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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雕问情》阿蔷薇 part1
[漆雕问情]之一 犹忆寒澈梅莲香(落梅篇)(男男生子)
[楔子]
天上是一轮明月,地下,繁华的漆雕府里人人都在为少爷的婚宴而兴奋的欢悦着,前院里宴请的上百宾客在观赏着大型歌舞的同时肆意的把酒言欢,偌大的府内在这上元灯节的特殊日子里也在庆祝这漆雕家府一任继承人的新婚大喜。
然而,在通过层层迷阵和竹林的阻隔之内的'禁苑'里,却显现出一派清冷凄凉的景象,和前院的繁华热闹形成了可笑的对比。
苑内深处的一个竹制小屋内,一个一身青衣的纤弱男子立在窗边,表情温柔地轻哄着怀中酣睡的稚子。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竹门被轻轻推开,那个原本该在前院的,本应是今晚婚宴主角的男人身穿着大红喜袍走了进来。
"梅儿?"男人轻唤。
"少爷。"青衣男子缓缓回身,冲来人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你是来带走孩子的吗?"柔美的脸上带着悲伤,但那双眼,在伤感的同时,却都依然蕴含着那种让人可以从心底温柔起来的笑容。
男人无奈地在心中叹息,强硬的让自己忽视掉心中一阵阵的心悸。
这是一个意外,一个可以预料的,本不敢发生的意外。但是,错已筑成,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将错误带来的伤害降到最低。
"梅儿,这样对他来说是最好的。"男子态度坚决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少爷你不用说了,梅儿都懂得。"男人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青衣男子打断了。
温柔的笑容再次浮现,被唤做梅儿的男子抱着怀中的婴儿走上前。男人身上大红映入了他的眼底,带着他一种可以灼伤眼睛的错觉。
"少爷,以后孩子就要麻烦你多多费心了。希望看在他也是您亲生的份上,不要嫌弃他身份低微,好好的待他。而且,希望永远不要告诉他他的身世,不要让他知道他的生身之人是个……是个男人。"说到最后的声音已经难隐哽噎,梅儿笑容扩大,掩饰住心中离别的不舍和绝望。
"我答应你。"男人点点头,深沉的双眸幽暗如夜的海。
"谢谢。"梅儿再次背过身,看向窗外的圆月。
看着他的孱弱的身形,不知为何,男人心中竟莫名的升起了一种惶惶不安的感觉,那种
感觉来得快且强烈,在重重了撞击了他的心脏以后,又迅速的平息了下来。
抱着孩子走至门口,突然,那个沉默的人又再次开口:
"少爷,可以问一句嘛?你打算给这个孩子取个什么名字?"
"伦。"男人简单的回了句,因为他知道,聪慧敏感如梅儿,他一定可以参透其中的深意,虽然那样的参透会深深的伤了他。
"人伦的伦吗?伦理道德,天理伦常。呵呵……真是个好字。希望这个孩子以后可以严谨自持,稳重成熟,千万不要作出有驳伦常的事情才好。"梅儿笑地轻且柔,但却意外的震撼了男人的心。
"……"男人无言,默默地和身后的人背对而立,直到……
"少爷,老爷和夫人让您立刻到前院去。"屋外,有人以百里传音的方式打断了竹屋内的沉寂气氛。
"梅儿,你好好休息吧。"过几天咱们再好好谈谈。
最后一句话男人犹豫了一下终还是没有说出口,神色一黯,男人转身退出房间,抱着孩子施展轻功离开了这个被重重围困的禁地。
屋内,再次恢复了平静。窗边,一个个晶莹的液体落在了窗台上,渲染了翠绿的青竹。
用手捂住口,即使这个安静的近乎死寂的院子已经没有了其他的人,但梅儿依然倔强的不愿让自己的哭出声来。
记忆的闸门打开,往事在一瞬间都随着源源不断地泪水流了出来,冲击着梅儿遍体鳞伤的心。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少爷,那时他刚刚被人从灵族众多的族人中选出,为了完成他们的使命,以自己的身体献给漆雕家族,完成千古以来长子继承家业前的必要仪式;
想起第一次他献出自己的身体,他躺在少爷的身下不安恐慌的颤抖着,那时少爷的温柔就那样轻易的攻占了他的心,在他们紧紧相握的手腕处,两条金色的纹印缓缓浮现;
想起他第一次看到外面的世界,是少爷瞒着所有的人偷偷在晚上带着他去看京城最繁华的夜市,还有那个少爷卖给他的玉佩,那上面雕刻的两朵梅花紧紧相依,直到此刻,他仍可以感觉到玉佩在胸口偶尔传来的温度;
想起当他被查出竟然怀了身孕,少爷震惊的目光,所有人的不敢置信和鄙夷的眼光,随后,他身居的'禁苑'就更是与世隔绝,直到孩子的出世。
他……其实也曾经快乐过的,在他以为他永远也得不到幸福的时候,在他几乎绝望的时候,少爷就那样的出现了,轻易的攻占了他的心,完全的俘虏了他。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他温柔,为什么不干脆就将他当作一个工具不是更好,这样他就不会傻傻地献出了一颗心,不会傻傻得就这样交出了自己的一切,最后,连亲生的孩子都失去了。
"少爷。"梅儿轻轻的唤着,眼中,依然是那种温柔的目光,"若落梅的'休息'是您所愿,那么,落梅一定会为您完成的。"
说完,梅儿从袖中抽出不知从哪里而来的匕首,刺入了腹中。
外面,依然不断的传来前院吹吹打打地奏乐声和众人的欢笑声,只有这被人遗弃的小院内,一个一身青衣的男子缓缓的停止了呼吸,他的右手上,直到死还紧紧地握着那块双梅的玉佩……
[第一章]
二十四年后
龙康皇城 漆雕府
秋季某个微冷的早晨,位于龙康皇城最繁华大道上的漆雕府,远处一阵飞快而来的马蹄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穿过清晨的薄雾,几个神色匆忙的华服青年骑马而来,在府门口停稳。
"古叔,母亲怎么样了?"马还未停稳就施展轻功飞身下马,为首的青衣男子一脸焦急地抓住早已等在门口的管家问道。
面有难色地犹豫了一下,古叔只能无言的摇了摇头。
神色忽变,青衣男子飞快的冲入府内,穿过几转回廊的亭台楼阁,来到了位于后院的'菊苑'。
"母亲。"快速走入卧室,因公事而回来迟的漆雕莫伦穿过弟妹,来到母亲的病榻前。
"伦……伦儿。"已经病入膏肓的漆雕秦帘看到长子的到来,惨白的病容也不由得露出了一点点喜悦之色。
"是的,母亲,是我,我回来了。"紧握住母亲的手,漆雕莫伦安慰道:"我已经从外邦找来了几个最好的大夫,一定可以治好母亲的病的。"
"呵呵……咳咳……傻孩子,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的,现在即使是大罗金仙,大概也无力回天了。"漆雕秦帘看着儿子一脸难过,勉强撑起笑脸。
"母亲不要胡思乱想,您一定会好起来的,孩儿还没有在床前尽孝,还没有报答您的恩情,所以,母亲一定会好起来的。"漆雕莫伦安慰道。
"傻……傻孩子……这些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很孝顺,懂事又稳重,在众多的儿女中是最好的。"漆雕秦帘细若游丝地说着。
"伦儿,你怪我吗?"猛然得冒出这样一句话,秦帘的问题让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只除了漆雕冥。
"秦帘,你在说什么,不要胡思乱想了,你需要好好的静养。"一直坐在床边的漆雕冥打断了妻子的话,轻轻为她掖好被子轻声劝道。
"不,冥哥,我想要知道,我只想知道,伦儿怪不怪我。"也许是因为生命已经所剩不多的关系,由或者是那个问题确实让秦帘介怀,所以才使得一向温柔的她也难得的固执了起来。
看看父亲的无奈眼神,又看着母亲苍白面孔上的期待,莫伦掩去眼底异样的波动,微微一笑道:"不,母亲对孩儿恩重如山,孩儿怎么会有怪您的想法呢,母亲想得太多了。"
"是吗?你不怪我吗?"说话的同时落下泪来,漆雕秦帘苍白的病容带着一丝歉意。
"秦帘,你该好好的休息。"给众儿女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先出去,以便让秦帘可以安静一下激动的情绪。
众人无奈之下,只能遵从父亲的命令,先退出了房间。
"冥哥,伦儿他……他并不怪我。"眼角的泪水更凶,秦帘却笑得很欣慰。
"你不要胡思乱想了。"漆雕冥为妻子轻轻拂去泪水,"你是伦儿的母亲,对他有养育之恩,他又怎么会怪你呢?"
"是呀,我是伦儿的母亲呀!是他的母亲。"秦帘直直地看着床顶喃喃着,"当年我第一次从婆婆手中接过伦儿的时候,他还那么小,瘦弱的身体,柔软的手脚,还有那张可爱的脸。其实,当你我会答应抚养他,只是因为这是你的托付,你是我的丈夫,是我的天呀!我不想违背你,也同时希望可以借此让你对我有好感。可是后来,伦儿慢慢长大,他那么懂事听话,在众多的儿女中是最优秀的,甚至比起我那些亲生的,他都更加孝顺。我想将他当作亲生的,我曾经自私的希望伦儿一辈子都不要知道自己的身世才好……"说到这里,秦帘又忍不住汹涌的泪水,低声地痛哭了起来。
"不要再说了,你现在需要好好的休息。"漆雕冥眼神幽暗的看着妻子悲伤的眼泪。
"这都是命呀!"秦帘神色悲痛的径自继续喃喃着:"是命让我在那场雨中遇到了你,才会被你的风采气度所吸引,对你一见倾心。如果,我早一点就知道他的存在,又或者我可以不要那么执著,不知道今天的一切,是不是会变得不一样。"秦帘怨恨着命运的捉弄,却也在同时心怀着深深的不为人知的无限愧疚,"这些年,我……我总是梦到他,他依然是那张惨白的脸,用怨恨的眼神看着我,口中不断地说着:'把孩子还给我……把孩子……还给我……'那梦境,好真实啊!"
"秦帘。"漆雕冥握紧她的手。
他知道,自从在成亲那晚秦帘尾随他中闯入'禁苑',看到了他的尸体以后,她晚上就经常做恶梦,然后就会辗转难以入眠的直到天明。而这样的精神状况也无疑使她原本就体弱多病的身体更加的雪上加霜。
"冥哥,对不起......真......真的对不起"秦帘的气息已经开始微弱,"其实我……我不想的,我......我一直都知道......你这些年来,从来没有忘记过他。有时……你看着伦儿的笑……就会失神,我知道……那是因为你……你透过伦儿,看到了那个人。"
秦帘的话漆雕冥无言以对,从多年前,他就已心如死灰,对于秦帘,他更多的只是一种亲情。这些年他将全部的心血都放在莫伦的身上,甚至对于秦帘所生的孩子,他都相对的漠视,在莫伦成年后,他更是将全部的家族事业都交给他,为逃开这个伤心地而经常出门远游。原本,他是打算将秦帘留在家中,可是倔强的她却坚决要随自己远行,她的病,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才会加重的......
对于秦帘,他亦充满了愧疚,即使不能有情,在别的地方,他就尽可能的让她得到满足。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秦帘,是我害的你才会......"
"不......"秦帘按住他的嘴,打断他的话,"不是的,不......不是的,是我......对不起......"话未出口,泪流三分,秦帘哽咽着。
冥哥,真的对不起,我终还是懦弱的,到最后,也不敢说出那份愧疚。这一生,请让我就自私这一回,也请原谅我的这次自私,让我将那个秘密,带到地下去吧。若我在下面见到了他,这句'对不起',我一定会亲口告诉他的。
"真……希望……下一辈子……可……可以不要遇上你。"气息渐渐地变得微弱,生命在秦帘地身上开始一点一滴的耗尽:"……这样……你和他……你们就可以……幸福了……"她的声音微弱,喘的时间越来越长。
最终,在说完了最后一个字后,秦帘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被漆雕冥握住的手也滑落了下来……
目光依然深邃似海,漆雕冥抬起手轻轻的抚摸着亡妻惨白的脸庞,口中近乎无声的喃喃:'对不起!!!!'
§ § § §
树上的叶子最终全部枯黄以至落尽,而与此同时的三个月里,当家主母秦帘的死使得漆雕府的上空始终笼罩着一股哀伤的阴云。素白和凝黑取代了这个原本华丽的府邸,凝重而悲痛成了现在府中每一个人共同的表情。
"父亲,您找我来有事吗?"莫伦在叩门得到许可后走入屋内,看着在母亲过世后就一直极少出门的父亲,轻声问道。
"伦儿,你今年也已经二十四岁了吧。我考虑了很久,决定将漆雕府交给你,让你成为下一任的继承人。"坐在桌边的漆雕冥始终低头抚弄着手中的玉佩。
"继承家业?"莫伦有些意外在此时父亲会对他提出这样的要求。
"你的年龄也已经不小了,而且这些年来族中的一切也都是由你来掌管的,你也早已就轻驾熟。再加上自从你母亲去世以后我也在没有什么心情管理族事,因此就想着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将一切交给你好了。"漆雕冥抬起头,中年人独有的成熟沧桑的俊容掩不住一丝的疲惫。
"父亲的意思我十分明白,而且也很愿意替您分担重任。可是据我所知,漆雕一族每一人的族长在继任之前都必须先成亲,可现在母亲不过刚刚去世三月之余,大家都还在守丧期间,又怎能在此时举办婚宴呢。"莫伦表情沉静的说道,儒雅的俊容因在父亲身边而柔和了下来,而这样的表情,却在一瞬间让漆雕冥愣在了当场,那是一种仿佛穿梭了时空的记忆,那相似的容颜,温柔而安静,给人一种心灵的抚慰。
秦帘临死前的话说得没错,他确实经常看着伦儿的脸而陷入沉思,那张记忆中的容颜,总是会在伦儿的身后浮现。
难道真的如秦帘所说,不曾忘记吗?思绪飘忽,漆雕冥下意识的抚弄着手中的双梅玉佩。
"父亲……父亲……"看父亲神思游离,莫伦轻唤。
"呃……咳咳……"轻咳掩饰失态,漆雕冥握紧玉佩,回到正题:"至于成亲的事情,你就放心好了。和你自小定亲的程将军的女儿芊芊还有三月才满十六岁。而且,按我族规矩,在继承之前你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仪式需要经过,也就是说,真正的成亲需要在三月以后,倒时你的半年守孝期已满,也就自可成亲了。"
"孩儿明白了。"莫伦点点头,"如果没事的话,孩儿就先行告退了,三个月的时间,我需要将一些手头上的工作交待给莫桤他们。"莫伦躬身行了礼预备退出房间。
"你难道就不问问我这个仪式是什么吗?"漆雕冥没有抬头,低沉的声音回荡在这昏暗的房间内让人无法从中揣测出它主人的真意。
"既然是父亲安排的,必然是每代继承人都历经的程序,那孩儿无需多问到时也自然会清楚的。"莫伦回答的得体,表情沉静稳重。
"你下去吧。"漆雕冥挥挥手示意儿子可以离开。
待到关门声传来,他又再度开口,对象竟是多年来手中从来不离双梅玉佩。
"不得不承认,他的性格遗传了你我的特点,沉静而少言,却又在不动声色中看透一切。这样的他,你还满意吗?我可有辜负你临终的托付?"将玉佩对着阳光,漆雕冥目光深邃的盯着光线下的那块并蒂双梅玉佩。
"落梅……"
§ § § §
难得一个秋季的好天气,漆雕府的门房一大早就起来开始了每天的必要工作,打扫门庭。
如往常一般的拿起扫帚推开厚重的红漆大门,突然间从前方直直飞来的白色不明物体就这么朝着自己的脸撞了过来。
"哇……"没有防备的门房一刻间吓了一大跳,拼命地挥动着手驱赶在自己脸前晃动的'不明物体'。
"为什么为什么……开门开门……"白色的'不明物体'以自己坚硬的'嘴'狠命的撞着突然从门里出来的人,反复的问着同样的问题。
"哇……这是什么东西呀?"被吓得不轻,门房只好拿着扫帚挡在自己身前,好低档那坚硬的'袭击'。
"扫把不是东西,扫把就是扫把呀。"一个不同于刚才有点奇怪的声音,这次听到的是犹如天籁之音般悦耳之音,奇异的竟平复了门房的恐惧。
门房缓缓的从扫帚的枝杈间探出头,看到的就是近在咫尺的一张灵气逼人的美丽脸庞,一时间,他竟然忘记了自己还处在被袭击的危险中,只是那么愣愣地看着眼前人。
"这个大哥,谢谢你开门,等了好久,腿都软了,可是长老却说不能敲门只能等待,所以只能在这里等着。不过幸好了大哥你开了门,真是谢谢你了!"仿佛门房的开门是救了他的命一样,灵动少年一把抓住门房的手连连感激。
"谢谢谢谢……开门开门……"他旁边,那个白色的'不明物体'也学着主人的语气感谢道。
"呃……呵呵……不客气。"被美人握着手对他这个小小的门房来说还是平生头一遭,震撼之下,忍不住连自己本来的本分就是守门都忘了,有点得意着自己对美人的'救命之恩'。
"嘻嘻……大哥真是个好人。"甚少入世的少年对于可以碰到一个这么和善的人而高兴,忍不住想和人多聊两句,但身后传来的温柔呼唤却打断了他。
"好了,快过来。"
"是。"因为不能和人多聊而有些沮丧的噘起小嘴,少年低垂着头走回身后灰衣男子的身边。
而这个时候,门房才真正把眼前的来人看清楚。
一个灰色布衣,头戴灰色轻纱斗笠的成年男子,身旁还跟着那个刚才握着自己手的灵动美貌少年,还有……就是最早以自己坚硬的'嘴'表示谢意的白色'不明物体'——一只通体雪白的鹦鹉。
"呃……请问一下,不知三位一早就在府门外等候有何贵干吗?"被美人迷惑的同时也不忘自己的职业的门房,客气的询问来人。
"你好,我们是应漆雕府当家之邀前来的,请将这个呈上,当家自会明白一切的。"灰色轻纱遮面的成年男子有着一付温柔的好嗓音,虽然看不清容貌,门房却直觉此人一定非比寻常。
"好的,请三位稍等,我马上去呈给老爷。"放下扫帚,门房接过灰衣人递上的玉佩,转身快速的跑回府内。
不到片刻,一个中年男子便带着几个仆人迎了出来。
"没想到您今天会到,真是有失远迎,我是管家古尼。"
"客气了,是我们提前了行程。"灰衣男子的谈吐得体而客气,给人安稳的同时却不知不觉拉开了距离。
"快请进,老爷已经在大厅等候了。"挥手示意身后的众仆排场的分开迎宾道,古尼在前面带路。
"对不起,我想请问一下。"随后跟着的灰衣男子突然问道:"府中似乎在办丧事,不知……"
说话的同时感觉到身边的人都在同时露出了哀伤的表情,灰衣男子似乎是感觉自己问了不敢问的问题,连忙道:"抱歉,我似乎多问了。"
"不,没关系的。是夫人,在三月前,去世了。"古尼说的同时难言悲伤,但同时,他却很奇怪问什么灰衣人会在听到他的话是明显的僵硬了身体。
§ § § §
本来在'伦院'内处理商务的莫伦在接到了管家古叔传来的唤令后,匆忙将手头的工作将给三个弟弟,向着位于前院的大厅走去。
"不知来的是怎样的客人,看古叔的样子似乎透着古怪?"随身的侍卫邵翔想着适才古尼来传话时的表情,有些不放心。
"不清楚。"莫伦摇摇头,但他心中隐隐有种预感,也许这次的来人,会和那个重要的仪式有关。
"总觉得有些怪,古叔在漆雕府做管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什么样的阵仗没有见过,我却是第一次见到他那样的不安慌乱。"邵翔平稳的叙述着事实,卓尔不凡的俊容始终冷静而沉着。
"我想应该……"莫伦话未说完,就前方通往花园的拐角处传来的激烈争吵声给打断了。
"不是的,不是偷的,只是看到好看,所以摘来看的。没有偷没有偷。"慌忙解释的是一个略显稚嫩的少年嗓音,单纯的言词和语调都足可显示出对方的年少。
"是呀是呀,不偷不偷。"随后的这声辩解听起来并不像是人类发出的声音,有点像……
"哼……我看才怪,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突然出现在后院,手里还拿着咱们府里最宝贝的睡莲花,不是小偷才怪呢。"
一个家仆的声音斩钉截铁的宣判了对方的身份。
蹙起眉,莫伦向着和大厅完全反方向的花园走去。
"不是不是……不是偷,以为可以,所以才摘的,并不知道这里和山里不一样。"
莫伦拐过弯就看到一个一身白衣的瘦弱身影被围在四五个家仆中间,始终低垂着的头紧紧地看着怀中的紫色睡莲,戒备的偷偷打量身边的人。而他的身边,刚才发出古怪声音的来源——一只白色鹦鹉,正在他的前方不停盘旋,一幅誓死护主样子。
"好了你不用在辩解了,你刚快把睡莲交出来。"可能是少年古怪的言词和结巴的语调让家仆开始不耐烦,不由分说地,他们决定亲自去抢。
"哇……"从小居住深山从未入世的少年大概是生平第一次被人如此的恶言恶语,一时间单纯的心灵根本就不知如何是好,再加上在陌生的地方迷了路的恐慌,双重的惊吓一下子就让这个单纯的少年大声的痛哭了起来:"呜……坏人,怕……呜……回家回家!呜……长老……"
一个看起来大概也有十五六岁的少年竟然如稚童般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这样的情况让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一时间竟也呆愣住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了。
"坏蛋坏蛋……咬你咬你……"一见到主人大哭,鹦鹉竟然飞到家仆们的面前用它的嘴猛啄坏蛋为主人报仇。
因为少年的哭声过大,一下子就将原本在院子各处工作的仆人都引了过来,眼看着这里的情况越来越乱……
"白天不去工作都围在这里干什么?"莫伦厉声喝斥。
主人的突然出现一时间让围看的仆人都吓了一跳,慌忙分开道路给大少爷。
"没事吧?"走到少年身边将他拉起,邵翔放柔声音询问道。
"呃?"一脸迷茫的将脸抬起,似乎直到此时,小人才注意到他身边有人。
而映入眼帘的容颜,却着实带给了邵翔和莫伦一个不小的震撼。给人印象鲜明的一双灵动大眼,然后是可爱小巧的鼻子,以及一张粉红的樱唇。怀中的人娇小柔弱,只是这样单纯的抱着,还无法让人看出'他'的性别,此时,那双灵动的大眼正眨巴眨巴的盯着自己。
"没……没事……"本能的对帮了自己的人充满了好感,少年微笑着点点头。
"大少爷,这个男孩突然出现在后院,还摘了咱们荷塘里的睡莲,所以奴才们才会……"刚才那个领头的仆人赶忙上前解释刚才的行为。
"好了不用说了,我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处理的,你们先下去吧。"没有给那人解释下去的机会,莫伦就严厉的下达命令让众仆人散去了。
"好了,现在可以说说你为什么会摘了府里的睡莲,以及……你是谁了吧?"待仆人都退开后,莫伦这才转身询问起这件事的缘由者。
"呜……"似乎被莫伦的严肃吓了一下,少年一憋嘴眼眶又开始犯红,甚至下意识的躲到了邵翔身后。
皱皱眉,莫伦对于少年这种分不清救命恩人的行为有些生气,要想想,好像是自己救了他才对吧。
身体快过思想,下一刻,莫伦就伸出了手将少年从邵翔的身后拽了出来。
"回答我。"莫伦抓住少年不住挣扎的手臂,声音静静地丢下了一个简单而直接的问题。
"呜……"委屈的噘起小嘴,少年抽泣着道:"不是有意的,只是觉得好看,不知道这里和山里不一样,真的不知道的。对不起!"说到最后,少年歉意地弯腰,很真诚的道歉,只是,手中仍紧紧抱住睡莲,没有放手的意思。
"你很喜欢这朵睡莲吗?"看着少年,莫伦问道。
"嗯。"单纯的少年点点头。
如果他真的喜欢,他到可以考虑将这朵睡莲送给他。毕竟这朵就算放回去大概也活不成了,给这个少年倒也无妨,只是……
"那好,如果你告诉我你的名字以及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府内,我就将这朵睡莲送你可好?"莫伦试着放轻语气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太过严肃,只因为,他觉得这个少年稚嫩并不是那种甚少接触事世的单纯,而是根本就未曾开化,仿佛被人有意的停制他心智的成长一般。
"名字不知道,只是和长老一起来的,长老说有事要谈,让在外面的花园等着,可是觉得花园很好看,走着走着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少年苦着一张脸,说话的同时都还不忘记四处张望来寻找来时路。
"发生了什么事?"与此同时,通往前院的通道上,漆雕冥和那个灰色布衣的蒙面男子并肩走来。
"长老。"当少年看到了来人,立刻快乐的飞奔了过去。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灰衣男子看不清容颜,只有声音透露了一些焦急。
"对不起,迷路了,还被坏人欺负,呜……长老,这里好可怕,回去吧。"少年拉着灰衣男子的衣袖央求到,即使已经回到亲人的身边也不能使它忘却刚才给人围住喝问的恐怖遭遇。
"好了不要担心,已经没事了。"没有对他的央求作答复,灰衣男子只是安慰地为他擦擦又再度涌出的泪水。
而这边,漆雕冥看着灰衣男子,深邃的眼神变得更加的幽暗……
"父亲。"莫伦上前行礼。
"你来得正好,我来介绍一下。"漆雕冥将视线拉回,指了指灰衣男子道:"这位是灵族的长老,另一位是这一代选出的灵子,他们是为了助你完成仪式而来。"
"灵族?"莫伦眼神一闪。
漆雕冥转而面对灰衣男子,才想起他竟然连他的名字都还不知道,从他进入大厅后,就始终沉默的一句话未说,只是用那一双被灰纱遮住的双眼,不住地打量着厅内因丧事而布置的黑色缦纱。
"我姓应,应天的应,应—无—梅。"灰衣男子说得很缓慢,好像是故意让所有的人都听到自己的名字。
"应—无—梅,无梅吗?"漆雕冥看着那双唯一露在外面的清澈双眼,那双毫不掩饰冰冷的眼睛。
"我是接替本应成为第五代灵族族长的灵落梅成为族长的,因此,族中长老赐名应无梅。"灰衣男子简单的解释了名字的由来,声音自始至终都平稳而和缓。
在听到'灵落梅'三个字时手中下意识地握住那块双梅玉佩,久远的记忆再次浮现,漆雕冥目如深泓。
"父亲。"适时地,莫伦出声打断了空气中不知何时升起的一股令人窒闷的暗流。
双眸更加幽暗,漆雕冥神色不动的开口:"应族长,这位就是我的长子,也是漆雕府下一任的继承人——漆雕莫伦。"
而与此同时,所有的人都看到那个适才还沉静的灰衣男子在下一刻就晕倒在了漆雕冥适时伸出的双手中!
§ § § §
"与灵子结合?"
'菊苑'漆雕冥的书房内,莫伦聆听着父亲对于仪式的解释,即使面对如此惊骇的答案,他的神情却也依然沉静淡漠。
"是的,再往后的一个月里,你需要和灵子一同住在'禁苑'内,直到仪式完成。"漆雕冥看着长子冷静无波,眼神高深莫测。
父子同时得沉默不语,只有那两双相似的,深邃的眼睛互相对视着,似乎在探视着对方的一切。
"这是每一代接替人都要经过的仪式吗?"莫伦问。
漆雕冥点点头。
"父亲当年的那个灵子可是刚才应族长所说的灵落梅?"询问的话,却是肯定的语气,以及探寻的目光。
眼神一暗,漆雕冥沉默一下,随即又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莫伦的目光在追寻父亲的反应后变换了几种颜色,很快的又恢复如常。
下一刻,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什么事?"
"老爷,大少爷,应长老醒了。"推门进来的是因为韶翔外出而临时随侍在莫伦身边的银毅宇。
"嗯,我知道了。"漆雕冥点点头,"伦儿,我们去看看吧。"手中下意识的又握紧了玉佩,漆雕冥多年来平静的心湖在此刻竟意外的泛起了微澜……
§ § § §
从书房走到临时安顿应长老和少年的房间只需穿过一条短短地回廊,因此,从书房走出来不久,莫伦就听到了那个单纯的人儿一连串的询问,虽然悦耳却有些刮噪的一大堆问题让他都不觉地在心中笑开。
"长老,为什么会突然睡着?你也不喜欢这里吗?都不喜欢,回去好吗?想回家。扫把也想家,想看山里的花开了没有。这里的人好坏,摘的花都被抢走了,只留下了这个。好看吗?很喜欢,所以送给长老……嘻嘻!!"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可是很奇怪的,少年的话中似乎之中有一点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很奇怪,却又抓不准是哪里。
皱着眉想着这个问题,莫伦跟着父亲走入了房间,果然就看到那个小东西如自己所想的一般在床边摇头晃脑袋地不断发问。
低头将微笑掩藏在暗处,却也在同时将应无梅看到自己时明显僵硬的神情收入眼底。
"漆雕当家,大少爷。"看着父子二人走入屋内,应无梅从床上坐起身。
"您的身体还好吗?应长老。"漆雕冥看着在除去灰色面纱后应无梅那张可以算得上是平凡的脸,观察着他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
"谢谢当家的关心,我已经没事了。"客套地几句简单的对话,应无梅的态度始终保持着疏离的冷淡。
"那就好,我想,现在我们应该可以谈谈仪式的事情了吧,明天就是本月的初八,如果错过了的话,就要等到下月了。"他希望早点完成这样的仪式,多年来一直附绕在心中的念头在等待着解开的时刻,他已经等待了二十四年,已经够久的了。
"当家主,我觉得在这件事上,您还应该在考虑一下。"应无梅没有说明,只是用眼扫了一下莫伦。
漆雕冥看出他的意思,抬手挥挥。
"父亲,那孩儿就先带着灵子到他房间好了。"实在不明白那位灵族族长对自己的恶感从何而来,但莫伦依然明智的选择缄默。
"嗯。"漆雕冥点点头。
"长老。"少年有些犹豫的看着应无梅,说实话,他对这个答应将睡莲送给他的男人并不如像其他漆雕府中的人那么害怕,甚至,还很多好感,可是,从小甚少出门的他依然还是有些胆怯……
"去吧,没事的。"应无梅给了少年一个温柔的让人心安的微笑,看着他有些不自然的将手交在莫伦的手中被牵着出去才收回目光。
"现在,我们可以说了吧。"漆雕冥选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
"当然。"应无梅点点头。
"那你可以告诉我,对于伦儿的继承,身为灵族代表的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他对伦儿的态度,恶劣的相当明显,他实在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这位大少爷漆雕莫伦,应该就是当年灵落梅的遗子吧。"应无梅开门见山地说道。
"是的,伦儿正是落梅和我的孩子。那又如何?"漆雕冥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情。
"抱歉,按族中规矩,灵落梅是叛子,他在明知族规的情况下还在祭祀期满后和您发生关系,并产下孩子,更甚在最后竟以自杀来逃避一切。因此,族中长老明确表明,他的孩子,绝对不能和灵子结合,自然,就是说他的孩子,决不能继承漆雕家族的一切。"应无梅表情冷硬的说出他反对的理由。
"这只是灵族的规矩,可我漆雕府,自然是要选出最杰出最出色的继承人,在这点上,族中所有的人都认同伦儿的能力。"漆雕冥耸耸肩,根本不把这样的理由放在心里。
"当家说得没错,新一代的继承人本就是应该由漆雕一族自己决定,外人是不应该干涉的,但是……"应无梅顿了一下,"灵族也有选择与灵子结合之人的权利,这个规矩,当家不会不清楚吧。"
"应族长的意思是,如果这一代的人是莫伦的话,灵族就会拒绝执行仪式吗?应族长,你可明白自己的话是在威胁于我。"漆雕冥微眯起眼,目光转冷。
"应无梅并无此意,请当家不要误会,只是,在叛子之子成为继承人这件事上,灵族有着自己的规矩。"应无梅态度不变。
"这么说灵族在这件事上是坚持的喽。"
"当家,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您明媒正娶的妻子秦帘一共为您生育了三子四女,难道这些人中,就没有一个合适的,当家又何必执著于叛子后人呢。"
"呵呵……"漆雕冥突然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声音低沉而沙哑,在这个不小的空间里,他此刻的笑声竟意外的带着些诡异,"看来,灵族对于当年落梅产下孩子的事情真是丝毫不肯放手呀。"
"明知族规而违抗,这在灵族中是大罪,更何况他最后还违反灵族族规,自杀而死,这对于一个灵子来说,是终身不可饶恕的罪过。"应无梅的声音毫无起伏,平淡的语气完全符合一个外人评论应有的语调。
"够了。"深沉地带着不可抑制的愤怒声音,漆雕冥猛地站起身,"这件事我们稍候在谈,长老身体刚刚恢复,还是先休息吧。"语毕,漆雕冥就转身走出了房间。
看着漆雕冥忿怒离去,应无梅也毫无任何表情,转身循着少年被带走的方向而去……
§ § § § §
"这是什么?"
"砚台。"
"这是什么?"
"笔洗。"
"什么是笔洗?"
"……洗毛笔用的。"
"那为什么我们洗澡的不叫人洗而叫木桶呢?"
'啪……'莫伦手中的杯子落地,身旁的临时陪在身边毅宇训练有素的弯腰收拾,却忍不住在地头的时候拼命的掐自己几下好让自己可以忍住爆笑的冲动。
那个可爱的小公子,从走进大少爷的书房就开始不断的问东问西,连椅子书架都被他问到了,先开始大少爷还能有耐性的一一回答,可现在看来,那也不过是因为这个小公子先前的问题还不够经典而已。
笔洗?人洗?木桶?
哈哈……天啊!他回去后一定要把这个原模原样的学给大家,这个笑话一定比二少爷被连公子罚抄三字经更可笑。
在心中大笑了三百声,毅宇起身的时候,已经有恢复了面无表情,毕竟,在这个家里敢在大少爷头上动土的人,是绝无仅有的。
"你过来。"莫伦对着那个正对他最宝贝的绿水晶镇纸大感兴趣的少年道,因为直到现在都还没有问出他的名字,因此,也只能省略不叫了。
"有事?"似乎是被一屋子新奇的东西吸引,少年快乐的一蹦一跳地来到莫伦面前。
"你真的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吗?"其实这个问题从他跟着自己出来以后就问了很多变了,可是最后都得不到结果。
"真的,长老说,名字是要别人取的,最特别的人。"少年点点头,回答的态度无比的认真。
"什么人?"
"漆雕府的大公子。"
'啪……'毅宇再次倒水的动作停顿,呆愣的动作让另外一个好好的杯子也报销了。
"漆雕府大公子?大少爷,他说的……好像是你吧。"毅宇晃晃也似乎被这个答案给弄愣的莫伦。
没去理他,莫伦深蹙着眉,将少年拉到面前的圆椅上坐好。
"为什么要让他来取名字?"
"不知道,长老说的。"少年摇摇头,噘着小嘴有些迷惑的眨眨眼睛。
"是吗?"莫伦看着少年喃喃道。
沉思片刻,他突然一笑,"也好,嗯……那我就来给你取个名字好了?"
"不可以。"少年一把捂住他的嘴,"长老说不可以,除了漆雕府的大公子,别人是不可以取名字的。"
"我是谁。"莫伦指指自己。
"是人。"
'噗哧……'一声爆笑从身后传来,莫伦连头不用回,只是冷冷的斜了一眼,立刻就让身后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变成了'冰雕'。
"这是哪里?"将注意力再次转到少年身上,此刻就连莫伦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对眼前这个心智都尚未成长的少年如此的有耐性,难道……只是因为他将是自己未来一个月都要面对的唯一的人。
"漆雕府。"少年有问有答,态度非常认真。
"他叫我什么?"莫伦指指身后已经被'冻伤'的毅宇,又指指自己。
"大少爷。"
"所以呢……"
"嗯……"少年迷茫的看着他,又看看身后突然间没了任何表情的毅宇,小脑袋一歪,似有所悟,"漆……漆雕大少爷……你就是长老说的特殊的人吗?"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少年开心的拉着莫伦的手臂确定自己的猜测。
"嗯。"莫伦点点头,少年的欢颜似乎也感染了一贯淡漠的他,缓和严肃的表情。
"太好了太好了,终于可以有名字了,取名字取名字。"终于等来了期盼中的那个人让少年兴奋不已,从小到大都没有属于自己的名字,看着族里其他的孩子都可以叫着彼此的名字,可在叫自己的时候却只是'喂、你……',他真得很羡慕有名字的人,虽然就算有了名字估计族里的孩子们还是不会愿意和自己玩,可是能有自己的名字,至少……嗯……至少长老和眼前的好人可以叫自己的名字不是吗?他相信,他们一定会愿意叫自己的名字的。
"名字……"莫伦看着眼前的少年,灵动飞舞的眉眼,快乐的表情,似乎因为名字使他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生……"莫伦口中喃喃,眼神最后落在被少年一起带来书房的那朵睡莲,"莲……"
"嗯?"少年歪歪小脑袋,因为莫伦只是低喃所以他没听清。
看着他满脸的期待,莫伦神情放柔,"我说,就叫生莲好了。"
"生莲?"少年反复念着名字,似乎在思考,"好,就叫生莲。"
少年开心地摇头晃脑,与莫伦对视着的眼睛因为有了自己的名字而更加神采飞扬,而与此同时,一道金光从两人的手腕同时射出,在半空中竟变成了奇怪的文字的交错盘旋,最后分别降下环住了两人的手臂,那奇怪的文字就印在上面。
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把莫伦和少年都吓住了,互相看着彼此的手腕,一种说不出来的奇异感觉从两人眼底流尽了对方心中……
§ § § § §
"过来。"一声带着微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屋内的三人同时看过去,就见一身灰衣的应无梅站在那里。
少年几乎是本能的,在听到那两个字后就乖乖地走到了应无梅的身边,这样的行为,让莫伦眼神一黯。
"为什么会这样?"他扫过两人的手腕,质问的眼神看着莫伦。
"抱歉,这是意外。"莫伦说的是实话,与灵子之间该如何相处漆雕冥一直都没有详细地说明,因此这样意外的和灵子订下契约并不使他所愿,如果可以,他也不愿这样,就如同如果可以,他也不愿继承家业一样。
"一句意外就可以解释一切吗?"应无梅的愤怒有点失控。
"现在就算追究也没有用了。"漆雕冥不知何时已经来到的,看了眼屋内的情况最后将视线落在怒不可抑的应无梅身上,"契约自然生成,就证明灵子已经承认了莫伦继承人的身份,这一旦烙印就是一辈子的事,莫伦继承人的身份已经无法更改了。"
在漆雕冥心里,莫伦是唯一的继承人,无论是从公心还是私情死,都是如此;但适才在应无梅房里他说的一句话也是事实,虽然漆雕府有权利决定自己的继承人,可是灵族也同要有权利选择与灵子交合之人,若这个应无梅真地对莫伦地继承一直坚持下去的话,那么得不到灵子契约的莫伦,也是绝对不可能得到族人认同而顺利继承漆雕府的。所以说,虽然这样私自烙定契约是违反族规的,但也却正好误打误撞的将一切成定局,此刻这位应长老就是在反对,大概也只能任命了。
"既然当家主如此认为,那无梅也无话可说了。明日初八月升之时,应无梅自当会在禁苑准备好生灵仪式的。"应无梅一口气讲话说完,就拉着已经取名生莲的少年而去,凌乱急行的脚步泄漏了主人的愤怒。
"父亲。"
"老爷。"
"毅宇你下去吧。"漆雕冥走进屋子,对银毅宇挥挥手示意他下去。
"是。"躬身一礼,毅宇退出房间,并关上房门。
"莫伦,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正式的漆雕家继承人了。"
"是因为这个吗?"莫伦看着手腕上的怪异文字,隐约间好似看到两个银色的楷体字隐在那之下,暗暗浮动。
"嗯,这正是漆雕家继承人被灵子付于正是身份的象征,在这些灵族文字之下,暗隐的就是你刚才为灵子所取的名字——生莲。"
"生莲?"莫伦打量了半天,却觉得那两个银色的字太过模糊,根本看不清楚。
"你现在还看不到,等到明晚月升以后,你与灵子正式交合,他的名字就会正式的烙印与文字之上,显示你的身份。"漆雕冥说着,撩起袖口露出自己平日总习惯隐藏的左手腕,那上面有着和莫伦手腕同样的文字之上,深深的烙印着两个字——落梅。
"孩儿明白了。"莫伦对那两个字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随即垂下眼帘,遮住了闪烁情绪的眼睛。
"你好好休息吧,明天的仪式会非常耗费体力的。"漆雕冥站起身交待了一句就走出了房间。
"父亲。"莫伦唤住了他。
"这么说来,在生莲的手腕上,应该有着我的名字莫伦是吗?"
"嗯。"
"那也就是说,在当年的那个灵落梅的手腕上,应该有父亲的名——冥!!"
"……"漆雕冥背对着儿子的身影一僵,半晌才点了点头,随即顺着回廊而去。
身后,莫伦目光深幽的注视着父亲离开的方向,久久……
§ § § § §
阔别了近二十多年,今晚是漆雕冥在落梅死后第一次踏入这充满回忆的禁苑。梦里曾经的千回百转都化成了眼前虽然干净却清冷荒凉的院子,曾经记忆中院子内温和快乐的笑脸,也都只不过化作了眼前一片片枯叶,模糊不清……
当年落梅死后,他近乎逃避的封锁了这个院子,这个禁苑方圆四周都成了一种禁忌。而今……
漆雕冥看着不远处被灵子生莲缠着问东问西的儿子,当年莫伦出生的时候正是新年前夕,一场大雪中落梅突然腹痛,当时他被父母远支外地为秦帘购买上好的凤冠霞帔,偌大的漆雕府内所有的人都被父母授意不准帮助落梅,他们都抱持着如果难产而死更好的想法。因为,显赫的漆雕府绝对不能允许一个如此身份的长孙,因为,他的生身之人是个男子。
可也许是天意,或是落梅天生坚强倔强的性格,莫伦还是在第二天清晨顺利产下,经过一晚上折磨的落梅勉强支撑身体为孩子洗净身体在围上包裹就再也支持不住的昏倒在床边。待自己因接到古斯暗地里的通信而赶回府的时候,一踏入禁苑卧室看到的就是一脸苍白昏迷不醒的落梅和被屋内唯一的被子改做成的小包裹包住的,正在嗷嗷痛苦的婴儿。
……
即使是想再想起他依然还能清晰地回忆起当时那种心痛的感觉,想到自己在得知落梅怀上孩子以后就一直接着婚礼的事务而逃避,长时间的不待在府内。虽然他也清楚落梅的生活会很不好,可是,落得如斯境地,却是他怎么也没有料到的。
原本打算在成亲之后就将落梅送回灵山灵族的居住地,可他万万没想到,落梅的倔犟和自尊会使他作出那么激烈的行为,当自己得到消息匆忙从新房赶到禁苑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落梅已经冰冷僵硬的尸体。
错已驻下,他原是打算将错误降到最低,可却怎么也没想到,还是遗留下了巨大的伤害。愤恨自杀而亡的落梅,一生都只能让自己相敬如宾的秦帘,以及……自己!!!
"父亲,应长老说时间差不多了,让我们立刻到祭殿去。"脑中思绪百转,却不知何时莫伦已经来到了自己面前。
"嗯。"漆雕冥收起回忆的思绪,将紧握的,感染了自己温度的玉佩放入衣襟中,向禁苑最深处的祭殿而去。
§ § § § §
举行升灵仪式的地方是位于禁苑内最偏僻角落的小型灵庙,由于多年未用大门早已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荒凉的禁苑、全部都布满灰尘斑驳的四间用途各异的房子,这就是整个禁苑的全貌。
说实话,第一眼看到这里的时候,认识莫伦也不由蹙起眉。
虽然已被父亲指明漆雕族的升灵仪式就是一个完全封闭的过程,在此一个月期间,继承人和灵子的一切的衣食住行全部都要有他们自己动手,为了避免仪式的私密和神圣性,在一代的仪式结束后,都是由特定的灵族人来进行一次打扫修护,以保证在下次一次仪式到来的二三十年中这些房子不会因风吹日晒而老旧不堪。而此后,这个院子则会再次被封闭起来,直到下一任仪式的时候。
"好破。"身旁的生莲拉拉他的衣袖,喃喃道。
"不习惯?"看眼前的这个样子,在住以前,他们大概要先靠自己将这里打扫一下才可以了。
"不会。"生莲摇摇头,"住在哪里生莲都喜欢。"大概因为有了自己名字的关系,以前说话总是没有主语的他现在说起话来却总是喜欢'生莲怎样……生莲怎样的……'
"可是要住很久哦。"对于他单纯的知足常乐的性格而会心。
"莫伦会和生莲一起住在这里吗?"生莲抬起头期待的看着他。
"当然。"莫伦点点头,发现自从命名烙印以后,生莲就对自己格外亲近起来,那种恍若初生稚子对第一眼看到的人就分外依赖的感觉,让他莫名的有一种满足感。
"那生莲就不怕。"开心地笑起来,眼睛滴溜溜的环顾着四周在未来将是他和莫伦生活的环境,心中突然间被涨的满满的。
"莫伦?"
"嗯?"
"为什么心里涨涨的?"就是觉得有什么不明白的只要问了莫伦就一定会明白,生莲对于身体发生这种莫名其妙地反映,自然而然的会想去寻求解答。
"心里涨涨的?"莫伦看着他握住心口皱着眉口迷惑的样子。
"想着以后和莫伦一起住……"
"生莲。"一声喝斥打断了生莲地解释,两人回过头,就看到应无梅暗沉着脸立在不远处。
"过来,仪式快要开始了。"他招招手。
"噢。"生莲点点头走过去,心中想着刚才那个奇怪的感觉还是等过后才问莫伦好了。
"大少爷,我不知道您是怎么叮嘱生莲地,不过,灵族有自己的规矩,对于未来的当家主来说,历任灵子都该恭敬以待,请大少爷以后不要再允许生莲称呼名字为好。"应无梅面无表情地说着,一双眼睛始终是以恭敬的姿势垂看着地面。
"我明白了。"
很意外的没有任何的停顿就得到答复,几乎是本能的应无梅抬起头惊奇的看向莫伦,看到他也正微笑的看着自己。撇开脸,却又看到的漆雕冥也始终一脸高深莫测的看着刚才的一切。
不说话,应无梅抬头看看西面已经缓缓沉落的太阳。
"夕阳西下,距离月正当中没有几个时辰了,我们现在必须抓紧时间先将灵庙打扫好。"应无梅拿起从外面带进来的扫把准备开始打扫。
"我们也开始吧。"莫伦将抹布递给生莲,自己也拿起一个扫把,先应无梅一步推开了布满灰尘灵庙大门,一片尘土飞荡,几乎都落在了莫伦身上。
应无梅不懂他这样的行为,自己明明已经将对他这个逆天而来的孩子的厌恶表现得那么明显,他为何还会……
灵落梅……你到底……留下了一个怎样的孩子啊!!!
§ § § § §
紧赶慢赶四个人还是在月升以前将灵庙打扫干净,又匆忙的清洗整理好因干活而脏乱的自己,在满月之夜月灵最盛之时,灵庙恢复了安静,只有四个人站在正中间一座雕塑前静立。
莫伦和生莲并排跪在雕像前,两旁分别站着应无梅和漆雕冥。
"大少爷,这左右两边的墙壁上的分别是漆雕一族和灵族前五代的继承人与灵子,这正中央的,正是我们龙康皇朝的开国圣祖。"应无梅指指两边不知是怎么弄上去的十幅画像,详细解释,而这个,也是每次升灵仪式都必须要完成的一项,"而实际上,漆雕族和灵族的前身正是当时辅佐圣祖的文武二将。这灵子与漆雕族继承人交合共盟升灵仪式是圣祖规定,多少年来一直流传的,一再将灵族人体内文灵和漆雕府继承人的武灵融合,使之更好地为龙康皇族效力。"
"那个……可是灵族第五代灵子,灵落梅?"莫伦突如其来的指着右边最后的一幅画像,向应无梅询问道。
应无梅脸色一黯,看向对面的漆雕冥,却发现对方也同样看着自己,一脸平静得好像也在等着自己的回答。
应无梅点点头。
深深看了那幅画一眼,莫伦转正身体,"可以开始了。"
应无梅手中挥动挽花之姿,口中咒语念念有词,随后通过庙内特殊建造的突出小天窗,一丝金色的月光照射而下,笼罩了莫伦和生莲的手腕,随之又快速的覆盖了两人周身。
"月灵已经引入,接下来的升灵仪式,就是大少爷和生莲自己的事情了。"
应无梅看着光圈中的两人,因为灵光的侵入已经动作困难,瞥了眼在仪式过程中始终不发一言的漆雕冥,他走出灵庙,随后听到身后传来跟随的脚步声以及锁门的声音。
心里憋着某股气,应无梅走到禁苑前面,等着身后那人尾随而来。
"灵落梅之事,大少爷已经知道?"知道那个始终沉默的人就在身后,应无梅才开口质问。
"落梅临终前曾经说过,希望孩子永远不要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我从来没有说过。"但他也从来没有刻意掩盖,明知道漆雕府人多嘴杂,对于当年那件大事一定会有人议论,或者说在有意无意间,他希望莫伦可以知道他自己的身世,知道那个曾经为了他付出过全部努力的名为灵落梅的男子。
"那就好,既然大少爷继承漆雕府的事情已经决定,那么对于当年灵落梅的事情,也就该绝口不谈为好,毕竟对于未来的漆雕府当年主,有着那样一个身份的生身之人本就是一种耻辱的……"
应无梅噤口,眼睛只盯着前面冷怒阴狠的男人,以及……他握在手中,另一头正搁在自己脖子上的利剑。
"这是最后一次,我不管灵族对于当年落梅产下孩子一事还如何计较,但如果我再听到有人污辱落梅,那么我能够多年来辅助灵族,自然也可以让它一夕之间成为龙康皇朝一段过往历史,应族长最好将我的话放在心上,否则,整个灵族都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收回佩剑,漆雕冥转身而去。
"哼……污辱灵落梅?若要说起侮辱二字的话,我灵族对于他的侮辱又怎么记得上漆雕府的万分之一呢?否则的话,当年灵落梅又怎么会选在当家主大婚之期自尽而亡,甚至连自己刚刚足月的孩子都顾不得了。若要我灵族为侮辱付出惨痛代价,那不仅侮辱甚至毁掉灵落梅生命的漆雕府又该以怎样付出代价呢?"眼神冷蔑的看着前面因自己的话而僵立住的男人,应无梅挑衅地冷笑几声。
空气沉默了片刻,整个禁苑静的只能听到夜风吹动落叶的沙沙声,站在翩飞落叶中的两人象是都不愿妥协对方的僵持着,最后还是漆雕冥的声音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静氛围……
"你又怎知,漆雕府不曾付出代价……"
丢下这样一句话给身后眼神冰冷之人,他迈步离开……
§ § § § §
黑幕覆盖下静寂无人的小院子,只有夜空中一轮圆月射下柔亮光芒。前面简单的收拾出一个暖阁,应无梅此刻就睡在里面,屋外连接几个屋子的长廊上,有人依栏而坐,手中握着的是多年来从不离身的玉雕酒壶。
呆呆的凝视着对面的那根栏杆,底部最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刻着几行小字。
'一为迁客去长沙,西望长安不见家。
黄鹤楼上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
"江城五月落梅花。"有喝下一口酒,漆雕冥反复喃喃的就是这一句话。
"父亲。"身后传来儿子的轻唤,没回头,他又喝了口酒。
"仪式……"他犹豫了一下,"结束了?"
"是的。"莫伦来到他对面坐下,"父亲还是应该少喝点酒,以前母亲在时候还有个人劝着,可自从母亲去世以后......"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漆雕冥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截断了儿子的劝告,目光清明如炬的直视着眼前这个他从小养大,付出全部疼爱的儿子。
"很早,早在您所能想象的时间之前。"莫伦回答的直接而干脆,连丝毫的停顿都不曾有过,可见,他早已猜到了父亲所有的想法,因此,他此刻才会出现。
"你母亲去世以前问你的话,你其实都明白。"那样不懂声色的完美回答,他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是的。"对于那个养育了他的人,他的心情是复杂的,感激她多年来无私的抚养,待他如亲子;可是,每每想到那个死亡的夜晚,自己的生身之人是为何而死,他却也难免迁怒。
"那你还答应成为继承人,与灵子完成升灵仪式?"漆雕冥迷惑的看着儿子,突然觉得这个自己从小看大的儿子似乎早已脱离了他的羽翼之下,在他意识不到的时候,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这是那人的心愿,或者是说,是父亲答应那人的事情,我应该完成,这是为人子的责任。"每每谈到那个人,目光平淡的莫伦总是异常的温柔起来,这大概,就是血肉相连的亲子之情。
"莫伦,你总是有办法打破我对你的看法,给我一个新的认识。"漆雕冥有些自嘲的一笑,一向觉得对大儿子倾注了全部的心血,现在看来,似乎是他太过自以为是了。
"父亲玩笑了。"莫伦表情不变。
"你恨我吗?"漆雕冥幽幽一叹。
"从来没有。"莫伦摇摇头,或者准确的说,是现在不恨了,曾经,他也恨过,恨眼前的人,恨着整个漆雕府,这个夺去了他生身之人的地方,这个巨大的人性牢笼。
儿子的回答让他没来的心头一紧,换了口气,他道:"过了今夜,你就要开始长达一个月的禁闭生活,再次期间,除了蔬菜米粮会有人按时搁在门前,其他的一切都要看你们自己的了,而我和应长老,也会在明天早上离开禁苑,并从外面将门封锁的。"
"孩儿明白。"
"莫伦,既然你的身世你已然知晓,那么有些话我当要说在前面,也免得你再步上我的后尘。你与灵子的交合本是家族和朝廷世代沿袭的一种神圣仪式,几代以来,漆雕府先祖都能够稳定心神,履行义务。可我,却是第一次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的人,当年的一切我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害了落梅,也害了你母亲。如今而你......"漆雕冥的顿了一下,想起儿子看着灵生莲的眼神,那样的眼神他太熟悉了,二十多年前,他也曾经那样的看着落梅,"若是你也动了情,那么,怎样才能处理好动情以后的种种,你都必须要想清楚,否则,也只会如我一般,落下终生都无法挽回的错。"
莫伦没说话,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身边栏杆下方刻着的小字,"他的字体笔挺秀雅,回折之笔绵柔中不失劲道,性格的柔顺坚强也在这短短二十八个字中尽显。"
儿子说的没来由,眼中却是无限的温柔,漆雕冥凄然一笑,接口道:"他是个温驯柔顺的人,他曾经说过,这辈子最真实的记忆,最快乐的生活,就是这禁苑短短一个月的日子。"
他环视着整个院子,晚风轻送,吹动树叶沙沙作响,这里面,满满的都是落梅的影子,那墙边的角落曾经有落梅辛苦种菜时汗流浃背却快乐的笑脸;暖阁里,有几天下雪的日子落梅总是喜欢和自己窝在那里面,他从后面单手拥着他,暖被盖在两人身,他们各拿着一本书看着,彼此的世界,却意外地契合;芙蓉树下,每天早晨落梅总喜欢在那里驻足良久,惋惜不是春天,否则就可以看到那种粉红色毛茸茸的花。
喝下一口酒,漆雕冥站起身,"时间不早了,你也快点回到灵庙去吧。"
"父亲。"莫伦唤了声,却看到他目光呆呆的看着远处前边一块荒废的土地,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这会儿就是说了什么,父亲大概也是听不进去的了。
算了!有些事,说出来反而失去了原本的意义,以父亲的精明,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也会发现的,只是这必须是以他依然保持情形的头脑和理智为前提。
背过身去在唇边勾起一抹淡笑,从懂事到现在第一个真正发自内心快乐的夜晚,那个刚才还躺在他怀里向慵懒的小猫一样睡着的生莲,似乎已经预见的未来有些多难父亲,以及......
莫伦抬头看着漆黑夜幕上独挂一轮明月,心情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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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换了陌生的环境,应无梅第二天醒的非常的早,看着窗外还有些暗沉,他想着就这样躺着等待日升好了,可偏偏,却总有什么事情让人无法如愿,就比如:此刻外面院子里传来的一阵阵的轻咳。
应无梅皱起眉,昨晚收拾房间的时候有意的只为自己收拾了这个小小的暖阁,想着那人应该会自己在去找别的地方休息,因此当他回房的时候看着那人坐在栏杆那里发呆也就没有在意,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有人笨到在这样的天气里就真的在外面的廊子里生生坐了一个晚上。
有些愤愤地掀被下床,应无梅打开门,就看到那个人真的还就坐在昨晚的那个位置咳嗽着。昨晚的对峙两人可以说是不欢而散,因此那人听到开门后,也只是回头扫了一眼又继续转头看着院子里那棵因季节而凋零的芙蓉树。
应无梅也不理睬他,只是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深秋的早晨带着些干燥的轻凉,也许是这些年来嗜酒的缘故,他近几年一到这个季节就会习惯性的开始咳嗽,早上的时候还有些喉干干呕的情况,本来就有的宿疾,如今又加上昨晚一夜的风寒露重......
哎!!!漆雕冥叹口气,这怕这次是不想生病也难了。
旁边又传来脚步声,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谁。不愿理睬,并不是因为昨晚的事情还在计较,只是面对着这位总是语多挑衅,似乎对整个漆雕府以及当年的事情怀有极大成见的应族长,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当......"的一声不轻不重的物件搁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低头,他就看到放在身边坐栏上,还在因为放下的动作有些巨大而在晃来晃去的茶碗。
不解的蹙眉,漆雕冥侧身看着应无梅依旧冷漠的背影消失在廊子的拐角处。
那个......好像是禁苑中厨房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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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伦和生莲从灵庙里出来的时候刚好太阳升起,走到前面唯一收拾出来的暖阁,就看到漆雕冥正坐在卧榻上浅眠,一旁的应无梅正在将最后一盘炒菜放在圆桌上。
"长老,生莲来帮忙。"生莲乖巧的走上去接过碗筷摆好。
"乖。"应无梅几乎无痕的一笑,转身拿起一旁案几上空了的茶碗走了出去。
莫伦走到一旁,看着父亲有些不稳的呼吸,一探手,果然感觉到额头炙热的温度。
"没关系,已经喝过药了。"身后传来应无梅不波动的声音,莫伦回头,看着他面无表情的将刚端来的粥锅放在桌上。
点点头,莫伦将父亲盖着小薄被掖好,转身走到桌边开始吃饭。
"大少爷,升灵仪式已经结束,我能为你们做得,就到这里了。接下来的一个月内,你和生莲手腕上的灵咒会随着你们在一起的次数不断的加深,直到名字彻底浮于咒符之上,仪式才算完成。"饭刚吃了两口,应无梅就放下了碗筷,简短的交待。
"嗯,我知道了。"莫伦夹了一个炒蛋放在生莲碗里。
"生莲不喜欢。"用别扭的握笔姿势握着筷子将鸡蛋又夹出来,生莲噘着嘴表明自己的喜好。
"不可以,一定要吃。"莫伦又夹回去,态度强硬的不容拒绝。
"不要。"生莲觉得委屈,那个东西是有毒的坏东西,不明白莫伦为什么会要让他吃。
"那吃这个。"莫伦从桌上唯一的一份荤菜青椒炒肉里夹了一块肉给生莲,没想到得到的却是和刚才同样的反应,看着生莲急忙地将肉从自己碗里拨出来,不觉皱眉。
"生莲,挑食是不好的。"他佯怒的板起脸。
"可是......可是,莫伦为什么要让生莲吃有毒的东西,莫伦不喜欢生莲了吗?"说着眼泪就开始往下落,生莲一想温柔的莫伦以后也会和远来在山里的大家那样对自己,就会绝的心口好痛,一阵阵的发闷。
"有毒?"莫伦疑惑不解,他只是心疼生莲太瘦小,想让他多吃些有益身体的肉和鸡蛋,怎么在生莲口中,自己却成了要害人性命的坏人了。
有毒??从小到大,他怎么不知道鸡蛋和猪肉还是有毒的东西。
"莫伦不知道吗?"生莲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
原来莫伦也不知道,怪不得莫伦会让他吃了。呵呵......想到莫伦并不是不喜欢他才让他吃有毒的东西,生莲心里很高兴,刚才心口那种闷闷的感觉一下子就不见了。
"族里的大家都跟生莲说,这些和这些......"生莲小心翼翼的指了指肉和鸡蛋,"都是有毒的,吃了会死人的,生莲不能吃,否则就再也看不到扫把,看不到小花和小树了。生莲喜欢小花和小树,喜欢扫把,现在也喜欢长老,喜欢莫伦,生莲不想死,莫伦,把这些拿走,我们不吃好不好?"生莲昂着小脸央求。
"那......什么是没有毒的?"莫伦的声音有些颤抖,其实不用问,答案也显而易见。
"这两样都是没毒的,生莲从小就吃,很安全的,不会有事,莫伦吃吧。"稚嫩纯真的小脸漾起笑容,生莲用握笔的姿势那筷子夹起其他两个盘子里的青菜放在莫伦碗里。
"傻瓜......"
莫伦喃喃着,凝视着他单纯不受污染的晶莹眼眸,忍不住一阵阵心疼。虽然偶尔从生莲的话中也知道一些关于他以前困难生活的事情,可是当以前被孤立漠视对待的艰难生活以这样的方式从生莲身上体现出来的,他却要用多大的自持力才能不在此刻将这个单纯得小人儿拥入怀里。
"莫伦怎么了?"生莲皱着眉头打量着以奇怪的眼神望着自己的莫伦。
"生莲,这些都是没有毒的。"他夹起一块肉,放到自己嘴里嚼几下就咽了下去,同时,生莲惊呼着扑了上来。
"快吐出来,不能吃得,不能吃的,莫伦。"生莲着急地哭着说着。
"小傻瓜。"莫伦将他抱到自己腿上坐好,一边哄着一边给他擦泪:"你看我,如果这些都有毒的话,那么吃下去这么会儿我怎么还没事呢?"
"可是......可是......大家都说这些是有毒的,是不能吃的。"生莲抽泣着道。
"我知道,可是,这里不是灵山,这里是漆雕府不是吗?在这里,这些都是没有毒的,这个黄色的闻起来很香的是鸡蛋,这个是肉,都是即好吃又能让生莲健健康康的食物,是和这些青菜一样的。"他尽量选一些简单易懂的语言向生莲解释,生莲很单纯,他不想以任何的方式破坏了他的善良纯真,因此对于那些人卑鄙的欺骗行为,他避而不谈。
"真的会没事吗?"盯着他夹的一块肉递到自己嘴边,生莲有些不确定的询问。
"生莲不是说最相信我的吗?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呢?"莫伦诱哄着他尝试吃下去。
皱皱眉,生莲想了想,对于莫伦全心全意地信任终还是战胜了对于那些陌生的食物的恐惧,他闭着眼睛张开口,让莫伦将那黄黄的、叫做鸡蛋的东西放到了他嘴里。
生莲忧心忡忡地合上嘴巴,犹豫了一下才慢慢的嚼了两口,蓦地,他睁开眼睛,一脸惊奇的看着莫伦:"真的很好吃,和青菜的味道不同,却好像更好吃。"喜滋滋地,他又自己动手夹了一块吃起来。
"那就多吃些。"让他依旧坐在自己腿上,莫伦那过他的碗为他每样菜都添了些。
"莫伦也吃。"生莲夹了一块肉递给莫伦,看着他就这自己的筷子张口吃下,心里不知怎么更开心了起来。
一顿早饭,就在两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中继续着,一旁,似乎被遗忘的应无梅忐忑不安地看着两人亲密的相处,心里一股股涌上的担忧和恐慌让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有一双眼睛从头至尾将他全部的表情都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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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禁苑中出来就等于是完成了全部的工作,原本应该在当天就起程回灵山的应无梅却被一件意外的'事故'拦住了行程。
"谢谢您了,无梅长老。"漆雕府'菊园'的主卧室内挤满了一屋子的人,全都忧心忡忡的看着躺在床上不住紧咳的漆雕冥。
"不客气。"应无梅将茶碗放到床边案几上,扫了眼眼前和自己说话的白衣年轻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您的药茶确实可以缓解父亲的旧疾,而因为是灵族秘方我们自然也不敢讨要,所以才麻烦您至少要带到神医来到,若是对您的行程多有耽搁,也请包涵了。"白衣青年彬彬有礼的弯腰施礼,书生气质自然流露。
"嗯。"应无梅点点头,眼底闪过一抹赞赏。
"三哥,父亲的咳嗽怎么会突然间加重了呢?"一旁一个身穿红衣的艳丽女子满目担忧的扯了扯白衣人的衣袖,压低声音的询问。
"我也不知道,和大哥他们去了一趟禁苑,回来就已经这样了。"被唤'三哥'的男子,漆雕冥的三儿子——漆雕莫文摇了摇头,同样担心的看着床上的父亲。
"我看无论怎么说,一切都要等莫朗将江湖上有名的神医——水无涯找来在替父亲看看再说。"离床最近的地方站着一对俊逸潇洒的青年,蓝衣的漆雕家二公子莫桤以及据说是他'好友'而长期居住在漆雕府的连韵文。
"冥叔叔,你先把这碗药茶给喝了吧。"连韵文拿起刚才被应无梅端进来的茶碗,小心地递上去。
"谢谢您了,韵文。"漆雕冥勉强一笑,接过来一饮而尽。
依然是那股子苦味道,原本可以用甘草来加些甜味,可那人却丝毫不肯这么做,每次的药茶都沏的很苦,看样子因为自己需要依赖他特制的药茶缓解咳嗽而延误了他离开行程的事情,让那人已经开始火大。
扫了一眼,就看到那人依旧是在众人身后的地方找了个椅子坐下来看着书,将这房间里的一切都看得与他毫不相干。
"我看我们先出去好了,让父亲好好休息。"红衣女子是漆雕冥最小的女儿漆雕雨,体贴的看着父亲有些昏昏欲睡的眼睛,示意大家都退出去。
几个子女纷纷行礼离开了房间,原本喧哗的屋子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有应无梅手中翻动书页的声音偶尔传来。
"应长老,很抱歉,我的病情耽误了你的归期。"漆雕冥客气地想打破这诡异的静谧环境。
"没关系。"依然是那简单的三个字,应无梅甚至连头都没抬,看上去那书中的内容似乎比眼前的人对他更有吸引力了。
对他的冷漠态度早已习以为常,漆雕冥不甚在意地翻身躺下,因为喝下药茶而缓解的咳嗽正好让他可以安心的睡一会儿。
屋子里,一个人是偶尔浅咳得陷入睡眠,一个人全身关注的看着手中不知名的书,互不打扰的共存着,在这静谧无声的房间里......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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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一声叹息从后院莲池的竹亭里传出来,循声过去,亭子中央竹制的圆桌旁,应无梅一人独坐,自斟自饮。眉头从坐下的那一刻就没有放开过,他直直地盯着以环绕性以亭而建的莲花池,秋夜晚风吹送,池中大部分的莲花都已凋谢,只剩下半黄半绿的莲叶在风中摇荡。
将刚才到的那杯酒喝下,他站起身,走到莲花池边。伸手扒开莲叶最茂密的一处,在一团暗绿色之中,隐约间可看到一点淡淡的浅黄时隐时现。那是一朵在不合时宜的季节依然绽放的黄莲,大概由于季节的关系颜色有些发暗,远远看来就象是一朵暗金色的金莲一般。
又叹了一口气,应无梅松开莲叶让它继续隐藏他独特的美丽,转身走回了竹亭里。抬眼正好看到不远处正是禁苑的方向,应无梅突然想起昨日清晨在禁苑中那件事。
整个灵族,有一个灵落梅就已经够了,若是生莲也落得那样的下场,只怕,他未必会有些灵落梅那样可以自杀以求解脱的好运。
唉......
"拥愁独饮,不知道应长老在为什么事情而烦恼呢?"漆雕冥踏进亭子,坐到应无梅对面的椅子上。
"抱病在身,当家主又为何会在深夜出外,惹着一身天寒露重。"应无梅自斟一杯,轻尝浅酌。
漆雕冥淡而一笑,"本是睡着的,适才又被咳嗽折腾了起来。"伸手去拿酒壶,也为自己倒了一杯。
"固疾缠身,当家主却还要这么随性而为,那只怕即使是灵丹妙药,也难以医治了。"应无梅的目光越过漆雕冥看向别处,冷淡的口吻使话里根本透不出丝毫关怀之意。
"多年的习惯了。"举起杯子的手犹豫了一下,最终一饮而尽,漆雕冥一笑,"一时间......还无法戒掉。"
搁下杯子,应无梅连瞧也没瞧他一眼,转身离开了亭子。
注视的目光在那人影彻底消失于黑暗中后转冷,漆雕冥侧首看向池边应无梅适才呆过的地方。
"落梅,这到底是你的魂魄指引,还是......"他抚摸着从不离手的双梅玉佩,冷凄凄地神情带着一抹难解的迷惑独处在这萧瑟秋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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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应无梅几乎可以说是被外面人来人往的喧闹动静吵醒的,蹙着眉盯着窗外不断匆忙奔走的人影,他无奈只能翻身起床。
大概是听到了屋内的动静,负责服侍他的女婢敲了两下门,在得到他的同意后推门走入。
"应长老,梳洗的水和布巾都已经准备好了,您早上想吃点什么,我去厨房端。"
"随便好了。"应无梅拿起布巾蘸水擦脸,突然想到了什么唤住了女婢离开的脚步。
"对了,为什么今早这么吵闹,出了什么事吗?"
"不是的,是姨夫人来了。"女婢回道。
"姨夫人?"
"是的,是夫人的妹妹,少爷小姐们的小姨母。"看着他梳洗好,女婢细心倒了杯茶递上,接着道:"因为得知老爷病了,特地从南方赶来探望。"
"南方?"
"是,姨夫人原本是兵部尚书程大人的二儿媳妇,可是三年前程二将军突然去世,只留下一子一女,姨夫人因为伤心,就带着女儿到南方别院去住了。"有问有答,女婢回话的有礼有节,即不会多嘴失言,也不至于让人感觉怠慢了客人。
"你下去吧。"应无梅挥挥手。
"是,请应长老稍等,我这就去厨房为你端来早饭。"女婢躬身退出房间。
站起身,应无梅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秋日的早晨还有些微冷,菊苑中此刻正是万菊争相开放吐露芬芳的时候,院子里,很多的仆人都还在忙碌着搬东西,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些人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太情愿。
挑眉笑自己多想,再说,就算是如此和自己这个外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正想着,门被推开,刚才的女婢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应长老。"女婢将碗筷摆好。
"没事了,你可以下去了。"应无梅不能习惯吃饭的时候身边总是站着一个人。
"是。"女婢弯腰施礼准备转身退出,却又突然想到什么,"对了,应长老,刚才三少爷吩咐,希望应长老早饭以后可以到老爷的房间去一趟。"
"我知道了。"平淡的连一点该有的正常反应都没有,应无梅继续吃着饭。
女婢点点头,退了出去。
11
慢条斯理的吃完早餐已经是两刻钟以后的事情了,期间女婢曾经不止一次的进来看过,见他依然在吃就没做声的又出去了。其实不用问他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大开的窗户不仅传进来菊花的清香和晨日鸟雀的鸣叫,还会偶尔将同一个院子里隔着几个屋子时不时的咳嗽声清晰的传进来。
任女婢去收拾碗筷,应无梅站起身,拿着随身包袱里一个小的布袋走进了菊苑的小厨房而去。将一个小的沙锅隔上水炖在火上,从那个布袋里拿出川贝母,枇杷叶,南沙参,茯苓,化橘红等多种药材,放入锅里慢慢熬炖,待到三碗的水分只留剩一碗的多少,再滤去药渣,倒入碗中,那个能够止咳的药茶便做好了。
实在不愿去那个不用看也一定围满了人的屋子,他不习惯吵杂的环境,而有个更主要的原因,是他昨晚从竹亭回来因为无聊就想着到书房去找本书消遣,可没想到却发现了满屋子的珍贵古典书籍,从来对于书籍的痴狂喜爱被全部勾起,原本就打算一大早接着去看的,可是......
应无梅气恼的瞪着手里的那碗药茶,在瞄了半天也没堵到一个人的情况下,只能无奈的自己走一趟了。
"姐夫旧疾已经多年未发作了,我看都是姐姐去世以后他太不顾及自己身体的缘故,你们这些孩子也不对父亲多注意一点呢?整天都在操着什么心?"
走到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女人说话的声音,尖锐地有些属于成年女人的低沉,话中地指责语气让人听起来极端的不舒服。
连门也没敲,端着托盘的应无梅用脚'推'开门,走了进去。屋里的人似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吓了一跳,齐齐看着他径自走至床边。
床上的漆雕冥有些不安稳地半眯着眼躺着,时不时地还会响起一两声咳嗽。
"应长老。"还是莫文反映的最快,笑着走上前接过茶碗,"谢谢您了,真不好意思这么一大早还要麻烦您。"
"没关系。"没自己的事了,应无梅就打算转身离开,却又被莫文叫住。
"应长老,很抱歉,今天早上我们才接到消息,神医水无涯因为在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病患,行程可能会延迟两三天。"说着这个莫文也有点为难,今天早上他接到四弟的飞鸽传书的时候也了苦恼半天,怎么也想不通四弟怎么会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人而要求水无涯停下来救治,甚至连重病在家的父亲都顾不得了。
"这么说,就是我还要继续留在这里?"应无梅挑挑眉,明显地将自己的不情愿表现出来。
"真是抱歉,可是现在很多的大夫都对父亲的旧疾束手无策,可却只有您特制的药茶可以缓解病痛,因此,请应长老务必答应。"莫文说得很诚恳,让人实在不知道怎么拒绝。
应无梅在心里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屋子里的人似乎都因为他的应允而松了一口气,但他却不知为什么感觉到了一股不善的眼神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片刻。蹙着眉环视了一圈却没有发现异样,应无梅心底暗疑。
"你们都先出去,我有事情要单独和应长老说。"
一个有些虚弱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暗疑,抬头,却发现不知何时漆雕冥已经睁开了眼睛此刻正看着自己。
应无梅不太情愿地皱了皱眉,冷眼看着众人躬身行礼后都纷纷退出房间。最后从自己身边走过的是那个装扮华丽的妇人,他看得出她退出的很慢,似乎对于漆雕冥的话不大愿意,但却又不能反抗。两人错身的时候她禁守礼仪的微低头,优雅的小碎步几乎无声,但应无梅却感觉到一股说不上来的怪异感觉在心底一闪而过,那如瞬风般短暂的气味,他似乎在那里闻到过......
"应长老在想什么?"
漆雕冥的声音再次打断了他的冥思,应无梅冷冷扫了他一眼,说道:"没什么?只是想着昨晚匆匆翻过的《净采文集》好像是放在进屋后的右手边第三个柜子上第三层,真希望现在就可以去看。"
"呵呵......咳咳......"漆雕冥又笑又咳地,却意外地觉得这个从一开始就对自己横眉冷对的应长老突然间有些可爱。
漆雕冥摇摇头,虽然是个奇怪的形容词,特别是对于一个已经看起来有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而言,但是刚才,他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那好像是我书斋里的藏书,应长老也很喜欢吗?"
应无梅不作答,但却诚实的点了点头。
"因为我的病而延误了长老的归期,如果长老不嫌弃,在离开以前,书斋里的书长老都可以随意翻看,而且也可以不经过我的允许随时进去。"漆雕冥说道。
原本书斋对漆雕冥来说是非常隐私的地方,除非有他的传唤或允许,否则任何人都不可以进入。原因很简单,因为落梅,就是爱书成痴的人,以前落梅还在的时候,书斋以及它前面那个大树下都是落梅最爱驻足的地方,因此在他离世后,那里就成了他拥有最多回忆的地方,禁制了任何人的靠近。
然而这个应长老,却和落梅一样喜爱书籍,真不知道这是不是所有灵族人的惯习?漆雕冥心中忍不住想到。
"那就多谢当家主了。"应无梅冷淡的一拱手道谢,虽然依旧面无表情,可当听到可以随意进入书斋时双眼一闪而过的晶亮光芒,还是没有逃过漆雕冥的眼睛。
"另外,这也算是谢谢昨夜的那碗药茶好了。"
昨晚回到屋里,就看到床边案几上放着一个保温的草桶,(是一种用麻草编制,内里缝着几层厚布的桶状容器,是古时候用来在冬季保温茶水饭食而用的。)打开一看,正是那碗让自己熟悉的药茶,看样子,似乎是在他离开亭子后弄的,也大概猜到了自己会在外面滞留很久才会细心的用草桶保温。也正是托那碗药茶的福,他昨晚又有了一夜安眠。
冰冷的态度却做出这样的行为,应无梅到底是怎样的人,以及他身后的秘密,都让他忍不住怀疑。
"当家主不必这个客气,若没什么事情我就先离开了。"对于他的道谢一点也不在乎甚至可以说是突然间冷淡了下来,应无梅一施礼转身退出房间,
打开门,就看到一直等在房间前面的那妇人。
看到他出来那妇人就立刻走了进去,错身而过时,应无梅再次闻到她身上那种独特的香气,刚才心中一闪而过的疑云再次浮现。回头看着门在自己眼前关闭,应无梅确定自己没有错过,在门完全闭合的一瞬间,那妇人脸上乍现的阴冷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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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夫,这些年你过得好吗?"听到外面脚步声远走,秦苓走到床边,开口道,眼神幽怨的凝视着那个连看自己一眼都不愿意的男人。
"我以为我当年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漆雕冥的声音淡淡的传来。
"可是姐夫,姐姐不是已经去世了吗?难道现在,我还不能留在你的身边吗?"
当她在南方听到姐姐病逝的消息就连夜赶路而来,她以为这个让自己痴恋了多年的男人终于可以注意到她了。可是没想到,他还是依然那样的冷淡,似乎从姐姐嫁进来,她就从来没有见这个男人笑过,当年那场雨中邂逅那让她沉迷的冷魅浅笑,就好像只不过是自己的一种痴想一样,在也没有出现过。
"这和秦帘的去世没有任何关系,而且我的决定也不会因为任何的原因而改变。"漆雕冥睁开眼,一双黑曜石般幽暗地眼睛笔直的迎视着秦苓期待的目光,语气坚定。
漆雕冥固执的不解情让秦苓心底无比恼火,可她更清楚,要得到眼前这个痴痴盼了多年的好机会,她必须忍耐,缓兵之策是现在她最需要的。
"姐夫,你这样坚持,我也不好说什么。可是你也知道的,我刚从南方回来,而且自从遥遥的爹死了以后我也再没有踏入夫家,我想这几天在京城走走看看以前的朋友和娘家的人,所以我想在京城期间就住在你这里好嘛?等过几天,姐夫的病好一点了,我就带着药要回南方去。"凄哀哀的语气再加上哽咽的声音,秦苓太了解漆雕冥在姐姐死后怎么也不可能对她太过狠心的,只要有一点点让她心软,自己就可以先住下来,其它的时候,可以将来再说。
漆雕冥幽暗的眼睛冷凝地打量着她,其实秦苓是什么个性的人他很清楚,虽然是一个母亲所生,但她和从小就接受良好的礼仪教养熏陶的秦帘不一样。虽不是说她不知情不懂礼,只是她从来就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性格中也透着一股阴冷之气,这个女人心计太过沉重,是他最讨厌的,因此在当年秦帘嫁给他没多久而她就向刚成为她姐夫的自己大胆表示爱慕的时候,他就好不客气地拒绝了。这个女人,是那种绝对不能沾惹,否则就会惹上麻烦的类型。
"既然你也不愿意回夫家,只是在京城走访几天,那就现在这里住下吧。四天后正好家中的产业下的商队要到南方进一批上好的丝绸,这次是韶翔带队去的,正好让他们护送你和遥遥一起回南方,也免得我担心。"看在秦帘和其他几个孩子的份上他不能完全狠心拒绝,因此只给她四天的时间,不长也不短,足够她走访全部的亲友,却也同时没有任何的机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谢谢姐夫了。"秦苓低了低头道谢,咬牙切齿的怒瞪着漆雕冥背过身躺下,目光肃寒。
12
不知是报信的偏差还是漆雕莫朗在信中的言辞不当,总之到了第二天中午,位于龙康皇城繁华大街内的漆雕府,就迎来了一个身着青色衣服的俊秀男人。
"请问....."门侍看着这个一脸温和微笑的男人,问道。
"在下水无涯,是应四少爷的邀请而来,请通传。"男人斯文礼貌的一拱手。
"哦,您就是水神医,请稍等,我立刻去通传古管家。"看样子门侍是早得到了吩咐,一听名字就知道此人的来历了。
不出片刻,一身白衣的漆雕莫文带着管家古尼和几个仆人迎了出来。
"水先生,有失远迎,四弟在信中说你会晚几天到,没想到你这个快就到了。"
"是那个病患的身体恢复的速度超出了我的想象,因此就提前了行程。"水无涯向着那个无论各方面的恢复能力都超人一等的男子,忍不住笑了笑,却听到对面传来一声惊呼的吸气声。
"古叔?怎么了?"莫文看着身旁古尼的不对劲,问道。
"你......"古尼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温和微笑的脸孔,惊讶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水无涯奇怪他的反应,拉拉袖子扯扯衣襟的看自己是不是哪里着装不得当。
"不......没....没什么。"
古尼收起情绪不动声色的摇摇头,看着水无涯也不甚在意的笑了笑,随着漆雕莫文走进了府内,心中却疑惑重重。突然想到他们要去的方向,慌忙的跟了上去。是与否现在都还没有确定,可是如果被那人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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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无梅端着药茶走进来就看到眼前这样的情景,冷冷地站在那里,心底无数次的反问自己为什么还可以留在这里而不去书斋里躲清静。
"姐夫,你就多吃一点吧。这是我从南方带来的小点和一些食材准备的饭菜,你身体不好,应该多吃点的。"秦苓坐在床边夹了一口菜送到漆雕冥嘴边,将他冷冷的对待视为无物,娇嗔的语气和十足十的缠功让屋子里的人都忍不住皱眉。
"不了,我还不想吃。"漆雕冥不冷不热的拒绝。
"小姨母,这些事还是让我们晚辈来做吧。"一身红装的漆雕雨有意化解尴尬,却有人不领情。
"不用了,你们小孩子毛毛躁躁的怎么行。"秦苓错开漆雕雨伸过来的手,瞪了她一眼怪她多管闲事。
"小姨母,我看父亲既然不想吃,不如就让他吃了药先休息一会儿。"漆雕莫桤将无辜遭难的妹妹挡在身后,客套的笑着对秦苓说。
说真心话,她们兄妹几个从小就对这个小姨母的印象不好,不仅对他们几个冷言冷语,对大哥就更是极言吝啬的刁难不断,每次来到这就就好像一幅女主人的样子,好像根本就不在乎母亲的感觉而将她对父亲的那点想法表现得十分明显。要不是看在她和母亲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份上,他们几个怎能忍耐到现在。
"那也好。"秦苓看着漆雕冥半闭这样的样子,只能退一步。
"应先生,药茶。"她伸出手向一旁面无表情站在那里的应无梅道。
应无梅皱着眉,被请求留下来,待在自己最厌恶的漆雕府已经让他十分的不愿,如今竟然被人当作佣人一样,他怎么可能容忍。
手一歪,一碗好好的药茶就不偏不倚的撒在了伸过来拿碗的秦苓手上。
"啊!!"秦苓一声惊呼的跳起来,捂着手不敢置信地瞪着应无梅。
"抱歉,我不小心,但看来这药茶今天是不能喝了。"应无梅状似可惜的耸耸肩。
"你......"秦苓正要发作,漆雕冥的声音适时插入。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带姨母去将烫伤治疗一下。"他冲着几个对眼前发生的事情惊地愣住的子女说道,并用眼神暗示他们将秦苓带走。
"哦......"漆雕莫桤最早反映过来,"小姨母,您的手烫的不轻,如果不赶紧处理会留下伤疤的。"他好意地'提醒',果见秦苓变了脸色,只是匆匆瞪着应无梅留下一个'你等着瞧'的眼神就跟着莫桤离开了。
看着秦苓最后留下的警告眼神,应无梅冷冷地嘲讽一笑,随即听到身后传来的小小的伴着轻咳的笑声。
转过身,果不其然见到漆雕冥笑的颤动的肩,就连一旁的漆雕雨也用袖掩着唇轻笑着。
"很好笑?"应无梅挑挑眉。
"不......"漆雕冥收起笑,"不过这倒是我第一次看到秦苓这样的狼狈。"
不知怎的,听到这句话的应无梅却觉得好像听到了一种名为幸灾乐祸的情绪。
管他的,应无梅想,他可不愿去掺和这些事,他更惦记的是书斋里的那些珍贵书籍。
"当家主,若没什么事,我就先离开了。"应无梅一拱手转身预备离开,走了两步,他突然停下来,背对着人的身子顿了片刻,即传来他冷冷的声音:"那药茶等下我会煮好交给仆人的。"
"谢谢。"漆雕冥敛眼凝视着他的背影,深幽的视线似在探寻着未知的秘密。
而正当此时,大门被再次推开,莫文带着水无涯走了进来。
"父亲,这位就是四弟请来的江湖名医,水无涯。"莫文向父亲介绍道。
"嗯。"
漆雕冥将视线从应无梅身上调开看向那一身青衣的人,一瞬间,他以为时空倒转,或是自己又回到从前,否则,他眼前为什么会出现了那个总是跟在自己身边温宁微笑的男子。
同时,屋内的另一个人也同样看到了水无涯。
"落.....落梅(灵......灵落梅?)?"
水无涯看着面对自己而震惊不已的那两人,再次扯了扯衣服,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出了问题......
13
将食、中、无名三指轻搭右手脉动处,水无涯想让自己如往常一样凝神静气,却始终无法忽视眼前男人炙热的眼神。
"你......是落梅?"刚进屋的那一刻就被这个男人拉入怀中仔细凝视打量,一种恍若遗失多年的至宝失而复得的激烈眼神深深地触动了他。
是他和他思念的某人张的相似吗?水无涯回忆自己以往在铜镜中看到的容颜,那真的是一张绝色的容颜,清丽脱俗,绝世无双,即使是自己,在看了他将近十年以后,依然会忍不住深深心动。
十年?没错,只是十年,自从十年前自己失去记忆被师傅见到收留以后,这张脸就跟着他了整整十年,他是吗?那个他被误认为的名为落梅的人?他不知道......
"当家主,你只是因为连年饮酒却又在不注意饮食,而且还在外出时多次遭遇风寒却并没有完全治愈,多次的病根遗留,造成了您现在的宿咳,其实也就是肺炎。以后你需要多多注意身体的调养和饮食习惯的良好改正,治愈这病,只要按照我的药方和医嘱去做,治愈应该不难。"水无涯细语叮咛,最后习惯性地微微一笑,同时看到漆雕冥一瞬间哀伤地神情。
水无涯站起身,却感觉一股力量拉着自己的衣袖,低头,他不尽无奈一笑,"我只是想去桌边写下这段治疗期的药方。"
"你不会离开了吧?"落梅,你这次回来,不会再走了吧?
"至少在当家主身体康复以前,作为医生的我是不会离开的。"水无涯露出一个笑容,并拍拍他拉住自己的手让他安心。
漆雕冥看着他良久,最终放开手,可眼睛依然不离开他的随着他的移动而转移。他看着他走到桌边执笔,看着他略有沉思的微微歪头思考,习惯性的咬着笔头。这些,都是落梅的习惯,那样的相似,眼前的这个人,几乎就是落梅活生生的在此出现在他眼前,可是......
漆雕冥收回视线,敛眼沉思。可不知为什么,似乎有着一种奇怪的波动在阻止着他的想法,让他始终无法将水无涯和落梅的身影完全的重叠,他抓不住那种感觉,却潜意识中觉得它无比的重要,那一瞬间乍显又消失的感觉......
"请按照这个药方抓药,七天后我会根据病情的发展再更换新的方子。"水无涯写好药方,将它交给同样用吃惊表情看着自己的古尼。
"呃......是。"古尼收起情绪,点头转身离开了。
待人离去,水无涯转回身看着屋内应无梅,"我现在要为当家主施针,您可以先离开吗?"
水无涯笑地温雅的下着逐客令,只是一个笑容就可以让最严厉的话也同样使人如沐春风,这就是灵落梅独特的魅力。漆雕冥看着一贯冷眉肃目的应无梅在面对水无涯的笑容时也同样无法再板起面容,心中的疑惑更深。
"那我先出去了。"应无梅颔首而后转身,却意外看到门外一脸惊恐表情的秦苓。
"他......没....没死...."从他身边走过时,应无梅听到这句近乎无声地喃喃从她被吓地颤抖的唇中抖出。
应无梅没去理睬她的惊吓和失常,因为同样的问题也一样困扰着他,为什么......灵落梅会没死?那个早已经死了,断了气,再也不可能活过来的灵落梅,为什么没死????
§ § § § §
"当家主盯了我很久,是因为我很象您心中想的那个人吗?"水无涯将最后一根金针拔出,抬头向着从施针开始目光就始终追随着自己的漆雕冥温柔地笑开。
漆雕冥点点头,双眸依然不曾停止追寻相似面容上可以将两人重叠的蛛丝蚂迹。
"我是吗?"水无涯问道,心中也在迷惑着这个答案。
"我不确定。"漆雕冥如实回答。
"是吗?"水无涯莞尔,"我想也是的,就连我自己也不确定这张跟了我十年的面容是否就是自己的。"
"十年?"漆雕冥目光一暗,深邃之中沉光一闪。
"是,十年前失去记忆被师傅所救,醒来的时候看到这张连自己都会忍不住心动的脸。"他抬左手拢了拢两侧的落发,笑得有些苦涩。
漆雕冥伸手握住他的左手,轻轻抚摸着手腕处的伤疤,目光更加幽深。
"这个是醒来的时候就有了,很奇怪为什么像个手镯一样的伤口,还在想到底是什么弄得。"水无涯看着他的动作,以及那样深沉邃远的目光,难以忽略心中闪现的异样波动。
"你是神医,医术精湛,为什么不治愈这伤痕,这对你来说很简单不是吗?"漆雕冥涵义莫名的问道。
"是呀,我也曾这样想过,可师傅说着也许是寻找记忆的源头证据,是我和以前生命唯一的牵连,因此我也就一直没有抹掉这疤痕。"水无涯淡淡一笑。
"是呀,这也许是唯一的牵扯了。"漆雕冥浅浅的勾了勾唇角,松开手。
"你好好休息吧,我去看看汤药是不是熬好了。"水无涯站起身扶他躺好,并细心地拢好被子。
"麻烦你了。"漆雕冥背过身,低哑地声音幽幽传来。
"不必谢,这是大夫的职责。"水无涯看到床边桌几上一碗药茶,拿起来闻了闻,他淡淡一笑,将它放入了旁边的草桶中,才转身出门。
§ § § § §
出来后将门关好,水无涯向着从一个丫鬟那里问来的厨房的方向而去,在长廊拐角的地方,一个装扮华丽的妇人突然出现拦住了他。
"你为什么还会出现?为什么没死?"那妇人一脸阴鸷的神情,目光寒冷的瞪着水无涯。
蹙了蹙眉,水无涯不明所以的打量着她,奇怪他为什么会跟初次见面的自己说这样的话。
"你最好赶快离去,不要以为姐姐死了这个家就会任由胡作非为,我告诉你,小若是不会允许你出现在这个家里的,若不想再象当年一样,就立刻滚出漆雕府。"见他没有任何的表情,那妇人干脆放下重话。
"抱歉。"水无涯似乎想到了什么,淡淡一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对我说这样的话,不过我并不是你认为的那个人,而且我只是做为医生来到漆雕府为当家主医治病情的,其他的事情那个我都不敢兴趣。"语毕,他微微颔首,通过那妇人的拦阻继续向厨房走去。
身后,他仍隐约能听到那妇人喃喃着:'不可能......怎么会.....不是他.....'
绕出长廊走在菊苑的花园中,水无涯看着满地黄菊盛放,突然间觉得自己似乎走进了一个谜团中,不知方向......
14
随着日子的推移,天气逐渐转冷,眨眼间来到漆雕府竟已半月有余,不知不觉间眼前观看的景色早就从满地金黄的菊花转为枯草丛丛,待发现时却好像并不觉时间流逝。
手指轻轻抚弄琴弦,水无涯不尽一叹。
"为何叹气?"对面而坐的人撩开他被风吹散的前发,经过多日治疗的身体已逐渐好转,看着早已被封吹乱的琴谱,浅笑询问着神游太虚的他。
"没什么。"他回以温和微笑,"你的身体刚刚开始好转,还是不能吸冷风的。"站起身关起窗户,而后为那人倒了杯自制的药茶。
接过杯子浅啜一口,舌尖感触地是苦涩中略带的甘甜,足见制茶人体贴的用心,"似乎不够苦。"漆雕冥想了半天,说出这么一句话。
"不够苦?"水无涯不尽莞尔,"难道你还喜欢苦药不成吗?"他好笑地敛眉,治疗了这么多的病人,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喜欢苦味汤药的病人。
"或许苦涩的感觉反而能让人感到药效的挥发。"漆雕冥脑子里突然浮现出这句话,却想不起曾几何时在哪里听过。
水无涯淡然一笑,"这句话倒有趣,听起来......"
"父亲。"
门外传来叩门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什么事?"
"父亲。"门被推开,二子莫桤走了进来,"是药材的生意出了点事情,皇城总店的阙老板要见您,我让他在大厅等着了。"
"出了什么事?"漆雕冥凝眉一挑。
"是.....是的。"莫桤有些犹豫地顿了顿。
水无涯敛眼轻而一哂,拿起桌上的茶壶,"我看药茶剩的也不多了,我在去煮一些好了。"向外走去,在经过莫桤身边时礼貌地颔首,同时也没有遗漏对方眼底深藏的疑惑和探寻。
这样的眼神,在这半月之余,他已经看到了无数次,似乎所有的人都在好奇着他的身份,好奇着为什么他对得到当家主过分的'礼遇'。
再次轻轻叹息,他转身从外面将门关上,向着厨房的方向而去。
听到屋外脚步声远去,漆雕冥开口问道:"到底怎么了?"
"是这次进的货出了岔子,据阙老板说,好像有人在背后暗地操作,我们这次进货的渠道正好中了别人的圈套,这批药材的来路不正。"
"哦?"漆雕冥敛眼沉思,左手三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面,"我们去看看。"他站起身向外走,莫桤没错过父亲最后的动作,轻轻叹息。
这么多年了,那双梅玉佩父亲依然从不离身,公事也好,私事也罢,都紧握在手中,甚至于母亲的丧礼,也依然。
那个男人,这么多年来,用独特的方式,依然还陪伴在父亲的身边......
§ § § § §
"所以......这次的事情都......都是我的错,请当家主......处罚我......我的失职......"阙老板看着坐在主位声色不动的漆雕冥,额头禁不住冷汗直冒,一边哆哆嗦嗦地说话,一边不停的擦着冷汗。
"我们的药材一向都是和北方白山附近的大型药材城镇专门进的,这是漆雕府多年来规定的唯一进货渠道,为什么这次你不经允许,擅自更改?"漆雕冥沉目深凝地盯着阙老板,低沉的声音在宽敞的会客大厅内冷冷流动。
"其.....其实......这不......不是....."阙老板犹犹豫豫半天不敢讲,只怕说出来只会让自己死的更快。
这些年,家里的生意都是大少爷在管理,因此似乎很多人都忘记了在当家主执掌的那段日子里所有的恐慌和不安,特别是大约二十多年前的几个月,也就是当家主刚刚成亲不久的那段时间,每个月一次的会账之日所有的管事几乎都是人人自危,胆战心惊的小心着每一句话。后来家里的生意渐渐交给大少爷管理,大家的日子才逐渐好过去来,可没想到,今天,自己又再次要面对这些。
"为什么不说?"阴沉倨傲地目光冷冷射出,足可将人一瞬间冻死当场。
"是....是的...."阙老板似乎很下了决定,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其实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向营安镇进药材了。因为这些年,白山镇仗着是我们多年的客源,对于药材的质量和价格都多方苛责刁难,有的时候不是很好的人参都会卖给我们上品的价格,碍于多年来的老交情我们都一直不曾多言,可是我们这里很多的主顾都已经对这些事抱怨颇深。
大概是五个月前,我在前往白山镇的途中在营安镇夜宿,结识了这次提供给我们货源的仇老板。当时是因为他遇到了麻烦,我们才出手帮了忙,他当时送了一些上好的人参作为谢礼,也并没有说什么。后来几次进货都会在营安镇遇到仇老板,几来几往觉得这个人还不错。
后来也才知道他是在营安镇经营药材行当的,而且在当地好评甚深,都说他的药材质量好价格合理,而当时又正好遇到白山镇要求增加斤价的无理要求,我就想着向仇老板进一点试试。后来咱们的主顾对他的药材都非常满意,我看这人做生意也公道和气,就决定一些白山镇高价的药材就干脆向他进。这几个月来都没有什么事情,可万万没想到,这次会发生这么大的纰漏。"
阙老板说到这里有些汗颜,看样子对方是早有预谋的要陷害漆雕府,是他识人不准,才会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批药材实际上是朝廷援助小邹国的御药。"漆雕冥敛眉深蹙,沉声问道。
"三......三天前,是古管家来店里巡视,看到了那批药材中暗藏的松茸,这我才知道的。"阙老板想起这个总会悔恨万分,如果当初接货的时候检查的再仔细一点,也就不会这样了。
松茸是外邦一种很重要也很珍贵的药材,不经对恢复身体有益,而且还是很好的食材,这是朝廷每年接受外邦朝贺是积攒的贡品,民间除非是大富大贵,或者是王公贵族家中才会御赐一点,如果不是这次小邹国遇到了百年罕见的大风雪,皇上也不会送出如此珍贵的东西。而这么珍贵重要的东西,此刻却正放在漆雕家的药材行里,这都是他的疏忽和轻率造成的。
因为大小姐的身份漆雕家已经在朝中备受排挤,很多王公贵族都眼红漆雕家的稳固势力,而如果这次的事情外漏了,那些伺机而动者一定不会放过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的。
"你先回去吧。"漆雕冥并未多言,挥挥手示意他出去。
"呃......"阙老板抬起头错愕地看着漆雕冥,就这么......可以走了......
他以为,这次自己一定是被重罚的。因此很多年前就曾经有过这样的情况,因为管事的疏忽而造成的严重损失,当时还是大少爷的当家主当场就用腰间的软剑砍下了那人的右手。那个鲜血淋淋的场面,在场的其他管事都吓得不能动弹,从那以后在面对当家主就更是惊恐惶惶的。
可这次......竟然就只是这样???
"怎么?难道你还要留下什么才走吗?"漆雕冥眯起眼,那一身冷凝之气散发危险讯号。
"不....不是,属下告退。"慌慌地恭敬行了个礼,阙老板直到走出门还是不敢相信他的好运气。
§ § § § §
"怎么可能呢?怎么会呢?太不敢相信了......"老实憨厚的阙老板顺着大厅的大道向大门的方向走着,同时还低着头口中反复念叨着自己的不敢相信,略显肥胖的身体再加上摇头晃脑袋,出奇的可爱。
水无涯莞尔一笑,看着他人毫无自觉地冲着自己就走了过来。
"啊!抱歉抱歉。"知道看到脚前一寸之处的另一双脚,阙老板才发觉前方有人,赶紧抬头施礼道歉。
"没关系。"水无涯笑着摇头表示无所谓,同时听到对方一声惊呼。
"落......落梅,你......你没死呀?"
水无涯看着眼前的男人一脸高兴地恍若他乡遇故知的表情,满目的迷茫。
"我刚才还在猜当家主这次怎么这么好脾气,原来是落梅回来,我就说嘛。你怎么没死呢?当年听说你过世的消息大家都很难过,那次如果不是你求情我们这些老东西也不会活到现在,怎么样?你这些年都去哪里了?活得还好吗?"阙老板笑的满脸的皱纹都开了菊花,眼中满是深深的喜悦和慈爱。
"落梅?"这是水无涯在进入漆雕府以后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
"怎么了?你不认识你阙大叔了?你忘了,当初你做当家主的辅佐的时候,咱们经常在菊苑遇到的呀,那次你救了差点被当家主处罚的我们,我们几个老东西还请你喝过酒,怎么?这些年过去,我们这些老东西还没有老糊涂,你年轻轻的到糊涂了吗?"阙老板爽朗的拍着水无涯的肩膀,刚才一场惊吓后的宽心和遇到多年知交的愉悦让他心情无比的好。
"抱歉。"水无涯没有忽略这个老人的感动和喜悦,可是......"在下是应四少爷之请来到漆雕府为当家主医病的水无涯,是个大夫,并不是你口中的落梅。"水无涯歉然一笑。
"不......不是....."阙老板一下子愣住了,愕然地看着眼前的面容。虽然老了,可他是怎么也不会记错落梅这张举世无双的容貌的,难道说,世上真的可以有两个人相似到这种程度?
"是的,在下水无涯。"他颔首一礼。
"抱......抱歉,我......可能是认错了。"阙老板半信半疑地皱着眉头,但看着对方笑地一脸坦诚,似乎也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没关系,在下还有事,先告辞了。"水无涯一拱手,转身而去,留下身后阙老板遭受着今天第二个不敢置信的震惊......
§ § § § §
"父亲,阙老板是药材行的老人了,而且他也是为了家里的生意好才会作出了那样的决定,对方有心陷害,阙老板为人也忠厚,要防范估计很难,就请父亲不要处罚阙老板了。"跟在漆雕冥身后走出大厅侧门,莫桤为阙老板求情。
"我刚才不是已经让他走了吗?"漆雕冥淡淡地睨了二儿子一眼。
莫桤敛眼不语,他相信父亲应该明白了他的意思。虽然因为懒散的个性从不打理家中生意,但是从家中的一些老人口中,他还是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父亲年轻时候的事情。这些年在他们子女眼前的父亲,不过是个躯壳罢了,当年那个深沉冷傲、阴凝狠戾的男人早就随着那个死去的男人一起被埋葬了。
"你下去吧,我知道怎么处理。"
"是,孩儿相信父亲会酌情处理的。"莫桤颔首施礼,转身离开。
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漆雕冥不觉摇头轻叹。
最后留下这么句话,无疑就是一道禁锢,让他不好再去处罚阙老板。从小就懒散爱玩的莫桤,如今也都已长大成人,慵懒洒脱成了外表的掩饰,不动声色之中,一样也可以将人困于自己的掌心之中。即使这个人,使是他也亦然,不着痕迹地用言辞去套住他,让自己只能选择他希望的那个决定。
这些孩子,都已经长大了,在自己浑浑噩噩的岁月里,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都成长的很好,回首看去,作为父亲的自己......对他们确实付出的太少了!!!
'落梅......'漆雕冥低头看着手中的双梅玉佩,翻过反面淡淡的刻着两行字:'魂梦相牵何所似,他生未卜此生休!'
面沉如水,目光幽深,他喃喃轻吟词句,"落梅,这一生,终还是你牵引了我!!!"
§ § § § §
走入菊苑内,漆雕冥离开石砌道向着花丛深处而去。
"当家主。"凋零的菊花丛边,一黑衣男子突然出现,跪在漆雕冥面前。
"你去查一下这次药材被劫到底是谁做的。"漆雕冥将袖中一张纸交给黑衣人。
"是。"黑衣男子接过看了看上面的内容,然后揣入怀中。
"另外,我上次让你查地事情怎么样了?"
"属下无能,除了知道水无涯是六年前突然出现在江湖上的名医以外,其他的都还一无所知。"黑衣人惭愧地垂首,作为漆雕家族的暗部头领,竟然连这样的事情都办不好。
漆雕冥眼中沉光一闪,随即挥挥手,"算了,查不到就算了。"
"是。"
"你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黑衣人身形一动,瞬间消失无踪,足见武功卓越。
"查不到......吗???"深邃地目光凝视远处天空,沧桑的却依旧俊逸不凡的面容尽是无法看透地沉漠。
§ § § § §
回到卧房的途中会经过书斋,看着半开的门漆雕冥想了半天才恍然想起一个似乎被自己忘在脑后的人。在水无涯到来以后就消失无踪的应无梅。他原本以后以他的个性他一定会在看到水无涯到来的第二天就立刻迫不及待的离开漆雕府,没想到,他竟然还在。
走过去推开半掩的门,一眼就看到整个人都几乎陷在书海中的应无梅,仍旧是那身灰色的衣服,淡素的颜色映衬着那张平凡的面容,但眉角眼底却散发着知性的光芒。
"应长老。"漆雕冥试着唤了声,房中昏暗地光线让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是看到了应无梅在听到自己声音的同时身体僵了一下。
"有事吗?"依旧冷冷声音,应无梅转身面对着门口的漆雕冥。
"没有,只是没想到应长老竟然还留在府中,我这半月来一直以为应长老已经离开了,因此才会有些怠......"
"当家主很希望我离开?"应无梅冰冷的话打断了漆雕冥,"那么很抱歉了,我因为这些书不容易遇到,想着能都可以看完再离开。不过都已经看得差不多了,相信不用几日就会离开的。"
"应长老说话一定要这么多刺吗?"无缘故地被呛了一下,漆雕冥肃起冰冷表情,心中气恼。
他知道他仇视的原因,因此不计较他的冷漠,但也并不代表他会无视他刁难苛责的言辞和放肆无礼的态度。
"当家主好大的火气。"应无梅无视他的怒气,冷冷一哂,"怎么?难道灵落梅没有服侍的您高兴吗?"
漆雕冥目光晦暗深邃,不发一眼的应视应无梅嘲讽的目光。
"你怎知他就是落梅?"片刻,他如此问道。
应无梅愕然呆住,似乎一时间没有听懂他的话。
"你怎么确定水无涯就是落梅?"他又重复了一遍。
"难道不是吗?那张脸....."应无梅反问。
"是吗?"漆黑如黑曜石般的眼睛笔直的凝视着应无梅,深含意味的吐出这两个字。
"当家主若没什么就请吧,我要看书了。"一瞬间失措地撇开脸逃开那灼灼的目光,应无梅握紧手中的《别蓝杂记》。
皱起眉,漆雕冥无法接受自己竟然会被人从自己的书斋请出去。
眼前的人,似乎已经自行忽略了他的存在,捧起手中的书认真地翻看。这么多年,除了落梅,他还从来没有看过一个人对于书籍表现出这么强烈的痴迷。难道这真地是灵族人的特性,或者,下次往灵山送遣物品的时候,再多加几箱子书会更好?
忍不住一哂的摇头叹息着转身,却在看到眼前人某个无意识的动作时如被雷击中被定身当场。
漆雕冥震惊地盯着眼前完全不知他还在的男人,看着他将食指轻轻举起,放在唇边用舌头一舔,然后再放开书的下一页,接着读起来。
"落.....梅....."沙哑到几乎无声,激动的心不受控制的剧烈躁动。
那二十年来无数次在梦中出现的场景,第一次真实的出现在眼前。一瞬间,以前的种种似乎都浮现了出来。
第一次见到应无梅时心中意外地一阵莫名心悸;他对待莫伦冰冷地态度;他那晚在禁苑中踯躅芙蓉树下奇怪的凝神;那晚荷塘他准确的找出深藏在荷叶间,只有他和落梅才知道的'秋日金莲'。
这一切的一切,在隐隐间都已经向他暗示了某种隐意,他当时,只是以为是某种灵魂的指引,因为当年禁苑中落梅冰冷的身体,让他怎样也不敢相信落梅还能复活。后来水无涯出现,当时,他几乎放弃了自己的想法,认定落梅一定就是眼前的人,然后却不知是什么,总让他的心中无法将落梅和水无涯完全的重叠。
'落梅.....'目光幽深晦暗的看了那个依旧沉浸在书中的人,漆雕冥悄然无声的离开了书斋......
§ § § § §
推开卧室的门,一眼就看到等候在房中的水无涯。
"你怎么才回来?已经过了下午喝药的时间了。"水无涯上前拉他坐下,将放在草桶中细心保温的汤药地给他。
"你不是说下午要出门吗?"接过汤药一饮而尽,放下碗的同时一块特制的生姜糖也递到了嘴边。
"谢谢。"漆雕冥避开他的手自己接过吃下去。
敛眼遮住失望的神色,他淡然一哂,"因为在门口碰到了奇怪的人,想想还是不去了,总觉得这样的自己出了门也会被认错的。"
"奇怪的人?"
"是呀,一个胖胖的老人,一看到我就叫我落梅。"水无涯说着,眼角偷偷睨着漆雕冥的表情。
"是嘛!"漆雕冥没有忽略他试探的眼神,不动声色地说道。
不用想他也知道那个人是谁。自从那年落梅向他求情让他饶过阙老板等一些因为保守思想而使生意大大受损的管事,那几个老头子就对落梅亲近了起来,不三不五地拉他出去喝酒,落梅虽然知道每次出去的结果就是自己第二天铁定会被自己惩罚的无法离开房间,可好心的他依然不懂得拒绝。
"那个....落梅....和我真的很相似吗?或者,我真的是他?"水无涯问出困扰了自己半个多月的问题,自从十年前失去记忆以后就一直追寻的身世之谜,似乎一时间所有的线索都涌了上来,让他无从理清。
抬手撩起他散落额前的乱发置于耳后,漆雕冥凝视着他淡然不语。
将他要收回的手捉住贴近脸颊,水无涯温柔开口,双眼盈润深情,"我是灵落梅,可好?"
这么多日,这句话在他心中反反复复。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心动,是踏入这个房间时落入的那个宽阔坚实的怀抱,还是握住他的手腕轻轻抚触时温柔的言语时,他就已然心动于这个沉郁冷漠的男子。
他知道他死寂的心底是深深埋藏的炙热回忆,为了死去的爱人而自我惩罚式的昏昏度日,这个看似冷漠无情的男人,才是最深情的,只要爱上了,就是一辈子。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灵落梅,可是,无论与否,他都希望他从今以后将他当作灵落梅,让他留在他的身边,陪着他,跟着他。
是真身.....还是替身.....都无所谓!!!
漆雕冥依然不语,只是顺着水无涯的动作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凝视着他款款深情的眼睛,也不曾忽略说话时他眼中闪过的一丝紧张和不安。
为何情动?怎奈情动!不该情动.....
心中暗然一叹,漆雕冥收回手,"今晚我有些事,不能和你一起吃饭了。"
水无涯愕然呆愣,看着他转身离开,无力地跌坐椅上。
'好像.....是搞砸了!!!'眼中一阵湿热,他单手捂住,却依然止不住指缝间留下的晶莹液体,悲伤的眼泪......
16
应无梅错愕地站在自己房间大敞着门的门口,看着这个从食盒中拿出一盘盘菜肴的男人,眉头深蹙。
"当家主此时前来,有事吗?"敲开房门一声不吭地就只是摆上一桌丰盛菜肴,这个男人想做什么?来他的房间开宴吗?
"你还没吃饭晚吧。"将空了的食盒搁在在一旁地上,漆雕冥坐下,对着门口还冲着自己冷鼻子冷脸的男人道。
"是又怎么样?"应无梅愤愤然地用力'关'上房门。
他的房门正对着院子,这个男人竟然毫无顾忌的就大刺刺地坐在那里,他不怕招惹非议,他还担心惹上麻烦呢。
"看就知道了。"漆雕冥斜了眼一旁小几上的两本书,"所以我来和你一起吃饭,也免让人说我漆雕府怠慢了客人,招人话柄。"他给两个杯子倒满酒,一杯伸递给还站在不远处的应无梅,深邃地目光紧盯着他板起的面孔,一寸一寸游移......
"谢了。"被盯得实在不自在,应无梅挪动脚走到桌边,却只是睨了眼满桌子的华丽美食:"不过,我灵族人那本就是山野莽汉,食不得华食,穿不得锦缎,这样的盛情款待,我无福消受。"说完,便转身走回小几旁的躺椅坐下继续看书。
"也好。"漆雕冥收回手将那杯中酒一饮而尽置于一旁,也没有反驳他的话,甚至还认同的点了点头,然后就自顾自的开始喝酒吃菜。
"你......"应无梅狠狠的撂下书,一怒而起,"难道当家主还缺吃饭的地方吗?非要来我这片瓦之地骚扰,还或者是说,连着最后的几天当家主都不希望我存在,急不可待的要驱无梅离开。"
"我只是想吃饭,难道也不可以吗?"漆雕冥加了一筷子西湖醋鱼放入口中。
"那为什么不在你的房间吃饭?那里不是有灵落梅吗?相信应该比在我这里吃的要舒心吧。"应无梅觉得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实在无法理解眼前这个平日跟自己可以说是素来相谈不多的人今天怎么会这么反常?
"怎知他就是落梅?"漆雕冥凝眸深看,脑中臆测着自己的怀疑到底有几分的把握。
"呃......"愕然无语,第二次被问到这个问题,不由得应无梅不疑惑,"难道当家主认为他不是灵落梅吗?那张脸......世上是绝无仅有的!!"言到此时眼底一瞬间的失神,虽转瞬即逝却仍被有心之人尽收眼底。
"是呀,落梅有着一张绝世的容颜。"漆雕冥凄然一笑,"但以落梅的性格,一张容颜的得失根本无足轻重。"他眼中别有深意,锐利目光捕捉到对方须臾间逃避般的移开目光。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应无梅深蹙眉,问得小心翼翼。
"能有什么意思呢?对了,应长老是不是真的打算不和我一起吃呢?"不想逼得太紧,他将话锋一转,举起杯子邀请,"过了这个时间菊苑小厨房是很少再会开灶的了。"他好意地提醒。
疑惑的目光打量着眼前一派从容自若的男人,半晌,蹙眉轻缓,他看着满桌的菜肴,再想想自己其实早已饿得肚子,决定不和人呕饮食的气。
坐下的动作却带着些忿忿然的发泄,看着对面的男人拿起旁边的杯子为他倒了杯酒,他拿起筷子自顾吃起来。
须臾,却仍看到对面的男人举着酒杯看着自己。
"又怎么样?"
漆雕冥不说话,只是用眼光指了指酒壶,又指了指自己空了的杯子。
"生着病还能喝酒吗?"应无梅气恼地接过杯子,为他倒上一杯。
"无涯说已经没有问题了。"为了医治病情已经半月有余没有沾唇半点酒水,对于嗜酒成命的自己,这已经是忍耐的最大限度了。
"是吗?"冷冷的一句没有什么明显的意思,应无梅搁下酒壶开始吃饭。
"不知道,此刻禁苑中怎么样了。"轻啜一口清酒,漆雕冥顺着半掩的窗户看着不远处禁苑的方向。
"升灵祭自古以来既是如此,相信那些细节当家主应该比我清楚。"应无梅连头也没抬,夹了一块精炒的豆腐吃的很香。
漆雕冥单手托腮盯着他面前干干静静的桌面,给他加了一块鱼肉:"又不是庙中的和尚,吃点肉还不到犯忌的地步。"
应无梅看看碗里看起来鲜嫩可口的鱼肉,再看看对面男人强硬霸道的继续往自己碗中加了几块肉菜的行为,心中疑云越积越重......
17
§ § § § §
应无梅错愕地站在自己房间大敞着门的门口,看着这个从食盒中拿出一盘盘菜肴的男人,眉头深蹙。
"当家主此时前来,有事吗?"敲开房门一声不吭地就只是摆上一桌丰盛菜肴,这个男人想做什么?来他的房间开宴吗?
"你还没吃饭晚吧。"将空了的食盒搁在在一旁地上,漆雕冥坐下,对着门口还冲着自己冷鼻子冷脸的男人道。
"是又怎么样?"应无梅愤愤然地用力'关'上房门。
他的房门正对着院子,这个男人竟然毫无顾忌的就大刺刺地坐在那里,他不怕招惹非议,他还担心惹上麻烦呢。
"看就知道了。"漆雕冥斜了眼一旁小几上的两本书,"所以我来和你一起吃饭,也免让人说我漆雕府怠慢了客人,招人话柄。"他给两个杯子倒满酒,一杯伸递给还站在不远处的应无梅,深邃地目光紧盯着他板起的面孔,一寸一寸游移......
"谢了。"被盯得实在不自在,应无梅挪动脚走到桌边,却只是睨了眼满桌子的华丽美食:"不过,我灵族人那本就是山野莽汉,食不得华食,穿不得锦缎,这样的盛情款待,我无福消受。"说完,便转身走回小几旁的躺椅坐下继续看书。
"也好。"漆雕冥收回手将那杯中酒一饮而尽置于一旁,也没有反驳他的话,甚至还认同的点了点头,然后就自顾自的开始喝酒吃菜。
"你......"应无梅狠狠的撂下书,一怒而起,"难道当家主还缺吃饭的地方吗?非要来我这片瓦之地骚扰,还或者是说,连着最后的几天当家主都不希望我存在,急不可待的要驱无梅离开。"
"我只是想吃饭,难道也不可以吗?"漆雕冥加了一筷子西湖醋鱼放入口中。
"那为什么不在你的房间吃饭?那里不是有灵落梅吗?相信应该比在我这里吃的要舒心吧。"应无梅觉得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实在无法理解眼前这个平日跟自己可以说是素来相谈不多的人今天怎么会这么反常?
"怎知他就是落梅?"漆雕冥凝眸深看,脑中臆测着自己的怀疑到底有几分的把握。
"呃......"愕然无语,第二次被问到这个问题,不由得应无梅不疑惑,"难道当家主认为他不是灵落梅吗?那张脸......世上是绝无仅有的!!"言到此时眼底一瞬间的失神,虽转瞬即逝却仍被有心之人尽收眼底。
"是呀,落梅有着一张绝世的容颜。"漆雕冥凄然一笑,"但以落梅的性格,一张容颜的得失根本无足轻重。"他眼中别有深意,锐利目光捕捉到对方须臾间逃避般的移开目光。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应无梅深蹙眉,问得小心翼翼。
"能有什么意思呢?对了,应长老是不是真的打算不和我一起吃呢?"不想逼得太紧,他将话锋一转,举起杯子邀请,"过了这个时间菊苑小厨房是很少再会开灶的了。"他好意地提醒。
疑惑的目光打量着眼前一派从容自若的男人,半晌,蹙眉轻缓,他看着满桌的菜肴,蓦然冷冷一笑,坐了下来。看着对面的男人拿起旁边的杯子为他倒了杯酒,他拿起筷子自顾吃起来。
须臾,却仍看到对面的男人举着酒杯看着自己。
"又怎么样?"
漆雕冥不说话,只是用眼光指了指酒壶,又指了指自己空了的杯子。
"生着病还能喝酒吗?"应无梅接过杯子,为他倒上一杯。
"无涯说已经没有问题了。"为了医治病情已经半月有余没有沾唇半点酒水,对于嗜酒成命的自己,这已经是忍耐的最大限度了。
"是吗?"冷冷的一句没有什么明显的意思,应无梅搁下酒壶开始吃饭。
"不知道,此刻禁苑中怎么样了。"轻啜一口清酒,漆雕冥顺着半掩的窗户看着不远处禁苑的方向。
"升灵祭自古以来既是如此,相信那些细节当家主应该比我清楚。"应无梅连头也没抬,夹了一块精炒的豆腐吃的很香。
漆雕冥单手托腮盯着他面前干干静静的桌面,给他加了一块鱼肉:"又不是庙中的和尚,吃点肉还不到犯忌的地步。"
应无梅没去管碗里的肉菜,只是看着男人有些霸道的继续给他加更多的菜。
"谢谢。"他低下头去将他夹给自己的菜都吃了下去,并在最后喝下一杯酒。
"怎么样?"眼神一瞬间闪过疑惑,漆雕冥问的有些急切。
"什么?"应无梅问。
"你......觉得菜做得怎么样?"漆雕冥愣了一下,事情超出了他的预想,一时间有些应对无措。
"还好,特别是这酒,非常的美味。"应无梅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类似炫耀的向他举了举杯又一饮而尽。
"那就好。"敛眼遮去一闪而过的迷惑和失望,他不相信自己的猜测是错的,眼前的人有很多的地方都和落梅有着惊人的相似,但是,他却喝下了那杯酒,那杯掺了魂灵珠粉的酒。
魂灵珠——顾名思义,就是灵族魂魄凝聚的珠子,每一位灵子都有一个,这个魂灵珠会和灵子手腕的咒符相呼应,只要两个东西接触到彼此,就一定会绽放耀眼光芒。可是......
漆雕冥看着应无梅白皙的毫无异常的手腕,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看着他愣愣的盯着自己的手腕瞧,应无梅冷冷一笑,"很奇怪,我的手腕为什么没有发光吗?"
"呃......"漆雕冥一惊,没想到他竟然早已看透了他的意图。
"哼......"应无梅搁下筷子,眼底尽是嘲讽之意,"想用混了魂灵珠粉末的酒来试我?当家主是将我当作灵落梅了吗?"
漆雕冥无言以对,只是看着他,似要看透他的灵魂深处。
"你是吗?"他问得很巧妙,却又好像是在问自己,这个人,和落梅有着太多的相似,可是他的容貌,他无法解释死去的落梅为何会变了个样子,所以他不确定,而今,他毫无异常的手腕,就更加重了他的不确定。
"呵呵........"应无梅不答,只是冷冷的笑着,声音听起来竟如同三九寒天的风,冰冻刺骨。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样的人才是最可恨的吗?"应无梅突然一问,"不是那些罪大恶极的凶徒,也不是那些背后暗算的小人。这个世界上最能伤人的,杀人不见血的,就是想你这个一副自以为痴情的深情模样,用你所谓的深情来杀人于无形。灵落梅就是太傻太痴,才会被你这副样子所骗,白白地送掉了性命。"
应无梅的一番话刺中了漆雕冥的痛楚,排山倒海地伤痛与悔恨侵袭,同时,他似也看到了当年落梅在临死前愤怒的诅咒。
"你到底是谁?你到底为什么而来?你带着'本应无梅'的命运诅咒,到底为什么出现在漆雕府。"他看着眼前的男人,那幽暗眼底最深沉的恨意。
"'本应无梅'?当家主解读的真透彻。"应无梅轻蔑地看着他,"正是'本应无梅',因为族中人都希望灵落梅从来没有出现过,因为他是灾祸的根源,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是注定会带着灾难和祸患的人,你知道为什么?"
漆雕冥没有回答,尽是幽暗隐晦的眼睛只是直直地注视着他。
应无梅也似乎根本不在乎他的反应,接着道:"因为他也是叛子,他也是男人和男人生下的祸患,他的出生是他的双亲都被族人处死,他从小就被丢在山林中,若不是当时选出的灵子意外死去,族中长老无奈只能将他从山里接出来,送他来到了漆雕府。他无论走到哪里,都带着灾祸,因此他根本就是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的人,本应无梅,这就是对他诅咒,对灵落梅的诅咒......"
"够了。"漆雕冥拍案而起,眼底燃烧着熊熊的烈焰,狂怒之下早已失去了理智,转瞬之间腰间的伏龙软剑就已搁在了应无梅的颈上,力量失控之下,他苍白的颈子上已经染上了血色的鲜红。
"我应该说过,我不希望再听到任何人对落梅的侮辱,否则我决不留情。"漆雕冥眼神阴鸷狠戾地看着应无梅,"我收回我先前的猜测,你根本不可能是落梅。"那样柔和温驯的落梅,他的笑容就像是春天的微风带给人温暖,那样的落梅,又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个言辞冰冷狠毒的男人......
"呵呵......"应无梅冷笑着,"我也是这么想的。灵落梅早就死了,二十四年前就已经断气在漆雕府禁苑中,这一点,当家主比我更清楚不是吗?难道你当年怀中冰冷的尸体,还不能让你相信吗?"
漆雕冥注视着他,狂烈的愤怒已经转为肃杀冰冷的寒气,收剑入鞘,他绝然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
§ § § § §
推开卧房的门,屋内还是自己离开时的模样,黑夜中甚至连灯烛都没点,只有栏柜上收藏的南海夜明珠柔和散发光芒。
"为什么不点灯?"他对着屋内唯一的黑影问道。
那影子身体一僵,只是背对着他,不开口。
"点灯吧,今晚不是还没有针灸吗?"他无力地一叹,走到那人身边,并点燃桌上的蜡烛。
烛光由弱转亮,光线渐渐在房中扩散,让他可以看清那人的脸庞。
"在生气吗?"他仍是习惯性的撩起他额前落发。
水无涯僵着身体,顺从本能的摇摇头。
他单手托起他下颚,看着他的脸。
'落梅......'记忆中的容颜,每一寸都是他曾经遍寻过的痕迹,他的落梅.....
"你......"仿佛看出了他的失常,水无涯蹙眉询问。
"你就当我疯了吧。"说话的同时,深深落下亲吻,辗转在落梅柔软的唇瓣,深尝着记忆中如落雪季节的白梅般清新的味道。
是的,他是疯了。在这样的一个晚上,在面对着致命的希望诱惑而最终失望的时候,在面对着眼前的这张与落梅如出一辙的容颜,他又怎能不疯.....
"唔....."哀伤的眼睛凝视着近在咫尺的男人,水无涯最终明白,他......终还是个替身.....
18
深秋季节难得阳光灿烂的好天气,原本该是让人温暖的日子,却也有人仿佛置身严寒冬季般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全身不住的留下冷汗,头始终低垂着不敢看坐在主位上那个连眼神都可以让人感觉寒冷刺骨的男人。
手中端着一杯刚刚沏好的药茶通过菊苑石砌的小路走入前院,一进入正面的大厅,水无涯就看到眼前的这番情景。
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心就会难免抽痛。水无涯苦涩一笑,自从那晚后,那个男人就彻底的变了,就如同困缚多年的兽一瞬间被某种异状惊醒,不仅无法恢复睡眠时的无害静默,甚至也难以控制真实的阴鸷狠戾的个性。
一石惊起千层浪,到底是谁投下了这颗唤醒的石头,他无从得知,但唯一肯定的,这段日子的漆雕冥,才是最真实的,脱离了二十年浑浑噩噩的沉睡方式,他再次苏醒了......
将药茶放下,他转身预备离开,这样的场合,他自知不该多留,但漆雕冥却拦住他即行的脚步,将他按坐在身旁的椅子上。
"这次的药茶又换了新的方子了吗?"与生俱来的警觉性甚至蔓延到了嗅觉,只是闻一闻就知道换了药材的人,除了行医多年的大夫,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不懂医术的人有这么敏感的识药性。
"嗯。"看着他将药一饮而尽,水无涯适时的递上自己蜜制的姜片。
"无涯的细心总是比女子更甚。"就着他的手吃下姜片,他撩起他的前发抚摸着柔和俊秀的容颜。
水无涯敛眼皱眉,不明白他为何总是一次次的提起他最反感的事情,即使在私下他无数次的说明自己最讨厌被当作女子,但他仍然会在人前如此的'夸赞'自己。似乎看到别人受伤害的表情成了一种兴然,让他乐此不疲。
逃离般的撇开脸,水无涯不去看他,只是一味低垂着头。
漆雕冥无声一叹,收回手终于看向了跪在地上的那几个像被遗忘很久的人。
"与那日又过了三日,依然还无消息,暗部最近的办事效率下降的很快吗?"漆雕冥面容冷峻阴沉,目光深幽难测的盯着脚下跪着的一群人,轻缓的声音在此刻听来却比狂怒暴吼更让人不寒而栗。
"属下无能,请当家主责罚。"最前面跪着的领头者拱手请罚,心中也自知在这样的漆雕冥面前,是不可能有任何人可以逃脱责罚的。
"你呢?前日吩咐下去的事情为什么迟迟到现在都没有办好?"他转而另一边同样胆战心惊的站着的阙老板道。
"因.....因为....."阙老板哆哆嗦嗦的吞吐难言,眼前恍若又回到二十多年前的情景就早已将他吓的不知所云了。
"因为那些药材很难找到是吗?"低醇的声音传来,平和的语气却泛着寒意。
偷偷瞄了一眼漆雕冥冰冷的面容,阙老板无奈却只能点点头,因为事实确实如此,要短短几日就找齐完全和朝廷派给小绉国的御赐药材,确实是件困难的事情。
"所以我应该多给你一段日子是吗?"手指灵活的把玩着手中的玉佩,漆雕冥挑挑眉,"一年时间如何,阙老板甚至还可以借此机会好好修理修理自己的这把老骨头,让它知道知道该如何做好分内的事情。"
狠戾的眼神仿佛利剑般让人战栗惧怕,阙老板用衣袖擦去额头冷汗,忙不迭的保证,"不敢.....不敢......我两天以内一定会凑齐那些药材的,请当家主再宽限两日。"
不理睬他的保证,漆雕冥看向跪了一地、皆低头等待处罚的暗部属从。
纷纷感觉到头顶冰冷视线,黑衣人头领抬头拱手,也保证道,"属下也是,请当家主再宽限两日,属下定会给当家主一个交代。"
"你们的保证......"尾音拉的很长,故意让等待的人惊慌悬心,"我已再无法相信,若要保证,就留下足以证明的东西吧。"一句话如同宣判,阙老板等人都不禁一颤,但他们心中也同样清楚,如今的漆雕冥,这样的惩罚,已然是最轻的了。
"属下明白。"不愧是身为暗部,冷血无情的杀手,只不过片刻的惊惧后立刻恢复了冷静,神色自若的抽出随身的匕刃,领头之人已经率先斩下了自己的左臂。
"啊......"一声惊呼,传自一旁的水无涯,他万万没料到,漆雕冥所谓的留下足以证明的东西竟然自短一臂。
惊恐的瞪大眼睛看着其他的人也都纷纷抽出匕刃,他想也没想的就大喊出声:
"停手!"
看着那些人因自己的话而停下动作,他转向一旁的漆雕冥,恳求道:"不要这样好吗?这太残忍了。"
作为大夫,他怎样也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眼前。他急切的恳求眼前的神情冰冷寒肃的男人,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的求情到底可以起到多大的作用。也因此,他也根本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眼底闪过的惊愕。
"你又要求情吗?"凝视他急切地目光,漆雕冥阴鸷的眼神一瞬间转柔,"落梅......"最后两个字几近喃喃自语,眼前的一切似乎回到了二十多年前,落梅也曾经这样奋不顾身的为众人求情,一样的情景,一样的地方,一样的他,一样焦急的容颜......
水无涯神色一黯,突然想起那个阙老板曾经提到过灵落梅也为他求过情,心中苦涩一笑,他这个替身,模仿的还真像,"是,我为他们求情,请不要这么残忍,好吗?"既然是代替灵落梅,就让他顶替到底吧。
漆雕冥突然一笑,涵义莫名的直视着水无涯焦急的双眼,"既然是无涯求情,那就算了,"他转而那群死里逃生的人,"这一臂,就算了你们的保证,但若两日内仍是如此,倒是任何人求情都无用了。"右手平掌一抬,一阵劲风而过,带动落地的断臂飞入其主怀中。
"你去吧,我相信你的医术。"断臂时间不长,以水无涯的医术一定可以接回去。眼前的人,有着和落梅同样的善良温柔的心,让人无法伤害,也不忍伤害。
"谢谢。"水无涯凄然一笑,心知他的宽容是因灵落梅,然可悲的自己,却依然无法忽视他的温柔,即使并不是因他绽现,也难以抑制心中的感动。
向漆雕冥微微颔首,水无涯带着断臂的黑衣人首领,离开了大厅......
"怎么?难道你们还真是打算断臂才离开吗?"看着一群人都迷惑不解地看着远去的水无涯,漆雕冥冷冷出声,惊得一群人纷纷躬身行礼,快速的转身退出了大厅。
空荡大厅恢复了静寂,只有深秋高阳带来的暖暖秋风吹送,风透过窗棂格子而过,发出'呜呜呼呼'的声音,听来竟如同悲凉秋歌,吹进屋内人空沉死寂的心扉......
§ § § § §
走出大厅很远的地方,阙老板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看着不远处一处假山旁的石棋桌,他走过去坐下,顿觉年迈的身体终于不再抖了。
"天啊!我这把老骨头要是在经历几次这样的情况,都还不知道能不能回到入棺材呢。"拿出袖子里的手帕擦擦额头的余汗,阙老板感叹道。
"呵呵......"身后假山突然传来奇怪笑声,弄得阙老板一惊。
"谁?谁在哪儿。"
笑声消失,一阵脚步声缓缓从假山后传来,一步一步地靠近......
"你......"阙老板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
来人并未开口,只是勾起唇角,渐渐勾勒出记忆中的笑靥......
"你是......"
19
彻夜为那人医治断臂的水无涯打开房门,深吸了一口早上清新的空气,一夜忙碌的疲惫才稍稍舒缓。
"水先生好早,是昨晚彻夜未眠嘛。"一阵柔雅温和的声音传来,水无涯抬眼看去,入目之人似乎在哪里见过。
"在下应无梅,水先生初来之时我们在当家主的房间见过一面的。"应无梅提醒道。
"哦。"水无涯这才想起,那只有一面之缘的灰衣男子,"你好,应长老。"曾听漆雕冥说过此人是灵族族长,也就是说,这人是灵落梅的族人。
"不知应长老一早前来,是寻无涯有事吗?"水无涯心中隐隐预感,此人可能是冲着他的容貌之谜而来。
"不敢,只是在下有一小小疑惑,想寻水先生一解。"应无梅拱手一礼。
"那......"水无涯似有些犹豫的看看不远处漆雕冥紧闭的房间,"那请应长老到我房中一谈吧。"他让开伸手请应无梅进屋。
"多谢。"经过他身边时再次拱手,应无梅踏入房间。
"请坐吧。"看着他从进门那一刻就不断打量着自己,水无涯被盯的有些不自在。
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应无梅谦然一笑,"抱歉,我并无恶意,只是水先生的长相......"
"很像故去多年的灵落梅是吗?"
"是当家主跟你说的?"应无梅目光一沉。
"不。"水无涯苦涩一笑,"只是被错认了太多次,不断地从别人口中听到落梅二字,无涯心中也就自明了。"
"既然水先生已明了,那在下就不虚言客套了。"对方泰然自若的诚恳态度让应无梅好感油然而生,初时的警惕之心也就渐渐放下,"我想请问,水先生的容貌,是与生俱来的吗?"
"这......我也不是很清楚?"水无涯摇了摇头,对于这点他也很茫然。从十年前醒来就是这张脸,至于在失去的那段记忆中是否容颜如昔,他也不知。
"水先生此话何意?"
"实不相瞒,无涯在十年前被师傅从落崖之底救出,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失去了记忆,师傅说捡到我时我已伤痕累累,只是这手腕处的伤疤却像是刚被烫过的一样。"水无涯说着,遍露出手腕处镯子般大小的伤痕给应无梅看。
应无梅面对这出乎意料之外的伤疤,似乎也愣了一下,"除了这伤,令师并未提起你的容貌之事吗?"
"我也曾对自己的样子疑惑过,因此就询问师傅,然师傅只说捡到我时就本是这个样子。说来奇怪,这张脸,每次对镜之时连自己都会忍不住怦然心动,"水无涯垂眸浅笑,优雅间尽显动人之处。
"是吗?"应无梅敛眉沉思。
"应长老......"水无涯犹豫了一下,"似乎对灵落梅的事情非常的关心。"他看着应无梅垂首冥思的样子,说不上来好似在哪里见过,一种很强烈的熟悉感猛然袭上心头,却又消失得太快,让他来不及抓住。
"那是自然,他本也是灵族之人,虽然犯下大错,以至于不得善终,却也终还是灵族的人。"
水无涯听到此话沉默了良久,突然道:"应长老所谓的大错,是指他和当家主的相爱吗?"
应无梅不答,但却点了点头。
水无涯明了的点点头,"但在无涯看来,这并不是错。发自无涯心底,对灵落梅有着无限的羡慕之情,终其一生可以找到一个如此深爱自己的人,余生足以。"
"深爱?"应无梅冷然一笑,"漆雕冥吗?"
"是的,即使灵族觉得这段感情只是孽缘,可之于那两人,在当时,一定爱的很深刻。"明知说道这些一定会让自己的心更痛,可是此刻不知为何,他就是想将心中的话对眼前的人一诉。
"而且据无涯观察,当家主对死去的灵落梅也同样用情至深。"言到此,心底苦涩就已翻涌难以抑制。
"用情至深?"应无梅不认同的摇摇头,"水先生未知当年实情,其中纠葛又怎清楚。灵落梅终其毕生都在悔恨其错误,若当年他能多多思量,也许今日......"
水无涯蓦地打断他的话,"无涯不知当年实情,那应长老又怎知呢?应长老又怎么能这么肯定灵落梅会悔恨?"看着应无梅愕然一愣,他淡淡笑开,"当年的事情,只有当时的人最清楚,而如今,那人早已化作一缕幽魂,他的心事,也在无人可懂了。"黯然惋惜一叹,即叹灵落梅早逝幽魂,却也在怜惜自己竟落得与一死人相争爱情的结局。
应无梅默然无语,凝视着水无涯幽然消沉的神色,眼中黯光一闪,"为何情动?怎奈情动!?不该情动!"
"明知蜀道难,奈何心已深。"明知对方已看透了他,然萌然的心,却又该如何归回当初之时。
"水先生是性格纯善之人,有为人医者的妙手仁心,话无需多言,相信以水先生的心细睿智,一切因果都自已明了。"应无梅不再多言。
"说也奇怪,无涯总觉应长老就如同自己一般,从今早的那一刻就觉得有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言谈之后,更觉知心知己,让无涯想要结交一场知己。"水无涯诚恳请求,深觉此人虽面冷言寡,却未必是冷血之人。
应无梅敛眉不语,唇边却勾起淡然笑痕。
看到他的笑就已知他应允,水无涯灿然笑开,"无梅。"他立刻豪爽地改了称呼。
"无涯。"应无梅也不再拘谨。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于心中悄然滋长......
20
有了知己朋友的日子突然变得轻松起来,菊苑中也总会看到应无梅和水无涯两人结伴的身影,水无涯不得不承认,应无梅确实是一个很好的知交,上通天文,下知地理,无论是人文风情,还是民俗典故都无一不晓,两人在一起或饮酒品茗、奏琴舞剑、言诗论赋都同样惬意无比,前几日心中的不快沉闷都一扫而空,使他整个人都明朗了起来。
"无梅......无梅,你看,这是我刚刚才找到的《品诗论点》,这是不是你前几日说的那本书?"水无涯高兴地捧着一书走向坐在书斋外大树下藤椅上的灰衣人影。
"什么?"应无梅抬起头,看着来人兴高采烈的样子,也不免浅勾唇角。
"这个......"水无涯将一本有些受潮泛黄的牛皮纸书递过去,"看起来似乎被冷落了很久,而且看着纸质,似乎也不是正版印刷,怎么看怎么像是手抄本。"他指指字里行间有些已经有了潮湿的晕痕的文字。
"是,是手抄本。"应无梅接过书,敛眼遮去一闪而逝的激动。
"你怎么突然对这本书感起了兴趣?"水无涯在他身边坐下,翻了翻石桌上堆积成小山的书籍,"平日里总是找一些稀少的典籍看,这次怎么突然看起这么普遍的诗书来了?"笑着询问,他就这样自然而然的贴近他,不知为何,在无梅面前他总觉得自己更像个孩子,无梅周身自然流露的温和宁静的氛围,总是让人可以安心依靠。
"这......是灵落梅的真迹。"说的同时感觉到靠着自己的人儿明显僵了一下身体,应无梅敛下眉,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异样。
"是吗?"他想让自己笑得自然,可唇角勾勒出的,却尽都是苦涩。
"无梅,我.....我和灵落梅真的很象吗?"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藏在心底的疑惑问出。
"是很像。"应无梅诚实地点点头,"可以说若是年龄再长一些的话,你几乎可以说是和灵落梅如出一辙。"
"是吗?"水无涯垂眸抿唇,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忧是喜。
"其实,你根本没有必要执着于自己是否与灵落梅相似。"应无梅突然一语,让水无涯愕然看向他。
"你这话什么意思?"
看着他迷茫的浅蹙眉,应无梅一哂,"无涯就是无涯,这十年来你就是江湖名医水无涯,至于以前你是何人,又有何妨呢?以前依然过去,你也忘记了过去,这也许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让你抛开过去成为水无涯,即使如此,你也该珍惜上天的垂怜,让水无涯的生命更加完整丰富不是吗?"
"水无涯的生命?"水无涯喃喃着这句话。
是呀!他不禁莞尔,无梅的话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自从进入漆雕府,他就像是被困入了一个迷雾浓浓的牢笼中,以往江湖中快意洒脱、自由无拘束的神医水无涯消失了,换而的只不过是一个为情所苦、为情所迷的软弱男人。这本不是他的本性,不是这十年来潇洒江湖的水无涯,他......怎么都忘记了?
"谢谢你,无梅。"水无涯一时间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多日来困扰心头的茫茫迷雾都顿时消散。
即使爱也要爱的拥有自己,他是水无涯,江湖名义,多年来策马江湖,畅然惬意。对于漆雕冥,即使是深深恋慕,他也要用水无涯去恋、去慕。无论多么相似,当年的灵落梅已死,就已尘埃落定,若为死者而苦,岂不是自寻烦恼。
看着他的恍然一悟,应无梅淡淡一笑。
"其实....."似想到了什么,水无涯有些谦然一笑,"我前几日听说灵落梅的儿子今日会从禁苑中出来,原本打算去看看这个孩子,想着就算是假的,也可以让这个孩子看到自己爹亲的脸,后来又想到冥,又悲怜自己竟自愿去做替身,心中对此犹豫不定。可今天听你这么说,我心中到反而清明了。将自己困于灵落梅的阴影,我只怕此生都将会失去自己,在意自己是不是替身,心中总是在意这张脸......"突然,水无涯含笑的脸一僵,目光越过应无梅看着他身后不远处。
似乎意识到了他转变的原因,应无梅瞬间冰冷表情,旋身向后,果不其然看到漆雕冥就抱臂斜倚在不远处大树旁,目光晦暗深邃的注视着他们。
冷颜之色毫不掩饰,应无梅搁下书,向菊苑外而去。
"不要接近落梅。"错身而过之时,脸色阴鸷灰暗的漆雕冥沉声警告。
"落梅?"应无梅冷然一笑,用只有两人可以听到的音量,"他是吗?"
"你说呢?"漆雕冥挑挑眉,迎上他直视地冷凝目光。
"呵呵......"蓦然大笑,应无梅嘲讽般睨了他一眼,完全不在意身旁两人疑惑不解的目光。
与此同时,菊苑门外,一个仆人匆忙跑了进来。
在经过应无梅身边时微一施礼,他来到漆雕冥身边。
"老爷,大少爷出禁苑的时间到了。"
"我知道了。"漆雕冥挥手示意他退下。
"一起吧。"不看那个依然冷冰冰的人,漆雕冥转身走到水无涯身边伸出手。
"呃......"他愣了一下。
"你不是想见见伦儿吗?"刚才的话,他早已一字不漏的听入耳中,眼前的人,善良一如落梅,他的一片心,他又怎能不明白。
几乎无声的一叹,水无涯浅浅一笑,让手放在他温暖的掌心任他紧握。
被牵着走过无梅身边时他谦然颔首,看到他示意自己先去的目光后才安心而去,独留身后人孤然独立秋风中的淡薄身影......
21
§ § § § §
对于漆雕府来说,每一任继承人毕竟的升灵仪式都是漆雕一族最重大的一件事,因此一大早,漆雕府前院大厅内就聚集起了府中所有的人,静静地等待着新一代继承人漆雕莫伦的出现。
大厅中央的高位上,漆雕冥置于其上,身侧安坐的是特意为其加了把椅子的水无涯。特殊的地位,原本高位是只有当家主和主母才能坐的地方,如今主母之位虽空悬,但漆雕冥另一侧却端坐神医水无涯,因此府中等人都在下面暗暗猜测着水无涯的身份,却只有知情的应无梅面无表情的站在门边一隅。
时间在众人的静待下悄悄流逝,大约三刻之后,厅外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众人看向门口,禁闭一月的漆雕莫伦手牵一个灵美少年而入。
"父亲。"莫伦携生莲走到高位之下,二人双双施礼。
"升灵仪式已完?"
"是。"莫伦点点头。
"嗯。"漆雕冥挥手示意他起来,然后拉起一旁的水无涯走下来,"莫伦,这是莫朗从外请来的江湖名义水无涯,你见见吧。"
"水....."莫伦礼貌地颔首施礼,却在看到对方容貌的时候愣住了。
震惊错愕地看着眼前的人对自己笑着,那么慈祥温和,就如同在灵庙中的那幅画上的人儿一样,又象是多年来午夜梦回中的笑脸。
但是......
莫伦慌忙转身看着大门边那个始终沉默不语的人,然后又回头看看父亲的面无表情和揽在身旁人腰上的手......
暗暗蹙眉,莫伦再次颔首,"水神医。"
"你好。"水无涯笑着,心底涌动着震撼。
这个孩子,眉宇间与自己相似甚多,只是这样看着,就好像他是自己的孩子一样。因为这样的想法,心中也不免有着更多的感情涌现,让他对莫伦一下子更觉亲切。
"莫伦。"漆雕冥突然出声,"你刚从禁苑出来也该累了,就去好好休息一下吧。"他看了看儿子,又看看一旁从一进来就不住好奇四顾的灵动少年,目光一黯。
"是。"莫伦点点头。
在众人好奇目光的打量下牵起水无涯的手,漆雕冥从正门离开了大厅。
身后,其他人都纷纷散去,莫伦则蹙眉不解的看着他们二人离开......
§ § § § §
走在大厅回到菊苑的花园幽僻小路上,应无梅知道他离开的时候已经到了,已经滞留了很久,与他当初的计划完全不同了。
而如今......
他想起刚才大厅里的情景,他是真的可以离开了......
前行的脚步突然顿住,他默然片刻,又继续向前。
"你要走了吗?"身后人言辞急切的问。
"是。"他没有多说,也不能多说。
"抛得下?"
"从未拾起,又何谈抛下。"应无梅幽然一叹,停下脚步。
'咚'......
身后传来重物落地之声,他没有回头,却也明白是什么动作传来的。
不能回头,也不敢回头,怕心软,怕不忍,怕伤痛......
"你不该明白,即使明白了,也不该揭穿,就如同以往的二十多年一样,你也可以活的更好。"悲然的语调带着哽咽,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极限,若再留下,只会让悲剧重演。
咬咬牙狠下心,他迈开脚步,向着自己的房间而去。
"爹亲。"身后人大喊一声,成功地拦住了他绝然的脚步。
"你......"应无梅转身,凄然地凝视着跪在石砌路上的莫伦。
"爹亲真的要再次抛下我离开吗?"
二十多年,他已成长到足够坚强,然而眼前的人,却依然是他心底深处期盼的那份亲情,那个拼尽了全部生命生下自己的人,他的生身之人,面对着他,一切的坚强,都化作了眼眶中湿热的液体,想拦也拦不住。
"莫伦。"午夜梦回多少次呼喊的名字都在此刻化作了无力的哽咽之语,看着跪在面前一脸期盼的儿子,心底铸建的坚持都化作乌有,他一步步走过去,将莫伦拥在了怀里。
"我的儿子!!!"他看着怀中在当年还不过是襁褓中呀呀稚子的亲子,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菊苑外僻静小路,生离死别二十多年的父子紧紧相拥,天地一时间也无语无声,恍若也明白他们之间有着太多太多的话要说......
22
§ § § § §
被一路牵着来到暖阁,水无涯一踏进去就立刻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暖气。看样子,漆雕冥似乎早有准备,才会安排人早早的升起了碳炉。
"虽然是深秋,但今年却冷得厉害。"漆雕冥拉着他一路走到卧榻边坐下,并让他坐到自己腿上。
"是呀。"水无涯环顾暖阁内优雅的摆设,不知为何一种奇怪的不安感突然涌上心底。
"这些都是落梅当年在的时候布置的,他怕冷,又爱静,因此这暖阁里主院很远。"漆雕冥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般,出言解释道。
"是吗。"水无涯淡淡一哂。
果然,一路而来就好像在雀跃着要想人介绍自己最珍贵的珍宝一样,这样能被他放在心底珍惜的,这世上大概也只有灵落梅了。
"你不喜欢?"单手托腮让他面对自己,漆雕冥目光深邃的凝视着他。
"不是。"水无涯摇摇头。
说来真是讽刺,他和灵落梅,竟有着出奇的相似,不仅是长相,就连喜好都如此,眼前的这番摆设,同样也是他喜欢的格局方式,淡雅朴素,会让人从心底觉得舒服。
他极力想要摆脱的暗影,却总是在不经意间自他身上流露出来,紧紧地笼罩着他!!
"今天怎么了?话少得很。"托腮的手移到他脑后,用力压下,将吻落在寡言的唇上,
霸道的在他口中辗转反侧,唇与舌混乱的纠缠着,就如同此刻无涯的心......
片刻后好不容易被放开,水无涯敛眉推开漆雕冥站起来。
"怎么了?"漆雕冥伸手去拉他,却被他躲开了。
"我是水无涯。"他语调平稳的说道。
似乎被他的话吃了一惊,漆雕冥愣了一下,"这我知道。"没有再动作,他坐在卧榻上等着他下面的举动。
"你真的明白吗?"他目光笔直地看着他,"清楚地知道我是水无涯,江湖名医。也许我只是一个和灵落梅相似的人,而根本就不是他。"言到此,他凄然笑开。
虽然心底也期望自己就是灵落梅,这样就可以摆脱可悲的替身命运,然真与假,是与非,都并不是他所能决定的。
"你不是曾经问过我,'你为灵落梅,可好?'怎么?变卦了吗?"漆雕冥走上前撩开他额前散发,抚摸着他的脸颊问道。
"不是变卦,只是我明白,我终是不可能成为灵落梅的。"目光炯然,没有了往时提到此事的忧伤黯然,他牵起漆雕冥的手搁在脸颊,"冥,我只能是水无涯,灵落梅已死,我也失去了记忆,若我是他,我也不可能在回到从前了。所以,将我当作水无涯好吗?将你的温柔、你的深情都给无涯好吗?我......已不可能再是灵落梅了。"
无论真与假,过去的就是过去的,如今的自己才是真实的。若这替身再作下去,只怕有天真相大白,当他不是灵落梅时,他就会完全的失去冥的。
"傻瓜。"
漆雕冥不答只笑,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他的眼角眉间,唇随着指尖的动作留下亲吻,一点一点地划过整个面颊,最后落在唇上。
温柔却炙热的吻在口腔中绽放,水无涯闭上眼,双手自然揽上他的脖子,探入的舌头与他抵死缠绵,牵动着他全部的感官,让他完全沉醉在了这火热的亲吻当中......
"姐夫。"
蓦地,有人不敲门就闯入了暖阁,随后,一声惊呼打断了两人的亲热。
"姐夫,你又和这个贱人在一起了吗?姐姐才去世多久,你这样对得起她吗?"华服妇人象完全失去了控制一般冲过来将两人扯开,同时冲漆雕冥高声怒吼着。
"秦苓。"似乎对于这时她的出现也感到震惊,漆雕冥愣了一下,"我不是早让随韶翔的商队回南方了吗?"看着秦苓怒目恶狠狠地瞪着水无涯,他不着痕迹的将他揽于身后,冷眼面对秦苓的愤怒。
"呵呵......"秦苓阴冷地笑了笑,"幸好我没走,否则的话岂不是称了这个贱人的心。"说着,秦苓就抬起手,向水无涯挥去一巴掌。
带着狂怒的巴掌在半路被拦住,漆雕冥甩开她的手,目光阴晦冷鸷,"够了,秦苓,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我再说一遍,若你想留在漆雕府就安分些,否则就立刻离开这里。"
"姐夫,难道你到现在还想维护这个不知廉耻的男人吗,还有他的孩子,这些年来,你为了那个贱种完全漠视了姐姐为你生育的孩子,你这样做,就对得起姐姐吗?"被气地全身发抖,秦苓握紧双手,目光狠戾阴冷的看着漆雕冥无情的脸,面容被愤恨所扭曲。
"你真的是为了秦帘吗??"漆雕冥嘲讽的一笑,"不要拿秦帘来作幌子,秦苓,我们都是为人父母的人了,不是少年时,有话自然也不必遮遮掩掩,今日我就把话撂下了,就算没有秦帘,就算没有落梅,我也不会选择你的。虽然这话我很多年前就已经告诉过你了,但很显然你并没有听进去,但我今天早说一遍,我此生,只有落梅一人!!"
漆雕冥搁下狠话,不仅激到了秦苓,就连被他护在身后的水无涯也顿时觉得全身冰冷凄寒,他突然明白,如果自己不是灵落梅,那么他和漆雕冥之间,就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了。这番领悟让他顿觉寒气笼罩全身,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漆雕冥的衣衫,将自己紧紧地靠在他后背。
而他这样的动作无疑更加触怒了秦苓。
"你是真的打算和这个贱人在一起吗?"秦苓冷冷的问道。
"是。"漆雕冥握紧袖中暗藏之物,"终我一生,落梅都会伴在我身边的。"无论是以怎样的方式,落梅都会永远陪在他的身边。
"灵落梅,哈哈....."秦苓突然疯狂的大笑起来,看着站在漆雕冥身后的那张容颜,"这个男人,终还是个祸根。想当年你在新婚当晚不顾新妻就进入了禁苑去陪着那个冰冷的尸体半个月之久,往后多年,你更是为了那个男人的孽种甚至连小若和莫桤都不管不......"
漆雕冥听到此话,突然像是被雷击中一般,呆立在当场。
"你......你刚才说什么?"他冲到秦苓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表情凶狠的问道。
"我说你为了那个男人的孽种甚至连......"秦苓错愕地看着漆雕冥突然间的转变。
"不是这句,前面的那句。"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当时....当时他为什么没有反应过来,是被那个男人气糊涂了吗?才会忽略了他话中这么严重的一个漏洞。
"我......我说你新婚当晚不顾妻子在.......在禁苑陪了那个冰冷的尸体半月之久。"漆雕冥此刻脸上的冷鸷让秦苓也不由战栗,说话支吾。
"呵呵......"漆雕冥蓦然大笑,"是呀,半月....半月之久。"
'怎么?难道二十多年前禁苑中被您抱在怀里三天三夜的冰冷尸体还不能让您相信吗?'
耳边回响那晚那个男人冷冷的一句话,此刻听来,竟是如此的讽刺!
"他真是聪明,不管经过多少年,还依然如此,竟将我骗到如此地步。"
他的落梅,他竟然没有发现,他那说话的表情,他偶尔展现的神韵,他明明留下了这么多的漏洞,他却为什么到了现在才发现?
甩开秦苓的手,漆雕冥快步奔出暖阁,向着那人最爱滞留的书斋而去......
身后,水无涯一脸错愕迷惑,秦苓则盯着他离开的方向半晌,突然脸色突变,尾随而去......
23
§ § § § §
因为喜静,应无梅当初就将自己所居之所选在菊苑僻静的角落之处,幽静安逸的环境,此刻只有屋外灵动少年和自己新爱的白鹦鹉玩耍的声音,为宁静带来一丝活力气氛。
屋内,应无梅坐在暖榻上,轻轻抚着跪在地上,将头枕在自己膝上的儿子。
"我想了很久,始终不明白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应无梅目光温柔如水,即使在儿子看不到的地方,也依然温宁地笑着。
"其实一开始,我只是疑惑您为什么对我那么恶劣的态度,但想着毕竟是灵族之人,想着是爹亲的族人,就忍不会对您好。那晚升灵仪式,我在生莲脖子上的小步囊里看到了一张字条,他说是您写的咒语,可以让噩梦不再来找他。"说到此莫伦忍不住轻笑,生莲单纯,又不识字,才会不知道那上面的意思,其实上面不过是写着:'安睡,无梦!'而已.....
"当时我对那字并没有在意,而当晚,我去找父亲的时候,却在廊子的柱子上看到了您当年刻的一首诗,因此才确认了您的身份。"莫伦像小孩子撒娇般揽紧他的腰,应无梅则安慰般笑着拍拍他的后背。
"我应该对你更凶一点,这样也许你就不会发现了。"应无梅佯装板起脸,却看到莫伦一副无所谓的笑得更开心,"笑什么?觉得我不会吗?"
"不,爹亲凶起来也是很怕人的。"莫伦想起初见面时,他的冰冷态度和言词,"但是,就算爹亲在凶,我也一定能从爹亲的眼中看到您的温柔。"
"小子。"应无梅笑着白了他一眼,"甜言蜜语来糊弄你爹爹吗?"
莫伦突然收起眼底笑意,表情变得诚切无比,"孩儿说的都是真的,爹亲赐予的身体发肤,又怎么会认不出爹亲呢?"
"傻孩子。"应无梅眼眶一红,揽过儿子在怀中,"爹爹对不起你,当年将你一个人留下。"
当年能够死而复生,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意料到的神迹,一切发生的都太突然了,否则他一定不会留下莫伦一个人,定会带他一起离开的。
"您当年到底是怎么复活的?父亲明明说已将您下葬,可是您现在......"莫伦迷惑不解地看着眼前并不是记忆中的模样,知道这复活的秘密一定就在这幅身体上。
"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可以复活,这就是灵族灵子最大的秘密,也是他们与生俱来的唯一的使命。"应无梅苦笑着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并不属于灵落梅的手。
"离魂?"莫伦突然明白到这所谓的秘密到底什么。
"是的,离魂。为防止龙康皇朝皇帝陛下意外死亡之下朝廷动荡百姓不安而准备的一个灵魂,一旦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就需要灵子自杀离魂,进入死去的皇帝体内,直到时局稳定,另立继承人位置。当然,这是万一之万一的情况,因此,龙康皇朝五代以来,从来也没有用到灵子离魂的时候,也因此这个秘密就没历史埋没了,直到我自杀而死。"哀伤在应无梅眼底一闪而逝,为脸上苦涩的笑容平添了几分凄凉。
"所以当时父亲就进入了这位应无梅的身体?"象是安慰一般,莫伦将爹亲拥得更紧。
"我死去的时候,你父亲将尸体拥在怀中三天三夜,我因此无法离魂,直到尸体下葬,我才得以回到灵山,族中长老本不愿救我,正巧当时族人应无梅意外死去,长老们才百般不情愿的让我进入了他的身体。进入新的躯体需要三年时间适应,我的身体会在三年内昏迷不醒,而长老们在此期间就将我丢置在灵族后山不管不顾,幸好有生莲这孩子每天去找看我。他也本是苦命之人,父母在他出生的那一刻奇怪死去,族中人将他视作灾祸,不愿接近,因此他就将我当作父母般照顾,将我当作了自己的依靠。"应无梅看着窗外院子里无忧无虑玩乐嬉戏的少年,在看着一旁儿子投射过去的宠溺目光,安心的笑开。
两个最让他挂心的人能够幸福,就是他一生全部的期望和心愿了,心愿已足,他就再无所求......了.....吗??!!!
应无梅在心中晃去不该有的想法,那个男人,他早已决定对他断念绝情,自他从后山返回灵族看到那一片惨然景象的时候,就决定了不是吗?
"可是爹亲的性格......"虽然能看到依然温宁的笑容,可是那面对外人时自然而然流露的冰冷,少言寡语的态度,和他自别人口中听到的灵落梅都完全不同。
"这是灵子开智后的正常现象,开智以前的灵子性格各异,然开智后都会冰冷无情,这也是为了将来完成使命而必须具备的条件。"为了转换的身驱而无奈开智,原本该失去记忆的,他却凭着心中强烈的执念而留下了原本的记忆,也因此,他这些年来,都会时常头痛欲裂,苦不堪言。
"因此,对待父亲,也同样吗?"莫伦目光如炬,看着爹亲的眼神更多的是一种探寻。
"是。"应无梅避开儿子的目光,敛眼点头。
"难道不因为灵族灭族之祸,才会恨的吗?"
莫伦语出惊人,应无梅震惊错愕的看向儿子,"你.....你怎么会知道的?"
莫伦只笑不语,这样的表情,和漆雕冥一模一样,应无梅眼神一黯,心底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你即已知道,就应该明白我的理由了。"应无梅站起了身,走到一边将窗户关上,"我已经决定近日就走,只是在离开以前......"
"爹亲。"莫伦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当年灭族之事,父亲并不知道。"
应无梅背对着的身体不稳的一颤,随之冰冷的毫无温度的声音传来,"那又怎么样?"
莫伦敛眼没有再劝,他知道,爹亲心中的这个死结,只有父亲才结得开,其他的人,就如何劝说也无用的。
"父亲在离开之前,想交待我什么?是药材行这次的御药遗失之事吗?"莫伦避开那个话题不再提。
应无梅再次转身,但却没有了上次的震惊,只好笑看着儿子沉稳不凡的俊脸,"看样子我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即使身处禁闭之地,你却依然对外面的事情掌握得这么清楚,早知如此,我断不会站出来与阙大叔联系的。"心中笑叹自己的担忧,却忘记了儿子已不是当年那个被自己抱在怀中的婴儿,如今的他依然出落成熟稳重,不动声色间操控大局,冷静果断。
"怎是多余,爹亲对我的关心,永远都不会多余,这是我盼了二十年才得来的呀。"莫伦走过去将头倚在应无梅肩上,不愿被看出眼底涌动的液体,"最后一次的撒娇,请爹亲放任我一次。"从小就隐隐感觉到自己和莫桤的不同,因此自小到大,他连一次在母亲怀中撒娇都没有过,多少次看着莫桤在母亲身边嬉闹,他都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虽然父亲在他身上投注了全部的精力,可爹亲的存在,在他心中却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
应无梅伤心的流下眼泪,紧紧拥住儿子比自己略高些的身驱,只能口中反复喃喃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屋外,一个高大的身影早已伫立良久,屋内父子二人的对话让他愧疚的不敢踏入那方空间,只能久立寒风中,心存悔恨的紧握着手中的玉佩。
"在干什么?来找长老吗?"
一个灵巧快乐的声音传来,漆雕冥猛然回头,看到生莲眨着大眼睛看着自己,肩膀上站着的鹦鹉正吱吱有味的吃着什么。
漆雕冥还未开口,身旁的门就被打开,应无梅一脸冷漠的看着他,两人相对无语,沉默而立。
"落......落梅!!"许久之后,漆雕冥缓缓开口。
"灵落梅已死。"应无梅冷冷抛下这句话,转身回屋。
"死的只是躯壳,即使没有应无梅,落梅也依然活着。"
漆雕冥深情注视着眼前的人儿,不敢置信的失而复得让他连伸手去拥住他都变得胆怯,生怕这不过又是一场希望的落空。
"父亲,爹亲,你们谈吧,我们先出去。"
看着屋内都沉默不语的两人,莫伦心中一叹,拉着眨着大眼睛,好奇打量的生莲走出了屋子。
"莫伦,长老怎么了?"生莲忍不住好奇的心情问道。
"没事,只是在生气。"莫伦宠溺地看着他,为他抹去额头刚才玩闹时弄上的污迹。
"是生生莲的气吗?是生莲做错了什么?"生莲噘起小嘴担心地拉着莫伦的袖子。
"不......"莫伦无奈一叹。
在生谁的气呢?是爹亲自己?还是父亲?
善良的爹亲,大概一直都在为灭族之祸而自责着,恨着为族中来到灾难的自己,也恨着对这些不知不问,说了守护他却又让他频受伤害的父亲。
莫伦回头看了一眼伫立静默中的屋子,心中希望爹亲可以再也不必受苦,可以得到幸福,而这个世上唯一能做到这点的,大概就只有被爹亲狠着的......父亲了吧!!
24
§ § § § §
"落......"记忆中的名字在口中犹豫了一下,漆雕冥改口道:"无梅....."他目光灼热的凝视着眼前冷漠的男人,心中埋藏的千言万语到了此刻都化成了这简单的两个字。
反观应无梅,就如同根本将他的存在视为无物,径自走到窗边小柜,从里面拿出自己简单的行囊开始收拾起来。
"你要走?"他焦急的走到他身后,看着他一件件叠好衣服放在布囊中。
"升灵仪式已完成,我也没有再留下的理由了。"应无梅淡淡的回答。
漆雕冥试探性的伸手想去抱他,却被他明显的躲开了,"我.....不可以成为你的理由吗?"问话中充满了小心翼翼,谁可想堂堂漆雕府的当家,在失而复得的情人身边,竟能如此的赔小心。
应无梅没有回答,只是回头笑着看着他,就好像他刚才说的是一个好笑的笑话一样。
"那还有莫伦,你和他好不容易重聚,相信莫伦也想和你生活在一起的。"自己不行就搬出儿子,无论是谁,只要能成为落梅留下的理由,他都会毫不客气地拿来用。
他的落梅!经过了整整二十年,又再次回到了他的面前,他这次再也不会放开了。
"莫伦若是想我,自然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我。"收好最后一件衣服,应无梅系好包袱,拎起来就向外走去。
"无梅。"漆雕冥急忙一把拉住他的胳膊,面容急切的恳求,"你要怎样才能不走?"
"不可能留下的,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这次来,只不过是为了进行升灵仪式,以及......看看伦儿过的好不好?"应无梅眼神一黯,想起分离多年的亲子,虽然再次的离别使他同样的不舍伤痛,但这个地方,已不再是他可以待的地方了。
"若是不好就带走他是吗?"现在想来,他初进府的时候对莫伦那种态度,也不过是为了压抑自己心中的激动,自己会忍不住思念而和莫伦相认。
"是。"应无梅答的绝情。
"无梅,你真的是变了。"虽然明知是开智后的结果,可这般冰冷的落梅依然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人总是会变得。"他淡然以对。
"是不是任何的理由都不能让你留下?"漆雕冥忍着心底一波波翻涌的沉痛问道。
不知是不是他的话触怒了他,应无梅眼底的冰冷一瞬间被愤然地灼灼火焰所取代,他很恨的将手中的包袱摔在地上,失控的大吼:
"你还要我留下做什么?我已经老了,早不再是当年的灵落梅了?你看到这张脸了吗?这也不再是当年那张绝色的容貌了?你还要我留下做什么?继续服侍你吗?我这样一幅残破老旧的身体你还想继续压在身下承欢吗?"
"无梅,一定要这样曲解我的意思吗?竖起你满身的刺?刺得我们都遍体鳞伤才好吗?"漆雕冥黯然凄苦地凝视着眼前怒不可抑的情人,心中满溢伤痛。
应无梅狠狠的咬紧牙关,湿润沙哑的声音低低的传来:"是曲解吗?你不是还想让我继续雌伏于你身下吗?当年你决定娶妻的时候不是已经就一切都明了了吗?如今何必还要假意虚情的这般挽留?"
"好,你既然这么想,我也无话可说。"漆雕冥眼底闪过不悦的愤怒,自己心心念念了多年的落梅,自己存在心底多年的感情,如今却被情人说的如此不堪,一种强烈的受辱感让他觉得狼狈和难过。
"你想走,就走吧。"一甩手,他转身向屋外走去。
"不送。"应无梅也背过身,冷漠的声音毫无温度。
屋子突然安静下来,只有主人轻缓却略有些混乱的呼吸在宁谧中流动,背对着门的身躯静默的伫立了良久,而后深吸了一口气,弯腰捡起地上的包袱,正欲转身,却突然被身后袭来的一股力量一把抱入怀中,高大的身躯紧紧地箍住他的挣扎,将他贴在自己的胸膛。
"你还想用激怒我的办法来溜走吗?一次...两次....你总是偷偷溜走,让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你逃开吗?"拥抱的力道随着每说出一个字都加紧一份,就像生怕他会消失一般。
"你为什么还要......."敛眼无语,应无梅放弃挣扎,湿红了眼眶。
"因为你说过,你要我的不是吗?落梅永远都要我,不会抛开我。虽然你最终背弃了誓言,但我却没有忘记你的话。"
他想起二十年前那个偷偷溜出来的夜晚,皇城内正是万家灯火、喜气洋洋的春节,天地一片欢腾,天空不断绽放绚丽焰火,在那美丽的火花下,温宁清丽的落梅靠在他的怀里轻轻的告诉:'他要他,永远不会离开他,会永远陪着他。'
那个美丽的夜晚,那段简单却含情至深的誓言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眼眶中的液体怎么止都止不住,应无梅心痛到全身无力,捏紧了拳头回身拼命捶打着霸道拦住他的男人,一字一句的逼得他节节后退,"我没有要你,我没有,我从来都不要你,不要....不要....."
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将漆雕冥推出门外并将门紧闭,他最终无力倚门滑落地面。
'冥,不要难过,即使世上的人都不要你,落梅也要你,不会丢下你,不会留你一个人的。'
'我也一样,落梅一定要记住,无论我做的任何事,都是为了你,每一件事都是,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会守着冥,永远不会让你做坏事的。'
'若怕我做坏事,就一定要紧紧的看着我,一步都不可以离开,知道吗?'
'那,就连和阙大叔他们喝酒都不行吗?'
'不行。'
'只在翡翠楼,不远的。'
'不行。'
'冥....'
'不行。'
'你真是.....唔....'
双手捂住脸却依然止不住液体的流动,应无梅无声的痛哭着那段再也回不去的青春年少,当年记忆中的护城河边,心无杂质、单纯的灵落梅和执着心中所爱的漆雕冥,他们......都回不去了。
秋风再起,空落安静的小院子里,只有屋内人轻轻的哽咽声和屋外人一句句的对不起在风中回荡......
隐秘处,不同方向的两双眼睛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情绪各异......
25
§ § § § §
白天的纷纷扰扰都在日落以后归于宁静,直到黑幕完全笼罩了皇城大地,白天门庭热络的漆雕府也收起了高挂的大红迎客灯笼,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早早的关闭的大门。
所有的人似乎都知晓了白天菊苑中发生的事情,今晚早早的都睡下了,使得平日即使夜晚也热闹喧哗的漆雕府一下子陷入了夜的宁谧中。
黑暗的最深处,位于禁苑外的墙边,一个慌张的身影匆匆忙忙顺着墙边溜到位于禁苑后方的后门,打开门向后张望了一下确定无人发现,便从外关上门,趁着茫茫夜色走入了如今后皇城,一路都沿着城内最偏僻的角落,转了大半个皇城以后,她在一个高墙下站定,在确定无人跟踪之后,敲开了面前的小门。
开门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身穿着一件颜色虽素却不难看出华丽质地的衣服。
"进来吧。"妇人让开位置让那人进去,然后也同样向外看了看后才放心的关上门。
"怎么才来,主子等很久了。"妇人冷冷的声音带着斥责。
"今晚府内事多,我也是毫不容易出来的。"来人似乎和那妇人充满了敌意,不屑的瞥了她一眼,揭开了遮头的斗篷,露出的.....是秦苓阴冷狠恶的凤眼。
"快走吧。"那妇人对她也同样没什么好感,回瞪了她一眼率先领路而去。
两人一前一后在大院子的回廊中左转右回的走了很久,终于在一个华丽的大屋子前停了下来。
"主子,人来了。"妇人恭敬地叩门回话,谦卑的语气可见屋内人不凡的身份。
"进来吧。"屋内传来一声轻柔细腻的女声,冷淡的语调却包涵着与生俱来的威严。
妇人退开门领先进入,身后跟入的秦苓似乎是对妇人的越礼行为非常不悦,脸色相当难看。
"计划怎么样?"屋内主位上,一个华服丽人端坐其上,面容沉静。
"都按照您的意思进行着。"秦苓有些不情愿的躬身回礼,垂下的眼帘遮去了一丝晦暗阴冷之光。
"这么说?你回去的正是时候喽?"丽人冷冷一笑。
"是。"一想到今天白天所看到的一切,秦苓就觉得怒火中烧。
"别担心,事情结束之后,我会让你得偿所愿的。"丽人看出她的想法,唇角嘲讽的一笑,适时放下诱饵。
"那就谢谢了。"垂首的道谢掩去眼底的阴狠,若不是一人之力有限,她怎样也不可能受了这丫头的限制。
"不客气。"丽人怎会看不出秦苓的想法,对待这种人,她更清楚该怎样适时的利用,现在.....就让她暂时嚣张一段日子好了。
"你又怎么样?培植多年的棋子,这回儿可终于用上了。"丽人转向另一边,这是秦苓才发现,屋子里还坐着另外一个男人。
"你......"并不陌生的容貌,秦苓一下子愣住了,"你没死??"这世道都怎么了?为什么一个个都该死的人却都还能好好的活着。
"呵呵....."男人狂妄的一笑,"漆雕冥还活着,我又怎么能死呢?"
"你也别大意,漆雕冥是不能小看的,你以为你下的那颗棋子就一定可以降服他吗?"丽人厉言提醒。
"他就是再强,也是有弱点的,我的那颗棋子,就是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抗拒的弱点。"男人根本不把丽人的话放在眼里,依然满不在乎,"更何况,他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不也证明了我们的猜测是对的吗?"
"哼......"丽人看着男人的狂妄冷冷笑着,深含眼底的是寒冽的目光。
一旁,秦苓瞧着眼前的一切,突然感觉似乎连自己都掉进了一个陷阱,原本自以为掌控在手中的局面,都不过只是一种假象罢了。
§ § § § §
多日后一个秋季难得晴朗之日,一早就心情很好的漆雕府众人决定将早餐安排在菊苑园内的大树下用餐。
"你搞什么?好好的不在大厅,为什么把大家都加到这里吃早饭?"怀中抱着只有一岁多的漆雕闵凡,连韵文追着从一大早就忙忙碌碌的漆雕莫桤问道。
"怎么了?整日都在大厅,难道今天好天气,在外面吃一顿又有何妨吗。"俊朗不凡的面容上有着一双慵懒邪气的眼睛,漆雕府的二公子莫桤此刻正兴致勃勃地指挥着下人在石桌上摆好饭菜。
"虽然是好天气,可也毕竟是秋天了,凡儿会冷得。"将孩子斗篷上虎头的连帽为闵凡罩好,连韵文只能被莫桤无奈的按着坐下。
"二哥?为什么我觉得你像是在看戏的表情?"刚刚进入菊苑的漆雕雨一脸笑意的走过来,一下子就看穿了莫桤的打算。
"二哥,父亲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若是被骂,我们可是不会包庇你得。"换好的朝服就等着吃完饭就进宫的莫文已经妹妹的提醒立刻就想到了莫桤的目的。
已经连着三四天了,那个一脸冷漠的应长老和父亲每天早上都会上演的'争吵'戏码几乎已经是漆雕府内远近皆知的事情了,他们实在是想不通,这么多年都平淡度日的父亲怎么一下子变了,变得......
"放心好了,要是没准备,我也不敢来找死的。"体贴的为连韵文和儿子盛好粥,莫桤神神秘秘的瞄了眼不远处的屋子,"今天一早大哥进去了,到现在还没出来呢。"
"那个应长老,真的是大哥的生身之人吗?"漆雕雨回想父亲书房的那幅画像,怎么看也不是一个人呀。
"虽然长相不同了,但似乎确实是一个人。"大哥这几日'爹亲、爹亲'的叫着,难道还会有假吗?
这些年,父亲和母亲都以为这个秘密隐瞒的很好,却不知家中的孩子早就已经知道了那个男子的存在,多年前,他还曾偷偷带着小雨跑入了荒废的禁苑,虽然最后被父亲发现让他跪了三天三夜的祖先,可那天......禁苑中那个目光哀伤沉痛的男人背影,依然映进了他们兄妹的心底。
与小妹对视了一眼,相视一笑,两人都看透了对方想到了和自己一样的事情。
"这样不好吧,我们都坐在这里,冥叔一出来就会看到我们的。"连韵文还是很担心的问道。
"能有什么事呀,最多不过......"
"漆雕冥,你够了,我在和莫伦说话你可不可以不要捣乱!"屋内,一声忍无可忍的怒吼打断了莫桤的话,四人一致看向了屋子紧闭的大门。
门猛地被人拉开,应无梅面容愤怒的从里面跑出来,向着菊苑外而去。
"无梅。"他身后,漆雕冥紧着追了上去。
"父亲......好像变了。"莫伦看着远去的背影,感叹道。
"是呀......"莫桤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父亲他老人家.....竟然跑得这么快。"
"哎呦!!"话刚出口,就被连韵文一巴掌落在头上,"韵文,我说过的不要打我的头,会傻的。"莫桤抚着伤处嚷着。
"再傻也就不过如此了。"连韵文不睬他只怪为闵凡吃粥,"冥叔也敢奚落,真是个不怕死的。"
"韵文。"莫桤不依的更提高了音量,"你也太伤我自尊心了吧,我傻.....我傻能在大哥不在期间将家里管理得这么好吗?"说到这里,莫桤就忍不住得意洋洋的竖起'尾巴'来了。
'哎呦!'正自己美着,头上就无缘无故的又挨了一下。
"谁呀?"气势汹汹的回头,一看到身后站着的莫伦,他立刻蔫儿了下来,"大哥。"
"你说的对,你既然能将家里管的这么好,一会儿我要到翡翠楼去和皇城所有药材业的老板商量事情,你也要一起去。"拉着生莲坐下一边为他备好早餐,莫伦边对他道。
"啊?"莫桤不情愿地皱着眉,"不是说你出来以后就不用我管了吗?"
"可你刚才不是说自己将家里管理得很好吗?既然如此,我想让你继续管理你也不会有什么意见的对不对。"不由他分说地,莫伦就拎起领子将死活赖在石椅上不动的莫桤揪了起来。
"大哥,我不去可不可以?"最后一招,莫桤完全放弃为人父的尊严,对着莫伦扮起可怜。
"不可以。"毫不客气地拒绝,莫伦拉着一步三回头的他,向外而去。
片刻,菊苑通往前院的路上,一声惊呼传来:
"啊.....我的臭豆腐,还没吃呢。"
这厢,围桌而坐的四人除了单纯的生莲都不约而同地捧腹大笑起来。
26
§ § § § §
"无梅。"
一路追追赶赶,漆雕冥最终还是在后花园将应无梅给揽到了怀中。
"无梅,我们都不年轻了,若你每次都这样跑,我恐怕就真的要累死了。"
应无梅不去睬他,只是一劲儿努力喘气去平复因清早奔跑而狂跳的心,反而是一直抱怨累的漆雕冥却依然能将他用力箍在怀里,脸不红气不喘。
都经过了这么多年,当年襁褓中的孩子都已变成了挺拔不凡的青年,为何这个男人却还依然能保持者当年的样子,甚少改变。
深邃漆黑如黑曜石般的眼睛,线条分明的脸庞,因长期在外游离而被晒得褐色的皮肤,高大英挺的身材一点也没有走样,看上去充满了男人的魅力和刚强,丝毫看不出是超过四十岁、已经是爷爷的人了。
挣脱他的怀抱不去看他,应无梅冷着脸径自向前走。
"无梅,我们还没吃早饭,就算你要去药材行,至少也要等到吃了饭......"漆雕冥跟在他身后殷殷的示好。
"不必了,我和阙大叔讲好去他那里吃的。"应无梅毫不领情的更加快了脚步。
"那午饭呢?"
"也一样。"
"那好吧。"漆雕冥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干脆拉着他向外走,"虽然也很想吃今天中午特意让人给你准备的菊花浣鱼,不过偶尔我也愿意尝尝外面的饭菜。"表现得一脸可惜的摇头叹气,气得应无梅张着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无梅,你没事吧。"气人的人到一脸无辜的询问。
甩开他的手,应无梅背过身闭着眼深深呼吸才能让自己平复怒气。
一个高大宽阔的怀抱如这几天来每次生气时一样,从身后抱住了自己,记忆中完全没有变样的低沉嗓音带着一声叹息缓缓靠近耳边:"不用再试图激怒我,也不要故意的漠视我,你了解我的不是吗?我们都同样的骄傲,同样的执著,认定的事情都不会改变。我已经看穿了你的把戏,因此就算你现在再说任何刺人的话我都不会动怒,我只知道我要拥住落梅,紧紧地紧紧地将他揽在怀里,就好!!"
"我不是灵落梅,灵落梅早已经死了。"冷淡的声音没有了高昂的语调,怀中微微颤抖的身体让漆雕冥感觉出情人内心的混乱。
"那死去的不过是一个容纳落梅的躯壳,我要的,是落梅,会陪我看书,教我种菜,执拗的非要为我补衣,好心到即使知道会惹怒我也要为别人求情的灵落梅。"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已经无法回到当初的灵落梅,你也同样无法回到当年的漆雕冥。"年少时在激烈的感情都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被渐渐冲淡,曾经的坚定执著、激情炙恋在这么多年的艰难险阻、聚散离合以后,也都终回归平静无波,心湖再也无法激荡起涟漪了。
"为什么不能回去,你还是你,我还是我,难道只是因为换了一个身体,所以就......"
"可你能让死去的人复活吗?你能让这些年所有的波折都化为无,一切都回到从前吗?"应无梅打断他的话,表面的平静神色却难以掩盖眼底的激动情绪。
漆雕冥看着面前倔强坚强的情人,只能苦笑,"当年之时,早已尘埃落定,逝去的生命,我无力去改变。"
"因此,逝去之物都不可能回来,过去的岁月也不可能回复,你不能,我也不能。"应无梅目光清澈中透露坚定,撼动了漆雕冥的心。
他明白落梅在为逃避寻找借口,有意的苛难他又岂会不懂。但落梅可明白,他心中早已明了,过去那个总是笑得云淡风轻,性格温顺的落梅是真的逝去了,如今的,只是应无梅,一个性格冷淡倔强、会对着他发脾气的男子。
他怆然笑开,不着痕迹的松开紧握的手,"你说的对,逝去之物已是不可能在寻回的了。"敛眼遮去哀伤的神情,他将一直拿着的斗篷披在应无梅身上,"从家里到药材行业需要很远的路,我已叫人备好了马车在府外,你路上小心,晚上早点回来,我......就不去了。"
也许是他的方法错了,经过了这么多年,人心总会改变的,当年的一切早已被岁月封尘归于平静。说来可笑的是,他执著着对落梅的感情,却忘记了他不过是落梅生命力出现了不过短短一年的人,相对于这二十年来落梅孤独的生活,他现在突然闯入,是多么的唐突。他不该逼的太紧,虽然性格产生了巨大的变化,但落梅性格中倔强的一面还依然存在,这样的性格,如果逼的太紧只怕会适得其反的。
将斗篷的带子系好,漆雕冥拍拍应无梅淡淡一笑,最后说了句:'别太辛苦了!'后就转身而去。
应无梅愕然半晌的盯着他的身影无言,良久后才转身向府门口走去,拉紧斗篷将自己裹在里面,他在心里一遍遍的让自己忘记,忘记那男人临走时绽露的笑容是多么的......勉强和苦涩!!!
§ § § § §
"无涯?"
在府门口,应无梅碰上似乎刚从外面回来的水无涯。
"你是早上出去才回来?还是......"他看着他肩上斗篷上满布霜露,后面的话自动隐去,"你好多天没去找我了?最近在忙什么?"
"没事,只是最近在研究一种新的药方,所以都关在房子里看药书。"水无涯低头一劲看着自己拉扯斗篷系带的手,淡淡的道。
"是吗。"应无梅敛眼一笑,掩去眼底看透一切的目光。
"我累了,早上刚出城上山采了些药草,我先回去休息了。"几乎有些迫不及待的逃离,水无涯快步错过应无梅向府内走去。
蓦地转身,应无梅深蹙眉看着他离去的方向,不确定自己刚才听到他离开时的那句喃喃之语是否是幻听。
因为他说的好像是:'恭喜!'
27
§ § § § §
站在药材铺门口客套有礼的将几个客人送走,阙老板满脸喜悦的回到店内后堂。掀帘进入,就看到那个灰色的身影正坐在圆桌旁,手里认真翻阅的正是药材铺这些年来的账目历本。
"呵呵......说来说去还是小落梅最有本事,当年那些遗失的客源一下子都被你找到了。"阙老板摸着自己浑圆的肚子,坐下来喝了口刚沏好的碧螺春,口中还滋滋称赞。
"阙大叔,我现在都这么大了,您怎么还小落梅小落梅的。"应无梅抬头看着老人依旧慈祥的目光,笑着道。
"大?你能有多大?落梅再大,还能大的过我们这群老东西,所以说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还是我们的小落梅。"
"大叔。"应无梅求饶的叫了声。
"哈哈......"阙老板爽朗的笑开,"啊.....对了,上次你给我的那些缺少的药材,不会也是从那里弄来的吧?"
那天假山后,落梅就顶着这张陌生的脸孔出现在他眼前,口中还叫着阙大叔,一脸如常微笑的将准备好的药材递给了他。现在想来,这孩子怕是早就暗中准备好了这些药材,这么多年了,他还是那个性格,表面上不言不语,暗地里却细心周到的做好每一件事。
应无梅敛眉不语,只是笑着点点头。
阙老板佯怒的板起面孔,"你这孩子,一回来为什么就不来找我?如果不是这次的事情,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打算见我们这群老东西了。你不知道,老李、老郑他们知道你回来了,都急着要从各地回来看你呢。哼......可是我们这些老东西这么热心,落梅却根本不想见我们,看来我们这群老东西真是活的太久了,都已经开始找人烦了。"边说着,他还边拿起袖子假装擦擦眼角。
"大叔。"应无梅求饶的叫了声,对于阙老板他老人家这么多年爱逗他的毛病,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哈哈.....大叔逗你的。"老人爽朗的笑开,拍拍应无梅的肩,"不过,你不打算与我们相认,我们这老头子是真的很伤心的。"
"不是不愿相认,只是灵落梅已死,眼前的不过是拥有灵魂活下来的应无梅,何谈相认呢?我这次回来,本是为送来灵子,看看莫伦过得好不好,我就想悄然离开的。若不是莫伦认出了我,我是万万也不会相认的。"应无梅愁然一笑,却掩不去眼底深处的哀伤,看得让人难过。
"唉......"阙老板将这看在眼中,心里也不好受,"当年我们知道你去世的消息,怎么也不敢相信,几个老头子心里都为你难过。后来当家主就将我调到了药材铺,府里的人也都一夕之间全部都消息了,原本好好的,却好像自你走了以后就全变了样子,漆雕府变得冷冷清清,我们这些老头子也都被调派到了各地。"
"府中的人都消失了?"应无梅一愕。
"怎么?你不觉的奇怪为什么自从你回来后就没有见到以前的人吗?老爷夫人,五位少爷全部都不见了,只有五少爷再十二年前传来已经去世的消息,其他的人却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阙老板说到这里,忍不住摇头叹息,"其实大家只是不说罢了,这些人,还不都是当初欺负你的人,当家主想是为了报仇吧。"
想到这个就生气,落梅那么好的脾气,当时的五位少爷却总是欺负他,不仅如此,还无所不用其极的想要将他置于死地,就连老爷夫人也一旁冷眼旁观,这落梅也是在府中吃足了苦头,也幸好当时身为六少爷的当家主能够庇护他,否则他的境遇只怕会更惨。
"是吗?"应无梅敛眉不语。
"唉.....其实当家主对你用情还是很深的,这么多年来,他对莫伦的好,对你的怀念,其实......"
"大叔。"应无梅有些强硬的打断了阙老板的话,"我不想再提这个了。"他垂下眼帘,遮住眼底一丝混乱的情绪。
"呃......好好,不说不说。"阙老板看他这样的态度,也知道再说无益。
应无梅感激地一笑,岔开话题道:"对了,你刚才说十三年前传来五少爷死了的消息?"
"是呀,就是当年你管理药材铺的时候,经常刁难你,那次还把你刺伤的那个五少爷。"阙老板说到这里就一肚子气,那个五少爷,简直就是个恶棍,死了也不可惜。
"我知道的。"应无梅点点头。
他怎么会忘记,当年那些欺辱的记忆,由一半都是这个人给与的。那个人一贯是'寡人有疾,寡人好色',对于当年管理药材铺的他,更是处处找麻烦,多次错开药方然后将过错人推倒他的身上,让他多次被老爷责罚。后来他怀上了莫伦,被软禁在禁苑期间,他竟然还趁夜溜入禁苑中意图不轨,若非当时也同样趁夜而来的黑衣人及时赶到,只怕自己早已堕入狼口了。
那黑衣人......他自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却不知在他昏迷之时那一声声心痛的叹息和熟悉的手掌早就泄露了他的身份!!
"唉....想当初他风流成性,后来死后,这些事情也就淡了。可后来说也奇怪,大概十二年前,当时他很捧得一个小倌阮星牙也离奇的失踪了。"
"阮星牙?"一个念头在应无梅心中一闪,他忙摇头晃去,不敢在想这个。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是呀,你不知道吗?当年皇城小倌馆内的红牌,唉......可惜了好好的一个孩子。"这个阮星牙他也见过几面,一个谈不上漂亮,却看起来很干净的孩子,唉....只是命不好,才会沦落至此呀。
"那后来就再也没有他们的消息了吗?"应无梅显得有些焦急的追问。
"那还能有什么消息呢?人都死了。"
"是吗?"应无梅若有所思地敛眼,看得一旁的阙老板挠着浑圆的肚子疑惑不解。
"你这老头子,落梅帮你忙了一个上午,我说让你叫他过去吃饭,你怎么还拖着他在这里说话呀。"
突然,一个豁朗嘹亮的女声随着脚步从远而近,从阙大叔一下子变白的脸色,应无梅就轻易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莞尔一笑,没想到这么多年了阙大叔还是如此'惧内'。
"大婶,不是大叔的错,是我还在看账本。"应无梅迎上去撩开帘子,一个看起来五六十岁却依然风采不减的老妇人走了进来。
"你这孩子,总是这个样子,这么多年了,连莫伦那孩子都这么大了,你还是没学会照顾自己。"阙大婶白了他一眼,拉着他的手不认同的拍了拍。
"大婶。"应无梅目光柔和的看着这个从以前就很疼自己的老人。
"好了好了,我做好了午饭,我们快去吃吧。"阙大婶不由分说地就拉着应无梅向外走,好像根本没看到屋内还坐着自己的老头子。
"我说老婆子,你眼里还有我没我呀?"阙老板不平的追着出去。
"你说什么?"阙大婶回头怒瞪双眼。
"呃......"阙老板立刻冷汗直流,"我说....我去帮你们准备碗筷。"话一说完,就立刻一溜烟的向后厅而去。
应无梅看着这情景,不经莞尔一笑,心中似乎一下子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事情......
28
§ § § § §
忙忙碌碌的一天,返回漆雕府的时候,整个皇城都已然是华灯初上,热闹的夜市也在繁华的街道陆续展开。从马车上下来就感觉到一股股深秋夜晚的寒气,手上不由自主地拉紧了身上的白狐裘斗篷,感觉着温暖再次包裹自己。
一路走回菊苑,脚步在自己门前踯躅了很久,他突然转身,向着漆雕冥的卧房而去。还没走进,就看到几个女婢来来返返的向内端送一盘盘菜肴,应无梅避开转而绕道窗边靠近,透过窗棂向内观望,就看到漆雕冥站在桌边将女婢们端来的菜一盘盘摆好,桌边两副碗筷,一壶美酒,看来似要宴请客人。
"无梅。"一抬头一下看到他站在窗外,漆雕冥高兴地走了出来。
"我本来有些小事要问你,不过你既然要宴请客人,那就改明儿再说吧。"应无梅淡淡抛下一句话后旋身而去。
可刚迈开脚步,却又被漆雕冥一把拉了回来。
"今天在阙老板那里吃得怎么样?本来今年就比较寒冷,你又穿得单薄在外面待了一天,要是生病就糟了。"口中满满都是关切,漆雕冥一面拉着向屋内走,一边说道。
"你不是要宴客吗?"应无梅被按着坐下,皱了皱眉。
"傻瓜,你见过哪个人在卧房里宴客的。"漆雕冥好笑的说道。
"那抱歉了,我很笨。"应无梅甩开他的手,欲站起身。
"好了好了,我玩笑的。"强硬的力道又将他按下,而看着对方只是单手就可以将自己完全压制,应无梅更觉得气恼。
"这是给你准备的,都是简单的菜肴。"漆雕冥将筷子递给他,看着他赌着气不接,也只能将筷子放在他面前。
然后他又拿起一个玉雕酒壶,摇晃这里面的液体,"兰陵的美酒,你最喜欢的。"为他倒了一杯,看着他果然被吸引的看向自己,心中有些讥讽的欣慰,暗叹自己如今在落梅心中的地位竟还不如这一壶佳酿。
"郁金香?"应无梅惊奇的看着杯中深红色的液体,透过青玉雕花的杯器在烛光的照耀下透出琥珀的光泽,幽淡却美丽。
"是。"漆雕冥将酒壶递上去,也希望他能为自己斟一杯酒。
应无梅深邃的眼睛笔直的凝视着他,目光复杂多变,许久后,他一敛眉,接过为他斟了一杯。
"谢谢。"漆雕冥的声音带着轻微激动的颤抖,不易察觉。
"吃吧。"他为应无梅夹了几样菜色放入碟中。
应无梅握筷子的手一颤,刚才没有注意,现在他才发觉,漆雕冥让人准备的菜竟然都是当年在禁苑中他每日所准备的菜肴,当时禁苑中生活简单,他每日为了能做出不一样的菜色煞费了苦心,虽然吃的人好像并无所觉,但他却依然能因为是给喜欢的人做饭而煮的开心。
物是人非,如今这满桌的饭菜却是当初那无心之人有心的准备出来,说来却真是可笑的讽刺。
垂下眼帘掩去眼底一闪而去的忧伤,他夹起一块糖醋茄子放入口中,却竟觉无法尝出其味,只有苦涩溢满口中。
"今天在阙老板哪里过的怎样?"见他开始吃,漆雕冥很高兴地继续为他夹菜添酒。
"还好。"应无梅淡淡回了句,却突然想到今天在阙大叔那里听到的,他放下筷子,看着对面的人。
"怎么了?"漆雕冥不明所以。
"为什么我这次回来,府中的人都不见了?"他也不愿绕圈子,干脆直指中心。
"不见了?"漆雕冥愣了一下,转而敛下眼喝了口酒,"怎么?莫伦他们没在自己的苑子里吗?"
"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应无梅冷冷道,这个男人,何等的精明,他的话一出,他自然就明白他所言何意,故作迷糊,骗得了别人却骗不到他。
漆雕冥盯着他直视的锐利眼眸半晌,无奈幽然一叹,"当年你走后半年,我将父母送到了南方别苑颐养天年,大哥派往西北管理牧场,二哥到了白山一带去管理木材,三哥是去沿海负责运输,四哥到俞州去负责镖行。"
"你这是将他们流放了?"应无梅的声音毫无温度。
"他们难道不该被流放吗?"漆雕冥握紧手中酒杯,每每想到正是他们才使得自己失去了落梅,他就无法抑制心中的恨意。
"你不觉得做这些都太晚了吗?"在他死后却想着为他报仇,那当初他那番冷漠又是为了什么?
"谈不上早晚,只是人生总有一些事情是无法计算到了。"漆雕冥幽然一叹。
"是呀,这也是你的失策。"应无梅以为他指的是自己自杀的事情。
漆雕冥轻酌了一口酒,对于他的话却只是淡笑不语。
应无梅脸色一黯,他最恨的,就是他这副神情,不动声色看透了一切,将万事都尽在掌握的笑容,就如同冥冥中高傲的神对卑微人命的蔑视一般。
几乎是愤愤地摔掉筷子,应无梅站起身便向外走去。
"无梅?"漆雕冥追上去,"你怎么了?才吃了几口。"
"我已经饱了。"应无梅不睬他继续前行。
"无梅。"漆雕冥一笑叹息,将他拦住转身面向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拥他在怀里象是诱哄稚童一般轻轻拍着背,高大结实的身躯牢牢地将他挣扎反抗完全压制在两臂之间。
"我没什么可生气的,只是对于你,我已无话可说了。"无力反抗之下干脆安静下来任由他抱着,应无梅冷着脸他抬起头来,盯着漆雕冥,目光中是一种哀伤的平静。
"人生之中尽是失策,你的死不是第一次,我人生最大的失策,大概就是违背了自己既定的轨道,在那个落雪的季节对那白梅树下的人儿一见倾心。"低沉沙哑的嗓音靠在情人耳边呢喃细语着。
应无梅全身一颤,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一股又酸又苦的气息在喉咙口翻涌着,他勉强控制自己没有失态地说话,"那抱歉了,一次次成为你的失策。"
知道他又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漆雕冥再次叹息,"但是这样的失策,就算人生中再多几次我也依然甘之如饴,因为它让我认识了落梅,让我有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虽然第二次失策让我曾以为失去了你,可是.....上天依然厚恩,让你又回到了我的身边。"
耳边传来的声音轻轻的,但其中的柔情却如柔和春风吹入心中,让应无梅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一股股温暖。紧握的拳头不自觉地缓缓送开,全身紧绷的力量一瞬间全体流失,让他只能无力靠在男人怀中,完全依靠。
一生中一次又一次,他面对着这个男人始终无能为力,所有的坚持好像到了他的面前都成了一笔笔空谈,再多也枉然。顿时觉得眼眶一红,心中对如此简单就被软化的自己感到厌恶,却又无法自男人坚实的怀抱中挣脱,
失控的晶莹液体无声的滑落,浸湿男人的衣衫,感到胸前点点湿凉,男人垂下头,捧起他含泪却依然倔强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坚持中多了几分温柔,轻轻地扫过他的唇,又不容反抗地深入口中,卷动着对方的舌头,深情地吸吮着。
被吻的人似是惊呆地只能下意识的回应,白皙的脸颊染上淡淡红晕。
静寂的院落中,只有两人微弱的喘息声和衣服摩擦的声音偶尔传来。突然,临近院落嬉闹的声音传来,让呆愣愣被吻的人一瞬间清醒了过来,一把将对方推开。
不稳的喘起来平复慌乱的呼吸,应无梅脸色羞愤的瞪着眼前笑着的男人。
"老不休。"红着脸尴尬地抛下一句话,应无梅转身而去,独留漆雕冥一人站在门边看着他远去的方向,笑得开心。
老不休?他看了看自己,好笑的摇头,他真的有老到这种程度吗?难道二十年的时间,让他连亲吻情人的权利都没有了吗?还是说这些只能属于年轻人?那....他这样的岁数的情人应该做什么?含饴弄孙吗?是不是明天要将闵凡借来用一用?
一面向内走,漆雕冥心头一面盘算明天该怎么向一贯疼爱闵凡的韵文开这个口。对于身后不远的暗处一个愤恨的身影,似乎毫无所觉......
§ § § § §
刚才房内坐下,一阵敲门声就再次响起。
"进来。"漆雕冥的声音冷冷传来,于适才那个言辞温和的男人简直判若两人。
"老爷。"管家古斯推门进入,"落梅走了吗?"他看看满桌还没怎么吃的饭菜。
"嗯。"漆雕冥点点头,"不过他没吃多少,你晚上再差人去送一份宵夜吧。"
"是。"
"走了吗?"漆雕冥把玩着手中的玉佩。
本来早就想还给落梅的,可这毕竟是他临死前所握之物,他又担心会勾起他伤心的回忆,因此迟迟都没给出。
"是,您进屋后姨夫人就走了。"古斯如实回道。
"我看也差不多了,往后几日,你吩咐暗部的人只要负责落梅的安全就可以了,一切都要等我的指示后才能行事。"目光隐晦深邃,冷冷的投射出肃杀的寒光。
"我明白了。"古斯点点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我听说从明天开始,皇上皇后要到沿河一带出巡,似乎是为了安抚夏季受灾的难民。"他有些担心的皱眉。
"你是担心他们会趁此机会行事?"漆雕冥却好似不甚在意。
"皇后娘娘不在,朝中对漆雕一族不满的人就再无压制之人了。"
"漆雕府可以的到现在的地位,也并不仅仅是因为若儿的存在,他们若小看了我漆雕冥,只会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漆雕冥淡淡一勾唇角,冷魅阴鸷。
"那......"古斯弯下腰请示命令。
"一切还按原计划行事,以不变应万变。"一切尽在掌握,他就不信那些人还能兴起怎样的风浪。
29
§ § § § §
第二天趁着太阳没出来之前起了个大早,又花了两刻钟的时辰对韵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才得赶在平日无梅起床的时辰之前带着怀中灵巧的小家伙来到了他门前。
"也也,方方.....方凡....."一岁多的小孩子却聪明的紧,不但走路会的早连说话也早,到了现在,一般一些只要是不太绕口的字词他都可以说得出来,虽然偶尔会有些含糊,但也能做到让人理解意思的地步。
"好乖,我们叫醒爷爷,就一起去吃饭。"漆雕冥拍拍怀中的孙子,安抚道。
"也也???"小家伙——漆雕闵凡歪着小脑袋一脸迷惑的指了指眼前人,很奇怪怎么一下子又多了一个爷爷。
"乖,那是大伯的爹爹,也是闵闵的爷爷,所以闵闵以后看了他也要乖乖听话,知道吗?"虽然知道小小年龄的孩子对他的话未必会懂,但难得一次和孙子相处的漆雕冥还是忍不住细心交待。
"也也。"很乖的闵凡认真地点了点头,似乎是把爷爷的话听进去了。
对于孙子的听话高兴地笑了笑,漆雕冥单手抱着闵凡,敲响了应无梅的房门。
"无梅?"敲了几下竟没人回应,他试探的晃了晃,才发现门从里面反锁住了,"无梅,你还没醒吗?"他知道落梅从以前就有睡觉锁门的习惯,因此又试着敲了几下。
"也也,光光闷....."闵凡看着爷爷一脸着急,也有模有样地敲了敲门。
'嗯.....'伴着敲门声,漆雕冥因为习武而异常敏锐的耳朵听到一声很轻很轻的呻吟声传来。
他隐隐感觉到异常,忙将闵凡交给院子中正在打扫庭院的女婢,想用内力打断门栓。只见他单手按在门缝处,缓缓运行内力,用手在门缝处旋掌一推,就听到里面门栓'嘎嚓'一声断裂开来。
"无梅。"
退开门入目的情景让他惊骇的快步冲了上去,将无力跌倒在床下的应无梅一把抱了起来,"你怎么样了?好好的为什么跌倒了?"将他放回床上,漆雕冥不安的上下查看他的身体状况。
"你喊什么?"应无梅吃痛地的抚着额头,觉得它一阵一阵疼的利害,"我想我可能是得了风寒。"喉头感到干涩,他添了舔嘴唇。
下一刻,一个柔软温热的物体落在他的嘴上,一股冷热始终的液体被哺入了口中。
"你走开......"因高热而绯红的脸颊变得更红,伸张手臂想要退开位于上方的人,但病中的身体却让他虚弱的连这一点点力气都使不上来了。
"感觉好点了吗?"目光温柔如水的凝视着他,撩开他脸边散发,他轻声问道。
"伤了寒还被狼咬了一口,怎么能好。"应无梅瞪了他一眼。
"呵呵....."漆雕冥看着他满面的红晕笑开。
"也也......亲亲....."
门边突然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应无梅寻声而去,看到的是一个在婢女怀中奋力挣扎向他伸出小手的粉雕玉琢般的小瓷娃娃。
"你去请水先生过来。"漆雕冥走到门口接过闵凡对女婢吩咐。
而后抱着闵凡走回床边坐下,"闵闵乖,梅爷爷病了,不要吵他休息。"他将食指压在唇上作了个轻声地动作。
这边,应无梅翻翻白眼,觉得眼前人才是真正会吵着自己休息的人。
"这是谁?"他看着顺着漆雕冥的腿爬到自己床上的小人。
"闵凡,莫桤的儿子。"
"莫桤?"应无梅皱了皱眉,"那韵文.....???"
"这事说来话长,总的说就是两年前莫桤娶了闵凡的母亲,但那孩子从小就身体不好,勉强生下闵凡就过世了,而莫桤和韵文则是从小一起青梅竹马长大的。"漆雕冥简单地一言以概之。
"哦。"应无梅点点头,眼底更感兴趣的,似乎是那个象寻宝般在自己床上玩耍的闵凡。
"这孩子和莫伦小时候很象。"漆雕冥凝视着他面对孩子不由自主流露的慈祥目光,开口道。
逗弄孩子的动作明显一僵,应无梅收回抚摸闵凡柔软小脸的手,"是吗?"他敛眼黯淡了神色。
"莫伦小时候就很乖,不会走的时候总是一个人躺在床上玩耍,只要能给他一两个玩具,他几乎不哭不闹,饿的时候尿湿的时候才会偶尔哭两声。大一点会走了,就总是喜欢走路,莫桤很懒,每次都让人抱,可莫伦却不一样,能走得时候必然自己走,过高的门槛或者椅子他都更愿意一个人爬上去。再大可以进学堂了,他就成了师傅最出色的学生,四岁就会背三字经,只要师傅吩咐下来的功课,他总会完成的很好。十三岁那年,他就渐渐开始接管了家中一些琐碎的事情,十六岁成年就接受部分族中生意。无论每一件事,只要交给他做,他总能完成的很好。"漆雕冥抓住他缩回的手紧握在掌中,口中轻声地将儿子从小到大的所有事都事无巨细的全部将给落梅听。
他知道他心中难过自己无法从小陪伴在莫伦身边的心情,也明白他多么渴切的想知道莫伦成长中点滴往事的期望,看着应无梅那样专心的听着他讲述儿子的事情,漆雕冥心头一阵揪痛。
"别难过,这些年,其实你一直都没有离开过莫伦的身边,一直都在以最独特的方式陪着他。"看着他微红的眼眶,他轻吻着他置于掌中的手,温柔安慰。
"什么意思?"应无梅不懂的皱眉。
漆雕冥莞尔一笑,从怀中拿出那块双梅玉佩,他知道,此刻是归还的最好时机了,"这块玉佩,这些年一直跟着我,而且我所向你讲述的事情,也都是我所看到的,这样就好像你也一直在看着莫伦的成长一样。"
"你还留着?"应无梅撇开脸,掩去眼底的悸动。
"怎么能丢弃呢?它就象你呀!"漆雕冥欣然叹息,似忧伤却又包涵喜悦。
打开银质的链扣,他俯身上前为他带回颈上。
"物归原主。"他捧起应无梅的脸,一个温柔的吻落到他的嘴上,只是轻轻的一点,没有炙热的激烈,却同样撼动人心。
应无梅一瞬间的迷失,却在越过漆雕冥看到门外的人时愣住了。
"无涯。"他的神情有些慌乱,他不知道水无涯已经站在那里多久了,但他相信刚才的那一吻,确实被他看到了。
"女婢通知我说无梅病了。"他肩上背着沉重的几乎将他都要压垮的药箱子,敛眼低声道。
"是,好象受了风寒。"漆雕冥抱着正玩得开心地闵凡让出床边的位置给水无涯。
水无涯走过来坐下来将药箱放下,三指合并搭上了应无梅的手腕。
"怎么了?"看着他半天敛眉不语,漆雕冥焦急的问道。
水无涯背对他的身体一颤,半晌,摇了摇头,"没什么大碍,轻微风寒,我去熬服药喝下去就会好的。"
他重新背起那个沉重的药箱,站起身向外走。他走的很慢,似乎在等待什么般一步一步。
"无涯。"
身后,漆雕冥将闵凡放回床上向他走来。
"什么事?"水无涯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期待的颤抖。
"熬的药,原味就好。"
水无涯茫然的回头,没明白他此话的意思,"苦一点?"
"嗯。"漆雕冥点点头,转身笑看着那个也因这话愣了一下的人,"因为苦涩的感觉反而能让人感到药效的挥发。"
看着应无梅恍然大悟之后瞪了他一眼撇开脸去,他笑得更开心的走过去也逗着被他抱在怀里的闵凡。
这边,水无涯满目凄然看着眼前的景象,觉得全身象是被抽空了一般的冰冷,肩上的药箱一下子变的更重,他拉了拉背带,竭力控制住摇晃的身体,快速转身而去。
§ § § § §
离开了那屋子的范围就开始加快脚步的奔跑,一路而来药箱中的瓶瓶罐罐晃到打破的声音不时传来他都全然不顾,只是没命的跑回了自己的药庐。
'怪不得他每次熬药给他的时候,他总会说太甜;怪不得他不喜欢他精心蜜制的姜片;怪不得.....他完全漠视他的心意。'
回屋一把关上房门,他倚着房门无力滑落,心中满满都是凄楚的苦水,将脸埋入膝盖内,一声声哽咽从两膝间偶尔传来。
"没想到,你也会为他动情。"
一个低沉晦暗的声音传来,水无涯抬起头,才发现屋内早早的就坐着一个人。
"师傅?"水无涯愕然地看着眼前出现的男人。
"心痛了。"男人走到水无涯面前单手托起他的下颌,冷冷注视着他眼眶中的湿润。
"没有。"水无涯撇开脸站起身。
"哼......."男人不屑的一笑,"心痛也无用,漆雕冥一向冷血冷情,除了灵落梅,他决不会对另外一个人好的。"看着水无涯因为自己的话而攥紧的双手,他的眼底闪过阴谋的光芒。
"他以前对你所做,正式将你当作了灵落梅,可如今,真正的灵落梅回来了,你在他的眼中,就什么也不是了。"男人看着他冰冷的眼眸,加重了说辞。
"灵......落......梅....吗???"水无涯想起漆雕冥两次丢下他而去,想起他在吻他的时候也会情不自禁的喊出'落梅'二字,心中顿觉更痛。
男人看着他悲伤的神情,反而冷冷一笑,"还有那应无梅,他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却眼看着漆雕冥对你的好,看着你一步步陷落,到了如今才站出来,这难道不是想让你难堪,让你受辱吗?"
水无涯的身体不稳的一晃,男人知道他刺中了他的死穴。
"无涯。"男子从怀中拿出一个半大的葫芦,"只要让应无梅喝下这剂伤寒药,你就还可以做灵落梅。"他将葫芦放在桌上向着水无涯推过去。
"这是....."水无涯惊慌的向后退了一步。
"放心,这就是普通的伤寒药。"男人拿过一个茶碗将葫芦内淡褐色的液体倒出来,"不过,对于喝过兰陵美酒郁金香的人来说,这就会成为让他永睡不醒的勾魂汤。"
"无梅他喝过郁金香?"
"就在昨晚,在漆雕冥的房间中他们品酒说情,好不惬意呀。可那时你呢?你在干什么?当你伤心的躲在屋子里的时候,那个被你当作知己的人,却和你喜欢的人在把酒言欢......"
"别再说了。"水无涯失控的大喝了一声,哀伤的眼眸染上了冰冷的寒霜。
男子暗自狞笑了一声,冷眼看着水无涯拿起那碗淡褐色的汤药放入托盘中,端起来转身而去......
30
"无涯。"
当他再次推开那扇房门的时候,屋内只剩下了应无梅一人,一看到他进来,立刻强撑起虚弱的身体要坐起来。
"他人呢?"他的目光始终避开应无梅探寻的视线。
"我让他先走了。"应无梅倚着床头坐稳,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你坐下来好吗?"期盼的语气诚恳地要求。
"我还有事,我......"水无涯毫不犹豫地拒绝。
"就一会儿,只是几句话。"应无梅看着他,恳求道。
水无涯抬起头看着他,他的目光依旧是初次见面时温宁的清澈平和,此刻,却因为他的拒绝而闪过一丝着急的慌乱,犹豫了片刻,他还是坐了下来。
"对不起。"他刚刚坐下,应无梅就脱口而出这句歉意。
"为你的隐瞒?"他淡淡地挑眉。
"不是。"应无梅诚实的摇了摇头,"我从进入漆雕府,就没有想过要说出自己的身份,我只想将生莲送来,想看看莫伦过的好不好。"
水无涯的声音听起来毫无感情,"不想说出身份,却依然可以被识破??"
"是莫伦。"应无梅看着他的冷淡,心中很难过,"是莫伦看穿了我。"
"那个孩子?"
他想起自己还曾经想让他看看自己的脸,就算是假的,也多少可以补偿他不曾见过亲爹的悲伤。可如今在想来,他的那些行为是多么的讽刺可笑,人家早就认出了亲爹,他却还巴巴的用一张假的面孔去做什么补偿。
水无涯心底讽刺的冷冷一笑,"你既然知道自己是谁,又为何要戏弄于我?眼看着我对他陷情,眼看着我对他的痴迷。"
"我没有戏弄你,我劝过你的,你忘了吗?"从他看出水无涯的感情时,他就劝过他的,后来看他执著,他也觉得他是个心胸豁达广阔之人,一定能够掌握适度分寸,才没再多言。
"为何情动?怎奈情动!?不该情动!"水无涯苦涩的一笑,"说得真好,从那个时候你就知道我所有的付出都会成为徒劳,因为你知道他除了你是绝对不会对任何一个人动情地。是不是?"
他一想到每当他想他倾诉自己的悲伤感情的时候,每当他想他说这自己也想成为灵落梅的时候,他都在一旁用着怎样的眼神和心情来看他,他就无法抑制心中的愤怒。
"无涯,你一定要这样误会我吗?"应无梅凄然皱眉。
"是误会吗?"水无涯冷冷的反问,"难道你敢说你没有这样想过?"
应无梅愣了一下,一时间哑口无言,只能垂首避开他冰冷锐利的目光。
水无涯说得没错,他劝他的时候,确实是因为担心漆雕冥的冷情最终会让他受伤,也因为他知道,漆雕冥对死去的灵落梅的执著,担心有朝一日他会忍受不了替身的命运而崩溃。
"你还爱着他?"水无涯看着他闪躲的眼神,寒着脸问道。
应无梅震惊的抬起头看着他,半晌,再次敛眉不语。
这个问题,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他又该如何回答?
"呵呵......"水无涯怆然而笑,突然觉得这些日子以来的自己都完全像个小丑一样,一切一切的付出竟不过都是一场任人笑看的戏剧而已。
"无涯,我不是......"应无梅急着想解释,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你不要说了。"水无涯伸手阻断他的话,端起一直紧握着的托盘的药碗递给他,"你吃药吧。"
应无梅看着他绝然不愿再谈的眼神,也只能无奈作罢。他接过药碗,看着碗中淡褐色的液体,送到嘴边。
"无梅。"水无涯拦住他喝药的动作,冰冷的目光中有着一丝惶然,"你.....你可有将我当过知己?"他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让自己投出全部信任,真心以待的男人,执着于这样一个答案。
应无梅柔和笑开,眉间眼底尽是温宁气韵,"不只是过去,现在,以后无梅都仍视你为知己。"
水无涯看着他恳切的语气和诚然的眼神,知道这个男人直到此刻也依然对他完全的信任着,他缓缓地.....撤回了阻他喝药的手,"你....喝药吧。"
有这句话就够了,有了他的这句回答.....就够了!!!!
§ § § § §
吃下了药水无涯就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应无梅心中有些失落地黯然一叹。
刚刚躺下没多久,门就再次被打开了,不必回头,他也知道来人是谁。闭著眼假装睡熟,他此刻还不知该用怎样的神情去面对这个既深情却又无情的男人。
蓦地,一个温暖的手掌落在了额上,男人像是想确认他是否发热,用著尽量不惊动他的力道试探著他额头的温度。
"落梅。"
知道他并没有发热後,他似乎松了一口气,轻声唤出他早被封陈在记忆深处的名字,柔和的语调却包涵著复杂深刻的感情,撼动著应无梅的心。
带著多年沧桑而集结的手茧的温暖大手从额头一路而下,轻如鹅羽的力道浅浅划过眉眼、鼻尖、双唇、下颌、脖颈,胸前.....
"你够了吧。"再也忍无可忍,应无梅无奈睁开眼坐起来,冷冷的道。
反观眼前,刚才那个偷香多时的人此刻到一脸镇定自若对著他笑得无辜。
"我还以为你还会继续装下去呢。"漆雕冥眼中尽都是奚落笑意。
撇开脸,应无梅干脆不去理他。
"药吃了?"不允许他的无视,漆雕冥强硬的将他的脸转过来看著自己。
"吃过了。"应无梅回答的不甘不愿。
"是吗?"漆雕冥眼中黯光一闪,"那把这个吃了吧。"他从袖内拿出一个锦盒打开,内中放著一个透明的药丸。
"这是什麽?"应无梅拿起药丸左右翻看。
"外邦灵药──雪莲丹,虽无药效,却是强身健体的灵丹,你身体虚弱,吃这个最合适了。"他为他倒了杯水,让他送服,"这可是我刚才送闵凡回去的时候从韵文那里要来得,这世上,这样的药丸也不过十几颗,珍贵无比呢。"
"为什麽给我?"应无梅拿著药丸却不服下,只是目光平淡的看著他。
"这也需要理由吗?"漆雕冥好笑的反问。
应无梅看著他的笑,突然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多麽愚蠢的问题。若他刚才当真回答,答案也就无非那一个,说到底,竟好像是自己在比他表白一样。
"没什麽,我只是随便问问,你别在意。"应无梅摇摇头吃下药丸,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静。
'落梅病糊涂了吗?'漆雕冥啼笑皆非的看著他一系列的动作,目光中慢慢都是宠溺的柔情。
"好好休息吧,你刚吃了药一定会困的。"他为他垫好枕头扶著他躺下,并细心的掖好被角。
他的悉心体贴,应无梅都尽数看在了眼中,一丝动摇在清澄的眼眸中一闪而过,迷惑混乱的心情无法理清。
"何必呢?"应无梅淡淡的说出这句,他知道,不必解释,漆雕冥也懂。
果然,听到他这话,漆雕冥勾起唇角苦涩一笑,"你都懂得,不是吗?"
"往事已矣,你我.....早已不复当年了!"这句话,他这些日子以来反反复复说了好多遍,话说的多了,连自己都觉得其中的坚定变得淡了。
"既然往事已矣,那你又何必苦苦抓著不放呢?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他趴下来,就停在他上方几寸的距离,多年来依然不变的幽暗双眸深情的注视著他,想要看透他的心魂深处。
"我该怎样才能了解现在的你?你说你不是落梅,可你依然记得深秋金莲,你还喜欢兰陵美酒,你仍对阙老板他们友善微笑,可独独对我,你总是冷冰冰的,不复当年落梅时温宁和婉。你是真的恨我吗?还是你不过是想惩罚我,为当年灵族灭族之祸。"他说的伤痛,哀哀的语调满满都是辛酸与疲惫,传入应无梅的耳中。
应无梅抬起眼帘,与他的眼睛笔直的对视,澄澈的眼眸凝看著他,"莫伦说,灵族之祸你并不知情。"深黯如泓的眼底逼视著他,沈静的目光容不得半句谎言。
漆雕冥沈默片刻,凄然笑开,"我此生自诩睿智精明,算无遗策,却不想机关算尽,独独失误了你.....与秦帘。"
应无梅目光一黯,那个女人的名字,是这辈子第三次听到,第一次是作为他心爱的人的成亲对象,他从漆雕冥的口中知道;第二次,是他生下莫伦不久,两个神秘的女人出现在禁苑,当其中一个自我介绍时,她说这个家未来的女主人──秦帘;第三次,也是现在,他再次漆雕冥的口中知晓,却是揭穿一个自以为隐藏很好的秘密。
"你早就知道了。"应无梅寒著脸,心中隐藏的恨又开始隐隐涌动。
"在你死後,我知道她去过了禁苑。"漆雕冥看出他眼底的恨意,一把将他抱入怀中,像怕他会逃离一般紧紧环著他。
"为什麽?"
"你自杀的那把匕首,是秦府之物,是早年先皇征讨西疆时请当地的铸造名匠所铸之物,後来赐予了秦府,经过多年,想必他们也忘记了此物的来源,只以为是寻常之物。"漆雕冥淡淡的说著,手中撩玩著让他额边落发。
应无梅冷冷一笑,"你以为自己娶了一个温婉贤惠的妻子,却不想她也用尽了心机将你算机其中。"
对他冷冰冰的讽刺只是无谓的一笑,漆雕冥继续道:"你死後,我变得颓废,愤恨一切,秦帘听信了秦苓荒谬的建议,以为灭掉让我愤恨的灵族会让我对她好,却不想,那不过是秦苓让我更恨秦帘的阴谋罢了。"
秦苓自以为自己将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他早就看透了一切,对於这样一个心机深沈狠毒的女人,就算她如何痴心不改,他对她也只有厌恶而已。
"那个秦苓,才是当初给我那把匕首的人。"应无梅想起那股奇异的香气,在他第一次见到秦苓的时候,她从他身边走过,他就觉得熟悉,现在想来,正是那次在禁苑中她在秦帘离开後递给自己匕首时候他闻到的那股气味。
"她?"漆雕冥目光冰冷,眼底尽是肃杀的寒光。
"你在想什麽?"应无梅看出了他眼底的杀意。
"没什麽。"漆雕冥笑著敷衍过去,"你困了吧,刚才才半天说话你就不断的打盹,应该是药效上来了,好好休息吧,治疗伤寒最好的办法,还是睡眠。"边说著,他自己也边脱了鞋子爬上了床去。
"你做什麽?"应无梅一脸戒备地将被子拉的老高。
"傻瓜。"漆雕冥硬扯开他的被子钻进去,看著他警惕的向床内靠过去,"你是病人,我现在能做什麽,我只是想陪著你休息。"他伸手将他拉进自己怀里调整好舒服的姿势。
"不用了,这大白天的你好好的人睡什麽觉,而且我也不用你陪。"应无梅双臂死死的抵著他不让他靠近。
"正因为我好好的,可你是病人,我要留下来照顾你嘛。"
活拉硬揣地,应无梅最终还是被漆雕冥搂在了怀里。
"落梅,好好睡吧。这一次,我就留在你身边,让你有一个安眠。"漆雕冥像诱哄稚童般轻拍著他的背,让他入睡。
算了!应无梅在心中无奈的一叹,其实从吃下了药他就感觉到一股股强烈的困意侵袭著他,若不是和他的谈话再让他勉强清醒,只怕他早就睡熟了。这会儿,他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在去和他纠缠,他想怎样就怎样吧。
掩口又打了一个哈欠,应无梅抵挡不住一波波更强烈袭来的困意,很快的便入睡了。因此他并不知道,揽他入怀的人,自始至终都只是满怀深情地看著他,根本不曾入睡。
§ § § § §
深夜,万簌俱寂,就连白日勤忙的雀鸟都倦倦的返回巢中安睡,白天辛劳了一天的人们更是在此时纷纷陷入了睡眠当中,好梦正酣。
但,却也有人在此刻伏夜而出。漆雕府菊苑内,秦苓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漆雕冥的书房内。快速地在几个书架间找了一个玉马的装饰物,她轻轻将它左右相互旋转五下,在两个书架後,一个密门突然出现。
秦苓推开门走入,目光在一堆古玩字画等珍贵之物上划过,最终定留在一个毫不起眼的锦盒上。打开盒子,内中所放乃是一个花色简单的绿玉印章。
看到印章,秦苓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阴狠的笑容。将印章放入袖中,她退出密门将一切恢复如常後离开了书房。
暗夜还是一样的静寂无声,一切.....都像是什麽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31
§ § § § §
深秋的早晨还有着夜晚残留的冷寂,圆月好似还未隐尽太阳却早已忍不住爬了上来。淡雾笼罩的院落只是偶尔传来女婢清扫地面'沙沙'地声音,一切还有好似没有醒来,却有人早已在此刻独立窗前。
早在天空还昏朦朦的时候就从梦中醒来,漆雕冥早己记不得自己站在这里多久了。打开的窗户,从外面正好可以看到床铺的位置,那上面,此时正安然沉睡着一个样貌平凡的男人。
蹙着眉深深叹了一口气,漆雕冥关上窗户转身坐回床边。
躺在床上的应无梅似乎睡的很沉,全身维持着同样的姿势一动不动,若不是还有一丝丝细弱的呼吸还不断从鼻息间流泻,他这样的情况怕真会被误会成已经断气的尸体了。
"冥叔。"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连韵文一脸焦急走了进来。
"怎么了?"漆雕冥依然注视着沉睡的应无梅,语气淡淡地问道。
"冥叔,一大早八王爷就带着一群官兵进了府里,说是有事要找您。"一路从前厅急忙跑过来,连韵文的呼吸还有些急促。
"八王?"
漆雕冥沉静的眼底闪过一丝错愕,敛下眼,他站起身:"韵文,你在这里看着无梅,无论任何人来你都不可以离开,知道吗?"
"冥叔,梅叔他还没醒吗?"连韵文担忧地看着差不多已经沉睡了将近一天的应无梅,问道。
"嗯。"漆雕冥点点头,眼眸中黯光乍现,"不过他会醒过来的,早晚会醒来的。"
"我明白了,我会好好看着梅叔的。"连韵文明了的点了点头。
漆雕冥信任地点点头,低下头看着依然沉睡的人儿,轻轻为他掖好被角,"落梅,好好睡吧,等你醒来的时候,一切.....都会恢复如常的。"最后为他撩开沉睡中略显苍白的脸颊边沾落的散发,他转身离开了屋子。
从外面关上门,他走下外廊石阶。
"好好保护落梅,不得有丝毫差池。"
目光看着不远处的天空,他没有对象的说出这句话,随后离开了菊苑向大厅而去。
§ § § § §
"八王爷。"
走进大厅,漆雕冥就看到翘着腿坐于主位的八王爷,敛眼遮去眸中寒光,他走上前,拱手一礼。
"哦,国丈爷,久违久违!"
八王自恃皇帝的叔叔,为人处事素来专横嚣张,因此即使身为主人的漆雕冥在面前,他却依然故我的坐在主位上,只是简单的挥了挥手算了回礼。
"不知八王清晨前来,有何贵干呀?"表面声色不动的坐下,漆雕冥抬手示意女婢侍上新茶。
"国丈爷,本王今日前来,是有一事困惑,想向国丈寻求答案。"八王喝了口茶,脸上明显挂着一幅阴谋的笑容。
"哦?不知道八王爷所指何事?"漆雕冥不动声色的问道。
"我想请问,这城中济世药材铺,可是属于漆雕府上的生意呀?"
"这济世药材铺正是家中生意。"
"那这药材铺前段时间可是进了一批上好的药材?"八王一幅悠闲的晃着翘高的腿,斜眼睨着漆雕冥问道。
漆雕冥勾唇一哂,"八王爷这样问,我就不知该如何回答了。济世药材铺不仅是家中生意的重要一支,更是皇城中各大药店进货首选,因此生意兴旺,几乎天天都在进货,不知,八王爷问的是那天呀?"
"哼哼....."八王爷阴沉的一笑,"国丈爷回的好,既然国丈爷不记得了,那不如就让本王来帮国丈爷回想回想。大概半月前,外邦小邹国受灾,皇上为了结盟情谊,特意恩赐一笔珍贵的药材给小邹国,然不想,这批药材在边境却被意外劫走。不幸中的万幸,在几日前边境州县抓到了一批土匪,审问之下才知道那批珍贵的药材正是被他们所劫。但是,他们的头目称,劫获这批药材完全都是受人指使,而且在此之后也将全部药材都卖给了那个指使之人。这些.....国丈爷有印象吗?"
"王爷此话何意?"漆雕冥寒着脸,冷冷问道。
"怎么?国丈爷不知道吗?那这个东西,国丈爷该有印象吧。"八王爷从袖中拿出一张纸,展开递到了漆雕冥面前。
漆雕冥将视线从八王爷自信满满的脸上移开,看向桌上那张纸。
'秦苓!'
一看到这张所谓的密令信以及最下面那个只有自己才能拿到的漆雕府当家主印章时,他的脑子里就浮现了这个名字。
哼!看样子,为了整垮他,他们可也算了费尽了心机了。漆雕冥心底嘲讽的冷笑了一声。
"八王爷,您的意思不会是想说这个印章就是我唆使山匪劫持御赐药材的证据吧。"漆雕冥晃晃手上的纸,神色依旧沉着冷静。
看着他仍是一脸的从容,八王有些气恼的咬着牙道:"不是如此,难道国丈爷还有更好的解释的理由吗?"
"若说药材,以漆雕府的家财,又何必用劫道这样的途径,更何况还是御赐之物,小女若还是当朝皇后,难道我还会为难自己的女儿不成吗?"漆雕冥不屑的扔下那张纸,阴晦深邃的眼眸看着八王有些失控的愤怒。
"哈哈......"八王爷听到他此话,一阵莫名其妙地狂妄大笑,"说得好,说得真是太好了。若不是为了皇后娘娘,相信国丈爷大概还不敢作出这大不敬的行为呢。"
"八王爷此话怎讲?"漆雕冥挑了挑眉。
"哼.....朝中人人皆知,皇上素来身体病恙,一直很难操心政事,多年来朝中驻事几乎都是皇后娘娘在主持,而且,四年前皇后娘娘还产下了长皇子。"
"那又如何?"
"如何?"八王'啪'的一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那身浑圆肥胖的身体随着他激动地动作颤了一下,"这还不简单吗,只要能够成功挑起我国和外邦之间的矛盾,那么皇上多年身体病弱不能主政的事情就会很容易被说成失职,到时候,漆雕族还不会联合有心之人协同上奏,让长皇子登基,虽说长皇子年幼,但皇后主持政事多年,正好可以辅佐,而且还可以让皇上作为太上皇安心养病,到时候,这我康家的皇朝还不是你漆雕一族囊中之物了吗?"
"满口胡言,八王爷这根本就是诬陷,这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站在一旁在莫桤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道。
"莫桤。"莫伦给他使了个噤口的眼色。
"怎么?二国舅的意思不会是说我康家人说的话在你们漆雕一族耳中不过都是胡言乱语而已呢?"八王冷冷的睨了莫伦一眼,轻哼道:"不愧是若皇后的娘家呀,果然是口气不小。"
"八王爷,弟弟性急,不擅言辞,请八王也不要动气。"莫伦站出来一拱手道。
"哥....."莫桤还想说什么,却被莫伦的手势拦住了。
八王此来的目的明显就是父亲,而且他句句都扯上宫中的大妹,很显然是想借御药被盗案打击漆雕府,轻举妄动只会让事情更糟,不论怎么说,他都是皇上的叔叔,漆雕府并无忤逆之心,就还仍要给皇家一点面子。
"八王,那依你之见此事要如何处理。"漆雕冥冷冷的开口。
"很简单,国丈爷在皇上还没有回来以前,要先收押皇宗祠(龙康皇朝处置皇族贵戚的机构),一切待皇上回来后再定夺。"八王说着,一挥手,那些随他而来的禁卫军就都跑了进来。
"王爷,家父可是堂堂国丈,收押??似乎不合适吧。"这次出声的是在朝中担任礼部尚书的莫文。
"哼.....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一向狂佞的八王可根本不在乎这些,一挥手,几个禁卫军就要向着漆雕冥走过去。
"放肆!"
漆雕冥一声怒喝,一拍椅子的雕纹手把站了起来,阴鸷晦暗的眼眸扫视着八王一干人等,肃穆而威透着无与伦比的威严和霸气,瞬间控制了大厅内的局面。
"八王,我跟你走。"他冷冷看向八王,锐利的眼眸让堂堂王叔也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呃.....咳咳...."一下子意识到自己的胆怯,八王假咳掩饰,转而对那些禁卫军道:"立刻准备囚轿送国丈爷到皇宗祠。"
"父亲。"莫伦三人一脸担忧的看着漆雕冥。
"没关系。"漆雕冥给了他们一个安心的眼神,随着八王向外走去。
"不必管,我自会处理。"走过莫伦身边时,他以只有两人可以听到的音量说道,看着莫伦在身后点了点头,他才放心走了出去。
"大哥,父亲不会有事吧?"看着坐上专为皇族罪犯准备的囚轿的父亲,莫文担心的向莫伦询问。
"不会有事的。"想起从自己身边走过时父亲唇边谋略的浅笑,莫伦放心的回答道。
§ § § § §
相反前院的喧哗,后院的菊苑中安静非常。应无梅的房间内,床上的人依然沉沉的睡着,床边,连韵文坐着看书。
突然,门被一把推开,连韵文慌忙回头,看到站在门边的水无涯才放心的松了口气。
"水神医,您回来就太好了,梅叔自昨天上午睡下就一直没醒,情况有些奇怪。"连韵文站起来让出床边的位置。
"是吗?"从进屋开始就敛眉垂首的水无涯声音低低的传来。
"是呀,您知道是什么原因嘛?"
"放心,这不过是吃了药后正常的......"走到床边的水无涯突然一回头,一股白烟从他口中吐出,"反应罢了。"他看着摇摇晃晃后昏迷倒地的连韵为,如此道。
"干得好,无涯。"屋内暗角,神秘男子狞笑着走了出来。
对师傅的夸奖没有丝毫的反应,水无涯率先走出屋子,身后,神秘男子走到了床边。
"灵落梅,我早就告诉过你,你早晚还会是我的。"单手猥琐地滑过应无梅沉睡的面容,男子眼神邪恶无比,
掀开被子一把将他抗在了肩上,男子随即也走出了屋子,和水无涯一起顺着禁苑外墙从后门离开了漆雕府。
一路之上,他们的头顶总是有几只鸟雀在树枝间穿梭随行.....
§ § § § §
虽说是皇宗祠但毕竟是囚禁罪犯的地方,因此依然少不了昏暗的囚室,冰冷的铁栏,时不时传出的声声冤诉,以及地上偶尔横行的老鼠和蟑螂。
坐在算得上是不错的上等牢房里,漆雕冥看著斗室中熟悉的环境,嘲讽的一笑。
多少年了,好像自从被带回漆雕府,他就被迫忘记以前的生活,忘记这种肮脏腐臭的环境。他只能是漆雕府的六少爷,是正室所生之子,不曾出生在花街柳巷,不曾有一个皇城名妓的生母。
妓女?没错,他就是妓女生下的野种,在六岁以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否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每天的生活不过就是在青楼的後院做著简单的帮役,入夜後在自己还漏著寒风的小茅屋里看著母亲的房间人影晃动、歌舞升平。
直到那年夏天,一个自称他父亲的男人在一堆散发著恶臭味道的马桶中找到到了正在干活的他,将他带回了漆雕府。从小就看透事态炎凉,也从不奢望什麽亲情的他根本就不相信那个男人什麽念及骨肉亲情的鬼话,他在冷眼等待,等待著灾难的降临。
果不其然,半月後,男人的正室回到漆雕府,跟随而来的,还有五个可以算是自己哥哥的少年。而随後的生活,不过也就是青楼苦难的延续,只不过,在这之後还多了父亲冰冷旁观的眼神,让他身体的痛感莫名的加倍而来。
後来他才得知,男人不过是因为知道自己正室的五个孩子都是庸懦之材,难成大器,不得已之下才将他这个意外留下的野种带回了府中。抓住了这一点,他看透了自己的生活,也知道只有握紧权利,他才能真正的看见光明。这个世界上,是不会有人需要他的,他只能冷心冷血、狠戾无情才能生存在漆雕府内。
然而......
漆雕冥因为阴暗回忆而冰冷的眼神转为温柔,他想起了那个落雪季节遇到的青色妖灵,他的落梅!!
落梅是第一个说需要他的人,他的存在就像是一股温暖的和风吹拂著自己冰冷的心,所有的人都以为是落梅在依附著他,却不明白是他真正的在依靠著落梅,依靠著他的温暖来感觉自己还是个真真实实的人,依靠他的温暖来慰寄心灵。
"落梅。"他想到此刻还在昏睡中的应无梅,沈著冷静的神情也不免染上忧心的神色。
水无涯,终还是给落梅喝下了那碗勾魂汤,那雪莲丹,也只不过可以勉强将落梅的毒性压制,却让他陷入了深度的昏迷。那样狠毒的制药之术,还有能将完全改变容貌的邪门医术,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精於去研究,只有抓住了他,才能为落梅解去药毒,因此,他现在才会在这里。
蓦地,一阵脚步声打断了漆雕冥的神思,抬起头,他看到几个禁卫军打开牢门走了进来。
"国丈爷,八王爷要夜审,请随我来。"为首的一个禁卫军还算客气的说道。
"夜审?"漆雕冥冷冷一笑。
目的已经很明显了,但那个看似狂妄却奸人鼠胆的八王依然还是胆怯自己机会甚微的反击,只能打著正义审判的旗号来将他带入他们的陷阱。
"国丈爷请。"禁卫首领让出牢门口让他通过。
"到哪里?"他挑了挑眉,看这个方向,似乎并不是皇宗祠御审的大堂。
"王爷请您到八王府。"禁卫首领垂首简言回答。
"走吧。"漆雕冥率先走出牢房向外走去。
§ § § § §
从正门走入八王府,身後原本紧随的禁卫军就好像已被授意过了,悄然退开了。
冷冷一笑,脚下的步伐连一丝的犹豫也没有过,漆雕冥继续向著大厅走去。一步步靠近,他缓缓看清了背对著他立於大厅的人。
"无涯。"他盯著水无涯慢慢转过身,阴晦深邃的目光掩藏一丝戒备。
"现在你还能这样叫我吗?"他亲昵地称呼让水无涯凄然苦笑。
"为何不可?"他牵唇浅笑。
"你已经找到了真正的灵落梅,还会需要我这个替身吗?"水无涯悲哀的说道,忍不住眼眶一红。
"我从来没有说过你是替身。"
"呵呵......"水无涯潸然一笑,"是呀,你确实从来没有说过。"他看著漆雕冥沈静的脸,心底突然恨透了他这样的表情,迷惑著每一个人,却从未对任何人付出真心,表面不动声色之间却早已将一切都精算於自己的掌中。
看著他的悲伤,漆雕冥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愧疚,"无涯。"他唤了他的名字,半晌却再也想不到其他可以安慰的话来。
"我真像个笨蛋,还曾经傻傻的以为即使被你当作灵落梅的替身也好。其实....."他看向漆雕冥,"其实你早就知道了我是假的是不是?"
漆雕冥看著他,半晌,敛眉点了点头。
"为什麽?"这明明就是一张与灵落梅如出一辙的脸孔,为何他却能一眼看破?
"你手腕上的伤。"漆雕冥看了眼他的左手,"我曾经问过你为什麽不消去这个伤疤,你告诉我是你的师傅说这也许是和以前的你唯一的联系。很显然,改变你容貌的那个人是知道落梅手腕上有灵子的咒印的,但是他知道的却不彻底,因为落梅的咒印除我以外的人也只是听说过,却并不知道,那不是时刻都有的,只有在交合的时候它才会出现。可那个人怕我看到你的手腕就发现是假的,就将他烫伤以为可以装作是毁掉了咒印,却不知道咒印只是一种灵光,并不依附於身体。"
'啪啪....!!!'
响亮地鼓掌声突然从後堂传过来,一阵脚步声由远至近,一个身著黑衣的男人和秦苓一起走了出来。
"好,说得太精彩了。漆雕冥,不管经过多少年,你依然还是那麽精明,我蓄谋了这麽久,却没想到水无涯出现的第一天就已经被你识破了。"黑衣男人拍著巴掌走近,眉间眼底看面对著漆雕冥时都是冰冷冷的阴戾恨意。
"你终还是出现了,仇老板....不,或者我该称呼你五哥,漆雕恒。"漆雕冥目光晦暗深幽的看著这个本该在十三年前就死去的人。
"哼.....五哥?你也配?一个妓女所生的野种罢了。"漆雕恒不屑一顾的冷斥,好像根本不将漆雕冥放在眼里,他两掌高举至脸侧互击了几下,四个王府护卫架了一个昏迷的男人走了出来。
"落梅?"
厅内明亮的烛光让他一下子看清了那昏迷的人,他快步想冲上去,却被漆雕恒举起的剑拦住了脚步。
怎麽回事?漆雕冥看著依然昏昏沈睡的应无梅,今天首次的惊慌失措。早上走的时候明明已经交待韵文看好落梅,韵文这孩子一向细心谨慎,而且还身怀高强武功,一般人是很难从他手中轻易胜出的。
除非......那个靠近他的人可以让他轻易放下防备,整个漆雕府,既对落梅有意图,又能让韵文放下戒备的,大概也只有一人了。
他看向一旁的水无涯,看到他逃避般低下的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你想怎麽样?"漆黑的眼眸中冰冷地锐利恨意一闪而逝,漆雕冥瞬间恢复冷静。
"我想怎麽样你还不明白吗??"漆雕恒将手中剑向应无梅的脖颈间靠了靠,"漆雕冥,你为了这个灵落梅连自己的父母都可以放逐,象你这样的逆子,又有什麽权力作漆雕府的当家主?"
"你想让我让出漆雕府当家主的位置?"漆雕冥冷冷道。
"让出当家主的位置?哈哈哈....."漆雕恒突然一阵狂妄的狞笑,"若不是当年老头子发了昏找你回来,这当家主的位置本来就是我的。可他怎麽也没想到,自己以为找回了个能干的儿子,却是引狼入室,为了一个灵落梅,你竟然将我们五兄弟连同父母都撵出漆雕府,你真是够狠。"眼底尽是疯狂的愤恨,他一想到若不是当年棋差一招被漆雕冥暗施手段,他今天也不会沦落到这个下场,他就恨不得将眼前这个男人碎尸万段。
"那你想怎样?"面对这漆雕恒因仇恨扭曲的脸,漆雕冥仍旧是一贯的沈静。
"漆雕冥,你觉得灵落梅美吗?"不去回答他的问题,漆雕恒突然伸手抚摸著应无梅的脸,问道。
冷冷地目光霎时降到冰点,漆雕冥眼底尽是凛冽的杀意,"放开你的手。"背在身後的拳头紧握著,腰间的软剑也伺机而动。
"漆雕冥,看著灵落梅这麽美的容貌出现在别人的脸上,你有什麽感觉呀?"漆雕恒看向一旁沈默多时的水无涯,"特别是,那人原本还是个千人骑万人压的男娼。"淫亵的一笑,他看著漆雕冥愣了一下的神色,得意地说道。
"师傅??"水无涯震惊的抬起头,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看著漆雕恒,"你.....刚才说什麽?"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听对了,师傅说,他原本是.....男娼???不,不可能的,他是水无涯,不是什麽男娼,不是的。
"哼......"对水无涯受伤害的神情不屑一顾,漆雕恒冷笑了一声,"看来你是真的什麽都不记得了,这遗忘草的药性真是强呀,让你连自己不过是一个下贱的男娼都忘了,阮星牙。"
"漆雕恒,你够了。"漆雕冥沈声喝斥。
"怎麽?看不过去了?你不是眼里只有灵落梅吗?"漆雕恒阴险的目光带著一丝淫邪投射到水无涯身上,"怎麽?难道说只要是这张脸,你甚至连男娼都可以吗?哈哈......"
"不要再说了!"一旁的水无涯忍受不了一声声淫词秽句的折磨,失控的大喊,"我不是,我不是什麽阮星牙,我是水无涯.....水无涯....."
双手捂住耳朵,他多希望自己甚至可以不听不看,这样他就什麽都听不到,也不必去面对漆雕冥幽暗的眼神。
他不是,他不是男娼,他不是的!!!
'阮星牙,你好好伺候大爷,否则有你的好看!'
'星牙,你真是美,来来,让大爷好好亲亲。'
'星牙,你看,那个就是漆雕府的灵落梅,他好美是不是?'
'要是我也能和他一样该多好?'
'星牙,你干吗模仿灵落梅,咱们和他不一样啦,你那股妖媚劲儿,又怎麽能象灵落梅呢?'
'阮星牙,你想成为灵落梅?'
'忘记一切吧,从今以後,你就是灵落梅。'
这脑中出现的模糊身影是谁?那窈窕的身段,妩媚的举止,丽的脸庞,那是谁?还有著一个个凌乱的片断,他是谁?他到底是谁?
"不......"水无涯拼命摇头想晃去脑海中混乱的记忆碎片,声嘶力竭地叫喊著,带著悲怆和绝望。
"无涯。"
沈冷的眼底闪过一丝忧心,漆雕冥试著想走过去安抚失控的水无涯,却不想他顿时满脸惊慌恐惧的逃开他伸出的手。
"不......我不是....."水无涯抗拒地步步後退,"我不是阮星牙,不是男娼,不是....."目光沈痛哀伤的最後看了漆雕冥一眼,他绝然转身,飞奔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中的大门外,只留下秋夜晚风中滴滴透明晶亮的液体。
看著水无涯消失的眼眸闪过愤恨的冰冷,漆雕冥转过身怒视著漆雕恒毫无愧色地阴沈面容。
"你到底想怎麽样?"低沈的声音弥漫著几乎不可觉的杀意,无声无息蔓延开的恨意象是黑夜的幽魅,阴冷噬人。
"怎麽样?"漆雕恒目光凶狠的看著他,手中的剑在应无梅的脖子上晃了晃,"我要你死,想救灵落梅,你就自尽吧,只要你死了,灵落梅才有机会活著。"
漆雕冥冷冷地挑了挑眉,"要我死吗?很简单,只要放了落梅。"他抽出腰中软剑指著漆雕恒。
"你当我是傻瓜吗?放了灵落梅,你还能死?"漆雕恒根本不相信他的话,将剑又向应无梅的脖颈处贴近几分。
"漆雕恒,你搞什麽鬼,你忘了咱们的交易了吗?"一旁一直沈默的秦苓看著漆雕冥将软剑放上了脖子,终於忍不住开口。
"滚开,什麽该死的交易,取来了当家印章你以为你还有什麽用,我现在要漆雕冥死,谁也拦不住。"漆雕恒一脸厌恶的推开秦苓,恶狠狠的说道。
"漆雕恒,你这个混蛋,你敢骗我。"一向高傲自负的秦苓那受得了被别人利用现在更是一脚踢开,目光变得阴冷,她一把向著漆雕恒扑了过去,不顾一切的撕打了起来。
"啊!!"没想到不懂武功的秦苓反扑的力度也不小,漆雕恒一不小心被他打中了眼睛。
"贱人。"一巴掌打在秦苓的脸上,最後还不忘恶狠狠地踹上几脚。
而秦苓虽然一贯横行跋扈却毕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让漆雕恒这样身怀武艺的男人揣上几脚,顿时口吐了几口鲜血。
"漆雕恒,你这个混蛋,你当心我做鬼也不放过你。"她捂著胸口咒骂道。
漆雕恒不屑的睨著她,冷哼了一声:"好呀,我到要看看你做了鬼还怎麽来.....啊!!!..."话说到一半突然感觉脖子上一凉,一个冷硬尖锐的利器抵上喉咙生生断住了他的话。
"你....."漆雕恒不敢置信的看著不知何时倒在身後的王府护卫和此刻拿著一把袖里剑对准他的.....应无梅。
"你为什麽能醒过来?"
"没有喝下你送来的勾魂汤,自然不会一睡不醒。"应无梅冷冷地道。
"没有。"漆雕恒一愣,随即恍然明白是水无涯在中途换掉了药勾魂汤,"那个贱人..."他忍不住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句。
"一切都结束了,五少爷。"应无梅看著漆雕恒咬牙切齿犹不甘心的表情,低声宣告。
§ § § § §
一切结束得很快,应无梅制服漆雕恒的同时隐藏在暗处的暗部立刻现身控制了所有的情况,轻而易举的就擒住了漆雕恒以及所有的王府护卫和一直偷偷藏在大厅屏风後面的八王。
"王爷,现在您该知道这御药失窃案的前因後果了吧。"漆雕冥走到早已被刚才暗部的杀手吓破胆的八王面前,问道。
"当.....当然,国丈爷是冤枉的,本....本王会秉公处理的。"看著漆雕冥身後各个面容阴冷,杀气极重的黑衣人,八王一点反驳也不敢,立刻点头如捣蒜。
"那就好。"漆雕冥冷冷一笑,"不过这是漆雕府的家务事,劳烦王爷我更觉得过意不去,不如王爷就将此事交给我漆雕府自己处理怎麽样?"听似询问的口气却包涵著冰冷的威胁意味。
"可....可以,国丈爷想自己处理,本王当.....当然高兴了。"八王忙不迭的点头。
"谢谢八王爷了。"漆雕冥一牵唇角,讥讽地说,"夜色也不早了,我看八王爷还是早早休息吧,我等就不打扰了。"
"是...是的,本王是困极了,那就不送国丈爷了。"一听可以离开了,八王立刻飞奔著离开了大厅。
看著八王离开,漆雕冥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将一直站在身边的应无梅拥在了怀里。
"落梅,幸好你没事。"
"你怎麽样?"应无梅推开他,看著他刚才将软剑搁在脖子上时划出的伤口。
"没事。"漆雕冥淡淡一笑,将应无梅的手放在唇边亲吻。
"刚才为什麽要那麽做?"应无梅抚著他脖子上的伤口,幽然一叹。
漆雕冥没有回答,只是深情微笑地凝视著他。
"我好像又问了一个傻问题。"应无梅自嘲的一笑。
"这不是傻问题,我现在可以回答你,给你吃珍贵的雪莲丹,为了救你可以自己去死,就是因为我爱你,你是我深爱的落梅呀!"漆雕冥目光脉脉含情,言辞间尽是化不开的浓情蜜意。
"你......."应无梅又羞又恼地蹬了他一眼,撇开脸去,"真是个老不休。"身边还有被制服的敌人和暗部的手下,这个男人却还依然能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出这样的话。
"落梅....."
漆雕冥莞尔一笑,想要跟上前去,眼角却突然瞄到一个黑影快速的向著落梅冲了过来,心中大惊,他一把拥住灵落梅闪过一边,同时给出袭击的人一掌,然快速且毫无防备的凌厉匕首还是划过了他的胳膊,留下深深的血口子。
"秦苓。"应无梅扶住受伤的漆雕冥,冰冷的目光瞪著秦苓因嫉妒而扭曲的脸。
而刺杀失败的秦苓却依然不见丝毫悔过,疯狂地冲著应无梅大喊。
"你为什麽还不死,为什麽还要活著,当年那把匕首怎麽没有弄死你,你这个贱人,姐夫是我的,我一个人的,你也好,姐姐也好,谁也不能抢走,否则都要死,都要死....."往日丽的容颜已经幻化为恶鬼,看起来骇人的触目惊心。
"果然是你,当初来到禁苑,告诉我冥希望我能消失,并给我那把匕首的人,真的是你。"应无梅看著眼前被痴爱迷惑,丧失心智的女人,突然觉得他很可怜。
"秦苓。"点穴止住流血,漆雕冥抽出腰间软剑直指秦苓的脖颈,咬牙切齿的怒视著她。
"姐夫....姐夫....."秦苓挣脱暗部杀手的钳制奔到漆雕冥身边,拉著他的衣服无力滑落,满面泪痕的哀求,"姐夫,你为什麽不要我?我爱了你这麽多年......"愤恨的叫嚷都转为悲伤的泪水,无论做了多少的恶事,他都是希望可以得到姐夫的关注,哪怕只是那麽一眼也好。
"可我此生,只爱落梅一人。"漆雕冥用空出的手与应无梅紧紧相握,注视的目光深情而温柔。
"可他呢?他爱你吗?若他爱你,当初又怎麽会被我这麽一个陌生人的三言两语所欺骗,傻傻的自尽,姐夫,他从来都没有相信过你呀。"秦苓指著应无梅,愤怒的指控。
为什麽?为什麽她一心爱著姐夫姐夫却不理不睬,那个贱人对姐夫冷冰冰的,甚至连信任都没有,姐夫却深深爱著他,这太不公平了。
而她的这番话,也如重锤般敲入应无梅的心中,僵硬著身体,他愣在那里,脑中回响的都是秦苓那句:'他根本就不信任你。'
漆雕冥看著她近乎疯狂的悲恸,阴晦深邃的眼底黯光一闪,他收起了软剑,"秦苓,看在死去秦帘的份上,我这次饶过你。你回南方去吧,不要再来了。"
"姐夫。"秦苓绝望的哭喊著。
"你们送姨夫人安全回到南方,并告诉南方的主管,以後不许姨夫人再离开南方。"坚决地口吻没有任何的余地,漆雕冥对暗部的手下吩咐下去。
最终也没有在看秦苓一眼,漆雕冥拉著应无梅绝然的离开八王府,无视於身後女人一声声凄厉的呼喊......
§ § § § §
"怎麽了?"合乘一骑走在回家的路上,漆雕冥看著从出八王府就沈默不语的应无梅,问道。
"没什麽。"应无梅摇摇头。
"你在在意秦苓的话是不是?"漆雕冥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心思,"别在意,你的性格我最了解了,不是不信任,只是太过直接单纯,你的心里容不下任何杂质,爱的单纯,也就要求所取的唯一。我当年答应娶秦帘,本是打算先取得当家主的位置,才能保证我们的未来,当时担心你阻止,因此没有告诉你,并故意冷落,你以为我变心,再受了秦苓挑唆,才会做出傻事,这并不是不信任。"他撩著他被风吹散的发丝,轻声安慰。
然而他这样的话却使应无梅漆黑的眼眸更加幽暗,一丝哀伤闪过,他温柔的快慰之语句句贴心,但在此刻听来,却让他更加难过。
"不....不是的,其实....."应无梅转头想对他说什麽,却被他直视前方天空惊愕的眼神打断。
"怎麽了?"他顺著他的目光看过去,却看到漆雕府上空一片片橘红火光,霎时间将那片夜空照亮一如白昼。
"出了什麽事?"应无梅震惊的看著那片大火。
"不知道,我们赶紧回去再说。"双腿夹紧马肚,漆雕冥一拉缰绳,纵马向著漆雕府的方向而去。
§ § § § §
"怎麽起了大火?"
从府门一路走来,就看到所有的人都聚在起火的菊苑外,漆雕冥沈声喝问惊动了所有的人,仆人们自动让开一条路。
"父亲,菊苑内的药庐著火,将整个苑子都殃及了。"正在指挥下人灭火的莫伦走过来回道。
药庐?应无梅心中大惊。
"有人在里面吗?"他急切询问的口气有著一丝连自己都不慎察觉的胆怯。
"刚才......"莫伦有些为难的看了他一眼,"有下人说不久前看到水先生跑了进去,然後菊苑起火,大家也都没有看到他是否安全逃出来。"
无涯?应无梅与漆雕冥对视了一眼。
"冥。"应无梅拉著他,重逢後第一次叫他的名,眼底溢满深切的恳求。
他要救无涯,他必须救他,若让他这样怀著愤恨死去,他一辈子都会愧疚的。
"我必须陪著你。"漆雕冥又岂会不懂他的想法,但他一定要陪在他的身边,生死....都要相随。
应无梅凝视著他的坚决,"也许会死的。"
"不是还有落梅吗?"漆雕冥执起他的手。
应无梅愣了一下,不禁莞尔,"好,我们一起。"
"嗯。"漆雕冥将沾湿的布巾递给他,然後揽住他的腰,凝聚丹田真气纵身跃入了火场。
"父亲,爹亲。"莫伦焦急地站在外面看著两人进入火场,高喊著,却不见有人任何的回应。
§ § § § §
四周都是灼热高温的火焰,耳边传来木材被燃烧的'劈啪'之声,一股股浓烟吸入体内,水无涯昏沈沈的躺在地上,剧烈的咳嗽著。
真好!他看著殷红的火光,唇边勾出柔美的笑容。要是能这样的死去该多好?让这美丽的火焰烧去他污浊的身体,让这绝色的容颜可以直到他死亡的那一刻都留在他的身上。
以前他很讨厌血,痛恨死亡,所以他每次都竭尽全力的救人,只希望可以留住一个个跳动的生命,勃勃生机。可没想到,作为一个厌恶死亡的大夫,他手中的第一个生命,竟然就是自己。
阮星牙?!水无涯?!
他到底是谁?是什麽人?低贱下流的男娼,还是江湖驰名的神医?谁能来告诉他,他的身体是否污浊?是否真的是人尽可夫?
一滴滴泪水顺著脸颊滑落地面很快的就被高温蒸发,不知道哀伤是不是也能随著这高热的火焰温度都一并消失掉,让他真正的忘记一切,再也不必痛苦了。
"无涯。"
昏昏沈沈间,他听到一声呼喊。
"无涯。"有什麽人来到了身边,带著一股冰冷的水气捂在了自己鼻间。
"你醒醒。"好不容易在药庐内室找到了半昏迷的水无涯,应无梅扶起他,将准备好的沾水的布巾护在他鼻息间。
一点点干净的气息吸入,水无涯缓缓睁开昏沈的双眼。
"你好点了吗?"应无梅见他醒来,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无梅。"水无涯被烟熏红的眼睛迷朦的看著他,愣愣的叫出名字。
"是,是我,我现在带你出去。"应无梅站起身搀他起来。
可水无涯虽然瘦弱也是个成年男子,而且在晕昏状态的他根本使不上什麽力气,应无梅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架不起他。
"我来吧。"一旁的漆雕冥看著他的吃力,走过来帮忙。
这个时候,水无涯好像才注意到漆雕冥在身边。一瞬间,在八王府羞辱的记忆都回到了脑海里,看著漆雕冥依然沈静深幽的眼眸,他突然拼命挣开漆雕冥的手,虚弱的一步步後退。
"不.....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你们都不要碰我。"他无力的跌倒,双臂紧抱著自己的身体退缩到墙角。
"无涯。"应无梅走过去,心痛地看著他惊惧的眼眸,"跟我们出去好不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过去是什麽并不重要的。"
"不重要?"水无涯凄楚的苦笑著,"你又怎麽能明白,我连自己到底是谁都不清楚,也许,这身体早就残破不堪,我又该怎麽出去面对现实,面对....."他看了眼漆雕冥,後面的话都化成悲伤的眼泪,夺眶而出。
"你就是水无涯,江湖名医,就这麽简单,你为何要执著的去想过去,现在的你才是最重要的,你为什麽就是不明白?"应无梅扶著他的肩膀摇著他,想要晃醒他的执迷不悟。
"可我是吗?我是水无涯吗?"他自嘲的一哂,"我只是个男娼,阮星牙,原来是无牙,不是无涯,呵呵......我竟然还痴痴的想变成你,我根本就是个被仿制出来的人,从来就没有过自己,下贱的男娼也好,江湖名医也罢,都不是自己。"他捂著脸悲声道,炎炎火光中,映出指缝间流泻的荧荧红色水光。
屋内的火势越来越大,应无梅焦急的看著几个地方已经传来房梁断裂的声音,咬咬牙一把将水无涯来起来:
"阮星牙又如何?水无涯又如何?你就是你啊!若是死了,你就真的什麽都不是了。"对身边的漆雕冥使了个眼色,他揽住水无涯的腰想将他带出去。
"死了就死,我什麽都不在乎。"水无涯奋力抗拒挣扎,双手拼命挥舞推拒著应无梅和漆雕冥。
'啪!'
一声巴掌响起,火焰中的吵嚷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水无涯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看著打了自己一巴掌的应无梅,就连一旁漆雕冥也很显然的被他的这一举动吓愣了。
"水无涯就是水无涯,这十年来你就是江湖名医水无涯,至於以前你是何人,都无关紧要。以前已然过去,你也忘记了过去,这也许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让你抛开过去成为水无涯,即使如此,你就该珍惜上天的垂怜,做好水无涯。"应无梅清澈的眼眸严肃无比的凝看著他,单薄的身体在灼灼火光中竟透出一股强硬的威严。
"无梅。"水无涯看著他,想到当初他也是这样的劝他。
原来,他从很早的时候就开始在对他用心,希望自己有一天可以看开一切,他将他当作知己,付出一片赤诚之心,可他竟然还如此的抗拒他的好意,还曾经误会过他。
"对不起,对不起。"抗拒的身体恢复了安静,水无涯闭上眼,任莹泪流下。
"没事的,都会好起来的。"应无梅扶著他拍拍他的背,柔声安慰。
"我们出去吧,火势有些控制不住了。"
屋子的一根断梁正好落在砸在三人身边,漆雕冥看著愈烧愈烈的火势,带著两人循著火小的地方向外走。
"无涯,这次你不会再甩开了吧。"应无梅拉起他的手,问道。
"是的,如你所说,我只是水无涯。将来还要纵马江湖,救治更多的病人,所以我不能死。"水无涯回以一笑,主动地跟著他向外逃生。
这一次,他不会再逃避了。曾经的记忆虽然残破不堪,但却也仍是他生命的一部分,当时的他无力改变自己的命运,而如今,他要将命运紧紧握在自己的手里,走出一条属於水无涯的路!!!!
[大结局]
§ § § § §
那场大火後的几日,一个寒冷的清晨,天空从半夜就开始下起六角形的白色晶体,到了早上的时候,天地间早已一片素白,皇城内皆是一幅繁华欣荣的冬季盛景。
位於漆雕府前院右侧的马厩旁,身穿白狐大氅的应无梅站在选好的西域良驹身边,往马背上置好行囊。
"爹亲,您一定要走吗?"莫伦神情不舍地询问道。
"是。"应无梅点了点头,将行囊最後固定好。
"爹亲。"莫伦一把上前按住他的手,漆黑沈静的眼眸中带著期求,"事情都过去这麽久了,您在和父亲再次相遇後经历的种种事端中也该看出了父亲的心意。当年,他答应娶母亲,是为了得到漆雕府当家主的位置,他想有足够的力量可以保护您....."
"莫伦。"应无梅淡淡的打断了他的话,凝视著儿子焦急的面容,轻轻一笑,"这些你不必说,我都懂。"
冥的深情,他又怎麽会不知。只是,这次不是冥的原因,他想逃离的,是自己!!
"那您为什麽还要离开?"莫伦这就不懂了,既然明知道父亲的深情,那爹亲又为何还要离开。
"莫伦,若我当年对你父亲再信任一点,那我就该明白他那天的话是希望我等他,等他回来解释,而不是让我消失。"应无梅目视著远方天空簌簌而落的雪花,一脸的平静。
"....."莫伦皱著眉一愣,一时间没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看著儿子的迷惑,应无梅莞尔一笑。
秦苓虽然做了很多恶事,可最後,他还是要感激她的,是她最後的那句话敲醒了他。一直以来,他都怀著对冥的怨恨,怨恨他誓言保护却又让他遭受伤害,怨恨他当年刻意的冷落,让他在漆雕府的日子更加难熬,他一直都觉得是冥背弃了这份感情。
可秦苓的那句话,却像一阵惊雷敲入了他的心中。
'他不信任他。'
是呀!若当初能多信一点,他也断不会被一个陌生人的三言两语所挑唆而傻傻的自尽。冥一直都说他深懂自己,他确实很懂他,看透了自己的一切,那晚他还细心的为自己开脱,不愿他自责。
这个冷漠却深情的男人,才是这段感情中始终的忠诚者,是他背弃了这段感情,背弃了誓言。他曾经答应过会信任他,答应不离不弃,也坚信他们彼此了解,可最後,他却听信了别人的谗言,误会了他。
所以他这次的离开,是为了自己,此刻的他,还不知该如何去面对他依旧的深情。
"那爹亲这次出门何时归来?"莫伦看著他陷入沈思,出声问道。
应无梅敛眼一哂,"我总听说枫州的雪景很美,那里地属南方,下雪本就不易,这次我想去看看。"语毕,他纵身上马。
"爹亲。"莫伦拉住缰绳,"您还没说何时回来。"眼中涵著不舍的离情,他就怕企盼了二十多年的爹亲又会一去不回。
"放心好了,我这次不是逃跑,也不是躲避,当回之时,我自会回来。"等他可以淡忘那段记忆,知道该如何信任的时候,他就会回来的。
"可父亲那里...."莫伦一脸的为难,担心若是父亲一觉醒来发现爹亲不见了,该会是多麽的伤心。
"你将我刚才的话告诉他就可以了。"若他真懂他,他就会明白。
"是。"莫伦无可奈何,只得松开马缰。
应无梅看著儿子眼底明显的不舍,温柔一笑,"好好照顾自己吧。"
"爹亲也一样。"
"嗯。"他点了点头,策动缰绳,纵马趁著清晨的小雪向著城外而去。
§ § § § §
一场初冬的雪将林间的官道也铺成了一条白缎,策马驰行其上,马蹄踏著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出了城门就慢下,应无梅策动著缰绳,坐下所骑的西域名驹仿佛极不甘愿这有辱它名头的速度,鼻孔中'呼呼'的冒著白烟。
突然,身後传来一阵急驰而来的马蹄声,应无梅立刻停马回头,看著一匹枣红色的马飞奔而过,看著马上的陌生人只是扫了自己一眼就继续自己的路程。
转身策马继续前行,垂下的眼帘遮去一丝失望,他不禁幽然一叹。
在希望什麽?还是在期盼?自己尚不能做到深知,却在奢望他能真的懂自己,懂得他话中的暗示,望他记得多年前曾允诺畅游的约定。
嘲然一笑,他拉动缰绳,让气闷不能发挥特长的坐下名驹一展雄姿,风驰电掣的朝著前方而去....
§ § § § §
"客官,您是要住店吗?"
赶了一天的路才万幸在天彻底黑之前赶到了附近一个还算繁华的小镇,这也多亏了那匹西域名驹的功劳。
"给这马喂最上好的草料,另外给我一间上房。"将马缰和行李都交给客栈外迎接的小二,应无梅带著满身风雪的疲惫走进一楼餐堂。
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刚刚坐下,小二就立刻走了过来。
"小二,给我一个菊花....."
"菊花涣鱼是吗?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他刚想报出菜名,机灵的小二就立刻接了上来,顺便将手中托盘里相应的菜端出来。
"这是翡翠菜心,素炒三鲜,鱼香茄子,还有一壶上好的郁金香。"利落的将四盘菜一壶将摆上桌,小耳一躬身道:"客官的菜都上齐了,您还需要什麽吗?"
应无梅错愕地盯著一桌都是自己最喜欢的菜色,以及倒入杯中色醇香浓的美酒。
惊愕半晌後随之是慧心的微笑,望著眼前被人细心准备好的一切,他欣然一叹。
他终还是懂他的,追了来,还准备好了一切。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他细细品尝,不是料理的美味,而是那人一片温柔的心意,在经过了二十三年的落雪纷飞的季节里,温暖了他的身心。
"我可以坐下吗?"一个低沈温和的声音从身边传来,询问的同时却依然坐了下来。
"你已经坐下了还问什麽?"应无梅白了这男人一眼。
"这菜还满意吗?"男人看著他接过小二递上来的酒杯为他斟了一杯,眼底盈满柔情。
"还好。"依然是含蓄的回答,既不张扬也不隐没,却正是他的个性。
"这酒呢?"
"不错。"
"一起去枫州吧,听说今年那里会下雪的。"
"你不是每次都说忙吗?"
"我已经忙了二十三年了,早就忙完了一切。"
"那好吧。"
"你这次,不会再离开了吧。"
"也许吧。"
......
........
窗外,冬夜里的翩翩飞雪夹在寒色晚风中依然簌簌地落著;窗内,有两人坐於窗前,你问我答的聊著,杯中美酒醇香甘甜,映入眼底皆是一片琥珀流光,温柔而深浓....
!!!!!!!!!!!!!!!!!!!!!!──[完结]
番外
kodokoja搬文
《相遇的季节》
春日暖暖,落樱缤纷,漆雕冥从父亲那里得到族中人属意自己继承家业的决定,一切似乎都如预料的一样,生活太如自己所想好像有点无味,一成不变终是灰色生命。
夏日炎炎,雨荷点露,漆雕冥开始逐渐从父亲手中接过了大部分的家业事务,繁忙的工作让他无暇去想其他,单一平淡的日子没有任何波澜,平静安逸。
秋日凉凉,丹枫如火,除去每任继承人必经的仪式还没有完成以外,漆雕冥已经完全接管了家业,几乎和正式的继承人无疑。而与此同时,父亲除了为他安排了那场仪式,还为他准备了一门亲事,女方是朝中吏部尚书之女──秦帘。
冬日寒冷,芳梅初绽,原本要到江南去谈一笔丝绸生意的行程因为父亲的命令而临时取消。心存疑惑的走在从马厩通往前院大厅的路上,在途经梅园的时候,那道青色的身影就蓦然地闯入了视线,白梅份落中他一人独立,信手拈来一枝凑近轻闻冷香。
'江城五月落梅花!'
这句诗词就在面对著眼前的景色时浮现於脑海。
而与此同时,那人似乎感觉到了有人闯入了这片白色的景象,转身看向他,几乎与此同时,他们都清晰地看到了在对方眼瞳中的自己的身影。
悸动,在悄然无声中在心底烙印,划破了了无波澜的平静日子,为未来的惊涛骇浪引出序曲……
《那段日子》
梅园初遇时他如同一个冬季落雪季节的青色妖灵,一头青丝幻化妖娆,在白梅零落的树下驻足,冷香暗渡。
'江城五月落梅花!'
不知为何,当时他的脑中竟奇怪的涌现出这句诗词,因此,当父亲在升灵仪式中让他为那青色妖灵,真正意义上的灵子取名的时候,'落梅'这个名字就在那样的情况下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
落梅是个温顺平和的人,在禁苑封闭的那段日子里,他们的生活完全可以用无所事事来形容,然而落梅却总能找出一些愉快的事情让他一起分享,比如种菜,以往一贯自命不凡的自己第一次失败大概就是这件事,看著在菜地里熟练忙碌的落梅,他每次却只能做一些打水、运土、或者是及时往落梅手里地种子或菜苗的简单工作。为了挽回男人的面子而决定偷偷的在晚上落梅睡熟後练习,没想到慢慢地自己练习的那块地也逐渐有模有样起来,看著每次都能和落梅的速度相近的忙碌著,一种小小的,称之为幸福的满足感总能溢满心底。
落梅的兴趣很多,喜欢看书,喜欢书画,更重要的是,落梅喜欢缝补,在那个完全封闭的小院落,一切的一切都需要他们自力更生,虽然他多次跟落梅说破了的衣服放著就好,反正当初带来的衣服多,可落梅依然只是淡淡的笑笑,却又总会在自己写字画画的时候坐在一旁的贵妃椅上穿针引线。
落梅似乎很喜欢坐在那里,不仅仅是在缝补的时候,还有读书的时候也一样,他想,那大概是因为那卧椅可以方便自己以舒服的姿势从後面拥住他。而那个动作,也恰恰是自己最喜欢的。落梅很柔顺,他拥住他的时候,他就会调整自己的坐姿让两人都可以更和谐的相融。这个时候,他就喜欢将头靠在落梅肩上说著话,说著他以前走南闯北的有趣的事情,每次总能如愿以偿地看到落梅入迷的浅笑,和谐温馨就是那样自然而然,两个在几天前还是彼此生命中完全陌生的人竟然在一场生灵的肉体交合中更融合了彼此的灵魂,情爱的种子在心中悄然发芽,当他意识到的时候,落梅已然成了他灰色生命中的第一抹色彩,一段青色的甜蜜记忆。
他说落梅听的相处方式虽然是最常见的,但随著感情的加深,他也同样想了解落梅,他的过去,可每当他问起这件事,落梅却总是微笑,却从不曾说过什麽。
直到那次圆月雪夜的把酒言欢,他才从醉酒的落梅口中听到了那段令人心痛的往事,灵山中孤苦无依的童年,年少时被视作全族灾难之源被孤立於後山洞穴,生存的一切条件都必须靠自己的双手获得。年少的艰辛生活在落梅心中留下了巨大的阴影,於是他一直都立志要坐上灵族的长老之位,捍卫自己的尊严和自尊。
眼前目光坚定的落梅撼动了他的心,是怎样的过往让性格温驯安宁的落梅露出如此目光,他无法猜测。可他却清楚,这个人儿,他也许再也无法留住了。落梅他平日展露出的才华,他的睿智精明,他的果断冷静,都是为了有一天得以在自己的抱负上施展出来,为了让自己成为最出色的,可以最终得到族人的信服。
不是没有想过不顾他意愿的留下他,毕竟自己从来都不是怎样的善男信女,否则在这个以实力见证才能的漆雕府内,他也不会从众多平辈中脱颖而出,成为了备受瞩目的继承人,新的当家主。在商场上狠绝冷硬的手段是他制胜的法宝,甚至是家中众兄弟在他的威严之下也从不开多言无忌。无声无息的让一个人消失,甚至一辈子将他藏匿在自己的身後对他来说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然而,面对著眼前的落梅,他一切的刚硬都被融化,只留下万般柔情的绕指柔。
第一次面对为难的问题选择逃避,升灵仪式的结束刚好给了他借口,一踏出禁苑,他就以江南那批丝绸生意为由,逃开了落梅。从北方去到南方,又从南方回到北方,整整两个半月的分离让他更明白了落梅在自己心中无可以取代的重要的位置,相思无时无刻不存在於自己的心中,对落梅的思念随著日子的推移日渐加剧,直到生意谈成的那天,他终於在也忍不住思念的这麽,快马加鞭的赶回了家中。
进入家门的那一刻就看到了站在迎接的家人中的落梅,推脱身体疲惫而带著落梅迅速逃离热闹的大厅,再後花园无人之处就将他拥入了怀中,思念的亲吻由轻转重。
落梅……他的落梅……就这样柔顺的正在他的怀里,这一刻他恨不得就是一生一世,可以就这样永远的拥著他不要分开,永永远远……
——完——
漆雕问情之二 犹忆冷莲香
一个银杏叶落的日子,灵动纯真的少年怀抱着一朵睡莲闯入了他的视线。明知深情因而怜惜,他温柔凝视着少年飞扬的笑靥,心底一片深情。
然而,上一代的恩怨延续的一场愤恨,妹妹的仇视阻断了他的爱恋,在深情与生命之间,他只能选择爱人的生存。
却不想,恨意并没有停止,碎心的折磨才是艰难的开始。看着少年眼底的惊慌恐惧,他痛苦不堪,为了医治他的疯狂他只能选择为他开智断情。
但是.....眼前再次出现的这个男子是谁?眼底冰冷的漠视和无情的言辞又该让他如此自处?心底再次涌现绝望的沉痛,当看到他怀抱着别的女人的时候,他听到心碎裂的声音......
楔子
灵庙内,柔和的月光透过天窗照射下来,笼罩在跪于地面的两人身上。
灵动少年轻轻闭着双眼,月光映照下长而卷的睫毛细致清晰,带着丝丝男儿气概的剑眉轻拢额间,小巧直挺的鼻,淡若粉樱的朱唇,白皙染粉的赛雪肌肤,少年笼罩在一层层月白色的光晕中,空灵秀丽。
"生莲。"一声温和低沉的男音传入耳中,一旁男子执起他合十的双手,凑近轻吻。
少年怯怯的颤抖让男子会心而笑,知他单纯却不痴傻,下面该发生的事情,他早已明了于心。
"莫伦。"少年羞红着脸睁开眼,晶亮星眸凝视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俊逸的面容,心中涌现情潮的悸动。
"嘘!!"将食指压在他唇上阻断了他的话。
他的心情他又怎会不懂,纯真而稚嫩的他此刻的手足无措,他的胆怯,他的羞涩,他都明白。
男子站起身将少年打横抱起,走入内室将他置于床上,随着两人的移动,月光依旧跟随笼罩。少年迷蒙的星眸凝视着男子压在自己身上的动作,羞怯的红潮瞬间淹没整个面颊,他慌忙抬手遮住灼热发烫的脸。
"生莲,看着我。"男子有些霸道的命令,随着话语一串串浅吻也落在了眉鬓耳边。
少年摇了摇头,执拗的依然用手挡住满脸的羞涩。
"生莲。"
男子无奈的叹笑,亲自伸手拉开他的手,看到少年清澄的眼底涌动的生涩情潮,他浅浅微笑,将吻落在急剧喘息的唇间,一路缓缓而下,脖子,胸膛,小腹.....修长的手指一路随着亲吻褪去了两人身上遮挡的最后一层阻隔。
"啊!"少年一声惊呼,本能的抓着一旁的锦被想要遮羞。
"不怕。"男子将他抱回,看着他白皙娇嫩的肌肤因为亲昵地肢体触碰而染上红晕,"没事的,一切交给我就好,不要怕。"他安抚般的亲吻少年脸侧,感受身下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
"莫伦。"少年紧张地只是呼喊着男子的名字,纤弱的手指紧紧地抓住男人结实的手臂,留下一道道红痕。
男子温柔的笑着,手下渐渐来到少年稚嫩的私密处,将身体置于他双腿间来阻隔他本能的合拢,他微微抬高他的腰,火热的坚挺抵在幽处,看准少年神迷的一瞬间侵入了禁地。
"啊!"下身撕裂般的疼痛让少年剧烈的反弹,双手改为抵上男子胸前推拒,瞪大晶亮的双眼惊惧的看着给与自己如此之痛的男人,"出去...你出去....!!"
"生....生莲...."男人心疼他的痛,隐忍不动,但剧烈的喘息和不稳的语调却已泄漏了他忍耐的艰辛,"生莲,没事的,一会儿就会好的。"温柔的亲吻落在眉间眼角,安抚着少年惧怕的慌乱。
"呜呜....."
难忍的疼痛让少年只能无力的呜咽啼哭,含泪的眼底却意外的带着一丝陌生的悸动。他不安的扭动着身躯,说不清身体里莫名的骚动所为何意,只能准循着本能,希望可以藉由摩擦来驱离这样的不适。
"生莲。"耳边传来男子的惊喘,少年迷茫的看向他,乖巧的抬手为他擦去额间忍耐的汗珠。
"还痛吗?"少年瞬间展现的迷人风韵蛊惑了男子的眼睛,下身隐约颤动的欲望告诉他自己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
少年犹豫了很久,最终点了点头。
男子温和一笑,再也无法控制欲望的律动,带着少年稚嫩生涩的身体,沉沦其中。
月白的光晕依旧笼罩着床铺,两人紧握手腕间,金色的光环附于其上,带着神秘文字的咒符,灼灼绽放着光亮......
2
站在侧门远远目送爹亲离开,飘雪晨风中,一袭白衣胜雪赛霜,带着离去之人些许的不舍和留恋,消失在街口。
莫伦淡笑转身而回,踏着今冬第一场小雪,藏蓝色身影迂回在漆雕府雕梁画栋的长廊上,向着自己的院子而去。步行才至院外白梅树下,一墙之隔的院子中悦耳如细铃般的笑声就传入耳中,会心一笑,知道定是那灵动少年醒了。
"雪....是雪....."
身上还只穿着缎白里衣的少年赤裸着双足踏在伦苑中覆雪的土地上,快乐的笑脸洋溢温暖,双手抬举过头接住天空飘落的美丽晶体,一旁白色的鹦鹉也围绕左右唧唧咋咋。
穿过漆红琉璃的圆形拱门就看到这样一幅景象,温柔含笑的面容瞬间变色,三步并作两步奔至少年身边,一把就将毫不懂照顾自己的他打横抱入怀中。
"啊!!"正玩得开心突然双脚悬空让少年吃了一惊,本能的攀住可以莫伦的脖子寻求安全。
"莫伦。"确定了来人的身分霎时高兴地笑了起来,一双被冻的通红的小脚还不安分的蹬踢着,"快看,是雪,白白的雪。"愉悦地捧起落在掌心的雪华献宝般的递上,晶亮的星眸尽是希望得到赞许的期待。
板起的面孔在看到少年单纯的期待时再无法继续维持,无奈的笑叹,他点了点头,"是的,美丽的雪花,就像生莲一样。"
说的同时抱着他走回屋内,满心的宠溺也没有让他忘记少年此刻还只穿着单薄的衣服。
"为什么不穿好衣服就出门,今天下雪,会很冷的知道吗?"将生莲放回床上并为他裹好暖和的被子,莫伦佯怒的问道。
"因为....因为生莲醒来的时候看到莫伦不见了,急着出去找,然后看到了下雪,一开心就忘记了。"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睨着他好似生气的样子,生莲噘着小嘴低下了头。
"可是也不该只穿着单衣就出去了,还没有穿鞋,这样会生病的。"看着他还露在被子外面的赤红小脚,莫伦心痛地坐下将他揣入怀中煨热。
"怎么会呢?以前在山里的时候都是这样的呀。"脚上传来舒服的温度让生莲快乐地摇头晃脑,笑着回道。
温宁的俊容瞬间黯沉,那段曾经困苦的岁月被单纯的生莲这般不以为意的说起,让他的心更加揪紧。
少年不识愁滋味!正是如此,生莲单纯而善良,对于曾经被族人排斥欺负的日子也没有放在心中,他的轻信是最大的弱点,利用这点极尽的欺辱,他看作如常,他却更见难过。
不愿破坏他的单纯,对于此他从不多言,只能一点点改变他,再不伤害他的善良的同时。
抬头的同时再次展露笑容,莫伦看着他和身旁白色鹦鹉嬉闹的样子,不觉莞尔。
"生莲。"他轻声唤他。
"嗯。"忙着和鹦鹉扫把抢一条缎巾,他连头也不回,只是应了声。
"今天是今冬第一场雪,皇城的人会在今天惯例去逛闹事的市集,我们也去好吗?"莫伦皱眉笑看着自己那块可怜的巾帕渐渐在两人的撕扯下出现断丝的惨况,提议道。
"真的。"一听到可以去很热闹很好玩的市集,生莲立刻忘记了和扫把一决胜负的誓言,松开手扑到了莫伦怀里,"太好了,生莲最喜欢市集了。"
抱着怀中雀跃的情人,莫伦有些心疼地看着嘴里叼着缎巾一把跌倒的扫把在厚厚的锦被中苦苦挣扎.....
3
"这是什么?"
"陶偶。"
"什么是陶偶?"
"就是泥土做的小人。"
"那这个呢?"
"春联。"
"什么是春联?"
"过节的时候贴在门上寄托希望的话。"
"那这个呢?"
"......"
繁华皇城的市集,从街东到街西,所有摊档,店铺都被一一问到,满街的行人似乎都忘记了自己原本来此的目的,只顾得看这俊美灵动的少年好奇的问东问西,身旁俊逸不凡的男子则始终一脸微笑地将问题一一回答,一点也不见不耐烦。
"莫伦,好香。"生莲抬起头用小巧的鼻子嗅嗅,闻着空气中一股陌生的香甜味道。
"嗯?"莫伦也闻了闻,才发觉是从不远处的糕点铺传来的味道。
"喜欢吗?"他问。
"嗯。"生莲乖乖地点点头。
"走吧。"拉起他的走离开摆满小工艺品的摊档,两人朝着糕点铺进发。
"大少爷,您来了。"门外的伙计一眼就认出了莫伦,立刻热络的迎了上来。
"在做什么新的点心吗?"松开手任一脸欣喜地生莲奔向柜台上那些色彩鲜艳的,他转而坐到一旁为客人休息准备的椅子上。
"是老师傅新做的白糖糕。"伙计倒了杯茶递上,恭敬的回道。
"白糖糕?很普通的糕点,这个味道可是更香甜呀。"家中有个爱甜食的小妹,从小对妹妹就很宠溺的莫伦自然对此道也很熟悉。
"呵呵.....谁说不是呢?可是咱们老师傅自己加了一点秘密的材料,就愣是让普通的白糖糕变得更香甜可口了呢。"怎么说都是自己店里面的活招牌,伙计有些自豪的忍不住夸耀。
"是吗?"莫伦淡淡一笑,看着在柜台上东瞅西看的生莲,转而对伙计道:"那就先称一斤吧,其他的每样都是一斤,分成两份送到府里去,另外将生姜糖,橘子糖,薄荷糖还有白糖糕再一样二两带走。"
"是,大少爷稍等,小的立刻去准备。"清晨开门就做了这么大一笔生意的伙计高高兴兴地装点封包去了。
呵呵....虽然以前大少爷来也都买很多,可这次却足足加了一倍,看来,以后只要有这个灵巧的小公子在,他们糕点铺的生意一定会更好起来了。
"莫伦,好甜。"
看中一颗橘红色的糖果,生莲拿起来尝了一口,橘子甜甜酸酸的味道立刻在口中扩散开,好吃极了。
"若你喜欢,等你吃完了我们就再来买,好吗?"莫伦接过伙计先装好的带走的小包,递给生莲。
"嗯。"嘴里含着橘子糖含糊地答了声,生莲快乐地打开小包,看着里面五颜六色的糖,更开心了,"莫伦,这橘子糖真甜,生莲现在连心里都觉得甜甜的。"
毫无心机的说着单纯的话,却在不经意间泄露了心中的真情。莫伦心底一阵激动,目光更加柔情地细凝少年飞扬的神采,知稚嫩的他也同样动了情,他牵起他的手,就愿能够就此携手终老一般。
"我们再去别的地方逛逛。"
吩咐伙计将他的东西都送到府里,他带着生莲走出糕点铺。
"莫伦,他们在围着看什么?"刚刚走过几个摊档,不远处一群围聚的人圈吸引了生莲的注意。
莫伦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人群中一个女子跪于地上,胸前挂着的木板上用碳写着'卖身葬父'四个黑字。
"她在卖身。"莫伦收回视线答道。
"为什么卖身?"生莲一脸迷惑。
"她没有钱埋葬她的父亲。"
"那不是很可怜。"灵动的小脸霎时皱到了一起,"莫伦,我们给她钱好不好?"生莲他的袖子央求。
"我们?"莫伦一愕,"生莲想卖下她吗?"
"没有钱的话就没有办法埋葬父亲,不是很可怜吗?"单纯的他根本就不懂得卖身的意义,只是善良的希望帮助那个女子。
莫伦凝视他满脸的期待,不觉莞尔,"那好吧。"他点头答应,心想正好生莲也缺一个服侍的人,今日生莲卖下她,她日后自然会忠心服式,到比府中的人更让他放心。
"太好了。"生莲雀跃地跳起来扑入莫伦怀里给了个大大拥抱,对于两人还身处热闹繁华的闹市丝毫不以为异。
茫然地跪在街边,她低垂着头,感受着人来人往打量的目光,有同情、有鄙夷、有冷漠,身旁父亲的尸体已经被落雪覆盖,她从清晨就维持一个动作的双腿也早就失去了知觉,全身冷的发抖,那件从邻居家捡来的破衣根本不能抵御寒风,她心中清楚,若今天还不能卖出自己的话,只怕她就会活活冻死的。
被散落头发遮住的脸颊浮现凄苦的笑纹,有些绝望的平静....
"给你钱。"
整个被冰冻的世界传来了一声细铃般的声音,带着生的希望传入她耳中,她抬起头,看到了一个一身白衣的灵动少年。
"没有钱埋葬父亲很可怜的,这你钱你拿去。"少年晶亮的大眼一眨一眨的看着眼前落魄的她。
"谢....谢谢公子。"她双手接过钱,感激的磕了个头。
"拿着这些钱去埋葬你的父亲,再给自己买身御寒的衣服,明日你到漆雕府来。"少年身旁俊逸的男子对她说道。
与此同时,她清楚地听到身旁围观的路人在停到他报出的名头时,震惊地吸气声。
"是。"她点点头。
"以后你就专门服侍生莲公子,府中其他的事情都不用你管,明白吗?"
"明白。"
"你叫什么名字?"一旁的少年似乎不想被冷落在谈话之外,忍不住插嘴道。
"我叫....."她顿了一下,"奴婢名叫菱角。"
"菱角吗?"少年柔和的一笑,"我叫生莲。"纯真的笑容带着如阳光般的温暖映入她的心底,她心中清楚的知道,这个少年,就是她以后世界的天,她的主子。
4
好好埋葬了父亲并置购了一件棉衣,第二天一大早,菱角就来到了漆雕府,而这次召见她的,正是昨日跟在少年身边的男子,漆雕府的新任当家主--漆雕莫伦。
"你父亲的事情怎么样了?"威严却不冰冷,身为当家主的漆雕莫伦有着一张柔和俊逸的面容,眉间眼底皆是一片温宁。
从一早就怀着的忐忑不安在此刻到安心了下来,菱角点了点头,盈盈施礼,"多亏了大少爷和生莲公子,奴婢才能安葬父亲。"
"那就好。"莫伦点点头,"你是生莲买回来的,并非府中定契的奴仆,因此要如何去留,你现在还可以决定。或者你并不愿意留在府中为奴,也可离开。"如黑曜石般的眼眸精光一闪,他故意道,他需要知道菱角忠心的程度,才能放心的将她放在生莲身边。
"不,生莲公子是奴婢的恩人,奴婢愿意一辈子服侍生莲公子,不会有二心。"菱角忙着跪下发愿,诚心道。
莫伦一牵唇角,很满意菱角如此地回答,他抬手示意她起身,"那你就留下吧,在府中的礼仪规矩,你一会儿去找管家古叔,他会告诉你的,你从今日起就搬入伦苑,开始服侍生莲。"
"是,奴婢明白。"菱角点点头。
"大少爷。"随身的侍卫韶翔走了进来,有事回禀。
"你下去吧。"莫伦对菱角道。
"奴婢告退。"菱角施礼后退出大厅。
"怎么了?"莫伦看向韶翔。
"大少爷,宫中传旨,皇后娘娘请您进宫一趟。"
"莫若?"莫伦疑惑地皱了皱眉,这个多年前入宫的妹妹,从小就对他不亲,除了亲生的兄长莫桤以外,这些年从不见她召见任何人进宫,甚至连回府省亲都没有过,这次突然找他入宫,又为何事?
"我知道了。"他站起身整了整衣装,转而对韶翔道:"你去备马,我们现在就去。"
"是。"韶翔一颔首,转身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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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舅这边请。"
领路的太监微躬着身子在前面带路,穿过华丽的御花园和格局精致的水榭长廊,莫伦被领入了建于御皇池上的亭阁中。
阁内,一丽装女子端坐鎏金凤座,身旁太监宫女围簇左右,众星捧月。
"臣参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莫伦跪下行礼,虽然是自家的亲妹妹,但一入宫门身价百倍,皇后是君他是臣,因此即使是亲人,见了面却也依然要跪叩行礼。
"平身。"漆雕莫若优雅的抬抬头,细腻的嗓音带着一丝居于高位的冷傲。
"谢皇后娘娘。"莫伦站起身,坐到一旁太监准备好的梨木雕花椅上。
"大哥,好久不见,一切安好吗?"漆雕莫若问道,淡淡的语调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还好。"莫伦回的含蓄。
"那就好。"漆雕莫若勾唇一笑,艳丽的凤眸中冷光一闪,"那御药失窃的案子,也平息了吗?"
她的突然一语,让莫伦一惊,蹙眉看着她含笑的目光,莫伦却觉得全身一片恶寒。
"皇后怎么知道的?"这件事情处理的极为隐秘,他相信八王在事发后也决不敢再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莫若又是如何得知?
"大哥说呢?"漆雕莫若唇角微扬,优雅的单手托腮,反问。
"你....."莫伦想到了一种可能,但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虽然他知道大妹从小就恨他独得父亲的疼爱,恨着爹亲可以牵动父亲全部的情绪,替母亲的不幸愤怒,可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份恨意会让她失控到如此地步,竟不惜毁掉漆雕府。
"大哥真是聪明,怪不得父亲从小就独宠你一人。"漆雕莫若笑的冷酷,轻缓的语调却包含着蕴藏多年的愤恨。
"大妹。"莫伦难过地唤了声,清澄眼底是一片哀伤。
他知道上一代的恩恩怨怨依然留下伤害,父亲多年来对除自己以外的孩子不闻不问,母亲眼底却只有父亲的存在,强烈的怨恨从小就深植莫若心底,在她的眼中,除了亲生的兄长莫桤以外,其他的人皆与她无关。多年前,当当今太后要为病弱的皇上娶亲冲喜时,她甚至更是不顾任何人的反对嫁给了当今圣上康如柏。原本,他以为岁月的流逝可以慢慢化解大妹心中的愤恨,特别是在四年前莫若还生下了长皇子,他以为她已经忘却了这些,可万万没想到,她的仇恨会这么深,可以让她如此的处心积虑。
"灵落梅死而复生,大哥应该很高兴吧。"漆雕莫若微扬秀眉,冷声道:"可是母亲却永远也不可能再活过来了,不是吗?"凤袍宽大的袖摆下是因仇恨而紧握的拳头,表面上,她却还能维持让人寒冷刺骨的笑脸。
"对于这一点,大家都很难过,也都在心里怀念着母亲。"
敛眼遮去哀伤,莫伦说的真诚。对于这个从小就到大的母亲,他一直都怀着复杂的心情。感念她多年来视若亲子的照顾,却也偶尔会怨恨她当年闯入禁苑见爹亲,若非如此,也决不会给秦苓耍弄手段的机会,让爹亲白白牺牲了二十三年。
然说到底,对于母亲,他却还是恩大于恨,心底充满了感激。
"是吗?"漆雕莫若嘲讽的一笑,"不过这所有的人,不知道包不包括那远去枫州的人呢?"
莫伦霎时一惊,在妹妹冰冷微笑的背后,他已经感觉到了威胁的意味。
"枫州真是很美,母亲生前也多次想去看看,却总是被人推托,一直到死,她都没有一偿宿愿。"想起自己那个二十三年都在为了讨好夫婿而努力养育别人的孩子的母亲,漆雕莫若就抑制不住心里涌动的怨怒。
"大妹。"妹妹的话让莫伦无言以对,他只能愁然轻唤她的名字,希望她能明白自己对她真诚的兄妹之情。
但对于他诚心,漆雕莫若却只是不屑地冷笑,伸手拿过一旁圆几上的釉陶细纹雕花茶杯轻轻啜了一口上好的雨前龙井。
"大哥应该知道本宫和皇上刚刚从南方巡视水患灾情回来吧。"她突然转开话题,不冷不热地语气让莫伦难测其中深意。
敛眼颔首,莫伦不动声色地回道:"是,我还听说皇上在巡查堤坝的时候不幸落水,直到现在还未醒来。"
"是呀,太后非常的着急,满朝文武也都在担心皇上的身体。大哥应该知道,长皇子尚还年幼,若皇上此刻有任何不测,对朝廷社稷都会造成巨大的打击。"漆雕莫若好似担忧的摇摇头,但艳丽的凤眸却闪动一丝阴谋的光芒。
"那是自然,皇上的贵体安康才是黎民百姓之福。"莫伦点头道。
"大哥能这么想那自然是最好的了。"漆雕莫若唇角微勾,露出一个嘲讽轻蔑的冷笑。
莫伦不明其中涵义,微微扬起剑眉看着她挥手退散了身旁侍众。
"太后担心皇上的身体,因此决定要在皇亲国戚中选有德之人命他娶亲冲喜。"待阁中只剩下莫伦与她俩人,她才自凤椅上站起来,朝着莫伦缓缓走来。
"太后的意思???"莫伦心底闪过一个念头,倏然呆住了。
"本宫向太后举荐了大哥。"漆雕莫若带着一抹让人不寒而栗的阴沉笑意走到他身边,凑到他耳边故意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莫伦倏地转头,震惊地凝望着她。
"太后很高兴,赐旨让大哥择日迎娶现任兵部尚书之女程芊芊为妻。"漆雕莫若拿出一份锦布卷轴递上,杏黄缎布上朱红的'赐婚'二字深深灼痛了莫伦的眼睛。
他想到家中灵动纯真的少年,想着清晨他还甜甜的睡在自己的怀里。
"我不能接受。"莫伦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上一代的悲剧绝不能延续下去,灵族也不再需要第二个灵落梅,他也同样不是第二个漆雕冥,要会好好守护纯真的生莲,决不会让他受到丝毫伤害的。
而对于他的拒绝似乎毫不奇怪,漆雕莫若一牵唇角,冷冷的语调搁下迫人的威胁:"难道大哥不希望皇上好起来吗?还是说,以漆雕府现在的势力,皇室的存在已经不足为惧了。"
"大妹不要忘了,你也是漆雕府的人。"莫伦沉声道。
"呵呵....."漆雕莫若冷冷地笑了几声,"本宫是太后亲自赐婚的秦帘的女儿,秦家一向对朝廷忠心耿耿,因此本宫和二哥莫桤自然对皇室也一样的忠心,更何况本宫还有皇长子在身边。"她挑挑眉,看着莫伦微怒的俊容,这张与那人相似的面容。
"可大哥就不一样了,你是灵族和漆雕族的结合,是朝廷最该忌惮的势力,更何况现任的漆雕府当家主可是你,若是太后怀疑漆雕府有反心,再加上八王爷的进言,大哥觉得结果会怎样呢?"她转身走回凤座坐下,单手托腮雍容地半倚着椅把,睇睨着莫伦的冰冷眼神就好似森林中凶恶的夜狼在静观着猎物一步步走入致命的陷阱。
"大妹,你一定要这样吗?"莫伦悲痛的望着她眼底寒彻人心的愤恨,低声道。
"是的,本宫就是要让灵落梅的儿子也尝尝我母亲二十三年来所吃的苦,要让漆雕冥和灵落梅都痛不欲生。大哥,要恨,你就恨那两个生下你的人好了。"她咬牙切齿地说道:"所以,大哥最好记住本宫的话,否则,漆雕冥要死,灵落梅要死,灵生莲要死,除了二哥莫桤以外,整个漆雕府本宫会鸡犬不留,甚至连已嫁出门的莫情和莫樱也一样。因此,大哥还是早日和程芊芊完婚圆房为好,只要漆雕府新的继承人出世,本宫和太后才能放心不是吗?"漆雕莫若淡淡说出绝情言辞,不变的冰冷含笑的面容就好象那要杀之人都是和自己毫无关系的外人一般。
"大妹,莫文、莫朗还有三个妹妹都只不过是父亲收养回来的孩子,难道连他们你也要扯进这场恩怨中吗?"为了一场恩怨,竟然连那些无辜的人都要牵扯进来,这些年,大妹到底积攒了多少的恨意,还说,有些什么事是连他也不知道的。
"大哥怀疑我的话吗?还是说,大哥想要亲眼见识一下我的手段才能相信?"
漆雕莫若轻轻一抬手,一瞬间,刚才还平静无波的御花园,不知从什么地方就涌出了一批精锐的弓箭手,个个锋利银亮的箭头都对准了莫伦,只需一声令下,即使莫伦武艺再高,也定然会惨死当场。
"大妹。"莫伦回头看着妹妹阴冷的笑脸。
"漆雕莫伦,跪下接旨吧。"漆雕莫若举起手中圣旨,报复的快感让她得意地勾起唇角,看着那个多年来始终沉静温宁的人崩溃的神情,看着他只能屈服的跪下双膝......
5
"菱角,什么是竹板戏?"
"奴婢也不知道,生莲公子怎么会想起问它呢?"
"大家都在议论说很好看,生莲也想去看。"
"那明天公子可以告诉大少爷,让大少爷带您去。"
"真的吗?莫伦会同意吗?他总是很忙的样子。"
"可是大少爷也非常疼爱公子,相信公子如果去求,大少爷即使再忙也会抽空陪您的。"
傍晚时分才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府内,人不过才进入伦苑,就听到自己屋子内那个灵动少年纯真的言辞,凝重的脸色染上了更深一层的悲伤,犹豫的脚步在明亮屋子的门外踯躅了很久,直到菱角因为要去准备晚饭而走出屋,才看到一直站在门外的他。
"大少爷。"菱角被吓了一跳,手中托盘上的杯子不稳的晃了晃。
"嗯。"莫伦微点头,越过她走入屋内,"你去准备晚饭,我吩咐你你在过来。"他背对着门外的菱角吩咐道。
"是。"聪慧的菱角也看出主子凝重的脸色,识相地关门退下了。
听到脚步声离开,莫伦才再次迈步向内室走入,撩起圆形雕花木门的纱幔,他看到那纯真的少年正一人跪在梨木圆椅上,小脑袋一摇一晃的研究着昨天买来的糖。
"在看什么?"他走过去,轻抚着少年一头漆黑如夜幕流泻的长发,柔声道。
"莫伦。"一听到等了一天的人温和的声音,生莲顿时雀跃的扑了上去,"你看,这些糖的颜色真好看。"指着桌子上的几样糖果,他一一道:"这个黄黄的像是星星,红色的像是太阳,绿色的是树上的果子,还有这个白色的,就像是扫把的羽毛,是不是?"生莲天真的言辞毫无心计,单纯的他甚至还不知道危险的逼近,那片遮住了灿烂阳光的乌云,已经笼罩了整个漆雕府。
莫伦的心随着所想而抽紧,那份苦楚深深刺进心底,一阵一阵的痛着....怀中,那无奈接下的圣旨还带着冰凉的温度,一路走来都无法捂热这无情的旨意。他该怎么做?守护这段感情,那就势必会以所有人的生命为代价。那样强势的莫若,再加上多年来她把持朝政,手中所握的势力,绝不亚于漆雕府,因此若她要折磨自己借以折磨父亲爹亲的目的不能达到,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毁灭漆雕府,甚至连生莲,也不能幸免!!!
"莫伦?"可爱地皱着眉头睨着从进屋好像就不太高兴的莫伦,一双漆黑的大眼滴溜溜的一转,生莲淘气地一笑,拿起桌上一颗绿色的糖塞进了莫伦口中。
薄荷独特的刺鼻气味打断了莫伦的沉思,回神过来就看到小情人顽皮的吐了吐舌头,笑的一脸得意洋洋。
"你真顽皮。"莫伦点了点他娇翘的小鼻子,淡笑着道。
"莫伦,你不开心吗?"生莲一脸担忧的凝望他始终无法达到眼底的笑容。
"没有。"莫伦清澈的眼底闪过一抹黯光,抬手想抚去他眉间因担忧而添染的细纹,情人纯真灵秀的玉靥却带着醉人心魄的摄魂魅力映入他眼底。
他要他,他想拥抱生莲,借由两人深深的结合,确认眼前人儿的存在,用炙热体温的灼烫,来平息他内心此刻的絮乱。双手转而捧起他的脸,莫伦将珍惜的亲吻轻轻落下,唇舌相抵间,是说不尽的缠绵与不舍,一下强烈一下轻柔,也都是他剪不断理还乱的心境。
"生莲。"一遍遍呼唤着他的名字,旖旎缠绵的深吻让他无力的靠入他怀中,细凝他炙热绯红的脸颊和莹润晶亮的双眸,莫伦感到体内情欲的奔腾。
打横将他抱起,走入卧室将他放在梨木雕花的青帐大床上,他随之俯身压了上去。抱在怀中依旧青涩,仍会紧张地颤抖身体,莫伦温柔地笑了。密密的吻沿着白皙肌肤蔓延而下,虽瘦弱却不单薄,少年的身体也隐隐蕴藏着男子结实的健硕体格。
"莫伦。"生莲有些羞怯地按住他想褪去两人衣衫的动作,氤沁水光的星眸凝视着情人沉宁的俊容,不由自主地被深深吸引。
"生莲,我要你。"他灼灼的目光凝望着他,略带强硬地拿开他羞涩拦阻的手,指尖动作却轻柔地为他褪尽衣衫。
"嗯....."生莲低低喃语,却怎样也无法表达清楚他的身体此刻异样涌动的波潮。
"生莲,我的生莲。"深情的吻辗转落在情人光滑后背,细腻白皙的皮肤如丝缎般柔滑,双腿分跪于生莲两侧,莫伦俊逸的面容染上了浓重的情欲。
"莫伦,我......"说不清心底的欲念到底是什么,单纯的生莲只能顺从身体的本能将上方的情人拉地更近,主动地吻上了他温柔的双唇。
搂着他热烈的回应,莫论知道要让纯真的生莲如此主动,也只有在这情欲奔腾的时候,揽紧了他,炙热的舌侵入他口中强烈却不失温柔的攻城略地,直到舌根的深吻在唇齿间交换着彼此的唾液,甜蜜亦然。
"生莲。"一袭热吻直到下身的欲望已然生机勃勃时才停止,莫伦凝望着情人醉欲酣红的面容,顿觉呼吸有急促了几分。
"啊......"下身感觉到身上人坚硬如铁的欲望,生莲晶亮的星眸瞬间染上了一层迷朦的湿雾,更显惑人。
蓄势待发的欲望轻缓的侵入稚嫩的私密,身下人急促的喘息和微痛地吸气声传入耳中,隐忍着欲望,莫伦依然是体贴的等待生莲的适应。直到身下的身体终于渐渐放松,他知道情人已准备好了一切。
"嗯.....啊......"羞人的禁地在饱满欲望的律动下传来一波波醉人的情潮,生莲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只能羞怯得将脸埋入情人怀中,将身体的主导权交给了他。
一次次猛烈的抽插律动,炙热的快感焚烧着两人的理智,生莲无意识的迎合让莫伦欲念更深,身下更加快了速度的进出着情人的幽地,激情飞扬.....
6
不知经过了多久的深切碰撞,强烈的欲望在经历让人晕眩的高潮后恢复平静,伸手将还在剧烈喘息的小情人揽入怀中,两人彼此紧拥地抱在一起,分享着高潮后的余韵。
"莫伦。"半晌后,生莲的声音在怀中低低的传来,还带着些干涩的沙哑。
"嗯?"莫伦凝视着怀中的小脑袋,应了声。
"你为什么不高兴?"一场激烈的欢爱也没有让生莲忘记自己的担忧,扬起小脸,他坚持地问道。
"真的没什么?"莫伦露出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
"说谎。"生莲不悦地板起笑脸,不喜欢被莫伦欺骗,"莫伦明明就不高兴,为什么骗生莲?莫伦是不是不喜欢生莲了?"委屈地噘起小嘴,一双晶莹的大眼氤沁水光。
"傻瓜。"他宠溺地揉揉他略带汗湿的长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莫伦依然最喜欢生莲了。"
"可莫伦为什么要说谎?"
"我是怕生莲担心,因为有的时候,人们也会因为喜欢的太深,而说谎。"正是太过珍惜才会瞒着他,不愿伤害了他的单纯,也不愿他伤心。
"因为喜欢也会说谎吗?"
涉世不深的生莲完全不能理解莫伦的话,在他单纯无垢的心底,喜欢就是不说谎,就是对他好,就是给他唱好听的歌,给他讲长老教的故事。他喜欢莫伦,所以他从不对莫伦说谎,也对他好,给他唱歌,还每天睡前都会给他讲一个故事。
可是.....莫伦今天却又说有时候说谎也会喜欢,这又是为什么呢?难道说谎也是一种喜欢吗?百思不解地紧皱着小脸,生莲怎么也想不通莫伦的话。
莫伦看着他苦思的微皱眉头,轻轻一笑,眉间却笼罩着一抹淡淡的倦愁。
'咕咕'
一阵微弱的声音蓦地在安静的卧房内响起,顽皮地打断了莫伦忧心的神思,他寻声而去,就看到生莲不好意思地将脸整个埋入枕头中。
"是饿了吧?"莫伦温柔地将他拉起,体贴地为他穿起衣服,"晚上本来就没吃饭,刚才又......"
"不许说不许说。"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只粉嫩的小手堵回了口中,"都是莫伦不好,不许说。"生莲红窘着脸娇嗔道。
"好好好,我不说。"莫伦莞尔一笑,拿开他的手,"我们现在先去沐浴,然后吃饭好吗?"
"嗯。"生莲红着脸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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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伦屋子的后面就是特地引水而来的一袭温泉池,沐浴非常的方便。因此待两人清洗完走出来,灵巧的菱角也刚好将热腾腾的饭菜摆齐上桌。
"大少爷,生莲公子,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可以用了。"将碗筷办好,菱角恭敬地退到了一边。
"生莲,多吃点。"莫伦为他夹菜,看他吃得狼吞虎咽的,忙劝:"慢慢吃不急的。"
"可是生莲很饿。"口中塞满了食物,生莲含糊的答了一句,就继续向美味的食物进攻,"而且,菱角做的菜很好吃。"生莲冲着一旁的菱角笑了笑。
"谢谢生莲公子。"菱角腼腆地垂下头。
"能吃到好吃的糖果还有菱角的香喷喷的饭菜,还有最最喜欢的莫伦,生莲现在最开心了。"生莲拍拍心口,一脸幸福的满足。
莫伦敛了眼,心中一阵阵的抽痛。这样单纯无害的笑容,他又怎么忍心伤害?
"生莲,活着好吗?"他用手指梳理着生莲一头散落的漆黑长发,感受发丝流泻之间的丝丝清凉触感。
生莲抬起头想了想,随即重重地点点头,"好,可以和莫伦在一起,还有菱角,长老,扫把,生莲喜欢。"
"是呀,只有活着才能在一起,一定要在一起。"莫伦好似喃喃自语,凝视情人的温宁双眸绽放坚定光芒。
"生莲,咱们在禁苑里的那段日子你快乐吗?"暂时,只能委屈生莲一下了,为了避免他受到伤害,他要先将他安置在禁苑中,因为那是整个龙康皇朝的人都知道的,绝对不能进入的禁地。
"嗯,很快乐。"生莲开心的笑了,想起那一个月里每天莫伦都可以陪着他,给他讲故事,还会做好吃的饭菜给他。
"那.....过几天让菱角陪着你住到禁苑去好吗?"清早的一番试探已经让他相信了菱角对生莲的忠心,相信她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的救命恩人,会好好的照顾生莲。
"莫伦也一起吗?"要换一个地方住并不重要,能不能和莫伦一起才是单纯的他最关心的。
"晚上我都会去陪生莲的。"莫伦伸手为他擦去唇角汤汁,温情凝视。
"那好,只要可以和莫伦在一起,住在哪里生莲都喜欢。"纯真的生莲又怎能看透莫伦眼底深处的悲伤和担忧,依然快乐的点点头,继续向着美味的食物进攻。
莫伦细凝着他无忧无虑的纯真脸庞,深邃幽暗的目光染上一抹忧心。
7
伦苑书房中,韶翔看着手里杏黄的卷轴,惊愕地深蹙着眉头。
"你真的要娶程尚书的女儿?"
淡淡轻愁袭上眉间,莫伦抚着隐隐痛着的额头,点了点头,"大妹已经预谋好了一切,若我不这么做,她一定会毁掉漆雕府的。"
"皇后娘娘真的会吗?不管怎么说,这满府上下也都是她的亲人。"身为莫伦的贴身侍卫,本是孤儿的韶翔是自小在府中长大的,虽然知道身为大小姐的漆雕莫若一贯居高冷傲,却也难以相信她真的会心狠手辣至此。
"在莫若的心中,这个世上也只有莫桤一个亲人而已。"他想起莫若脸上冰冷的笑容,那艳丽的凤眸深处蕴藏的是积压了多年的怨恨,为了报仇,她可以不顾一切。
"既然大小姐如此在乎二少爷,不如我们将这件事告诉二少爷,请他去劝劝大小姐....."
"没用的。"莫伦摇摇头打断了他的话,"莫若是不会听的,她从小就性格倔强,有主见,心机重,她从来都认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任何人的话她都是听不进去的。"
"难道我们就只能顺之任之?"这种被人威胁着的感觉让韶翔懊恼,更气大小姐竟然那一府上下几百口的人命来逼迫大少爷就范。
"我会迎娶程芊芊的。"莫伦清澄的眼眸目视着窗外飘落的飞雪,沉声道:"却只是暂时。"只有这样才能拖延时间,他并不愿谋反朝廷,但却必须保护最重要的亲人和情人,让他们免受任何伤害。
"暂时??"韶翔不解地蹙眉,随即恍然大悟,"我立刻去准备暗部的人手。"
"另外,你去通知莫朗,让他准备好江湖上的人马势力。"漆雕府的人手也未必能与莫若手中的兵力抗衡,而且,若到万不得已之时,他也必须做好与整个朝廷对抗的准备。
"我明白。"
"这些准备需要一段时间,我迎娶程芊芊,暂时拖延时间。"幽黑的眼眸阴晦深邃,少了往日沉静的温宁,透露出一丝丝冰冷的戾意。
"那生莲公子??"韶翔想起那个单纯无害的少年,担心这场剧烈狂暴的风暴,是否会遮盖掉他头顶的那片灿烂晴朗。
"我将他安置在禁苑,那里无人敢进,以后你每日亲自去禁苑外送食物,决不可借他人之手,还要安排暗部的人暗中守护禁苑。"莫伦谨慎地叮嘱。
"我会的,你放心吧。"韶翔拍拍莫伦的肩,虽名为主仆却更像兄弟,这么多年来,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莫伦失去往日的沉宁,焦虑担忧着。
"一切.....就先这样吧。"深沉的忧虑袭上眉间,莫伦阖上双眼,俊逸面容满是疲惫。
生莲.....当初他兴高采烈的让自己给他取名时,他会想到这个名字是因为他们的相遇,金黄色银杏叶飘落的日子,他就像是迷失在繁华中的空灵,怀抱着一朵睡莲闯入了他的视线。生动若莲,是暗喻他的纯真清雅,出淤泥而不染,也是他的希望,望他可以永远保有他的单纯。
然而面对眼前的这场风波,生莲是否依然可以保有他的单纯?他坚定自己守护的决心,也相信自己的能力,可是为什么?他的心里还会升起一丝丝不安,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总是会时不时地袭上他的心头。
难道......会有什么是他意料之外的吗?又或者,这是一种灾难的预言??!!
"生莲.....生莲....."口中喃喃着他的名字,莫伦陷入了心底久久的不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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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
深宫内院最华丽的凤栖殿内,一个华装妇人走进来,在漆雕莫若面前恭敬站定。
"怎么样?"单手托腮闭眼假寐,她连眼睛都没睁开,问道。
"一切都按娘娘的意思,大少爷刚才在太后宫中回旨,答应迎娶程芊芊。"妇人回话道。
"很好。"冷冷一笑,漆雕莫若睁开眼,"翠姨,你去为本宫准备丰厚贺礼,恭贺大哥新婚之喜。"她坐直身体,优雅地挥挥手。
妇人点点头却并未退下。
"怎么了?"漆雕莫若看着这个自己从漆雕府带入宫,自小带大自己、照顾自己的奶娘,同时也是母亲陪嫁的贴身丫环。
"娘娘,您真的要这样做吗?"妇人轻轻的问。
"翠姨,难道你忘了母亲这些年吃的苦了吗?"漆雕莫若寒着面孔,怨恨溢满眼底。
妇人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凝望着这个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以及那张因仇恨而扭曲的丽容。她也替小姐不值,她也恨姑爷的绝情,可是....若是小姐还活着,一定不忍心看到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变成这样,现在的莫若心里除了仇恨,就再没有其他了。
若她一辈子这样活着,一定不会开心的。
"只是那程芊芊,是出名的刁蛮任性,若她进入漆雕府.....??"
"我就是要让漆雕府鸡犬不宁。"漆雕莫若狠狠地咬牙切齿道。
"唉......."妇人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心中明白要化解一段纠结了十几年的怨恨,凭她一个下人,又怎么可能呢?
漆雕莫若看着妇人的神情,眼中黯光一闪,遂问道:"翠姨,你也很久没有回府了吧?"
妇人一愣,对她突然的问题不明就里,只是本能地回答:"是的,自从随娘娘嫁入皇宫以后,我就没有回过漆雕府了。"
漆雕莫若一牵唇,勾起阴冷的笑纹:"待程芊芊嫁入漆雕府后,我命你作为侍嫁,回漆雕府照顾新夫人三个月。要记住,你要好好的服侍新夫人,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若有人敢违抗,就是和我作对。"
妇人看向她,霎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家中的老人,还是死去妇人的贴身丫环,家中的人都很尊重。要自己回去,就是让自己牵制府中的人,可以让程芊芊为所欲为。
"娘娘....."
"你不愿意?"妇人刚想推拒,就被漆雕莫若的叱问打断。
妇人为难地不语,她想拒绝,可是她也同时想到了自己的小姐所吃的苦,她委屈的一生,而且,皇后娘娘还是她从小带大,就像她的孩子一样,她们的仇恨,她难道真的要置之不理吗?
犹豫了半晌,妇人最终无奈地点了点头,"老奴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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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整个龙康皇城的人都看到堂堂漆雕府的当家主漆雕莫伦风风光光的迎娶了兵部尚书之女程芊芊,一场盛大的婚宴直闹到了第二天凌晨,甚至连太后和皇后都亲来祝贺。
又过了几日,因为落水而受寒一直昏迷的龙康皇朝皇帝陛下--康如柏奇迹般的醒了过来,不仅如此,就连一直缠身的宿疾也都康复如初。太后凤心大悦,下旨重赏漆雕一族救皇有功,满朝上下,一片欢腾.....
8
'啪....!!!!'
"贱婢,我说过多少遍了,我早上只喝蜂蜜水,你又敢给我倒了杯茶水,你存心跟我作对是不是?"
深冬寒冷的清晨,一声尖锐的叫骂就在伦苑主房内响起,就如同以前的十多个日子一样,漆雕府的下人只是叹声叹气的替今天那个倒霉的人可怜,今天这个天寒地冻的日子,若是和往常的人一样跪在院子里一个时辰,只怕小命就真的没了。
"大夫人,对不起,奴婢知错了,奴婢马上就去换一杯蜂蜜水来。"前去送水的厨房丫鬟惊惶不安的求饶道。
"不用了,看到你这个贱婢我就什么心情都没有了,你立刻给我滚,到院子里跪上一个时辰再回来。"
不出所有人的预料,又是罚跪的惩罚,院子内男仆女婢都厌恶的皱皱眉,没有一个人对这个新嫁进来的少夫人有好感的。
刁蛮任性、飞扬跋扈,仿佛根本不将他们这些下人的命当命,说不得就是一顿毒打,小的错就是罚跪,她不过才嫁进来几日,伦苑中大部分的下人几乎都已经领教了她的家法。仗着有翠姨在一旁,又是当家夫人,她可算得上是横行府里了。再加上,从成婚到今天,大少爷一次都没有踏进过新房,她就更是将一肚子的怒火都撒到了下人们的身上,处处挑刺,弄得现在院子里的下人人人自危,恐慌不安的度日。
'咔'的一声主房房门打开,一个身着绛色细纹碎花褃袄,外套五彩刻丝杏黄褂,下着浅紫撒花绉裙的盛装丽人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的一是她陪嫁过来的贴身丫鬟,另外一个就是突然回到府中,却成了凶恶大夫人的靠山的翠姨。
一看到门开聚在外面的下人就立刻惶惶地散开了,却还是担忧那个可怜的丫头而散在院子内各忙各的,实则是不能放心离开,担心她会受罪。
"去,那里跪着。"程芊芊指了指院内一处还没有扫开积雪的地面,对身旁惶惶惊恐的丫鬟道。
"大夫人,您绕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小丫鬟吓得赶忙跪下磕头,惊惶地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放肆,我说的话都不算是不是?让你跪着你还敢求饶?"程芊芊怒瞪着眼叱道,随之一巴掌也落在了小丫鬟的脸上。
"大夫人......"胆怯地小丫鬟'呜呜'的哭着,缓缓地站起来一步步向着积雪的那片走过去。
"一大早在干什么?"
低沉的怒喝拦阻了小丫鬟的动作,她抬起含泪的双眼,满怀希望的看着突然走入伦苑的大少爷。
"为什么聚在这里?"莫伦扫视了一圈,最后将目光停在了'新婚妻子'程芊芊的身上,"你在做什么?"
"责罚下人,怎么?这也不行吗?"本是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下得意洋洋地嫁给了这个所有人眼中的金龟婿,可没想到他竟然从成亲就没踏进过新房一步,这样的羞辱,让在自家总是娇生惯养的程芊芊早已怒火中烧,看着莫伦的目光都是愤恨。
"漆雕府从来不体罚下人。"莫伦毫不在意她怨怼的眼神,径自走到小丫鬟身边,"你可以下去了,以后大夫人房里的事情,不必再管。"
"是,谢谢大少爷。"侥幸的逃过一命,小丫鬟忙不迭的点头,快步的离开了伦苑。
"你....."程芊芊恼怒地指着他,"你敢管我的事情?"
"我为什么不敢?"莫伦沉声问道,"这可是漆雕府,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原本娶她进府时他还打算对这无辜被扯进来的女人好一点,可没想到这几日,她在府中的所作所为已经到了横行无忌的地步,面对着这样刁蛮凶恶的女人,任是再好脾气的人也是不可能忍受的。
"我是堂堂漆雕府的大夫人,难道区区的一个下人我都动不得吗?"程芊芊怒着一张脸,质问道。
"动不得。"莫伦毫不客气地回答,简单利落的三个字也透出他坚决地态度。
"大少爷。"就在程芊芊被气的全身发抖,脸色变青的同时,一旁从开始就不发一言的翠姨开口了,"皇后娘娘说过,大夫人在府中就如同她一般。"平缓的语调说出莫若的命令,翠姨的脸上毫无任何波动。
莫伦冷漠幽暗的目光转向她,看着这个随母亲陪嫁而来的翠姨,从小到大面对自己的时候都是这副面孔,看不出是喜是厌。但是她在府中一向人缘极好,也极受到小辈和下人们的敬重。然而,今天她也会淌进这趟浑水中,却是他始料不及的。
"翠姨,您该知道,不得体罚下人,是漆雕一族的先祖定下的规矩。"莫伦放缓了语气道。
"老奴明白,老奴也不敢违抗祖先的规矩,只是......."翠姨顿了一下,抬起一直恭敬低垂的眼帘看着莫伦沉宁的面容,道:"大夫人毕竟是当家夫人,下人们服侍的不用心,夫人却连处罚也不行,这似乎也有失大少爷的体面,难道说还要让主子被奴才们压着吗?"
莫伦温宁的面容染上一丝不悦的微愠,看着她迎视自己沉冷的视线却依然神情不变,暗地里咬咬牙:"不要太过分了。"
冷冷抛下一句话,莫伦转身离开了伦苑,在他身后,传来翠姨冷静地斥责下人,让他们退下的声音,心里一直隐隐的不安感再度涌现......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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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爷。"府门口,自那日起就出门的韶翔也刚好回来。
"你回来了。"莫伦走上前,"怎么样?"
"一切都按照你的意思安排妥当。"韶翔跳下马,靠近他低声道。
"莫朗那里呢?"
"四少爷那里也说会尽快齐备人马。"
"那就好了。"莫伦松了一口气,特别是刚才在伦苑的发生的一切,更让他坚定所有的事情必须尽快进行,否则,一定会有什么事超出他的控制。
"我要去例行巡视族中生意,你刚回来,进去休息吧。"莫伦接过门侍递上的马缰绳,说道。
"我和你一起去。"韶翔拉住他,也牵过自己的马。
"你不用休息吗?"莫伦看着他满脸的疲惫。
"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韶翔压低声音,看了看四周接着道:"这里不方便。"
莫伦皱了皱眉,点点头,纵身上马。
"莫伦。"
不远处,一声轻柔的呼唤传来,莫伦看向来人,温和的笑开。
"水叔,您又上山采药了。"
"是呀,郊外的山上有很多珍贵的药材。"自从那场大火后就一直居住在漆雕府的水无涯点点头,拍拍肩上的竹药篓,"而且,这都多亏了你让我继续住在漆雕府,否则我也没有地方可以专心研究我的新药。"水无涯笑着说道,与莫伦相似的眉宇已拂去往事忧郁,一派祥和平淡。
"水叔不必客气,您也是莫伦的长辈,好好照顾您是应该的,而且还有爹亲临走前的吩咐。"对于这个人,莫伦也总有着一份亲切感,大概是那与记忆中的爹亲相似的容颜,让他下意识的将他也当作了亲人。
"那就谢谢你了。"水无涯爽朗地道了谢。
"水叔采药几天回来,也该累了。莫伦也还要去巡视生意,就先去了。"莫伦有礼的说道。
"好,你去吧。"水无涯点点头,晃晃酸疼的膀子,"这几天在山上住着,我也确实累了。"为了完成无梅临走前交代的事情,他这些日子几乎翻阅了所有的书籍,又上山几日,已是疲惫至极了。
"水叔好好休息。"莫伦点点头,看着水无涯转身进府,才和韶翔一起纵马而去。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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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静禁苑的暖阁,原本简单的房间已被人精心的布置过,放中间一个大暖炉内也始终燃烧着上好的木炭,使得整个屋子都暖洋洋的,舒适温馨。
坐在一角的卧榻,菱角在为给生莲做的内襟绣上最后一朵荷叶,一旁,乖巧的小人正跪在窗边的椅子上,双手撑着窗台托起下巴一摇一晃的看向窗外大门的方向。
"菱角,你说莫伦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呢?"没有回头,他噘着小嘴问向身后的菱角。
菱角看着主子的神情,忍不住笑问道:"公子,大少爷不是早上才走吗?怎么?您想他了?"
"是呀。"生莲很乖很诚实地点点头,"莫伦说他今天回来还会带好吃的糖,上次的生莲就剩下一颗了。"说着,他并向菱角晃晃脖子上挂着的一个小布囊,那里面装着他最最心爱的一颗橘子糖。
"公子,您就因为这个才想大少爷早点回来吗?"菱角好笑的摇摇头,心想要是大少爷听到了还不知道该怎么难过自己竟还不如一颗糖呢。
"莫伦可以带回甜甜的糖,甜甜的糖也可以将莫伦带回来,两个生莲都喜欢。"生莲跳下一子走到菱角身边坐下,快乐的道。
菱角听着主子不经意间流出的单纯却真挚的感情,微笑着点点头,"大少爷听到公子这么说,一定会很开心的。"
"为什么?"生莲迷惑不解。
菱角莞尔一笑,知主子只是单纯不知情罢了,"因为公子时时都想着他,所以大少爷就会很开心的。"
"真的吗?只要生莲总是想着莫伦,莫伦真的会开心吗?"生莲瞪大着眼睛,确认般地反复追问。
"是呀。"菱角点点头,突然想到自己在厨房还炖着银耳红梨汤,遂对生莲道:"公子,你在这里玩,菱角去给你端好喝的甜汤好吗?"
"好。"生莲还沉浸在刚才菱角的话中,下意识的乖乖点头。
菱角看着主子发呆的样子,笑了笑安心地离开了。
这边,生莲还在心里反复的想着只要自己会想念,莫伦就会很开心。
"可是......如果不告诉莫伦,莫伦又怎么知道生莲在想着他,又怎么会开心呢?"生莲突然想到这个关键问题,皱着眉头喃喃道。
"对,生莲去告诉莫伦,这样莫伦就知道了。"他点点头,肯定自己想出来的这个好主意。
"扫把,你要去吗?"他走到鹦鹉架下,对着上面将头藏在翅膀下正睡觉的白色鹦鹉道。
"去...去...."扫把一听到可以出去,立刻醒了过来,兴高采烈地叽叽喳喳。
"嘘。"生莲将食指压在唇上'嘘'了声,"别大声,不要让菱角听到。"将锁着鹦鹉爪子的链子去掉,他伸手让扫把站到自己肩上,悄悄地走出了房间。
顺着墙边溜到禁苑门口,确定菱角没有发现自己,生莲'嘻嘻'一笑,带着鹦鹉扫把走出了禁苑。
"啪!!!!"
漆雕府建造华美而优雅的后花园中,流台水榭之上,一个盛装丽人正一脸愤恨的摔打着石桌上装着点心茶水的器皿,口中还不住恶狠狠地骂着。
"该死的漆雕莫伦,他敢这么羞辱我,竟为了一个低贱的女婢在下人面前让我难堪。别以为我是好欺负的,我一定让他好看。"
"就是的,小姐,您也别生气,咱们回去告诉老爷,让老爷去奏请太后好好的惩戒他们一下,看他们漆雕府还敢不敢不将小姐放在眼里。"一旁陪嫁过来的丫鬟蓉香递上一杯香茗在她耳边怂恿道,这几日来在漆雕府备受排挤的待遇让以前在程府上仗势凌人的她也呕了一肚子气。
"哼.....还用劳动太后,一会儿我就进宫去见皇后娘娘。"出嫁以前特意进宫请安,当时皇后就向她保证了自己在漆雕府的地位,没想到,这些人竟敢这样不将她放在眼里。
"翠姨,你去准备宫轿,我要马上进宫。"抬了抬手,她向身后静默而立的翠姨吩咐道。
半晌,却未听到离开的脚步声,她皱着眉看过去,却看到翠姨依然还半螓首站在那里。
"为什么不去?"她气恼的喝问,想不到就连侍嫁的人也敢不将她的话放在心里。
"大夫人,太后娘娘也好皇后娘娘也好,这一段时间都在为刚刚病愈的皇上费心劳力,这点小事,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们的好。"翠姨维持着得体的姿势语气不冷不热地道。
"小事?"程芊芊怒不可抑的挑挑眉,"我在漆雕府被这样的欺负,还算是小事?你可不要忘了,我是为皇上冲喜而嫁进漆雕府的,而且,因为我的婚嫁皇上的身体很快就恢复了,对我的不敬,就是不将皇上皇后以及太后放在眼里。"
尖锐的声音刺耳的撂下毫无道理的威胁,翠姨低着头皱了皱眉,遂道:""大夫人还是息怒,家丑不可外扬,您要是觉得生气,罚了下人消消气也就罢了。"
"罚个下人?这个地方的下人都成精了,一个女婢我都没权利罚了,我还......"怒火高涨的咒骂突然停止,程芊芊看到不远处突然冒出的一个白影,突然冷冷的笑开。
"你说的对,罚罚下人,也许就能消气。"站起身,她拉好身上的狐裘披肩,向着那个白色的影子走去。
顺着她走得方向看去,翠姨突然脸色微变,悄然的转身向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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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把,你说莫伦这会儿会在哪里呢?"好不容易溜出了禁苑,可走了半天也没找到熟悉的路的生莲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有迷路了。
"哪里哪里??"
"哎呀,是我问你怎么你到问起我来了。"他皱着眉摇摇头。
"问你问你。"
"笨扫把,一点都不聪明。"生莲噘着小嘴悄悄扫把的白色小脑袋,埋怨道。
"笨笨。"
"是呀,笨笨。"生莲'呵呵'的笑开,边和扫把说话边往前走。
"真有意思,这漆雕府竟然还住着一个笨蛋。"冷冷嘲讽的声音随着一股香气传来,生莲顺声看去,就见到一个漂亮的女人带着一群人挡在自己面前。
"好多人噢。"从小就离世独居的生莲从没见过这么多人都在自己面前,忍不住好奇的走上前,"你们看到莫伦了吗?生莲想要找到他。"他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如果告诉多一点的人,一定会更快找到莫伦的。
"莫伦?"嘲讽的面容在听到生莲亲昵地称呼时变得凶恶,程芊芊怒着脸,一巴掌打在生莲脸上,"你是什么贱东西,也敢这样称呼,我若不好好教训你一下,我看这漆雕府的人都当真以为我好欺负,都反了天去了。"
"哇....."猛不丁的被人过了一巴掌的生莲愣了一下,随即哇哇大哭起来,"呜.....坏人,呜呜......莫伦......"
"还敢叫。"
生莲'莫伦莫伦'的称呼让新婚就被丈夫冷落的程芊芊更加火大,忍不住又打了一巴掌抹,这一次她使足了力气,生莲白皙娇嫩的脸颊瞬间红肿了起来,一个明显的五指印浮现出来。
"坏人坏人......咬你咬你......"一见到主人大哭,护主的扫把立刻扑着翅膀冲程芊芊飞过去,想用尖硬的利嘴去攻击她。
"啊!!!臭鹦鹉,快滚开....找死的东西。"程芊芊挥动着衣袖,措手不及的抵挡着扫把的袭击,同时呵斥一旁呆愣住的随自己嫁过来的程府护卫,"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把这只鹦鹉捉住。"
"不要,不要欺负扫把,求求你们了,不要这么坏。"一看到众人都纷纷去捕捉在低低飞行的扫把,生莲也顾不得脸上疼痛慌忙冲上去阻止,哭红的小脸可怜巴巴地哀求着拦阻着。
"先给我擒住他。"一旁的程芊芊恶狠狠的对几个护卫指示道。
"是。"其中两个护卫撤出捕鸟的圈子一把捉住生莲来到程芊芊面前。
一看到生莲被人捉住,通灵的扫把也慌忙过来保护,同时被早就料到的人类轻而易举的捉住了。
"哼......扫把,今天我就用你的毛做个扫把出来。"刚才躲闪不及被扫把的爪子刮了一下手背的程芊芊怒火中烧的一把生生扯下扫把的一撮雪白羽毛,看着殷红的血流下来,刚才还不知死活攻击自己的鹦鹉顿时只能剧痛的'阿阿..'呻吟。
"扫把。"看这一股股血顺着扫把白色羽毛低下来,生莲心痛哭喊着想要冲过去,却不敌身后人的力气而只能徒劳的挣扎着。
"求求你们,不要这么坏,不要欺负生莲,不要欺负扫把。"往日神采照人,笑意飞扬的明眸此刻沁氤着伤心的泪水,生莲苦苦的哀求着,却引得的面前恶毒之人丝毫的动容。
"生莲?"程芊芊直到这一刻才听清楚他的名字,冷眼打量他的脸,她挑起眉暗臆这个名字好似在哪里听过。
"小姐,这就是女婢前两天跟你说过的,漆雕府这一带的灵子,居住在禁苑中的灵生莲。"一旁的丫鬟蓉香凑到她耳边提醒道。
"灵生莲?"一听到眼前的人竟然就是让自己独守空房,受尽委屈的元凶,程芊芊怒火更是高涨,不由分说地对着生莲又是一巴掌。
"大夫人。"
'啪!'的一声怒掌落下,却不是打在生莲的脸上,突然窜出来的菱角挡住了程芊芊的怒火,替生莲挨下了这打。
"大夫人请息怒,生莲公子一直在山中隐居,没有与人相处过,对大夫人如有得罪,请大夫人,大人大谅,不要跟公子计较了。"挨了重重的一巴掌也顾不得疼痛,菱角慌忙跪下,冲程芊芊磕头求饶。
"你又是什么人?"程芊芊忍下气,打量着这个胆敢明目张胆反抗她的丫鬟。
"奴婢是生莲公子的丫鬟菱角。"菱角垂着头回道,眼角偷偷瞄了眼泪痕满面的生莲,满心焦急担忧。
"哼......"程芊芊挑起唇角冷冷一笑,"你很有胆量嘛,敢挡在我的面前,好厉害的丫头,也不见你怕。"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菱角面前,最后一次落脚的地方正是菱角的脚面。
"啊!"手掌被人狠狠踩着蹂躏的剧痛让菱角只敢偷偷吸了口气,跪着的姿势却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会因为自己而牵连上生莲公子。
"奴....奴婢....不是不怕,只是奴婢更怕让大夫人生气,只敢求大夫人息怒。"菱角忍着痛小心翼翼的回道。
"真是个伶牙俐齿的丫头。"程芊芊弯下腰抬起菱角低垂的脸,艳媚的凤眸闪动的嗜人凶狠愤怒,"可是.......我最讨厌伶牙俐齿,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了。"反手一巴掌打在菱角脸上,她直起身,对一旁的护卫道:"给我好好的教训一下这个丫头,好好的让她知道多嘴多舌的下场。"
菱角没有求饶也没反抗,若是自己挨打可以化解生莲公子的苦难,那就算是把自己打死了她也心甘情愿。然而,没多久,她就明白自己真是太傻了,竟然小看了程芊芊的刁蛮恶毒。
"不要不要,为什么要这么坏,欺负扫把还要欺负菱角。"眼巴巴只能看着维护自己的人都被惩罚欺负,单纯善良的生莲心中又急又气,含泪的明眸怒视着程芊芊。
"公子,不要说了,菱角不痛的,公子不要难过。"被人用木板打肿了双唇以及脸颊的菱角艰难的张口阻止生莲这样会殃及滋身的行为,一滴滴鲜血因为开口的动作而流出来,染满了身前的衣襟。
"菱角。"生莲难过的凝睇着菱角眼底无声的哀求,眼泪流的更凶了。
"看着他们受罪,你是不是很难过呀?"程芊芊一脸阴冷的笑容走到生莲面前,看着他痛哭流涕的样子,突然含义莫名的问道。
"为什么要这么坏,扫把和菱角会痛的。"单纯的生莲虽然知道眼前的是坏人却也不会说什么严厉的话,只能一遍遍的反问着心中不解的疑惑,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漂亮的姐姐会这么坏。
"想让他们不痛也很简单呀,只要你肯做一件事,我就放了他们。"程芊芊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神对身旁的蓉香暗示了不远处的某样东西。
蓉香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立刻心领神会,笑的阴险的转身离开。
"真的吗?可以不在欺负扫把和菱角吗?"生莲眼睛一亮,善良的他根本没看出程芊芊眼底恶毒的目光。
"是呀。"程芊芊点点头,看着蓉香端来的那样东西,她指了指对生莲道:"只要我数十下,你把这个东西吃完,我就放了他们两个,你明白吗?"口中虽然询问,但她眼底却尽是将生莲当作一个傻子一般的嘲讽。
"吃饭?"生莲看着端到自己面前一个碗中满满都是颜色发黄的米饭和几片菜叶,不解的皱眉问道。
"是,吃饭。"
白痴!这绝对是一顿让你毕生难忘的饭食,你这下贱的猪狗不如的东西。程芊芊心底冷冷一下,在心里咒骂道。
"公....公子,不可以,那是狗.....啊!!"菱角想出声拦阻生莲,却被程芊芊眼神示意护卫加重力道的一板打烂了嘴唇,顿时张不开口了。
"好,生莲吃饭,那就不要欺负菱角和扫把了。"原本还犹豫的生莲在看到菱角满嘴的鲜血立刻点下头答应了。
程芊芊勾唇阴沉一笑,挥手示意蓉香递上那碗狗食,"我现在开始数数,你开始吃,十声之内若没有吃干净,我就会狠狠地教训他们两个的,你最好记住。"
"一!"
她微启红唇吐出第一个字,冷眼看着生莲手忙脚乱的胡乱将那碗狗食塞进口中吞咽下去。
"二。"
"三。"
"四。"
"......"
程芊芊在一旁看着眼前的一切,顿时觉得早上所受的委屈都烟消云散了,得意洋洋的将别人的痛苦看在眼里,报复的快感在心底升起。
"九。"她看着生莲艰难的咽着口中的米饭,同时将碗中最后一点儿抓取来也送进了口中。
"十。"吐出最后一个字的同时生莲咽下了全部的狗食,半天勉强的吞咽让他呼吸都有些困难的直喘气。
"你输了。"程芊芊扫了眼碗沿边的一颗米粒,冷笑着对生莲道。
生莲讶然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没有,生莲都吃完了。"他举起手中的碗给程芊芊看,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吃完了,却还是输了。
"可是这碗边不是还有一粒吗?"程芊芊指了指那颗还没有小米大小的米粒,暗笑这个傻子好骗,就算他都吃完了,也丝毫不会影响她弄死那个丫鬟和那个可恶的鹦鹉的。
"生莲没有看到,不是没吃,生莲可以再吃的,再来一次好吗?"生莲凄凄哀哀地小脸苦苦的哀求着。
"哼....想吃狗食你还多得是机会,不过现在,已经晚了。"程芊芊冷冷抛下一句话,以眼神示意护卫继续对菱角的毒打。
哀叫声再起,听着菱角一声声的惨叫,生莲急地泪流满面,跪倒在程芊芊面前苦苦的求着:"放过菱角吧,要是生莲不好就处罚生莲吧,不要欺负菱角。"
"公子.....不....不要...."满口鲜血的菱角口齿不清的唤着他,微微摇头让他不可以乱说话。
她受苦不要紧,只要能保护好生莲公子就好了。说来说去现在的一切都是她的疏忽,如果她看尽一点,如果她关好了禁苑的门,生莲公子也不会有机会走出来,才会被大夫人撞上,将多日来被大少爷冷落的怒气都撒在了公子的身上。因此这点的处罚不算什么,就算是对自己失职的一种惩罚吧,只要生莲公子无恙,那她就安心了。
"哼......"程芊芊根本理也不理生莲的哀求,转而走到捕住扫把的护卫面前,伸手毫不留情的又扯下了扫把几根羽毛,并抬手丢向了生莲:"好好看着,看我怎么一根一根拔光这个畜牲的毛,看它以后还敢不敢来啄我。"刚才被一个鹦鹉袭击的羞辱还让程芊芊记恨在心,一心只想弄死这个畜牲东西。
"不....不要拔....扫把会痛.....会痛的。"生莲站起来想要上前阻止却被人钳制住,他拼命的挣扎,却只能看到越来越多的血从扫把多半赤裸的肉皮上渗出,一根根白色的羽毛被风雪吹得满天满地皆是,白晃晃的带着冰冷的寒意侵入自己的心底。
"啊!!!啊!!!"体格不大的鹦鹉又怎么承受得了人这样的折磨,痛苦不堪的哀叫的良久之后,就在他全身的羽毛几乎都被一根根拔尽的时候,它最终弹腾了几下,'噢噢'了两声,就再也不动了。
"不.....扫把.....啊!!!!啊!!!!"
满布泪水的双眼惊惧的瞪大,生莲眼神呆愣地注视着被人弃于地上又狠狠踩了两脚的扫把的尸体,突然失去控制的高声喊叫起来,尖锐的声音闯过冬季冰冷的风雪飘荡在园中的每一个角落,就连一旁原本血冷心硬的程府护卫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抖。
"公....公子...."菱角吃力的支起身体怕到生莲身边,伸出手想去安抚他,却不想当他看到自己白色衣服上鲜红的血迹,更是尖叫不止,眼底的惊慌更是深化为恐惧,一步步后退着躲开她的靠近。
"公子...."菱角流着泪满心沉痛地看着他的失心,却也在不敢靠近,就怕只会更刺激于他。
"喊....喊什么喊,装哪门子的疯子。"程芊芊面对着他突然的疯狂,也有些胆怯地吼了一句,伸腿就想踹开后退着却向自己靠近的生莲,生怕他失控之下会胡乱伤人。
却不想,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腿部传来,她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人就已经被踹飞到了三尺以外。
"什么狗东西,敢踹本夫人。"有些狼狈的被随后跑来的侍卫丫鬟拉起来,程芊芊如泼妇一般不顾形象的就破口大骂。
"呵呵.....怪事天天有,今年特别多,我总以为自己是不怕死的,却不想还有比我更不怕死的。"
一个低沉慵懒的男声传来,程芊芊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一连串的巴掌就结结实实的落在了自己脸上。被带着大力的巴掌打得七荤八素,迷迷糊糊的,她就隐约看到对面两个人影。
"什么人,敢在漆雕府撒野。"眼前的景象渐渐恢复清晰,程芊芊抚着被打肿的脸,嚣张的喝问。
"哼,这句话倒是我想说的,怎么我才出门几天,家里就出了这个一个泼妇。"身穿蓝衣的男子冷怒地睇视着眼前的人,一幅咬牙切齿的样子。
"干骂我?来人,给我拿下。"从小都没被人这样打骂的程芊芊哪忍得下这口气,挥手示意身边的护卫动手。
"放肆。"一声苍老的喝斥拦住了众人的动作,不知何时出现的翠姨此刻正挡在蓝衣人的面前,满目威严,"你们好大的胆子,这位是二少爷,皇后娘娘的同胞兄长。"翠姨退到一旁躬下身,说出男子的身份。
一下子,所有的护卫都愣住了,惊惶不已地纷纷跪下求饶。
"哼....."莫桤冷冷一嗤,转而看向正失控发疯的生莲。
"生莲,你还记得我们吗?"身旁一身白衣的韵文担忧的想上前,却被生莲惊恐不已的一把推开。
"生莲?"莫桤不解地看着他面对韵文奇怪的态度。
"二少爷,公子似乎不能见到白色。"早被莫桤带来的人扶起的菱角费力的说出这句话,嘴唇的血流得更急了。
"白色?"莫桤皱着眉扫了一圈,才看到满地白色的羽毛以及不远处扫把赤裸裸只剩肉皮的尸体。
"该死的女人。"
口中狠狠地咒了句,莫桤说着就又要上去教训一下程芊芊,却被一旁的韵文拦住,"算了,这些以后再说,现在医治生莲才是最主要的。"韵文以眼神扫了眼一旁的翠姨对莫桤道。
忍下一口气,莫桤又岂会不知道韵文的意思。身手利落的几下,他点下生莲的睡穴,立刻让惊喊不止的他昏了过去。
"回桤苑。"他一把将生莲抱起,对身旁自己的护卫吩咐道:"这些人竟敢在漆雕府放肆,全部重打五十鞭赶回程府,大夫人则立刻送回伦苑,没有我的吩咐,在不可踏出伦苑一步。"敢在漆雕府这样的残虐他人,他一定要让这个女人得到应得教训。
"翠姨。"走过翠姨身边时,莫桤停下脚步,"回去告诉若儿,如果她再这样胡闹下去的话,我也不会在原谅她了。"
冷绝地抛下这句话,莫桤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这个短短一刻钟却充满残忍和血腥的花园,身后,雪越下越大,一片片落在地上的血迹上,然后溶化,化为鲜红的血水,缓缓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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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纵马狂奔皇城几段繁华的街道,沿途不知道撞翻了多少摊档惊吓了多少行人,全身冰冷的紧握了马缰,莫伦神情空洞地只是不断前进前进,看着漆雕府漆红的大门缓缓出现在自己面前。
下马落地时不稳地踉跄了一下,幸好随后的韶翔及时扶住了他。推开韶翔想要搀扶的手,他迈动着直到现在还在微微颤抖的双腿,飞快地向着桤苑奔去。
"大哥。"在桤苑暖阁的门口,莫桤拦住了他欲推门而入的动作。
"让开。"眼睛眨也不眨,莫伦直直地的盯着面前紧闭的这扇门。
"哥,你最好先有个心理准备。"莫桤松开拦住他推门的手,垂首默默的说了句。
冰冷的身体不可抑制的抖了一下,莫桤的话代表着什么意思他再清楚不过了。刚才焦急地动作一瞬间变得胆怯迟疑,一股发自心底的恐惧让他的身体抖地更厉害,几乎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让他无力去推开这扇门。
倏地,面前的门自己打开了,一脸疲惫的水无涯出现在众人面前。
"水叔。"轻缓的两个字都无法控制双唇的颤抖,莫伦捂着嘴抑制住胸口一阵阵呕吐的感觉,以眼神向水无涯询问。
眼神扫过皆是一脸担忧的众人,水无涯犹豫了很久,最终摇了摇头,"灵子不似常人,生莲心智单纯,这样的打击对他来说几乎是致命的,现在的他,就如同被一颗脆弱的已经布满裂痕的蛋,若是再接受一点点微小的打击,也会让他完全崩裂。"
"那他现在??"看着莫伦艰难的几次张口都发不出声音,莫桤代替他问道。
"他现在以疯狂来竖起保护,拒绝与外界接触的任何机会。"
"疯狂??"莫桤冷凝着面容重复着这两个字,"疯了?"他皱着眉艰难地说出最不愿听到的结果,同时担心地看着莫伦的反应。
水无涯不忍看到莫伦眼底的悲伤和悔恨,撇开脸点点头。
"不....."莫伦摇头拒绝相信,不可能的,明明早上走的时候还答应了他要为他带回好吃的糖果,还保证会早点回来。只是短短的两个时辰,为什么一切都变了??
双手带着颤抖地急促推开门,门扉'咯吱'的一声,回荡在暖阁中传来一种沉重的悲伤之感。莫伦迈步跨入屋内,一步步向着深色幔帐中的大床走进,看着躺在床上昏昏沉睡的少年苍白的面孔在自己的视线里逐渐清晰起来。
"大少爷。"侍奉在一旁的菱角起身行礼,嘴唇和脸颊的伤因为莫桤给的伤好的伤药而已经开始结痂,也不那么痛,勉强可以说话了。
"你先出去。"莫伦眼神笔直地凝视着沉睡中还因为惊惧而不安扭动的生莲,对菱角挥挥手。
一双哭红的眼担忧地看了眼床上的主子,菱角无奈的点点头,默默地退了出去。
"生莲。"直到身后传来关门声,僵硬的身体才有了一丝动作,莫伦缓缓跪下,执起他的手搁在脸庞轻柔摩挲。
为什么会这样?不是曾誓言保护?为何还会让生莲遭受这样的灾难?漆黑幽暗的眼眸溢动着深深的悔恨和心痛,在看到他即使睡梦也依然不安颤抖的身体,看到紧阖的眼角渗落地晶莹液体时,莫伦感到心中一阵阵被人揪紧的吃痛。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一遍一遍,一句一句,沉痛的三个字是他现在心中深深的歉意和悔恨,是他无法言语的心痛。
温柔摩挲的手缓缓移动,顺着白皙纤弱的手指抚过被扭缚时留在手腕上的红痕,划过一块青一块紫的手臂,最后心痛的落在生莲粉雕玉琢般的玉靥上,一遍遍流连过红肿发烫的脸颊。
这张容颜,是否还能再绽露那天真无邪的飞扬笑靥?闭阖的眼帘下,那双清澄纯洁的双眸是否还能闪烁灵动光芒?是他的错吗?将生莲害到如斯境地?是他吗?害得这个纯真的人儿遭受磨难,疯癫发狂,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是吗?
"不.....生莲,你告诉我,你没有疯,你不会疯的是不是?"眼底的沉痛突然失控,莫伦猛地拉起生莲的身体剧烈的晃动,一遍遍的问出心底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残酷现实。
他可以恨的,可以怪他,可他怎么能以这样的方式惩罚他的错误,怎么能让他亲眼见到誓言保护的人儿疯癫发狂。若生莲真的疯了,以后他又该怎么办?他该如何面对自己面对生莲。
"哥?你在做什么?"
屋外聚集的众人听到了他的高喊以为出了什么事遂闯了进来,下一刻就被莫伦疯狂的举动骇住了。
莫桤快步冲上前,将他拉开,"哥,你冷静下来,如果现在连你也这样,又还有谁能照顾生莲呢。"他凝眉担忧的说道。这个大哥,从小到大都是一幅温宁沉着的样子,这是第一次,他看到大哥失控的样子,心爱之人疯癫的事实彻底击溃了大哥的沉着,那深邃的眼底满沁的都是无限的沉痛。
"生莲。"莫伦拥着生莲的身体沉痛的呼喊,一颗晶莹的泪珠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生莲的衣服上消失了踪影。
突然,生莲垂在莫伦身侧的手臂动了一下,所有的人都察觉了他这一个微弱的动作,全都屏住了呼吸.
"生....生莲?"莫伦不敢大声地唤了句,静静凝睇着敛垂的眼帘缓缓地睁开。
再也不复清澄的双眸迷茫的一个个扫过眼前出现的人,惨白的脸上先是一片浑然没有表情,突然,当他的视线逐渐清明的时候,一丝丝惊慌和恐惧开始在脸上凝聚,他不可抑制的尖叫了起来:
"啊!!!!!"撕心裂肺的一串惊呼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虽然众人都有准备知道会面对这个场面,可当他们真正看到往日纯真灵动的少年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都无法控制心底的沉痛和悲伤,全都不由自主地心伤敛眉。
"生莲,你不要怕,是我啊!我是莫伦,你忘记了吗?我们不是还约好了今晚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好吃的糖果的吗?"莫伦心痛的拥着生莲急剧挣扎抵抗的身体,将他的头埋在怀中一遍遍的安抚,却也丝毫不见他的惊惧有任何减缓,依然放声厉喊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平息他心底的恐惧。
"大少爷,公子他因为扫把的死而惧怕白色,而且,公子也不能见光。"菱角痛哭着说道。
"不能见光?"莫伦一惊,那岂不就是说永远也不能再生活在白天,"生莲。"他拥得更紧,还在试图平息生莲的恐惧。
"哥。"莫桤焦急地大喊,大哥这时候的执拗,只不过是徒劳而已,一个已然疯癫的人,又怎么可能轻易被安抚呢。
无可奈何,莫桤只好用老办法,快速出手,点中了生莲的睡穴,让他又再次陷入了昏迷中。
"我来吧。"水无涯走过来接过生莲让他平躺回床上,并再次为他把脉。
"水叔?"莫伦此刻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呆呆的询问。
"这次虽然让他睡下了,可以点穴并不是长久之计,若生莲不能见光,就只怕以后他都不能在生活在白天了。"水无涯收回手为生莲拢好被子,沉着声凝眉忧虑道。
"水叔,难道就一点办法也没有吗?"莫桤追问道,怎样也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因为胞妹的仇恨而是的无辜的大哥和生莲以后都要面对着痛苦生活。
水无涯眼底神采一异,他敛下眼半天不语,他这样的沉默燃起了众人眼底一点点希望的光芒。
"水叔,是不是还有办法?"莫伦问道,语气中有着一丝连自己都不易察觉胆怯,生怕会听到否定的答案。
"医术,已然是不可能治好生莲的了。"水无涯摇摇头,看着众人一瞬间又失望的眼神,"不过.....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医治生莲。"吞吞吐吐地,他犹豫了半天后道。
听到他的话,莫伦心中一喜,急不可待地追问道:"真的吗?还有什么办法?"
"但是这个办法会杀死生莲,你也愿意吗?"水无涯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无比,他笔直地迎视莫伦期盼的眼神,如此道。
"杀死生莲?"莫伦错愕不解。
"是,以前的生莲会消失,再次出现的,会是一个性格完全不同的陌生人。"依据无梅临走前留下让他研究的灵族医术,那是现在唯一能救生莲的办法了。
"水叔说的是....."莫伦一下子也明白了水无涯所说的办法是什么。
"是的。"水无涯点点头,"就像无梅一样,为生莲开智断情,但是,开智以后,他就会完完全全的变成另外一个人,不记得以前的任何一件事。这样,你也可以接受吗?"
"......"
水无涯的话让他莫伦一下子愣住了。忘记一切,也包括自己,包括这段感情?一个完全陌生的生莲,他又该如何去面对?救了他的同时就等于放弃了这段感情,他又该情何以堪?
"怎么样?你同意吗?"水无涯再问了一次。
"水叔,我....."莫伦为难的沉凝着眉,缓缓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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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身笼罩深切的哀愁立于冬季的荷花池边,池中往日的繁华雅丽早已消失,此刻只留下寒冷彻骨的透明冰体覆盖池面,却如同一面明镜,映照着岸边人憔悴的面容。
"莫伦。"冰镜中又出现一个人影,岸边憔悴的人动也不动,只有幽黑深邃的眼眸闪了闪,瞬间又恢复了黯淡。
"已经第十四天了,你每天守在这里,却为何不到他的房中去看他?"水无涯走到他身边,叹了口气轻声问道。
僵硬的背脊颤了一下,莫伦缓缓侧侧首,看着如记忆中爹亲一般的样貌此刻透出的真诚的关怀和担忧。
他摇摇头,却没有回答。
"你还是怕了。"当初答应让他为生莲开智断情的时候他艰难的抉择,可最终他对生莲的爱还是胜过了私欲,决定让生莲开智。然而自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他如果桤苑生莲的房间,如同逃避一般,仓皇的躲了起来。
"水叔,我不是怕,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那个陌生的人,他是生莲?还是不是?"莫伦回头声音低低地道,凝拢地眉间尽是深深心痛和混乱的迷茫。
夜夜窗外的偷窥,每一天几乎都是一个新的样子,面对着一点点变化的那个生莲,他感到一股深深的不安。不是惧怕生莲的忘记,而是在害怕自己,他怕自己会对眼前那个只徒有一张熟悉轮廓的陌生的人不再有情爱,怕自己会忘情!!
"这些日子,生莲的身体在昏迷中成长了不少。看来书上所言的抑制成长,不单单只是他的心智而已。"几乎一夜就一个样子的少年,如今在短短不过十几天的时间就已经成长成了一个挺拔健硕的男子,那往日灵动美丽的面庞也变得俊美不凡,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浑然天成的霸气,让人简直无法将他和那个单纯可爱的生莲联想在一起。
"水叔。"莫伦阻止般的唤了声。
水无涯无奈的叹息,心中又岂会不明白的逃避,"莫伦,即使你不愿,我也要说。生莲他就要醒了,难道你打算永远也不再见他了吗?这样的逃避,终不是长久之计。"他视莫伦如亲子,他心痛他也很难过。但是,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的残酷,即使不愿面对,即使知道面对会受到伤害,却也依然不得不面对。
莫伦阖上眼,语气沉重的问道:"水叔,生莲何时会醒?"
"若按照你爹亲的书上所说,开智之后的第十五天,灵子就会醒来。"
"明天吗?"
莫伦幽然目视前方,心中明白,就算如何逃避,明天,也是他不得不去面对的。
然而......陌生的生莲,陌生的样貌,陌生的记忆,这样一个陌生的爱人,他又该去如何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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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吗?"
午后,重围深深的皇宫中殿,华服盛装的皇后娘娘漆雕莫若高坐凤位,神情傲然冰冷的目视着下方恭敬而立的程芊芊。
"是,臣妇亲耳听到的,灵生莲明日就会醒来。"因为夜晚出门而不得不一身黑色衣裙的她因为在自己的后台面前才稍稍收敛了嚣张的气焰,脸颊上多日前留下的肿痛伤痕已经渐渐淡化,但偶尔开口还会一阵刺痛,由此可见造成这伤的人当时是多么的愤怒。
"你做得很好。"漆雕莫若冷冷勾起唇角一哂。
被称赞的有点沾沾自喜,程芊芊忙不迭的奉承道:"为娘娘效劳是臣妇的荣幸,娘娘的大恩大德臣妇感激不尽。当时若不是娘娘的旨意及时到达,也许臣妇就真的要被二叔给处置了。"
一想到这里还有些后怕,那天之后,自己心里也有一丝胆怯因此就躲在房中不敢出来,却不想第二天早上漆雕莫桤突然闯入,一把利剑毫不留情的架在了自己肩膀上,若不是当时正好翠姨带着皇后娘娘的圣旨赶到,只怕她就真的会没命了。
"以后小心一点,本宫让你对付的是漆雕莫伦和灵生莲,若是下次再惹怒了二哥,本宫也不会在保你的,你最好记住。"一扯上这个世上唯一在乎的亲人,漆雕莫若立刻板起了面孔,厉声警告道。
一双冷冽的凤眼带着警告的戾气投射在自己身上,程芊芊只觉得顿时全身手脚冰冷,慌忙地重重点头,"是....是的,臣妇下次就不会了。"
"这个给你。"眼底闪过一丝不屑,漆雕莫若收起情绪,从袖中拿出一个小药瓶递给程芊芊。
"娘娘,这是....??"程芊芊不解地看着漆雕莫若笑的阴冷的面庞。
"灵生莲明日就醒,你吩咐你的贴身丫鬟,今晚悄悄的加在灵生莲的汤药里,然后明早就守在他的身边,让他醒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你的丫鬟。"阴险的冷光在漆雕莫若的眼底一闪而过。
"娘娘,这么做和我们的计划....."
"灵族的灵子在开智之后,第一眼见到的人就会是他以后最信赖的人,让你的丫鬟去取得灵生莲的信任,我要用他来好好的折磨漆雕莫伦。"
漆雕莫若扬着唇角冷冷一笑,丽颜在此刻看来有着一种致命的嗜人寒冷。
"是,臣妇明白。"一听到可以好好的折磨羞辱了自己的漆雕莫伦,程芊芊立刻答应了下来,还有轻微红肿的面庞诡异的抽动了唇角,一脸的阴冷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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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冬季的寒风瑟瑟地刮着,吹动光枯的树枝颤颤巍巍的摇晃着,配合着油布窗户被风吹打地呼呼声,为黑暗的冬夜带来了一丝诡异寒冷之感。
手中握着书卷,桌上的蜡烛早已换了第三根,可桌边的人还是毫无丝毫睡意,目光茫然的盯着书面,心思却全不在其中。
何苦呢?他惨然一笑,心没来由的又是一阵抽痛。这样的躲着不见都依然不能减少他心中对生莲的思念,自欺欺人的说是不敢面对生莲的变化,实则又怎不是自己在害怕受伤害,怕自己在面对生莲陌生的眼神和言辞时会悲痛,会心碎!!!!
"生莲。"他低低喃语,手中执起一颗绿色的糖果借着烛光细凝。
'莫伦?生莲的糖果吃完了,今天回来可以可以再买一些?'
'莫伦,今天要早点回来哦。'
'莫伦,一定要记得想这生莲。'
'莫伦......'
情人纯真的言辞言犹在耳,可这短短的十四天内,每当他在窗下暗窥,生莲原本的模样都会随之逐渐在脑海中淡化,取而代之的,是成熟男子俊逸的面孔,健硕魁梧的身形。
这个男子是谁?好多次,他都会不由自主在心中这样的问着自己,然而却始终不能得到答案?到底还害怕什么?就算变了模样,生莲也依然是生莲,他对生莲的爱又怎会肤浅的只以外貌来决定。但是,心底那股隐隐的不安到底从何而来,那样的强烈却又无从探寻源头,让他只能一次次的茫然,茫然的迷失自己,混乱心神。
倏地,窗外一阵脚步声吸引了莫伦的注意,神色瞬间变得警惕,他吹熄烛火,借着月色穿透纸窗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影从自己屋外的长廊走过,向着尽头走过去。
'生莲的房间!'莫伦脑中顿时浮现这个念头,心中一凛,他打开房门,小心地跟着那个身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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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白月芒照射下的舒适暖阁内,前厅中央的大铜炉内还燃着旺旺地炭火,一旁的圆桌上,一件白色里衣刚绣了一个花边被搁在那里,旁边椅子上菱角歪着身子昏沉沉的睡着,空气中,一股异香浮动,催动着人昏昏欲睡的欲望!
深蓝色幔帐遮挡的内室,梨木大床上还依然沉睡着那个逐渐成长起来的男子,床畔,一身黑衣的纤弱女子站在那里,目光阴冷的盯着床上的人。
"灵生莲,你可不要怪我。"在窗边伫立良久的女子缓缓的开口,嗓音轻柔地吐出一句话,却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艳丽的凤眸闪烁着阴狠的笑意,女子弯下身靠近床上的人轻轻启口,同时,一股诡异的白烟自她口中喷出。
"灵生莲,你记住,是漆雕莫伦害你至此的,他不但要杀你,还阻止你和丫鬟的真心相爱,百般的折磨那个丫鬟,他心肠冷硬狠绝,最擅长欺骗别人,你要记住,千万不要上当,切记!切记!"随着烟雾笼罩了生莲俊逸的面庞,女子就如同下咒语一般在他耳边喃喃了这几句,让它随着被吸入的烟雾一同侵入了他的脑海中。
一切完成,女子直起身,因练武而灵敏的耳朵同时听到屋外有脚步声缓缓向这里靠近,牵唇冷哂,她走到香炉边取走迷香,凭借卓越的轻功如同来时一般悄然无息地离开了屋子。
暖阁内,那股异香很快的消失了,一切都恢复如常,只有沉沉睡着的主仆二人均匀的呼吸声在冬季深夜温暖的房间内不断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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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干什么?"冷冷的一声叱喝伴着深夜的寒风传来,吓的蓉香慌忙缩回伸出去推门的手。
"大少爷!!!"回头看清来人,她顿时觉得全身一股恶寒贯穿,只能僵着身子呆在那里。
"半夜你跑到桤苑来干什么?"莫伦寒着面孔逼近几步,叱问道。
"我.....我...."被莫伦眼中冰冷的杀意骇地牙齿只打颤,蓉香结结巴巴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我已经放了你们一马,你们竟然还敢暗地里耍手段,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一想到这些人在逼疯生莲以后还不死心地依然不放过他,莫伦就无法抑制心底翻腾的狂怒,一巴掌甩在了蓉香脸上,顿时将她打出了长廊,顺着台阶滚了下去。
"大.....大少爷...请息怒,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从地上爬起来,忍着脸颊的剧痛,蓉香慌忙跪下叩头请罪。
"知错?我看你们是永远也不会知道错的。"莫伦跟着走下台阶,瞬间杀气笼罩全身。
"大少爷。"苍老却有力的声音适时地打断了莫伦的怒火,他回过头,就看到翠姨依旧是那幅恭敬地姿势站在他身后,微微螓低地头让人看不到她任何的表情。
"翠姨这次又想找什么理由?"就好像在就料到了她会出面阻止一般,莫伦冷眼盯着他直截了当的问道。
"大少爷息怒,奴婢只想说,蓉香会来到这里,是奴婢吩咐的,奴婢奉太后娘娘的旨意,探问灵子生莲的病情,因此就遣蓉香过来了。若是大少爷不高兴的话,就处置奴婢好了。"翠姨说着就跪了下来,一幅准备领罚的样子。
蹙着眉,冰冷的幽黑双眸黯光一闪,莫伦转身走上台阶推开暖阁的门走入。
"立刻离开桤苑,最好记住我的话,以后程芊芊主仆禁止踏出伦苑,否则....."后面的话莫伦没有说,只有关门的声音传来,屋外,呼呼的风声依旧吹着,就如同刚才那句冷硬的警告,让蓉香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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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
漆雕府后花园的花丛深处,刚才的黑衣女子被背对着跪在地上的人,恶狠狠的咒骂了句。
"奴婢该死,都是奴婢办事不利。"蓉香惶惶不安地求饶叩头,光凭这女子的身份,既是微微皱眉也可能让她满门抄斩,这样的尊贵身份,她一个小小的下人又怎么得罪的起。
"漆雕莫伦!"女子转过身,目视前方的眼神透出肃杀的冷光,"这次算你走运,坏了我的计划,下次,就不会这么容易了。"说着,女子突然笑了起来,低低却尖细的笑声在寒夜里更显冰冷。
蓉香垂着头,不由自主地打了寒战,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心底升腾。
"蓉香。"女子唤了声。
"是,奴婢在。"蓉香赶忙把头垂得更低。
"你这次办事无能,我就不怪你了。"女子挑了挑眉,阴冷一笑。
"谢谢....谢谢,奴婢感激不尽。"一听到逃过一劫,蓉香立刻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感激磕头。
"不过,你还要替我作最后一件事,这次事成以后,你就会衣食无忧,活得像神仙一样了......"
说话的同时迅速出手,在蓉香还沉浸在可以过上荣华富贵的好日子的得意中的时候,一支狠戾的手就瞬间夺取了她的呼吸。
"娘......娘....."抓住卡住自己脖子的手,蓉香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女子冷笑的艳容,一点点地失去了呼吸。
"娘娘。"一旁始终沉默的翠姨直到此刻出声,往日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此刻也带着一抹心惊看着女子--漆雕莫若刚才所做的一切。
"翠姨,你可以走了。"根本不容她说什么,漆雕莫若就下了命令。
"可蓉香的尸体要怎么处理?"翠姨看了眼瞪大了眼睛,死相诡异的蓉香尸体,忧虑的问道。
"不必处理,就放在这里。"漆雕莫若莫名的如此道。
"娘娘...."翠姨似乎意识到了她的目的。
"今晚蓉香和漆雕莫伦发生了争执,没想到却落得这样的下场,真是可怜。"她边说着,边从袖中拿出一个深蓝色的丝帕擦了擦刚才行凶的手,随后将它丢在了蓉香的尸体上。
"翠姨,还不走。"她率先迈步离开了花丛。
"是。"翠姨再次垂下头遮住了所有的情绪,跟着漆雕莫若的身后离开了寒风萧瑟的后花园,徒留下一个到死还不能瞑目的尸体隐隐在花丛深处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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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入暖阁,先看到的就是坐在椅子上昏沉沉睡着的菱角。莫伦皱了皱眉,走过去将她晃醒。
"大少爷?"醒来就看到已经多日不曾踏入暖阁的人,菱角一惊,慌忙站起来。
"要是困了就下去睡吧,今晚我留在这里。"刚才的事情让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心,一种莫名的不安感在心底隐隐浮动,只有亲自守在生莲身边,他才能安心。
"是。"看到大少爷终于愿意来见生莲公子,菱角当然高兴,收拾了绣篮行了个礼就退出去了。
只有蜡烛昏暗光线的屋子很快恢复了平静,莫伦站在深蓝色幔帐前,伸出手的来来回回了好几次,越是靠近越是疑怯,明明这些日子以来思念的人就在这幔帐之后,他却始终没有勇气撩开帘幕。
凝拢着眉良久,莫伦哀然叹了口气,最终收回了手。不料,突然间一只白皙的手臂自深蓝色幔帐中伸了出来,巨大的力道轻而易举地将他一把扯入了内室。眼睛一时间很难适应内室的漆黑一片,他只能靠着练武人的夜视能力勉强看到自己面前一个魁梧健硕的男子身躯。
"生.....生莲??"他试探般的唤了声。
那身影没有做声,只是将握住他手臂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呼....."莫伦吃痛地倒抽了口气,暗自使力想要挣脱他的箍制。
"别动。"低低深沉的嗓音传来,命令般的霸道语气让莫伦停下了动作。
"生莲,你醒了吗?"虽然只有一声,而且语调也有些变化,但他却还是立刻听出了那一丝属于生莲的音线。
"唔......"口中的呼吸一瞬间被夺取,莫伦呆愣愣地,只能瞪大了眼睛看着突然近在咫尺的脸,一张有着生莲轮廓却更加成熟俊美的男人的面孔。
维持的亲吻的动作一把将莫伦抱起,如今早已长成魁梧男子的生莲带着他向大床走去。
"生莲,放开我。"撇开脸避开他霸道的亲吻,莫伦推开他向床内退了几步。
"过来。"生莲半跪在床边向他伸出一只手,口气强硬的命令道。
"生莲,你怎么了?你冷静一点。"莫伦疑惑地看着他怪异的言辞和行为,不解地蹙起眉。
"快点。"面对莫伦的不从,生莲突然怒喝的喊了一声,伸出手一把将他拉入怀中压在了床上。
"生.....生莲,你放开我。"莫伦拼命的挣扎抵抗,却不想成长后的生莲竟比自己还有力气,任他如何反抗都无法挣脱,而他又不能用武力生怕伤了他,一时间只能被压在他身下。
"不要动。"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个霸道的命令,借着窗外的月光,莫伦看到生莲冷凝入腊月寒冰般的眼眸染满了深浓的情潮,贪婪的投射在自己的身上。
"生莲,你要做什么?"发现他开始拉扯自己的衣服,莫伦彻底慌了神,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底升起,这样的行为,这样的眼神,他心底已经隐隐猜到了生莲的目的。
"不......你放开,放开我!!!"莫伦控制不了一丝颤抖,慌忙的推拒他的动作。
似乎十分不耐烦他的抵抗,生莲拿起刚才他被脱下的衣服,一使力就将他撕成了两片,分别将莫伦的双手绑在了床头。
"生莲!!!"双手失去了自由,莫伦惊慌失措地扭动着身躯用被生莲下身压制的双腿奋力踢打,却不想这样的行为只是更加剧身上人炙热的欲望。
知道感觉到腰上一个坚硬的异物的勃发,他才惊恐的意识到了危机,瞪大了眼睛不敢动弹,只是眼睁睁的看着黑暗中的生莲快速褪下自己的衣物重新压到了自己身上。
"不.....不要,生莲.....你冷静一点,求求你了!!!"性格中的沉着温宁终于在硬物抵上身后私处的时候彻底崩溃,一颗晶莹的液体滑落,莫伦苦苦哀求着。
"为什么哭?"被欲望驱使的身体突然停止了动作,生莲双手捧起他的脸,轻轻舔去他脸颊滑落的泪珠。
"生莲!"
莫伦愣愣地看着他的动作,只是一瞬间的松懈,身上人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一鼓作气的将自己送入了他禁窒的体内。
"啊!!!!!"一股被撕裂般的剧痛传来,莫伦昂起头高喊了一声。
生莲?生莲!这是他的生莲嘛?被剧痛侵袭,昏昏沉沉间,莫伦迷蒙着双眼看着身上不断律动侵占自己身体的男子。他伸出手,轻柔的抚过他的眉宇,为他擦去炙热情潮中渗出的汗水。
能恨吗?这个忘记自己却夺取了他身体的生莲。恨又从何来,爱的这么深,他又该如何去恨?一颗情泪从莫伦的眼角滑落,滴在深蓝色的床铺中化为无形。
一阵阵疼痛还伴随着身上人强势的掠夺律动不断传来,双腿已经有些失去了知觉,灵敏的鼻子早就闻到了一股血腥的味道从下方传来。莫伦苦涩一笑,伸出手揽住上方用双臂支撑身体律动的情人的脖颈让他更靠近自己。
"生莲,我爱你!"虚弱的喘着气,莫伦攀着他的身体靠近他耳边,将真挚地感情轻诉。
因为爱,所以没有关系,眼前的一切他都可以忍受,他要他的身体他也可以毫不保留得给他,只因为他已经爱的太深,逃避不是因为不爱,只是爱的太深,才怕面对他的不爱。
"所以.....生莲,记住我是爱你的,千万不要忘记我,不要忘记!!"当意识即将被剧烈的痛感剥夺的一瞬间,他对这还依旧在不断侵略占夺自己身体的爱人如此道,随后就陷入了沉沉黑暗的昏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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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伦再次醒来的时候被深色幔帐遮挡的内室依旧是一片漆黑,只有窗外传来雀鸟的啼鸣声伴着女婢打扫庭院的沙沙声让他确定现在已经是早上了。腰际上还放着昨夜侵占自己的人强势拥揽的手臂,稍稍一动就会感觉到他加重的力道。侧过身,借由些许的白日光亮他多少日子以来第一次重新面对了这个成长以后的情人,一瞬间就被震撼了。
飞扬的剑眉,因沉睡而微阖的眼帘上两个入蒲扇般的睫毛在呼吸下轻轻颤动,高挺的鼻梁,紧抿单薄的双唇,如雕刻般深沉完美的面部轮廓将他往日的灵动美丽变化成俊美不凡的英挺。在睡梦中,他放松了神情,就如同一个孩子般梦地香甜,漏出的些许淘气和天真还依稀有着当初的影子,除此以外,他几乎就完完全全的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全新的生莲。
纤细修长的手指随着视线的游移一起抚过情人的脸庞,幽黑深邃的双眸中溢满脉脉深情,温柔而浓烈。
"生莲,不要忘记我,不要留下我一个人。"他靠近他在唇上印下一吻,同时说出心中的渴求。
若是没有发生昨晚的一切,也许当他面对生莲的陌生之时,还能沉着以对,为自己保留一点微弱的尊严,让心痛不至于将自己完全摧毁。但是,在经过了那一切,在他都已然将自己的身心都交给了生莲之后,若是他还依然忘记他,那他真的会心碎的,完完全全的碎裂。
"大少爷。"
门外一身轻唤打断了莫伦的心绪,回过神,他整理情绪,开口道:"什么事?"那是韶翔的声音,这个时候,若非重要的事情,韶翔是绝对不会来打扰的。
"大少爷,尽早家仆在花园里发现了大夫人贴身婢女蓉香的尸体。"
"什么?"莫伦倏地一惊。
"大少爷,我已经吩咐人不可张扬,并且处理了蓉香的尸体,可是刚才,皇宗祠黄大人和大夫人的父亲兵部程大人一起来到了府上,看来来意不善,现在二少爷正在大厅呢。"韶翔回话的声音很轻,不慌不忙地说明了一切,丝毫不见任何混乱。
"我知道了,你先到大厅我,我立刻就到。"一听韶翔说完情况莫伦就了然于心,能同是趋势朝中两大忠臣的,除了大妹又还能有谁。看来,这一切应该又是大妹在背后主使。
"是。"韶翔领了命,转身离开了。
莫伦又躺了片刻,在脑中将昨晚发生的一切有思考了一遍,随之牵唇一哂,小心地移开腰间拦住自己的手臂,缓缓坐起身。
"嘶......"只是稍稍一动,从腰部以下就立刻传来一种如同被马车辗过一般的剧烈疼痛,让莫伦忍不住一声呻吟。
他扶着床栏慢慢站起身,感觉到一股温暖的热流从自己身后的私处流出,延着大腿内侧蜿蜒而下,他愣了一下,霎时明白过来那是什么,温宁的面庞一下子就涨的通红。窘着脸小心弯下腰拾起昨晚散落的衣物,除了那件已经变成两半的里衣,其他的还都勉强可以穿在身上,匆匆忙忙的穿好衣服,他最后恋恋不舍的看了依然还在沉睡中的生莲一眼,忍着双腿间摩擦的疼痛离开了暖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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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莫伦回到自己房间重新梳洗换衣的同时,漆雕府大厅内,也激烈紧张的进行着一场'对决'。
"程大人真是好大的口气呀,一大早莫名其妙的来我府上兴师问罪,不过门房就敢擅闯,这兵部还真是不将我漆雕府放在眼里呀。"站在大厅中央,一大早被打扰了和爱人儿子吃幸福早餐的莫桤口恶劣的说着,一双眼睛直瞪着前方的程父身上。
"二国舅请息怒,老臣来此绝无冒犯之意,只是今天一早小女哭着回来说是贴身的丫环死在府内后园,老臣当然不行在这漆雕府会有人干出这样的事情,因此就赶忙通知我皇宗祠的黄大人一起来看看,看会不会是什么恶贼潜入了漆雕府作恶。"不愧是沙场征战多年的老将,见过大风大浪,简简单单的三言两语就化解了莫桤的暗指。
"哼......恶贼?这贼不贼的我不知道,不过这恶嘛倒真是有人做,生生逼疯了本代的灵子,此事我们都还未向皇上上奏呢,程大人倒是先来了个恶人先告状。"莫桤不屑地冷哼。
程父对莫桤的指责也不慌不忙,一拱手道:"二国舅请放心,小女的错老臣自会当面向皇上请罪,只是这女婢的死因....."
"死因怎样?"深沉低哑地声音传来,众人随之看过去,已换上了一间藏青色衣衫的莫伦缓缓地迈着步子走来,在莫桤身边站定。
"大哥?"莫桤皱了皱眉,就觉得大哥今天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
先不理他的疑惑,莫伦看向程父,再次开口:"岳父大人,您还没说呢,死因怎样?"微微仰起剑眉,漆黑星眸直视着众人的目光,一派当家主的沉稳之气尽显。
"当家主客气了,老夫真是愧不敢当。小女嫁入几日却也未尽人妇之职,老夫有怎么担得起岳父的称呼呢。"程父冷冷一哂,表明了是在暗斥莫伦对程芊芊冷落的行为。"至于这死因嘛,只是我听人说,昨晚贤婿曾经在桤苑的暖阁外处罚了蓉香,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莫伦毫不否认的点点头。
"那就真是奇怪了,昨晚才处罚过蓉香,第二天她就死了,这不是很奇怪吗?"
莫伦牵唇一笑,轻轻启口:"是很奇怪,若按照一般常理来看的话,我杀害蓉香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他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大概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明明已经是最被怀疑的人还这样将事情往自己身上引。
"大哥。"莫桤在背后拉拉他的袖子,大哥是不是昏了头了,还有人会这样傻傻地将事往自己身上揽得?
"怎么样?程大人黄大人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或者说,将我带到皇宗祠审问一下更好。"莫伦沉凝的视线审视过面前原本气势逼人的大人,眼底闪动一抹精光。
两人对视了一眼,换黄大人道:"既然大国舅爷如此说了,那就请大国舅随我们到皇宗祠一趟,对丫鬟蓉香之死作个交待吧。"一抬手,他做了个请的姿势,身后立刻站出来两个禁卫军。
"放肆!"莫桤挡在莫伦面前,大声的嗤道:"你们可要看清楚,这里是漆雕府,他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亲兄长,岂是你们以一个莫须有的理由说带走就带走的。"他冷怒的睇视众人,挺拔的身躯也尽显卓尔不凡的尊贵之气。
"呵呵.....二哥说的真好,不过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是亲眷真的犯罪,本宫也很难包庇的。"
轻柔微冷的声音自大厅正门的方向缓缓而来,众人看过去,在一群宫女侍卫的围簇下优雅走来的正是当朝的皇后娘娘,漆雕府的大小姐--漆雕莫若。
屋内人顿时纷纷跪下行礼:"臣等参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卿免礼吧。" 漆雕莫若姿态高雅的挥挥手,轻抬凤袍自跪地的一干人众中间穿过,走到大厅主位坐下。
"皇后娘娘适时而来,也算是料事如神了。"莫伦站起身,沉着温宁的面庞淡然地凝睇着笑容冰冷的妹妹,淡淡道。
"大哥不是就在等我吗?"漆雕莫若勾唇一笑,阴沉的凤眸闪烁精光。
"大妹,又是你?"从两人的对话里一下子明白过来,莫桤顿时怒不可遏的看向胞妹,冷声质问。
"哥,这件事你别管。"漆雕莫若扫了他一眼,亲情的神光在眼底一闪即逝。
"我上次已经警告过你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完全不将她的告诫放在心里,莫桤缓缓走到胞妹面前,如星耀般闪亮的眸子浸染怒火。
"哥,那你又为什么要帮灵落梅的儿子?"漆雕莫若懊恼的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同胞兄长。
"我只知道,他是我的大哥。"莫桤坚定的目光注视着妹妹眼底的愤恨和仇视,心中不由心痛的叹息。
她只是他骄傲,太执着,渴望得到一份亲情,却又傲然不愿乞讨而来,所以只能一次次的用坚硬的外壳护着自己,最终变成了今天近乎疯狂的仇视。他深深明白大妹心底深处的渴望,因此他就更不能让大妹一而再再而三的错下去。
"我也清楚的知道,我是母亲的女儿,所以,我今天一定要带走他。"心底已经下定了决心,一次次预定的计划被打破的事实让复仇心切的漆雕莫若急躁不安,今天,她一定要达到自己的目的。
"除非你连我一起带走。"莫桤也丝毫没有任何的让步,口气强硬的回道。
"哥,你知道我不想伤你的。"漆雕莫若眼神一黯,放缓了口气。
"所以,就算为了我,不要再执迷下去了好吗?"莫桤眼神近乎哀求地凝睇着胞妹。
漆雕莫若撇开脸,凄哀的眼神最后看了一眼同胞的兄长,轻轻启口道:"哥,对不起了!"她一定要报仇,这么多年的愤,这么多年的恨,她一定要给自己和母亲的痛苦一个交代。
再次抬起头,冰冷凤眸中哀伤已经消失,漆雕莫若怒视着一旁依然沉静而立的莫伦,向身后的侍卫挥了挥手。
身后侍卫一声手哨响起,下一刻,近乎百名的禁卫军排列整齐的纷纷从大门涌进漆雕府,个个手握利剑霎时将大厅围了个水泄不通。
"大妹。"莫桤没想到妹妹竟然会动用这样的阵势,气恼的喊了声,同时慌忙挡在莫伦面前。
"莫桤,让我来吧。"从刚才始终沉默的莫伦冲莫桤轻轻一笑,推开他的遮挡向前走了两步,"大妹,若今天不将我投下皇狱,看来你是不会罢休的了。"这段仇恨延续到今天,是该有个了结了。
"你知道就好。"莫若咬牙恨恨地说道,莫伦从始至终的沉着淡然让她心底升起一把无名火,暗自恼怒。
"将我囚禁皇宗祠,用我引来父亲和爹亲吗?"莫伦轻声揭穿了妹妹的计谋,深邃的黯眸沉静一片。
"呵呵........"被人看穿却不怒反笑,莫若沉冷地小声在偌大的迎客厅内回荡,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心头一颤。
"大哥,你永远都是这样,看透了一切却不动声色......就像那人一样!"最后的一句话莫若说的几近喃语,但与此同时,她眼底的肃杀之气却愈重。
"来人,大国舅漆雕莫伦涉嫌虐杀府中女婢,依罪带入皇宗祠等候审判。"抬手一挥,她冷冷地发下命令。
"是。"一声遵令,瞬间就有七八个侍卫向莫伦靠近。
"谁敢!!"
一声冰冷的怒喝从天而降,所有的人只是看到眼前白光一闪,眨眼间,上一刻还围在莫伦身边的七八个侍卫当下惨死当场,脖颈上都有着一条相同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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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莲?"
白色身影舞动着绝妙剑花收剑入鞘,最后在莫伦面前站定,才让人看清了他的面容。一身白衣胜雪赛霜,原本最大的恐惧此刻却穿在了身上,看起来竟如同一种冰冷的讽刺,白得近乎苍凉。
清冷如寒星般的眸子仅是无情的扫了莫伦一眼后便移开了,他看向大厅中因为刚才自己制造的骚动而再次围聚的禁卫军,薄唇轻启只是冰冷的三个字:"滚出去!"
"灵生莲,你好大的胆子。"漆雕莫若一拍椅把怒起,嗤道。
"我再说一遍,滚出去。"锋利的冷剑再次出鞘,视线不移半分,嗜人的寒意却已让那群禁卫军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
"来人,连同灵生莲给我一起带回皇宗祠。"漆雕莫若怒不可遏对禁卫军下达命令,凤袍中双拳紧握愤恨的瞪视着突然杀出来搅局的生莲。
"找死!"冷冷吐出这两个字,利剑再舞绝妙招式,顷刻间就让再次冲上来的几个侍卫命丧当场。
"灵生莲,你若再敢反抗,本宫今天就以谋逆罪让漆雕府鸡犬不留。"眼看一众侍卫也根本不是生莲的对手,漆雕莫若恨恨的抛下威胁。
而与一群禁军侍卫对恃的生莲却只是冷笑地勾了勾唇角,出手间更是狠绝无情。
"统统住手!!"
一声威严地沉声怒喝传入大厅,众人都不陌生的声音顿时让所有的人一阵心惊,众禁卫军也慌忙停手,忙不迭的跪下。
"臣等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在场的所有人连同漆雕莫若都跪下口头行礼,却只有全身散发冰寒之气的生莲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
大厅外,一身深蓝色官服的漆雕莫文伴着一个身着杏黄龙袍、面目星朗俊逸的男子走了进来。
"众卿都平身吧。"面容沉冷的当朝皇帝康如柏微微抬抬手,转身来到漆雕莫若让出的主位坐下。
"发生了什么事?"他淡然看着大厅内伤死一片的惨况,对身旁的莫若问道。
"皇上,臣妾兄长涉嫌杀害府中女婢,皇宗祠的黄大人正要将兄长带回去审讯一下。"漆雕莫若微躬身回道,凌厉的凤眸暗暗瞪了眼随侍皇上身侧的莫文。
莫文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对于这个从小就严厉的大姐,他一向也只有畏惧而已。
"是吗?"康如柏挑挑眉,看向站在一旁垂着头不敢吱声的黄大人。
"回.....回皇上,确实如此!"黄大人惶恐地点了点头。
"那好了,朕已经明白了。"康如柏点点头,转而对漆雕莫若道:"皇后,你先回宫吧,这件事交给朕处理就行了。"目光从始至终只有片刻定留在她的身上,康如柏对待身为妻子的漆雕莫若的态度,完全就不像是已成亲多年的夫妻。
愕然呆愣地看着依旧淡漠的皇帝,她蹙着眉半天才回道:"皇上国务繁忙,臣妾怎么好意思因为家中的杂事来烦劳皇上,这件事还是臣妾....."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康如柏抬手给打断了,"我已经说过了我处理,怎么?难道皇后没有听懂朕的意思吗?还是说,朕的话皇后已经可以不放在眼里了。"低低地语调带着一丝邪佞的霸气,自从病情康复以后的康如柏,和以前简直判若两人,这让漆雕莫若在应对他的时候也不得不多加一分警惕。
"臣妾不敢。"她低下头,暗自咬了咬牙。
"那还不走?"康如柏提高了音量,不悦之意已明显。
"是。"简单的一个字说地咬牙切齿,漆雕莫若怎么也不甘心眼看着要成功地计划又一次功败垂成。
"臣妾告退。"躬下身行礼,她最后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莫伦等人,带着一肚子怒火离开了。
"黄大人,程大人,你们也可以先退下了。"康如柏转而对呆立一旁惶惶发抖的两人道,
"是,老臣遵旨。"皇后娘娘都走了,他们难道还不怕死的留下吗?匆匆行了礼,他们也慌忙退了出去。
"程大人,等一下。"刚走到大厅门口,康如柏突然开口唤住了程父。
"老臣在。"程父赶忙回过头又跪下。
"我听说就是你的千金婚嫁冲喜才让朕醒过来的?"含义莫名的,皇上突然问道。
"是的,是老臣的女儿芊芊。"程父猜不透皇上为何会有此一问,只是本能点头。
"那就是了,朕考虑了很久,觉得太后这样的婚嫁实在让朕不能满意,无论怎么说也算是朕的救命恩人,大国舅无官无职,实在委屈了程小姐。因此朕做主,决定将程小姐重新许配给八皇叔的四子,不知程大人一下如何呀?"
皇上这样话一出立刻就让程父慌成了一团。谁不知道,八王爷的四儿子是个傻子,虽然也是堂堂皇族,可让他年轻美貌的宝贝女儿一辈子跟着一个傻子,那怎么能行。
"皇....皇上,小女已经嫁入漆雕府多日,只怕....."
根本不容他说,康如柏立刻打断了他的话,态度强硬的道:"程大人放心好了,我听说程小姐和大国舅并没有圆房,如今仍是玉洁冰清,而且八皇叔也很满意,嫁入皇族,这也算真正配的上程小姐了。"
"是是,是老臣高攀才是。"谁敢说皇族配不上自己,又不是不要命了。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程父也只能随着皇上的话茬点头称是。
"那就好,我知道程小姐也已经回到程府,不如就让朕择个吉日,将程小姐嫁入八王府吧。"轻轻一挥手,康如柏不容反驳地强势决定了下来。
"是.....是,老臣谨遵圣旨。"程父无可奈何之能点头。
皇上护着漆雕府的态度已经这么明显了,真让芊芊留在这里以她的个性也许总有一天会惹怒了皇上也说不定,与其丢了性命,还不如干脆嫁给个傻子,虽然不通人事,但到更好对付。心里打亮了算盘,程父头点地就更快了。
"那就退下吧。"
"是,老臣告退。"
随着皇上康如柏的一番强势命令,刚才还刀光剑影的大厅一下子又恢复了平静,漆雕府的护卫有条不紊的抬走了几具命绝生莲利剑下的禁卫军护卫的尸体,也都默默退下了。
"皇上,多谢。"莫伦一拱手致谢道。
康如柏锐利隐晦的视线扫过他以及众人,最后停留在行礼时独独站立的生莲身上。
"你就是什么灵族的灵子?"他一手倚着手把托腮侧坐,打量着这个清冷俊美的男子。
如冰星眸也笔直的迎视对方探寻的目光,生莲不回答,依旧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
"皇上,生莲刚刚开智,他还不懂世情,请皇上赎罪。"看着康如柏眼底一闪而过的不悦之意,莫伦慌忙开口解释,一早上反复跪起的动作让原本就双腿间的伤处更加严重,加剧的疼痛一阵阵的传来。
"呵......"康如柏冷冷一笑,微启口道:"没想到这样的时代也有这么个性的人。"古古怪怪的一句话,让人听不出是褒是贬,就连幽暗中隐透蓝光的眼眸也深邃难解。
"皇.....皇上,大厅混乱,不如请皇上到伦苑一坐。"隐秘私处传来一股股温热液体延腿留下的粘腻感,腥甜的味道一下子直冲鼻腔,惨白着脸色,莫伦微微躬身道。
"好。"康如柏看了眼身旁的妙人儿,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同时满意地看到妙人儿眼底的慌张为难,"礼部尚书,扶朕到伦苑去吧。"懒懒抬起头,他好整以暇的看着妙人儿不甘不愿的伸出的手,忍不住暗笑在心。
"哥,你没事吧?"看着三弟陪皇上离开,莫桤刚忙转身扶住莫伦摇摇欲坠的身体,"你怎么了?昨天还好好的。"他从没有看大哥这么虚弱过,惨白的脸色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孱弱的样子仿佛轻轻一推就会晕倒一般。
"没.....没事!!"勉强牵起唇角想给弟弟一个安慰的笑,却不想一阵晕眩同时袭上,他直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失去控制直直地向后倒去,一时不防的莫桤也没有及时扶住。
倏地,一个白影晃过,下一刻,莫桤只是眼睁睁看着当初那个娇小灵动现在却成长的挺拔健硕的生莲将虽不算魁梧却也身高体健的大哥打横抱在怀里香菊苑药庐飞奔而去,独留一袭冷风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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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叔,大哥怎么样?"药庐内,莫桤一脸担忧的看着水无涯蹙着眉把脉半天却不说话,不由得更是焦急。
"水叔,你倒是说话呀?"
"莫桤。"一旁的韵文拉拉他的袖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莫桤没办法,咬咬牙只能忍住着急,静等着水无涯的诊断结果。
半晌,水无涯才撤开搭在莫伦手腕上的手指,轻轻呼了口气。
"怎么样?"莫桤赶忙走上前询问。
"没事的,只是受伤后流血过多,好好的修养一下就没事了。"水无涯安慰的一笑,眼角却睨到那个自从送莫伦到这里就始终抱臂倚着门,闭目不言语的生莲。
"那就好了。"一直都悬着心的莫桤和韵文直到此时才松了口气。
"生莲,你醒过来后有什么不舒服的吗?"水无涯走近生莲,关心的询问了一句,探视的手还没伸到他手腕上,就被一把利剑的寒光挡了回去。
"生莲?"这边莫桤也大吃一惊,刚忙走过去,"这是水叔,你忘了吗?"
"不要碰我。"理也不理莫桤的话,生莲只是缓缓睁开眼用寒星般的眸子沉凝着他们,冷冰冰的吐出这句话,
"水叔。"莫桤皱着眉看向水无涯,探视着已经明知的答案。
无奈的叹了口气,水无涯点了点头。虽然不愿承认,不过这是之前就已经猜到的,在落梅留下的书中也写得很清楚,除非有着强烈的执念才有万分之一的可能留下原来的记忆,否则,就只能遗忘一切断情弃事,就如同现在的生莲。
"我是谁?"从醒来脑袋里就是空白一片,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一切的行动都仿佛被控制了一般不由自主,这样的不能自主身体让他莫名的急躁。
"灵生莲。"莫桤回答道。
"是什么?"生莲不解的皱了皱眉。
"灵族本代的灵子,任务是辅佐漆雕一族。"
"漆雕一族?"
"准确地说,就是服侍我大哥。"
"是谁?"
"他!"莫桤侧身指了指躺在床上正一脸苍白病容、昏昏沉睡的莫伦。
紧蹙的眉头又加重了几分,生莲收剑入鞘,迈步向着大床走去。一步一步地靠近,床上躺着的人的容貌也渐渐清晰起来。拢眉凝蹙,似在梦里也有化不开的忧愁,紧阖的眼帘看不到其后深藏的眸子,高挺的鼻,苍白紧抿的双唇,沉睡中还有些不稳的呼吸。
这个人,他好像见过......
灵生莲,你记住,是漆雕莫伦害你至此的,他不但要杀你,还阻止你和丫鬟的真心相爱,百般的折磨那个丫鬟,他心肠冷硬狠绝,最擅长欺骗别人,你要记住,千万不要上当。
切记!切记!切记!切记!切记!切记!!!...........
"啊!!"头突然好像被人用双手用力的挤压揉搓一样,生莲痛苦地抱住头,脑海中一遍遍女人的声音就如同那双无形中施虐的手,一阵一阵的剧痛不断传来。
"生莲?"水无涯担忧地想上前。
"不要碰我。"冰冷的斥吼,他拍开水无涯关切的手,捧着头跌跌撞撞的跑出了房间。
"生莲的样子有些奇怪。"水无涯忧心忡忡地看着生莲离去的方向。刚才借着生莲挥手的机会搭了一下他的脉,从脉向上看他却并没有什么异常,可刚才他却好像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这到底......
"嗯。"莫桤点点头,目视远方的的眼眸闪过一丝黯光,若有所思地紧蹙起眉。
"唔....."一声呻吟拉回了他们的注意,转过身走向大床,就看到莫伦正缓缓转醒。
"大哥。"莫桤轻轻唤了声。
"生莲。"醒来没有看到心上的人,莫伦一脸的焦急。
与水无涯对视一眼,莫桤为难的无语,看向门口生莲离开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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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的离屋子越远,那噬人的疼痛就变得越淡,脑中那女人的声音也渐渐消失无声。生莲漫无目的地一路狂奔,直到撞上了人才停了下来。
"公子?生莲公子,你没事了吗?"正要去照顾主子的菱角看着撞到自己的人,高兴地边笑边问。
昨夜被大少爷遣回房中后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知道刚才才醒过来,匆忙的做了早餐要端给说是今天会醒来的生莲,没想到公子不但竟然已经醒了,而且还能出门了。看来,水大夫的方法真的已经把公子治好了。
"你是谁?"生莲看着眼前娇俏的女子,冷冷蹙眉道。
"公子,我是你的丫鬟菱角。"菱角早听被莫伦交待过主子醒来会失去记忆,因此听到生莲的询问一点也不慌张的从容回答。
"丫鬟?"生莲一愣,突然想起脑海中那个女人的声音。
"是的,公子,是你好心将菱角买回来的,菱角这辈子都会好好服侍公子,报答公子的。"菱角耐心地解释。
"你被折磨嘛?"生莲伸出手,纤细手指抚过菱角的眉眼。
"呃......"菱角错愕,同时奇怪的打量着主子怪异地动作,本能的答道:"没关系的,都已经好了,只要公子可以平安,就是让菱角受再多的苦菱角也不怕。"公子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会一辈子报答公子,就算丢了性命也没有关系,更何况只是被打了一顿。
"是你吗?"生莲突然一把将菱角抱入怀中,冰冷的眼底意外的闪动着温柔的光芒,双臂的力道也如同呵护挚爱的情人一般。
突然的拉扯使菱角原本端着的托盘翻砸在地,汤碗杯碟清脆的碎裂声在这个宁静的院落意外的清晰。呆愣愣地一时间茫然无措,菱角僵在那里仍有生莲将她拥得更紧,却不知隔着一个莲花池的对面,一双心碎的眼睛将刚才的一幕从头至尾收入眼底,刚刚醒来的病弱身体无法自控的剧烈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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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冰冷的雪花还在簌簌地下着,莲花池边感受了冰冻的寒气,相较于花园中的其他的地方更是冰冷。
"回去吧。"一件皮裘披到了身上,身后人轻声劝道。
"他们一定不冷。"莫伦哀然苦笑。至少不像他这样的冷,不可抑制的颤抖,从心到身没有一处是温暖的。
为何会忘记?昨晚的一切都还如在眼前,那份真实的触感直到现在还在他的身上剧烈的痛着,可带给他这份痛苦,夺了他身心的男子,此刻却将别人抱在怀里,如护至宝。
'莫伦,我们永远都不分开好不好?'
'生莲最爱莫伦了。'
'橘子糖很好吃,莫伦也吃一颗吧,然后心里就会像生莲一样甜甜的。'
'莫伦,灵子开智以后,除非有着强烈的执念才有万分之一的可能留下原来的记忆,否则,就只能忘记一切、断情遗事!'
断情遗事吗?最终生莲还是忘了他,因为他并不是那份强烈的执念,因为他在生莲的心中还不足够深重,是吗?
"莫伦,别想太多了。"韶翔看着一向温宁沉着的莫伦此刻竟漏出一种恍若快哭出来的神情,心痛着却又不知该如何劝慰,早就预料的结局,可现在这样,是不是太残忍了?
"我没事,没事的,不要担心。"忍着心痛收回视线,莫伦转身牵唇一笑,却完全不知道这样的笑容看在别人眼中是多么的落寞沉伤。
"回去吧,你的身体还很虚弱。"
韶翔扶住他,才发觉往日就不算强壮的身体此刻更加孱弱,这么多日子所发生的事情一件接一件,莫伦几乎连喘息的几乎都没有,这样的状态下,他的身又怎么能好。心下有些懊恼,自己的无能为力和众人的无可奈何,一切的重担都只能落在莫伦的头上,身为漆雕府当家主的他,只能任劳任怨地替所有的人遮挡风雨,却不知自己也早已被狂风暴雨吹打的遍体鳞伤了。
扶着莫伦的手感觉到他不稳的一个踉跄,韶翔刚忙加重力道,却看到莫伦的双腿几乎是不上什么力气的在颤抖。一咬牙,也顾不上什么主仆之仪,他一把将莫伦抱了起来。
"韶翔?"被随身侍卫以抱女人的姿势抱起来,莫伦霎时一愕,"我可以走的。"
"能走才怪。"韶翔不理他,白了他一眼道,"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我还不了解你吗?明明觉得累却逞强不肯休息,为了别人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顾。"
"那就谢谢你。"没有挣扎,莫伦淡笑着道谢。他真的累了,好冷,好困,这个时候他不想再逞强,只想好好的休息,好好的睡一觉。
"客气什么?从我被老爷带到你面前的时候我们不是就说好了吗?一辈子都是好兄弟。"韶翔冲他一笑。
"嗯。"莫伦淡淡莞尔,依顺地将头靠向韶翔,缓缓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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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花园,同样的伤心,陷入沉沉睡眠的莫伦怎样也不能想到,也同样有人和他一样的伤心,只为那个怀抱着他的人。
"看够了吧?"身后人微含怒意的语调让莫文慌忙收起眼底的泪水,敛眉不语。
"妙人儿?转过身。"极度厌烦他背对着自己的动作,康如柏强硬的扳过他的身子,"我可告诉你,你求我来救漆雕府的时候说的话我可都记住呢,我并不是那种你利用过了就可以抛在一边的人。"在异世界特殊的职业让康如柏,不....或者该说是仲蓝全身总氤透一个噬人的杀意,让莫文每每都胆怯的不敢靠近。
"别这样。"莫文垂首声音低低地道,刚刚收住的泪水在面对这样一个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摆脱的霸道男人时再度流了下来。
"妙人儿,看着我。"仲蓝单手托起他的下颌,邪魅地幽蓝色眼眸绽放异光,"不要企图逃脱,我能从皇后手里保住漆雕府,也一样能毁了他。"说到此时,他感觉到怀中人明显的颤抖。
"不要,求你了。"多日被囚禁深宫中的疲惫让莫文无力抗拒,只能苦苦哀求。
"那就乖乖的,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漆雕府一府上下就会永远得到皇朝的庇护。"心中怜惜他的柔弱,仲蓝俯身印下炙热的亲吻。
妙人儿,不要怪我,这段移世牵魂的曲调若少了你一定会黯然失色的。这场时空之旅,你是我最大的礼物。所以,我绝对不能放开你,就算你心有所属也一样。拜托!乖乖的留在我身边,我会好好爱你的,绝不会让你伤心。
被拥在怀中的莫文颤抖的更厉害,心中哀伤着自己一段痴情落空的他,紧紧闭阖的双眼也错过了霸道男人幽蓝眸子深处闪过的心痛和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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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地书房只有毛笔写字微微的'沙沙'声,透过半开的窗户,可以看到冬季难得的明媚阳光,也是嘛,从那以后都已经半个月,冬季在人们感受着伤痛的同时也悄悄的走过了。近日来,阳光普照的日子越来越多,地上沉积的厚雪也早化开了,莲花池的冰也有了溶化的迹象,一块一块的,随水逐流。
半个月,时间真快,一切波澜恢复了平静,漆雕府又回到了往常的日子。唯一改变的,就是他寡言的沉默和那个按照族规成为他贴身助手的冷漠男人。灵子独特的灵魂,开智后短短的半个月,他用一种惊人的速度迅速熟悉了族中所有的生意和事物,从容不迫的接管了一切。
"大少爷。"冰冷冷的三个字,是这半个月来他最常听到的话,收回目视窗外的视线,莫伦凝睇着面前的男子,深邃眼底闪过一抹黯然。
"丝缎庄今天送来的账目和订购的契约副本。"从不改变一身白衣的装扮,原始的色泽映衬着他面无表情的脸,给人一种寒冷的错觉。
"嗯。"伸手接过他呈上的东西,莫伦视线不移,双眸贪婪的凝视着心爱之人的容颜,为了让自己可以在夜晚一遍遍的回忆,慰寄相思。
收回手敛下眼,生莲转身走回书房内自己的位置,继续刚才没弄完的账册。自始至终都没有一句废话,自始至终他的视线都没有投到莫伦身上一刻。
苦涩一笑收起凝视的目光,莫伦黯然垂首,却无法忽略心底一阵阵的刺痛。他知道生莲眼底闪动的戒备,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就算失去记忆,就算变成另外一个人,他对生莲来说应该也算是一个陌生的人而已,可是为何自从他告诉了生莲自己的名字,生莲就会对他分外的戒防,特别.....是当他靠近菱角的时候。
心中的痛因为想到所想而加剧,奇怪地竟连带一股恶心欲呕的感觉直冲口腔,莫伦捂住嘴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这份异动。这样的痛好像已经成了习惯,慢慢的,他就麻木了,任它痛,甚至是故意让他痛,因为只有这样的痛才能让他深刻地记得自己和生莲的那段感情,给自己一点希望,一点盼望看到曙光的希望。
"大少爷?"门外女婢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莫伦的自哀。
"进来。"他收拾好情绪开口道。
门推开,女婢端着准备好的午饭走了进来,一股油腻腻的红烧肉的味道立刻冲鼻而来,顿时让那股好不容易压下的呕吐感再度浮了上来。捂住嘴皱起眉,莫伦挥挥手示意女婢退下。
"大少爷,我也先下去了。"生莲简单收拾了自己的桌子,淡淡对莫伦说了句就起身欲走。
"你不一起吃吗?"看着他要离开,莫乱慌张地站起身开口挽留,匆忙下肚子还正好撞上的桌面。
"唔......"腹部一痛,霎时让他白了脸色。
"你没事吧。"生莲皱着眉走过来,冷眼探问道。
"你......"痛弯了腰的莫伦拉住他的手臂,却被他闪身躲开了,心中更痛,他扶着桌子勉强撑起身体,"今天的饭准备的很多,你留下来吧。"他知道他每天的这个时候一定会离开,因为此时,菱角已经准备好了可口的饭菜在他现在居住的禁苑中等他,他要回去陪她。但是,他今天真的很想他留下,只有一天就好,只是留下陪他吃个饭。
"不了。"生莲冷硬的拒绝传来,毁灭了他一点小小的奢望。
敛下眼苦涩微微牵唇,他暗嘲自己的愚笨,刚才的样子,就好像一个失宠的女人,用尽心思只奢望对方一丝一毫的回顾。呵.....他又有什么权利说,他不是甚至连一个失宠的女子都比不上吗?至少她们还知道用心计花心思,还能苦苦哀求伤心垂泪。
可他能......莫伦抬起头,透过生莲莹澈的双眸看到了自己的样子,苍白的脸色,一身的狼狈,既不会花心计,也不可能苦苦哀求盈盈落泪,这样的他,连自己看了都觉得可悲,更何况是已将自己当成陌生人的生莲。
"抱歉!"莫伦转过身,掩饰一身的伤悲,"我刚才失态了,你下去吧。"可以将话说得淡漠,却忽略了声音中微微的颤抖。
他身后,生莲依旧一脸的冷漠,却难以控制的深深蹙起眉。
是什么?在看到那滴眼泪的时候在心底深处隐隐悸动?生莲抚上胸口,不解地寻找着答案。这是漆雕莫伦,那个脑海中女人所说的冷硬狠绝的人,曾经折磨过菱角,还要拆散他们,他应该要防备他的。
可为什么,他会感觉到痛?好久了,他发现他总会盯着自己发呆,偶尔眼底还会映出水光,他总是垂着首不去看,可不知为什么眼角还会时不时地飘向他。漆雕莫伦,到底是什么人?此刻,他竟然想去一探.....
"啊!!!"噬人的剧痛再次传来,生莲抱住头退后了几步。
"生莲。"听到痛呼转过身,就看到他一脸痛苦的捧着头,莫伦焦急担忧地冲上前。
"别过来。"生莲大声喝斥不允他靠近,不知为何,每每他靠近这样如被挤压的疼痛就会异常强烈到让他无法忍受,也唯有离他远远的,这痛才会停止。
"生莲,你怎么了?"眼底闪过受伤的悲痛,莫伦难过地不敢再上前,只是低声地问道。
"我没事。"他忍着痛冷冷的抛下一句话,快速转身离开了书房,独留下莫伦忧心忡忡地看着他离去,想跟过去却又不敢迈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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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听到生莲的喊声赶来,就看到书房大开着门,莫伦一个人悲伤地站在房中央,脸色苍白地呆呆看着远处。
"没事。"收回视线,莫伦敛眼摇了摇头。
"怎么?你又吐了?"韶翔看着他双唇都毫无血色,看样子是这几日来的老毛病又犯了。
"嗯。"莫伦点点头,避开满桌子的丰盛饭菜走回书桌。不知为何,原本只是早晨的时候会呕的情况现在竟然严重到连饭菜的油腥味也不能闻,向水叔讨来的养胃健脾的药也丝毫不起作用,难道真的如韶翔所说,是自己心结太重郁郁寡欢,才会造成了肠胃的不适。
"还写还写,最近这样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你要再这样不眠不休的忙下去,只怕下次你呕出来的就不是酸水,该是血了。"看着他又想坐下继续忙碌,韶翔一把夺过他的毛笔,严厉的斥责道。
"放心,我只是最近吃的不太好,没事的。"莫伦淡淡一笑。
"没事才怪。"韶翔白了他一眼,还不了解他那爱逞强的毛病吗?"今天就不要忙了,你晚上还要和莫桤一起到水榭阁去和染布坊的几个老板谈生意,现在就该好好的休息一下。"
"韶翔,我怎么觉得你最近好像把我当作女人一样的照顾呢?"不许他这不许他那,稍稍的忙得晚了点就叨念个半天,他什么时候也不知道,这个贴身的侍卫竟然这么婆妈。
"男人女人都一样,生病的时候,就该好好的修养。"韶翔拉着他起来,也知道他吃不下满桌的华丽却油腻的饭菜,干脆带他出了书房。
"去哪里?"
"恩恒那里熬了点粥,清粥你应该吃得下了吧。"
"哦......恩恒!!"
"喂,我可是为你好...."
"是是是是,我知道,为我好。"
"莫伦。"
"好好,我什么都不说。"
"真是的。"
直到下了马车的那一刻还心不甘情不愿的,莫桤揪着一张似怀了天大委屈的脸孔跟在莫伦身后,心中怎么也想不明白好好的大哥怎么想起把他拉来谈什么生意,家里的事情一向都是大哥一个人在管的。
"哥,我今天答应了韵文和闵凡一起去逛夜市的,反正这染布坊的事情我也不懂,干脆你就让我....."看着大哥正背对着自己查阅着手下送上来的宴客名单,莫桤一步一步地蹭着向酒楼外溜。
"你要是溜了,这辈子都别再想拿到红枫令牌了。"眼看着还有一脚就要跨出门的同时莫伦淡淡的声音传来,成功毁灭了他一丝的侥幸。
"大哥,你干吗非要抓我来受罪嘛。"莫桤靠在马车边象泄了气一样。
"你也混了这么多年了,是该承替责任,学学怎样管理整个家族了。"莫伦不理会他的抱怨,合上宴客的名单向楼梯的方向走去。
"哥,你不会是想走吧?"身后,莫桤的声音不同于以往的慵懒,语调严肃的问道。
莫伦回过头,就看到他站在门边,微垂的头使酒楼内的明亮烛光在他脸上形成晦暗的光影,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去哪里?"莫伦波澜不惊地反问。
"还想瞒吗?是不是打算不告而别?你可别告诉我你不是打着想躲开生莲,一个人逃走的心思。"莫桤抬起头,带着一幅我早已看穿你的表情向他缓缓走来,"你少算盘打得精了,虽然几兄弟中只有你最聪明也最能干,可并不代表我们三个都是傻子,从小一起长大你想什么我还能看不出来吗?你要是敢丢下这个烂摊子给我们,我们三兄弟铁定会千里追杀你的。"莫桤用手比了个砍头的手势,威胁般的瞪着眼睛。
看着弟弟半玩笑的警告,莫伦不禁笑开,"我早就知道你的精明,所以....这个家交给你我是最放心的。"他真的累了,这样日日面对生莲,面对着他的冰冷,他的心早就裂成了碎片,每每想起都会刺痛他。所以他确实在考虑离开,一个人悄悄地找一个不会心痛的地方,静静的生活下去。
"少来,这么麻烦的东西,我可不要。"莫桤摆摆手一幅不屑一顾的样子,"你是漆雕府的当家主,父亲的长子,我们兄弟三人的大哥。如果你走了,我们三个没人管着会学坏的。特别是莫朗,那小子整天在江湖上学什么大侠,要是没有你跟在后边为他收拾烂摊子,替他给得罪的人道歉,只怕他早就成了江湖公敌了。这种事思前想后还是大哥比较合适,要是我的话,一定只会帮着他更惹祸才对。"
"你这小子。"莫伦笑着轻捶了他一拳,从莫桤半开玩笑的话中听出他真诚地挽留和兄弟们之间诚挚的情谊。
"所以....."莫桤从他身边走过,"你少想些没用的东西。遇到一点点的挫折就要逃走,这可一点也不像那个从小对我严加管教,动不动罚我跪祖先的大哥。"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莫伦声音沉沉的说道,深幽的眼底渲染一层沉痛。
"哥。"莫桤安慰地拍拍他的肩,"你总是最坚强的,从小到大为了咱们这群兄弟姐妹支撑着一片天,大家总是会不由自主地依靠你,信赖你,这些年,辛苦你了。"
兄长的艰难他怎会不清楚,自己懒散,莫文只会写文赋诗,莫朗喜欢游历江湖,家中所有的重担都放在大哥一个人的肩上,几乎撑垮了他。特别是这次,大妹为了一段偏激的仇恨用一家子的性命做威胁,大哥为了他们,几乎失去了最爱的人,而眼前,虽然生莲活了下来,却忘记了那段感情,忘记了大哥,这一切对大哥来说,都成了最大的打击,已经打到了他承受的极限了。
"笨蛋,你也说了,我是你们的大哥吗。"他在乎这些家人,在乎这个漆雕府,所以他甘愿保护自己的亲人。
"所以,就给我们立个榜样。生莲他虽然忘记了一切,可他还好好的活着,这就是最好的结果,我相信大哥只要坚持下去,你和生莲最终还是会在一起的,因为我相信一份感情,在一个人的记忆力不可能会真的完全消失,更何况还是一份刻骨铭心的真挚感情。"
"莫桤,谢谢你。"莫伦感激地说道。
"别客气了,大哥能够振作起来我就放心了。要是大哥不再,就什么生意也谈不成了。"
"呵......"莫伦淡然一笑,对他的话不知可否。
"因此,我想我今天就不用再作陪了吧。"
呵呵.....费了半天的口舌,终于引到了正题上,莫桤一脸计谋得逞的得意笑容,转身向后去。
啊!今晚真暖和,带着韵文和闵凡一家三口逛夜市最合适了。
"啊!"刚走出两步,就觉得领子一紧,一股力量将他又揪了回去。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相信各位老板都等急了,我们快进去吧。"莫伦淡笑的一脸平稳。
"大哥,你不是已经不走了吗?"莫桤死命的抵抗。
"是呀。"莫伦不理他,继续向前。
"那怎么还要拉上我去受罪嘛。"他觉得自己真是命苦的可以。
"虽然如此,但身为二少爷的你多接触一些家族的生意也是好事。"莫伦一幅不容反驳的样子。
"呜......今晚暖和,我答应和韵文闵凡去逛夜市的。"莫桤难过得心痛着冬季难得的温暖夜晚,竟然就必须在酒楼里应付那些老头子。
"明晚的温度一定会比今晚更好的。"对他的苦肉计一点不放在眼里,莫伦向前推了他一把,向着水榭阁二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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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中午回来菱角就看出回到禁苑菱角就看出生莲有心事,闷闷地不说一句话只是一个人坐在屋外的廊子上看着远处。
"公子,你怎么了?"菱角来到他的身边,轻声问道。
"菱角。"如星子般的双眸依旧目视着前方,生莲缓缓开口,声音低低沉沉的有种迷惑的茫然。
"是。"
"我......"生莲顿了一下,皱了皱眉,半晌后才接着说:"我是不是有一段过去?"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冷冰冰的,没有情绪也没有波动。
"过去?"菱角愕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主子所言的过去指的什么,"公子问的是开智以前?"
"嗯。"生莲看向她,点点头。
"当然,每个人都有过去,公子怎么会没有呢?"菱角欣然一笑,突然觉得现在这样问着他问题的公子似乎又是以前的那个无忧的少年了,纯真的疑问,无垢明亮的眼睛满满都是渴望的到解答的期待。
"菱角......"生莲凝睇着她,突然很想问问他们是怎么相爱的,若如脑海里那女人所说,他们又为什么会被拆散?漆雕莫伦冷硬狠绝,可他又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眼神,深幽的眼眸沁满了水光,凝视着自己的视线似含了一抹深怨,让看着他的自己他竟莫名的产生了一种好似是自己做了什么错事的感觉。
"公子。"菱角抬手在他眼前晃晃,不解他怎么开了口却又神游太虚。
"呃......"生莲回过神才惊觉自己的想法,冰冷的面容凝拢着剑眉。
"公子要和菱角说什么嘛?"
"不....没什么。"生莲摇摇头。他不想将自己无来由的猜测牵扯上菱角,这一切,他想自己去探寻,去找到答案。
"公子。"菱角牵唇一笑,指了指生莲胸前衣襟外露出的一截红绳道:"过去是一种记忆,强烈的记忆就会被人们记住,而平淡的,就会随着时间慢慢被淡忘。对公子来说,最重要的一段记忆,就在您胸前的荷包里,我知道公子最近要想起以前的事的时候,头总会痛,所以菱角不说什么,只是想告诉公子,若您有一天真正的想要知道过去的时候,就打开那个荷包,里面装着的才是对公子来说最重要的东西。"
公子的头痛是水大夫千叮咛万嘱咐不可引发的,因此她一次次想和公子说出一切却都忍住了,但她知道,公子心中也有疑惑,虽然她不明白公子突然对大少爷的戒备从何而来,但有时候,她也会看到公子打量着大少爷的背影呆呆的发愣。靠近就会头痛,这样噬人的剧痛想一堵带刺的高墙阻挡了公子对记忆的探询,她也怕公子痛,所以也不敢说明,只能抬出那个装了公子以前最宝贝东西的荷包,希望有一天公子可以自己找出记忆,早日想起以前的自己。
菱角无奈的叹了口气,抬起头就发现主子又陷入了一个人的思绪里,看着远方天空的眼睛迷茫而空蒙。站起身,她悄悄地离开,留下安静的院子让主子一个人独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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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下了马车的那一刻还心不甘情不愿的,莫桤揪着一张似怀了天大委屈的脸孔跟在莫伦身后,心中怎么也想不明白好好的大哥怎么想起把他拉来谈什么生意,明明家里的事情一向都是大哥一个人在管的。
"哥,我今天答应了韵文和闵凡一起去逛夜市的,反正这染布坊的事情我也不懂,干脆你就让我....."看着大哥正背对着自己查阅着手下送上来的宴客名单,莫桤一步一步地蹭着向酒楼外溜。
"你要是溜了,这辈子都别再想拿到红枫令牌了。"眼看着还有一脚就要跨出门的同时莫伦淡淡的声音传来,成功毁灭了他一丝的侥幸。
"大哥,你干吗非要抓我来受罪嘛。"莫桤靠在门边象泄了气一样。
"你也混了这么多年了,是该承替责任,学学怎样管理整个家族了。"莫伦不理会他的抱怨,合上宴客的名单向楼梯的方向走去。
"哥,你不会是想走吧?"身后,莫桤的声音不同于以往的慵懒,语调严肃的问道。
莫伦回过头,就看到他倚着门框,微垂的头使酒楼内的明亮烛光在他脸上形成晦暗的光影,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去哪里?"莫伦波澜不惊地反问。
"还想瞒吗?是不是打算不告而别?你可别告诉我你不是打着想躲开生莲,一个人逃走的心思。"莫桤抬起头,带着一幅我早已看穿你的表情向他缓缓走来,"你少算盘打得精了,虽然几兄弟中只有你最聪明也最能干,可并不代表我们三个都是傻子,从小一起长大你想什么我还能看不出来吗?你要是敢丢下这个烂摊子给我们,我们三兄弟铁定会千里追杀你的。"莫桤用手比了个砍头的手势,威胁般的瞪着眼睛。
看着弟弟半玩笑的警告,莫伦不禁笑开,"我早就知道你的精明,所以....这个家交给你我是最放心的。"他真的累了,这样日日面对生莲,面对着他的冰冷,他的心早就裂成了碎片,每每想起都会刺痛他。所以他确实在考虑离开,一个人悄悄地找一个不会心痛的地方,静静的生活下去。
"少来,这么麻烦的东西,我可不要。"莫桤摆摆手一幅不屑一顾的样子,"你是漆雕府的当家主,父亲的长子,我们兄弟三人的大哥。如果你走了,我们三个没人管着会学坏的。特别是莫朗,那小子整天在江湖上学什么大侠,要是没有你跟在后边为他收拾烂摊子,替他给得罪的人道歉,只怕他早就成了江湖公敌了。这种事思前想后还是大哥比较合适,要是我的话,一定只会帮着他更惹祸才对。"
"你这小子。"莫伦笑着轻捶了他一拳,从莫桤半开玩笑的话中听出他真诚地挽留和兄弟们之间诚挚的情谊。
"所以....."莫桤从他身边走过,"你少想些没用的东西。遇到一点点的挫折就要逃走,这可一点也不像那个从小对我严加管教,动不动罚我跪祖先的大哥。"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莫伦声音沉沉的说道,深幽的眼底渲染一层沉痛。
"哥。"莫桤安慰地拍拍他的肩,"别想太多了,我相信你的,你总是最坚强,也很温柔,这么好的大哥,我不相信有任何一个人能把你忘记,更何况还是和你相爱至深的生莲。也许忘记只是一时的,你不要拿梅叔的一切来看生莲,或许过不了多久,生莲就会自己想起来的。所以你不要总是胡思乱想,否则不能生莲想起你,你就会先累垮的。"
兄长的艰难他怎会不清楚,自己懒散,莫文只会写文赋诗,莫朗喜欢游历江湖,家中所有的重担都放在大哥一个人的肩上,几乎撑垮了他。特别是这次,大妹为了一段偏激的仇恨用一家子的性命做威胁,大哥为了他们,几乎失去了最爱的人,而眼前,虽然生莲活了下来,却忘记了那段感情,忘记了大哥,这一切对大哥来说,都成了最大的打击,已经打到了他承受的极限了。
"他会吗?"往日运筹帷幄,沉着冷静的莫伦,在面对情爱之事也充满了茫然。
"我想会的,只要你们真的彼此相爱,我就不相信会真的忘记。"莫桤眼底闪动着坚定的神采,让心中已有些疲惫失望的莫伦也感染了一丝坚强。
"莫桤,谢谢你。"莫伦感激地说道。
"别客气了,大哥能够振作起来我就放心了。要是大哥不再,就什么生意也谈不成了。"
"呵......"莫伦淡然一笑,对他的话不知可否。
"因此,我想我今天就不用再作陪了吧。"呵呵.....费了半天的口舌,终于引到了正题上,莫桤一脸计谋得逞的得意笑容,转身向后去。
啊!今晚真暖和,带着韵文和闵凡一家三口逛夜市最合适了。
"啊!"刚走出两步,就觉得领子一紧,一股力量将他又揪了回去。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相信各位老板都等急了,我们快进去吧。"莫伦淡笑的一脸平稳。
"大哥,你不是已经不走了吗?"莫桤死命的抵抗。
"是呀。"莫伦不理他,继续向前。
"那怎么还要拉上我去受罪嘛。"他觉得自己真是命苦的可以。
"虽然如此,但身为二少爷的你多接触一些家族的生意也是好事。"莫伦一幅不容反驳的样子。
"呜......今晚暖和,我答应和韵文闵凡去逛夜市的。"莫桤难过得心痛着冬季难得的温暖夜晚,竟然就必须在酒楼里应付那些老头子。
"明晚的温度一定会比今晚更好的。"对他的苦肉计一点不放在眼里,莫伦向前推了他一把,向着水榭阁二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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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法流畅自然地在契约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莫伦搁下毛笔,抬头扬起温宁淡雅的笑容。
"木老板,这次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大少爷真是客气了,这么多年漆雕府一直照顾咱们染布坊的声音,应该是木某感激才对。"白手起家的木老板是一个年约三十多岁、精明干练的男子,棱角分明的脸孔虽说不上英俊却也可以算是一表人才,完完全全一个成功商人的样子。
"客气。"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从莫伦的口中说出却丝毫让人不觉失礼,反而有种得体温雅的感觉。
木老板接过契约书,暗中打量着这个龙康皇朝第一家族的当家主。一张俊逸不凡的面容,淡雅温宁的气质,明明是统管全族,支手便能操控整个龙康皇朝的男人,却在举手投足间让他觉得有一丝柔和的神韵,使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敛下眼,木老板在心中摇头暗笑自己这样的想法。
"大少爷,请,这杯敬你,愿我们以后合作愉快,生意共隆。"从很小就从乡下出来打拼的木老板可不似那些儒商在敬酒的时候还一套一套的,简单的两句话,却也是一番心意。
"谢谢了,希望我们合作愉快。"莫伦也拿起了酒杯。
"哥。"一旁的莫桤刚忙拦住,冲着愣住的木老板笑了笑,他凑到莫伦耳边道:"哥,你的胃这几天一直不好,饭都吃不下几口,还怎么能喝酒。"暗暗瞪了他一眼,莫桤说着就要拿过酒杯。
"怎么?大少爷的身体不好吗?"莫桤的声音说高不低的,模模糊糊也传到了木老板的耳中。
"没事的,是莫桤太多心了。"莫伦拨开莫桤拦阻的手,转而对木老板笑了笑。生意场的规矩就是敬酒必喝,否则就被看作是一种不尊重,虽然他也清楚自己的身体,知道莫桤是担心他,可木老板本是一番诚意,而且这规矩不能破在自己这里,这酒.....无论如何也要喝下。
"木老板,请。"莫伦抬抬手和木老板碰了杯,暗自咬咬牙,一口将一杯醇酿的竹叶青一饮而尽。
木老板看着他喝下去,皱着眉敛下眼也跟着一饮而尽。
"木老板,再来一杯。"
烈性的竹叶青顺着喉咙流入胃中,顿时一股炙烈的灼热也随着酒的流动在胃中翻腾起来。好痛!不过比起这几日的痛,这并不算什么,莫伦心中暗暗苦笑,拿起酒壶就又要斟满一杯,却同时被一只大手按住了。
"大少爷。"抬起头,正看到木老板醇厚的笑容,"木某这些天也总觉得肠胃不适,请大少爷见谅,这酒木某是喝不了了。"边说着,他边从莫伦手中抽过酒壶搁到了一边。
"是吗,既然木老板身体不适,那我们今天就不喝酒了。"怎会看不出木老板眼底的好意,莫伦收回手,淡淡投以感激地一笑。
木老板谦然地敛眼回以一笑,很高兴看到莫伦眼底消失了刚才的那种阴郁的神采,不知为何,看到那样的眼神,竟会让自己又不自主地对眼前的心生怜惜。
"那就吃点菜吧,这是京中最著名的厨子做的柱候牛腩,很好吃,大少爷尝尝。"木老板挑了一样精致的菜肴,为莫伦夹了一块。
"唔.....谢....谢谢!!"脸上陪笑着道谢,可就在鼻子地上的一股油腻腻的味道却让他忍不住皱起眉,一股股酸酸的液体伴着胃中的灼热的痛开始往上涌。
"哥?"一旁的莫桤看出他的不适,担忧地唤了声。
"没事。"莫伦笑地有些虚弱,口中一股股翻腾的气味也是酸酸的难闻,让他本就不好的脸色顿时苍白一片。
"唔......"一股酸水涌了上来,莫伦顾不得礼节,搁下筷子快步冲到雅阁中专门准备的痰盂旁,一口口的呕着。
"哥,你到底怎么了?"焦急忧心的跟着过去,莫桤扶着他吐的无力的身体,心中暗自庆幸幸好自己跟来了。
"大少爷,你没事吧?"木老板也一脸的担忧,并细心地倒了杯温热的清水递了上去。
"没事的....."虚喘喘地应了句,伸出想接过水杯的手刚伸到一半就无力的垂了下去,莫伦只觉得的眼前一黑,当即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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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你到底行不行呀?为什么大哥还不醒?"
"你急什么,你当生病是你平日里逛花街呀,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喂,说....说大哥的病您老人家扯上我干什么呢?"
"怎么?怕被韵文听到吧,呵呵....."
"怕?谁怕呀,我就是担心您老人家医术不醒,我看还是我回府一趟把水叔找来.....啊!婆婆,您打我干什么?"
"臭小子,敢说你婆婆医术不好,哼......姓水的小子这些日子还总要来请教我呢,也不想想你婆婆当年可是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玉面罗刹圣医手,我难道还不如一个学医十年的小子吗?"
"那大哥怎么还不醒呀?"
"我不是说了这不是一时半刻...."
"两位,大少爷正在休息,两位就不要争执了,不要影响了大少爷的休息。"
昏沉沉的不知睡了多久,不过才缓缓转醒,眼睛都还没睁开,莫伦就听到床边这一番激烈的'对话'。
"唔....."他呻吟了一声,想动动身子却牵动了腹部一阵阵的痛。
"哥,你醒了?"听到莫桤的声音靠近,他停了半晌才慢慢睁开眼睛,就看到三双担忧地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我怎么了?"他声音哑哑的问道。
"没事,就是太累了,多多休息就会好的。"床边坐着的一个妇人拍拍他搂在被外的手笑着安慰道。
"阙婆婆?"
"乖,是婆婆,你好好的休息,婆婆就在旁边陪着你。"白发的阙大婶眼底闪动着慈爱,对从小就缺少亲爹疼爱的莫伦总是宠溺有加。
莫伦淡淡一笑,无力的又闭上了眼睛。
"莫桤,你去吧这个给莫伦煎了。"阙大婶从怀里拿出一包药递给莫桤。
"婆婆,我们回家去再弄不好吗?"莫桤想不通大婶干吗非要在这里给大哥治病,回家不是更好?
"懒死你,让你去你就去,你大哥的身体现在根本不适合移动,怎么回家?"阙大婶瞪了他一眼。
"好啦好啦,我去。"被骂地一顿臭头,莫桤拗着脸走了出去。
"木老板,也麻烦你了,能不能到厨房让他们给莫伦准备一些清粥,空腹喝刚才那个汤药对身体不好。"不同于对莫桤的那种亲人般的严厉,阙大婶客气的对木老板笑着道。
"没问题,我这就去。"木老板爽快地应了下来,转身也走了出去。
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的远离,阙大婶才无声地叹了口气,凝视着莫伦的目光变得沉重。
"莫伦,睁开眼睛。"她很清楚他没有睡着,骗得过那两个人却骗不过她这个从小看他长大的老太婆。
"婆婆。"莫伦睁开眼,低低地唤了声。
"莫伦,你知道你得了什么病吗?"
"不知道。"莫伦摇摇头,看着阙大婶一脸的凝重不由得心中一沉。
"莫伦,你实话跟婆婆说,你是不是让男人碰你了?"
犀利的问题顿时让莫伦脸色刷白,愕然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一辈子就那一次,他一生中唯一甘愿让他付出自己一切的男人,那个带着些疼痛却又甜蜜的晚上。
看着他的神情,阙大婶就知道了答案,不由得心中的焦急担忧,"你真的让男人碰你了?"
"婆婆,我到底得了什么病?"
"傻孩子,你怎么糊涂到让男人碰你,你难道不知道你遗传着你爹亲的血脉吗?"逆天的行为,是要承担多大的后果,也许付出的将会是莫伦的命。
"婆婆的意思是....."答案似乎已经到了眼前,薄薄地一层纸根本者当不了他的真实,莫伦心中已经猜到了病因,不由得全身一阵冷汗。
"你的脉象.....是喜脉!"阙大婶沉痛的压低了声音,说出了答案。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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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花园内一阵一阵的风吹过,虽然回暖却也还含有一丝冰冷。院内一隅以绿竹砌筑的亭子里,一个青色的身影倚栏而坐,双手放在腹部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
'莫伦,男人孕子是逆天的行为,最初的三个月是最危险的,当初你爹爹就好几次差点没有熬过去,你以后要多小心,生意上的事情就不要再管了,最好就是不要出门,静养三个月,等到了第四个月,这危险期才算过去。'
孩子?抚摸的手停在肚子上,莫伦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毫无异常的腹部,完全不敢想象这里面竟然有一个孩子,他和生莲的孩子。
苦涩牵唇一笑,他哀叹自己竟无法愉悦心情。此刻,他突然体会了当年爹亲的悲苦,一个人孤独的禁苑,只有腹中的自己做陪伴。但至少......至少身在禁苑外的父亲是爱着爹亲的,就算不知,心却在,那份情并没有丝毫的减少。
可自己呢?莫伦看向远处禁苑的方向,掩不住眼底的苍凉悲伤。生莲把他忘得一干二净,那一夜,就如同一场黑暗中的梦境,消失在了生莲的记忆深处,留下这样的一场残局,让自己独自面对。
"我该怎么办?"莫伦凄哀一叹,问话的对象竟然是自己的肚子,或者....该说是腹中那还未成型的孩子。
阙婆婆说他和爹亲不一样,他身体弱,而且他并不是灵族中人,若勉强怀孕生产,只怕会要了自己的命,因此劝他打掉这个孩子。莫伦不由得全身一阵恶寒,为这个残忍的行为打了一颤。
他承认他不如爹亲,不单是身体,还有性格,他没有爹亲的坚强勇敢,爹亲的不顾一切。可他依然也懂得保护,就像爹亲当年保护自己一样,他也会好好的守护这个孩子,让他安心的在自己腹中成长,然后见到这个人世。
"生莲,快点想起来吧。"现在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们都在等着你,等你想起以前的事情。
头慢慢向后靠上栏杆,莫伦闭上眼睛,一颗盈泪从眼角溢出,随着夜风一同飘落,落地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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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站在漆黑一片的花丛中很久,直到确定凉亭中的人沉沉入睡,他才走了出来,缓步靠近亭子,他凝睇着倚栏沉睡的人,俊美面庞上那双幽黯的眼眸,像两潭不安定的水,闪动着异光。
他确定自己听到了他刚才喊着自己的名字,低低的声音含着哀切,让原本打算离开的他不由地被触动,心底一阵悸动。
他和他.....是否曾经在那段遗忘的记忆中有过交汇,否则为何自己在听到他的呼唤时竟会驻足,心底会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纠痛。
"唔...."不出意料的头痛再次发作,生莲刚忙捂住口怕痛呼会惊醒沉睡中的人,这一次没有避开,他又向前走了几步,感觉着那双无形中挤压头的那双手又施重了力道。
到底是什么?隐藏在这疼痛之后,好似有人不愿他想起,因此他才会每每在靠近他的时候就会痛。凝聚痛疼的俊容突然变得沉冷阴鸷,这份疼痛让他有种被人操控了的感觉,眼底闪过冰冷的怒火。
靠近的步伐不曾停止,他执拗地继续向前,来到他身边解下出门时被叮咛穿好的斗篷盖在他身上。看着沉睡中的人在温暖中舒缓了眉头,他不自觉缓缓牵动唇角一扬,打横将人抱起,转身离开了凉亭。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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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伦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安稳的躺在卧房温暖舒适的大床上,暖和的丝缎棉被上还覆着一件藏蓝色的斗篷。
生莲?莫伦一愕,这件斗篷还是刚入冬的时候他吩咐家中的制衣坊为生莲做的,他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难道昨晚是生莲将自己从凉亭带回卧房的?他为自己这样的想法心中一悸,却又有些忐忑地不敢置信。
"大少爷。"门外,婢女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臆测。
"什么事?"
"大少爷,皇城染布坊的木老板来拜访您。"
木老板?莫伦一愕,遂道:"我知道了,请木老板想在大厅等候吧。"
"在下担忧大少爷病恙未愈,就擅自作主来到内院,请大少爷别见怪。"木老板醇厚的嗓音突然从门外传来,莫伦慌忙起身,倒真是着实被他的'擅自'吃了一惊。
"多谢木老板了,请稍等,让莫伦起身。"从衣柜中拿出一套藏蓝色的衣服穿上,莫伦走出小阁放下幔帐,才走去开了门。
"木老板。"礼貌的一揖,他侧身让木老板进屋,同时吩咐女婢去准备茶水。
"在下真是失礼了,不过昨天看到大少爷的病情,实在不敢在此刻让大少爷为了在下劳累,就自己作主跟了女婢前来,请大少爷见谅。"走入屋子放下手中掂的东西,木老板弯腰一礼,再一次诚心的道歉。他很清楚堂堂漆雕府的大少爷和他这样的粗人不同,礼教传家,事事都有规矩,自己这样的莽撞还能被谅解,他自己也很清楚主要是因为对象是温宁有礼的大少爷,若是旁人也许早就大呼失礼忘形了。
"无妨的,木老板的关心莫伦感激于心,怎么还会为这些小节而怪罪呢。"莫伦淡笑着赶忙将木老板拉起,引他在屋中央的梨木大桌旁坐下。
"其实说是来探病,在下最重要的还是来谢罪的,虽然大少爷不说,但木某也很清楚,若非昨晚的那杯酒,大少爷也不会病发。"他拿过刚才拎进来的一个竹篮推到莫伦面前,歉疚的说道。
莫伦看他竟还赔礼道歉,慌忙摇手退了回去,"木老板,你太客气了,其实昨晚的事根本和你没有关系,你大可不必...."可话说了一半,就被木老板笑着挡了回去。
"大少爷,这并不是什么名贵的礼品,你不必介意。在下知道大少爷的胃不好,所以就一早起来自己熬了点粥送过来,算是木某的一点微薄谢意吧。"木老板说着打开竹篮盖,一股白粥的清香也随之传入了莫伦的鼻中,还真激起了他的饥饿感,从昨晚到现在,他也只是吃了一点粥,说实话他还真饿了。
其实他知道木老板是个老实人,若他今天不喝下这粥,只怕他仍然还会耿耿于怀,"那好吧,木老板一番诚心,莫伦盛情难却了。"隽雅一笑,莫伦拿出炖盅解开了盖子,"清香若竹,还有泉水的山土味,木老板的这份薄礼,可是莫伦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了。"粥的竹香是因为在水煮以前先用竹筒装好米先蒸,然后再用山中清泉的水煮,此刻正是冬季,就算竹筒好找,这清晨天寒地冻的入山却不是易事,小小的一碗粥,却是煮粥人的一番诚心。
眼底不觉惊异之色,他看着眼前俊雅之人淡笑着说出他煮粥的方法,一双幽深漆黑的眸子也仿佛看穿了他,他那一点小小的悸动。从昨天看到他昏倒的那一刻,他的心中就没来由的升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虽然他明明不是女人,虽然他也并不柔弱,可是凝睇着他眼底闪动的哀愁,他就会没来由的心痛。
晚上陪着他送他回府的时候,一路上他都沉默无言的默默坐在马车的一隅,落寞的神情难以掩饰全身沁透的一抹悲凉。他震惊自己当时竟然想将他拥在怀里安慰,这样的想法,连自己都不可理解。茫然地挨了一个晚上,早上公鸡刚刚打鸣他就披着一身霜露进了山,只为能让病弱没有胃口的他喝一碗可口的清粥。
这样的心思,不知是否能说与他明白???木老板痴痴地凝望着垂首优雅喝粥的人儿,心底犹犹豫豫地反复问着自己。
"莫伦?"口中不自觉地喃喃出这两个字,待木老板发现的时候,眼前人已经愕然的抬起头,不解地看着自己。
"呃.....兄,不.....不知在下可否这样称呼。"他急中生智,忙随之接了一个'兄'字。
"当然,这是莫伦的荣幸。"莫伦淡笑着点点头,轻敛眉遮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异光。
"那...莫伦兄,不....不知....."想问出心中最在乎的那个问题,可看着眼前人淡雅的笑容,他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什么?"莫伦清澈的眸子直视着他,鼓励般地笑了笑。
"咣!!"木老板话还未出口,一声巨响传来,门就被人从外面一脚踹了开。
"生莲?"莫伦惊愕地看着端着茶盘站在门口一袭深紫长衫的他,依旧冷漠的面庞沁透着一股噬人的寒意。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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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冰寒的眼神在屋内两人身上扫了一下,生莲走进来将托盘重重地搁在桌子上,汤碗不稳的晃了一下,撒出些许药汁。
"生莲?"莫伦茫然困惑地看着他薄怒的面庞,不知这番怒火从何而来,"你怎么了?"
"喝药。"厉声冷硬的打断他的话,生莲推开炖盅将汤碗摆在他面前。
心口被无情的言辞狠狠刺痛,莫伦黯然敛下眉,默默坐下拿起汤匙一勺一勺喝下苦涩的汤药,却觉得这些根本记不上心底的苦万分之一。
不曾忽略他垂首之时眼底闪过的伤痛,生莲含怒的眸子瞪向木老板,如寒夜星子般地眼眸锐利的象一把刀。这边,木老板心中不解这个突然出现的冷漠男子如此仇视的目光到底为何,但身为男人的尊严让他知道自己决不能在心慕之人面前示弱,澄澈的明亮眼睛也毫不逃避的迎上了生莲的目光。
"生莲,这位是染布坊的木老板。"感觉到屋子里突然凝聚的紧张气氛,莫伦抬起头就看到这两个男人的对峙,忙开口介绍想借此打破尴尬,"木老板,生莲是本代灵子,现在辅助我管理族务。"
"生莲公子。"龙康皇朝赫赫有名的灵族是人尽皆知的神圣存在,木老板自然也不陌生,收回目光,他施礼一揖。
唇边勾起冷冷一哂,生莲撇开脸,毫不理会对方的礼貌。
"生莲。"莫伦皱了皱眉,不解他今天为何这样的反常。
"莫伦兄,没关系的。"木老板倒是豪爽的不在意,笑了笑从怀中拿出一个纸包放在桌子上展开,露出里面色彩多样的糖果。"莫伦兄,吃药的时候吃点这个吧。"
在路上经过糕点铺想着他这段日子一定少不了苦涩的汤药,就不由自主地走进去买了这些小孩子才喜欢吃的东西,就希望那人以后在吃药的时候可以多多少少想到自己一下。
熟悉的色彩,甜甜的气味,莫伦凝望着面前的糖果,心中隐藏的最深沉的伤疤被揭开,再次传来锥心刺骨的疼痛。他偷偷睨了一眼旁边冷漠的生莲,突然觉得眼前的糖果就像是对自己的一种哀悼,甜味依旧,心却是苦涩一片。眼前的人再也不是那个喜欢糖果,深爱着自己的单纯少年,最深刻的忘却击溃了他,只留下心底片片疼痛的碎片,时时提醒着自己的可悲。伸手执起一颗糖果,莫伦苦涩一笑将其放入口中,却再也回味不起当初那种甜蜜的感觉了。
冷凝着面容站在一旁,生莲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失控的生气。早晨起来想来拿回斗篷,却站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在为自己找理由,拿回自己的东西为什么还要这个理由才能进到那个房间,他不解自己的行为。好容易等到女婢正好送来汤药,他遣走了女婢决定自己去,却不想刚走到门外就听到卧房内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几乎是同时的,他感觉到心中一股狂潮的涌动,握住托盘的手不自觉地捏紧,他几乎听到了汤碗摇晃的'当当'声。到底是怎样亲昵的关系才能让别人走入自己私密的卧室,还在如此自在的谈笑风生?心中的猜测让他怒不可遏,想也没想的就一脚踹开了房门。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了,只是他不喜欢看到他为了别人而露出那样的眼神,那种自己又看着自己才会闪现的眼神,这让他有种自己的东西被别人侵占的错觉。
就像此刻,他冷眼凝睇着他对这一颗别人讨好的糖果心痛,一丝怒火在眼底一闪而逝,他几乎想也没想的,就抓起那一包糖果扔了出去。
"生莲?"莫伦惊愕的看着他突然的行为。
"喝药。"生莲理也不理他的吃惊,端起汤碗送到他面前。
"生莲,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莫伦哀伤的凝望着他,看着他冷绝地亲手丢掉他们之间最甜蜜的回忆,看着他面无表情的容颜,忍不住鼻子一酸。
生莲看向他,清冷的星眸闪过一抹困惑的茫然。他不懂他为什么伤心,难道只因为他丢掉了那个男人送给他的一包微不足道的糖果?
见他不开口,莫伦顿时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傻瓜,傻傻地还不放弃希望,傻傻地守候,却忘记了对方已经是一个断情冷心的人,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单纯善良的少年了。
"你出去。"深吸了一口气,莫伦指着门口,冷声说道。
"你说什么?"生莲沉声问道。
"出去。"莫伦又重复了一遍。他此刻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在没有他的地方,在见不到他这张冰冷无情的面庞的地方好好的静一静。
生莲怒视着莫伦肃然的一张面孔,深幽清澄的双眸始终都没有看向自己,一股怒火在心口狂烧,他冷冷地扫了一旁的木老板一眼,气恼地转身而去。
"莫伦兄。"木老板看着他离去才缓缓开口,向要劝说的话还未开口就被拦住了。
"木老板,今天的一切真的很抱歉,莫伦改日一定登门谢罪。"莫伦客气的说道,苍白着脸艰难的笑了笑。
"无妨,莫伦兄大可不必放在心里。"木老板也是在生意场行走多年的,刚才的那一场代表了什么,他也早就明了于心了。
"莫伦兄好好休息吧,木某就先告辞了。"知道眼前人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人的独处,木老板明智的将安静留给他,转身离开了卧室并关好房门。
房间再次安静了下来,晶莹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他缓缓走到墙角散落的满地糖果旁蹲下来,捡起纸包仔细的抚去上面的灰尘,他将满地的糖果一颗颗的拾起,轻柔的擦去土,放回纸包中,就像是在拾起自己碎落满地的伤心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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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说不出的怒火在胸口翻腾,生莲冷着一张面孔一路从伦苑走到大门,沿途所有的下铺女婢都胆战心惊地纷纷闪躲,暗暗感叹为什么以前天真活泼的小公子病了一场后就变得这么冷冰冰的,让靠近他的人都不寒而栗。
来到大门外接过门侍颤颤巍巍递上的马缰绳,生莲一跃而上,挥动缰绳纵马狂奔,一时间惊呼四起在皇城内最繁华的街道,人们纷纷躲避着一道深紫色的身影从自己身边飞驰而过。
他知道他失控了,身为龙康皇朝最尊贵的灵子,冷漠深凝是从开智的那一刻起就根深蒂固的性格,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秉性。然而.....再看到他流露出那样哀伤的神情,听到他淡然而强硬的驱逐言辞的时候,他却无法维持自己的冷漠,那股无名火就这样无法自控的从心底深处窜了起来,熊熊燃烧着他的理智。
冬日还有些冷冽的寒风逆着马匹飞奔的方向吹过自己,'呼呼'地打得脸生疼。可是,头的疼痛却更重,从情绪失控的那一刻就开始出来作祟,脑海中那个女人的声音又开始响了起来,但他却咬着牙就是一声痛呼也不肯哼出来,执拗地不肯屈服于要操控自己的那股力量。
冷硬狠绝.....冷硬狠绝.....冷硬狠绝.....从他醒来还是一片空白的时候就深深刻在了他脑海里的这句话,曾经让自己充满了戒备的对待那个沉痛凝望自己的男人,可为什么现在却让他无法相信?
那样哀伤凄怨的神情,那样轻柔温和的言辞,他会是个冷硬狠绝的人吗?
'啊!!!!!'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刚忙回过神,生莲就看到不远处的街道蓦地蹿出了一个小小的灰蓝色身影,眼见着马蹄就要踏上了跌倒的小身躯,他急忙拉紧缰绳转开马头,生生撞上了一旁的摊铺才停住了骑下西域骏马飞奔的势头。
"你没事吗?"纵身下马,生莲穿过围聚的人群来到那个小小的身影旁,才看到竟然是一个只有三四岁的小男孩。
"呜......害怕.....呜!!"一场他这个年龄根本不能承受的惊吓让小男孩早就双腿发软的不能动弹,任生莲抱在怀里只是'呜呜'的哭着,小小的身体直到现在还在不住地发抖。
"别哭了,没事的,已经都过去了。"拍着男孩的后背轻声地安慰,一贯冷漠的表情也不知该如何软化,只是勉强地勾勾唇角就算是笑了。
"呜.....好怕,坏....你坏....."男孩委屈地抬起头看着差点撞到自己的人,小孩子单纯的本能就将他认作是个坏人。
倏地,一个模糊的情景在生莲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好似.....在什么时候,也有着一张哭泣的脸庞,单纯而空灵的挂着泪水向一张温宁的笑脸撒着娇,笑脸是那样的温柔,眼底已满了深情地凝望着空灵的脸庞。
那是谁?那张哭泣的脸为什么会让他觉得似曾相识?生莲紧皱着眉单手扶住额头,脑海中刚才乍现的那个景象让头又开始痛了起来。
"小公子?这不是漆雕府的小公子吗?"一个声音从身边传来,生莲忍着痛抬起头,就看到一个小二装扮的人一脸熟络的笑看着自己。
"你是???"
"小公子不认识了?一个多月前您还和大少爷一起来过我们的糕点铺的呀?"糕点铺的小二提醒道。
"大少爷?"漆雕莫伦?生莲心中一愕。
"是呀,当时你还说很喜欢小店的糖果呢。说起来,上次大少爷在咱们店里订的糕点糖果到现在还没来拿呢,既然在这里碰到了小公子,不如您就给带回去吧。"也没注意到生莲一脸的茫然神情,小二就不由分说地要拉着生莲走。
"这孩子....."生莲淡淡抽回自己被拉住的手,抱起那个孩子。
"这孩子可有些麻烦了。"小二这个时候才看清那个孩子的样子,忍不住皱了皱眉,靠近生莲小声的道:"小公子,这是这一代的流浪儿,父母都死了,一个人可怜巴巴的整日在街头流窜,东家要点西家讨点的,可谁也没有能力收养他,只好让他这么先活着。"一边说着小二还一边摇头叹息。
"孤儿?"生莲蹙起眉,看着怀中的孩子因为别人谈起自己而更往自己怀里缩,刚才的那股惧怕劲儿早没了,现在倒像是怕自己会不要他一样紧紧地攥住他的衣领不肯松手。
"不怕。"生莲轻轻安慰般的拍拍孩子的背,转而对小二道:"你说的糕点铺就在附近吗?"看着孩子瘦弱的样子,一定是又是很久没吃东西了,先让他吃饭才是正事。
"是是,小的立刻带小公子过去。"小二也是个好心的人,看出生莲对着孩子颇为不舍,也期望能因此改变着孩子苦难的命运,慌忙领着生莲向自己的店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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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吃,不要急。"一手抱着那孩子,生莲轻声地哄着,却看他还是狼吞虎咽的吃着桌子上那盘已经没有几块的白糖糕。
"喝点水。"他端着杯子送到那孩子嘴边,眼神是少见的温柔,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自己和这孩子投缘,就好像.....自己在什么时候也曾经这样过似的。
"小公子,这是上次大少爷定的分量,我都给您装好了。"小二领着大包好的糖果糕点放在桌子上,恭敬的回道。
生莲看着那包东西,脑海中倏地又快速闪过几个模糊的画面,他蹙起眉,将男孩放在一旁的椅子上让他自己吃东西,可刚站起身,却又被一股小小的力量拉住了。他低下头,就看到男孩那种仿佛被遗弃的眼神,头又是一阵痛,因为又有一些情景划过脑海,他混乱茫然,只能吃痛地抚着额头来减轻疼痛。
到底是什么在脑海深处隐隐浮现?他迷惑不解,想要找寻答案,却每次都被那女人的声音阻拦,那双无形中的手狠狠的掐住了关键的脉门,阻断了他的寻找。
"小公子?"小二看出他的不适,开口唤道。
"我没事。"生莲摇摇头,从绣囊中掏出几两碎银递给小二。
"谢谢小公子了。"小二接过银子喜滋滋的乐了,可转念他又想起那个孩子,"小公子,这个孩子你打算....."不是他说,这个小孩真是很乖的,就算在饿也绝不会像有些小乞丐一样去偷去抢,被欺负了也不哭,给他吃了他还会说谢谢,看样子父母在世的时候应该也是个识文断字的人家。
"我带回去。"生莲弯腰抱起孩子,看到他在听到自己决定带走他时流露的开心的笑脸。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害羞的一笑,靠在生莲耳边轻轻说出两个字。
漠然一笑,生莲空出另一只手拎起糕点走出了糕点铺。
悲苦流落闹事街头的苦命孩子,破旧的衣服和布满尘土脏污的脸,却有着一个好听的名字:'流凝!!'
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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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漆雕府的时候正好是中午,从正门回到内院要经过大厅后面的花榭,因此无可避免的碰上了正聚在那里吃午饭的几个人。
"生莲?你怎么才回来,大家都在等你吃饭呢。"莫桤挥动着筷子招呼道。
"公子,菱角给你去拿碗筷。"被要出门几日的韵文拜托照顾闵凡的菱角也正好在这里,看着自己的主子回来,忙站起身准备碗筷。
"谢谢。"生莲淡淡回了句,拉着紧跟在自己身后的流凝走过去。
"生莲?哪来的孩子?"水无涯坐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将自己小小的身躯完全躲藏在生莲身后的男孩。
"捡来的。"生莲走过去选了一个左右无人的位置坐下,淡淡的说了句。
"捡来的?"众人皱了皱眉,不约而同的看向菱角,菱角也是一阵错愕,随即又摇头叹笑,想着主子似乎总有捡人的机缘,先是自己,现在又是这孩子。
"生莲,这孩子叫什么名字?"坐的最近的莫文刚好可以看清这孩子藏在一头乱发下的小脸,虽然有些脏,却也不失可爱灵巧。
"流凝。"接过菱角递上的湿帕子,生莲自顾给流凝擦净双手好让他吃饭。
众人相顾对看一眼,知道以现在生莲的个性,再问什么估计也问不出来。
"水先生,大少爷的药已经熬好了。"正当此时,女婢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
"嗯,我知道了。"水无涯点点头,匆匆将最后两口饭吃完,用帕子抹了抹嘴遂站起身,"把药给我就行......"伸出拿药的手还没碰到碗边,水无涯就觉得眼前紫影一晃,另一只手便先一步拿走了药碗。
"生莲?"所有的人似乎都对他突然的行为弄愣了,不解的看着他依旧冷凝着面孔。
"我去。"淡淡抛下两个字,生莲带着始终不肯离开自己的流凝,向着内院而去。
他身后......
"水叔,生莲他这样??是恢复记忆了吗?"莫桤讶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不像。"水无涯摇摇头,"若恢复记忆,生莲就不会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或许,这个记忆无关,只是本能。"莫文怪异一语。
"莫文,什么是本能?"莫桤困惑不解的看向三弟。
"呃......就是....."莫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来自几百年后的词。
"对了,你最近为什么总不回来,好几个晚上我都没看到文苑亮灯,你都住在哪里?"
"我....."
"你工作很忙吗?我怎么觉得最近康如柏老是跟着你?"
"哥,我不是....."
"你怎么不回答我,你说话呀,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莫文,你从小就最乖了,不可以在外面学坏哦,以后不要总是留在外面,你要经常....."
"二哥!!!"一声求饶的呼叹传来,莫文无力地垂下头,听着耳边二哥依旧的喋喋不休,苦起了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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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伦苑的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大敞的窗户,窗内,有一人独坐,捧在手里的书半卷着,清逸优雅的姿态自然流露温柔宁静,在正午暖阳淡淡橙色光线的照射下,散发出暖暖光晕。不自觉地牵动了脚步,生莲缓缓靠近,直到看到那人包含惊讶地深幽眸子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竟被这景象惑住了心神。
"药。"他抬抬手中的东西示出自己来此的目的,看着那人放下书站起身消失在了窗前。
胸口有什么揪动了一下心弦又快速消失踪影,生莲站在廊下凝望着已空无一人的窗台,漠然的神情牵动一丝波动。
'咯吱'一声房门打开,生莲看过去,就见那人神情淡然地站在门口,看了自己一眼又随即转身走回屋内。牵着流凝跟着走进去,见他坐在桌边,生莲遂走过去将药放下。
"谢谢。"莫伦轻轻吐出两个字,深邃的眼眸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
自他走后就一个人坐在这个房间里,那个昨晚被遗留下的斗篷被自己反反复复的抚摸,却竟然感觉不到一丝温暖。是斗篷无情?还是自己已经心冷了?他嘲然一笑,苦涩的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也许是他想要的太多,过多的奢求才会得到伤心的回报。也许只有放开自己,才是对他们两个人最好的方法。
生莲睇望着他眉宇间的淡淡轻愁,凝拢了眉头。
"给你。"若是这糖果就是他不得展颜欣悦的原因,他希望这包可以弥补。
"这是???"莫伦看着熟悉的纸包,讶然抬头。
"早上的事情,对不起!"依旧是清冷的声音,淡淡一句歉意的话,却听得出蕴含其中属于这冷漠男人一份独特的诚意。
片刻的惊讶很快被收起,莫伦眼底恢复平静。心的碎片好不容易被勉强粘起,再也经不起任何的袭击了,裂纹纵横的外表仅留了一块完整是为了肚中缓缓孕育的孩子,为了保护他自己就必须要足够坚强。不再受伤害,不再伤心,为了腹中那个象征自己此生唯一一段真挚感情的孩子,他要自己超脱一切,用一片宁静的心态好好的等待孩子的落地,再也不去追逐这个冷漠将他遗忘的男人了。
"没关系。"莫伦淡淡一句,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谢谢你了,如果没事,我想休息一下。"说完便起身回了内室,蕴涵轻轻倦愁的眸子始终都没有在投向生莲一眼。
依旧沉冷的脸色难掩眼底错愕的神情,生莲看着他消失在天青色的幔帐之后,心中那股莫名的气愤又再度涌现。摆在桌上那包连看也没被那人看一眼的糖果讽刺的进入视线,表情瞬间冰冻,他怒不可遏的抱起流凝摔门而去。
同样的糖果,若只是因为送的人不同而遭受不同的待遇,这样的结果,他不能接受!!!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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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伦以为所有的纷乱都可以随着自己的放手而恢复平静,却不想,自那日后,一切都变了。漆雕府多了一个时常探访的贵客,而莫伦身边,也出现了一个总是隐在暗处悄悄跟随的一大一小。
"莫伦兄,你看,这就是上古时代传说的龙奕,据说这黑白棋子都是用当时也稀少的黑龙白龙的龙骨所制,质色天然,做工也精美,可算得上是古董中的收藏上品了。"拿出昨天才从皇城最好的古董行买来的龙奕棋子,木老板颇有兴致地解说道,可说了半天,却发觉对面之人根本没有专心此上。
"莫伦兄.....莫伦兄...."木老板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拉回了他神游太虚的心绪。
"呃....."莫伦一敛眼,拱手道:"抱歉,莫伦失礼了。"
他知道自己有失神了,已经好几天了,他总是很容易发呆,很容易陷入一个人的思绪,纷纷绕绕,连自己都弄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着什么,只是一段段凌乱的情节不断浮现,让他想要遗忘却又难以遗忘。
"莫伦兄似乎有什么心事。"木老板放下棋子,看着对面人眼中好似又加重了的伤愁,不觉忧心不已。
莫伦淡淡一笑摇摇头,"木老板多虑了,莫伦很好。"
知他是有心不愿多言,木老板也不勉强,转而言道:"对了,如今冬季已过,郊外的落冰湖也早已融化,湖边尽是一派春意盎然之色,最近城中有很多的文人儒士都常去那里赏春,不如我们今天也去看看吧。"即使不能成为他倾诉的对象,心里却也想为他分担悲伤,出门游春可以畅快心神,多少也可以让他放松一下。
"赏春?"莫伦扬扬眉心中不觉一动。
从那日以后,他为了腹中的孩子,就将家中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百般不情愿的莫桤,一个人独居伦苑不曾在踏出一步。一个人静的时候那些悲伤的事情就总是会袭上心头,他想摆脱却找不到办法。也许,这出门走走到真可以让自己放松心怀也说不定。
"是呀,现在春意正好,与其闷在屋子里,倒还不如出去走走呢。"木老板说着就站了起来,一脸兴奋的要拉起莫伦。
"好。"看着木老板的热情莫伦也来了兴致,随手拿起一件斗篷就跟着他走了出去。
"对了。"刚走到门口,木老板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莫伦不解地看着他转身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莫伦兄,以后不要再木老板木老板的叫了,你我相知一场,我看以后我叫你莫伦,你就叫我寒涟好嘛?"木老板本就是诚厚豪爽的人,朋友间叫着名字他就觉得更亲切些。
"寒涟?"莫伦喃喃二字,品味其中意境。
"是,当年生下我的时候家里穷,只有舅舅略通文墨,翻书寻了半天就决定了这两个字。"木老板倒也丝毫不掩饰的直白道。
"好,寒涟,那以后你也要将那个兄字去掉,直接称呼我莫伦就好了。"木老板脸上憨厚醇善的笑容让莫伦不觉也被牵动,多日阴郁的心也融入一丝开怀。
"当然。"木老板暗喜在心,称呼的改变让他觉得自己和眼前的人有更靠近了一步。
"走吧。"莫伦向他淡淡一笑,先一步向院外走去。
"等等。"木寒涟快走了两步拉住了他。
"呃......"
莫伦愕然呆愣,看着他拿过挂在手臂上的斗篷为自己披上,并细心的系好带子。
"好了。"木寒涟满意的点点头,"外面冷,你身体不好就该多穿一点。"
"寒涟,你....."莫伦开了口却又断了话,蹙着眉他深觉哪里不对劲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
"好了,快走吧,要出城郊迟了晚上回来就该晚了。"不由分说地,木寒涟拉起他向外走去,两人丝毫不觉身后一双冰冷的眼睛从头至尾将一切看在了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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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什么呢?不好好的把账册算清楚,站在窗口发什么呆。"被无奈困在伦苑书房的莫桤看着生莲从刚才就一直站在窗口,好奇的询问道。
"没什么。"生莲看着那两人牵着手走出院子才愤愤然收回视线,冷凝的脸色又瞬间沉了几分。
"呵呵.....没什么?那干嘛一副怨怒的样子。"莫桤好笑的道,眼睛也顺着窗户看到了院内相携离开的两个人影。
此刻,他算是深深相信了生莲对大哥的感情,就算依旧完全没有记忆,心却依然会不由自主地被牵动,会为他怒、为他恼。
毫不掩饰的笑声让生莲不悦,冷冷的瞪过去,却看着那人笑得更加猖狂。
"二少爷。"生莲警告的唤了声。
"好好,我不笑。"莫桤赶忙摆摆手,心中清楚眼前的生莲早不上当初的那个可爱少年,惹怒了他的下场,自己可不想去尝试。
"给。"走到自己桌前拿起一本帐册递给莫桤,他转身就要出门。
"等一下,你把帐册丢给我你要干什么?"对突然加重的麻烦倒也不急,莫桤悠哉的看着生莲打开书房门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是呀?去哪里?生莲在心中反问自己,却找不到答案。他很急很躁,那张本中的一行行字现在在他眼里都变成了一堆乱麻,解也解不开,算也算不清。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他管不住自己的脚步,就是想要追着那两个人而去,不想任由那两人单独相处。
"这样吧,你到落冰湖一趟吧,湖边有一个玉壶冰的茶楼是咱们的生意,我和大哥也都很久没去了,你就代替我们去巡查一下吧。"
刚才路过大门的时候看到那个木老板的马车停在那里,若是在皇城内根本就用不到马车,所以他猜测他可能是想带着大哥到城外的地方,大哥身体不好,若出门散心,大概也只有落冰湖一个地方可去了。
"二少爷。"生莲一愣,看着莫桤一脸古怪的坏笑,恍然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多谢二少爷。"淡淡牵唇拱手道谢,他打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谢什么。"莫桤笑着低下头继续忙着那些多到让他眼花缭乱的账册,"我也只是想让大哥幸福而已!!"
他心中很清楚,即使大哥不愿再去追逐,可他心中还依然存在着对生莲深深地爱,若真的任由这样发展下去,大哥也许会不再受伤害,不再伤心,可是,他就再也不会幸福了。生莲现在的改变是个好的开始,只要他心中被大哥牵动,他就相信他总有一天会恢复记忆,重新让大哥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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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过完严寒的冬季,落冰湖水还依然保留着一份晚冬残剩的冰冽,稍稍靠近仍能感觉到寒冷。但湖边却已有了春色,柳枝花树已发出了嫩绿小芽,草地的颜色也有灰黄转为浅绿,上面还覆了薄薄一层清晨的霜露,绿中掺着白,煞是好看。
驻足湖面,莫伦揽紧斗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风中还有些甜甜凉凉的味道,浸入体内,让人顿感心旷神怡。
木寒涟站在他身边,看着他浅浅露出微笑,心中不由更加深了迷惑,痴痴的目光凝望着他,"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心豁然开朗了?"能看到他不再忧伤,就让自己感觉到这一番心意没有白费了。
莫伦点点头淡淡一笑,"这里果然风景宜人,怪不得这么多文人墨客都纷涌而来。"
放眼望去皆是三三俩俩人群,或围聚石亭吟诗做赋,或泛舟湖上纵歌豪放,还有正逢此时大作生意的一个个小摊铺,还有湖边的茶楼歌坊也门庭若市,游客络绎不绝,为沉寂了一个冬季的落冰湖带来了热闹欢笑。
"呵呵.....这你就不知道了,他们来这里,最主要的不是因为落冰湖的风景,而是关于落冰湖的一个传说。"
"传说?什么传说?"虽然从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故事,不过看木寒涟一脸热切的要讲解,他也不愿扫兴。
"据说,在很多年前,这本来是一个很平凡的湖,灰灰的湖水,湖边也是树草稀松,荒凉不已。有一天,一个来皇城赶考的秀才来到了这里,看到湖边有一个荒废很久的茅草屋,家境贫寒的秀才就决定住在那里来节省盘缠,而且这里环境幽静,也正好方便读书。"
又是一个听了开始就能猜到结局的故事,莫伦笑着摇摇头,忍不住接口道:"那是不是后来他就碰到了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那女子夜夜来到他的茅屋,红袖添香夜读书,他俩日久生情最终结成连理,但没想到那女子确实鬼魂所化,最终还是无法与人结合,两人劳燕分飞了?"
"错。"木寒涟摇了摇头。
"难道不是吗?"莫伦挑挑眉,一时间到真对这故事来了兴趣。
"只对了一半,不是倾国倾城的女子,而是一个样貌俊美、就如同晶莹玉石一半的小哥儿。"
"男子?"莫伦一愕。
"是呀,这位白衣公子每夜都来茅屋与秀才吟诗论赋,彼此十分较好,隐隐间,秀才也感觉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感情在心底产生,可他惧怕世俗的一切,因此始终未敢深究。直到有一天,那白衣公子又来到了茅屋,却是来向秀才告别的,直到要面对分离,秀才才一瞬间明白了自己的感情,终于对白衣公子告白了心事,不想白衣公子却笑着摇了摇头,告诉秀才自己乃是雪山中千年寒冰所化成的妖灵,但如今他却动了凡心,恋上了秀才,上天震怒,要将它打回原形重新修练。"
"打回原形?"莫伦口中无意识的喃喃着这四个字,心口莫名一震,他想起那次生莲的疯癫,他决定为他开智,让他归回一片空白的人生,重新开始。
这是否.....也算是打回原形???
"是呀,几千年的修行全部被毁,秀才非常伤心,痛恨自己当初若是不节省那几个盘缠而不来到这湖边住下,也许白衣公子就不会遇到他,也不会犯了天规。然而,已经深深陷落的感情却无法控制,秀才紧紧拥着白衣公子,告诉他他不怕他被打回原形,他愿到雪上陪他修行,一世.....两世......三世.....只要他会投胎,他就永远都能想起他,永远都会爱上他,找到他的。就这样,秀才陪着被打回冰晶原形的恋人回到了雪山,可人的身体又怎么能够抵御冰寒,两人之间深情的接触对秀才来说都成了一种嗜骨冰凉的伤痛,一次又一次,最后秀才已经被冰晶冻的遍体鳞伤,病重难治了。临终前,秀才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让冰晶裹住他的身体沉入相遇的湖底,然后每年在他们相遇的那个季节,投胎的秀才都会回到湖边,这是誓言,也是一种承诺。最终,冰晶答应了秀才的请求,裹着他沉落在了这湖底,因此这湖就被后人称为落冰湖。"
一口气讲完这个自己每次听了还会觉得感人的故事,木寒涟呼了一口气,看向身旁双眸深邃空蒙的注视着远方湖边,温宁面庞难言一丝神伤的莫伦。
"莫伦?"他唤了声,拉回他神游的思绪。
"抱歉,我又失神了。"他敛下眉,遮起染愁得双眸。
"该说抱歉的是我,本来拉你出来散心的,可还要讲这样的故事。"木寒涟心中暗暗懊恼,本来人已经哄得开心了,自己却又拿出这个不知有没有的传说故事来讲,好好的心情又给弄糟了。
"不,这个故事很精彩,我很喜欢。"莫伦淡淡牵唇一笑。
他伤神不是因为有想起了心伤,而是被触动了心中一直压抑的悸动。一个秀才为了固守一段深刻的感情,为了与曾经的恋人相守,即使面对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形体,即使会被冻的遍体鳞伤也毫不在意。他的痴心是那样的坚定,那样执著。
可自己呢?怕被生莲的冰冷伤害,怕再次心碎,因此只能躲开生莲,逃避的不愿面对。可这不该是他的不是吗?好像自从生莲疯了以后,他就变得胆怯懦弱,一次失败的保护让他失去了对自己的信心,他不敢再去面对这段感情,只能顺着冥冥中的那条线走下去,一步一步......
其实,他也可以坚定,也懂得执著的。
"莫伦。"发现他又有了神游的迹象,木寒涟赶忙唤住他。
"嗯?"心中似乎有什么纠结的东西一下子被解开了,他突然觉得心情豁然舒畅起来。
"走了一上午,你也该累了,我们到玉壶冰坐坐吧。"其实一直有些担心他的身体,虽然因为一早上的活动而泛着红晕,可还是遮不住苍白的病态。
"好啊!我也确实累了。"莫伦笑着点点头,两人一起走进建在湖边不远的漆雕府产业之一的茶楼--玉壶冰。
木寒涟细心的选了二楼的一个靠窗台的位置,从那里也正好可以看到湖边人们玩闹的情景,而且这里离楼梯远,一楼弹唱的声音传不过来,还更清静些。
"客官需要些什么?"不愧是莫伦管理下的茶楼,客人刚刚坐下,小二就随了上来。
木寒涟心中称赞,遂吩咐道:"给我们一壶好茶,再要几个点心,要快。"
"这位客官没什么要点的吗?"这个小二的声音就好似玉敲冰面一般清冷悦耳,看着莫伦始终看着窗外不开口,他尽职的对他问道。
"不必了。"莫伦淡淡的回了句,连头也没回。
"客官确认吗?"小二又问了一遍。
"我说,你这个小二可真奇怪,我不是已经......"本想回头斥责两句,木寒涟却在看到对方的脸时错愕的愣在了那里。
这小哥儿,不是......
"怎么了?"莫伦也感觉到不对劲,回过头来正迎上一双寒星般清澈明亮的眸子。
"生莲???"他不敢置信的唤出来人的名字,凝睇着他面对自己的错愕时微微勾起唇角一哂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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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坐下吗?"生莲笔直凝睇着莫伦开口问道,一双清冷的眼眸中尽是他错愕的温宁面庞。
"你....你怎么在这里?"澄静的视线不含任何杂质,看得莫伦不由心中一颤,敛眼逃开了他的凝望。
"二少爷让我来巡视一下玉壶冰。"淡然的语气依然是一派无波的沉静,见他半天不答,生莲再次问道:"我可以坐下吗?"
成熟后俊美的容颜因为询问而微微扬起剑眉,看起来竟似包含一丝期待,让莫伦不由得想起初见之时那个怀抱着睡莲的少年单纯依赖的神情。
"坐吧。"他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微微颔首,生莲对身后跟着的小二吩咐了茶点,便直接坐在了莫伦身边空出来的位置,正好和木寒涟面对着面。
"生莲公子,你好。"虽然知道这小哥儿似乎对他不太友善,可忠厚的木寒涟却还是有礼的打了招呼。
淡淡扫了他一眼,不悦的神色在眼中一闪而逝,生莲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他这样的态度也早在意料之中,木寒涟无所谓的耸耸肩,转而对莫伦道:"我们下午就到湖对面去看看吧,听说那里有一冷泉,虽然沁凉彻骨,却似乎是上等的煮茶水,一会儿向店里讨两个瓶子,我们装一些回去,明天我带点好的茶叶去给你煮来尝尝。"
忠厚的脸上都是热络的邀请,明朗诚恳的眼神笑看着莫伦让他不好拒绝。
"好。"他莞尔颔首。
一旁,冷眼静观的生莲锐利的捕捉到木寒涟的目光因为莫伦的应允而闪动的明亮神采,这样的视线太过直接,他知道那是渴望拥有的深切情绪。
这个男人,他根本就心怀不轨。生莲的脸色瞬间黯沉,一股噬冷的怒气从他心底升起。
"大少爷。"他冷冷开了口,清寒星眸闪动着不悦的情绪,"明天翠绿阁的老板说无论如何要见您一面,似乎是上次的那批古董出了点问题,二少爷要您明天和他去一趟翠绿阁。"
"呃?"莫伦一愣,不解地看向生莲。
木寒涟对于他的这番话也是一阵错愕,迎上他冷冷的目光,他恍然明白了他对自己的不友善所为何来。
"没关系,那我就晚上再去。"这是一场属于男人的战争,而男人的战争是没有退缩两个字的。
"抱歉,晚上也没空。"强硬的口气更低沉,生莲冷森森的瞪着眼前的男人一瞬间增长的气势。
一旁,莫伦讶然看着两个男人的对峙,半天才意识到自己竟是这其中的原因。
生莲?他不敢置信的看向那个面色冰冷含怒的男人,幽暗深邃的眸光深处隐隐浮动了怯怯然的心悸。他也不过才刚刚明白了坚强,生莲就这样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带着嫉妒的愤怒和霸道让他措手不及,被在乎的事实来得太快,他几乎还不敢相信。
"老板。"
楼梯口的一声呼喊打断了莫伦的思绪,也让暂时停止了两个对视厮杀的男人的战争。
"老板,我可找到你了。"一个年约二十多岁的黄衣男子匆匆忙忙跑了上来,看到木寒涟深深松了口气。
"怎么了?"木寒涟一看来人竟是自己的助手叶幸,心中莫名的升起一股不安。
"老板。"叶幸走过来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让他瞬间变了脸色,他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恨自己的感觉这么准。
"抱歉,莫伦,我有急事,要先走一步了。"慌忙站起身,木寒涟谦然的一揖。
"没关系,你有急事就先走吧,别耽误了正事。"莫伦也看出了他一瞬间变白的脸色,忙说道。
"好。"视线最后在莫伦和生莲身上扫了一圈,带着一丝不甘心,木寒涟匆忙的下楼而去。
"呃......"
二楼一下子只剩下他和生莲两人,莫伦有些莫名的紧张,轻轻启口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饿吗?"生莲突然看向他,问道。
"啊!!!"莫伦一愣,随即摇摇头,"不饿。"
"那走吧。"不由分说地,他拉起莫伦下了楼。
"去哪里?"莫伦困惑地皱着眉跟着他。
"去了自然就知道了。"生莲握紧手中柔暖温暖的触感,不觉心中也渗入了暖流。
"掌柜的,给我准备一些点心三个水袋,一个要装好热茶,另外两个要是空的。"他走到柜台前对掌柜的吩咐道。
"你要空水袋做什么?"莫伦不解的询问。
生莲这次没有回答,只是一双清冷星眸一眨不眨的注视着莫伦,似在等他自己想到答案。
"你??"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莫伦想起刚才他和木寒涟对峙的原因。
"你不是想喝那泉水煮的茶吗?"否则为何会笑的那么开怀,没有哀伤和忧郁的笑着。
生莲接过掌柜准备的一个大袋子背在身上,拉着莫伦向外走。
生莲?莫伦看着前方牵着自己的男人,唇角轻轻勾起感动的笑纹。
这个男人,还是他以前的生莲,不是吗?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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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任由他牵着走着,绕过了落冰湖前面的繁华,越往后走就越安静,除了空乏山林中鸟雀偶尔的啼鸣,也就只有脚踩积雪'咯吱咯吱'的声音。就这样在树林里弯弯绕绕的寻了好久,最终他们在一处石壁前找到了那眼冷泉。'冷泉'二字倒真是名副其实,还不过刚刚走近莫伦就感到一股股寒气,让他不由地拉紧了斗篷。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取水。"生莲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身对他道。
"为什么不一起?"莫伦不解的问道。
"没什么。"生莲似乎不愿回答,抛下这句话就转身向冷泉走去。
站在原地,莫伦看着他加快了脚步走到冷泉旁,拿出布袋中的两个水袋弯下腰取泉水。
生莲不再冰冷冷的戒备,他呆在他身边的时候也少了那种小心翼翼,一时间气氛和缓了不少。其实有的时候,他发觉生莲也会在不经意间还流露出未开智前的一些神态,比如他会在账目不清之时皱着眉咬着笔头,他会呆呆的看着天边飞过的小鸟良久良久,他还会依旧会对菱角问出一些单纯的问题,虽然用的是一种冷冰冰的口气。
莫伦放柔了神情,心中想着多希望这番寻泉之路若永远没有尽头该多好,就只有他和生莲还有腹中的孩子,三个人就这样永远的在一起。
"走吧。"将两个水袋都装满,生莲站起身走回他身边。
"回去吗?"
"不。"简单的一个字也没有过多的解释,生莲又牵起了他的手领着他向林外走,不太热烈却也不冷漠的温度从手心传来,这是一种属于他本身独特的温度,就像他的性格一样。
这次出去到没有花很长的时间,似乎也是带路的人有意选了近的路,很快他们就走出了林子,再次感受到了阳光的普照。远方的亭子静静的伫立,其实说是亭子,也不过就是一个茅草盖成的草庐罢了,里面简单的摆着一张石椅和四桌子。
"坐这里吧。"生莲将他牵到一个石椅旁让他坐下,从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落冰湖的全景,还有湖的对岸嬉闹的游人们。
"给。"一个精致的玉酥点心出现在眼前,莫伦看过去,才看到不知何时生莲已经将从茶楼带出来茶点都摆上了桌子。
"这是你让掌柜的准备这些的原因吗?"没有接过点心,他淡笑睇凝着生莲,问道。
生莲没有回答,轻轻侧开脸,却执着的仍举着点心等他接过。
"谢谢。"答案在他的神态中已明了于心,莫伦没再追问,接过了点心。
幽静的凉亭,和煦的暖风,远处嬉闹的人们自成一派繁华景象,再加上落冰湖美丽的色泽在阳光照射下波光粼粼的闪动光芒,还有身旁所爱之人默默地陪伴。莫伦突然发现,原来他所要的幸福其实就可以这么简单,不再奢望被记住,只要能和生莲在一起,即使只是这样相对无语的坐在一起也好。
"那一晚.....是你吗?"突然,一个低沉淡然地声音伴着煦风传入耳中,莫伦讶然错愕,一丝被揭穿的惊慌让他僵在当场。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那一夜已经伴着生莲的苏醒而消失在了记忆的深处,因此他放弃了那份痴心,也放弃了将腹中孩子的秘密说出的念头。
可没想到.......他竟然记得!!
"是不是你?"见他没有回答,生莲又问了一遍,清冷的眸子看着他僵硬的背脊,心中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其实,从在茶楼牵起他手的那一刻,他就隐隐有了这样的感觉。那是一股独特的气味,一种淡雅而温柔的香,足以让他难以忘记那个迷乱的晚上,黑暗中被自己拥抱的身躯,他的抵抗和痛哭,在昏昏沉沉的意识中,他唯一记得就是那股馨香和那身躯真实的触感和他轻柔的声音。
见他默然不语,生莲执起他的手凑上前轻轻闻嗅,一股熟悉的气味不意外的传来,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是你吧。"这次没有了那一丝疑惑,而是彻底的肯定。
"我......"莫伦不知该如何解释,心在胸口'砰砰'的剧烈跳动着,生莲凝视的目光清透而直接,不含丝毫的疑惑,锐利的让他几乎想立刻起身逃走。
"为什么不回答我?"生莲伸手抚上他的脸颊,那是记忆中的触感,那个晚上被他压在身下的人儿在他反反复复的寻找后却发现他竟然就在自己的身边,他为何早没有发现?
莫伦敛下眉,生莲清澄的眼眸已经说明了一切,他看透了他,他在逃避又有何用呢?眼底流转一抹盈动柔光,他点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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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嘛,果然是他嘛?生莲在看到他点头的那一刻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紧绷的心弦,那是一丝对自己的不确定,又仿佛是怕已经握在手心的东西会意外消失的胆怯。他现在终于弄懂了他那深刻忧伤的眼神背后所代表的涵义,那种凄怨如诉的神情每每进入他的眼中心口都好像被重锤敲击一样。
凝视的眼神变得深刻,他收回手,"我从来没有想着一刻这么希望自己记得开智以前的事情。"他敛眼遮去一闪而逝的阴郁。
虽然知道留存记忆是违背灵子的宗旨,但他此刻却热切的想要知道自己和眼前人到底有着怎样的牵连,让他可以沉默无悔的接受了自己那晚近乎粗暴的侵占。
"没关系,只要你好好的,是否记起以前.....并不重要。"
他眼眶一热,深深地感动充盈在胸臆间。够了,真的够了,有了生莲刚才的那句话,知道他还愿意去想起他,就是对他最好的补偿,这段日子的酸苦悲伤都值得了。
"你为何要的不多?"以往清冷的眸子突然变得深邃幽暗,生莲笔直凝望着眼前温柔浅笑的人,怎样也无法将他和冷硬狠绝四个字连系上。
"你想让我要些什么?"莫伦莞尔。他还需要什么?以前就是太过执著,不能放开往日的记忆,忘记了眼前的生莲早就不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少年,才会因此而伤心,也牵连了一串的误解。现在,他想通了,明白眼前的冰冷冷的男子才是生莲,若他真的爱他,就必须接受这样的生莲,为了两人都好,他知道了该放开什么才能真正的拥有。
"不,没什么。"生莲摇摇头。
这一刻,他终于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不管是谁在他脑中下了咒,唯一肯定的是,那人想困住他恢复以前的记忆。一定.....一定有什么藏在那记忆的深处,他绝对要想起来,为了自己,也同样为了眼前的人。
"以前的事情,对不起。"这是他最真诚的道歉,为了前一段日子的冰冷和戒防,为了自己虽不是有心却对他造成的伤害。
"没关系的。"莫伦欣然笑开,感受着生莲即使忘记一切也没有消失的善良的本性。
"你好像总在说没关系没关系。"他总是要得那么少,心就像一片平静湖泊,永远温柔宁静,可以包容所有的变化,冰霜也好,怒潮也罢,他依旧笑的温宁。
"因为我觉得足够了,人有的时候要得太多往往会失去的更多。"他笑着看向远方,经过了这么多的波波折折,这番道理大概就是他最大的收获了。
"现在我要你说出自己的一个要求。"生莲握住他的手,执著地想在此刻为他做些什么。
"生莲?"莫伦愕然。
"我希望为你达到。"他笔直凝望着他,眼底一片真诚。
莫伦敛眼轻柔的勾起唇角,点了点头,"那......你就陪我到对岸那边买一个风筝放飞吧。"
"风筝?"
"是,只要放的高高的,然后让它随风飞走。"这是他小时候从奶娘那里听来的,许个愿望给风筝就会达成,第一次,他许愿希望可以再见爹亲一面,那也是唯一的一次,而结果证明他果然又见到了爹亲。这一次,他希望可让这个幸福永远的存在下去,让他和生莲还有腹中的孩子永远幸福。
"好。"生莲拉起他并收好石桌上的东西,"就去放飞风筝。"
温暖的手心相抵,传送柔和的温度,莫伦深深凝望着前面的男人,幸福的眸光在眼底流转闪烁......
落冰湖前的草坪上,莫伦坐在铺好的垫子上,看着身旁手中灵活拉动线绳控制风筝逐渐高飞的人。
"生莲。"他觉得他和生莲就像是那人手和风筝,就算风筝飞的在高在远,之间始终有着一根重要的连系,让两人不会分开。
"嗯?"
"我......"他抚着已有些轻微隆起的腹部,被风吹动的散发遮去了脸颊淡淡的红晕。
"什么?"生莲不解,回头看着他。
"不,没什么。"莫伦笑着摇摇头,终还是没说出口。
算了,也不急在这一时,等他找到了适当的时机,他会告诉生莲的,那个悄悄在他腹中孕育,因为他而让自己拥有的和他之间重要的一根线,重要的连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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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来吧。"将把牵入马厩拴好,生莲将手伸向还坐在马背上的人。
白皙的俊容染上一丝红晕,莫伦窘然敛下眼,"我可以自己来的。"
"来吧。"生莲扶着他的腰示意他扶好自己,手下一施力就将他抱下了马。
"谢谢。"莫伦慌着从他怀中挣脱,被人这样的抱在怀里让他双颊都烫烫的。
"我送你回伦苑。"生莲从马上拿下装着冷泉的布包,与他并肩顺着廊子向内院走去。
"生莲!"
两人刚刚拐进后花园,一个小小的蓝色身影就冲了出来,直直地朝着生莲撞了过来。
"流凝?"生莲被猛然的一撞踉跄了一下,稳住身才看清抱着自己腿的小人儿。
"生莲?你去哪里了?"流凝掉着眼泪哭着道,一张委屈的小脸让人看了都心疼。
"怎么了?你不是在和菱角和小闵凡学写字吗?"生莲将他抱起,用指腹为他擦拭眼泪。
"中午都没有看到你。"小人儿不高兴的抱怨,不过话中更多的,是一种仿佛被遗弃的胆怯。
生莲柔和了神情,方明白流凝不过是担心自己会不要他罢了。
"我有事出门了,走的时候我不是告诉你了吗?"
"可你没有说你中午不会回来。"单纯的孩子就执著于说什么是什么,哪想得了那么深。
一旁,莫伦看这眼前的一切,还有那被生莲抱在怀里的孩子,突然觉得自己就好像看到了以前缩小的生莲一样。
"那是谁?"这几日一直深居伦苑,竟不知生莲身边何时多了这么个孩子。
"流凝,前几日我出门在市集捡到的孩子。"
"前几日?"
"其实你见过,那天我送药和糖到你的房间,这个孩子就跟在....."生莲说了一半突然打住了。
"怎么了?"莫伦好笑的看着他。
"那天的事不想再提。"即使现在想起自己所送的糖果竟遭受不同的对待,他就还会忍不住对那个木寒涟的火气,因此在这个时候,他不想提起那些事情。
莫伦莞尔,"不说就不说。"他伸出手碰碰流凝挂泪的小脸,"这孩子很依赖你,你似乎总是有拾人的人缘。"以前的菱角也一样,他总是简单的对别人好,而且可以轻易的收复那个人的心,让人对他忠诚。
"总?"生莲不解。
"你也许不记得了,菱角也是你拾....不,或者该说是你买回来的,她买身葬父正好被你看到,因此你就买下了他。"
"买回来??"他皱起眉,脑中白光一闪。
'没有钱埋葬父亲很可怜的,这你钱你拿去。'少年纯真的笑容带着如阳光般的温暖出现在人群中。
'"菱角吗?"少年柔和的一笑,"我叫生莲。" '
模糊的画面在他脑中再次浮现,伴随而来的还有头部像被挤压的疼痛,他吃痛地吸了口气,身子不稳的晃了晃。
"你怎么了?"莫伦担忧的扶住他。
"没事。"他硬撑着将流凝放下,怕自己万一失手会跌了他。
"你又在头痛了吗?"从他醒过来开始他就看到过好几次,他也见爹亲也过头痛的毛病,因此他一直以为是灵子开智后正常的反应,可看生莲今天的情况,他突然发现每次都是生莲似乎要想起什么的时候这份疼痛就出现了。
"你现在这样的情况,我还是先扶你去伦苑休息一下吧。"看着他紧皱的眉,额头还直冒冷汗却强硬的不哼一声,莫伦担心他这样硬撑只会让头痛的情况更恶化。
头痛欲裂却就是拗着那口气不言一声,怕一张嘴就会泄露痛吟,他只是点点头,双腿有些虚浮的任莫伦搀着走进伦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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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生莲扶回自己的屋子,并安抚一旁的流凝放下心随着女婢到偏房休息,莫伦才转回坐在桌边抚额忍痛的生莲身边,一脸的焦灼担忧。
"你吭一声吧,不要这样忍着。"看着他因疼痛咬的下唇都渗出血丝,莫伦心急他的倔强。
"没事。"就连简单的两个字他都说得吃力,冷汗还不住地往下落。
"生莲,不要再想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好吗?"他心焦地在他身边坐下,为他轻抚太阳穴希望可以减轻痛苦。
"你不希望我想起来吗?"生莲抬起头看着他,染痛地双眸闪动着清澈的光芒直视着他,因为疼痛而有些低哑的嗓音在房间内回荡,让他心头一震。
生莲,是在为他吃苦!他想要想起过去两人之间的一切,因此才拗着一口气也要对抗那股剧痛。
眼眶一热,他欣慰地笑开,能被他这样的付出,这样的在乎着,记忆有如何呢?即使没有了过去,他们还可以拥有将来。
"若你记忆必须要以此为代价,我宁愿你不要。"他凝望着他,看到他因为自己的话眼底闪过的疑惑,不觉潸然莞尔,"生莲,过去的记忆只是一部分而已,只要你好好的,我们还可以拥有更多的记忆。"
"你为何落泪?"生莲捧起他的脸凝睇着他垂泪的脸庞,纯然的眼眸没有了那份冰冷,丝丝蕴含的都是深沉的情感。
"因为我不想看到你这样的痛。"他回答得真诚,再也不想苦苦压抑自己的情感了。
抚住他搁在自己双颊上的手,莫伦缓缓靠近,将唇落在他苍白的嘴上,烙下深情炙热的吻。感觉到生莲的僵硬他才意识到自己这个行为的唐突,窘涩地想要离开,身体却突然被一股力量压迫再次靠近,僵硬变为灵活,侵入口中的舌带着蚀骨销魂的缠绵悱恻与自己唇齿相抵,近乎霸道地吻着,他被死死地拥在怀里,感受着他的炙热。
身子突然一晃,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被生莲打横抱起放在了床上,直到被压在了身下,他才恍然想起自己身子的不适。
"不.....生莲,不可以。"他扭动着身躯尽量避开肚子被压住的状况,担心会伤到腹中的孩子。
"不要动。"上方凝望着他的人声音低哑的喊了句,原本疼痛的神情此刻却被慢慢的情欲取代,目光炽热的注视着他,手下已经开始了动作。
"生莲,不....我已经....."他手捂着肚子,欲言却又止。
"我想要你。"单纯的眼眸尽是直接的毫不掩饰的情潮和欲念,生莲这样的望着他,让他一时也忘记了反抗。
看准了这个时机,生莲利落却不失温柔的褪去了他的衣衫,待他醒神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赤裸裸的再次被生莲压在了身下。
他自己也是男人,心中也清楚此刻如果打住,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一种折磨,他不忍生莲在头痛之后又被情欲折磨,更何况眼前的人还是自己深爱的人,他也同样希望能和他相契,特别是上次生莲还是意识不清的情况下,他更希望可以在生莲完全清醒的时候被他拥抱,让他明白自己的深情。
"生莲,你....你等一下...."他勉强推开他,趁着他又要欺身压下的空档翻过身让自己面朝下趴在了床上。
"生莲,抱紧我。"他拉着他的手环住自己,为了孩子他只能选择这样的姿势,可如此屈弱的行为还是让他落下了泪来,只要借由生莲的怀抱让自己感觉到在被爱,才能稍稍缓和那一丝丝的屈辱感。
一丝感动在生莲的眼底闪过,他不明白莫伦为何要选择这样的姿势,可他却清楚地看到了他明明勉强却为了自己而臣服了下来。他扳过他的头将吻再次印下,不同于刚才的悱恻缠绵,而是一种近乎霸道的炙热深吻侵入了莫伦的口中,同时身下也轻轻动作,坚挺的欲望有规律的摩擦着他白皙柔嫩的臀瓣。
"啊.....生莲.....嗯....."炽热深吻夺走了他的理智,情欲逐渐升腾,莫伦无意识的发出醉人的细细呻吟。
"莫伦。"欲火在细碎呻吟的诱惑下又上升了几分,接着滴落的欲望液体的润滑,他强硬却不失温柔的侵入了身下人的体内。
"啊!!!"身体第二次接受异物的入侵还一样会痛,莫伦昂起头手下抓进了床褥扭成一团。
"没事的,没事的。"感觉到他的僵硬而放缓了动作,生莲安抚的吻着他的眉眼,轻声地道。
莫伦深吸了几口气才适应了体内的侵入,半晌,他点了点头,告诉身后的人自己的适应。一瞬间,生莲的欲望完全爆发,适才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感觉到了他的放松,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渴求拥有他全部的心情,快速的律动了起来。
一时间,浓重的欲望气息和醉人魅惑的呻吟都从房间重落的幔帐后传来,在这夜色初降的时刻传递的情爱的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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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暗夜色下气势磅礴、华丽庄严的建筑群深处,一个光亮的房间内,一华装丽人站在供台前,冰冷的艳媚凤眸直视着上面所摆放的一个乌黑的坛子。
"您真的决定这么做了吗?"一旁苍老的声音带着悲凉的心痛,只为眼前女子已经失去了理智的疯狂。
"这是他必须付出的代价,而且也能让那两个人痛不欲生,我为什么不做?"诡异扭曲的笑容浮现丽人唇边,让人不寒而栗。
"他也许会死的。"
"我当初对那人下了这蛊,就在等着他死得那一刻。"丽人阴森森的切齿道。
"他不该得到这样结局。"苍老的声音黯然感叹,对自己的无能为力。
丽人回过头,冷冷地看着身边人,随即嘲讽一笑。
"他总是用一副温和面具面对所有的人,轻易的就收服人心,没想到连你也不例外。"边说着,她便打开乌黑坛子取出里面一个模样丑陋的赤色虫子,"可他却总是会在该无情的时候狠的下心,就像那人一样,今天的一切都是他的报应,他早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从那个黑暗的日子开始,她就在等待着看他不得好死的下场,今天,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她。
"你出去。"被仇恨扭曲的心里已经让他无法去相信任何一个人,即使是从小带大自己、一向忠心耿耿的身边人。
"是。"
妇人犹豫了一下,终还是退了出去。
看到宫门关闭,丽人才再次转过身面对着供台,口中念念有词,一串紫色的烟雾自她掌心的丑陋虫子身上散发出来,逐渐.....紫雾越来越大,赤色的虫子却越来越小,最终,丽人全身都被紫雾笼罩,掌心已经只剩下一堆赤色的粉末了。
用力握紧手中粉末,丽人冰冷的唇角牵动阴狠地笑纹:"任你再能无情狠绝,通天本领,这一次,我都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哈哈哈!!!!!"
阴森森的笑声透过宫闱深重的墙壁穿外殿外,近乎疯狂的声音让外面守候的妇人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在此看了一眼门内,她沉痛地低下头,知道一切.....都已经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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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
清晨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深情含笑的俊美面孔近在咫尺之出凝望着自己,任是温宁如莫伦,也被吓了一跳。
"生.....生莲??"他有些错愕的看着眼前人半晌才反应过来。
"早上好,莫伦。"生莲含着笑在他脸颊落下轻轻一吻,亲昵的举止让他瞬间涨红了脸。
"你......"
"快起床吧,你也该饿了,刚才丫鬟来说已经准备好早饭在前面花榭。"娇嗔的抱怨还未出口就被打断,生莲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细心体贴的为他穿好昨夜激情散落的衣物。
"我.....我自己来。"敛眼遮去羞然窘态,莫伦夺过生莲手中的里衣,背过身慌乱的套上。
"没关系的,我来帮你。"挂着一种宠溺的笑容将他转过来,生莲温柔的为他系好带子并套上外衣。
"生莲??"莫伦迷惑的凝睇这眼前的人。
一夜之间,他没想到生莲既然可以变化的这么大,冰冷早已不复存在,现在他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温柔的爱人,对自己细心呵护。
但......莫伦皱起眉,不知为何,在看到他脸上的笑容的时候,他心里总会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走吧。"为他穿戴好一切,生莲拉起他向外走去,依旧含笑的目光似乎也丝毫没有注意到所牵之人脸上的困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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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伦,你尝尝这个。"蛋黄的小点,水无涯的筷子刚刚靠近就被生莲夹走放在了莫伦的碗中,他一愕,抬头正迎上莫伦歉意的笑,只能敛眉笑叹。
"莫伦,还有这个。"
"这个...."
"还有这个..."
一连几筷子,桌子上简单的几样小菜都被夹了个遍,同桌的其他几人都笑着摇摇头,干脆放下筷子看着这两人甜蜜。
"哥,这出门一趟可就是不一样是吧?"莫桤调侃地冲莫伦抬抬下巴,笑的一脸坏心眼。
涨红的脸垂地更低,莫伦白了他一眼,"吃你的饭吧。"
"哥,你看我还有吃饭的机会吗?这一桌子的菜都差不多到你碗里了。"莫桤指了指莫伦面前已经有点堆小山意思的青花靛蓝碗,狡黠的眨眨眼。
"你....."被莫桤说的无话反驳,莫伦又气又羞却又无可奈何。
"生莲,你也少夹两筷子,这一桌子人都还饿着呢。"看把莫伦气的脸色突白突红,莫桤笑着转向另外一个人。
"莫伦,这个。"就好像没有听到莫桤的话一样,生莲依然带着含情的目光注视着莫伦,连眼睛都不曾移动一下。
"生莲?"莫桤不确定的又唤了一声。
"什么?"这次终于有了反应,生莲冷冷地看向莫桤,和面对莫伦时的温柔神态完全不同。
"没.....没什么。"莫桤愣了一下摇摇头,见生莲又继续看向莫伦,眼神同时又恢复那种含情的微笑。
"水叔。"一丝疑惑在心底升起,莫桤用手肘撞了撞身旁的水无涯,看他也同样点了点头。
"生莲确实有些古怪。"水无涯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小声道。
"怎么会?"莫桤困惑的自语喃喃,注视对面的目光也多了一丝戒备,心底那股刻意逃避的念头又开始浮现出来。
"莫伦,你吃的还好吗?"见一碗饭莫伦也吃了大半,生莲终于放下了筷子,笑着对他问道。
"还好。"莫伦点点头,凝睇着生莲注视自己的深情目光,不知为何他竟觉得自己看到了深藏处一丝不属于温情的冰冽。
"那就好。"生莲牵唇一笑,一抬手示意身旁的女婢。
"生莲公子,您吩咐的药已经准备好了。"婢女立刻端上还冒着热气的汤药。
"生莲,什么药?"莫伦不解的问道。
"你最近身体不好,所以我早上起来就吩咐婢女给你熬了一点补身体的汤药。"说着,他缓缓靠近莫伦耳边,一手抚弄着他脸侧散发,柔语道:"而且你昨晚那么辛苦,我也希望你好好补补身体,为了我们两个。"
"生莲??"原本让自己感动的柔情此刻全没了感觉,莫伦紧蹙起眉,疑云浮上眉宇间。
"给。"生莲拿起汤碗送到他面前,"快喝吧,是对你身体有好处的东西。"
接过碗,莫伦看了眼面前含情微笑的生莲,低下头嗅了嗅,汤药的那股浓烈的苦涩味道刺激着他的感官,腹中又开始翻涌一股欲呕的感觉。
"快呀!"生莲的手在碗底托了一下,催促道。
"你确定你要让我喝?"眼底一闪而逝心痛的神情,莫伦不动声色的向一旁扫了眼,接着道:"生莲,这个药真的是你吩咐熬的吗?"
"当然。"
"你确定?"莫伦扬起剑眉看着面前的人,又问了一遍,"这碗会让我肠穿肚烂而死的腐骨勾魂汤真的是你为我熬的吗?"他缓缓地说完这句话,看着生莲在自己说完这句话后眼神瞬间失去了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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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是谁?"
一把锋利的剑架上白晰的脖颈,俊美的面容却依然是空洞无神的直视着前方。
"莫桤,不要。"莫伦摇了摇头,打量的目光再次在眼前人身上扫了一遍,"他是生莲。"
"怎么可能?"莫桤一惊,不敢置信的看着全身逐渐散发冰冷杀意的生莲,那股杀气不含任何的感情,绝冷无情。
"他只是被人控制了。"看生莲的样子,也只有这一种情况可以解释。
"蛊术?"水无涯也是一惊。
"似乎是。"他点了点头,目光心痛的看着生莲已经失去自我意识的空洞神情,心中打定主意,他向前走了一步。
"生莲,你怎么了?"
"杀了你。" 冰冷寒剑出鞘直指莫伦,灰蒙蒙的双眸根本没有凝聚视线。
"为什么?"他又向前走了一步。
"因为你该死!"三尺寒剑也前移寸许,刚好抵住面前人的胸膛。
"灵生莲。"目光突然变得轻柔如水,莫伦伸手抚上情人的面颊,含情喃喃道:"我爱你,我想让你知道。"
身体如同被震慑般的一颤,生莲空洞的眼神明显的亮了一下,紧握的寒剑多了一丝的迟疑,温宁的面庞勾勒出淡淡的一笑,莫伦看出了他的动容,试着又向前靠近了几步。
"哥。"莫桤担心的忍不住唤了声,他明白大哥的心情,可此刻的生莲明显已经失去了神智,大哥这样的行为,无疑是在冒险。
"我不要伤害他。"视线不移,目光是执著的坚定,莫伦继续向前走,只是用低低的声音向一旁为自己忧心的弟弟解释了自己的用心。
他知道生莲被控制了,他甚至可以给自己下毒,可见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此刻,只要稍有不慎他都会被他轻易杀掉,因此武力制服他是最好的办法。
这些.....他都清楚。可他是生莲啊!!是自己深爱的生莲,昨晚还温柔拥抱自己的男人,他怎么忍心用武力去制服他,怎么忍心看到他受到丝毫的伤害。
所以他要赌一把,试着夺回他的意志,那怕是这一次的赌注是自己的生命,以及.....那腹中孕育的孩子。
"生莲,我是莫伦。"莫伦想起第一次他就这样对当时还单纯天真的生莲如此介绍自己。
"莫....莫伦??!!"双唇无意识的跟着念出这个名字,有什么仿佛被解封一样在脑海中逐渐苏醒....
莫伦,没有名字,从来没有人说过。
生莲?真是好听,最喜欢了。
生莲喜欢莫伦,也喜欢住在禁苑。
只要和莫伦在一起,怎么样生莲都开心。
莫伦,生莲喜欢吃漂亮的糖果。
生莲要去告诉莫伦生莲在想着他。
不要,不要这么坏,不要欺负菱角和扫把。
"啊!!!!"有什么东西如同一个个小亮光逐渐在脑中一点点地凝聚起来,那光线越来越强,越来越大,深深刺痛了他,他觉得头痛欲裂,那份强烈的光亮就要将他撕裂开了。
"生莲?!"知他头痛又犯,莫伦再也顾及不了其它冲了上去,只是心念他的痛苦。
'灵生莲,杀了他。'脑海中,那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声到同时眼神再次失去了光芒,没有意识的身体顺应命令移动,挥剑便向前刺了过去。
"哥!"
"莫伦。"
一声声惊呼都赶不及锋利无情的三尺寒剑,银光一闪的瞬间,莫伦停止了所有的动作,目光惊愕的看着眼前自己心爱的男人,感觉到一股股腥热的液体顺着冰冷的剑锋从他体内流出来。
"生....生莲!!!"他紧紧地攀着他胸前衣襟,身体却不受控制的无力滑落。
不要这样,不要失去意识,不要痛,不要再被折磨痛苦了!!!生莲!!
"哥。"莫桤冲过来接住他,同时眼角瞄到银光一晃,他纵身避开,却仍是被疾速的剑锋刺到了手臂。
"生莲!!"莫桤大喝了一声,心里又急又气,这边大哥不住地流血,脸色越来越苍白,可那边生莲却也完全失去了意识,剑锋越来越凌厉无情,他要保护大哥也被牵制不能出手,这样下去,只怕谁也保不住,最后都会伤在生莲剑下的。
短暂思考的空档就被抓住了机会,生莲反身挥剑再次袭来,莫桤无奈只能抱着莫伦施展轻功避开,却没想反身的动作只是虚晃一招,他了准了自己的想法,当他跃到他身后的时候他直直就刺了过来。
"生莲!!!住手!!!"身体越来越冷,莫伦已经感觉到了肚子剧烈的疼痛,看着面前毫不留情挥剑刺来的生莲,想到腹中可能会就此失去的孩子,他感到了灭顶的绝望,使劲最后一丝力气,他沉痛悲恸地喊出爱人的名字,抱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可以换回他的意识。
"啊!!!!"剑锋突然停了下来,寒剑落地,失心的人莫名痛呼出声,接着就不受控制的想前笔直的倒在了地上,在他的后颈,一根筷子粗细的长银针深刺入他的体内。
"生.....莲....."意识逐渐脱离,莫伦无力的想伸出手触碰倒在自己面前的人,却只觉得眼前越来越浑蒙。
"莫伦,你这个傻孩子。"一声轻柔的呼唤传入耳中,隐隐见他感觉到了一股温柔将自己包围,不知为何就安下了心来,一瞬间意识被剥夺,过多失血的伤创让他彻底的昏了过去,在视线被黑暗完全笼罩的最后一刻,他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一抹青色温柔的身影将自己抱在了怀中.....
end
漆雕问情之三 竹马戏竹马 + 番外
[内容简介]
他们是从相识就开始相看两厌的冤家对头,一见面不是互骂恶损就是大打出手是他们之间最常见的相处方式。
但他怎么也不明白,当初这个和自己第一眼见面相处得还算不错的青梅竹马为什么会到了后来一见到自己就是剑拔弩张的。而且还时不时好心地送给他一两个'陷阱',让他可以更好了解大哥的兄弟'爱'。
这样的仇恨和侮辱他怎么能忍受,和他相识的十四年又三个月,他决定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冤家对头──'复仇'!!
[在这里说一下,这个是落梅篇的前篇,莫桤的这个时候,秦帘还没死呢,落梅也都还没出现呢。落梅的故事则是发生在这个故事的两年以后。]
1
漆雕家是建在位于龙康京城内最大最长的街道上的一个宏伟建筑。门前的两个石狮子,漆红雕花的高大门墙,黄色的琉璃瓦下挂著醒目的两个大字:'漆雕'。府内,分为八门一院,一院是指正对著大门的迎客院,内里有正厅,花榭,以及种植大量四季花树的花园,小桥流水,亭台楼阁,一派江南烟雨之乡的别样景观,而这些,都是为了招待家中来客准备的。在华丽的花园之后,经过一条绿竹形成的小道,眼前再次开朗,一方由八个别致各异的门扉组成的别园就出现在眼前,这里,才是漆雕府真正的中心:'畅园'。
'畅园'内的八个门后,就是控制整个龙康皇朝的漆雕家的人所居住的地方,它包括:漆雕莫伦所居住的'伦院';漆雕莫桤居住的'桤院';漆雕莫文居住的'文园';漆雕莫朗居住的'朗园',以及当朝皇后漆雕莫若未出嫁前所居住而后被改为谈诗、品茶之地,被各色兰花所包围的'兰园';还有嫁给外邦皇帝的漆雕家二小姐游竺莫情以前居住的,后被改为存放书籍古典、古玩字画之地,被盈盈绿竹包围的'竹园';和嫁给武林第一世家长公子的漆雕家三小姐游竺莫樱以前居住,现被改为观赏之用,种植了各色花树的'梅园';最后的就是八院之中的最高院,乃是由经常游历在外的漆雕府当家主漆雕冥和妻子秦帘所居住的,而此时却只住著漆雕府最小的女儿漆雕莫雨的'菊苑'。
漆雕府内部,丫环奴才,佣人花匠,厨子帮工,一层管制著一层,每一层都由专人管理,层层克制,明细的管理井然有序,而如此规范严谨的内部管理,也都来自于漆雕家那位云英未嫁,现年才15岁的四小姐之手。也因此,若谁想在漆雕家的管理下钻什么空子的话,不巴结她是绝对不行的。而对于这样的一条真理理解颇深,并趋之若鹜的,就是漆雕家那位浪荡成性,花名在外的二公子了。
无奈的摇摇头,常年服侍四小姐的贴身婢女荧华端著一壶刚刚沏好的云雾仙茶走进了'菊苑'内一个建于鱼池中央的竹亭,好心地倒了一杯茶递给已经说得口干舌燥的二少爷漆雕莫桤。
"二少,喝杯茶再说。"把紫玉制的杯子递上前,荧华抿嘴强忍著笑意不敢出声。
"谢啦,还是荧华好心,比起那个冷血的'某人'强多了。"一口喝下在此刻对于他那快要冒烟的嗓子来说就如甘泉般的茶水,漆雕莫桤还不忘一语双关的直指某人,埋怨他不顾兄妹之情。
"二哥,您是再说我吗?"一边为自己画了一个上午的画作最后上色,漆雕莫雨微扬秀眉接口道。
"呵呵……怎么会呢?我们小妹聪明能干,温柔可爱,美丽善良,又怎么会是冷血的'某人'呢。"一想到眼前的利益,漆雕莫桤立刻忘了一切,以翻书的速度立刻变脸又开始狗腿了起来。
"呵呵……"就憋的笑声终于在眼前人很没尊严的表现下脱口而出,随即又在两兄妹同时射来的白眼中消声,再次化为亭中的一个'空气'。
收回对荧华嘲笑的砍杀眼神,漆雕莫桤再次堆出一付可怜相向妹妹哭求:"小妹,你不念二哥多年来照顾你的功劳也要念在小的时候咱们一起闯祸时总是我替你挨打的苦劳分上,就帮二哥这一次吧。"
"二哥,你上次也是这么跟我说的。"漆雕莫雨好心的提醒。
"那你六岁那年,被外面的孩子欺负,还是我特地从大哥那里偷来了可以让人一闻就可以全身奇痒难耐的药粉,帮你报仇的呀。"
"二哥,一个月前,你希望我帮你平了在翠湘楼请客吃花酒的那笔帐时,这个理由已经用过了。"
"那你八岁那年,咱们一起去府后的禁苑探险,最后被发现,可是我一肩担下,被爹罚跪了一晚的祠堂呀。"
"两个半月前,你用大哥最心爱的古董玉如意去讨好柳燕阁的头牌水飞燕,让我帮你遮盖的时候,就是用的这个理由。"
"那……那,还有你九岁的时候……"急躁的冥思苦想,莫桤现在恨不得能把大脑中那些从来就被他嗤之以鼻的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都翻出来,只求能有一件可以打动眼前这位'小姑奶奶'的。
"二哥,我替你说吧。"放下画笔,漆雕莫雨干脆替他说完:"九岁那年你为了救上树偷桃子而掉下来的我,为摔坏了腿;而我在半年前也帮你挡住了大哥的责罚,因为你在谈生意请客的时候却和对方因为一个红牌而大打出手,最后弄得生意也没有谈成,最后可还是我帮你又说服了那个人。十岁的时候,咱们一起戏弄了当时的左宰相大人,害的他不但摔伤小腿,还在半年都没办法人道而你替我遮盖被爹痛打;但我也在一年前帮你还了你瞒著大哥在扬州、苏州、杭州这三个地方所欠的花酒钱将近五万两。现在说来,我们应该没什么相欠的了吧。"
"小妹,亲兄弟亲兄妹的,你干吗算那么清吗。"莫桤苦皱著眉头抱怨。
"二哥,我只是好心的提醒你不要过多的浪费口舌,还是说重点吧,你说了一个上午,却始终不肯说这次到底想我要一万两做什么,你这次到底有什么事?"绕过画桌,漆雕莫雨走到绿竹藤椅边坐下,接过荧华递上的茶轻啜了口。
"这个嘛……呵呵……"莫桤干笑了两声,心虚地不敢直视妹妹的眼睛。
这个阿雨,本来从小都是他的搞怪好搭档,哪次家里的灾难不是他们兄妹携手创造的,他们的声名,曾经在京城鼎盛一时,使得家家户户只要听到他们的名号,都闭户关门,牲畜退避的,那段风光呀!!!
可是,自从阿雨被爹爹送到外邦了两年回来以后,就古古怪怪的,好像一下子成熟了起来,虽然还是那付古灵精怪的个性,但却好似更深沈了,让人看不透。让他这个一向和他最亲近的二哥也都不太敢靠近了,就怕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给送进她的圈套里了。
"二哥?"游竺雨提高音量提醒他的走神,大有你再不说我就要走了的架势。
"好嘛好嘛,我说就是了。"阿雨如果真地走了那他就真的没指望了,没办法,看来只能实话实说了。
"我和人打赌,要标得彩幻楼今晚的红牌漩冰的初夜。你也知道,自从上次飞燕的那件事被大哥知道以后,他就断了我全部的经济来源,这一时间,我的手头上怎么也拿不出这笔钱啊!"莫桤以完全可以算是嘀咕的声音说出。
"只是打赌而已,既然大哥那边行不通,二哥撤了赌约,请对方吃个饭了了不就得了。"漆雕莫雨听了他的理由,无奈的翻了翻白眼,她就猜到,二哥的那些理由,总不离那些烟花之地。
"那怎么行,这次的这个赌,我绝对不能输。"其他的他都可以不在乎,可是这次可是和那个姓连的家伙打赌,就算是最后会被大哥骂的臭头,他也绝对要赢。
哼……他就不信了,他还胜不过那个无论是长相还是身材都像是个女人的家伙!!
一听这话,在场的两人就立刻心领神会了。
和荧华相视而无奈一笑,漆雕莫雨好笑的问:"这次韵文哥哥又怎么惹到你了?"
"小妹,你知道吗?那个姓连的竟然说我也就是在京城仗著漆雕家的势力才吃的开,就算是飞燕,也不过只是而而罢了,他说,如果这次我能标得外邦来的璇冰的初夜的话,才算是真正的能耐呢。你说说,我们漆雕府的人怎么能被人这么看不起呢?不过是一个外邦的女子罢了,我这次就要那个姓连的看看我二少爷的利害。"莫桤自顾自地说著,被从小到大的死敌给看低的愤怒让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当他提到外邦时,游竺雨眼中一闪而逝的哀伤。
"所以说小妹,这次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不能让那个姓连的瞧不起。小妹你说吧,只要能让我赢了这次赌约,你想要什么都行。"心里越说那姓连的恶行越生气,莫桤拍著胸脯允诺道。
早就等著他这句话了,当他此话一出,精明如漆雕莫雨有怎会的不懂得握住机会:"好吧,既然二哥这么说,那……如果二哥肯交出北方马场三分之一的股份的话,那这区区一万两,小妹我也就自然不会吝啬喽。"真是的,如果二哥早这么说的话,又何必浪费她一个上午的时间呢。
"啊?"言下之意岂不就是让他拿马场的三分之一股份来换著区区一万两,老天,简直是不平等条约吗!
"阿雨,不可以再商量一下吗?你也知道的,如果被大哥知道我拿马场的股份和你私下交易的话,我这次就贴定会被发配到塞北了。"抱著最后一份希望,莫桤希望妹妹还能有那么一点点的兄妹情。
然,现实是残酷的,莫桤不意外的看到漆雕莫雨优雅地摇了摇头,也晃掉了他最后的一丝希望!!心中不仅哀哭,可是,如果此刻没有这一万两的话,他就只能再次输给那个姓连的小子了,开玩笑,三分之一的股份算什么,就算最后会被发配塞北,只要可以让那个姓连的小子难看,那这笔生意就不算亏。
"好……"'啪!'的一声,游竺莫桤一咬牙一跺脚,痛下了决心,"就这么说定了。"
"荧华。"漆雕莫雨挥挥手,一直立在亭子一角的荧华早有准备的拿出了一份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的契约。
这一刻,莫桤才恍然明白自己早已掉进了妹妹的陷阱里,看著旁边一脸悠闲笑容,轻摇羽扇的漆雕莫雨,他一面心痛的签下这不平等的契约,一面在心中哀叹手足轻薄,人心不古呀!!!
2
§ § § §
华灯初上的皇城,在这原本该被黑暗笼罩的时刻,繁华的龙康皇城内却依然不改白天的繁荣喧嚣,街上络绎不绝的行人以及在夜晚出来游玩的人数不胜数,而此刻,京城内最繁华的烟柳街内,就更是热闹非凡了。
"哎呦,二少爷呀。您怎么到现在才来呀,我给您留了一个最好的位置,保证您第一眼就能看到我们漩冰。等了半天不见您的身影,我还以为您今晚不来了呢。"大老远的,彩幻楼的老鸨就看到了由街口骑马而来莫桤和随从,立刻就笑著脸迎了上去。
"不来?怎么可能呢?那岂不是又白白便宜了姓连的那家伙。"帅气地翻身下马,莫桤不满于老鸨的话而冷哼一声,边将马鞭丢给身后一付苦瓜脸的随从。
"是是,我也说二少爷是不可能不来的嘛。二少爷快请里面坐,漩冰她马上就要下来了。"不愧是多年来迎来送往的人物了,一发觉苗头不对就立刻换了话题,老鸨赶忙殷勤地招呼著莫桤向楼内走去。
"对了,他来了吗?"一脚刚跨入门槛,莫桤就想到那个被他恨之入骨的冤家对头。
"来了来了,连三爷也是刚刚才到的,已经入了莲坊了。因为给您留了荷坊的关系,刚才我还差点得罪了连三爷呢。"
"是吗?"似乎对于死对头在这一回合的失败很高兴,莫桤示意身后的随从给了老鸨一点赏赐。
"谢谢,谢谢二爷了。"捧著两张百元的银票,老鸨点头如倒蒜地连连道谢。
潇洒的挥挥手,莫桤头也不回的向著他专署的厢房走去。
§ § § §
"恩恒,我说你不要在这种地方也摆出一付苦瓜脸好不好,弄得我好好的兴致都被你给破坏了。"品尝著彩幻楼特制的美酒佳酿,漆雕莫桤单手指著下巴侧首打量著一本正经的随从。
"二少爷,恩恒实在不知道该在这里摆出怎样的表情。"一脸严肃的回答,恩恒的不知趣让莫桤忍不住皱眉。
"真是的,我现在终于知道大哥为什么要把你派给我了,面对著你这张脸,就算了色中恶鬼大概也会再此刻失去兴致了。"莫桤有些扫兴,半开玩笑的佯怒道。
"二少爷恕罪。"躬下身,生性就是一板一眼的恩恒以为主子生气了,慌忙赔礼。
"算了算了。"莫桤挥挥手,觉得要想让这个木头人明白什么是玩笑的话,大概比要他改邪归正还要来的难上许多呢,"你这么不识趣,逗起来也没有意思。"
闻言,恩恒依然正经八百的点了点头。
"是呀,恩恒大哥这么忠厚的人,如果有人还好意思欺负他的话,那可真是坏良心了。"一阵清雅柔和的嗓音从厢房珠帘外传来,接著,帘子被人挑开,一个玄色的纤弱身影飘然地走入了屋内。
"哈……"不屑的冷笑一声,莫桤对眼前这个从小到大的死对头的冷嘲热讽早就习以为常了,"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鼎鼎大名的连家三少爷大驾光临呀,我这一间小小的厢房,真是蓬荜生辉呀。"刻意的夸张动作,莫桤也毫不客气的回击对方的攻击。
没错,眼前的这个人,正是被莫桤视为头号敌人,并且是游竺家世代交好的连氏家族的三公子,从小和莫桤一起长大的──连韵文。
虽然莫桤刚才的话是明显讽刺,但……却也不失为事实。一身玄衣,年方20岁的连韵文有著一张清雅秀丽的绝色容貌,不点而朱的薄唇,一双清澈无垢的明亮双眸,一头檀黑的秀发以一支白玉制的发簪束住,垂下的部分随意的散在腰间,偶尔会因主人的动作而飘起,带著一种清幽的香气,缓缓飘散……
连韵文的美,美的清秀雅致,带者些男子的英气和女子的灵秀,虽绝胜于女子却又不是那种似于女子的娇弱。身材虽纤细却很健壮,一言一行间都透出勃勃英气,帅气潇洒足以让任何一个女子都痴迷。
这张脸,无论从六岁开始到今的十四年里经被自己看了无数遍,但每次看到,漆雕莫桤都还是会忍不住心中一丝小小的悸动,让他想起他第一次在梨树下见到他的时候……
即使时间过了这么久,即使现在两人之间的关系可以完全算得上是相看两厌的地步,但莫桤对当时的记忆却依然清晰。犹记六岁那年春天的一个清晨,在自家前院的花园里那个被自己惊为天人的白色身影,初与连韵文相识的时候,他错以为眼前的佳人为女孩子,还冒冒然地要他答应将来做自己的新娘。可没想到当他拉著'小新娘'到大厅中要将这件事告诉父母的时候,才从大人们的笑声中知道了眼前的这个人竟然是一个男孩子。
而也就是下一刻,莫桤就立刻庆幸多亏连韵文是个男人,因为,就在他还被大人们善意的笑声中一脸呆愣的时候,他就被身边丽人一连串的嘲讽刻薄的言词给激怒了。这个人,也就是脸可以看,他的那张嘴,真是死人都能给气活了,这样的人,就算真的是女子,大概也没有人敢要了。
§ § § §
"喂,色鬼,你发什么呆,不会还在想著小时候对我一见钟情的事情吧。"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人,虽然是冤家对头,但在这个世上最了解莫桤的人就莫过于连韵文了,只是一个眼神,他就可以轻易的看透他心中的想法。
而这一点,也是最让莫桤痛恨的。
"你少胡说了你,我是牛屎糊了眼了,当初才会对你一见钟情,现在想想,你这个人,明明是个男人却比女人还要娇媚,说话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还总是刻薄恶毒,就算是女人都没有敢要了,更何况是个男人,还有哪个女人敢嫁给你这么个不男不女的家伙。"说起言词刻薄,这些年来莫桤也被连韵文磨练得有些功力了,因此现在两人在一起,你一刀我一枪的,倒也不至于象当初那样只有自己在气死的份。
"那可真要谢谢你夸奖了,女子不敢嫁我也只不过是嫉妒我比他们更美。而你二少爷呢?京城的人谁不知道漆雕家那位二少爷是常年光顾烟柳地的常客,但凡是官家小姐,富商千金,又有谁敢要个风流成性的丈夫,而且……"说著,连韵文还不忘假意瞄了两眼莫桤衣领口露出的肌肤,"说不准还有什么病染在身上的话,可就得不偿失了。据我所知,皇上不也就正是因此,才从来都没在人前提过要赐婚给你的事情吗?二国舅!!"不愧是连韵文,嘴上的功夫可比莫桤要深,一句话就点到了莫桤最大的痛穴上。
京城中,这件事几乎都成为家家户户茶足饭后的热门闲聊话题。因为,身为当朝国母娘娘漆雕莫若的同胞兄长,这些年来,皇上曾经陆陆续续的多次为莫桤向朝中很多有适龄女儿的大臣提过亲事,但却从来没有一家应允下来的。后来终于有一次,莫桤心中的不服气,在入宫看望妹妹的时候询问了那位皇帝妹夫,可不知皇帝是故意还是无心,竟当著很多人的面说是根本就没有人敢把女人家给这个京城闻名的花花公子,而且不仅如此,有次皇帝实在不忍心,向某位大臣提出希望能将女儿嫁给莫桤,谁知,那位大臣竟然当众要在朝堂上上吊自杀,眼看著自己的臣子马上就要解下腰带悬梁了,无奈之下,皇帝只能保证,以后再也不提此事,才平复那场早朝时的混乱。
而从此,这件事也就传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自然,也没有漏掉这位连韵文的耳朵,让他就这么轻易的又被他抓住了一个可以讽刺嘲弄的把柄。
"连韵文,你什么意思你?"被一句话激的无言以对,莫桤干脆将口上争斗改为身体力行,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大有要大打一架的架势。
"怎么?说重了你的痛处,无言以对就要动手吗?"对于莫桤的行为投以不屑一顾的冷眼,连韵文依旧悠闲的要著手中的折扇,"二少爷,注意你在这里的形象,否则,如果连这里都没有女人敢嫁你的话,我看你也只能到山里去做和尚了。"
"连韵文。"说不过就打,这是莫桤在和连韵文多年争斗下磨出的经验,身体力行,下一刻,轻功卓绝的莫桤就已经移动身形到了连韵文面前,然而,连韵文却也不是个好欺负的,毕竟,连家和漆雕家的交好已经到了连武功师傅都请的是同一个人,所以也就是说,莫桤和韵文的武功根本不相上下,一来二往之间,两方都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而旁边,随身的侍从对于眼前的一幕,却早已司空见惯了。
"擎风,你确定真的不要劝一下。"虽然知道这是每次漆雕莫桤和连韵文见面都要上演的戏码,但老实憨厚的恩恒,还是有些担心的询问身旁人。
"我说恩恒呀,二少爷说你是木头可一点也没有错。"坐下来喝著杯中上好的佳酿,连韵文的侍从擎风忍不住要敲一下这个木头的脑袋了。
这种一个月内总要上演个十几次的戏码,如果每次都认真地去劝的话,只怕以那两人的武功,他们这些作护卫的早就不知换了多少拨了。而且,如果劝也有用的话,那么今天漆雕莫桤和连韵文的关系也不会恶化到这种见面就打的地步了。
"可是,二少爷和连少爷他们……"恩恒还有些担忧的忧郁。
"安心,你忘了大少爷的交待了吗?如果看到这两个人打架,任何人都不要劝'就让那两个笨蛋打死了最好!'是吧。"擎风搬出漆雕莫伦的话提醒那个木头。
"也对。"只要摆出正牌的主子,恩恒就立刻惟命是从,安静地和擎风坐在一旁'观看'战况。
于是,京城繁华的烟柳街内,热闹依旧,彩幻楼内的人们更是各自干著各自的事情,对于荷坊内传来的打斗和摔锅打盆的声音,所有的人都是一付早就麻木的神情,没有一个人想著去劝劝。
因为,漆雕家大当家,当朝大国舅──漆雕莫伦曾经交待:'就让那两个笨蛋打死了最好!!'
3
半刻钟以后,荷坊的帘子被人挑开,彩幻楼的老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擎爷,漩冰的标会马上就要开始了。那个……要通报一声吗?"站在擎风和恩恒身后一个完全可以确保自己安全的地方,老鸨指了指那两个已经从地上打到了房梁上的两人。
"嗯?已经要开始了吗?"擎风依旧悠闲地喝茶吃点心。
"是的。"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擎风挥挥手示意老鸨退下。
"是。"躬了一躬,老鸨以完全超越她高龄的速度离开了早就一片狼藉的荷坊。
"怎么办?"老实的恩恒向擎风询问意见。
上面的那两个人早就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了,这个时候,谁上去拦谁就倒霉。
"放心好了。"给了恩恒一个安心的笑,擎风吃下最后一口酥点,拍拍手上沾到的糕点屑,站起身走到荷坊门口,以刚好可以让梁上的那两人听到的音量突然道:"伦少爷,您怎么来了?"
'!'的一声落地的声音在身后屋内传来,下一刻,一切都归于了平静,如果不去看早已被毁得凄惨的屋内状况,此刻的安静,就好象刚才的那场混战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咳……"轻咳了声压下大笑的冲动,擎风接著道:"哎呀,看错了。那个人的身影,和伦少爷可真像呀。"声唱具佳,转身的同时,擎风的脸上摆出了一付'真是像极了'的表情。
愣愣地呆了半晌,拼命装出一付无辜样的两人立刻意时到被骗了的事实。
"擎风。"两人不约而同地咬著牙高喊道。
"桤少爷,三公子,漩冰姑娘的标会要开始了。"吃准了两人的性格,擎风指指身后可以看清彩幻楼整个大厅的露台,及时地提醒两人今天来的真正目的。
果然,此话一出,那两个原本摩拳擦掌预备将擎风暴打一顿的男人立刻就将全部的注意力转到了大厅搭好的花台上。
"娘娘腔,你不会忘了我们的赌约吧。"斜了眼身边的连韵文,莫桤在最后确认,免得到时候这个小子会不认账。
"放心好了,标到了漩冰,我连韵文就甘拜下风,以后永远也不会再出现在花柳街内。"出尔反尔当然不是他连韵文的作为,那个色鬼,只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那就好,我这次一定要让你心服口服。"
"那你就好好祈祷吧。"
两人再次以眼光厮杀了一番后,莫桤转身看向花厅,而连韵文也转身走出荷坊,回到了自己的莲坊,预备好与那个死对头在比高下……
§ § § § §
"不会吧?桤少爷哪来的那么多钱呀?"听到花厅内老鸨读出的竞标结果,趴在莲坊露台栏杆上的擎风还有些不置信的看著莫桤得意洋洋的走上花台将今晚的花魁──漩冰搂入了怀中。
"除了小雨,还会有谁敢冒著被伦大哥责罚的危险,给那个色鬼这么多钱。"冷冷得看著花厅内那人志得意满的朝自己炫耀的嘴脸,连韵文不屑一顾的投去一记大大的白眼。
"这么说,你早就猜到了。"不回头,擎风询问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算是吧。"连韵文回答地模棱两可。
"这样好吗?那样的赌约。"
"呵……"连韵文冷冷一声笑,似自嘲又似醒悟:"反正我也累了,倦了。这个地方,本就不是我想来的。这样也好。"
"哎……"叹息,擎风转过身,不意外的在对方眼中看到那快速闪过的一抹苦涩的疲惫,"韵文,若你真的能看破,才好呀。"只有在人后,他才会直呼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的名讳,也意在真心希望对方可以幡然醒悟,可以解脱这样的痛苦。
"谢谢你,你的好意我都明白。"连韵文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快速的将刚才全部的情绪都收拾了起来。
"韵文。"擎风还想说什么,却被他一个抬手的动作给拦住了。
下一刻,怀抱著今晚的花魁美人漩冰,莫桤得意洋洋地走进了莲坊。
"姓连的,我怕你刚才耳朵不好没听清,特意请了老鸨再来告诉你一声。"邪笑著和身边的漩冰调笑,莫桤以眼神示意老鸨将刚才的结果再说一遍。
"呃……那个,连三爷,今晚是二少爷以八千两标下了漩冰的初夜。"边说著,老鸨还边不住地擦著额上滴下的冷汗。
真是的,为什么要让她来做炮灰,这两个小祖宗,她是一个也惹不起呀,而且以他们两个那种一见面就要大打出手的习惯,不知道这个莲坊一会儿是不是也会遭到与荷坊一样的命运。呜!!她的银子呀,虽然每次来这两个人也都没有少给,但是,大部分都被用来修缮被他们砸坏的厢房,算来算去,她还是没有赚到什么呀。
一边站在莫桤和连韵文中间胆战心惊的流冷汗,老鸨一边还不改本性的在心里打著自己的小算盘。
没有说什么,连韵文只是看著莫桤,一步……一步的走向他!!就在所有的人都以为这场打斗又是在所难免,甚至连漆雕莫桤也都准备好了一肚子的恶言恶语预备开骂。
但是,连韵文却只是越过他身边,然后以只有两人听到的音量说了句:"我明白了,我会履行诺言的。"随即走出了莲坊。
"呃……"没料到连韵文竟会如此平静对待这次的失败,几乎所有的人都被他的失常举动弄得愣在了当场。
"三公子。"最快反应过来的擎风快速的追著主子跑了出去。
"爷。"木头到底是木头,虽然很迟钝,但却是无论什么事都丝毫不会被吓到的。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的恩恒晃了晃莫桤,对主子这付呆愣的模样感到奇怪。
"这……这个家伙,他什么意思呀他。"半天,莫桤才反应过来,随即有些泄气的大喊道。
不知为什么,连韵文这次的态度,让他本该为好不容易赢了他一回而高兴不已的人反而没了那种企盼依旧的感觉。
本来……本来……他所想的是可以看到姓连的那小子一脸痛苦的样子,然后自己在以胜利者的姿态好好的奚落他一番,而如果他不服气的话,他也完全不在意再陪他打一架。
可……可是,现在他的这个样子,竟让他心里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失落。
"二少爷,您是怎么了吗?春宵苦短,难道您不想让漩冰好好地服侍一下您吗?"柔声在莫桤耳边轻轻撒娇道,怀中的暖玉温香一下子拉回了莫桤全部的注意力。
是呀,他是笨蛋吗?还是从小就被那个家伙欺负惯了,他难得一次不来骂他他还皮痒了不成。他这样正好,免得和他打一场,还会影响了自己的体力,他可还要好好的享受一下这个外邦来的,风情万种的美女漩冰呢。
"怎么会不想呢,我可已经迫不及待的想'了解'你啦。" 放肆却又不失斯文的将漩冰打横抱起,莫桤向著位于后院漩冰的小楼而去。
"二少,您别忘了……"身后,恩恒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他有些泄气的耷拉下了肩膀,"二少呀二少,就算是美人在怀,您也千万别忘了大少爷交待过,北方牧场的陈老板明天就要起程回去了,让您一定要在他走以前到仙云客栈和他签好合作的契约书呀。"喃喃的,恩恒一边哭丧著脸,一边不住的在心中祈祷二少爷可一定要记得。
千万!!千万呀!!!否则,大少爷这次可是要严惩的!!
§ § § § §
"韵文。"在彩幻楼外追上正在解下马缰绳的连韵文,擎风拉住了他牵马的手:"你这是干什么,刚才不还说得好好的要看破,可现在又这样。"
"什么这样?我怎么了。"赌著气,连韵文死不承认自己的伤心。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既然这件事已经完了,那我们就走吧。"叹了口气,擎风面对著他的孩子气,只能选择顺著他。
"嗯。"一跃上马,连韵文向著西街的方向而去。
"韵文,去哪里,连府在那边。"看著他朝与连府相反的方向而去,擎风连忙掉转马头追上去喊道。
"我知道。"连韵文白了他一眼道:"我还没有失常到连家都不认识的地步。"
"那你这是要去哪里?"这擎风就不明白了。
"仙云客栈。"连韵文淡淡吐出四个字。
"啊?"擎风一愣,"不是吧,韵文,你是真打算让伦少爷把他发配到塞北去呀。"
"那是最好了,最好是被派到荒野无人的沙漠去开个分店,好好的惩治一下那个色中恶鬼。"连韵文咬牙切齿地道。
"哎……"擎风不仅在心中叹息,也好心的为莫桤祈祷,期望沙漠的附近,还有'人烟'!!!
4
结束了一晚繁华与熙攘的京城,在清晨时分难得的恢复了一会儿的宁静。除了一两个大早起便勤劳打扫街道的人以外,整个街道都是寂静一片……呃,还除了突然间从远处传来的一阵飞快的马蹄声以外。
声音由远而近,到了跟前才让人看清楚,骑乘而来的是两个一身华服、俊逸不凡的男子,以及身后跟著几个穿著像是家丁护院的随从,一路快奔的向著位于街尾的烟柳街而去。
"吁……"拉动缰绳让座下的西域宝马停下,带头的两个男子翻身下马走到位于烟柳街中的彩幻楼门前。
"敲门。"一个眼神示意身后的随从,带头男子中一个神情严肃的蓝衣男人抱臂而立,周身散发著难抑的怒火。
而他旁边,另一个带头的一身青衣的男子有些幸灾乐祸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眼神中透出恶作剧般的光芒。
"谁呀谁呀,一大清早的赶死呐,敲坏了老娘的门非打断了你的腿不可。"彩幻楼内,刚刚才睡下就被一阵大力地拍门声吵醒的老鸨骂骂咧咧的走出来开门,下一刻,当她看到随从身后站著的两个男人时,立刻一脸惧色的噤了口,"大……大少爷,四少爷。"
眼前那个怒目而立的蓝衣男人正是那个可以让漆雕莫桤和连韵文在瞬间停止争斗,也是在这个世上唯一能降伏这对活宝的漆雕府长公子──漆雕莫伦,而他身边的,则是漆雕府四公子──漆雕莫朗。
"老鸨,二少爷呢?"男人身边,一个看起来在随从中地位颇高的黑衣男子板著脸问道。
"在……在漩冰的的房间里。"老鸨战战兢兢的回答道,指了指身后的小楼。
一听到老鸨的话,漆雕莫伦的脸色霎时变得铁青,连一旁本来怀著看好戏心态的莫朗也有些怯怯地小心向旁边挪了一寸,以保证不会被大哥的怒火波及。
"带我们去。"看出主子的意思,一身黑衣的随从对老鸨吩咐道。
"是。"当朝的国舅爷她可是得罪不起的,看出漆雕莫伦那付要杀人的表情,精明的老鸨立刻想也没想的就自行'忘记'了昨晚莫桤交待绝对不能透露他下落的吩咐,一路小跑的将一行人带到了漩冰居住的后院小楼。
"大少爷?"在门外守了一夜,同时也受了一晚上残声虐待的恩恒一看到从前园走来的人,立刻站起身迎了过来。
"恩恒,快通知二少爷,大少爷来了。"看著大哥的脸色,莫朗给恩恒使了个眼色,这个时候,少说些二哥的'恶行'才能最低限度的平息大哥的怒火,否则……
"可……可是二少爷昨晚睡得太晚了,所以现在还没起呢。"木头始终是木头,任凭莫朗在那边对他挤眉弄眼,他仍是很忠诚的'实话实说',根本没明白莫朗的暗示。
同时,围聚在小楼前的人都明显地感到了莫伦周身的寒冷怒气,紧握的拳头显示他此刻是多么希望早在二十年前就将他那个没品行、没操守、没道德、没素质什么都没有的弟弟掐死在繦褓中,也免得自己早晚有一天会为了他那永远也改不了的放浪行为而气的'英年早逝'!
认命地一拍额头,莫朗知道这次谁也救不了二哥了。心里,他开始默默的替二哥祈祷!!!希望至少……至少大哥可以顾念一些'兄弟情',将二哥发配的地方不会设在荒无人烟的沙漠或者蛮夷边疆。
"邵翔,将门砸开。"咬牙切齿地几个字从莫伦口中吐出,可以看出,他是凭了多大的意志力才没有一怒之下让人拆了这个小楼。
"大……大少爷,这……这不太……"一旁的老鸨立刻白了脸色,小心翼翼的上前,怀著最后一丝希望,盼著可以挽救她这花了高价修建的小楼。
拆门?开玩笑,谁知道拆了门以后还会不会一怒之下砸了她的小楼。
"拿去。"黑衣随从路邵翔自衣领内拿出一叠银票,"这个足够建你十座小楼了,现在就收起你的见钱眼开,到一边去。"怒斥著老鸨,邵翔走向小楼的门边,深吸一口气,暗自运动真气,大喝一声,一掌就将小楼上好的红木门给震碎了。
"啊!!!"下一刻,楼上厢房内,被一声巨响从梦中惊醒的漩冰惧怕的惊呼,一边摇晃著身旁仍熟睡的莫桤。
"二少爷,你快去看看,我好像听到有人把门砸坏了的声音。"受惊地捂著胸口,漩冰娇弱弱的偎进莫桤怀里,梨花带雨的丽容看起来更加诱人。
"漩冰,你这个小妖精,一大早的就来诱惑我。"还处在半梦半醒间,莫桤抱著怀中的美人柔若无骨,身体散发著一股浓郁的诱惑香,让他清晨刚刚平息的欲火又再次燃起。
一个转身将漩冰压在身下,莫桤得手已经开始不规矩的探向漩冰身穿的那件薄纱的衣裙里。
"嗯……不要嘛二少爷,你看嘛,有人上楼来了,让人看到了不好。"嘴上虽然这么说著,但漩冰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靠向莫桤,技巧性的挑逗著男人的感官。
"呵呵……放心好了,我就不信有什么人敢打扰了二少爷我的雅兴,看我不打断了他的腿。"一边说著,莫桤的双手就已经开始解开漩冰衣裙的系带了。
"噢?是吗?那不知道二少爷您要怎么打断我的腿呀?"一个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种隐含了狂怒的阴冷口吻,即使莫桤化成了灰,他那已经成灰的脑子也不会忘记的。
欲火在一瞬间消失,莫桤缓缓地转过头,果不其然地看到立在身后,双手抱胸的大哥莫伦和旁边均是一付摇头叹息的表情的弟弟及随从们。
"大……大哥?你怎么来了?"莫桤慌忙起身穿好衣服走到莫伦身边陪著笑脸。
"我来看看二少爷您要怎么打断我的腿呀?"莫伦挑挑剑眉,冷冷的目光在这个二楼的厢房内扫了一圈,最后停留在还衣衫不整的二弟身上,眼底的怒火更盛。
"呵呵……大哥,我……我那是说别人的,您……干吗放在心上呢?"冷汗不断地往外冒著,莫桤虚笑了几声,暗地里给了一旁的莫朗一个探寻的眼色,可没想到,所有的人都在他看过去的同时看向别的方向。
怎么了?以前犯错的时候,不管怎么说还有个说情的,即使再大的错,也没见过大哥发这个大的脾气,还亲自来这种他最不屑的青楼之地抓自己。难道他昨晚梦游出去杀人放火了不成!!!莫桤在心里暗暗思量,实在不记得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让大哥至于发这么大的火。
"哼……"不去理会他的嬉皮笑脸,莫伦转向身后跟上来的老鸨:"昨晚他付了你多少钱?"
"回大少爷的话,二少爷花了八千两标下了漩冰的初夜。"老鸨怯生生的如实回答。
"邵翔。"莫伦一伸手,身旁的随侍立刻心领神会的又拿出了一叠银票递上。
莫伦将整叠银票递给老鸨,却又在她伸手的同时收回:"你听好了,这些钱是补偿你彩幻楼所有的损失,其余的,就赏给你了,我只要你记住一点,如果以后你还敢让这个人进来的话,那么这些钱,也就会变成你的棺材本,你等著看彩幻楼从京城消失吧。"
"是是,我明白了,一定会谨遵大少爷的吩咐的。"一面接过银票,老鸨一面点头如捣蒜。
"大……大哥?"莫桤苦著张脸,怎么也没想到大哥会使出这样的手段。
"怎么?你还有什么要说的?"看向他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冷冽,骇地莫桤立刻噤了口,陪著笑摇头,"没……我没什么要说的。"
"那就立刻穿好你的衣服跟我回府,到时,我还有事问你。"临走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莫伦转身离开了小楼。
"二哥,你自求多福吧。"看著大哥下了楼,莫朗才开口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哥今天怎么发了这么大的脾气?"转身穿好衣服,半天都提著一颗心的莫桤纳闷的问道。
"你不会吧你?你不要告诉我你根本就忘记了。"有些受不了的一拍额头,莫朗在心中哀叹他那对人中龙凤的父母怎么会生出二哥这样的儿子?还是……难道当初抱错了孩子?嗯!有可能,看来回去要好好问问母亲。
"忘了什么?"将腰带束好,并挂好腰饰,整装完毕后的莫桤转身看著那群人都一付恨不得杀了自己或自杀的表情。
"二少爷,你忘了吗?我昨晚提醒过你的,北方牧场的陈老板今早就要起程回去,大少爷昨天早上的时候交待您一定要在他走以前签好契约书的呀。"恩恒看著眼前主子一付早已将这件重要事情忘到九霄云外的表情,他就忍不住想痛哭。
眼睛睁大……随即慢慢的将性感地嘴型张大成可以塞下一个鸡蛋……然后眨了两下眼睛……最后,莫桤想也没想,一个箭步冲到莫朗面前,双手握住他的肩膀,急切地道:"我问你,你是不是骑'电雷'来的。"
'电雷'是漆雕莫朗的宝马,从小养大的,即通人性,而且速度极快,可以日行千里,有了他,逃跑是绝对不成问题的。
"二哥,你不要惦记了。就在大哥今天早上接到消息的时候他已经派人去通知了漆雕家旗下全部的银号,不准任何人再拿银子给你。而且,你的全部的家当都还在'桤院'里,你难道打算就穿著这件衣服,身无分文的落跑吗?当然,如果你愿意一路行乞的到一个大哥找不到的地方的话就另当别论了。"双手一摊,莫朗好心的提醒他自己的处境。
开玩笑!敢落大哥的跑,二哥真是活腻了。
"那怎么办?上次那桩生意被搞砸了以后,大哥就当众说过,如果我再犯的话,一定会将我发配的,难道你真的忍心看我被大哥丢到什么荒无人烟的沙漠之地嘛?"
"那也没办法,谁让你死性不改呢?"莫朗一付无能为力的态度。
"阿朗,看在兄弟一场,救二哥一命吧。我可不想被大哥丢到什么荒无人烟的地方去。"开玩笑!那种地方,别说是酒楼会馆了,据说连人烟都少得可怜,而且经常是蛇虫鼠蚁的到处窜,他漆雕莫桤还年轻,还有大好的青春,他可不像以后的人生都和那些无手无脚,全身柔软的冷血动物为伍。
"哎……好吧!"叹口气,莫朗拼命压抑心里几乎要笑爆的声音,摆出一付很有兄弟爱的样子,"谁让你是我哥哥呢,做兄弟的我就帮你一回好了。不过,这个办法可能会造成二哥的困扰,不知道……"
"好好好,你快说吧。只要能不去那种见鬼的地方,让我怎么样都行。"一心只想著千万要逃过此劫的莫桤根本没有注意弟弟的神情,匆忙的催促道。
"那好吧。你要知道,现在这个世上唯一能够帮你的人,就在小雨的'菊苑'里。所以,你去求他就是了。"
"小雨,她能有什么办法?"
"我说的不是小雨。"
"不是小雨?那是谁?"
"连韵文!!!"
"什么?"
5
"连三哥,该你下了。"放下手中的紫玉茶杯,漆雕莫雨伸手在发呆的连韵文眼前晃了晃,试图拉回他神游的思绪。
"啊!!对不起,该我了吗?"歉意的一笑,连韵文看也没看的就将白子放上了棋盘。
"连三哥,你确定走这步吗?"有些无奈的叹口气,莫雨好笑眼前的人明明没有心思,却从一大早就缠著自己在菊苑的水榭内下棋。
可偏偏,让这个人心魂全飞的人却始终不见踪影,可是害苦了人!!
"是呀。"韵文浑然未觉不妥的点点头,眼神还忍不住想著菊苑的入口处飘去。
"那好吧。"看著这局又要和前几局一样,以那人的失误收场了。
放下一枚黑子,白子全盘皆输,尽收网中。
"……"连韵文有些诧异的看著莫雨神态悠闲地将一颗颗白子'吃下',"阿雨,几日不见你的棋艺又精进了。"他忍不住称赞。
"连三哥,如果这真的是我凭著自己的棋艺赢来的话,那我对于你刚才的称赞,我会说非常感谢,不过如果这先前的几局都是因为你神游太虚而失误败阵的话,你刚才的称赞只会让我生气。"站起身走到水榭边拿起鱼食抛入池中,莫雨佯怒的板起丽容。
"阿雨,对不起。"明知自己理亏,韵文慌忙站起身上前赔罪。
"呵呵……连三哥,我是开玩笑的啦你还当真。"莫雨轻笑著奚落,连韵文的这个样子,若被二哥看到,可真的要大吃一惊了。
谁知道,那个总是言词刻薄,咄咄逼人的连韵文是只有在某人面前才会出现的模样,是特定的专属呀!!这样的一份深情,那个人却始终不曾体会,哎……
"小雨,你……"看著她笑的花枝乱颤的样子,连韵文有些无奈的摇头,这个小雨,从小跟著莫桤那个家伙长大,都被带坏了。
古人总说:说曹操曹操到;可没想到今天竟然是想曹操曹操也到。这边他刚想到莫桤那个混账色鬼,下一刻那个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了'菊苑'门口。
"二哥,四哥。"放下手中的鱼食,莫雨很有礼貌的上前行礼,并在靠近游竺莫朗时,和他互换了一个狡黠的笑容。
"呃……那个,韵文哥,我二哥他有事找你。"看著从进到亭子就仰著个额头,一付不服气态度的莫桤,莫朗'好心'的替他开口,并同时在莫桤耳边提醒他大厅那边还有在等著和他算账的人呢。
"噢?有事?真是难得也有人有事要找我呀。"提高的声调带著戏谑的意味,连韵文轻摇纸扇,明知故问。
莫桤原来在来的路上还不断告诉自己要隐忍隐忍,可一看到这个冤家对头那付得意洋洋的样子他就忍不住一肚子的火气,早把什么莫朗地交代、大哥的算账抛到九霄云外,满脸不服气的叫嚷开来。
"姓连的,你要搞清楚,不要觉得现在拿住了我的把柄我就一定要被你钳制,你要是不愿意拿出契约书,我大不了就被大哥发配好了,哼……那至少也好过看你这个娘娘腔的脸色。"
这个家伙,竟然还端起架子来了,也不想想,如果不是他陷害他,他也不会只顾著和他打赌而忘了大哥的交代,而且这个家伙,竟然还火上浇油的去陈老板那里谈成了生意拿到了契约书,根本摆明就是要他低头认输,要他来求他。哼……开玩笑!!他漆雕莫桤什么都可以没有,就是不能没有气节尊严,要他求他,门都没有。
"是吗?我真是没想到二少爷这么有骨气呀,在下我实在是佩服不已了。这样好了,看在咱们也是一场相识的份上,我今天就送给你一些礼物。"边说著,连韵文边从衣袖内拿出几包黄色纸包裹的小药包。
"这是什么?"莫桤打量著手里的东西,一脸防备地盯著连韵文。
"这些?是治皮肤虫咬的药,还有灭鼠药、除蛇药,解蛇毒的解药,还有我听说南荒那个地方有一种会吸人血的虫子,它们很喜欢钻进被子或者褥子这类比较暖合的地方,然后一碰到人就会拼命的吸食他们最喜欢的鲜血,而且不吸饱是不会罢休的,所以我特意向宫中的太医药了一些补血的药,看在一场相识,都给你了。"一脸诚恳地'详细'解释了那些药的用途,连韵文不忘在最后给了他一个'怎样,我够朋友吧'的眼神。
手中紧握著药包,莫桤被连韵文的一番话搞的是又怒又气,再加上身后传来的一些被极力压抑的闷笑声,他就觉得仕途险恶人心叵测,忍不住想痛哭加痛打──当然,是痛打那群落井下石的人。
"连韵文,你到底想怎么样,直说好了。"莫桤咬牙切齿的将每一字每一句从牙缝中挤出来。
"怎么样?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我这么的好心,当然是希望你在南荒能过得好一点了。"连韵文无辜的看著莫桤,表示自己好心。
"你……"被气的双眼充血,额头犯青筋,莫桤手指著连韵文,因愤怒而吱吱摩擦的牙齿硬是挤不出一个字来。
"你……你……怎样才肯拿出契约书?"半天后,莫桤才好不容易压下一肚子的火气。
"很简单,你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契约书我自然双手奉上。"只要等达到他的目的,那不过一份薄薄一纸的契约书他也根本不放在眼里。
"什么条件?"莫桤看著连韵文脸上浮现的那抹诡异的笑容,不知为何却觉得此刻明明是盛夏的七月季节,却禁不住背脊'嗖嗖'地发凉。
"我要你再往后的一个月里,完全听命于我,做我一个月的小厮。"
"什么?做你的梦!!"几乎没有多想,莫桤下一刻就大声的拒绝了。
笑话,他堂堂的漆雕府的二少爷,当朝的二国舅,怎么可能去给他连韵文做小厮,他等下辈子吧!!
"是吗?那算了,你就当我没提过。"无所谓地耸耸肩,连韵文到好像一点也不在意。
随即慢慢悠悠的从衣袖内拿出一张纸来,随意的晃了两下,他作势要撕毁。
"等一下,你……你手里拿得什么?"声音颤颤巍巍的,莫桤看著那张脆弱的白纸,额头直冒冷汗。
"什么?契约书呀。既然没有人要,我一个书生留著也无用,还不如撕了算了。"说著,那张契约书已经在连韵文的手里开始出现裂痕了。
"等一下。"眼疾手快,莫桤下一刻就到了连韵文身前,制止了他的动作,"连韵文,你是不是真地想害死我呀?"他苦著张脸连眉毛都快揪到一块去了。
"我有吗?"连韵文问的很无辜。
"你……"
他怎么没有,他明明就有。总是狡黠笑容的设下陷阱,每次都会害的他被大哥骂,这样不算,这次,竟然还想害他被远远的发配,这个家伙,他是上辈子抢了他的老婆,还是杀了他全家呀,他要这么变著法儿的折磨他。
"二哥,大丈夫能屈能伸,能屈能伸呀。"正当莫桤在屈服与否的秤杆上摇摆不定的时候,身后的莫朗突然出声了。
"这是能屈能伸的事情吗?做他的小厮一个月,我这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呀。"莫桤哭著一张脸委屈的道。
想想,他和连韵文交恶不合的事情几乎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的,从十岁开始斗到二十岁,他们之间的争斗打赌,几乎闻名的连皇上妹夫都有些久仰的麻木了。这一次,如果他真地答应了这种屈辱的不平等约定,那他以后就只可以把布袋套在头上再出门了。
"可是二哥你想想,无论怎么说,答应了韵文哥的条件,你只要熬一个月就过去了,虽然刚开始的时候你会稍稍受点委屈,可总还是呆在京城的吧,在家总是好的。可如果没了韵文哥手里的契约书,那么大哥是铁定要把你发配的了,你想想,南荒那种地方,荒无人烟,天干风大又寒冷,而且还经常有蛇虫鼠蚁的出没,二哥,你难道真的打算一辈子都和那些东西相伴了吗?"莫朗也算是'苦口婆心'的劝解了。
听了弟弟的话,并且一想到南荒那样的环境,莫桤有些忍不住动摇了。
看出了他的转变,莫朗悄悄地给了连韵文一个眼神,对方立刻心领神会。
"喂,死色鬼,放手好不好,不要挡住我丢废纸。"深深了解莫桤个性的连韵文知道,只要这个时候稍稍的逼迫他一下,以他那种懒惰的,只喜欢享受作乐的秉性,一定会屈服的。
"好了好了,我答应你就是了。"看著他又作势要撕,权衡了利弊之下,莫桤只能忍痛屈服了,"做小厮就做小厮,我杞二少顶天立地,还怕你了不成。"为了让自己忍辱负重的同时可以好过一点,莫桤不忘最后在吹捧自己一下。
"好,君子一言。"一合纸扇,连韵文举起手,掌心面向莫桤。
"快马一鞭。"举掌迎上。
两人的手在空中击出一声完美的契合之音,却是意外的悦耳。
6
漆雕府'伦院'
漆雕家的四兄弟以及个人的随身侍卫全部都围聚在正厅之内,坐于主位上,漆雕府的长公子莫伦正翻阅著刚刚才递到自己手里,上面布满皱褶还有几道裂痕的契约书,从早上一直阴沈的脸色却也始终没有好转。
看著大哥现在足可媲美包公在世的黑脸,莫桤暗暗替自己担忧。
老天保佑!这一张纸可是他用自己的尊严和一个月的自由换来的,如果这样都不能让他逃避被放逐的命运的话,那他大概也只有去上吊一条路了。
"莫桤。"
站在大厅不起眼的角落里暗自替自己悲悼命运的莫桤被前面突然传来的传话打断,慌忙应声。
"在,在的,我在。"走角落里走出来,莫桤现在的样子到真真是一付趋炎讨好的'狗腿'样。
"你……看看你那付德行,整日里只知道享乐寻欢,一付纨!子弟的样子,我看不让你出去多吃点苦,你是改不了了你。"莫伦恨铁不成钢地怒斥道。
"大哥,饶命啊!"莫桤有些无奈的哀叹,一颗平日里总是高昂的脑袋此刻只能无力的耷拉著。
大哥他到底要自己怎样吗?没拿到契约书生气,拿到了也不能消气;他平日里俱于大哥的天威敢怒不敢言大哥说他小人像,偶尔有几次敢反抗吧,到最后的结果就是将自己反抗到了祠堂里去跪祖先。
天啊!地啊!这还有没有天理了,说什么为他好,他看大哥根本就是看自己不顺眼!
"你不想去南荒?"突然话头一转,莫伦就这么没头没尾的丢下了这句话,弄愣了屋内其他的人,不知他到底意欲何为。
"是。"莫桤委屈地点点头。
这不是摆明的吗?那样的鬼地方,谁愿意去呀。
"那好,我现在可以给你第二条路,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就收回让你到南荒去开荒的决定。"莫伦深邃幽暗的眼底精光一闪。
"什……什么路?"问的结结巴巴,莫桤心中升起了一股莫名的不祥预感。
"娶亲。"
"什么?"不仅是莫桤,几乎在场所有的人都惊呼了出声,几双不敢置信地的眼睛齐齐的盯著主位上的莫伦。
但那个造成众人震撼的人,却还依然是那付沈著严肃的面孔,稳如泰山。
"大……大哥,你是开玩笑的吧。"不去理会一旁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的莫桤,莫朗怎么也不敢相信大哥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让二哥娶亲?大哥这次也太狠了,明知道二哥的个性……
"怎么?难道我刚才的话象是开玩笑吗?"莫伦微微扬起剑眉。
"呵呵……当然不是了,大哥一向一言九鼎的。"明白那是大哥发怒的前兆,莫朗慌忙急急闭口,免得惹火上身。
趁著莫伦和身旁的邵翔不知说什么的时候,莫桤悄悄的溜到一直坐在一旁不作声的三弟莫文身边嘀咕道:"莫文,我还年轻,可不想早死的,大哥最疼你了,你就替我说说情吧。"
"二哥,我觉得大哥的决定也有道理,你总不能一辈子这样吧,或者这次可以娶到一个让二哥一见倾心的嫂子,那岂不是好事。"以扇子做遮挡,饱读诗书,一向遵从孔孟之道的莫文好心的劝解。
"一见倾心?怎么可能吗。"莫桤不屑地撇撇嘴。
一见倾心是什么感觉他又不是没有体会过,六岁那年,他不就在自家院里的梨树下对一个身穿白衣的可人儿一见倾心,那个时候,他还曾经幻想过可以和眼前的这个人厮守终生,可以……
等等等等……莫桤在心里对自己咒骂起来,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思去想著连韵文那个小子,他也不想想,如果不是那个小子陷害的话,他也不会落得现在这步田地,怎么都到了这会儿,他还会想起他,真是犯贱了不成。
拼命地晃晃脑袋,莫桤想将那个还残存的脑海里的白色身影晃出去,可没想到,这个动作却引来了莫伦地注意。
"怎么样?想好了吗?"冷冷的声音从主位传来,威严的语调带著与生俱来的尊贵之气。
"大哥,我可以不同意嘛?"缩头缩脑地小心问道,莫桤现在就怕触动天威。
"你说呢?"莫伦反问。
"大哥,再换一个条件好不好?我今年才20岁,在过几年也不晚呀,大不了我保证以后不再留恋烟花之地,专心经营家业,这样总行了吧。"莫桤信誓旦旦的指天起誓,这会儿,只要可以让他不用娶妻,就是让他发誓从此给大哥为奴都无所谓。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能给那个姓连的做小厮,他还有什么好……等一下,他怎么又想起那个臭小子了。
但谁想,他这些保证不说还好,一说反而让莫伦想起了他一直以来浪荡不责任的劣性,心中更加的恼火,"你还说的出口,经营家业,负担责任,本就是我们做子女的义务,我们家中兄妹,除了出嫁的皇后娘娘、情儿以及小樱,就连年幼的小雨都知道负担起家中的事务来分担责任,就只有你,早已过了弱冠之年却是整日留恋烟花之地,不思家业,就你这般,还好意思拿负担家业来作为娶妻的交换条件。你不用说了,这个亲,你是娶也要娶不娶也要娶,如若不然的话,你就交出'红风令',自己收拾行李到南荒去给我开荒吧。"丢下一句算是决定了莫桤命运的话,莫伦随即起身一甩袖子走入了内堂。
"哎……看来大哥这次是不会改变主意了。"莫朗带著些看好戏的心态说道。
"其实娶妻生子本就是我们做子女的义务,二哥这般的抵抗,大概也是因为不想从此失去自由自在的生活吧。"还是莫文比较好心,善解人意的为莫桤解释。
"但大少的决定一向就是言出必践的,看来这次二少只能认命了。"莫文的侍从银毅宇一向和莫朗合得来,眼神中,也透出他希望看到那个一向以风流才子自诩的花心二少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淡笑著摇摇头,莫朗的侍从夏烽荻无奈于这两人的坏心眼。
'!!'众人身后,一声巨响传来。
"什么声音?"莫朗抬头看看屋顶。
"应该不是地震吧。"银毅宇低头看看地面。
"二少,二少你怎么了?你醒醒。"正当众人奇怪的时候,恩恒的呼救随之传来。
一回头,就看到因承受不了事实而干脆昏了过去的莫桤。
"二哥。"
"二少。"
"快,毅宇,快去拿醒神的精油来。"
"二哥你可千万别死呀!"
"二少………"
在这个本该是宁静的上午,一声声呼喊从'伦院'内传出,在漆雕府内久久不散……
7
"呜……"灰心丧气的往桌子上一爬,莫桤在这几天内,第无数次的哀叹道。
"怎么莫桤?好多日子不来看我,怎么一来就哭丧这张脸?"体贴的拿出丝帕为莫桤擦去因一路骑马而来翻出的热汗,京城内首屈一指的名妓──水飞燕以眼神示意婢女去拿来可消暑的茶点。
"哎……别提了,飞燕,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如果以后你看不到我,要记得想我!"说著,莫桤作势就要扑到水飞燕怀里痛哭,没想到却被对方一个灵活的闪身,害的他一下子丢到了地上。
"飞燕。"莫桤悻悻然的大喊,"我已经够可怜的了,你还不肯同情同情我吗?"
"只不过是一个月的小厮而已,你至于吗?"水飞燕有些受不了他的小题大做。
"而已?那你怎么不去服侍那个娘娘腔试试。"莫桤不满'她'那种态度而嚷嚷道。
"人家指名道姓的要你去,我怎么好抢了这个风头呢。"水飞燕笑意明显的逗弄莫桤。
"水绯言,你这个男……"气恼之下的脱口而出,莫桤一下子竟然忘了这是一个秘密。
"笨蛋莫桤,你想害死我吗?"慌忙堵住他的嘴,'水飞燕'担心的四下看看,确定无人听到才安心下来。
"安心好了,这个小小的四合院处在那么偏僻的巷子里,而且你现在的身份可是我二少爷的'金屋藏娇',你那些仇家,怎么会怀疑到身为京城名妓的水飞燕的身上呢?"莫桤也自知自己失言,好言的安慰了早已被追杀得有些草木皆兵的人。
"是呀是呀,就算原本人家不怀疑,但是有你这么个大嘴巴在呀,就难保了。"'水飞燕'嘲弄地说著,一边从侍婢手中接过一些消暑的小点心和冰梅汤,并同时吩咐她到外面候著。
"哼……"不理会他的嘲讽,莫桤拿起一块点心放入口中,"若我真的是个大嘴巴的话,您现在还能安安稳稳得住在这里吗?只怕早就成了那个人的囊中物……"
话未说完,莫桤就被脖子上冰凉的触感打断了后面的话,就连咽下点心的动作也不敢做的他慌忙陪上了笑脸,"好绯言,我已经知道错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提那个人了,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生气哦。"
一边说著,莫桤一边小心翼翼的将'水飞燕'架在他脖子上的一柄如冰般透明晶亮的利剑缓缓拨开。
"下次可没那么简单饶了你的。"收起兵器,'水飞燕'冷冷的撂下警告。
"下次,这也要看我能不能活过著一个月再说了,"一想到以后的日子,莫桤就再也打不起精神来了。
"喂,你就这么真的不情愿?我看连三公子平时为人挺好的,应该不至于太难为你。"'水飞燕'回忆著记忆中甚少的几次和连韵文的碰面,觉得那个有著连他都有些自惭形秽的绝色容貌的男人在看他时眼神显得格外冰冷以外,基本上还算是一个容易相处的人。
"好人?老天呐!如果连他都可以算是好人的话,那我就可以羽化成佛了。"莫桤不屑的冷哼。
想来就生气,连韵文那种男人,最擅长的就是这个了。在别人面前都是一幅文文弱弱的书生样,但只要一背过脸,立刻就恢复了他那幅刻薄凶狠的嘴脸。而且最可气的是,那幅看起来柔弱的身子其实也只不过是一种错觉,以至于他们两个每次'比试',他都没有占过什么便宜。
"那怎么办?就算你再不愿意,约已经定下了,如果你反悔的话,岂不是更被他嘲讽笑话了。"'水飞燕'一脸替朋友难过的表情,但那晶莹剔透的明眸深处,却快速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名为'阴谋'的光芒。
"就是吗就是吗,而且如果那个连韵文不是想趁著这个机会好好的折磨我的话,我以后就跟他姓,哼……"心中不忿地燃烧著怒火,但是一想到自己即将历经的悲惨生活,莫桤瞬间没志气熄灭了怒火,一脸讨好的看向了水飞燕。
"飞燕,你是最好的了,帮我想想办法吧。"
"我就是再聪明,我想不出任何可以让你能够逃避著一个月灾难的办法。"'水飞燕'无能为力的摇摇头,看著莫桤一脸绝望的瘫在了桌子上。
"不过……"
"不过什么?"听到这两个字,已经绝望的莫桤立刻就来了精神。
"不过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也小小的报复一下他。"'水飞燕'尽量让自己笑地温柔的对莫桤说。
"什么办法什么办法?你快说?"一听可以小小反击一下,莫桤立刻来了精神,追著'水飞燕'询问。
神秘地一笑,'水飞燕'站起身走到床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
"呐,就是这个。"他递给莫桤。
"这个是什么?"莫桤迷茫的打开盒子,看著里面两个不同颜色的药丸。
"这个呢?就是外邦最神奇的一种迷药,它可以使吃到蓝丸的人完全服从吃了红丸的人的命令,虽然时间只能保持十二个时辰,不过也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在外邦,因为很多人用它来参与战争,所以现在这个已经被列为禁药了。我是意外之下得到了两盒,现在看你可怜,又看在你帮我遮掩,收留我的份上,就送你一盒好了。"'水飞燕'说的好像多么慷慨大义一样。
"绯言,你真是太好了。"一把抓住药盒,莫桤开心得连连向'水飞燕'道谢,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在他弯腰答谢的时候,前面人那一脸如狐狸般奸诈的笑容。
"不用谢,等到你尝到了它的'好处'的时候,再来向我道谢也不迟!"水绯言勾起嘴角,在莫桤不注意的时候露出了一个狡猾的笑容。
8
"茶。"
连府打造精美的落花水榭内,一只纤纤素手优雅地向后一伸,对侍立身后的小厮道。
一杯上好的雨前龙井递了上,小厮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瞪著纤纤素手的主人,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比划了一个掐脖子的动作。
'!当!'烫手般的将被子'搁'到茶几上,素手的主人嫌恶地板著一张白皙秀雅的面容,对身后的小厮嗤道:"你会不会倒茶,这么烫我怎么喝,再去换。"
"你....."面对著他的刁难,小厮装扮的人怒不可抑地指著他,却气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怎么?不想换?也好,我到伦大哥哪里去,相信他难得茶一定会更香。"微微扬起秀雅弯眉,俊雅的人儿摆明吃定了他有把柄在自己手里。
"娘娘腔,你......你别太过分了。"咬牙切齿地怒视著那个趁人之危的小人,从一大早来到连府就被迫穿著小厮府开始伺候这个难缠的三少爷而受了一肚子气的莫桤再也忍无可忍。
"我怎么过分?做小厮得连个茶都不会沏,你还不该笨地去死。"
书生般斯文俊雅的面容,如女子般不点而朱的薄唇,任是任何人看了,也不敢相信刚才的那番话会从这张小嘴中说出。莫桤瞪著他那一张一合的嘴,真恨不得可以用什么把他堵上,让自己从此情景。
"见了鬼才愿意做这个倒霉的小厮,娘娘腔,你不要太嚣张了。有本事咱们明刀明枪,只会背地里使绊子,骗走了契约书来要挟别人,有什么本事。"切!也不想想是谁下的圈套,才害得他现在这么惨。
"喂喂喂......死色鬼,你搞清楚好不好?我什么时候强迫你要做我的小厮了,这可是你亲口答应的,我有一丝一毫的威胁逼迫过吗?"韵文用手中纸扇扇柄拍拍莫桤的胸膛,一脸无辜的耸耸肩。
"没有,你是没有威胁逼迫,可只是比这更狠。"也不想想,他当时眼看著就真的要撕掉契约书了,他不答应行吗?否则.....岂不是要眼巴巴地只能等著大哥将自己发送到南荒去了。
"死色鬼,我好心救了你一次,让你免遭伦大哥的发配,你不但不感激我们,现在却反咬一口。"韵文凉凉地看著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大笨蛋。
"救我??你知道吗?就是因为你故意设局陷害,我才会忘了答应去谈合约的事情,还被大哥抓了个正著,他现在已经恼羞成怒,要比这我成亲你知道吗?"一想到大哥撂下的威胁,莫桤就像霜打的茄子,立刻蔫了。
"成亲?"韵文倏然一惊,"你要成亲?"
"鬼才愿意成亲,可大哥已经下了命令,我还能怎样,还不是你害的,否则.....喂,娘娘腔,是我要成亲,你干吗吓成这个样子?"莫桤苦著张脸抱怨了半天,才发觉连韵文的脸色异常。
"谁吓的,我是在清算自己有多少认识的女孩子,赶快能逃就逃,免得谁倒了霉,真的嫁给你这个色鬼。"韵文白了他一眼,嗤道。
"哼.....倒霉?还不知道谁当年我才刚求亲就急不可待的答应了呢。"整天就说自己是色鬼,哼.....也不想想当年他答应自己求婚那会儿,还不是像个思春的笨蛋。
"见到一个又笨又呆的死色鬼瞎著眼睛不分男女的乱示爱,我要是不戏弄戏弄,才真是对不起自己了。"韵文白了他一眼,冷冷讽刺道。
"娘娘腔。"莫桤怒极拍案而.....立,一幅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冤家撕吃下腹才以解心头之恨的神情。
"吼什么?"韵文也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做小厮的还敢跟主子大小声,还愣著干什么,还不去再换杯茶,这次要是再烫了冷了,我就让你去扫马厩喂马。"不知怎的就突然冷下了面孔,韵文恶狠狠地对他道。
被韵文突然地肃冷面容唬了一下,莫桤愣了愣,道:"倒....倒茶就倒茶,发什么疯。"皱著眉端著茶杯离开,他边走边嘟囔著。
他身后,却没看到那隽雅人儿心伤的面容,以及那双慢慢映出水光的琥珀色双眸......
§ § § § §
"臭娘娘腔,笨蛋疯子,喜怒无常,乘人之危,天怒人怨......"手中拿著从厨房偷出来的蒜盅,莫桤用力地一下下捣碎里面蓝色的药丸,口中还不忘四个字四个字的咒骂著那个说翻脸就翻脸的冤家对头。
"本来还想著放过你,哼.....敢这么使唤我,看我这回不好好折磨折磨你。"将已经成粉的蓝色药倒入刚才牺牲色相请连府最出色的丫环沏好的香茗中,莫桤奸诈地'呵呵'冷笑两声,"娘娘腔,看你这次还不乖乖任我驱使。"
蓝色的液体和杯中褐色茶水融合,随后倏地冒出一团幽蓝泡沫,诡异地转瞬而逝,茶水再次恢复如常。莫桤盖上杯盖,隐起漆黑眼底狡猾的光芒,向著落花水榭而去。
9
"茶。"莫桤小心地将茶杯递过去,用眼角余光偷偷瞄著正专心看史书的韵文。
"这次怎么这么快?"韵云头也没抬,淡淡的问了声。
"呃....."他总不能说是盼著早点看到他乖乖臣服的样子吧,"我.....我不想去养马。"屈辱!莫桤在心中呕血的半死,为了怕这个精明过头的娘娘腔疑心,他还要这样委屈自己。
翻书的动作顿了一下,韵文抬起头打量著他,晶亮澄澈的琥珀色眼眸带著一种似能洞悉万物的锐利光芒,看得莫桤后颈直冒冷汗。
"看.....看什么看?本少爷不想去喂马很奇怪吗?"莫桤高声吼了句想借此掩饰他眼底的心虚,一方面又好像在给自己壮胆。
这个娘娘腔,他倒霉才从小到大每次都被他陷害,可自己下的套,他却每次都能轻易避开,这次老天保佑,可千万要让他不会发觉才好。
"拿来吧。"不知是不是他这临时的抱佛脚真的起了作用,疑惑地神色只是在韵文隽雅的俊容上闪了一下就消失了,他伸手接过了茶杯。
太好了!心里一阵得意地窃笑,莫桤表面忍著不动声色,小心地盯著韵文喝茶地动作,像是生怕撒出一滴就会减少了药效似的。
"这茶怎么怪怪的?"韵文轻轻啜下一口,奇怪地嗅了嗅杯中茶水的味道。
"怪??怎么怪了?还是刚才的茶叶呀。"原本放下的心又突然提到了嗓子眼,莫桤摸摸额头渗下的冷汗。
"是吗?"韵文微扬秀眉,疑问道,而莫桤的心,也随著他扬眉的高度,又提高了几分。
"当然了,呵呵....."莫桤不敢看他凝睇的目光,敛下眼干笑了两声。
"可我怎么觉得这杯茶倒更像是府中女婢寒竹的手艺。"韵文又确认般的喝了一口。
"啊!!!"
原.....原来他说的是这个???莫桤在心中捶胸顿足了半天气自己的大惊小怪,这么多年来都快被这个倒霉冤家折腾成疑心病了。
"怎么?不是吗?"
"当然不......"
"嗯???"韵文摆明了就是已经看透的眼神。
"好啦好啦,就是寒竹沏的。"眼瞧著那杯特制的茶就要变凉,莫桤可不想因为这无关紧要的小事而破坏自己的计划,干脆点头承认了。
"笨蛋,连杯茶都沏不好。"韵文嘲讽的冷哼了一声,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看著他全部喝完一滴不剩,莫桤忍不住窃喜,在心中暗骂这个娘娘腔死到临头还是这么刻薄,哼.....看他一会儿怎么好好的惩治一下这个牙尖嘴利的家伙。
狠狠瞪了韵文一眼,莫桤背过身将那颗早准备在袖中的红色药丸吃了下去。顿时,他感觉到眼前有一抹红色的艳光一闪,一双奇异的琥珀色就成了他脑海中最后的记忆......
§ § § § §
"喂,死色鬼,现在是傍晚,按照我们的约定你今天就到这里为止,你回去吧。"挥挥手淡淡的对身后的莫桤说了句,韵文拿起一旁的史书坐到摇椅上专心阅读,不再去理会男人的去留。
然而倏地,一股强硬的力量将他一把抱起,史书掉在地上,被这突然的情况骇住,韵文本能的抓住可以倚仗的东西,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正紧紧地拦住莫桤的脖子。
"死色鬼,你做什么?"韵文挣扎著要下来,白皙的俊容因为羞怒而染上红晕。
"唔....."挣脱还未成功,一张湿热的唇便覆了上来,堵住了他的呵斥,韵文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骤然放大的面孔。
这个死色鬼,得了失心疯了吗?他挣出一只手使出擅长的擒拿术,顷刻间便挣脱了莫桤霸道的箍制,落地退到一边,和双眼无神呆滞的莫桤保持著距离。
"死色鬼,你疯了吗?"他看著莫桤还一步步向自己靠近,疑惑地皱眉嗤道。
"过来。"紧抿的双唇木然的吐出两个字,莫桤只是直直地盯著韵文,缓缓走过去。
"你....."韵文看著他越来越近,想要迈步躲开,可在听到他说出'过来'两个字后,腿就再也不听使唤的失去了知觉,只能无力地站在那里徒然的扭动著身体,白白浪费力气,
"死色鬼。"韵文盯著莫桤走到自己面前,双手霸道却不失轻柔的捧起自己的脸,双唇再度覆上。
象是吃了上次让他挣脱的教训,这次莫桤很快地就深深侵入了韵文口中,他强硬地吸取了韵文的呼吸,近乎疯狂地吻著,把他死死地固定在怀里,一阵阵如饮醇酿的醉人快乐自交缠的舌尖传来,麻痹了韵文的思维,奋力挣扎的双手失去力量的垂落,他闭上眼睛,感受著强制地霸住自己的男人深沈的亲吻。
"色....色鬼!!"一吻方罢,韵文喘著微弱的呼吸,闪动著似水潋滟般湿润光泽的琥珀色眼眸凝视著男人的俊容。
打横被莫桤抱起,韵文柔顺地拦住他的脖子,以往在他面前的刁难冷嘲的目光消失无踪,面对著此刻的莫桤,他放纵了自己的感情,将一切交给了这个男人,任他抱著自己向水榭的内室走去。
10
"啊!!色.....色鬼....."诱人的呻吟从内室重垂帘幕的梨木镶纹贵妃床内传来,勾魂喘息声伴著木床轻微发出地'咯吱'声形成了一曲淫靡的曲调,在这夜晚昏暗的房间内隐隐飘动。
幔帐内,一双白皙的玉腿无力地挂在身上律动的男子腰侧,仰躺在床上的玉人儿承受著上方剧烈销魂的冲击,呼吸不稳的喘著。
"啊......."韵文双手茫然地探寻,一路顺著莫桤支撑身体的双臂攀上他的后背,用力地抓出一道道血痕。
"嘶...."莫桤吃痛地吸了口气,下身却愈加深重,引得身下人又是一阵不规则的急喘。
"色鬼,慢....慢一点....."初尝激情的韵文终再也不能承受剧烈的律动,语气哽咽的软声求饶。
"吻我。"漆黑如墨的眼眸依然是没有神光的茫然一片,莫桤直直地盯著身下求饶的纤弱人儿,沈声命令道。
"唔......"激情落下的眼泪让往时清隽尔雅的玉人儿显得楚楚动人,面对著失去神志的莫桤提出的要求,他有些委屈的紧咬著朱唇,犹豫不决。
"啊....."身上人一阵催促般的激烈律动打断了韵文的犹豫,委曲著,他勉强撑起身体坐起,靠近莫桤宽阔温暖的胸膛献上了自己的朱唇。
诱惑勾魂的唇舌相抵加深了彼此的欲望,惊呼著倒吸了口气,韵文明显感觉到体内异物的改变以及自己全身一阵阵如针刺般的醉人酥麻。
"色鬼。"相拥的更近,他紧紧攀附著此刻主宰自己欲望沈浮的男人,随著他摆动。
片刻,被欲望淹没的两人突然一阵剧烈摇晃,随后,一切归于平静,他们彼此相拥,感受著炽白的欲望顶端恍然的沈醉......
§ § § § §
"死色鬼,被人骗了也不知道。"刚才还霸道强硬的征服自己的男人此刻却陷入了深深的睡眠,韵文侧卧在他身上,纤纤玉指轻柔勾画出男人俊逸的面部轮廓。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就迷失了这颗心?是那场梨树下的初遇,还是在面对著一个雌雄不分就胡乱求婚,笑容傻傻的笨蛋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沦陷了。这个死色鬼,从认识的那天起就不断让他生气,不是发现他是男子就一脸后悔求婚的表情,就是故意在自己面前调戏同条街上的小女孩,这个人,从来就是个色中饿鬼,每一次每一次,都无视于他,换著身边一个又一个的女人。
"大笨蛋。"手指在那人还染有红晕的脸颊上狠狠地戳了两下,不意外的看到那人在睡梦中也忍不住皱起的眉头,韵文含情凝睇著淡淡笑开。
他知道自己笨,自己痴,明知道死色鬼只喜欢女人还是不能让自己放弃,一次次找著机会气他陷害他,用尽全力的维系著两人之间那一点点微弱的联系,始终不愿放弃。
可是......
"色鬼,你真的会成亲吗?"含情的双眸染上了深重的哀伤,韵文低下头,轻轻将朱唇落在那沈睡情人的薄唇上,"死色鬼,你要是敢成亲,看我会不会杀了你。你设下的陷阱好深好暗,我爬不出去,可你怎么能留下我一个人在这冰冷的陷阱中,却想一个人爬出去。"
一滴莹然水光落在莫桤脸上,在这个只有月光笼罩的房间内,绽放著银白色的冷光,就如同其主人此刻无助的绝望。
深深地爱已然不能收回,若是莫桤真的成亲,他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死色鬼。"神情一片茫然,韵文询问著沈睡中的人,但很显然,这所问的对象却也不能给他任何的答复。
'呵呵!!!'院内一阵轻笑打断了韵文的哀伤,神情瞬间变得警惕,伸手捞起适才被莫桤褪下的衣衫套上,强忍著双腿间不适,他暗自提起利用卓绝的轻功助自己走出房间。
"水飞燕?"看到院中一身黑衣蒙面的人,韵文一眼就认出正是前一段时间在皇城中颇具盛名的歌舞名妓。
"连三少真是好眼力,也真不愧于他人所称的'文武百晓生'之名。"水绯言爽朗一笑,撤下了覆面的纱巾。
"水公子深夜潜入连府,欲意何为?"韵文挑挑秀眉,一双琥珀色的大眼上下打量著这个名义上被莫桤'金屋藏娇'的名妓。
"公子?"水绯言听到他的称谓,'呵呵'笑开,"看来连三少早就看出我的身分了。"
"江湖冰雪堂的左护法,擅使一柄晶莹剔透的融雪剑,此间据说乃上古时代遗传下来的万年冰山的碎冰而制,伤人无血,因此水公子最爱白色的衣服,我说的应该不错吧。"凭著出色的记忆能力,韵文利落的说出水绯言的身分背景,神色间一派坦然自若,丝毫不见因对方是江湖威名的邪派之人而有任何慌张。
"连三少果然通晓万事,既然如此,就不得不让我怀疑,那气味重极易分辨的夜留香,连三少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了。"绯言边说边冲著韵文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白皙的玉容因为对方的话和眼底明显看透一切的调侃神色而瞬间刷红,韵文敛下眼半天不吱声。
"呵呵....."看透又说透果然是快乐的事情,绯言看著他羞然的逃开自己的目光,顿觉心情舒畅,"喂,莫桤那个笨蛋又好色好迟钝,我真是看不出你到底喜欢他那一点。"他语带促狭地走到韵文身边,晶亮的双眸打量著这个才学卓绝又隽雅不凡的男子,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么出众的人儿怎么就白白给了莫桤那个呆子了。
被注视的不好意思,韵文撇开脸,半天才喃喃出一句:"他不是笨蛋。"虽然自己总是死色鬼、大笨蛋的叫著,可那是自己,韵文却一点也不喜欢别人也这样称呼莫桤。
"这个家伙,也就你才能这样将他当宝。"一点也不在乎好友的名义而嘴毒的恶损,在某些地方,水绯言和韵文真是有著惊人的相似。
"喂,看在莫桤帮我避难,而我又觉得咱们两个这么合得来,我帮你吧。"绯言单手搭在韵文肩上,看著他双腿因为不能承重而微微的颤抖,暗自窃笑在心。
这个笨蛋莫桤,可真厉害,竟让习武体质的连韵文虚弱至此。那夜留香并不是春药,它只不过是让服下红丸的人最直接最坦白的作出他最想做的事情,而服下蓝丸的人则必须完全服从。看来,在莫桤的心里,连韵文却是一个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的重要的存在。
"帮我?"韵文想不通这个跟自己可以算是初次见面的水绯言为什么会这么的热心自己和死色鬼的事情。
"是呀,帮你摆平莫桤这家伙。"绯言一脸诚恳的点点头,让人根本无法怀疑他会有任何不好的意图。
"谁.....谁要摆平....."韵文红著脸想要反驳。
"好了好了,在我面前你就不要掩饰了。"绯言拦住他的话,从怀中拿出一个透明的水晶球递给韵文,"给你这个。"
"这是什么?"韵文接过水晶球自己打量。
"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三年前,冰雪堂意外得到了这个东西,据说,里面隐藏了一个上古时代神秘的传说,得到的人可以得到一种神赐的力量。"绯言口中说著,脸上却是一幅根本不信这种怪力乱神之说的表情。
"你给我这个....."韵文不解的蹙眉。
"我是不信这些东西的,不过这可算是个好理由,你利用这水晶球的事情,带著必须做你一个月小厮的莫桤离开皇城去寻找著水晶球的秘密,一路上只有你们两人,然后你就....."绯言靠到韵文耳边仔细的交代了一番。
"这....."听了绯言的安排,韵文红著脸有些犹豫,"这能行吗?我并不想....."
"哎呀相信我啦,这个方法一定能成。"不容他拒绝,绯言拍拍胸膛打下保票,一幅志在必得的神情。
半晌,韵文考虑再三,终于点了点头,就这样,屋内还在呼呼大睡的莫桤丝毫不知,一段刺激惊险的寻宝之旅正在等待著他醒来.....
11
"喂,死色鬼,我要吃瓜子,给我去买。"
"我可不可以知道理由先?"
"我使唤你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大少爷,您现在不是正在使唤我吗?"
"你怎么这么罗嗦,你到底去不去?"
"喂,你搞清楚好不好,现在咱们俩人的情况,我去还不等于你也去?"
初夏季节的郊外,靠近官道的小路上,两个.....准确的说是一个人正在累得气喘吁吁的一步一个深深的脚窝的走著,从身后地面留下的一排深重的脚印,就足可见他肩上所背之.....东西的沈重。
其实准确地说起来,倒也不是个东西,他只是在前一个走过的小镇上被迫'兴高采烈'地买了一个当地民俗的背竹椅,以方便他在以后的路程上可以背著他这一个月的主子前进。
而这个主子,毫无疑问的,自然是他的当时冤家──连韵文是也!!
"色鬼,你去还是不去?"
冷冷的声音满满尽是威胁,莫桤气急败坏地撂下肩膀上重重的背椅,干脆不干了。
"你有能耐自己走好了,本少爷不伺候了。"离他远远地在草地上坐下,莫桤气得就像一只鼓鼓的青蛙,墨绿色的衣服就如同它过冬的皮色。
韵文因为心中的想法暗暗'扑哧'一笑,白了那个冤家一眼从背椅上下来走到他身边。
"色鬼。"他晃晃他。
"干吗?"莫桤答的没好气。
"给。"一袋牛皮的水袋递到了面前,正是自己刚才走了一里多的崎岖山路到山里为这个刁蛮少爷找来的冰凉山泉水。
看到这个,莫桤心里一路上被当仆役使唤的委屈更是一股脑地涌了出来,"干什么,还想让我去给你打水?这次本少爷不会再让你使唤了,要去自己去。"气恼地一挥手,却不想正好碰掉那袋泉水,眼睁睁的看著一袋清泉就这样灌溉了烈日午后的草地。
"你......"一番好心付诸东流,韵文也恼了起来,只恨这色鬼不识好人心,"管你去死,渴死你最好。"狠狠地踹了他一脚,韵文转身走回背椅。
"过来背我。"他高声对他喝道。
"凭什么?"其实也觉得口渴但就是面子上磨不开的莫桤看到唯一的水源就这样一滴滴流尽,头顶炎炎烈日照著更是让人火大,口气自然也恶了起来。
"十文钱!!!"含怒的轻灵声音突然淡淡突出这三个字,和两人的争吵似乎都毫无关系的三个字,却成功的让一肚子气决定维护尊严不在被欺压的莫桤顿时僵在了当场。
"娘娘腔????"恶狠狠咬牙切齿地转过头看著不远处的死对头,莫桤真恨不得自己的眼神就是利剑,可以将那个诡计多端、心肠恶毒、喜怒无常的男人杀个千刀万刀。
"九文。"韵文又冷冷抛出三个字。
"姓连的,别太过分了。"莫桤一怒而起,指著那个拿著鸡毛当令箭的家伙嗤道:"别以为大哥没收了全部的银票交给你你就可以控制我,我漆雕莫桤贫贱不能....."
"八文。"
"混蛋!!"
"七文。"一句咒骂一文钱,韵文摇摇手里叮叮!!只剩下可怜兮兮的七个铜板,威胁的挑了挑眉警告道:"我可提醒你,一个烧饼也要两文钱,若你再说下去,今天就等著饿死好了。"
"......"
两天前才发生过的惨痛经历让莫桤当下噤了口,只是瞪著一双漆黑清澈的眸子怒视著眼前优哉游哉凉凉扇风的家伙。
呜.....大哥一定是恨他的,他肯定,否则为什么要听这个娘娘腔的话,搜走了他身上全部的银两都交给他保管,让自己的生死存亡、荣辱兴衰、饱饥冷暖都握在了这个自己打出生以来最大的冤家对头的身上,让他这样的.....折磨自己!!!
"还不过来。"不客气地呵斥传来,那人白皙手掌里七文钱就是最大的威胁,莫桤投鼠忌器,再也不敢反抗一句,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一步步蹭过去。
"快一点。"看著他那副不甘不愿的样子韵文心里更恼,不觉口气也坏了起来。
"哼....."忍著气瞪了他一眼,莫桤无奈紧走了两步到他身边。
"我要吃瓜子,今天就先到前面的镇上投宿休息。"手持纸扇轻摇,韵文坐好舒服的姿势对莫桤指使道。
心里憋著一口气,对他的话连应也不应,莫桤只是背起他,向著官道远处一个看起来相对繁华的小镇方向走去。
"色鬼。"韵文看了他的样子眼底神色一黯,对他唤道。
"干吗?"莫桤的口气还是带著气恼。
"吃了它。"一个红红的桃子从后面递过来,韵文淡淡的声音还是命令的口吻。
"你...."莫桤呆呆的错愕,背对背的状况让他看不到此刻背上人的神情,更猜不透他这番行为的涵义。
好像自从那天早上他从连府暖阁的内室大床上独自醒来,这个连韵文就突然变得古怪起来,说不来的时好时坏,一会儿对著他笑下一刻又可以毫不留情的将他踹下楼梯。
这个男人.....到底在搞什么呀??!!
狠狠地咬下一大口水甜的桃子,莫桤依然吃力的向前走,眉头紧紧地蹙著,一路他都在想著身上的人如此古怪的原因。
12
名为同福的小镇是个真正的'小'镇,不过却意外地相当繁华,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基本上应有的店铺设施一定俱全,这也让本来就又累又饿再加上背著一个人走了好几里地的莫桤刚刚进了镇口就看到了一家装潢简洁雅致的客栈。
"下来吧。"微微弯下身放下背椅,莫桤揉著已经被磨出茧子的肩膀,对著还坐在那里舒服的打盹的韵文没好气地道。
"到了吗?"韵文慵懒地抻了个懒腰,映衬秀雅的容姿只是更加几分妩媚,让生活在小地方的镇民们都惊艳的看直了眼。
"是啊是啊!!!"莫桤气鼓鼓地瞪著四周都快看掉了眼珠子的男男女女,怎么也想不明白就娘娘腔这幅样子怎么就这么招人。
"你不会好好说话吗?"韵文还坐在椅子上变了一个翘腿的姿势,单手撑在椅把上凉凉地睨著莫桤。
"说说说,你想让我怎么好好说。"莫桤白了他一眼,拿起两人的包袱先一步走进了客栈,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干吗突然间就是那么想要对著娘娘腔发火。
"老板,先准备一桌上好的酒菜,在收拾两间上房....."他走到柜台旁对掌柜的道,可交待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旁如铃般悦耳的声音打断了。
"老板,只要一间。"
"干吗只要一间?"莫桤连头也没回不高兴的质问道,即使只是听声音,他也可以轻易认出那十几年里被他视为地狱魔音的娘娘腔的声音来。
"省钱。"简单的两个字就回答了他的问题,韵文转身走到靠窗的一个桌子旁坐下。
"喂,你还不缺这点钱好不好?"莫桤随之跟过去坐了下来。
笑话,堂堂宰相府的三少爷,出门在外会连这一间客房的钱都没有吗?打死他也不可能相信娘娘腔这样的鬼话。
"我是不缺的。"韵文优雅的拿起杯子为自己倒了杯茶,轻轻啜了口,他接著道:"可你缺。"
"我?关我什么事?"莫桤狐疑地看著他。
"我出门又没带钱。"
"你.....你没带钱那我们这些天吃的都是什么?"
"伦大哥把没收你的钱都给我了。"韵文抬头悠哉游哉地看著他。
"什么?我的钱?"莫桤几乎当场就跳了起来,好啊!那著他的钱吃吃喝喝,到最后每天却只给他十文钱让他自行解决,这到底还有没有天理呀。
"嚷什么嚷。"韵文瞪了他一眼,"什么你的钱,现在已经是我的钱了。"他从怀中拿出一个绣做精巧的荷包,莫桤一眼就认出那是两年前小妹莫雨为自己做的那个梅花荷包。
"你赶快还我。"他说著就要上手去抢。
"好啊!"没想到韵文也应得痛快,毫不犹豫地就递给了他。
"你....."伸出的手触到了荷包上好的丝缎却迟迟不敢拿过来,死对头怪异的反应让长期生活在他陷害阴影下的莫桤不由得起了戒心,"不会抱著什么坏心眼儿吧?"
"这里面那可是如假包换的银票,我能使什么把戏?"韵文凉凉的挑挑眉,琥珀色的眼眸中清澄的光泽一闪一闪的,可不知怎么莫桤就是觉得有种阴谋的光芒。
"好,信你一次。"拿过荷包收好,莫桤喝了口茶站起身,"我到附近银号去换点钱。"也不知为什么,可他还是这样交待了一句行踪,脸色说不上来的有开始难看起来,他加快了脚步向外走去。
"笨蛋色鬼。"韵文看著他离去的身影,伪装的倔强抹去,只留下让人心痛的悲伤眼神,"我为了你,可什么都豁出去了,听了绯言的话,说不定还要跟著你吃苦,若你敢负我,铁定杀了你。"最后的几句话只是口中喃喃的微语,却也带著哽咽的语调,眼眶一酸,韵文转开视线昂头看向窗外阻止液体的滑落。
"请问???可是文武百晓生的连韵文连公子?"突然,一个低沈浑厚的男声在身旁传来,韵文转过身,就看到一个书生打败的翩然公子站在自己面前。
"你是....."韵文扫视了他的装扮和手里的一把折扇,和脑海中有关的人一一对照。
男子似乎有意测看他百晓声的名号真实与否,只是淡笑却不答。
"公子可是西安罗家的四公子,玉笔书生的罗连成?"
"不愧是百晓声,在下确是罗连成。"罗连成翩然行礼,优雅的书卷之气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
13
被自家下属的钱庄强行没收全部银票的结果让莫桤再一次认识到对于冤家死对头的话,是绝对不行相信的,不仅如此,还应该对那个看起来书生气却一脑子邪恶的家伙避而远之。
一肚子火气的走回客栈,一进入大厅就看到那角落窗边看起来就像是多年故交相逢、相谈甚欢的两个人。
"罗兄真的太客气了,韵文愧不敢当。"此刻韵文的笑容看起来温和的谦然有礼,隽雅的文者之气静静流露出来,给人书香袭人的错觉。
"连兄真是谦逊,连成之说句句肺腑,绝无任何吹捧之意。当今江湖,若说到卓然而立,除了那统御武林的凤鸣楼主漆雕莫朗,就当数结交深广、好友遍布武林黑白两道的连兄你了,这百晓生的称号,连兄当真是受之无愧的。"
罗连成说的一番坦诚,清澈明亮的眼眸浸染爽朗豁达的豪侠神采,不掺任何杂质的笑容丝毫也不象从西安罗家走出来的人。
"罗兄缪赞了。"面对这样的诚恳韵文也放开了江湖多年磨练的戒备,坦然一笑接受了眼前青年真挚的夸奖。
"好说好说。"罗连成爽朗一笑,执起酒杯一抬,"来,连兄,我们同饮此杯,连成今日得见你是我的荣幸,若连兄不嫌弃,你我结交挚友,就算是连成三生有幸了。"书生之气却也带著江湖人的豪迈,他的一番热诚让韵文难以拒绝。
"这样....那当然好了,能结交罗兄这样的....."
"连韵文。"被骗的不但失去银票还被自己家钱庄的人当贼一样的追打,可这边骗人的人却还能一幅悠闲悠闲的和人结拜,一旁憋足了白天的莫桤在看到死对头露出的灿烂笑容时终于爆发了。
"色....咳咳,你回来了。"脱口而出的独特称呼才发现此刻情况不合,韵文慌忙改了口。看著色鬼被气都快炸掉的样子,就知道绯言给自己出的主意成功了。
"回来了?"莫桤走到他面前一拍桌面怒斥道:"你干的好事,我说你怎么那么好心的把银票给我,没有红风令就是盗取银钱的恶贼,你明知道大哥下了这样的命令还来陷害我。"
真是丢脸丢到家了,原本得意洋洋的那这银票想到钱庄取些银子自己好好的吃上一顿好慰劳这些日子以来备受折磨的身体。可万万没想到,掌柜的看到银票缺少的最重要的红风令的标志,就认定他这些银票是偷来的,当下就喊了起来。这个小镇别看小,人到跑得够快,一下子钱庄外就聚满了要'为民除害'的镇民,各个手里都拿著!面杖、扫把之类的凶器,好家伙,别说拿回银票,若不是他轻功够厉害,没当场被打死就算万幸了。
"红风令?奇怪了,这不是你二少爷的标志嘛?怎么?你没有吗?"韵文凉凉挑眉明知故问。
"连韵文。"莫桤怒不可遏的指著他,"你少给我装糊涂,上次还不是你陷害我搞砸了那单丝绸的生意,让大哥没收了我的红风令,你现在还在这里给我说什么风凉话。"他还敢说,一次次的陷害,他到底哪里得罪他了,他要这么折腾他。
"连兄?"在一旁看了莫桤气冲冲的样子半天的罗连成忍不住凑近韵文低声开了口,"这位....是你的朋友嘛?"
"不。"韵文含著奚落的笑看著莫桤,对罗连成道:"这是我的仆人。"
"连韵文!!"他眼里挑衅的目光莫桤怎会看不出来,当著外人面这样被娘娘腔贬低,他现在真恨不得亲手手刃这个'大仇人'。
"仆人?"罗连成扫了眼莫桤,不相信的摇摇头,"我可真是少见这么厉害的仆人,还敢和主人吵架争执。"
"不要理他,不过是个没规矩的人罢了。"对莫桤眼中仿佛要吃人的凶光一点也不在乎,韵文继续恶损道。
"你......"莫桤已经被气得语不成句了,"连韵文,你信不信我......"
"七文钱,你说够吗?"
威胁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黄铜碰撞的声音打断,他看著韵文手中今天尽剩的七个铜板,心中默念百遍波若心经,告诉自己只有吃饱了才能报此大仇。
"唔......"莫桤忍下心痛不甘不愿的哼了声就算是回了他的话。
"那就好。"对他的屈服满意的一笑,韵文开口唤来小二。
"公子有什么吩咐?"
"为我的仆人准备七文钱的吃食。"
"七文?"小二一愕,扫了眼韵文面前满桌丰盛的饭菜,续而将同情的目光转向莫桤,心中顿生同命相怜之感,哎.....看来也是个被欺榨的可怜人罢了。
面对小二这样的目光,莫桤真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可怜自己竟然沦落到这个地步。
"你到那边吃吧。"韵文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位置道。
不用和冤家对头一起吃饭到正合和莫桤的意,当下他就痛痛快快地走到离这边够远的桌子吃起了自己完全算是'青菜稀粥'的晚饭。
"连兄,其实连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罗连成笑的有些为难的道。
"罗兄请说。"韵文抬头一请。
"其实是这样的,刚才连成来的时候掌柜的说最后一间房间已经有人了,可这个镇上也就只有这一间客栈,所以想问问连兄,不知今晚可不可以讨饶一下,让连成有一席容身。"或许真是对自己这样的要求感到羞赧,罗连成白皙的斯文俊容也染上一层红晕。
"住一起(什么)??"几乎是异口同声,韵文的愕问和莫桤的惊呼一同传来。
韵文一眼扫过去,莫桤立刻不甘不愿地嘟囔著低下了头。
"若连兄不方便请自当连成没有提过。"罗连成看韵文有些迟疑,忙道。
"不,没什么不方便的。"眼角睨到了远处桌子有一只竖起的耳朵,韵文白了他一眼抿嘴浅笑,"今晚罗兄就和我一起住好了。"
"什么???"那边的莫桤再也忍不住地大喝一声,隔著老远对韵文嗤道:"姓连的,你让他住,拢共就一个房间,那我住哪里??你这个家伙,不要欺人太甚,我到底和你结了什么仇,你要这么......"
一声声怒气冲天的抱怨还在不断传来,韵文堵住耳朵皱皱眉:好吵!!!!弯下腰却发现地点不合,眼睛瞄到桌面一盘白白的馒头,拿起一个就毫不犹豫地丢了过去。
"唔....."拳头大小的面团堵住了贯耳的杂音,韵文满意一笑。
嗯,不错,以后可以告诉大家,馒头.....不是只有吃一个作用的!!!
14
当晚,正当万簌俱寂,人人都陷入睡眠的时候,韵文又开始深深地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砸出去的不是砖头。
'咯吱咯吱咯吱......'一阵阵如同老鼠磨牙的声音时不时地就传来。
"韵文,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下午刚刚因为交好而相互改了称呼,罗连成此刻正和韵文一起并躺在床上,刚谈到近来武林的大事就被一阵声音打断。
"没事的,应该是老鼠。"躺在外面的位置,韵文凭著黑暗悄悄伸手拿起床边的一支鞋子一丢。
"唔......"一声痛呼,磨牙声消失,天地再次恢复安静。
"好像又没了。"罗连成确认的又听了听,接著笑道:"看来毕竟是小城镇,这客栈看著收拾的很干净,却没想到半夜却还有老鼠作怪。"
"是呀,真是可...恶...的老鼠。"中间的两个字可以说得恶狠狠地,韵文指桑骂槐立刻让老鼠又开始磨牙起来。
'咯吱咯吱咯吱....'
"咦,这怎么??"罗连成说著就要起身下床。
韵文忙拉住他,"没事的,看样子是有老鼠洞了。"伸手又拿起一支鞋子丢过去,'老鼠'再次消声。
"对了,刚才连成兄说什么大会来著?"怕他真追究下去就该发现老鼠的真面目了,韵文挑了个话头道。
"怎么?韵文兄还不知道吗?我这次出来就是广发英雄帖的,我罗家要举办一场搜神大会。"罗连成躺了下来问道。
"搜神?"韵文好笑的道,"怎么连成兄也会相信这怪力乱神之说。"
"韵文兄误会了,这搜神并非是说神仙之类,而是指上古的一双冰晶神珠。"罗连成'呵呵'笑了声解释道。
"冰晶神珠?"韵文心中一愕,想到绯言给自己那个水晶珠的时候,似乎也提到了上古的秘密什么的。
"是啊!!据说是有上古时代万年冰晶汇聚的两个珠子,透明如水晶,其中隐含了一个自上古就开始留传的秘密。"
果然!韵文心中想到,没想到绯言的这颗珠子还真的有点来头。
"怎么样?韵文兄也来吧,日子就是下个月的十五。"
"当然当然,我一定会去的。"即是不是为了罗连成的邀请,他也同样很好奇那颗毫无奇特的珠子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连成明天开始还要到各地分发邀请帖,那我就下月十五在西安等著韵文兄了。"
"好,那就下月十五见。"韵文爽爽快快的就应了下来。
可这边,被迫在地上打地铺的'老鼠'却不乐意了。
好啊!这边子还带了他这么个倒霉鬼伺候著,他那边倒是悠悠闲闲的游走起江湖来了。他凭什么就要跟前跟后的随著他到处走,现在连银票也没有了,几乎寸步都难行,更别说走到西安了,难道还要他沿街乞讨养活他少爷吗?
哼......杀千刀的娘娘腔,小白脸,不安好心,作恶多端!!!
这边子心里越想越气,'老鼠'又不由得磨起牙来。
'咯吱咯吱咯吱!!!'
"唉呦!"明显高了几分的痛呼只是一下就立刻消了声,看样子施毒手的人这回是下了狠心了。
床上,俊秀的人儿满意的抿唇轻笑缓缓入睡,地上,某只'老鼠'摸摸额头明显突起的一块,晕晕乎乎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基本上还沈浸在被鞋子砸晕的昏迷中的'老鼠'莫桤在一声惊呼中被吵醒。
"你.....你怎么抱著我的鞋子睡觉?"罗连成表情惨白的看著他,神情中似乎将他当作嗜爱男色的色鬼了。
"你的鞋???"莫桤还刚刚醒来,二丈和尚摸不著头脑的挠挠头,这到看到怀中一双蓝色的男鞋,才反应过来。
"你.....你还给我。"柔柔弱弱的罗三少爷半躲半避的上前拿回鞋子,下一刻立即如避瘟神的逃到了屋子的另一个角落。
看看罗连成的神情,莫桤恍然大悟气恼的转头看向坐在床边已经笑的接不上气的冤家对头。
"连....韵.....文......"
宁静小镇的大清早,一声足以惊天地泣鬼神的怒吼打破了一夜的静寂,惊飞了满树还在沈睡中的鸟雀,带来了新的一天的开始.....
15
头上顶著烈日炎炎行走在毫无任何遮盖的大道上,身上还要背著一个摇摇晃晃还有不少分量的东西走路是什么感受,这个问题,也大概只有此刻正深临其境,饱受摧残的莫桤可以回答了。
身上的人从早上和那个自作多情的家伙分开后就不停的笑著,那么刺耳的声音,在莫桤听来都是对自己的一种侮辱,呜......竟然敢冤枉他暗恋罗连成那种家伙,若是看上他,他还不如要娘娘腔算了。
"喂,你笑够了吧,也不怕把自己笑死。"莫桤不忿的对身上的人道。
"呵呵....."一听到莫桤的声音,韵文又笑的更厉害了,每每一想到早晨罗连成看到自己的鞋子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的时候惊恐万分的样子,他就没办法抑制笑声。
"喂。"声音又高了几分,还明显带著警告。
"凶什么凶,你敢做还不许别人说呀?"韵文好不客气地吼了回去。
"我做什么了?"莫桤大呼冤枉,"是你把鞋子丢给我得好不好?"从没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人,陷害人的人现在倒是一副理直气壮地样子。
"我丢给你是让你住嘴,不是让你抱著睡觉的。"韵文'好心'的纠正道。
"你都把我砸晕了我还知道什么呀。"也不想想他最后的一鞋丢的那叫一个准,一个狠,一个稳,当场就让他黑了过去,那后来的时候,他还怎么知道呀。
"呵呵......"韵文掩口偷笑,指缝间泄漏的声音还是让莫桤听到了。
"连韵文。"怒而撂下背椅,他二少爷干脆罢工不干了,"你笑你笑,有能耐你别用人背,自己走一个给我看看。
"干什么,又来这一套,我说,你能不能换点新的。"韵文睬也不睬他的愤怒,摇著纸扇凉凉的道。
"换不了,没你少爷那么多的心眼。"莫桤一甩袖子往草坪上一坐,板起了脸。
在一旁抿著嘴笑了笑,韵文清楚这样子就表示色鬼那家伙是真有点火了。
"喂。"他走过去按著他的肩膀挨著他坐下。
"坐这么近干什么?"莫桤赌著气向另一边挪了挪。
"色鬼。"韵文也不把他的避闪放在眼里,只是神情突然认真地开口唤道。
"什么?"许是死对头难得的认真口吻让莫桤不解,他口气也放缓了很多。
"你......"韵文目光灼灼的盯著他,神情一脸的严肃缓缓道:"不会是....真的....喜欢罗连成吧??!!"严肃的目光突然变得狡黠,一眨一眨的闪著光亮让莫桤顿知被骗。
"娘娘腔!!!"莫桤狂怒大吼,足以媲美'旷野孤狼'的吼声在空旷的大道上回荡....久久.....
"哈哈....."韵文笑著摇摇头,无论多久,欺负死色鬼永远都是那么有趣的事情。
莫桤咬牙切齿的看著冤家对头笑的猖狂,这样的奇耻大辱怎能忍耐,"姓连的,我跟你拼了。"一口怒气在心,他冲著一旁还在笑的家伙扑了过去。
估计是被气昏了头了,莫桤此刻早忘记了自己会功夫的事实,只是一双手臂本能的挥动,韵文那边也是顺著他的动作挡著,就这样,两个堂堂当朝的显贵亲眷,就在这荒郊野外毫无形象的扭打了起来。
"啊!!!!!"一声惊魂的尖叫从不远处的树林里传出来,成功阻止了这两个的扭打。
"怎么回事?"莫桤将韵文压在身下制服,侧首看著树林里似乎有银光一闪一闪。
"打斗吗?"他听到有女子的求救声还有兵器对搏的敲击声,不自觉地低下头对身下人询问道。
"... ..."
一瞬间,莫桤震惊于眼前的景致,觉得全身一热。一向让自己看著就讨厌的娘娘腔此刻正气喘吁吁的躺在自己身下,白皙的脸上认为刚才的扭打而染上湿湿红晕,为他本就俊美的容貌染上了一层妩媚的气息,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就那样莫名的摄入莫桤眼底,清澈的色泽魅惑人心,足可勾魂摄魄。
"还....还不起来!!"韵文看著莫桤眼底渲染的欲念,窘红著脸双手抵著他推拒道。
"噢!!"似乎也被自己体内产生的异样骇住了,莫桤连喜欢的反驳也没有,乖乖的就站了起来。
韵文随之起身,单手撩起在扭打中散落的漆黑长发慢慢输理,淡雅之间却隐隐带著万种风情,莫桤愣愣的看著他,一时间连移开视线也忘记了。
"那边怎么了?"韵文整理好自己站起身,再次抬眼又恢复了一贯的样子,让莫桤有些迷惑的茫然。
"呃....哦哦,那边好像有打斗。"他呆呆的回神回答道,忙著掩饰自己的失态拿起背椅背好好主动地拿上了行李。
"我们去看看。"韵文冷淡的说了句,就先一步向树林的方向走去。
莫桤盯了他半天,才忙迈步追了上去。
16
赶到树林里就看到了声源,一个老汉举刀和一个身穿黑衣明显看起来像是土匪的魁梧男人打斗著,一旁,一个素服清丽的女子正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于是,前一时刻还因为背著东西赶过来而气喘吁吁的二少爷马上就来了精神,原本不是多管闲事的人此刻到升起了'侠义心肠'。
"你看著东西,我去。"颇有壮士扼腕的气势,莫桤放下背上的东西就要往上冲。
幸好还有冷静的人,一旁的韵文拦住了他斥骂道:"笨蛋,你了解情况吗就上去帮忙。"
"这还有什么了解的,自然是人家父女俩被土匪袭击,你看看,人家那么一大把年纪了还在拼命抵抗,我们还能不管吗?"眼睛看都知道情势如何了,真亏了娘娘腔还曾经走过江湖,莫桤不屑的哼了哼。
"年龄大就一定是弱的吗?果然是个笨蛋,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韵文一看到他那副见到女人走不动道的样子就生气,忍不住恶狠狠的骂道。
"喂,你够了吧,救人你也那么多话,难道等人死了你才去救呀。"
"你懂什么,笨蛋。"
莫桤这边是急著救人,当然....多半是因为想在美人面前表现一下。可那边韵文却始终拦著他不让他过去。两人吵的声音越来越大,那边正哭的惊慌的女子听到有人声,忙循声看过来,一见两人的打扮猜测可能是武人,忙奔过来救助。
"公子,请救救我爹吧。"许是受了惊吓,刚跑到莫桤面前女子就腿软得跌了下来,刚好让那个色鬼软玉温香抱满怀。
"姑娘,你们是怎么了?"
看著色鬼抱著女人连话都不会说了,韵文怒怒地瞪了他一眼,转而看著那看似柔弱的女子。
"我和爹爹来山中祭祖,却不想遇到匪人,爹爹早年在衙门作过捕快,靠著那一点拳脚功夫本可以应敌,却不想那匪人阴险使出低劣招数让爹爹受伤,爹爹眼看就要支持不住了,幸好公子二人来到,请公子二人务必要救救我们父女俩。"那女子边哭边说道,手中的手帕挥动著擦泪,一股股幽香传入莫桤鼻息间。
"姑娘别怕,我现在就去救你爹爹。"自诩风流的莫桤怎见得女人的眼泪,立刻拍著胸脯保证,"姑娘在此等候,我现在就去。"
"等一下。"韵文又拉住了他。
莫桤这下子真是有些恼了,不是为了著急表现,只是这见死不救的事情他可是绝对做不出来的,也不知道今天娘娘腔到底是怎么了。
"我告诉**娘腔,你要是再疑神疑鬼的阻止我,我就....."
"闭嘴。"韵文恼火的吼了一句,瞪了他一眼接著道:"你留在这里,我去。"语毕的同时就纵身而气跃入战圈,虽然柔弱却绝对身手不凡的他很快的就控制了局势,让那老汉有了喘息的机会。
"公子,谢谢你了。"女子见到自己父亲已无危险,才稳定下情绪盈盈的对莫桤施礼道谢。
"不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吗。"莫桤对女子展露出自己引以为傲的魅惑却绝不轻佻的笑容,当下就让那女子羞红了脸。
"无论怎样还是谢谢公子了。"女子垂著头双手搁在侧腰又行了个礼。
"都是举手之劳而已。"莫桤伸手要去搀扶女子。
一瞬间,远处一声惊呼传来,心中莫名一颤,他看过去,就看到那老汉一柄钢刀正砍伤韵文的肩膀,与此同时.....
"色鬼,小心!!!"眼角瞄到的寒光和死对头的惊呼警告同时传来。
旋身避开并奋力踢出一脚,正好将那此刻已面目阴冷的女子一脚踹飞。
"娘娘腔。"莫桤纵身而去将正好跌落的韵文接入怀中,同时抽出腰中软剑刺向一起向自己袭来的老汉和魁梧男人。
"卑鄙,竟然用这样的招数。"他恶狠狠的咒骂,怀里人虚弱的样子已经让他乱成了一团。
"呵呵.....没想到所谓的文武百晓生也不过如此,今天就让我们兄妹三人送你上路吧。"那老汉阴冷的笑著说道,很明显他们的目的是冲这怀中的人来的。
"放你的狗屁,我到要看看今天是谁送谁上路。"知道自己被人陷害的羞愤和恼怒一起涌上心头,单手抱住韵文,右手灵活挥动宝剑,即使以一敌三也毫不逊色的招式瞬时间让那三个处于了劣势。
"哥,看男人不好对付,我们先撤吧。"大意之下被刺了一剑的女子感觉到莫桤的厉害,对身边的两人道。
虽然有些不甘心,但那两人也知道今天是绝对不可能从莫桤手下讨到便宜的了,狠狠的放了几句狠话,三个人投下一个烟雾弹便消失无踪了。
"娘娘腔,喂,你醒醒。"怀中人肩膀上的血已经越流越多,莫桤正的慌了起来。
眼前的人虽然是自己从小到大就看不顺眼的死对头,还是曾经在睡梦中不知道被自己狂砍多少刀的仇敌,可只是因为素来这个人在自己面前都是站著上风,一幅难以对付不可一世的刁蛮模样,像此刻这般虚弱的倒在自己怀里,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从小就将自己欺负的死死的人却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受伤,莫桤心里不禁愧疚万分,还有著什么隐藏在深处,让他心莫名抽痛。
知道这伤不能再拖,他忙将韵文搁在背椅上用腰带将他固定好,一把将他背上身,这次的脚程是不可思议的快,他向著不远处有著炊烟升腾的放飞奔而去。
17
燃著炊烟的地方是一个不大的小村落,里面可以算得上是大夫的,也就只有一个年约七十多岁的老翁,而且还完全可以算得上是年老昏花,否则不会再看到他怀中的人第一眼就大呼男女授受不亲,拒绝为他上药治伤。
"大夫,你信我,他真的是个男的。"看著躺在病榻上的人儿脸色更加苍白无力,莫桤更是著急,第无数次的向著面前半闭著眼捋著胡须的老头道。
"唉.....小伙子,你在怎么说老汉也不会信的,你看....这姑娘长得唇红齿白,容貌美丽,又怎么可能是男子呢?"老汉指了指韵文,对著莫桤晓以大义,"小伙子,我知道你救人心切,可子曰:男女授受不亲,为女子与小人难....."
'啪!!'一拳捶在炕上一个看起来已经历史久远的小炕桌,'哢嚓'一声,小炕桌英勇献身,却不知是因为被'暴虐'还是因为无休止的唠叨而'自杀'。
"老头,我跟你说了,他真的是个男的。"莫桤已经有点忍无可忍,眼前这个足可以媲美小时候国子监太傅的'口才'的老头让他觉眼前飞满了蚊子苍蝇,'嗡嗡'的让他有了杀人的冲动。
"小伙子,你何必执迷不悟,所谓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佛祖曰......"
苍天啊!!莫桤忍不住一翻白眼,这老头到底是和尚还是大夫,一会子曰一会儿佛祖曰,他既然知道色即是空的道理,那干嘛还沈迷于娘娘腔的表现,根本是自打嘴巴子吗。
"好好,我让你看看他到底是男是女。"一气之下什么也不顾了,莫桤干脆做到病榻边,一把拉开韵文的衣襟,露出白皙细嫩却绝对平坦并且结识的胸膛。
这娘娘腔,原来外表看的温文弱弱都是唬人的,他这样的体格,怪不得每次大家都不吃亏喽,别说了老大夫吃惊了,就连莫桤也不由得被韵文出乎意料的健硕体格打击了一下下。
"呵呵.....原来真是老汉弄错了,不过老汉活了这么久,还真的没看过这么漂亮的人竟然是个小伙子呢。"年迈并且一直生活在偏僻村庄的老人毕竟忠厚,一发现使自己搞错了忙就笑呵呵的道了歉,还立刻拿出了医药箱开始为韵文治疗。
"呵呵......"莫桤面部抽搐的干笑了几声,心想别说是个这老先生老眼昏花的了,就连当初青春年少,英俊不凡号称无敌小神童的自己不也在第一眼看到娘娘腔的时候搞错了吗?!
别看人有点迂腐古板,医术确真是不错,动作麻利的处理了伤口并包扎好,只是一会儿的工夫,韵文的脸色就渐渐开始恢复了血色,连原本因为受伤而急促的呼吸也趋见平缓了下来。
"老人家,真是谢谢你了。"莫桤本能的去摸怀里的口袋,直到一掏到底才恍然想起来自己和娘娘腔已经身无分文的事实。
"呃......呵呵.....老人家....那个....我们....."尴尬的笑了两声,莫桤陪著可怜兮兮的神情,却支支吾吾半天也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向人解释自己是怎么被此刻正躺在病榻上的课很男人陷害到身无分文而却求助无门的地步。
"怎么?没钱是不是?"老人家毕竟是老人家,一眼就看出了莫桤的为难,和蔼的笑问道。
"是呀是呀。"莫桤忙不迭的点头。
嗯嗯.....看著老人家的样子似乎很好说话,说不定不但可以慷慨的免费治疗娘娘腔,还能让他们住上了几天,呵呵.....不错不错!!!
莫桤这边盘算的好,那边老汉倒也真的就如他所想的开了口,"既然这样,这医药费的事情就算了,这小伙子的伤还需要静养,不如你们就现在我这里住著等他身体恢复了再走。"老人家此刻的样子看在莫桤眼中是再也没有过的慈眉善目,一双本来俊逸明亮的大眼此刻都笑的眯成两条缝了。
"谢谢老伯了,我今天能够结识您真是三生有幸,是我们的福气呀。"莫桤觉得外面果然也还是处处有好人的,不由得心中一阵感动。
"不过......"慈祥的面目突然转变,老人家灰蒙蒙的眼底精光毕露,"你在此期间要在我家做下人来抵换医药费和住宿费。"
"啊!!!!"莫桤错愕著一张脸,刚才的喜滋滋现在还僵硬在脸上,看起来出奇的可笑,"老.....老伯,您没弄错吧。"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小伙子,我怎么会弄错呢?子曰: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怎么会有白吃的想法呢?你要知道,所谓......"老人家有开始无边无际的说教,莫桤只觉得头脑在此开始发胀。
"好好,我干我干,行了吧。"莫桤苦著一张脸无奈妥协,呜......这是那个子吗,整天东曰西曰的,想让他死是不是呀??
"好,果然是个好小伙子。"老汉如同看到国之栋梁的目光盯著莫桤,随手拿起一旁立在墙边的扫帚和桌上的抹布,"从此以后,抹布不离身,扫帚不离手,好好干吧。"最后语重心长地说著并拍了拍莫桤的肩,老人家手背在身后迈著稳健的步法走了出去。
呜......苍天啊!!他到底造了什么孽呀???莫桤苦著脸望天兴叹,悲苦著自己的命运之路,床上,受伤的人还在沈沈的睡著,只是在听到一声声无奈的脚步声远离的时候,才在唇角勾起了一个微微的笑纹。
18
] "公子,您尝尝这个,这是奴家亲手做的云片糕。"
"公子,你喝口茶。"
"公子,奴家给你擦擦汗。"
"公子......"
"......."
昏沈沈的从带著点疼痛的半梦半醒中睁开眼,韵文蹙著眉头听著外面乱糟糟的声音,不用看他也知道能在这样的小山村因起这么大骚动的人除了那个色鬼就在不做它想了。
不张嘴也不发怒,韵文深吸了一口气,凉凉的风在胸口窜了一下,与体内的热相冲突,发生'碰撞'。
"咳咳咳咳!!!"听起来极度虚弱的咳嗽声剧烈的响起,韵文默默在心中数著五个数,还在第三个数与第四个数之间徘徊的空档,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慌乱的奔入屋内。
"娘娘腔。"许是长久以来对这个称呼实在太习惯了,莫桤冲到床边,想也没想的就脱口而出。
韵文在心中狠狠的咒了他几句,表面上却还依然是紧闭著眼虚弱的咳著。
"老头,你药也吃了伤也治了,怎么他还是没有醒过来,身体还这么虚弱?"莫桤急赤白脸的对一旁的老大夫吼著,右手却下意识的轻轻抚著韵文的胸口,为他平顺呼吸。
"唉......子曰:不可说不可说。"年迈的老人早就看穿了一切,可是看透不说透,年轻人的事情,他还是别掺合了。
"什么不可说,让你治病你不说怎么行?"好几天了娘娘腔却还是依然的昏睡不醒,随著时间的推移,他心里莫名的焦虑和忧心在心底越聚越多,几乎让他抓狂。
"不可说.....不可说....."老头摇著头谈了口气干脆转身出了屋。
"臭老头。"莫桤狠狠地斥了句,看著他这幅摇头晃脑之乎者也的样子,想著这几天自己干著苦活累活却都等于白费,就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
转过身,见韵文还是有些气息不稳的轻咳著,他坐在床边从一旁的茶几上到了杯水递上。杯沿在细致小巧的唇边变换了好几个位置都不知该怎么喂才能让昏迷中的人喝下去,莫桤著急的皱著眉,不知怎得听著这咳嗽声心里就是莫名的有火。
看著死对头咳的愈见严重,莫桤心中一咬牙一跺脚,也只能用那个老办法了。自己先喝了一口,漆黑的双眼笔直的盯著眼前微微淡红色的双唇半晌,他缓缓低头.....突然,安静的眼皮动了一下,莫桤一惊,一口水呛了一下流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你在干什么?"韵文缓缓地睁开了眼,还有些迷蒙的双眸戒备的看著一张几乎就在自己眼前的大脸。
"呃.....我.....那是....."莫桤一头冷汗支支吾吾的不知该如何解释。
"疼。"韵文看著他的慌张,冷冷的说了句。
"啊?"莫桤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压著我了。"韵文敛下眼抿著小嘴道,此刻因受伤而苍白的脸上浮现出这样的神情,竟让莫桤觉得出奇的......可爱!!!!
见鬼!!那里跑出来的这样的词儿。莫桤在心中暗暗骂了自己一句,随之慌忙起身,"你刚才咳得太厉害了,我先给你喝点水。"他也低著个头几乎如同喃喃自语般的解释了一句。
"喝水?你趴在我身上要怎么喂?"韵文心里忍不住对他想出这么个烂理由而翻了翻白眼,口上也依然不会饶过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尖锐,似乎就是要逼出他的答案。
这家伙!!莫桤暗暗瞪了他一眼,也就是生病的时候才能看,刚一醒过来就开始为难他刁难他,他刚才是鬼迷了心窍了才回想让他早点醒来。
"你....你闭著口我不好喂,就想凑近研究一下从那个地方灌进去比较方便。"他也恶狠狠的顶了回去。
"出去!!!"俊秀的脸突然沈了神情,韵文冷冷的说了句。
"你这家伙....."莫桤刚想开口顶回去。
"马上出去。"情绪有些失控的提高了音量,韵文撇开脸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你??"
"走。"韵文躺了下来。
莫桤莫名奇妙的被这样对待,心里也生气了怒火,干脆撂下杯子,随著一阵叮叮当当的摔响声气呼呼的走出了屋子。
身后,躺在床上的人紧紧阖上了眼睛,湿气在眼帘内凝聚,随之一点一点地泄露,白皙俊秀的人儿无言的张了张口,终没有将那句呼唤喊出.......
19
终于在老头的监督下干完了一天的活,吃了饭一个人来到外面院子里坐在草墩子上,莫桤仰躺著看著明朗的星空,心里却是一片灰暗。
白天绞尽脑汁想了很久他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娘娘腔,明明生病的时候对他千般照顾,看样子这家伙果然是个白眼狼,怎么好都没用的。
可见鬼!!!莫桤有些烦躁的拔拔头发,他却很在乎,在乎这家伙那个时候突然冷下来的面孔,就是想知道他到底怎么了。
"哎......."莫桤深深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越来越不了解自己了。
'咳咳咳咳!!!'
屋子里又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他本能的起身就想往里冲,走了两步才想起自己今天下午是被轰出来的。
"真是的,那老头的药到底管不管用呀?"莫桤急躁的在原地踱步,可就是不敢走进去,一来是还在生那个喜怒无常的家伙的气,二来,自己也拉不下脸面。
'咳咳!!!'
咳嗽的声音时短时长,莫桤知道这是严重的象征,心里更急了。
一咬牙,算了,还在乎这些干什么,娘娘腔要是死了,自己可还要为他收尸呢。
心里打定了主意就立刻迈步冲了进去,推开门进去就看到那个人强撑著自己的身子想走到炕头的桌子上倒水。
"我来吧。"他黑著脸走过去接过水壶。
韵文愕了一下,真没想到他上午被赶走这会儿还会进来。
"你回床上躺著吧。"他端著倒好的水杯扶著韵文坐回床上,"真是的,生著病还逞什么强,要是病死了,我可不想拖著你的尸体回皇城。"伺候著还是依然要恶言恶语,仿佛只有这样莫桤才能让自己找回点面子。
"放心好了,你没死之前我是不会死的。"接过杯子一口喝下滋润了干涩的嗓子,韵文声音恢复正好的反驳道。
"客气客气,那你就等著做老妖精好了。"莫桤用鼻子冷冷哼了一声,笑话,算命的说他可以活到100岁,看看到时候娘娘腔到时候会不会变成老妖精,到那时候连牙都没有了,看他还怎么骂他。
"做老妖精也比做老色鬼强。"韵文瞪了他一眼。
"你说什么?"莫桤火了,觉得自己的好心都被当成了驴肝肺,跑进来照顾他还不落个好。
"怎么?不是吗?皇城有名的青楼常客,谁不知道你二少爷是......."
好烦!!!莫桤厌恶的皱眉,他现在真的开始怀念起那个昏迷中的娘娘腔了,至少乖乖的,看起来也可爱些,总胜过现在这副伶牙俐齿的样子。老天!!他就一点也不肯吃亏吗,他说一句他就非要顶一句,嗓子都哑哑的一说一咳了还是这个样子。
"咳咳......死色鬼,你发什么呆,我说你还说错了吗?你自己什么样子还不......唔......"
屋子里的声音突然一下子都静了下来,韵文瞪大了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俊逸面容,怎么也不敢置信色鬼会做出这样的行为。
口中浅尝深舔,莫桤边品味著伶牙俐齿到底是什么味道,心里边想著:嗯嗯,还是安静了好,他只是太讨厌娘娘腔刮躁的样子了,没有其他......没有其他.....
心中想著,双唇却如同被吸引一样的加深加重,舌头尝到的味道意外的魅惑诱人,让他一遍遍反复舔尝,都要不尽那另人回味的细腻触感......
20
自从那天以后两个人就别别扭扭的,见了面都各自低下头,一个桌吃饭也不说一句话,甚至晚上睡在一个屋子里也可以做到互相忽视。
唉.......见这两人的样子,在一旁看著的高老头(那个老大夫!!!)都忍不住担心。现在的年轻人呀,唉.......捋著胡须坐在水井边抽著旱烟看著院子里辛苦劳作的人,他摇头叹气。
那边屋檐底下的窗口明明就有人撩了个缝缝在往外观望,可就是不愿意出来说了句;有人在麦场收拾杂物,时不时地往屋里瞄可就是不愿动动腿走两步进去看。
"小伙子!!"老大夫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有种颇为高尚的英雄认知。
"什么事?"莫桤继续挥动著扫把,没好气地应了声。
"我要到村东头的老牛家给他们检查身体,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老大夫说著把旱烟在井沿儿边嗑磕剩烟叶,收拾好东西就要出门。
"喂,什么检查身体,你出门了那....."话说了一半堵了回去,莫桤鼓著腮帮子嘟嘟囔囔,就是听不清他最后说了什么。
"啊?你说什么?我听不清。"老大夫故意提高了音量喊著,边还将手搁在耳边配合场景。
"臭老头,你喊什么喊。"莫桤慌忙瞄了眼屋内,将老大夫拉到一边,"我说你走了谁给那家伙换药。"
"唉.....小伙子,做人不可以这样的,怎么这么不勤奋呢?这些日子我换药你不都在旁边看著吗?药我也准备好了都搁在屋子里,你去给你的朋友换换不就好了。"老大夫拍著莫桤的肩膀一副循循善诱的夫子模样。
"我???"莫桤象是受了多大的惊吓一样搞喊了一声。
"唉呦呦,你喊什么,怕我老头子的耳朵不聋呀?"老大夫忙掏掏耳朵。
"不是,我怎么给他换呀,我.....他.....我们......"
莫桤支支吾吾半天也无法给老大夫解释清楚为什么同样都是男人而且自己还知道怎么换药却没有办法给老大夫换,他能怎么说?他能说什么?难道说自己自从亲了那个娘娘腔以后,就见鬼的总会在看到他的时候脑子里跑出奇怪的画面吗?
"怎么了?"老大夫明知故问,看著莫桤一身冷汗著急解释的样子还怪有趣的,嗯嗯...他现在多少可以理解屋里那个漂亮的那伙子怎么总喜欢欺负他了。
"唉.....算了算了,你走你走。"莫桤知道解释也解释不清,干脆一咬牙自己上不求人。
"真的,我可真走了,中午也不回来的。"老大夫最后确认的问了一遍。
"知道知道,快走快走。"莫桤烦躁的挥挥手,拿起扫帚转身回了屋。
站在屋外的台阶下,老大夫'呵呵'的笑著开心。走喽,今天还不必给那两个家伙做饭,正好去看老牛家二姑娘办嫁妆去喽。
天生爱凑热闹的老汉背著自己心爱的医药箱走出了篱笆门,殊不知屋内还有两个人正尴尬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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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桤黑著张脸站在门口,那个人就坐在窗边的床上,阳光从纸糊的窗户射进来,散发淡淡柔和白光,笼罩在他身上,如同绝境仙子,空灵出众。有些愤愤然的低下头暗暗掐了自己一把,怎么想怎么都愤恨自己这不争气的脑子,只不过是从小都仇视长大的娘娘腔,为什么这几天来就是会不断地对他产生不该有的念头。
笨蛋!!莫桤狠狠咒骂,真不愧人家说你是色鬼了。
"我来给你换药。"他走过去语气故意冷冷道。
许是刚才在窗口已经听到老大夫的话了,韵文也没有反驳,自己乖乖柔柔的转了个身爬在床上。
莫桤一瞬间就觉得鼻子上'砰'的一声,他慌忙捂住鼻子,顺手在老大夫留下的盒子里找到棉花堵住已经开始流出来的鼻血。
"你怎么了?"韵文甚至没有回头,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问道。
"没事没事。"莫桤慌忙侧身避开,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糗态。
床那边,那个人已经缓缓解开了衣服系带,一条.....接著一条.....随之出现的,是男子少有的白皙皮肤,稚嫩细滑又如汉白玉,隐隐的,还有一股淡淡香气随著衣服的脱落而飘散出来。
鼻息再次感觉到烫烫的热,莫桤知道,这一辈子长这么大,考验自己意志的时候终于到了......
21
"喂....喂喂.....上....上个药你脱那么干净干什么?"眼看著已经褪下一个袖子,莫桤知道在不阻止只怕今天自己一定会宣告意志崩溃的。
"我伤在哪里?"韵文白了他一眼,冷冷的问了句。
"废话,当然是胳膊了。"
"我不怕袖子脱了难道为了你上个药还干脆将衣服撕破好方便您二少爷?"韵文瞪著他渐趋赤红的脸,恶狠狠地讽刺了一句。
"我.....我只是...."想了半天觉得人家说的有道理,莫桤想反驳却找不出合适的词,一时间有些词穷。
"还不快点过来。"完全就是使唤下人的口气,韵文对这个家伙是一点也不客气。
"又发脾气又发脾气,真是个阴晴不定的娘娘腔。"莫桤愤愤不平的在心中暗暗骂了句,腿上还是乖乖自觉地走过去给那个骂他的人上药。
白纱的绷带被老头系的死紧,莫桤几乎是急得一身冷汗才解开那个死结,拿下来的时候一圈一圈的绕,莫桤觉得像是蜘蛛网,有一种特别强烈的脸自己都给绕进去的感觉,他痛苦的皱眉,脑子里却意外地浮现出一双琥珀色的眸子。
在哪里见过?他很奇怪,那是一种炙热的触感,每每浮现著美丽清澈琥珀色他都回莫名其妙的全身发热,欲望强烈。
"喂!"娘娘腔的声音冷冷的传来,拉回他的神游太虚,抬起头,才发觉不知何时那张俊美的面容已经近在咫尺。
"干....干吗?"莫桤本能的向后反弹了一下。
"起来了。"白皙的脸颊挂上了一抹红晕,韵文撇开脸垂首低语道。
"啊?!"莫桤一时不解。
韵文敛眼,动作缓缓地伸手一指,莫桤顺著看过去,然后......
"啊!!!!"他慌忙按住蠢蠢欲动的欲望,又顺手拿起一旁的棉被盖住,"不....不是的,这个....我不能控制....啊!不是....."他手忙脚乱的想解释,可只是越说越乱。
心中暗暗叫惨,平日不惹他都给骂的臭头了,这次当著他的面前自己不争气的下半身竟然来了个大苏醒,依著娘娘腔那种最讨厌被人当作女人的个性,这次还不被打残。
"娘娘腔,你听我解释,其实不是的.....我只是....."
"你在想什么?"妩媚的人儿就这样毫无预警的突然靠近,莫桤心理一慌,僵在了那里动也不敢动,"什.....什么想什么??"
韵文指了指他毫无消退迹象的下半身,问道:"想了什么它会这样。"
"呃.....琥珀色的眼睛!!"似乎是没怎么考虑,莫桤就乖乖的回答了出来。
韵文全身一震,错愕的抬头看向他,"你说什么?"
"我可说好,我不是想什么下流的事情,我只是每次脑子里浮现一对琥珀色的眼睛,就会这样。"莫桤委屈地喃喃解释,呜......根本和他没关系的,都是那双眼睛搞地鬼。
"笨蛋!!"韵文哭笑著骂了句。
"喂!你...."
"上药吧。"
"呃......"
"快点!"口气又恢复了凶巴巴,但似乎对莫桤特别的有用,一下子让他忘记了原本的问题,乖乖的给韵文上药。
这个笨蛋!!!韵文抬眼正好可以看到那个笨男人头顶的发旋,有两个,不都说有两个旋儿都是聪明的人吗?可这个家伙为什么这么笨?他是不是从来都没有看过自己的眼睛,都没有注意过,那正是一双特异的深色琥珀。
原来,那一晚的事情他并没有全部忘记,这个色鬼,夺了自己的身子一觉醒来却忘得干净,他当时真的很不得杀了他,那个笨蛋!!!!
"啊!!!!大事不好了。"
正当屋子里的气氛难得的安静和谐的时候,老大夫的惊呼声从远处传了过来,随之一阵风一样的闯门而入。
"大事不好了,小伙子。"上了年纪的身体还有些不稳的喘著。
"怎么了?"
"刚才村子里来了三个人,两男一女,抢走了老牛家的二姑娘,说是让你们拿什么上古龙晶珠去换。"
"怎么还扯上了我们?"莫桤一脸不解,他可不认识什么老牛家的二姑娘。
"龙晶珠??"韵文心中一凌,想的却是另一番事。看来这绯言所说确实事实,竟然有这么多人都觊觎那颗珠子。
"他们去了哪里?"无论怎样对方是冲自己来得,他都该出面。
"山上。"老大夫指了指不远处的山。
"色鬼,我们去。"看著色鬼已经将伤口包好,韵文穿起衣服,说著就要起身。
22
"去去,你去哪里呀去?"还没走出两步就差一点跌跤,莫桤一把拉住韵文将他按回床上,"就你这样子去了还不是累赘。"毫不掩饰的挖苦,莫桤算是怕这个人不合时宜的侠义心肠了。
"那你说怎么办?"韵文捂著伤痛的手臂白了他一眼问道,这个时候也不想跟他斗那无聊的嘴。
"我去。"莫桤犹豫了一下,还是这么决定了。
没办法,谁让娘娘腔看起来似乎很想救人的样子,而且他也不想被个尸体回去被两家人骂,让他命苦,只能替他出头。
"你.....可以吗?"韵文有些担心,色鬼最擅长的是长剑,这次出门他们为了掩饰身份根本没带,赤手相搏的话,他难有几分胜算。
"怎么?担心我??"莫桤不正经的笑著挑挑眉。
韵文一耸肩,"我只是担心牛家姑娘会赶不上明天出嫁。"冷冷的一句话明显就是看不起的意思。
莫桤大怒,"姓连的,你狗咬吕洞宾,早知道就该让你一个人去。"愤愤然的撂下一直握在手里的纱布,莫桤转身向外走去。
"色鬼!"
走到门口的时候,那把轻柔的声音再次响起。
"干吗?"莫桤停下脚步却不回头,应的没好气。
"小心一点。"没有习惯的凶恶口气,这次的叮咛尽是满满的担忧,认识呆笨如莫桤也听出来了。
"知....知道了。"有些不自在的回答了,莫桤迈开脚步匆匆忙忙的就离开了老大夫家。
屋内,高老头看看一脸担忧的韵文,不觉叹了口气。
年轻人啊!!让人猜不透!!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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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山上到一半就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呼救声,莫桤一点也不奇怪,只是觉得这三个人的弄来弄去都是这些老把戏,实在无聊。果不其然如他所猜,又走了一段路,就看到一个绑在树上的女子苦苦的呼救。
"公子,你救救我吧,求求你了。"女子哭的很可怜,这炎炎的烈日却被绑在几乎没什么遮盖的细树上,一旁的密荫也似乎都和他无关,只是遮著其他地方。
莫桤看了看四周,忍不住在心里翻白眼。
"你怎么了?姑娘,你看起来真可怜。"一幅色迷迷的样子,他走过去忙著安慰。
"呜.....公子,奴家被奸人绑架在此,求公子救救奴家吧。"女子看起来知书达理,言辞文雅有礼。
"这样啊!!!"莫桤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地样子在女子周围转了一圈,"那我可没办法了,我也不会武功。"很无辜的耸耸肩,他转身就要走。
"啊!!"女子一愣,似乎完全没有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公....公子,你不是来救我的吗?我是牛家的二姑娘呀。"
"牛家二姑娘?"莫桤转过头,不屑的一哼,"她要是见了我,早就流著口水大叫帅哥了,还会向你一样言辞得体文雅?她根本就没读过书,就你那些词,大概她这个从小就住在山村的人从来都没有听过吧。"
其实从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识破了她,这住在村里的日子可不是白过的,整日里七大姑八大姨的围在你身边,什么是非也都知道了,更何况是村里远近驰名的花痴。能见到自己还这么冷静,但这一点就可以证明她是假扮的。
"呵呵.....好,厉害,不愧是皇城驰名的花二少漆雕莫桤,对女人果然有一手。"一阵冷笑之后,缚在女子身上的麻绳自动松落,刚才还一幅楚楚可怜模样的女子一脸阴沈的走上前,眼角还不忘勾人的眨眨。
莫桤一身鸡皮疙瘩,慌忙抖抖,"那女孩子呢?"他还没忘记自己这次来的目的。
"龙晶珠呢?"
莫桤皱皱眉,"什么龙晶珠,我连听都没听过,怎么拿给你们?"这可是实话,什么上古的神物,他漆雕莫桤除了对上古的美女略之一二之外,只要和那两个字扯上关系的他都一无所知。
"不是问你要,是文武百晓生。"女子冷下脸色,不想再跟这个男人做这种无聊的对话。
"娘娘腔?哼....那就更不可能了,他不喜欢古董的。"那个家伙,除了书他根本就不对其他的东西感兴趣。
"妹子,不要跟他废话,除了他,再去找那个百晓生。"莫桤身后,传来两个男人不耐烦地声音,回过头,果然看到那天暗算他们的一老一壮。
"是吗?那就看看你们的本事了。"莫桤冷冷一哂,惯有的玩世不恭的神色不见,取之的是一抹肃杀的冷光,伤了娘娘腔的帐,他还没跟他们算呢。
"呵呵......连百晓生我们都不怕,还会怕你一个花拳绣腿的花花公子?"壮汉毫不客气地对著莫桤一通嘲讽。
生生被人刺痛了人生大死穴,在外人眼里竟然被娘娘腔比下去的耻辱让莫桤怒火攻心。
"那个娘娘腔有什么厉害,从小就是卑鄙小人,陷害别人还一幅无辜的样子,诡计多端,面恶心毒,心狠手辣,简直就是....."通通通通一连串的怒骂不经大脑就脱开而出,随之莫桤就感觉到身后一抹冰冷的寒风。
不好!有杀气。
几乎是本能的,他已风驰电掣的速度一闪身躲到了一棵大树之后。无辜的三个绑匪还未搞清楚状况,只是看著原先盛气凌人的人突然抱头鼠窜,接著,他们就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寒意,随即,全身僵冷冻在当场。
听到身后传来'噗噗'几声,莫桤知道一切结束,才灰著脸色走了出来,这辈子没怕过,就是对著寒冰神功敢怒不敢言。
眼前,那人白衣胜雪、风姿绰约的站在那里,手掌中,还'嘶嘶'的冒著寒气。莫桤走到他身边,气呼呼的一张脸对著他就要开骂。
23
"娘娘腔,用寒冰掌的时候不会支应一声吗?要不是我躲的快怕是连我也被你给冻住了。"暗自庆幸的抹抹地鼻子,说实话,和这个家伙斗了这么多年,他唯一怕他的,就是他的寒冰掌了,凝气成寒,瞬间将人冰冻,老天,真吃一掌只怕自己这辈子都不敢过冬了。
"你是躲的够快的,看来,是我的功夫下降了。"韵文转身看著他,笑得一脸灿烂,但隐藏深处的,是恨不得将这个家伙碎尸万段的杀气。
"喂,你这话什么意思?"白皙纤柔的手掌又开始冒出白烟,莫桤预感到危险的临近,戒备的开始后退。
"我诡计多端、面恶心毒、心狠手辣,简直是什么?嗯?二少爷,把刚才还没说完的话说完呀!"气恼这个笨蛋心里自己竟是这样的人,韵文一步步逼近,真恨不得立刻将他冻成冰人。
"呵呵.......简直....简直就是大善人吗,我刚才是为了迷惑敌人的,娘娘腔你干吗当真嘛。"关键时刻威武就能屈,莫桤慌忙摆出赔笑的狗腿嘴脸,奉承道。
"善人?哼....我可不是什么善人。"韵文怒火冲天的瞪著他。
"善嘛善嘛,你是绝对的善人。"莫桤忙不迭的点头。
韵文气的很,更恼这家伙每次都是这幅嘻嘻哈哈的嘴脸,每次看著他这副样子,他都能感觉到自己在这家伙心中其实一般人一样,心中寒透。
打又不舍得,骂又没力气,韵文愤愤地放下凝气的手掌,收了功。松口气的同时身体的伤痛又再次传来,他吃痛的按住又渗出血的手臂。
"娘娘腔,你没事吧。"看他一痛,莫桤一时也忘了刚才还要被打的危险,忙冲过去问道。
"不要你管。"韵文眼眶一红甩开他的手径自下山。
莫桤拉住他,道:"什么不管,你的手才刚好就又运功,你不想好了是不是?"见他倔强他也火了,一心担忧他的伤口也忽略了自己口中深深地关心,只是拉著他的手臂忙检查时候裂开。
"色鬼?!"韵文呆愣愣地看著面前的男人满脸忧心忡忡,心弦有那么一下被深深撼动。色鬼他.....似乎还是关心自己的。他慌忙摇头不敢相信这个念头,但心里深处,却又隐隐期待。
"没事的,幸好只是流了血,没有加重伤口,我们回去让老头重新给你上药就好了。"莫桤看他的样子以为他是担心自己的伤口,忙著安慰道。
"色鬼,笨蛋!!!"受伤的痛,被关怀的震撼,被所爱人的温柔对待,一时间百感交集,湿湿的雾气在眼眶中凝结,化为晶莹液体而下。
"喂.....你....这是怎么了吗?"从来在自己面前强硬刻薄的人突然脆弱的流下泪,莫桤慌乱的不知所措,伸出手也不知道该放在那里。
"笨蛋!!"韵文一把扑入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这个让自己痴恋了这么多年的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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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不要哭了吗?"莫桤脸都苦起来了,娘娘腔落泪的样子莫名让他心里刺刺的痛,不觉又想起那双琥珀色的眼眸。
"笨蛋,谁在哭呀?"抽泣著死不承认,面前人浅蓝色的夏季长衫已经成了擦脸的手帕。
"不哭不哭,不哭我衣服上的水印子难道是口水嘛?"莫桤揶揄著说道,想著这样可以都娘娘腔开心。
"大笨蛋!"狠狠地捶了他一拳,韵文倒真是破涕为笑。
第一次觉得挨了打倒是值得的,看著娘娘腔不哭了莫桤松了口气,扶著他挨著大树坐下。
"你先休息一下吧,等一会儿我们再回老头那里。"
"我们不回去了。"韵文指指不远处大树下放著的他们的行李。
"不回去?为什么,你的伤还没好。"莫桤担心的说道。
"这倒是小事,我现在倒是急著想到西安去参加那个搜神大会。"从这一次次的麻烦可以看出那颗珠子果然不同寻常,找出它的秘密现在是最急切的事情。
确认看看被冰冻的三个人已经完全失去听力,莫桤才神神秘秘的说道:"娘娘腔,你说实话,你是不是真的有那个什么上古的龙晶珠?"他倒是难得严肃,那个倒霉的什么珠子一次次害他们被人追杀,要真是有就马上毁了它。
"你觉得我有吗?"韵文扬扬眉不答反问。
"你真当我傻呀,若是没有你早就说出来了,隐讳不言就证明你确实有。"莫桤相信空穴不来风,那些人莫名其妙的缠著他们,无论是哪里得来的消息,他觉得未必是假。
"呵呵......"韵文被他的样子逗乐,"你有的时候还是不笨的。"笑著的眉眼使往日看不到的温和,韵文放柔神情的样子倒真是美的没话说,莫桤愣愣的看著他,连反驳他的讽刺都忘记了。
"没事干嘛长成这样,真是没天理了。"嘴里嘟嘟囔囔的抱怨,心里是气自己怎么经过这么多年还是没有一点长进,一看到娘娘腔的这副样子就会没办法。
"你说什么?"韵文听他嘟囔没好气地问道。
"没有没有,就是想知道你是怎么得来那个珠子的。"莫桤慌忙掩饰岔开话题。
韵文叹了口气,这个时候他也不想再瞒著色鬼了,"其实这是水绯言给我的。"
"飞燕?"莫桤大惊,"那个家伙的东西你怎么也敢要啊,这不是自找麻烦嘛?"谁不知道江湖有名的水绯言是赫赫有名的麻烦根源,他身边的东西都稀奇古怪的,听说很多江湖人士独闯过他所居住的夏冰小居可都没有安全的走出来的。
"他当时也告诉过我这个珠子有秘密隐藏其后,我正是为了找到这个秘密,才会和你一起出门的。"
"啊!!原来你本来的目的就是这个呀?"莫桤顿觉上当受骗。
"是不是觉得上了贼船了?"韵文得意洋洋,看他苦著脸最开心了。
"真是,怕了你了。"莫桤相当的不服气。
"好了,都这个时候了,我们也好赶路了。"休息的差不多了,看著天色已经晌午,韵文起身准备启程了。
"娘娘腔,我们身上没钱了你不会忘了吧。"莫桤走过去把行李放在背椅下面的小柜子里,走到韵文身边弯下身让他坐上。
"刚才老大夫给了我们一点,但也仅够路上预备干粮的,所以我们要非常节省了。"韵文见他突然间变得体贴,心里高兴不已,暗自笑得合不拢嘴。
"也就是说连住客栈也不可能了。"
"算是吧。"
"那住哪里?"
"总有办法的。"
"真是的,没见过我们两个这么倒霉的皇亲国戚。"
"你还是放下你少爷的架子,准备好吃苦走江湖吧。"
"是啊是啊,跟著你走要做好倒霉吃苦的准备了。"
山路上,一个两行,相携而去,互相斗嘴,却是说不出的融洽.....
25
真不愧人说: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当莫桤在了一天辛辛苦苦却只是吃烧饼喝溪水,而且还在傍晚遇上漂泊大雨弄的无奈只能在附近找了一间荒废的民居住下的时候,他就深刻的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了。
"我中午的时候都说天阴沈沈的会下雨了,你就是不让住在那个镇里,现在好了吧。"
好不容易在角落找到一顿枯柴才得以点火把湿透了的衣服烤烤,可听著肚子到现在还'咕咕'地声音,他就又忍不住抱怨起那个害自己沦落至此的人。
"那个镇上就一个客栈,一晚上的费用那么高,我们还要吃要喝,高大叔给的那点钱岂不是都要花光了。"韵文白了这个完全不懂得算账度日的家伙一眼,将青色的长衫退下挂在搭好的木架子上让火烘烤。
"这要怨谁呀,要不是你陷害我,我们的银票又怎么会被没收。"到现在一想起自己被自家钱庄的伙计当贼抓他都还一肚子火气呢。
"你是白痴呀,就算不被没收,没有红风令,那些东西还不是型同白纸。"韵文毫不客气地讥笑道,声音却低低的有些沙哑。
"你说你说,没有红风令不也是你还得,总的来说归根结底我们沦落到这种生活都是你害的。"莫桤指责道。
"你还说。"手臂上的伤被雨沁了涩涩的疼,韵文没力气跟他争辩,干脆一个石头砸过去,顿时让他闭了嘴。
'唉呦!'莫桤抱著被砸痛的右脚在屋子跳来跳去,剧痛难忍。
"娘娘腔!"恼怒大喝,他到底是欠了他什么了这辈子要这样被他折磨,说不得两句就动手,他怎么那么大的火气。
"少废话。"伤口疼的厉害,韵文也懒得再和他罗嗦,外面下著雨基本上没什么遮挡,连窗户纸都破了大半的民居很冷,他不由自主地又向火堆靠了靠。
"你....没事吧。"他虚弱的语气让莫桤觉出异样,这才注意到他苍白的有些不正常的脸色和双唇,"你不会是伤口遇水发炎了吧?"从进来到现在他都一直坐在火边不动,他以为他只是累了。
"你这个家伙,为什么不说。"这才明白他不动只是因为他在冷的发抖,莫桤不觉动气,走到他身边将自己已经烤地半干的衣服给他披上。
"你不是在抱怨我害了你吗?别人都这么说了,我还怎么不知好歹的向人诉苦。"带著些颤抖的声音满满都是抱怨,短短几句话牙齿都不住的上下打假。
"你可不可以换个别的时候跟我赌气。"抱起他的动作有些吃力,原来虚弱的人竟然比平时重些,莫桤一边口头斥责一边心里想道。
"不可以。"韵文倔强的说道,人却因为病痛乖乖地偎在他的怀里。
"你这个家伙。"莫桤嗤了句,眉宇间却是放柔的关心和淡淡连他自己都未发觉的宠溺。
将他安置在床上,虽然没有被褥什么的,却被莫桤找来的稻草铺的软软的,上面还垫了行李中干著的衣服,倒也舒适,可他们已经没有可以盖的衣物,身体的寒冷依然无法驱逐。
"你先喝一点,我把另外的一袋隔在火旁烤热,一会儿就可以喝点热水暖暖了。"他拿来水袋扶起他让他喝了点,轻声地安慰。
"伤口痛。"被雨浸湿的绷带还缚在伤口上,韵文疼的厉害。
"我给你换。"莫桤慌忙给他解下,用清水洗净伤口又从干净的衣服上撕下几条为他重新包扎,"现在好点了吗?"
"色鬼,我好冷。"寒气依然笼罩,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白天的炎热早就被冲刷干净,只剩下雨滴的冰凉。
"那怎么办?"莫桤皱起眉看著韵文冷的发抖的样子,心中又急又乱又躁,忙活了半天已经开始流汗了。
"色鬼,抱抱我。"韵文似乎有些病糊涂了,拦住他的双臂炙热的温暖让他舒服,不觉伸出手抱的紧紧地。
"娘娘腔。"莫桤一愕,怎么也没料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色鬼。"韵文不耐烦地催促,身子靠的更紧,贴上了上衣都放在火上烤著的莫桤赤裸的胸膛。
"娘娘腔。"柔软脆弱的身体就这样在自己怀里,一股莫名的冲动浮了上来,看著冤家对头在病弱中虚弱的喘息的双唇,他竟升起不该有的念头。
可.....现在能救娘娘腔的办法也只有这个了。心里如此想到,莫桤一咬牙,知道这个时候再顾及什么就会有失去他的可能,而比起这个,其他的似乎都不重要了。
打定主意,他抱著韵文一起躺下,将怀中冷的发抖的人紧紧搂在怀中,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紧紧地互相贴合,冰与火的对抗,外面的雨依然'哗哗'下著,屋内,除了柴火燃烧的声音以外,寂静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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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醒来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只有湿嗒嗒地屋檐上偶尔有水滴落下青石板,发出悦耳的声音,再配上晨间鸟雀的啼鸣,独特自然的属于万物的曲调。
韵文不愿睁开眼睛,靠在温暖的怀抱里听的很专注。
多少年来奢望的温暖,他的浪荡不拘让他不敢坦言,多年来屡屡的交恶让他害怕出口的真情会被讥讽奚落,因此只能一次次借著激怒他来确认自己的独特。
毕竟,这个世上能和这个家伙称的上冤家对头的.....只有自己!!可悲的转换,不能得到色鬼的感情就用这样的方式,有的时候....他都会厌恶自己。
心动说来是那样的让人难以置信,只是因为初见面那个男孩对自己坦言的笑脸,问自己是否愿意做他娘子的真诚就那样莫名其妙的撼动了他,不由自主地点了头。可是,为什么要厌弃,为什么要在知道自己是男孩子的时候一脸后悔的窘态,只因.....他是男儿身嘛?
所以恨他、恼他、气他,却也爱他,每次都不愿意见到他那副吊儿郎当的容颜可却又会在分离的时候渴望相见。会气是不是因为爱的太深,他的无视让高傲的自己不肯低下头乞求给予,只能冷漠以对,使两人的关系形同水火。
微微睁开一条眼缝,从细小的视线更准确的看著这个让自己爱恨难解的色男人。他真的很俊,直挺的鼻梁,形状完美的唇,带著些桀骜的眉,还有一双在睁开时魅惑人心的幽暗双眸。在女人的身边,他总能自在的挥发自己的诱人魅力,让一个个女子都臣服于他;而在他面前,他却总是像个呆呆的笨蛋,不懂得看,不懂得听,不懂得感觉。
"色鬼。"他轻轻地声音几近呢喃,纤细的手指温柔滑过情人的脸庞,"若你肯多注意我一点,若你看得更自己一点,你就该知道,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就一直在你身边。"
黄色的眼眸是琥珀美丽的光泽,他记得那晚失去控制的时候色鬼曾经怜爱的一次次亲吻他的双眸。也许.....他就是在那个时候记下了这个颜色,深深地刻在了心里。
抱住自己的人不稳的呻吟了一声,韵文知道这是他醒来的前兆,慌忙收回手闭上眼躺好。
醒来的人先是伸手在自己额上试探了一下,有检查了手臂的伤口才起身穿衣下床,木头碰撞和石头相击的声音让韵文知道那个人正在生火,这么一大早,他要做什么?
"娘娘腔?"脚步声在自己床边停止而后静默了半晌,那个人似是经过了艰难的抉择才开口唤他起床。
"干什么?"韵文还是用一贯没好气地口吻懒懒问了句。
"罗嗦什么,起床啦。"不由分说一把将他拉起,下一刻已经被整理的干爽整洁的衣服已经搁到了自己身旁。
"那里有热水,你昨晚发汗,先擦擦身子,然后换好衣服,我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打的野味。"说是说话莫桤却始终没有看韵文一眼,一双星眸瞟呀瞟的没有方向。
"你怎么了?"韵文白了他一眼,就知道醒过来他一定会有这种反应。
"什么怎么了?"莫桤闪躲著他的视线。
"看著我。"韵文有些气恼,难道是自己丑如恶鬼,这个家伙就始终不肯睁眼看著他。
"有什么好看的嘛,好了好了水要凉了,你快洗吧。"莫桤慌忙岔开话题,同时快速的转身向外走。
"色鬼。"韵文在他身后气恼的大吼,可那个人却越听他的声音跑得越快。
该死的家伙!!!愤愤地发火,韵文气的将衣服摔在地上,却仍是无法平息心中的怒火和被伤害的痛......
27
一个人走了很远才找到一片林子,经过昨晚的雨整个地面泥泞湿滑,一个不小心都有可能摔倒在地。
而....咳咳,对这个领悟最深的自然是现在完全灵魂不在,徒留躯壳的二少爷漆雕莫桤是也!
"唉呦。"已经记不清是进入林子的第几跤,莫桤有些气急败坏的站起身,看著基本上已经成为泥偶的自己,有了抓狂的冲动。
他到底怎么了?不就是偶然醒来听到了娘娘腔的话吗?至于....至于这么激动吗?
'色鬼,若你肯多注意我一点,若你看得更自己一点,你就该知道,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就一直在你身边。'
琥珀色的眼眸,他是笨蛋吗?怎么忘记了连伯母是外邦人,拥有举世无双的琥珀色眼眸,而身为他儿子的娘娘腔,自然也会遗传到的吗?
笨蛋.....笨蛋.....笨蛋....
莫桤狠狠的捶著自己笨笨的脑瓜,似乎是希望借此让他聪明一点。
那个家伙,他会不会是.....?
莫桤很犹豫,心里猜测的那种可能他始终不敢让他继续发展下去。这....这...应该不可能的,娘娘腔总是那么讨厌自己,不是骂他就是打他,还总是陷害他,让他被大哥罚,还没了红风令,他怎么可能会....可能会.....─%#─*#自己嘛,不会的不会的。
他拍拍胸口这样安慰自己,可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样想以后,却又觉得心里闷闷的,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可又觉得有什么在里面呼之欲出。
"啊!!!!"烦死了!他借著发泄手中一堆莫名的草类来疏解胸中郁闷,拔了半天才觉得手里痛痛地。
"啊!!!!"低下头看看痛源,紧接著就是第二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叫声。
"这....这是什么啊?"莫桤看著整个紫色的手掌,一股股原本该是红色的血竟然变成了黑紫色,而且还是那种十分诡异的紫。
"色鬼?"远处,一声惊呼传来,随之,那袭白色身影如风一般掠到自己面前,"你怎么了?"美丽的琥珀色眸子满满都是掩饰不住也无法忽视的纯然关心,莫桤心慌的敛下眼,却抑不住心中'怦怦'的跳动。
"不....不知道,只是刚才碰了那些草,然后就突然痛了起来,然后手掌都变成紫色的了。"莫桤回答的呆呆地,只是两只眼睛已经被眼前突然间莫名的美丽非凡起来的人所惑。
"草?"韵文心中一凌,这样的颜色,不会是.....
他慌忙弯下腰拿起一叶轻轻嗅了嗅,然后又撕了一点放在舌头上尝了尝味道。
"笨蛋,你到底拔了多少?"这种东西的根茎有刺,不知道的人碰了就会留下伤口,然后毒素就会顺著伤口进入身体,所以血才会变成这么诡异的紫色。
"怎么了,又不是什么严重的草药。"莫桤撇撇嘴,他对医书也有些研究,虽然不像娘娘腔那种多偏的都会涉及,可基本的毒草他也都是认得的,这种怪草绝对没有毒性这一点他十分肯定。
"笨蛋,你....你知道什么你。"韵文骂得有些无力,不知怎的脸突然绯红的厉害。
"娘娘腔,你没事吧?"莫桤发现他的异常,傻傻地就伸出手去探他的额头,冰凉手背刚刚接触到额头就感觉到炙热的几乎灼人的温度。
"啊!!!"韵文一声呻吟,慌著躲开他的手。
"怎么了?"莫桤奇怪他的反应。
"你....你这个笨蛋,这种草是....."韵文说话的时候都有些不稳的喘息,脸也越红越厉害了。
"是什么?"
"是艳情草,是....是春药的原材料。"韵文越说头垂地越低。
"春....春药!!!"莫桤大惊,"那....那解药呢?有没有药可解?"这次真是出了大糗了,竟然无碰了春药的原材料艳情草,这回,这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了。
"若要解药,除非有人也吃下艳情草并....并...."韵文支支吾吾地,看著色鬼一脸探寻的靠近自己,忙撇开脸深吸了一口气,就像是下定了决心般说道:"并和你交合。"
"交....交.....交....."莫桤就像舌头打结一样半天也没说出第二个字。
突然间,他想起刚才娘娘腔似乎将那草放在口中尝了尝。
"啊!!!!"他指著韵文张大了口,看著那美丽的脸庞深深的垂了下去,一片绯红。
28
"你.....你...你不要过来哦!!"莫桤一步步地向后退,看著面前人势如破竹的进攻趋势,下意识的拉紧衣服前襟,一幅誓死捍卫贞操的模样。
"笨.....笨蛋...吃下艳情草不及时....及时解毒会死的...."韵文脸上的绯红已经越来越重,连短短的一句话都会不断喘息,额头上大颗大颗的留下热汗。
"骗人,我才不信。"莫桤护著衣领避开韵文伸出来拉自己的手,呜.....他的贞操....
"色鬼,你不会是害怕了吧?"韵文知道说也没用,还是激将法最管用了。
果不其然,一说到这个莫桤马上中招。
"怕你?见了你的鬼,我会爬你,不就是解毒,来就来。"大概是一下子被火气冲得失去理智,莫桤恶狠狠的一步上前将韵文拉到怀里,毫不犹豫地落下双唇将此刻变的红颜的檀口紧紧吸附。
"唔......"韵文也没料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突然被这样霸道炙热的吻缠住,他觉得全身从头到脚都被烫著了。
"色....色鬼,慢一点。"莫桤抱住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在背后抚摸的手也按的生疼,韵文一边在激情的热吻之下沈醉又被痛苦折磨,不觉柔柔哀求,说话的时候明亮的琥珀色眸子湿润诱人,一下子激起了莫桤全部的情欲。
一把将韵文推倒在破旧民居的旧床上,用两人的衣服做得床单柔滑舒服,刚刚躺下莫桤就急不可待的扯开韵文本就松散的衣服,接著就亲上了白皙结实质地柔滑的胸膛。
"啊!!......"韵文一声呻吟,双手自然的揽住身上人的脖颈。
第一次和心爱的人在这样面
This entry was posted on 2009/09/21 at 上午1:14:00. You can follow any responses to this entry through the RSS 2.0. You can leave a respon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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