤,溶合成的,是…绝望,无涯。宵连他身上一片衣衫都够不到……。
  
  人群之中,夜犹寒骤然一下,毫无征兆的,心绞的直直跪了下来。
  
  是暗示么,在遇到攸关命运的特别时刻,神赐予他一种骨肉相连的感应,抑或是,一种活生生的撕裂那些细密交织的灵魂契合吗?……
  
  "小栖,不管发生了什么,回到哥哥身边来。"
  
  "我绝对不允许你在我不在的地方,自己一个人死了。"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都要回到我身边来。…如果你真的无法消散的痛苦,回到我身边来,……我亲手……杀了你。"
  
  情之所至,言为心声。
  
  只有这,怯生生的孤独,宵才开始有些明白了。之所以,燕隐栖爱夜犹寒,是因为,夜犹寒值得去爱。
  
  星夜皇宫,琉璃火,夜未央。
  
  长长的睫毛半掩眸子,在眼下印出一片碎翼,若有所思的目光一直落在他沉睡的身上,不曾稍转。"小栖美的是个妖精,小花妖。"
  
  -END-
  
作者有话要说:暮云为谁,完结了。

这个结局光明吗,不光明吗……

是啊,不属甜腻。

多情谁似南山月,特地暮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