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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清浅 魇黄昏(上)》狐弄
月清浅 魇黄昏(上部) by 狐弄
楔子
混沌天地初开,分神、鬼、人三界。
后经过千万年转变,神界高居于天而远隔地,弃人鬼两界而独存九十九层天外天,独身事外,做了逍遥的太上皇,故地上万物为人、鬼两界所辖。
人鬼两界为争地之霸权征战杀伐折腾了不下千万年,虽然争得陆地分崩、江河倒流,居然还没打到死绝,真真是个奇迹。
后有妖孽出世,带领着隐匿于人鬼两界的大妖精小妖精另开了门户,自称为"惑"。妖界之首称为"惑界幻王"。
再后来人界分裂为"法"和"空"两届,空界为出家避世之人所居,剩下的芸芸众生就都归法界大家一锅烩了。空界的首脑称为"空界圣主",而法界的老大被尊称为"法界仁主"。
再再后来鬼界中暗生了强大的鬼物,自称为魔。魔趁人鬼两界战乱之时另辟一界,并于暗处吞噬鬼界,经过了千万年后,鬼界终被魔所替代,魔灭鬼界,而立"诡界"。因其兼管魔、鬼两族,所以自称"诡界冥王"。
最终人、鬼两界分为了法、诡、空、惑四界,四家占一个地面上,想打架也得防着其他两家使黑手下绊子什么的,这个架也打得不如意了起来……于是,地面上终于暂时换来了近千年的和平。
1-1
崆鸣山不高,但在以山林泽水为主,地势又偏低的惑界来说,也算是数一数二的高山了。山中常年雾气缭绕,配着四季常青的树木,飘渺中透着苍翠,逍遥中略带几分冷傲。几间暗红色墙体白色屋顶的古老建筑在苍翠与雾气中隐约可见,如果比喻成菜肴则似在菠菜上放了几瓣西红柿又倒上了几勺子白糖,真不知道吃起来会是个什么味道。不过,因为是景物,所以看起来的视觉效果还是比较不错的。
山上既然有建筑,自然就有人在里面住着,而且住的还不是一般的人。
此时,惑界师尊正站在主建筑的大殿中,看着手中一张类似信件的纸张,脸上却是一副吞了生鸡蛋的表情,说不出是憋得还是气得。被称作"惑界师尊"自然便是说明他在惑界众妖中与众不同的地位,所以躲在殿外偷看的小弟子们都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信件才能让师尊露出这么搞笑的表情。
"陈青。"面色阴晴不定的师尊开口呼唤在殿外听差的众弟子中的一名。
立刻便有一名身着青衣的少年应声而入。少年目光如针,灵动的转了转,虽然面对师尊的时候是垂着头的,但却在用眼角偷偷瞄着师尊手中的那封信。惑界师尊似乎仍被那信件扰的心烦,并没有发现陈青的小动作,只是兀自吩咐道。
"去叫你沈挽师兄过来。"
少年应声而去,不过走出殿堂的时候便立刻被其他好事的弟子拉住,偷偷询问他关于那信件之事,却被陈青推了开,径自跑掉了。
崆鸣后山较之前山要平坦的多,树木也较前山高大浓密了许多。在树木较稀疏的一片平坦地面上,二十几个少年男女正排成整齐的格子方阵,在练习着一种看起来十分灵活轻巧的拳法。少年们的肢体轻盈灵活,动作十分的整齐,整体看来很有一种美感。
忽然,一样莹白小巧的物件自不远处一棵高大的枝叶茂密的树上射了出来,并打中了方阵中的一名少年。
"你动作慢了,心思飞哪去了?"一个略带严肃的声音自树上传了过来。
少年面色略窘,连忙称自己错了,并重新跟上其他人的节奏。
不料,停了半刻,那声音又重新响了起来,只是这一次却变得有些急躁。"啊,顺手就将五筒扔出去了,要不我这一把就自摸了……二十三,快把牌找回来。"
之前被砸的少年听了这话,连忙俯身去草丛里寻了那莹白小巧的物件送了过去。随后便有一个人从枝叶间探出半个身子,接过了少年递来的物件,并对着少年微微一笑。
"好孩子,回去练功吧。"那人的声音此刻已变得非常的温柔,深红色的眸子充满了笑意,令人感到十分的亲切。随后,那人又将身影隐在了翠绿的枝叶间。
少年看着那人隐去的身影,似乎被那人的笑容迷了眼,呆立了良久才回到了自己在方阵中的位置,不过脸面上却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你这狐狸精又勾引自己的师弟了不是。"坐在那人身旁的一名蓝衫灰发的青年向树下看了一眼,便出言笑道,手指还轻轻的敲打着架在树枝间的黄木小方桌。
"狼兄此言差矣,我不过是以长辈的身份关爱一下年轻人。"那人不以为意的笑着,用手指缠着垂在额前的赤红色长发,并抛出了一张白玉麻将牌。"东风。"
"听说这几日崆鸣山上要有好事,不过怎么没见你去帮忙呢?毕竟那好事的主角儿可是你的师兄呢。"坐在那人另一侧,有着一头金色长发的优雅男子,摸了一张牌并直接扔了出来。
"别提那事了,我是真的不知道我那师傅到底是怎么想的,反正我是不准备去凑那热闹的。"那人缠着额发的手指扭的更紧了,似乎对这件事非常的无奈。
"惑界历来是与诡界交好的,这一次你师尊怎么跟法界那些人族的家伙勾搭上了,莫不是咱们惑界要偏转支持法界了?"被称作"狼兄"的蓝衫灰发青年顺口接了过去,不过话刚一说出口便忍不住瞄了坐在那人对面的那个一直没有出声的黑衣黑发的冷漠青年,并后悔自己说错了话。
"狼兄你又口直心快了不是,这个事不可乱说的。"那人立刻不动声色的将话头接了过去,放下手指中缠绕的头发,他也看向那黑衣黑发的冷漠青年。"陆峥,我想与法界交好只是我师尊的个人原因,并不代表惑界幻王的意思。"
"不用解释,我没有误会……"黑衣黑发的青年淡淡的回答道,沉寂如寒潭的眼眸中不带半点情绪,他随手摸了一张牌看了看便扔了出来。"九条。"
"胡了!"那人上一刻还很正经的跟朋友解释着什么,下一刻便眯起了细长的眉眼,笑的得意之极。"来来来,各位爷掏银子吧。"
"喂……你们两个不是串通好的吧,怎么今天总是这狐狸精胡牌啊。"蓝衫灰发的青狼君无奈的呻吟着。
"狼兄,愿赌服输,别那么多废话。"那人收了金发青年的银子后,便转头向青狼君伸出了手,并嘿嘿一笑。"别告诉我你没银子了哦,我这里可是概不赊账的。"
"哪能哪能,我哪可能那么没品。"青狼君心不甘情不愿的掏着银子,嘴里还不能露出软来,只是那脸上的郁闷实在够人喝上一壶。
"沈挽师兄!师傅唤您去呢。"
树下传来了陈青的呼唤声。那人倒有些惊讶,师傅这个时候不是该为几天后的那件事忙着么,怎么又叫人来找他,莫非是他偷懒打牌的事被师傅发现了?
"天见怜我啊。"青狼君默默的叹了一句,说起来他怀中的银子真真是不多了,再输上几把,恐怕连晚饭都没处去着落。
"哎,真可惜……沈挽失陪了。"沈挽无奈的将牌一推,随后向其他人告辞翻身下了树,并随着陈青离开。
"看来想要偷懒都是不容易的事呢,只是不知道此去是福是祸。"金雕云霄的双眼总是能看到与众不同的世界,此时这近似自言自语的言论轻轻道来,却有着仿佛预言一般的魔力。
来自诡界的陆峥惯常冷漠,即使此时听到云霄的话,也依然保持着沉默,却无人知道他心中在想着什么。
1-2
沈挽略带惊讶的接过师尊递给他的信件,只是那信上的字实在是太少,他的眼睛刚搭在那信纸上便将上面的字扫了不止两遍。
"抱……歉……"他将那纸上的字缓缓的读出来,下一刻已经开始转念研究那写字的信纸和写字用的墨,想从那纸上再看出别的字来。
"别瞧了,就这两个字。"惑界师尊无奈的叹息了一声。"你师兄就留下这么两个字,人就没了踪影……唉,近玄这孩子历来乖巧,怎么这一次就这么不懂事了。"
自作孽不可活……沈挽不屑的撇了撇嘴,终究还是碍着师徒的情面上,没有将这话说出来。
想当初,他师尊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竟然让他师兄与那法界仁主的徒弟交好,还应了法界仁主把他师兄给了人家徒弟当影君。那影君是好做的么,明着是相辅相成的守护神官,实际上跟当老婆有什么差别。
他们惑界众妖虽不至于命长到堪舆日月同辉,但是修行好的活个三五千年总是不奇怪的,若与那命寿不过百年的人族相处,到得最后孤独痛苦的还不是那长生的妖?他师兄是个明白人儿,怎么会想不开这种事,想来交好这种事是有师尊的命令扔在哪里,不好违逆也就罢了,但是这当影君的事,估计是触了他师兄的底线了……
想到这里,沈挽不禁开始对他那个向来双眼不看凡间事,思绪间尽在飘渺中的师兄表示尊敬,这再过三五日便要迎影君去法界了,他师兄竟然敢在这个时候给他师尊来个撂跑,当真是值得敬佩崇拜啊。
"你师兄这一走,真给我惹麻烦了啊……"惑界师尊似乎仍不能接受徒弟撂跑的现实,不停的喃喃自语着。
沈挽瞥了他师尊一眼,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我看是那法界仁主的徒弟做了什么对不起我师兄的事儿,我师兄才跑的吧……师尊您还是别郁闷了,反正我师兄都跑了,您就直接跟那法界仁主说清楚了,退了这档子乱事吧。"
"不能退。"惑界师尊语气坚决的吐出这三个字,随后便开始打量着自己的徒弟。
说起来,他这个当师傅的手下只有近玄与沈挽这两个弟子最得他喜欢,不只是因为此二人天生便是极稀少的妖种,更因为其资质也是在惑界中数一数二的。法界的那件事是不能退掉的,而最适合的大徒弟又在这个时候给他跑路,看来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二徒弟身上了,虽然现在看来多少有些勉强。
沈挽被自己师尊看的浑身发毛,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并向后退了小半步。
"沈挽啊,师傅历来对你不错吧,这件事现在只能靠你了。"惑界师尊看了徒弟半天,终于像是下了决心一般的叹了口气。"不过这件事你也不用太担心,你只是暂时代替你师兄去的,等你师兄回来……"
"师尊,我可不可以不去。"沈挽不等师尊说完便出言打断。师尊的意思他明白的很,只是师兄是自己跑掉的,又怎么可能会回来。
"不可以,你就当这一次是出去历练历练吧。"师尊的语气中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但是随即又放软的语气。"虽然是暂时替你师兄去,但是你也必须要遵守法界的规则……沈挽,你已经五百岁了,虽然在惑界你还算是个孩子,但是在那法界的新仁主面前,你已经是位长者了,你那随心所欲的坏习惯也要适当的改一改了。"
沈挽心有不满,但是当着师尊的面又不好说出来,恰巧这个时候有弟子进来通报,并递上了一张名帖。沈挽见自己师尊的脸色在看到那名帖之后又变了变,便知道来的人一定是不一般的。
来者竟然是即将在几日后退位的现任法界仁主大人,沈挽还是第一次见这位传说中的仁主大人,所以跟在师尊身后迎接的时候便已经将来者偷偷的打量了个仔细。这仁主大人必然是养尊处优的人物,举手投足间也能彰显其尊贵优雅的气质,面容保养的极好,肌肤白皙细致的犹如妙女,只是眼神过于严肃凌厉,看着就知道是一个不好伺候的主。
不晓得这人的徒弟又是怎样一个人物,想必也是这般尊贵的目中无人吧。沈挽一边想着,一边替逃跑的师兄叹了口气,想必是那人极不好对付,才逼得他师兄撂跑的。只是这微微的一声叹息却引起了那仁主大人的注意,冷冷的一瞥中,尽是不屑的冰冷。
"这事你准备怎么办吧。"仁主大人的声音及其优雅却冷冰冰的,显然影君继承者撂跑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法界,而这一次仁主大人亲临崆鸣山,便是为此事来兴师问罪的。
"这件事也是意外啊,谁料到近玄那孩子竟然在这个时候……不过你也先别着急。"惑界师尊自然理亏,只得陪着笑脸,语气也软了许多。"沈挽啊,来见过仁主大人。"
沈挽垂着头向那仁主大人施了一礼,却只听到一声不屑的冷哼,心中顿时涌起了不满,不过想着对方从师傅那边论下来,好歹也是自己的长辈,便将情绪勉强的压了下去。好在,他师尊是了解他的脾气的,便立刻命他退下了。
走出大厅的时候,沈挽还听到那仁主大人用十分不屑的语气说着:"找人代替么,亏你想的出来……不过你这崆鸣山没人了么,竟找这种粗俗的兽妖来打发我?"
怪不得师傅会让原身为炽羽青灵的师兄去与那法界人交好,原来他们是爱好羽族的美好的。沈挽贴在墙边不动声色的听着墙根,心中暗暗将法界中所有人一起鄙视了一遍。
"哎,你先听我说……沈挽那孩子虽然是兽族,原身却是千年难得一见的赤尾白狐,并不比近玄那孩子差。"惑界师尊似乎被仁主大人的凌厉压得不得翻身,说话的语气一直都有些弱势。
师尊,你这真是自作自"受"。听墙根的沈挽发自内心感叹道,不过接下来那仁主大人的话,差一点噎得他背过气去。
"你徒弟此时撂跑就已经违背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你还想用那惯来贪淫低贱的狐狸精做代替,你这事做的可真是好啊。"仁主大人的冷笑声听着人心里一阵发毛。"你也太不把我这法界当回事了吧。"
"哎,你误会了啊。沈挽那孩子真的不错的……"
惑界师尊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沈挽趴着墙边将耳朵树的老高也听不清两人在说的什么,只得轻手轻脚的溜走。虽然他怨恨那法界人这般辱骂低贱他,不过既然那法界仁主大人根本看不上他这小小的狐狸精,他就可以不必去那法界做什么代替的影君了。这真是值得庆贺的好事。
月清浅 魇黄昏2-1
可惜沈挽的好心情并没有保持多久,就被师尊告知说法界仁主大人已经同意由他暂代影君之位,为此他师尊又将他招去密谈了好几次,与其说是嘱咐他在外的注意事项,不如说是一次又一次的给自己的徒弟做思想工作。
沈挽表面上虽然不说什么,心里总是觉得不是很开心,虽说他只是个暂时性的代替品,但毕竟是要与那法界新仁主朝夕相处的,那日子想一想都让他觉得麻烦。何况要去那么陌生的地方。对于习惯于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窝着的沈挽来说,离开崆鸣山就算是出远门了,更何况要去那与惑界完全不同的另一个地方,真真让他感到心烦盲目。
"这还真是天上掉下来的铁饼啊。"听了沈挽的抱怨,青狼君摇着蒲扇,并甩着他那一脑袋略显凌乱的灰毛,面带微笑的感叹道。
沈挽的郁闷又深了一层,并深深的感觉到青狼君不是个用来诉苦的好对象,但是这也不能怪他啊,谁让最适合做听众的陆峥被召回诡界去了,而金雕云霄也没在家。
"你也别郁闷了,这事你就当做师尊交给你的任务吧,反正等你师兄回来了,你就解放了。"青狼君也知道现在不是取笑沈挽的时候,所以也说了一句好像是劝慰的话。
"要是我师兄回不来呢……"沈挽反问道。
"这个嘛……反正人族也不过只能活个百十来年嘛,总会挨过去的。"青狼君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是看向远方的。
噗通……沈挽彻底被郁闷淹没了。
按原本的程序来说,应该是即将新任的法界仁主亲自来迎接影君回法界。不过既然正主撂跑了,法界那边也就将这个事简化了,只派了使者团前来迎接代替的影君。知道法界那边并未将他这个代替者当回事,沈挽也懒得与他们计较,反正他是打定了主意等他师兄回来就走人……或者想办法将那法界新仁主弄死,也就可以回来了。
这个时候,就不得不说惑界师尊真是沈挽的师傅了,他一瞧见自己的徒弟那红眼珠中泛着的冷光,就知道这徒弟不会老老实实的当这个替身,于是在沈挽临走之前又将徒弟召了过去,磨了八个时辰的嘴皮子,直磨得沈挽腰酸腿疼,脸皮抽搐才算完事。
车马劳顿这种事就不用细说了,只是一路上除了吃饭睡觉这些事外,都没个人来与沈挽说话,让他觉得无聊之极。他甚至觉得到了法界那边也会是这个样子了,于是更加觉得郁闷。其实,那些人是不能随便与沈挽说话的,虽然沈挽只是个暂时的代替影君,但是地位毕竟摆在那里呢,就算上位者再怎么不满,下面的人还是要尊敬他的。
到了法界,沈挽被安排在潇湘阁居住。这潇湘阁是历代影君的住处,距离仁主所居的坤天宫并不远,也是为了方便仁主的召见。按照沈挽的想法,影君既然是法界仁主的那啥,应该就是与仁主住在一起的,为此他还真是伤了脑筋。不过到了那里才知道,除了结盟的头三日里需要影君与仁主共处一室外,其余时间影君都是住在自己的住处的,除非仁主召见,平日便可以随意行事。
听了这个说法,沈挽脸上的郁闷消去了一半。只是想到那最初的三日还要与仁主共处一室,还是觉得有些麻烦。
在潇湘阁里休息了几日,便到了结盟的那天。沈挽一早上便被一堆人伺候着沐浴更衣,穿起那厚重华贵的礼服,只是他那一头艳丽的红发配上那身华美的服饰看起来真是华丽到了俗气,令服伺他的众人无不感到头痛。
真是够没品味的。
沈挽三下两下的扯掉了身上的华服,挑了一件有暗花的白色袍子穿在了身上。红白配倒是显得十分的干净,虽然沈挽并不是个美人,眉眼细长的也不是很深刻,但是配上白色的衣服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优雅闲逸。
"就这样吧。"
按理说,这结盟的大喜日子是不该穿白色的,但是影君本人都说可以了,当使唤人的又怎么敢反驳呢。而且还有一个原因是不好说出口的,这影君大人虽然看起来不是个美人,但是那白白净净的脸蛋,眯眼微笑时候的模样,总是有种说不出的清冷妩媚,看的众人一阵的脸红心跳,又怎好开口说个不许。
随着众人到了仁主所在的坤天宫,沈挽还没有见到新任的仁主大人,倒是先给前任的仁主大人看了一遍。仅是那十分不屑的一声冷哼,就让沈挽觉得前途岂止是暗淡,简直是暗无天日了。不过,好在他是与新仁主结盟,不会天天都与前仁主大人见面,日子总不会太难过……再想到师傅说的那句"万事忍为先",他只好压住想要撂跑的冲动。
"有句丑话我要说在前头。"前仁主大人接过沈挽敬上的茶水却没有喝,反而冷冷的开了口。"我虽然勉强同意了你师尊用你暂代影君的主意,但是并不代表我就认同了你……所以你这狐狸精也要有些自觉,收敛着点你那淫荡的本性,别惹出什么难听的事来。……若让我听到了什么不好的说法,别怪我替你师尊教训你,到时候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嫌弃狐狸精,又干嘛要他来做这无聊的替身。沈挽在心中十分的不满,却忍着没有说出口。
说起来这狐狸精的淫荡本性,还真是恶名在外。不过,那也算是世人对狐狸精的偏见,其实狐狸精勾引生灵与之和合并不是出于淫乱的本质,而是他们在自身修行上的需要。狐狸精大多天生爱美,能够拥有姣好的身材和美好的容颜是大多数狐狸精修炼的目的,而与其他生灵和合则可以清除他们精气中的杂质,从而让自身变得更加完美。
简单来说,一只狐狸精与其他生灵和合的次数越多,自身的精气和法力也会越精纯,而容颜也会变得越妖艳美好。只不过,那做了过滤器的生灵若本身精血不旺盛,无法消化那狐狸精体内的杂质的话,便往往会重病缠身甚至失了性命。这样一想,世人都说那狐狸是淫乱罪孽的妖物,也不算是完全的没有道理。
沈挽的眉眼颜色清清淡淡的,配上过分艳丽夺目的红发更显得他的模样实在是普通的不像话。这样的沈挽看在谁的眼中都是不出众的,但是这样的沈挽却说明了他还是一只没有与其他生灵和合过的"干净"的狐狸精。
前仁主当然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这也是他当初同意让沈挽做代替影君的原因之一。不过他终究是对狐狸精这类妖物有着偏见,眼中看不上,嘴上自然也不会留情面。
月清浅 魇黄昏2-2
沈挽好不容易熬到了所谓的"良时",才被众人带离了前仁主所在的庭所。出了庭所,沈挽便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并轻抚着自己过度紧张的胸口,总算是在被前仁主那轻蔑冰冷的目光压死之前逃得了性命。
到了后殿,沈挽先被安置在一个偏殿中,等待结盟的仪式。沈挽安静的喝着茶,眼角却在打量着行来走去的众人,于是他发现从早上伺候他更换衣服到那前仁主的殿堂中,再到这偏殿中竟然没有见到半名男子。
沈挽心中暗叫了一声"我的个老天爷。"都说皇帝后宫佳丽三千,现在看来倒是真的了。于是不由得替他那逃了家的师兄感到委屈,这三千分之一的福分还真不是人受的。当然,他更庆幸自己只是个代替品。
与那仁主在后殿相见时,沈挽又将法界那无聊的规矩啊、程序啊腹诽了一遍。不就是结个盟约么,用得着念那么一大套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诗文么,而且还在两人中间隔了个厚重的帘幕,弄得好像见不得人似的。连喝杯酒都要由一名侍女从这边送到那边,既没效率又浪费时间。
怪不得都说人生苦短,本来就是个短命的族类,还编排出这么些个浪费时间的无聊东西,苦短也是自找的。沈挽轻叹了口气,无聊的直想睡觉。
好在一番折腾后,众人俱都退了出去,只剩下沈挽与那新任仁主大人留在屋子里。沈挽沉默着坐了一刻,又偷偷的往那帘子里瞧了瞧,还是瞧不见那人的样子,只是感觉那人也在那里安静的坐着。
自这日起之后的三日,他都要与帘后那人同处一室。沈挽虽然是个狐狸精,但不是个随便的狐狸精,所以他不想与那人有何瓜葛……想必帘后那人也是这么想的吧,才会一直安静的坐在那里,而没有任何的表示。
沈挽轻轻的从里间屋子走了出来,手指推了推门,似乎被锁死了。再在屋子里看了又看,屋子里的摆设及其简单却非常的华美,四周挂着层层叠叠的各色纱质帘幔,衬着摇曳的烛火,使得表面的华美中隐隐有种说不出的孤冷寂寞。
沈挽看到外间屋子的一角有一张软榻,上面铺着厚重的毛皮,手抚上去甚是柔软舒适,于是便想着在这软榻上休息一个晚上。
"他……走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低沉冷漠的声音自那厚重的金丝花卉帘幕后传了出来,沈挽沉默了半刻才想到这个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那一句自然是问他的。
"这事我不清楚,等明日师尊来了,你可以去问他。"沈挽说的是实话,他师兄撂跑的事他确实不知道。
那人似乎并不相信沈挽的话,冷哼了一声就要说些什么,但是终究是忍住了,然后再开口时又是那冷漠的声音。
"是他不想见我才让你来做代替的么?还是他以为随便一个人就可以来做这仁主的影君?"
沈挽闻言皱了皱眉头,这人的话说的真让他不爱听。他心想着,这家伙也太不会说话了吧,就这主儿这说话的态度,换了谁都得想跑。这人还真是那尊贵的前仁主大人的徒弟,这语气态度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套印出来的,亏得之前他师兄隐忍了那么久,若是换了他恐怕用不了一天就会撂跑了。
见沈挽半天都不出声,那人似乎有些焦急,身形动了动却又是忍住了。沈挽看着那帘幕后的身影,忽然觉得很有趣,想着那人之前说的那两句话,原来那人是喜欢他师兄的。
"如果连你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走,别人又怎么知道?"沈挽心中对那仁主大人有了兴趣,便忍不住向那人所在的方向走去,并伸手撩开了那金丝耀眼的帘幕。
沈挽以前也曾经问过他师兄那即将新任的仁主大人是个什么样子的人物。那时候,他师兄刚刚从法界回来,正端着一杯清茶往嘴里送,听他这么一问便停了下来,并略微思索了一下。
"那人啊……"沈挽还在等着师兄下面的话,谁知道师兄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沈挽啊,你们就不要拿我这个事当饭后的谈资了。"
沈挽心想,师兄实在是太神奇了。
厚重的帘幕被掀开之后,沈挽见到了那新任的仁主大人。与他之前所想的略有差异,那仁主大人并没有坐在幔帘缠绕的明黄软帐中,而是微依在帘幕旁的花梨矮几上。漆黑的发只在脑后挽了个髻,用两根玉石簪子别好,其余的便随意的垂落了下来,漫长的铺散在厚密华贵的毯子上。身上是一袭暗红色的长袍,糯白色的里子从腕口处露出了一个月牙形的边,衬着白皙却并不纤细的手腕。手指修长、指节有力,看来也是个习武之人。那手略似随意的搭在几旁,并握着一只小巧翠绿的竹笛儿。
沈挽的目光再次向上轻挑,只见那人面容俊美,气度优雅,微垂的长睫掩着漆黑的眸子却掩不住眼中傲然的寒意,双唇微抿着仍带着三分嘲弄的冷笑。
真是一个冷艳的美人。
"你看够了么……"显然这位仁主大人并不习惯被一个陌生人这么盯着看,所以在被沈挽略显直白的目光注视下,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如果看够了,请你出去。"
这个人居然还会说"请",真是难得。沈挽发觉这个人跟他师傅前仁主大人比起来还是有所不同的,于是便又有了点兴趣。也不管那人脸上挂出的厌恶表情,径直走到那人依着的矮几旁,在另一边坐下了。
见对方根本不理会他的话,舒明献脸上的厌恶之情更深了。
他自小便被当做继任的法界仁主来养育的,历来是尊贵的娇惯的,从来别人见到他都是像老鼠见了猫似得,而他根本不屑说话,只是一个眼神便足可以令那些不知趣的人退避三舍。就算与近玄那种极美的妖物在一起的时候,对方也是极尽温雅的什么事都随着他的喜好。
而面前这个陌生的家伙却完全置他的命令于不顾,那直白的眼神已经扫着他看了不知道多少遍,脸上更露出了略带兴趣的神情。舒明献很讨厌那种神情,他感觉自己好像被这个人的眼神给调戏了,这令他感到十分的耻辱。
但是,他总不能将这话说出来,这人是他的影君……虽然他一直认为自己的影君只应该是那个有着耀眼的蓝色长发、笑容及其温柔的人。
舒明献缓缓的将目光移向坐在一旁的沈挽。这人真的是那近玄的师弟么,听说惑界的妖都是以美貌惑人的,但是自己身旁的这个就算是扔在一群普通人中,也不是个出奇的所在。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那头红艳似火的长发吧,再配上那人的红眼睛,与其说是一个妖,倒不如说是一个魔,真是难看到死了。
法界的人最讨厌的就是诡界的魔,这种讨厌简直是刻在骨子里的。
月清浅 魇黄昏3-1
沈挽在舒明献的眼神中清楚的看到了三个字"不、顺、眼",因此他对舒明献的兴趣降低了几分,只是用眼神瞄着舒明献手中的那只小巧的翠绿竹笛儿,微微的一怔。
"师兄把这个给你了啊。"沈挽的语气也并不算好,对于不待近他的人,他向来没什么好语气,虽然之前他对这个人还有那么一点兴趣。
"你认得这个?"见沈挽提起这个竹笛儿,舒明献略感意外,这笛子是近玄给他的,虽然那其中他索要的成分占的比较多。
"这是……我送给师兄的。"沈挽淡淡的回答道,心情亦淡淡的。虽然那东西是他送给师兄的,但是送了就是师兄的,师兄再给了别人也是随师兄的意思了。
"那你拿回去吧。"舒明献看了自己握在手中的竹笛儿一眼,便将那竹笛儿往矮几上一扔。
"将情绪发泄在死物上,岂不是太幼稚。"沈挽看着那在矮几上滚动着的竹笛儿,只觉得这个人有些不可理喻。
"还轮不到你教训我。"舒明献的目光也随着那竹笛儿动了动,却又立刻收了回来,望向沈挽时除了原有的厌恶更增添了几分不屑。
"正好,省的我麻烦。"沈挽不怒反笑,细长的眉眼微微的弯了起来,像是两弯新月。也没拾了那矮几上的竹笛儿,转身径直的掀了帘子走了出去,临出去时,他还不忘说了一句。"那死物还是你留着做个念想吧。"
舒明献脸色铁青的瞪着沈挽离开,似乎怕自己会忍不住说出什么似得,他紧紧的咬住了嘴唇,眼中的厌恶却更浓重了。目光缓慢的斜向矮几上的竹笛儿,他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想将那竹笛儿重新抓回手中,但是终究还是没有那么做。
沈挽躺在软榻上眼睛盯着层层叠叠的纱幔,忽然觉得心情很好。手指尖缠绕着垂在床榻旁的金丝穗子,沈挽开始想念崆鸣山,那烟雾飘渺中的苍翠,那红墙白瓦的厅堂,渐渐的眼前的纱幔变成了崆鸣山的云雾,轻轻柔柔的围绕着他,软了他的人。
次日,天不亮便有人前来服侍着两人梳洗更衣,说是要给前仁主去请安。众人见到沈挽睡在外间的软榻上,似乎也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只是尽着职责伺候着。沈挽一夜睡得极好,被人服侍着梳洗了又换了件月白缎子的袍子,整个人越发的精神了起来。那挺拔的身形看在众人眼中,真叫一个优雅卓尔,气度非凡。
等到舒明献收拾妥当,沈挽已经坐在外厅中喝了五杯茶。沈挽歪着头打量着众星捧月一般的舒明献,那人依旧是寒着一张脸,只是脸色比昨夜略显苍白,显然昨夜休息好的人只有沈挽一个。舒明献也换了一套浅色的装束,不同于昨夜的冷艳,倒有几分温文,与沈挽那身装束站在一起显得十分的合称。
"你师尊不教你规矩么,怎可这般看人,真是无理。"走过沈挽身旁,舒明献压低了声音叱责道。
"还轮不到你教训我。"沈挽将昨夜舒明献的话完好无缺的送了回去,语气依旧是淡淡的,听起来却让人恨的牙根痒痒。
舒明献对他冷冷一瞥,那眼中的厌恶如果可以化成刀子,沈挽恐怕早就死了不知多少次。
沈挽对舒明献的厌恶视而不见,他昨天睡了美美的一夜,早上一醒来便下定了一个主意。他要将他的随心所欲进行到底,并彻底漠视甚至无视那法界仁主的存在。连他师兄都伺候不来的主儿,他又何必强迫自己委曲求全。
见过前仁主,沈挽都没敢抬起头来,就怕又惹来一声不屑的冷哼。好在有舒明献在,前仁主的态度还算平和,尤其是与爱徒交谈时语气中更多了几分慈爱。师徒之间聊点什么,沈挽在一旁自然是显得碍事,于是退了出去,又不好独自离开,便只有无聊的守在厅堂之外。
惑界师尊到了坤天宫时,正看到自己的徒弟百无聊赖的站在门口,一副快睡着了的样子。便又将徒弟拉到了一旁,仔细的嘱咐了一番,才进门去拜见法界前仁主。
沈挽又有点郁闷了,先不说那法界仁主师徒对他满脸的不屑和厌恶,就连他师尊现在都是见他一面说他一顿,简直把他当做了那满身毛病的刺球儿,生怕一个不注意便被他惹出什么事来。
正郁闷着,又见舒明献从里面走了出来,面上依旧是冷冷淡淡的仁主风范。舒明献没想到沈挽还等在外面,所以一见到他倒觉得有些意外,不过意外归意外,他的脸上还是那副冷冷的表情。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他也不是故意想对这人冷言冷语,只是一想起这人看他的眼神,就忍不住想给这人脸色看。
沈挽看了他一眼,心想:我不在这里还能去哪,我又不知道接下来做什么。
舒明献似乎从沈挽的眼神中读到了什么,不过却没有说出口。历代影君结盟的前三日都是与仁主伴在一起的,至于在一起做什么就不必明说了。而沈挽只是个半路出家的替代者,更何况经昨夜那番话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几乎到了两看相厌的地步,连说句好话都做不到,又怎么能伴在一起。
"不知道别的,你还不知道先回潇湘阁么。"舒明献想着这人既不是正牌的影君,便也不必按照影君的规矩约束他,只是这话一说出来便走了味道。
沈挽又看了他一眼,不过这一次是瞪。随后,他二话不说就往外走,不过走了几步又转身走了回来。"你说的简单,我又不认识路。"
舒明献差一点笑出来,他也觉得这个人挺有趣,不过他是不会真笑出来的。依旧是冷冷的瞥了沈挽一眼,却问了另一句话。"你叫什么名字。"
仁主与影君共处了一夜还不知道彼此的名字,这大概是打从法界建立开始到现在唯一的一次,说将出去都可以当笑话来听了。沈挽想着有这么一个笑话来当饭后的谈资也不错的,嘴上却还是老实的回答道:"沈挽……你呢?"
夜色沈,月挽弓,风揽亭寂杯半空……沈挽,名字不错。
"你还没说你的名字呢。"沈挽又问了一句。
"你还不配知道。"舒明献虽然是故意这么说的,但是那冷漠的语气说出来却比真的还真三分。
沈挽立刻讨厌起了这个人,他告诉自己以后绝对要将这个家伙漠视到底,于是也不管自己知不知道潇湘阁的路,身形一转便消失了。
"这么没气量,真幼稚。"舒明献盯着沈挽消失的地方,语气淡淡的也不知道在与谁说。
月清浅 魇黄昏3-2
之后的两天,沈挽秉着"眼不见为净"的原则,除非是一些仪式上的必要的对话外,他基本上对舒明献看也不看,更不要说两人之间的交谈。他不说话,舒明献也不说话,两个人之间的空气几乎可以冻成冰,伺候的众人心里没了底,于是便有人将此事禀告给了前仁主。
前仁主听过之后,只是冷冷一笑。"这样没什么不好的。"
"这样没什么不好的。"陆峥喝了半杯酒,缓缓的说了这么一句。
结盟的第四天沈挽按规矩回惑界见他师尊,恰好遇到了来看望他师尊的陆峥,于是便被他抓来当诉苦对象。说起陆峥,其实也是个有来头的人物,诡界冥王手下有四员得力的魔将,而陆峥便是镇守北方的将军。他与惑界师尊相交多年,按着辈分沈挽还应该管他叫一声"前辈"。不过,陆峥虽然素来冷漠寡语,却与沈挽十分的投缘,也很有耐心陪着沈挽玩闹,是以被沈挽称为"酒肉知己"。
"怎么你也这么说,你就这么喜欢看我天天郁闷?"沈挽一杯酒灌进了嘴里,不满的语气中多了几分孩子气的撒娇。
"至少等你师兄回来的时候,你不会有什么放不下。"陆峥回答。
"我有什么放不下的,我现在看到那家伙就想弄死他。"沈挽说着又是一杯。
"我们认识也有百十来年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讨厌一个人。"陆峥安静的喝酒,安静的说。
"因为这百十来年就没见过这么讨厌的家伙……这也就是我师兄那脾气的能惯着他,这要是在崆鸣山上,我非打到他没脾气为止。"沈挽越说越生气,连嘴里的獠牙都露了出来。
陆峥看着他这个样子,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端着个酒杯在心里默默的想着:这要是真有了什么瓜葛,吃亏的肯定是自己面前的这个。
"不过,我还真是越来越佩服我师兄了,那法界的新仁主虽然性格上有缺陷,但毕竟是个难得的美人啊……"沈挽咬着筷子,笑起来有些傻,很显然是喝多了。"放这种人的鸽子,真够有个性的,哈哈。"
唉……陆峥看他这个样子,禁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按照习惯,他起身接过沈挽手中的筷子,并将人扶到床榻上放好。沈挽又缠着他说了一会,待到那话都说的驴唇对不上马嘴了,人也就睡了过去。
回头再看那桌上的残烛,火光如豆并微微颤动着,照进陆峥那冰冷的眼中,连那不动如深潭的漆黑眸子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寂寞。
沈挽拉着陆峥陪他喝了两天的酒,又找上青狼君和金雕云鹏搓了一天的麻将,赚了个盘满钵满,才意犹未尽的回了法界。这一次回了法界,沈挽依旧对某个人继续施行漠视的政策,对待其他人却是非常的和蔼,有时候还会和潇湘阁里的侍女们聊上几句,说些见闻给她们听。
除了每个月例行的一些公事外,沈挽基本上是清闲到了无所是事的地步,每天呆在潇湘阁中不是看看闲书就是睡睡懒觉,再无聊一点便找侍女们聊天,也因此经常能听到关于舒明献的事情。
大多时候,侍女们都会说仁主大人有多么多么的繁忙,顺便抱怨一下影君大人有多么多么清闲,多么多么的不懂为仁主大人分担之类的话。沈挽就老老实实的听着,听完也是微微的一笑,好像并不在意,其实心里总是在很开心的想着:累死活该。
舒明献这几日接连着收到从诡界发来的密信,简直被扰得不胜其烦。自千年和平以来,被法界看做潜在敌人的诡界就没有过什么引人瞩目的举动,整个诡界基本上沉静的如死水一滩。不料近一个月来,诡界频频修改原有的兵力部署,并不断修固连接三界的黄泉道,其狼子野心可昭天日。诡界的这么一番大动作,自然会引得其他三界的瞩目。舒明献虽然年轻,也懂得以不变应万变,虽然诡界对法界最有威胁,但是他也想先看看其他两界对此的态度。
不过等待是难熬的,尽管他在心中已经对此事的发展做好了几种不同的应对法子,并做好了在其他两界不与支持下孤军奋战的准备,但是他依然希望事情不要糟糕到那种程度。
"还是不够沉稳啊。"无人的时候,他总会这么对自己说,并轻轻的叹气。
上午在坤天宫议事完毕之后,舒明献翻着堆叠在桌子上的一堆奏折,都是关于诡界的动向的,于是心中起了莫名的烦闷。揉了揉有些酸麻的颈子,舒明献抬起头望着窗外无限明媚的阳光,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好久都没有出去走走了。
挥手阻止想要跟上来的随从,舒明献漫无目的的走着。他一直都觉得自己不是个心思沉重的人,师傅也说过他有的时候不够冷静,所以这么些年来他一直都在磨练自己的心智和耐力。也许是有诡界这个大患压在心头,使得他无论处理什么事物都不禁要多想上三分,心思沉重的都有些阴郁了。
或许该找一个人聊聊天,开解一下。
舒明献想到了师傅,师傅是他最亲近的人,也是他唯一的亲人。如果将自己的心事说给师傅听,师傅一定会如过去一般轻轻揽着他的肩,用温和的声音抚平他压抑的情绪。不过……舒明献一边想着一边笑着摇了摇头,自己已经不是个孩子了,身为法界的最高统治者,他已不能也不可再躲在师傅的怀中。师傅是对他充满信心的,并将仁主的位置交给了他,他不可以有损师傅的期待。
想着走着,舒明献冷不丁一抬头,却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潇湘阁的附近。自从影君之盟后,他就再也没有来过潇湘阁,其中大多的原因是政务繁忙,还有一点是他不愿意说的,那就是他不想见到沈挽。
想到沈挽,他不禁叹了口气。他与沈挽之间并没有什么恩怨,怎么就到了两看生厌的地步。也许是因为沈挽身为近玄师弟的身份才让他如此的心存芥蒂,原来自己还是放不下被那人背叛离弃的事,以至迁怒于毫无过错的沈挽。
"还是不够冷静啊。"他低低的自语着,继续向潇湘阁走去。
月清浅 魇黄昏4-1
沈挽正站在庭院中教侍女们练一种叫"十巧拳"的功夫。这种功夫是根据十种禽鸟的姿态演化而来,施将起来动作优美飘逸。尤其是女孩子们衣摆飘飘长袖翩翩的,将这拳法软软的施将出来,犹如舞蹈一般的美妙,妖娆不可方物。
沈挽看着女孩子们舞拳,觉得甚是美妙。
惑界的妖历来是施法弄术的,后来他师尊说妖类太容易心浮气躁,不如修习一些拳法来沉稳心静,有益修行。时间长久了便成为了一种习惯,凡是来崆鸣山拜师的妖类,都要在自身修行咒法的同时修习拳法来磨练心境。
沈挽也是闲来无事,他在崆鸣山惯来是替师尊教习新进师弟妹们修习拳法的,对初学者极有耐心,于是见潇湘阁的侍女们每天也是无所事事,便兴起了教她们练拳强身的主意。恰好这"十巧拳"修习起来比较简单,而且拳法优美,很适合女孩子来修习。女孩子们最初也是抱着玩心来学习的,没想到沈挽教的分外耐心,况招式动作优美,也就有了兴趣。
女孩子们舞了一番拳,便都央着让沈挽再舞一次来看。沈挽也不推辞,叫各人看好了,便将"十巧拳"舞了出来。
沈挽本是狐妖,身型不似一般男子那般的高大强壮,尤其是肩膀略显瘦弱,倒有几分似女子的斜柳细肩。瘦身窄腰被一袭白袍裹得紧致,加上柔韧度极好的纤长四肢,飘洒如艳丽春花的红发,这一套拳舞出来不但有男子的洒脱飘逸,也有着几分女子的娇柔灵媚,当真是美不胜收。
不愧是在惑界与近玄齐名的人物,果然是……舒明献远远的看着庭院中的沈挽,眼中闪过几分赞许。不过心念中不小心闪过那人的名字时,他的心情又变得阴郁了起来,连眼中沈挽那柔美的身姿也带上了几分那人的影子。
沈挽的笑是开朗的,配着那并不出众的五官,却也显得十分的顺眼。偶尔笑的矜持时,那眉眼中掩不住的风流便显得十分的动人,可称是妩媚天生。
舒明献瞧着那眉眼的风流,想着这人那夜便是用这妩媚的眼看着自己的,心里不禁一动。不过再一想,又觉得这人用那眼神看自己的时候实在有些不敬,自己当时心中恼怒也是没错的。此时这人又用那眼神看那些侍女们,简直就是把他与那些侍女们做了同等对待,心中便又恼怒了起来。
沈挽舞了一番拳,又指点了侍女们一会,便拖了张靠椅坐在院子里看侍女们玩闹,瞧着瞧着也就睡了过去。睡的正舒服的时候,便有人来传话说仁主大人召他去坤天宫。沈挽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脸的不可思议,虽然他不乐意去见舒明献,却也不能不去。
沈挽依旧是漠视舒明献的,见了面只行个礼,连话都没说一句便垂目垂手的站在了一旁。舒明献原本只是恼他与侍女们嬉笑,又见他这副样子对自己,简直比那一班子侍女还不如,心里的火又强了几分,再加上这些日子被公事压抑的心情,便一起爆发了出来。
沈挽被他劈头盖脸的训斥了一顿,一时没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竟傻呆呆的怔在了那里。见沈挽不反驳他,舒明献心里这火又压不下去,嘴里的话也难听了不少。"你这影君当的真是风流清闲啊,整天与女人勾三搭四的混在一起,就算你这狐媚子的本性不知廉耻,我这做仁主的还要脸呢。"
接着又说:"怎么着影君大人,不说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觉得我委屈了你,还是你觉得你潇湘阁的女人还不够?要不要我连这坤天宫的人都拨给你啊。"
沈挽想着这家伙是不是犯了什么邪火没处发泄才找上自己的,想着这家伙抽完风也就算了,于是便准备继续漠视着他。不过,沈挽最讨厌的就是有人骂他"狐媚子不要脸什么的",于是原本冷漠低垂的眼眸也渐渐的染上了怒气,一双暗红色的眼瞬间赤艳如火。
他握紧了发白的手指,眼角一瞥高高在上的舒明献,冷笑着说道:"听仁主大人的这番话原来不过是因为我与潇湘阁侍女们过近了,不过您这一口一个'狐媚子',两口一个'不要脸面'是不是说的有些过了?我现在不过是暂时担任影君之位,还不是你仁主大人的后宫,你管的也太多了吧。"
停了一刻,他又补上了一句。"还是先管好您自己的事吧,否则我师兄就算回来了也不见得愿意回来做您的影君。"
沈挽这最后一句正踩到舒明献的恨处。舒明献心中恼怒,"啪"的一拳捶在紫檀桌案上,几乎将桌面捶裂,直震得桌面上的笔斜墨翻,堆叠的奏折散落了一地。
"沈挽!注意你的身份!!别以为你现在位居影君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舒明献被沈挽气极了。他向来尊贵,几时被人这般挖苦对待过,只是心中虽然急恼至极,嘴上却说不出什么更刻薄的话。
沈挽闻言不过冷笑一声,双手往身后一背,昂首正视居于高台之上的舒明献。"好啊,那我倒是想看看仁主大人能把我怎样了,最好您免了我这影君的名位,也省的您看我这狐狸精不顺眼。"
又沈了声说道:"既然嫌弃狐狸精,又何必同意狐狸精做影君,真是吃饱了撑的。"
舒明献微怔,他似乎没想到沈挽的态度会这么强硬,略微思及自己之前的言论,忽然觉得有些窘迫。他训斥沈挽的初衷不过是恼火对方刻意对他的漠视冷待,却不料两人针锋相对时皆触及了对方的痛处,结果变成了这种进退两难的地步。
沈挽见舒明献不说话了,瞪视对方的眼便垂了下来,长睫挡住了他渐渐回复成暗红色的双瞳。他知道若为了自己着想,他是不该用这么强硬的语气与仁主对抗的,尤其想到此事若是传到了那极度看不上自己的前仁主耳中,自己必定是少不得一番责骂,甚至会连自己的师尊也不得安宁吧。
思及此,他不禁苦笑了一声。"我知道了,我不会再与侍女们玩笑了。"言罢,也不等舒明献回答,便转身离开了。
舒明献没想到沈挽会突然说出服软的话,又是一怔。只是看着沈挽离去的身影,却忽然觉得那人略显纤瘦的孤寂身影竟有种说不出的傲然。
月清浅 魇黄昏4-2
沈挽不再与侍女们玩笑,甚至不经常在潇湘阁出现了。水一天郡是法界的都城,可以玩乐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沈挽很想得开,他根本没有必要将自己圈在小小的潇湘阁,反正也没有什么规矩规定影君就必须天天的守在潇湘阁中。
舒明献一边看着来自边界的军情报告,一边听人向他禀报着沈挽每天的动向。
"影君大人今早在庆宏楼用的早点,之后去逛了沘源寺,又在沘源寺后的沘源湖旁坐了两个时辰。然后去了北边的燕集,买个一只翠花钗和一串糖葫芦。将糖葫芦给了檀香阁楼下的小孩后,影君大人上楼要了一壶蒙顶银针,歇息了一个时辰后,又去了风月楼,一直到现在。"
"风月楼?那是什么地方?"舒明献从奏折堆里抬起了头,问道。
报告的人支支吾吾的似乎很不好说,舒明献便明白了,他虽然从小便被养在坤天宫,极尽尊贵,也不是没听过那艳楼销金之事。想来这下面的人都认为影君入那销金之地,对他这仁主是极为不尊不敬的行为,便不好开口,也是怕惹祸上身。
吩咐人继续跟着沈挽,舒明献再次埋头于繁杂的事务中,只是觉得这心里又有些莫名的无奈。
沈挽在风月楼里听了一会儿曲子,便觉得有些无聊了。在惑界就听说过法界有这么一种挥金无度的销魂地,于是好奇的来了,却又有些失望。楼里的女子们确实风情万种,只是那种以钱财为基础的风情,实在引不起他半点兴致。被身旁的姑娘们劝着喝了几杯酒,沈挽算计着那跟踪他的人也快回来了,便付了所谓的酒资起身离开了。
离开风月楼,沈挽漫无目的的走着,顺便买了包五香花生来磨牙。天色已经见晚,水一天郡的夜风柔和清凉,抚着各商家悬挂在店外的灯笼,摇摇摆摆的,倒也十分的可爱。沈挽不想回潇湘阁便又回了庆宏楼,开了间上房并要了一小坛子沈香酒。
沈挽推开临街的窗户,坐在二楼的阳台上抱着那一小坛子沈香酒慢慢的喝着,凝神望着那窗外的点点灯火,渐渐的眼中的繁华夜景化成崆鸣山夜间的点点星光,一切喧闹的声音都听不见了,耳旁似乎只有那宁静山中的虫鸣声。
忽然一阵怪异的声音自头顶的屋檐上响起,沈挽心中惊疑之时,又感到一种混杂着人气的妖气扑面而来。于是,他的身形忙向屋内一闪,便见到一袭黑影从屋檐上翻将下来,落进了屋子里。
沈挽后退一步,还没等看清那人的样子,便见那人迅速转身将窗户关好。下一刻,那人手中已多了一柄锋利的短刃,并直接向沈挽袭来。这人动作极快,从翻身入屋到关窗到翻刃袭向沈挽,几乎是在呼吸之间一气呵成。
可惜沈挽毕竟是修炼了五百年的妖身,见那人袭来便身子一转闪到了那人的身后,不料那人的另一只手也握着一柄短刃,在沈挽转到他身后之时,竟斜斜的刺了出来袭向沈挽的腰腹。
身手不错。沈挽在心中暗暗叹道。手指加了三分力道,按压在那人握刀的手背上,并顺势向旁边一送,身子再次躲开。收回手指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手指上竟然沾染了鲜红的血液,于是又打量了对方一眼。
那人一身黑衣,黑布罩面,只留着一双眼睛露在外面,那眼睛的颜色浅棕带金,犹如上好的琥珀所制,只是眼中难以掩饰的阴狠之色让人看的有些心寒。
见那人又要动手,沈挽轻轻的摇了摇头。"你这半妖之身并不是我的对手,更何况你又有伤在身,还是省省力气吧。"
那人闻言,向后退了一步,眼中的阴狠之色更重了。"没想到你们这些魔竟然追到这水一天郡,便是我今天逃不掉也不会被你抓住!"说着,反手一刀便向自己的脖子划了下去。
这都是哪跟哪啊。沈挽无奈的想着,手却极快的夺下了那人的武器,并一手扯住了那人的衣服。"你眼睛有毛病啊,你才是魔呢。"
那人没想到他会有这般动作,又听他的话,眼中不禁也闪过了一丝困惑。看着沈挽那艳红的长发以及深红色的眼眸,他还是心有疑虑的问了一句。"你不是魔?"
"你好歹也是半妖之身,我是不是魔你自己感觉一下不就知道了。"拜托不要以貌取人好不好……沈挽深觉这法界人以貌取人的坏毛病真是要不得啊。
沈挽是妖,只会有妖气,不会有魔气。那人虽知道他不是魔,却又不禁怀疑他这惑界的妖来这水一天郡的目的,敌对之势虽然略减却依然没有放松。沈挽见那人戒备他的模样好似一只炸了毛的乌鸦,心里觉得十分有趣,便忍不住问道:"你在躲着魔?"
那人不语,眼神依旧戒备,但身形却有些摇晃,再看那人似无意般护在身前的手上早已染满了鲜血。沈挽心中好奇这个人的身份,想着要不要先擒下这个人,但是看那人眼中的坚决,又怕那人再次做出自绝的行为,于是略带询问的说:"你受伤了,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不用。"那人断然拒绝,不过气息却有些凌乱。很明显的,他身上的伤并不轻。
"既然如此,请慢走,不送。"沈挽见对方毫不领情,便也懒得搭理了。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沈挽往床上一滚,也不管这屋子里还有个人在。
那人见沈挽兀自的去睡觉,并不像是有什么阴谋,便微微的松了口气。这一放松警惕,便觉得身上的伤势越发沉重了起来。勉强撑住摇晃的身子,他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停留,身上还有来自诡界的密信,他必须尽快送到大人那里。
手刚搭在门上,便觉得又一股不明显的魔气自门外传来,他心中一惊,连忙后退了几步。虽然知道那些魔不会轻易放弃,但是他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追的这么紧。那魔气并不强,很显然那追杀他的魔还没有靠近这个房间,自己此时若是出去,恐怕是凶多吉少。想着,他不禁又后退了一步,他不怕死,但是身上的这封信绝对不能丢。
眼角一瞥身侧床铺上的沈挽,却不料那红发红眸的妖正淡笑着望着他,遂心中一惊。然后,他又见沈挽用手轻轻的拍了拍里侧的床铺,心中一动,接着人便翻进了床铺中,并感觉到视觉瞬间黑暗了下来。
月清浅 魇黄昏5-1
沈挽用缎被将那人盖住,主要的目的是为了掩饰那人身上的血腥气,至于那人身上的妖气么,只要被更强烈的妖气压住就不会被发现吧,虽然这样做可能会引起门外那些魔的注意。缓缓的催动自身的妖气,屋内的空气渐渐的变得凝重起来。沈挽闭着眼睛感受门外魔气的动向,感觉有一股强烈的魔气正向自己这边靠近,但是只到了房门前,那魔气的主人便停住了。
"这种强度的魔气,莫非是诡界将军?"沈挽低声自语着,心里有些没底,若来的真是诡界的将军,恐怕能力不会在他之下。虽然他与陆峥相交百年,那人却极少在他的面前释放过自身的魔气,所以沈挽也只是猜测来者会不会是诡界的将军。不过,法界若是连诡界的将军到了自己眼皮底下都不自知的话,也太白痴一点了吧。思及法界人的种种不是,沈挽深觉这种白痴也是有可能的。
那魔气的主人在门外踌躇了一会,便转身离开了。
待魔气完全消失了,沈挽轻轻的松了口气。看来有必要提醒那仁主大人多多注意水一天郡的防务了,不过想到那人那眼神还有那说话的语气,沈挽又不禁怒从心起,心想:就让这该死的法界倒霉去吧。
"喂,你还好吧?"沈挽伸手轻轻推了推躺在身边的人,没有动静,心下不由得一惊。
扯开缎被才发现那人已经昏厥了过去,身下的锦褥已经被鲜血染红了。沈挽知道那人身上有伤,却没想到竟然伤的这么重,连忙小心的翻转对方的身子,将衣服解开查看身上的伤势。仔细看来,那人身上只在左肩上有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而他之所以昏迷不醒也是因为这个伤口导致失血过多造成的。
沈挽见那伤口上隐隐有着一层黑气,便知道是被魔所伤,暗暗念动咒法以自身的妖力驱除那伤口上的魔气,随后又用剩下的沈香酒擦干净了伤口上的血迹,并扯了干净的白布给那人裹了伤口。想起自己身上还带着惑界妖族修行用的药物,便也找出来塞给那人吃了。
撤去染血的被褥,沈挽坐在那人的身边,叹了口气。"我可不是大夫,死了可别怪我啊。"
刚才解开那人的衣服时,也顺便除去了那人脸上罩的黑巾。沈挽看着那人因失血而惨白的面孔,心中忍不住又叹了一句:混血的孩子果然长得好看啊。
伸手将那人散落的银发拢好,沈挽扯了另一条被子盖在那人的身上,这个时候他才发现那人的怀里似乎裹着一封信。随手将信抽了出来,信没有封口,正面一排小字"纪韬大人亲启"。这个叫做纪韬的人沈挽是知道的,是法界仁主身边的重臣,于是又看了床上那人一眼,并将信从新塞回那人的怀里。
摇了摇还剩下小半罐的沈香酒,沈挽又推开了窗户往窗台上一坐。此时,夜已深沉,天边孤月高悬,几丝薄如烟雾的浮云将月光遮的半隐半现,柔和的如同拂面轻纱。沈挽喝着酒,微微迷上细长的眼,模糊的视线望着天边,心里想着宁静的崆鸣山。
寂寒烟眯眼望着坐在窗边喝酒的沈挽,从沈挽用酒为他清理伤口的时候,他便醒了过来,只是因伤所致才无法动弹。然后直到沈挽坐到窗边喝酒,他才将眼睛睁开望着那救了他的,此刻却在对月独饮的陌生人。淡淡的月光笼罩下,那人散落在肩头上的艳丽红发被夜风轻抚着,飘摆的极其柔美。寂寒烟看着他,觉得月光朦胧中的那人看起来到有些谪仙的闲逸,却又觉得十分的寂寞。
次日天不亮,沈挽便找了辆马车,将人放在车上后又告诉赶车人将人送去纪韬的府邸。本想就此走人,又怕再出意外,便偷偷的跟着马车到了纪韬的府邸,并看着那人被接了进去,才放了心。
又想起自己似乎好久没回潇湘阁了,于是顺便买了些蜜糖菱角五味蜜饯之类的零食给侍女们做礼物,便打道回阁了。
寂寒烟的伤好的很快,不知是不是因为沈挽给他吃的那粒药的原因,他发觉自己属于妖的敏捷力和洞察力都比过去强了许多。密信已经安全的送到了纪韬的手里,而且连那夜的遭遇他也没有隐瞒,只是在自己提到那红发的救命人时,纪韬似乎有些吃惊,随后又了然一笑。
"寒烟啊,你遇上贵人了。"纪韬笑着拍了拍寂寒烟的肩头,随后略加思索,又说道:"等你伤势好了,我再交给你一个重要的任务。"
法界的影君并不是一个清闲的差事,不但要参与政事为仁主出谋划策分忧解难,还要主掌一切有关祭祀祭奠,以及星相命相之类的事务,毕竟影君这个职位的根本其实是法界仁主的守护神官。当然,既然"守护"这个词放在神官之前,也说明了这个职位专对于法界仁主的独特性。不过对于沈挽这个异界的临时影君来说,他的例行公事也就是陪同仁主大人参加某些特别的盛大的活动,比如每月两次的大朝,比如每月一次的大祭,还有就是接见各界的使臣之类。这较之真正意义上的影君有着很大的差别,不过既然是暂代,也就没什么所谓了。
"仁主大人,您一直不让代影君接触政务是介意他暂代的身份,还是介意他惑界妖族的身份呢?"只有君臣两人时,纪韬这样试探着询问舒明献。身为法界仁主最亲信的两人之一,纪韬有着为主分忧的职责。
"文功,你什么时候开始管我的私事了?"舒明献斜倚在盘龙软榻上,虽然依旧是面无表情的一张冷脸,语气中却没什么不悦的味道。
文功是纪韬的官名。如诡界冥王身边有四方魔将一般,法界仁主的身边也有着"文功武略"两名身份至高的心腹。从舒明献被前仁主定为继承人开始,纪韬便以下代文功的身份一直跟随在舒明献的左右,并与舒明献一起接受前仁主的教导,所以舒明献的心思如何,纪韬是了解的。
见舒明献并未不悦,纪韬淡笑应道:"仁主大人的私事属下是不敢过问的,只是这为主分忧的职责属下是不敢忘记的。"
舒明献对他这貌似温和实际无赖的笑容很是无奈,想了想自己与这人相交这些年,又有什么事瞒得住这心腹之人。不过关于那事毕竟只是他的臆测,若真的说将出来,会不会显得自己疑心太重了?
"你觉得这代影君如何?"舒明献略微思索后,对纪韬问道。
月清浅 魇黄昏5-2
"这个问题该仁主大人您自己回答,毕竟与代影君接触比较多的还是仁主大人您。"纪韬这话说的十分的巧妙。虽然听说影君与仁主之间的关系非常的淡漠,但是至于两人之间真正的关系,还是需要当事人来说才比较可信吧。何况他并不确定这影君在仁主的眼中是何地位,若轻下断言,惹了主子不喜,对自己也没有好处。
舒明献瞥了他一眼,心想这人也油滑了,遂说道:"说错了也不会治你的罪,何必在我这里玩这花样。"
纪韬见主子这么说了,便笑着接过去。"那属下就逾越了。说实话,属下对这位代影君的印象不错,性格直爽,待人随和。"说完,他便看向舒明献,并发现舒明献立刻不悦的挑了挑眉。
"似乎所有人都对他印象不错……"舒明献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的醋意十分明显。随后,语气一转。"你不觉得作为近玄的师弟,他的个性太简单了点么。"近玄那人虽然看似温文,却是心思缜密擅长谋略的人。相较来说,沈挽的个性却直白的多了,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怒,就像一个孩子似得。
"莫非仁主大人怀疑代影君是故意……好让其他人对他放松警惕?"纪韬沉吟道。
"只是臆测。"舒明献的腕子搭在盘龙软榻的扶手上,指尖有意无意的把玩着一只翠绿的竹笛儿。"若是惑界想不动声色的在法界埋下暗桩,最好的方法便是这个明面上的影君吧,所以最初惑界师尊指派近玄与我相交是很正常的,毕竟这件事必须由心思缜密的人来做。"
纪韬表示赞同的点了点头。
"但是,现在却换人了,还换了看似个直白如孩子的人。"舒明献用手指肚磨蹭着竹笛儿上的声孔,一个一个的慢慢的磨蹭着。"这种临时换将的行径背后又有什么缘由,或者不可告人的秘密呢?……作为一界之主,我不得不谨慎……"其实,在他的心里还是希望近玄的离开,只是个人的原因,而不是谋略上的需要;而沈挽对他的漠视也是根源于对他个人的不屑,而不是让他放弃戒心的做作表演。
"仁主大人,您的思虑属下明白,不过这件事只能在暗地里调查。"纪韬略加思索后,再次笑道。"那这件事就交给属下吧。"
舒明献微微的点头,然后将手中的竹笛儿缓缓的握紧。
沈挽懒洋洋的靠坐在坤天宫外百里悬桥的栏杆上,也不管那奶白色暗花的织锦长袍被那桥栏杆压得皱皱巴巴的糊涂了一片。宁红软缎的里子衬着白皙的手腕斜斜的搭在用来加固桥栏的粗麻绳上,粗黄配着白皙,嫩的就好像滚在黄米面中的一块糯米糖。微微眯着的细长眼眸好似在偷遐小憩,实则是在斜睨着自坤天宫进进出出的众多官员。
今天是坤天宫大朝,所有在水一天郡的法界官员都必须进宫向仁主请安,所以向来安静的坤天宫也变得热闹了起来。
按理说,这大朝期间沈挽是要陪在舒明献的身旁,一起接受百官的朝拜的,只是他上一次私自外出并因长驻在外而误了一次大朝,所以这一次舒明献故意让他在宫外长时间等候而不宣,却又不允许他擅自离开。
"我真是没事找罪受。"沈挽瞄了瞄头顶上分外明媚的阳光,想着自己从早上到现在不知道等了几个时辰了,心情也愈加的郁闷了起来,早知如此他便不来了。大大的打了个哈欠,沈挽决定在午饭之前以睡觉来打发时间。
寂寒烟远远的走过来时就看到了他,与那一夜近似仙逸的朦胧略有不同,白天的沈挽看起来却是一副孩子气的慵懒。鲜艳的红发被镂金的钗子随意的挽住,余下的如其主人一般懒懒的垂在肩头背后,衬着那一身的白,好似将胭脂打翻在粉盒里,艳的这叫个触目惊心。
走在前面的纪韬依旧是一脸温和的笑容,回应着来往官员恭敬热情的问候时目光却扫向躲在一旁睡觉的沈挽。回头看了一眼紧跟在身后的寂寒烟,纪韬径直向沈挽走去。"纪韬,见过影君大人了。"
沈挽正睡得舒服,隐约间他感到了有些熟悉的妖气,然后又听到了纪韬问安的声音。略显茫然的睁开眼睛,沈挽看着面前纪韬的笑脸呆了一会,又将目光转向纪韬身后的寂寒烟,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讶。寂寒烟在沈挽将目光转向他之前便将自己的视线从沈挽的脸上移开了,只因为那人睁开眼时那一刻的茫然,看的他心中不禁起了烟雾。
收回目光,沈挽微微一笑,抱拳还礼。"文功大人您好啊。"
"前几日多谢影君大人施手襄助,纪韬甚为感激。"纪韬再一次向沈挽施礼,并招呼身后的寂寒烟道。"寒烟啊……还不来谢谢影君大人的救命之恩。"
寂寒烟向前给沈挽施礼道谢,低垂的眼微微抬起正与那倚在栏杆上笑的懒洋洋的人看了个对眼,便又忙将视线垂向自己的脚面。沈挽看着面前垂着眼的人,想起那夜这人那倔强的眼神,又觉得这人很有趣,不禁笑出了声。"不必客气。"
寂寒烟听到沈挽的笑声,顿觉窘迫,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这人好笑。
"纪韬还要入宫面见仁主,就暂时失陪了。寒烟啊,你就留下陪着影君大人聊聊天吧。"纪韬瞄了一眼脸色有些僵硬的寂寒烟,嘴角翘起了几分,遂向沈挽施礼,转身离去。
寂寒烟自然不会看漏自家主子脸上那点表情变化,只是心里却不禁轻轻叹了口气,向来冷静的眸子也多了一分懊恼。转眸望向面前懒洋洋的那个人,却发现那人依旧笑着在看他,眼中闪烁的趣味光芒看的他后背一阵的发毛。
这人的眼神怎么跟他家主子想害人时候的眼神那么的像。寂寒烟的额上渗出了一滴冷汗。
沈挽不说话,寂寒烟也不说话。挨着过了一会,沈挽忽然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温和的问道。"你的伤好了么?"
寂寒烟没想到沈挽会问他受伤的事,怔了一下才点头,并又要给沈挽施礼道谢。沈挽抬手扶住寂寒烟的肩肘,示意他不必多礼,并笑着拍了拍身侧的栏杆。"我来法界这些时候了,第一次看到同族,若不嫌弃便陪我聊聊吧。"
月清浅 魇黄昏6-1
寂寒烟只是半妖,是人与妖产下的孩子,为四界正统所蔽弃。沈挽说他是同族,便是不在意他的血统问题,这一点令寂寒烟很感动,不过他却没有表现出来。
寂寒烟是纪韬的侍卫,但是做的大多是调查暗杀的工作,所以比较沉默寡言。两人都坐在栏杆上,沈挽问一句,寂寒烟答一句,若不是沈挽一直面带笑容,仅看寂寒烟那张冷静过度的脸,任谁都会以为他们这是在审讯犯人。
"这水一天郡好玩的地方不少,好吃的东西也不少,但是我就是觉得这里不如崆鸣山。"沈挽坐在栏杆上微微摇晃着身子,散着的红发随着身子的摇晃轻轻飘舞着晃乱了寂寒烟的眼。"如果可以早些回去就好了,我好想崆鸣山的月亮啊。"
崆鸣山的月亮和法界的月亮都是一个吧。寂寒烟默默的想着,不过嘴上却忍不住问了一句。"崆鸣山真的那么好么?"
"那是当然啊,不过口说无凭,等以后你来惑界看了就知道了,到时候一定要让我略尽地主之谊哦。"沈挽的眼立刻亮了起来,嘴角得意的翘着,看起来十分的可爱。
寂寒烟的目光又转开了,心里觉得这个人挺可爱的,不由得眼中也多了一丝暖意。
纪韬回来的时候说仁主召影君进去,沈挽头痛似得叹了口气,说:"这位大人总算还有点良心,我以为他得让我等到吃晚饭。"随后,又向着寂寒烟淡淡一笑,也不说话便离开了。
"跟影君大人聊的不错?"纪韬看着沈挽离开,转目于寂寒烟,嘴角又是一翘。
寂寒烟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觉得这人笑的很无聊,便没开口回答。从桥栏杆上下来,随手拍了拍蹭在衣服上的尘土,又想到刚才那人那一身白衣就那么随意的偎在这栏杆上,真是可怜那伺候他的人了,于是禁不住好笑。
"寒烟,我已与仁主请示过了,从今天起你便跟在影君的身边,做他的贴身侍从。"纪韬的脸上带着笑容,看在寂寒烟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的笑意,主子不会随便让他跟随别人的,更不会无缘无故的让他跟随别人。果然,纪韬又补充了一句。"好好伺候影君,不过也别忘记你的身份。"
寂寒烟后退一步,对纪韬躬身行礼,并直到纪韬离开的脚步声完全消失之后才缓缓直起身子,回头望向那巍峨庄严的坤天宫,忽然有种那人再也回不来的感觉,心里没来由的一紧。
沈挽不会回不来,只是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舒明献明显就是故意跟他不对付,不就是忘记一次大朝么,反正他就是参加也没什么事做,与其在朝堂上打哈欠睡觉,还不如找个合适的地方去玩呢。心里虽然不满,出了门,沈挽又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跟那种性格上有缺陷的家伙一般见识,岂不是贬低了自己?
出了门,寂寒烟便迎了上来,还没等开口,沈挽就对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走吧,回潇湘阁。"
潇湘阁里多了个寂寒烟也没热闹起来。沈挽依旧是每天半死不活的赖在屋子里,寂寒烟跟在他身边倒比在纪韬那里自在多了,大多时候是在屋子里看书,偶尔会在院子里练刀。本来他是按照在纪韬那里的习惯,每天守在沈挽的门外听候调遣的。沈挽在屋子里睡觉,睁开眼睛看他在门外,睡一觉后又看到他在门外,翻了半本书一抬眼看到了他,趴着窗户发愣打个哈欠又瞧见他。
如此过了三天,沈挽终于忍不住把寂寒烟叫到了面前,无奈的说:"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每天在你自己屋子里爱干嘛干嘛,要么你就在我这屋子里看书,别像个杆子似得杵在门口碍事行不行。"
寂寒烟很好说话,想了想,便每天改在沈挽的屋里看书,理由是这样既方便沈挽叫他又可以随时保护沈挽的安全。
沈挽对此报以一笑,心想:让一个修行不如他的人保护他,不是那法界仁主脑子抽了,就是那纪韬脑子抽了。不过笑归笑,沈挽可不会说出来。
潇湘阁中藏书颇丰,估计是前多少代影君的收藏。寂寒烟坐在屋子里看书,每天换一本,天天不重样。不过,虽然是看书,这书其实没怎么看进去,沈挽醒着的时候,他认真的看书;沈挽睡着的时候,他低头看书,眼角瞄着沈挽。
沈挽睡觉的时候喜欢抱个枕头在怀里,样子看起来很像偷鸡蛋的老鼠。寂寒烟偷偷的看着他,觉得沈挽这个人跟个孩子似得,竟然这么无防备的在外人面前睡觉,不过想起初见那夜沈挽也是这么不在乎的爬上了床,又觉得这一切很正常。见沈挽睡熟了,他便走过去拿了毯子给沈挽盖好,还细心的掖好被角。
然后回去自己的房间,写了一张纸条,并将其叠好放在屋外第三个花盆的下面,随后便在院子里练起了刀。按照一般的习惯,等他练好刀,那花盆下的纸条便已经被取走了,而沈挽也快要睡醒了。
沈挽站在房门前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才看到寂寒烟已经走到自己的面前。银亮亮的头发湿漉漉的搭在肩头,柔软的好似沈挽领口上绣成芙蓉花的细丝银线,向来苍白的面孔还残留着被热气浸过的红润,倒令沈挽想起来崆鸣山大雪后映雪怒放的寒梅那粉嫩嫩的花瓣。
"天气虽然不错,但是若让头发就这般湿漉漉的放着,还是有着凉的危险哦。"沈挽看着他淡淡的说着,随后招呼他进屋,帮他擦头发。
寂寒烟很少与人这样亲密的接触,沈挽的手指抚着他的头发简直像卡住了他的脖子,身子僵的都快失去知觉了。偏偏沈挽还丝豪没有知觉似得,擦了头发又说他头发漂亮,要帮他梳起来。寂寒烟身子一抖,心想这头要是梳起来,自己非死了不可,连忙伸手去抓沈挽的袖子,却不料正抓住了沈挽的手腕。
"不必了,影君大人。"寂寒烟反射性的松开了手,只是指尖残留着的温度和肌肤的柔滑触感,还是令他一时走了神。
沈挽歪头看着他,忽然眯起了细眼儿,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寂寒烟一看他这样,心里又是一滴冷汗,这表情怎么看都像是要算计人啊。谁料,沈挽却只是平淡的说了一句。
"寒烟啊,晚上出去玩吧?"
6-2
寂寒烟跟在沈挽的身后,简直就是个会自动移动的购物车。沈挽也不是个很喜欢血拼的妖怪,只是好奇心比较重,所有没听过的,没见过的,没玩过的东西,一样来一个。寂寒烟抱着一堆稀奇古怪的小东西,脸色寒的可以冻上一层冰,几乎所有见到他的人都是下意识的绕着他走,省的触了霉头。
好在东西虽多却并不重,只是让寂寒烟这个看上去就算不是酷狠也是酷帅级别的男人抱着这么一堆八岁以上孩子都不屑一顾的东西,走在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夜市中,实在是可以被称作奇观。
看着才走了一半的夜市,寂寒烟的冷脸终于挂不住了,于是不得不跟正在对着糖人贼眼闪光的沈挽商量明天再接着逛如何?沈挽立刻应允,原因不是因为寂寒烟抱着一堆儿童玩具不好看,而是他考虑到要是把夜市逛完了,明天岂不就没得玩了。
将寂寒烟怀里的东西分发给夜市里跑来跑去的孩子们,沈挽提议找个好地方去喝酒。
于是在庆宏楼买了沈挽最喜欢的沈香酒,又捎带着买了卤肉花生之类的小菜,两个人也没特别找地方,直接就在庆宏楼的屋顶上开喝。沈挽喝着沈香酒,眼中的夜景又幻化成崆鸣山的莹莹虫光。寂寒烟拿着酒发愣,沈香酒的味道勾起之前他在庆宏楼的记忆,那时沈挽用这种酒给他擦的伤口,如此想着不知觉中耳根便开始发烧。
"寒烟,这酒的味道不错吧。"回过神来却发现沈挽正笑嘻嘻的看着他,于是冷着的一张脸也禁不住有点发红,手里的这杯酒却是怎么也喝不下去了。
舒明献每天看着关于沈挽日常生活的报告,觉得这只狐狸精的日子过的倒是满滋润的,尤其是看到关于出去玩的事,不知道怎么的,他自己也看的非常有趣。也许是由于他自小就被教养在深沉庄重的坤天宫里,尊贵到了极致反倒对这些平民的东西有了兴趣。想着两人之间这般打冷战也打的很久了,不如去逗逗那狐狸精打发时间吧。
沈挽这午觉睡得非常的美,美得他睁开眼睛就看到舒明献坐在桌子的对面看着他。于是,他看了看房间,是潇湘阁的;再看了看摆设,是自己屋的;最后又看了一下自己怀里的枕头,确实是自己睡前抱的那个……所以,他翻了个身,继续又睡了下去。
舒明献见他这样也不说话,只是找了本书来打发时间。
"今天这太阳……"原以为沈挽又睡着了,却不料他忽然说出这么一句。
"打西边出来的。"舒明献毫不在意的接了半句,并继续看书。
"怪不得,我就觉得大白天的怎么会做噩梦呢。"沈挽又嘀咕了一句,便没了声响。
寂寒烟在院子里练完刀又去冲了个澡,回来的时候正看到沈挽抱着个枕头坐在软榻上与桌子对面的舒明献大眼瞪小眼,那表情跟吃馒头噎到了似得。寂寒烟先给舒明献行了礼,又给两人倒了茶,便站到了门的旁边……这个位置最安全,如果发生什么恐怖事件,也可以第一时间躲出去。
沈挽目带哀怨的瞪了寂寒烟一眼,心想求人不如求自己,于是目光转回来继续瞪着舒明献。"仁主大人,有何贵干?"
舒明献看着自己面前的茶碗,就像在看一朵花。
"您老喝茶。"沈挽翻了个白眼。
"最近你们经常晚上出去?"舒明献表情庄严的喝了口茶,"你们"自然是指沈挽和寂寒烟。
这吃饱了撑的人又来监视他……沈挽眯着眼睛瞄着舒明献的表情,瞄了好一会,忽然嘿嘿一笑。"想搭伙就掏钱来。"
"许你下次不用参加大朝。"舒明献继续不动声色的喝了一口茶。
"晚上酒钱你付,其他免谈。"沈挽讨价还价。
"小气。"舒明献冷笑,算是同意了。
寂寒烟很郁闷,走在他前面的两位爷,真的是他爷爷。
若是在以前,他只要看住沈挽就可以了,偏偏这此多了个舒明献一起来凑热闹,这位仁主大人虽然是第一次来逛这种平民的夜市,却并没有显露出如沈挽一般的好奇,无论看什么东西都是一副漠然表情。而最让他头痛的就是,这两个人好像是故意的一般,总是分开走着,一个路这边,一个路那边,中间夹杂着浩浩荡荡的人流,让跟在最后面的他根本不知道该保护哪一个。
一个是自己受命保护的影君,一个是法界至高无上的仁主,哪个出事都够他死几回的。寂寒烟冷着脸,眯着眼,心里烦的都快能炒瓜子了,却还得不动声色的跟着,一会看看这个,一会找找那个,简直比夜市里摆摊的还要忙。
走了半条街,两位爷终于统一路线了,寂寒烟暗暗的松了口气,跟上去的时候才发现两个人竟然站在风月楼的门口。
风月楼不愧是水一天郡最大的销金窟,楼上灯火辉煌,门前车水马龙,还有几个妙龄少女穿的坦胸露背的倚在门前招揽着生意,迎来送往中笑的那叫一个妩媚。那叫一个勾魂。
沈挽挑衅一般的看着舒明献,那眼神的意思是"敢进么?"舒明献看了一眼霓笙浪语的风月楼,脸上露出了厌恶之色,随后他瞄了一眼沈挽,意思是"你进,我就敢进。"寂寒烟看着两个人的眼神,心情立马黑暗了,心想:影君彪着仁主逛妓院,这两人真要嘬死啊。
沈挽进了风月楼倒是随意,反正不是第一次来了,见老鸨迎了上来便微笑着喊了声"妈妈好。"随后又吩咐说要找个清净雅致一点的房间,找几个擅长弹唱的姐儿,也不要多妩媚撩人的,清秀大方就好……老鸨见沈挽这番说道,便知道面前的几位爷口味比较高,想必是这城里的达官贵人,于是不敢怠慢了,忙吩咐了人去准备。
舒明献是没进过这风月场所,他也不想进这风月场所,但是跟沈挽堵了口气,硬着头皮也进去了。舒明献是个骄傲的美人,平时最受不了他人的不敬,原本他便觉得沈挽看他的眼神太过直白令人讨厌,但是进了风月楼之后才发觉,沈挽平时那眼神真叫含蓄。只这楼内寻欢之人看他的眼神,便让他有种想灭了这肮脏之地的冲动。
沈挽见他脸色一变,也不管俩个人之间的冷战,便扯住舒明献的衣袖往楼上走。他们可是偷着来这里玩的啊,真被这脑子有问题的家伙闹起来,谁也别想得好了。
7-1
进了屋子,沈挽自然是习惯性的坐窗户边,舒大仁主什么时候都得端着个范儿,自然不会去与那狐狸精抢地盘,所以霸占桌子。只是可怜了寂寒烟,看这个看那个,不知道该跟在哪个后面……他的本行可是当杀手的,哪会懂那么多伺候人的道道,于是按照自身对最"安全"的理解,依旧站门口。
"寒烟,你莫非是石狮子精变得,干嘛没事就杵门口?"沈挽一回头看到站在门口表情极不自然的寂寒烟,想当然要调戏一下,只是他没注意到他喊"寒烟"这个名字时,舒明献眼中闪过的一丝不悦。
这狐狸精跟谁都亲热,就见了他跟见到狗似的,一张脸恨不得拉到脚面上,本想着就这样不管不顾的随他去,反正不过是个代替品;但是一想起那狐狸偶尔露出的直白小眼神,这心里就会有被爪子勾了一下的感觉,是抓着也不是,放开也不是,真是闹心的要命。
沈挽知道寂寒烟难做,自己也坐到了桌旁,招寂寒烟坐下首位置。寂寒烟偷偷看向舒明献,见仁主大人也点头了,才敢坐下。
喝着酒,听着花姑娘唱着清词小调,沈挽又开始神游……这风月楼其实还是比较不错的所在,除去那些个吵吵嚷嚷紫醉金迷的表面,光只是这屋内的摆设,这桌上摆的陈年美酒及各色小点,以及长得水灵灵的花姑娘那堪比黄鹂的歌喉,就足可以奠定这风月楼在水一天郡花街中的鳌首地位。
沈挽算计着要是有可能该拉着陆峥逛逛这种地方,那小子冷着的一张脸虽然没有寂寒烟寒度那么高,但是绝对比寂寒烟憋闷……回想第一次扯寂寒烟来这里时,寂寒烟脸上那表情实在够看的,而舒明献实在太要面子,不够好玩……如果是陆峥的话不知会怎样,沈挽想着想着,嘴角翘起了一个很可爱的小勾勾。
沈挽神游着,另外两人则不动声色的看着他神游……不同的是舒明献是明目张胆的看,而寂寒烟只是偶尔瞄一眼,便立刻将视线转开,毕竟直视上司的老婆还是很那个的。
舒明献一边喝酒,一边盯着神游中浑然忘我的沈挽,那细长的狐狸眼眯着笑起来有种说不出的媚,看时间长了还真是勾人的厉害。都说酒是迷乱心智的汤药,这喝了酒之后看沈挽也不觉得他长得难看了,尤其是那一头保养的极好的红发,被温黄的烛光染了层薄薄的金色,金红耀眼,迷乱心神啊……回过神来时,舒明献发觉自己的手已经不自觉的勾住了几缕红发,发丝柔软滑腻,摸起来就不想放手。
"喂……松手,不要扯我的尾巴。"沈挽的美好神游被舒明献这一摸给打断了,于是冷冷的白了对方一眼。这家伙难道不知道狐狸的尾巴是不能随便摸的么,在狐狸来说摸尾巴简直就等于是在调情,或者难听一点叫做性骚扰。
"尾巴?"舒明献觉得很有趣,狐狸化成人形的时候尾巴就会变成头发啊,怪不得这狐狸精长得虽然不出众,这一脑袋头发倒是漂亮的与他本身十分的不配,原来这点精华都集中在这里了。如此想着,手指又不自觉的扯紧了一些。
"快松手!"沈挽白嫩的脸蛋渐渐的红了起来,尾巴是狐狸的最大弱点,一旦被抓住便什么办法都没有了。舒明献扯着他的头发不放,简直就像把他压在身下了一般,那感觉别提多难受了。
原来他怕这个……有了这个认识,舒明献向来紧绷的唇角忽然翘了起来,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然后他故意将沈挽的头发拉向自己这边。沈挽被他扯着头发,就像被捏住了脖子的小鸡,根本就不敢太过挣扎,只能顺着舒明献的动作移动身体。好在两人坐的并不十分的远,否则沈挽非躺在地上不可。
等到沈挽的头靠在舒明献的肩膀上,舒明献才稍微放开了他的头发,不过仍留了一缕缠在指间,反复磨蹭着。转目扫了一眼坐在下首的寂寒烟和屋内唱曲的姑娘们,舒明献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那意思就是"碍事的,出去!"
寂寒烟从看到舒明献抓住沈挽的头发开始,便怔住了……都说仁主与影君的关系不好,但是面前这个情况简直就是赤裸裸的调情啊。有一瞬间,他的心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冲动,他想打掉舒明献的手,将沈挽从那人身边拉开,离那个高傲的主人远远的。但那只是心里的冲动,向来冷静的寂寒烟不会将冲动化为现实……尤其是在接收到舒明献那轰人的眼神后。
毕竟人家两个是名正言顺的夫妻……靠在门外的寂寒烟如是想着。
沈挽咬着唇靠在舒明献的怀里,舒明献的手依然抚在他的发上,偶尔指尖从发丝间穿过时带起的酥麻感从头皮直接窜入身体,刺激的他忍不住浑身轻颤,如果不是他一直咬紧了嘴唇恐怕就要叫出来了。
舒明献对沈挽的反应感到满意,觉得这段时间被沈挽漠视的怨气都消得差不多了。本想就这样放了沈挽,但是看到沈挽那受辱的表情,又觉得不能这么轻易的善罢甘休。于是心中暗说不急不急,就算养条狗还得花心思磨耐性呢,让这么一只野惯了的小狐狸臣服,当然更需要耐心了。于是,勾起桌上的酒杯递到沈挽的唇畔,淡笑道:"来,喝酒。"
沈挽心里很是别扭,怎么自己就这么一个弱点还被这讨厌的家伙发现了,再说了这家伙不是一贯的看不上自己么,怎么这个时候却又装得一副温柔的样子,好似换了个人……难不成这家伙真的是精神分裂的。
见沈挽没反应,舒明献便着力硬扯了一把沈挽的头发,并趁沈挽开口呻吟的同时将酒灌进了他的嘴里。瞧着小狐狸因为呛酒而咳红了脸,舒明献笑的有些得意。
怪不得"逼良为娼"这种事千百年来屡禁不止,原来这其中还真是乐趣无穷。
7-2
这晚沈挽被舒明献灌酒灌得半死,浑浑噩噩的都不知道跟舒明献说了些什么,后来还是舒明献把他抱出了风月楼,直到离坤天宫近了才交给寂寒烟带回潇湘阁。寂寒烟抱着沈挽往回走,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总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沈挽的事。
进了沈挽的房间,寂寒烟刚把人放床上,还没等拿被子过来,沈挽便像跟弹簧似的从床上跳了起来,低着头便往外跑。寂寒烟慢了一步没抓住沈挽,等追出去的时候发现沈挽正蹲在檐下一墙角吐呢。
寂寒烟跟上去帮沈挽拍背顺气,若不是沈挽醉的稀里糊涂了,他还真不敢跟影君大人这般"亲密"……沈挽吐完了,依旧迷迷糊糊的,被寂寒烟搀着回了屋子,躺在床上之后还不肯老实的睡觉,嘴里一会说着"陆峥,我没事……",一会又说着"我再也不喝酒了,我再也不喝酒了!"直直又折腾了半个时辰才勉强睡了过去。
寂寒烟看着沈挽睡觉,心里暗暗下了个决定,下次一定不能让人再灌沈挽喝酒了,无论是谁都不成。还有,沈挽说的叫"陆峥"的这个人又是谁?听起来似乎与沈挽的关系很亲密,但是在他的认识范围内,叫这个名字的人便是那诡界的……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又看了沈挽一眼,眼神有点深邃。
第二天一早,沈挽还在被宿醉折磨中,便被前仁主大人唤了去。到了前仁主的庭阁,沈挽发现舒明献也在那里,而且破例的是舒明献还是站在前仁主大人的身旁,虽然脸皮如平时一般绷的死紧,却掩不住几分懊恼的神情。
沈挽还在想这是怎么了,前仁主大人的"教导"便开始了,从历代影君的职责作为到为人处事,这一教导便是几个时辰,沈挽的头脑还不慎清楚,迷迷糊糊的听着就好像在听打雷似的,半个字也没听进去,若不是他早已被他师傅训练出了"站"功,恐怕前仁主大人还没说到十句话,他便已经躺在地上了。
舒明献面无表情的看着站在下面的沈挽,沈挽的头微垂着,脸色白的吓人,一看便是宿醉外加睡眠不足的结果。想到昨夜欺负那小狐狸时的得意,舒大仁主禁不住翘起了唇角,不过为了防止被他正在气头上的师傅发现,他又立刻恢复了尊贵而庄严的冷傲表情。
想来昨天也实在是他们倒霉,舒大仁主平时都是呆在坤天宫做好孩子的人,昨天才撂跑了一趟,就赶上了他师傅一年都难得一次的"查宿"。前仁主大人也是闲的无聊了,晚上不好好睡觉,忽然想起去瞧瞧自己的宝贝徒弟在做什么,于是很愉快的扑了个空。
在坤天宫气等到了半夜才等到舒明献回来,问去干嘛了?舒明献不说。前仁主大人说那你说你这一身的酒味还有胭脂味是哪来的吧……舒明献一看瞒不住了,便也不隐瞒了,直接拉了沈挽下水,反正他算定了师傅就算是罚他,他还有个坐陪的呢。
前仁主大人喝水的档,舒明献开口认错了,沈挽倒没吱声,因为他早就睡过去了。前仁主大人心疼徒弟,所以只是冷哼了一声,算是停了这口训,不过体罚还没准备免。
沈挽被罚在坤天宫侧殿的先主牌位前跪三天三夜,以示惩戒。
舒明献也是三天,不过因为仁主大人白天还要处理公务,所以只在每天晚饭后去跪到第二天早朝。
沈挽被带到先祖牌位前跪着,最开始有人在旁边时,他还老实跪着。等人一走,殿门一关,他便直接倒在了地上,睡着了。
舒明献走进来的时候,沈挽还躺在地上睡着,奇怪的是一直都没有人来给沈挽送饭,沈挽也一直都没有醒。舒明献走到沈挽的身边,看这小狐狸睡得甚香,便想用脚踢他一下,不过想了想却蹲了下来,伸出一直手指去戳沈挽的脸蛋。
不过这手指一戳上,便拿不开了。于是又加了一根手指,最后干脆整只手伸过去好好的摸了摸。摸完了,舒明献还在心中感叹了一下:这小狐狸长得虽然不怎么样,这皮肤倒真是好,白白滑滑嫩嫩的好像是刚出锅的豆腐花,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舒明献还在想的阶段,沈挽便睡醒了。睁开眼睛一看,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横在脸侧,沈挽以为舒明献又要来扯他的尾巴,便"嗷"的一声跳起来,瞬间躲到了柱子的后面。
舒明献见沈挽竟然这样躲他,瞬间找到了当主子的感觉,于是带着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向沈挽所在的柱子逼近。两个人一个靠近,一个躲,绕着柱子转了四十多圈后,舒明献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你不晕?"
"知道晕你还靠过来!"小狐狸现在的表情可用"张牙舞爪"来形容,心里则非常尊敬的将舒明献的十八代祖宗挨个问候了一遍,就连远亲旁系都没放过。
"隔着柱子与人说话不礼貌。"舒大仁主说话历来打着官腔。
"我跟你没话说。"沈挽可没忘记这神经病昨天晚上灌他酒的事,尤其是想到昨夜受制于人时那丢脸的样子,沈挽就嗷嗷的想挠墙。
"昨晚让你喝太多的酒是我不对。"舒明献见沈挽的脸一会红一会白的,便以退为进的说了这么一句,不过随后话音一转,柔和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讽刺。"不过,既然你连那种丢脸的样子都被我看过了,也不用现在来装矜持了。"
本来小狐狸还在惊讶于"这仁主大人还会自我检讨"中,但是听了后面一句,人便立刻恼了起来。"什么丢脸……要是你被人调戏了,我就不信你还能装作一本正经。"
舒明献昨晚回去之后便命人搬来了惑界妖族的资料,果然关于狐族的资料上写着"相互磨蹭尾巴是狐族的求爱方式,甚至是求欢。"于是,舒大仁主静默了一会,心想这还真是阴差阳错的"调戏"啊……不过,再一想又觉得沈挽那受虐的小表情挺有意思的,于是这"扯尾巴"的乐趣还是有必要保留下来的。
有了上面那想法和认识,舒明献在听到沈挽提起"调戏"这事时,倒没太大的惊讶,依旧语气带刺的说:"喝个酒就说我调戏你,那我们在这共渡三个夜晚你还不得让我负责一辈子?"
沈挽气绝,他还没见过这么无赖的,尤其还是这种道貌岸然法相庄严的无赖,于是心中暗骂一句"跟这种无赖计较,自己真是有病了",然后漠然了一张脸,绕着舒明献走到偏殿一个角落里,蹲在锦缎罩着的软藤垫子上神游。
8-1
寂寒烟来给沈挽送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冷战场面:仁主大人盘腿坐在大殿正中闭目养神,他家影君大人蹲在一不明显的角落里脸冲着墙"面壁思过",怎么看怎么像被夫君罚跪的小媳妇。
这又是唱的哪出戏啊,昨个不是还好好的一起喝酒么?寂寒烟暗想。
这侧殿是供奉先祖牌位的,于是不能在这里吃荤腥的东西,以为不敬。寂寒烟给沈挽送了一碗银耳紫米粥,又搭配了几样清淡的小菜,谁知沈挽只看了一眼便扭过头去。
"不吃晚上撑不住。"寂寒烟一看就知道沈挽这又是在跟舒明献赌气,便低声劝了一句。"没体力你怎么跟仁主大人耗?"
沈挽眨了眨眼,忽然觉得寂寒烟今天看起来特别的可爱,于是点了点头。刚要伸手去接碗,忽然眼珠一转,又把手缩了回来。"寒烟,你要是想让我吃饭就亲自喂我。"
"这……"寂寒烟一怔,立刻便明白了沈挽的意图,于是心中无奈道:我的影君爷爷啊,你们两个闹别扭不要扯我下水好不好啊。
"你不喂,我就不吃。"小狐狸不会耍无赖,但是耍赖皮还是会的。
"唉。"寂寒烟无奈,只得小心的端着碗一口一口的喂他的狐狸爷爷吃饭。
舒明献貌似闭目养神,其实沈挽他们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他知道小狐狸在故意气他,所以依旧是装作没有听见,连动都不动一下,只是唇边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冷笑。
偏偏沈挽就是不准备好好吃饭,一会儿说:"寒烟这粥太热了,你帮我吹吹",一会又说:"寒烟,我要吃那个和那个……",语气亲昵的抓一把能拧出蜜糖来,若被不知情的人看到了还得以为这小两口感情不知有多好呢。
寂寒烟知道沈挽这是为了气一气仁主大人才故意这样的,只是对着沈挽那妩媚的笑容和亲昵的语气时,便是石头也难保不会开裂,更何况他只是一个还没有石头那般冰冷坚硬的人。
沈挽最初只是想气一气舒明献,心想我就是对别人好,就是给你冷脸看,我就是气死你。不过,慢慢的他发觉寂寒烟那惯常冰冷的秀美脸蛋有点泛红,粉粉的一层薄红好似初雪后的寒梅一般,十分的勾人。沈挽一看他这个样子,便觉得这孩子很好玩,于是原本只是为了气一气舒明献的意图立刻便转为了想要欺负寂寒烟的乐趣。
"寒烟,你真好,我到法界这么久,只有你对我最好。"沈挽说这句话的时候,那眼神中的真挚看的寂寒烟心中一软,差一点就沦陷了。
"这是属下应该做的……"感到自己心中的想法不对,寂寒烟连忙垂下眼帘,躲开了沈挽的目光。
真可爱啊……沈挽在心里满足了一下,决定等回惑界的时候一定要带这孩子走,太好玩了。不过脸上还要摆出一副认真的模样:"别总下属下属的,我可没把你当下属看过哦。"
当狐狸精的果然都是喜欢勾引男人的……舒明献耳中听着沈挽又温柔又亲昵的声音,心中冷冷的想着,并用力攥紧了被宽大衣袖遮盖住的手指。一直到寂寒烟离开了,他才缓缓的松开握得已经发白的手指,看着手心因握得太紧被指甲压出了几道深紫色的淤痕,他不禁皱了皱眉头。
沈挽吃饱了饭,气了舒明献,又调戏了寂寒烟,所以现在是心情大好的哼着小曲外加继续神游。不过神还没游出去多远,便听到舒明献那冷冰冰的讽刺:"真不愧是当狐狸精的,勾引男人果然是有手段。"
"过奖。"沈挽丝毫不生气,他早算准了舒明献会这么说。"不过,仁主大人这话怎么说的这么酸呢?"
"哼……"舒明献冷哼了一声,语气中隐隐有怒气翻腾。"你别忘记自己的身份,不要不自重的跟个男人勾三搭四的,败坏我法界的名誉。"
居然没用"不要脸"这个词……沈挽觉得舒明献说话比以前讲究了点,不过他依旧不会给对方好脸色。"仁主大人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吧……既然被人搂着喝酒都不算调戏,那么只是吃个饭说几句话又怎么算是勾三搭四,更何来败坏名誉呢?"
"你!"舒明献立刻没了词,他之前那番关于"调戏"的话也只是想以自己的无所谓来打压沈挽,却不料反被沈挽拿来堵住了自己的嘴。思量再三,他终于还是憋下了这口气,没再说出什么。
于是这一场小规模的较量中小狐狸沈挽算是赢了。
两人相安无事的呆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晚上寂寒烟又来给沈挽送饭,这一次沈挽倒没有让寂寒烟喂他,不过用饭间两人聊的甚是开心。当然说的比较多的那个还是沈挽,寂寒烟只是听众,不过在舒明献看来这两人之间的奸情依然大于友情,于是被闲置一旁的舒大仁主的心情又郁闷了。
其实这么久的相处下来,又来来回回的几番言语上的较量,舒明献并不像当初那么排除沈挽这个人,反倒对沈挽有了几分兴趣。只是因着双方的身份背景以及舒明献单方面的性格问题,两个人才冷战不断,甚至有打持久战的倾向。
沈挽很聪明,他知道自己在法界的身份很特殊,很容易引起他人怀疑,所以他尽量不让自己参与到法界的政事之中,就算是大朝也是能免则免。他出去玩,舒明献派人跟着他,他也假装不知道。纪韬派寂寒烟来的目的他虽然不知道,但也猜出来几分,而他却一直不说。
不过,沈挽那个性其实是极单纯的。他很直白,交朋友要交心,做事要光明,行为随意却不失小节,是以他在惑界的时候人缘极好,这也是当初他师尊用他来顶替近玄的原因之一,因为这样的性子比较不容易遭到怀疑。
但是沈挽这直性子遇到舒明献这种高傲别扭的人,便如那水火之争,若不是有一方先低头认错,那就绝不会轻易的平息。
因晚饭时候聊的太开心而没有心情好好吃饭的沈挽睡到半夜肚子便饿了,这一饿便又怎么都睡不着了,于是不满的叹了口气,心想明天一定要让寒烟多弄点东西来留着做宵夜。睁开眼睛一看,他忽然吓了一跳……原本睡前坐在远处的舒明献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正蹲在他面前一脸严肃的盯着他。
沈挽心想这人大半夜的不睡觉,抽什么风啊……不过还没想完,就见舒明献忽然开口了,语气依然是惯有的严肃:"喂,小狐狸,我们休战吧。"
8-2
"休什么战?"沈挽语气不太好,打从一开始就没事找事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啊,这个时候又一副很大度的样子跑来说休战,看着就觉得生气。他不满的皱了皱眉头,难听的话还没有出口,头皮就一阵发麻,于是目光斜了斜就瞧到了舒明献压在自己头发上的手。
沈挽是靠着柱子睡觉的,不过因为亲爱的枕头没有搂在怀里,所以睡的不是很老实。原本梳理的极为整齐的发束早已散乱了下来,红艳艳的在地上散了一片,刺眼的厉害。素色的外袍被他睡得松散开来露出了凝血色的里衬,暗暗的一片红色贴着白皙的颈子以及从微敞的中衣领口露出的一小截锁骨。
舒明献的目光从沈挽的头发到眉眼,再到颈子锁骨一路看下来,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这狐狸精确实不爱主动勾引人,但是他生来就是勾引人的,就算他不想都不行。
"我的意思是,大家各退一步,和平相处如何?"舒明献用手指挑起沈挽垂在肩头的一绺红发,用指尖勾着缠在手指上。
沈挽立刻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冷冷的说:"你先放开我的尾巴,然后再谈别的。"
舒明献的眉挑了挑,沈挽以为那家伙又要变脸,于是立刻露出了防备的表情,谁知舒明献却松开了他的头发,并向后挪了一步。
"现在可以了吧?"舒明献问。这小狐狸外柔内刚,欺负起来很有乐趣,但是却不能急于一时。
沈挽依旧靠着柱子一脸的警惕,殊不知自己这个样子有多勾人。搔了搔额前的乱发,小狐狸想着师尊他老人家说的"忍"字,表情慢慢的有了点变化。他的身份要求他必须要低调一点,但是他却一开始便和这法界第一大的仁主杠上了,确实有点那啥……既然对方有意和好,那么自己也就给个面子吧。
"嗯,可以考虑。"小狐狸的架子很大。
"很好。"舒明献忍住想瞪眼的冲动,唇角勉强露出了一丝笑意。
寂寒烟第三天来送饭的时候,发现两人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变化,虽然还是一人一处坐的很远,但是中间那如风暴来临前的低气压状况已经不见了,平静的让人有些适应不了。寂寒烟给沈挽多带了一小包莲花糕,说是潇湘阁的婢女们做给影君大人的,怕影君大人受罚劳累过度,多吃点甜的才好有体力熬夜。
"你人缘倒是好啊。"等寂寒烟走了,舒明献转过头瞧着啃零食的沈挽,心中有些小小的计较。
"原来仁主大人也会嫉妒,不错。"沈挽笑的有些得意,不过还是将手中那包甜食递了过去,大度的与舒明献分享。
舒明献倒也没跟他客气,既然自己主动说要和平相处,再自持身份就有点太找抽了,于是拿了一小块放在嘴里含着。其实舒明献并不喜欢甜的东西,太腻口的东西让他心情不好,不过这莲花糕的味道还不错,甜而不腻入口即化,怪不得沈挽吃的那么开心。
"你来法界也有些个时日,这其中的礼法规矩都熟悉的差不多了,也是时候该让你接触祭祀之事了。"舒明献知道他虽然一直怀疑惑界临时换人的原因和目的,但是他总不能因此而一直将沈挽当个牌位一样的供着,法界影君的职责看似与政务无所牵连,但与仁主之间却又是密不可分的。
影君这个所谓的守护神官便是上到祭天拜神、祀祖求安,下到仁主的日常起居、吃喝用度,都得管的一个"神棍+老妈子"……所以,沈挽当初说这影君"就是那仁主的老婆"也不为过。
"不干,没兴趣。"沈挽立刻拒绝,他可不要被那些无聊的事缠住,那该多麻烦啊。"要干,等我师兄回来你让他去干。"说完,便觉得有些不对,于是不做声了。
舒明献看着沈挽,眼神默默的……停了一会,他轻叹了一声,淡淡的问:"近玄他还会回来么?"
"不知道。"沈挽说的是实话,而且看到舒明献那有些郁闷的表情,他又忍不住问。"你希望他回来么?"
舒明献又是轻轻的一叹。
这天半夜,沈挽睡醒的时候看到舒明献默默的坐在那里,淡黄的烛光映着莹白而精致的面孔,漂亮的眼眸低垂着神色有些暗淡,手指间一根小小的竹笛儿在缓缓的转动着。沈挽无声的注视着他,心中升起了一种淡淡的无奈。
惩戒结束,沈挽又恢复了闲懒的好生活,不过这一回寂寒烟却管的他很厉害,出去玩不让回来太晚,喝酒不许超过三杯。沈挽这个郁闷啊,心想寒烟这孩子原来挺好的,怎么才这几天就变成老妈子了。
"影君大人您忘记您说过再也不喝酒了么?"寂寒烟一边整理着沈挽屋里的书柜,一边冷冷的问道。
"什么时候说过?"沈挽端着酒杯问道,脑子里完全没有自己曾经说话这种话的记忆。
"上次您被仁主大人灌醉的时候。"寂寒烟好心提醒他,并刻意加重"灌醉"这两个字。
"寒烟,男人喝醉了说的话不可相信知道不?"沈挽自然不认,不过提起舒明献灌他喝酒的事,心里还是要小小的记恨一下,于是手里这杯酒是怎么也没心情喝了。
记吃不记打,怪不得你被仁主欺负……寂寒烟面无表情的在心中腹诽了一下。
"话说这几天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啊,我看坤天宫那边的防务加强了不少。"放下酒杯,沈挽拿了块婢女刚刚端上来的糯米酥咬的津津有味。
"嗯,听说明天诡界的使者就要到了。"寂寒烟心不在焉的回答。
"哦哦……诡界不是一向与法界对立么,来这里做什么?"沈挽一听便有了兴趣,他与陆峥是好朋友,所以历来对诡界的印象不错,不过法界却历来容不下诡界的魔,看来诡界这一次派使者来定是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吧。
"不知道……不过,您想不想知道诡界来的使者是谁?"寂寒烟背对着沈挽不动声色的问。
"谁?"沈挽追问道。
"北部将军,陆峥。"寂寒烟慢慢的说。
沈挽手中的糯米酥掉到了地上。
9-1
诡界使者到来的那天,坤天宫布置的这叫一个庄严华丽,戒备森严。护殿将军手持金瓜钺釜守护于殿前,文武百官神情肃穆侧立于黄龙道两侧,这气氛庄严的有些萧杀,怎么看都不像是要迎接客人,反而像是等着来人好械斗一番。
"这是要打架啊……"沈挽端着半碗香茶,语气说的这个凉。
这等接见外界使者的大事,他这影君是必须参与的,所以尽管他万分讨厌这坤天宫的气氛,也不得不来给舒明献一个面子。不过在里面像其他人那样柱子一般的杵在那里等人他可受不了,于是趁着那诡界的使者还没正式觐见仁主,他便跑了出来,找了个舒服又不影响观景的好地方,一边喝茶一边看热闹。
"法界历来与诡界不和,摆出这阵势不过是想威吓一下那诡界的来使,好煞煞对方的威风。"寂寒烟又给沈挽斟上了半杯香茶,然后便继续垂目注视着沈挽握杯的手。
"这么大的排场,这么多的人……打群架还差不多,吓唬人我看就免了,那诡界的魔又岂是吓一吓就老实的?"沈挽嗤笑,对此十分的不屑。
"影君大人似乎对诡界的魔很欣赏?"寂寒烟这话问的似有深意。
"欣赏说不上,不过跟法界的人比起来,略好。"沈挽淡淡的回答。话音未落,便见那天空中云翻雾绕,似有蛟龙腾舞盘旋,瞬间魔气大盛,铺天盖地而来。于是,淡笑一声,道:"正主来了。"
坤天宫前的天空中,浓云翻滚如漩涡盘绕,紧接着一道刺目霹雳划下,法界众人被那白光晃得一阵眼花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坤天宫门前的金阶之下便出现了诡界众人。接引的礼官甚是年轻,想必做这个职位还不久,哪见过这种出场的阵势,一下子便愣住了,眼睛直盯盯的瞪住使团中为首那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沈挽早在看到那霹雳闪下之时,便瞬间移动到了坤天宫的门前,自上打量着站在下首的诡界众人。为首的果然是陆峥,不过……沈挽淡笑,这样的陆峥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陆峥是魔,但是外表却更像是人。身材高大挺直,五官深刻,只是面容俊朗却冰冷,眉眼间自带萧杀之气,无言中拒人于千里之外。紫金冠束住漆黑的长发,露出白净额前一抹蛇形紫痕,那是他身为纯血魔族的象征。内着玄色贴身软鳞甲,外罩一件烫金麒麟纹紫黑长袍,一身武将的装束,一派王者的风范。
那礼官看着陆峥发呆,陆峥却没有看到他,而是仰首望向站在坤天宫金阶之上的沈挽,冰冷的目光中瞬间闪过一丝异色。
"将军远道而来,沈挽特奉我主之命前来迎接。"沈挽笑着懒洋洋的打着招呼,缓步走到陆峥的面前,并顺手拉开那碍事的礼官。
"影君亲自前来,陆峥荣幸之至。"陆峥淡淡的回答着官话,语气漠然。
"你怎么来了?"往金阶之上走时,沈挽用只有陆峥能听到的声音低低的问道。
"有事,顺便看看你。"陆峥回答。
沈挽瞄了陆峥一眼,不动声色的说:"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副打扮,气势很不错嘛,比那法界的小仁主看起来顺眼多了。"
陆峥略挑眉,如冰黑眸微微一转,问道:"你看上我了?"
沈挽哆嗦了一下,叹道:"你这人别每次说笑话都这么冷。"
进了坤天宫,沈挽便站回了舒明献的身旁,当然在经过舒明献身旁时,他也没忘记小声对舒明献说:"看你找的那礼官,真够丢人的。"
舒明献看了沈挽一眼,碍着这是在正式场合而没有说什么,只是将视线投向站在下首的陆峥时,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冷漠和厌恶。陆峥倒是没什么表情变化,见了这法界的仁主也不跪也不拜,直直的仰着头看着舒明献,那冷漠的气度比舒明献还傲上三分。
沈挽看了看舒明献,又看了看陆峥,于是在心里默默的把"攻"这个字贴在了他家哥们的头上。
"来使何人,为何见本仁主不跪,堂堂的诡界将军连这点礼仪规矩都不懂么……"舒明献见对方根本没有把他这法界仁主看在眼里,心中甚是恼火,但是表面上却依旧只是冷漠的打着官腔。
"陆峥奉我主法界冥王尊上之命前来,一者是为了延续两界之交好,二者是特为仁主大人的生辰送来贺礼。"陆峥不急不缓的回答着,完全不将舒明献语气中的轻视傲慢放在眼里。"至于行跪拜礼之事,诡界之人只跪我主诡界冥王尊上,况陆峥此来乃是代我主献贺,礼仪已到何须再拜。"说完,眼神一凛,傲气荡然,那表情摆明了就是"小子,让我下跪你还不配。"
说的好!沈挽在心里替自家哥们小小的叫了声好,偷看去看舒明献时,发觉这年轻的仁主大人虽然脸上依然镇静,但眼中的恼怒却已经显而易见,于是他又在自家哥们头顶上那个"攻"字前面加了个"强"字。
"听闻诡界陆峥将军素来冷漠不好言辞,今日相见才知传闻不实,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站在文官之首的纪韬岂能见自家主子吃亏,便连忙出列笑着赞了一句,也算是互相给个台阶下。
陆峥岂会不认识纪韬,他知道这人是有名的笑里藏刀善于计谋,而自己此番前来身有要务,没必要争这唇舌上的胜负,便以"过奖"两字带过,顺便让随行之人将献礼敬上,也算是以退为进给足了法界的面子。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是送礼的呢,更何况诡界这贺礼送的是十分的丰厚,将法界众人的嘴堵得严严实实的,说不出一个"不"字。
舒明献虽然心中恼火,却也只得忍着,谁让他这仁主不但得顾着自身的威仪,还得顾着法界的长治久安呢。毕竟他接位的时日尚短,经验浅薄,仅是处理法界内部的事物便已经忙的他焦头烂额,又哪有心思去招惹那外患。心中这般想着,只得暂时压下这一口怨气,待日后与那诡界交兵之时,再将这笔帐好好的算算。
心中有火,舒明献便看谁都不顺眼,偏偏离他最近的沈挽根本就没搭理他这茬,一双细长的媚眼在陆峥身上瞄来瞄去,知道的人明白他这是对自家哥们立险地而气势不输强敌表示赞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狐狸精是见那陆峥俊朗非凡而动了贼心。
可惜那一向高傲的舒大仁主偏偏就是那后者,见沈挽这副着迷的模样,心中被压抑着的怒火瞬间便成了极深的怨恨,气的他难以自抑几近抓狂。心说好你个狐狸精,才说与我和好便又勾搭上了别人,而且那人还是个招惹了他的魔。好,好,你喜欢那人不是,我便让你好好的喜欢他去。
于是,也不管那台下还站着文武百官和诡界使者众人,他便一把抓住沈挽的肩膀,将人从高台之上推了下去。
9-2
沈挽正专心的看着陆峥,心里合计着怎么也得想办法在私底下跟好友喝上几杯,谁知肩头忽然一紧,接着人便被推了下去。倒下去的一瞬间,他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舒明献,心中不由得一叹,接着人在半空中一转便轻巧巧的落了下来。
陆峥的视线一直没有从高台上移开,见沈挽被舒明献推下高台,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杀意。虽然他知道以沈挽的能力从那种台子上摔下来是不会受伤的,但是他还是不动声色的向前迈了一步,手臂微扬将落下来的沈挽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在场的法界众人虽然也瞧见了这一幕却没来得及有所反应,等想到凭什么让那魔将揽住自家影君那细瘦小腰时,陆峥早已松开了手,依然是一派巍然的冷凝之态。
"影君,当心。"陆峥说道,言语中另有所指。
"谢谢将军关心。"沈挽淡笑,抱拳为谢。然后,微微转头看了一眼站在高处的舒明献,淡淡的说:"想来是我主劳累了,才让我代他下来相送各位诡界使者。"
舒明献怔怔的看着沈挽,这时的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推沈挽下台真的是一时的冲动,但是沈挽摔下去时回头的那一眼,看的他的内心犹如被烧红了的铁钎戳了一下,血淋淋的痛。再见陆峥揽住沈挽时,他的心中又升起了一阵慌乱,好像有什么想要抓住的东西又离开了似的,惶惶间他想抬手才发觉身体已紧张的有些僵硬了。
见舒明献盯着沈挽没有反应,陆峥也明白了些什么,不过他只是漠然的扫视了一眼台上的舒明献,转头对身侧的沈挽说:"那么陆峥暂且告辞了。"
"将军请。"沈挽依旧淡笑,临出去的时候却递了个眼色给在一旁淡笑不语的纪韬,那意思是"劝劝你家主子那贱脾气"。
出坤天宫后,沈挽低声问陆峥:"你在这里要留多少时日,我好找机会请你喝酒。"
"要到寿辰结束之后吧,喝酒随时恭候。"陆峥回答,稍停又问。"他总这么对你?"
"第一次,你把他气毛了,估计他长这么大还没这么受气过。"沈挽忍笑。
"嗯,确实欠点教训……"陆峥淡言,语气中的森森冷然听的人心中都结了冰。
于是,沈挽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句:陆峥啊,你果然是个魔。
回到潇湘阁,沈挽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吩咐寂寒烟在潇湘阁门前立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任何人与狗都不得入内"。晚饭后,他又命寂寒烟守在自己的房门前,说是谁来都不许进。寂寒烟知道这是影君在为白日里的那件事生气,便也没再说什么,搬了条凳子便守在了沈挽的门前。
陆峥已换去了白日里那身战甲装束,淡色中衣外只罩了一袭素黑长袍,两袖微挽露出骨节修长的手指。漆黑浓密的长发去了紫金冠的束缚随意的垂坠在胸前背后,遮盖住了他额上的紫色蛇痕,此刻的他少了几分拒人千里的威慑,多了几分恣意淡然的洒脱,不过那份由骨子里便生成的浸透了魔气的寂冷冰寒却是不少分毫。
他这一次来法界是有目的的,为了一个关乎诡界存亡的目的。所以,一离开坤天宫之后,他便召集忠心的下属们进行密议并逐一部署了各项计划及应对策略。待到他部署妥当了,抬头再看窗外时,天幕早已换成了玄色,一抹弯月悬挂天边,戚戚然带着几分远隔人世的清冷寂寞。
诡界的月亮是红如血一般的颜色,不似这种的莹白淡雅。不过,陆峥还是喜欢诡界的月亮,不是因为恋乡,而是因为那血色的艳红总是能让他想起某个人那同样艳丽的发。
几月不见,那人也变得成熟稳重了许多,只不知那份成熟稳重是用什么样的代价换来的……思及白日里那事,陆峥的眼眸愈渐冰寒,通身的魔气激荡开来,将整个院子压抑在一片看不见的阴冷萧杀之中,连高悬于远天的明月都仿佛受不了这魔气的冰寒而急忙忙躲进了云雾之中。
旋手推门,再转身关门,只这一转身的动作瞬间,腰间便被一硬物顶住了。陆峥微怔,随后一抹熟悉的气息又让他立刻收回了想将对方激荡开来的魔气。
"下次不要用茶壶开玩笑,打碎了不好收拾。"陆峥说道,语气中并无不悦。
"哈,怎么每次都能被你发现啊。"腰间硬物被移开,沈挽笑嘻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因为除了你也没有人会这么无聊……陆峥腹诽了一下,转身打量沈挽,问:"你就这么跑过来了?"
"你又没说要用轿子去抬我,我当然就自己跑过来了。"沈挽笑着,坐到桌旁顺手拍开一坛沈香酒的封泥,将鼻子凑过去闻了闻,并叹道:"好香。"
"我是说,你不怕法界的人误会你与我勾结么?你现在可是影君。"陆峥淡淡的说。
"勾结?我跟你都勾结百十来年了,就算想撇清关系也不成吧?"沈挽毫不在意的回答,并伸手拍了拍他身侧的座位。"别废话了,快来陪小爷喝酒。"
沈挽带来的两坛沈香酒确实不错,喝起来微微有点辣口,但是入喉香甜润滑,只留满口清香。沈挽一边喝酒一边跟陆峥讲他在法界的事,说到高兴的时候笑的差一点被酒呛到,陆峥倒喝的不是很多,大多数的时间都只是举着酒杯在听沈挽说话。
"那该死的家伙,竟然抓我的尾巴,还以此威胁我喝酒。"沈挽忽然怒道,酒杯用力往桌子上一垛,溅撒了半杯琼浆。
"你被调戏了。"陆峥看了他一眼,语气依旧没啥变化。
"可恨老子一世英名,就败坏在这小混蛋的手里了。"沈挽开始挠桌子。
陆峥看了那可怜的桌子一眼,接着问:"除此之外呢?"
"什么除此之外?"沈挽没明白陆峥的意思。
"他没对你做什么更过分的事么?你可是他名义上的老婆。"陆峥解释,冷眸转向沈挽的身上,看的沈挽直觉后背发凉。
"开什么玩笑,你当我是那么随便的人么?"沈挽撇嘴,不过随即他又奸笑一声,伸手抓住陆峥握杯的手腕,么指在腕脉处蹭了蹭。"陆峥,过两天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估计不是什么好地方……陆峥深知沈挽的个性,笑的这么奸诈就肯定没什么好事。于是,将视线转到沈挽握住自己手腕的手指上,那白皙修长的手指磨蹭着自己的腕脉,指肚粉嫩的颜色看起来十分的可爱。
10-1
寂寒烟坐在沈挽的屋门外守到了半夜,就听到院子外面一阵吵嚷。潇湘阁的门前被沈挽竖了个类似"谢绝推销"的牌子,今天一下午都没人敢越过雷池一步,就连仁主大人派人来了几次都被生生的堵在了门外。本以为这晚上该消停一会,怎么又闹起来了,难道是守在外面的丫头们和什么人吵了起来?
正想着,便见一人当先走进了院子,寂寒烟正想去拦却发现来人正是仁主大人,于是先请了安才拦住人。
"让开。"舒明献的语气非常的不好。
他知道他今天做的事情有些过分,所以散了朝便派人来请沈挽,不料派来的人都被挡在了潇湘阁门外,半个人也没让进去。他想着大概沈挽是真生气了,所以也就暂时作罢,吃了晚饭便在坤天宫里批折子。批着批着,他心中忽然一惊,想到白日里沈挽摔下去时那诡界魔将眼神中一闪而过的阴冷,还有沈挽对那人的表情……他的心里又乱了。
沈挽来法界这么久,行事历来低调,就算与他不和时也不曾这般明目张胆的与自己对着干,除非沈挽不让他进潇湘阁是有什么别的目的。想到这,他便有些坐立不安,无论沈挽的目的为公还是为私,他都必须要去看个明白。
"回禀仁主大人,现在天色已晚,影君大人早已睡下了,还请仁主大人明日再来吧。"寂寒烟依旧挡在门前,虽然他知道自己这么做是没有好处的,但是他就是不想让开。
"我看一眼就走。"舒明献又要上前。
"影君大人有令,任何人都不见。"寂寒烟退后一步,又挡住。
"寂寒烟,你的主子也要听我的命令,我命令你立刻滚开。"舒明献呵斥道,连个下人都干挡着他的路,真是要反了。
"影君大人有令,任何人都不见。"寂寒烟依然不动,他总觉得他现在如果让开了,以后可能再也无法呆在沈挽的身边了。
"哼,好,好,你倒是忠心职守啊……我看根本不是那狐狸精不想见我,而是那狐狸精忙着去见别人了吧。"舒明献冷笑,他的眼狠狠的瞪着寂寒烟,每说一个字都透着阴冷的怨恨。
"属下不懂仁主大人的意思,影君大人一直呆在房间里,并未外出。"寂寒烟淡淡的回答道,尽管他完全感觉不到屋内沈挽身上的妖气。
舒明献仍冷笑着,道:"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你与那狐狸精日日相处,谁知道你们之间……"
话还没有说完,沈挽房间的大门便被用力的拉了开来,沈挽散着发衣衫略显凌乱,一副睡得迷迷糊糊的模样出现在门前,随后他眯着眼睛盯着站在门前的舒明献,语气慵懒道:"仁主大人半夜不睡觉,跑来我潇湘阁就是为了欺负我手下的人么?"
舒明献没想到沈挽竟然真的在屋子里睡觉,心中的既定事实立刻被推翻,一时间慌乱的不知该如何回答。
"天色不早了,仁主大人还是早些休息得好,有话明天再说。"沈挽见舒明献不回答,便接着说道,又吩咐寂寒烟道:"寒烟,你辛苦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寂寒烟看着面前两人,知道自己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便施礼离开了。
"我……"舒明献想着自己还是应该先跟沈挽道歉,谁知刚说一个字,沈挽便"呯"的一声关上了房门,只留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院内,茫然失措。
他呆呆的站在院子里看着沈挽的房间,直到屋内完全黑暗了下来才缓缓的转身离开,月光下的身影寂寞的颤抖着。
舒明献又想起了小时候的事,从懂事以来他便被命定为法界仁主的继承人,这种高贵的身份令他受到万民的尊崇和膜拜,所以他小时候的重要记忆除了师傅温暖的怀抱,便是高台下万民膜拜时弯曲的脊背。
他可以骄傲,可以任性,没有人敢反抗,也没有人敢教导他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但是有一件事即使没有人教,他也慢慢的学会了,那就是寂寞……高处不胜寒的寂寞。
第一个对他露出温柔笑容的人便是那有着如天空一般明媚长发的近玄。那个美丽的人儿总是温柔的笑着,以最柔和的姿态包容他的傲慢与无理取闹,渐渐的连他的心也包了进去……然而,那人却离开了,就像他出现时那么突然,离开的时候也无声无息,却在他的心里撕裂了一条血淋淋的口子。
他嘴上不说,他心里怨恨,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直到沈挽的出现。沈挽的眼神是直白的,沈挽的表现也是直白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绝对不包容不惯着。因此他开始考虑自己曾经对近玄的所作所为,越想心越寒……也许那个时候,近玄的笑容并不是因为喜欢才在笑吧,也许只是无奈,只是不能拒绝。
近玄他还会回来么?不会了吧……那么沈挽也会离开么?想到这里,他感觉心里一阵疼痛,连近玄那么能包容的人都受不了他,沈挽那个直性子的人又怎么会永远呆在他的身边。师傅年事已高,轻易不会再出现在坤天宫,而未来的日子他依然只能是寂寞的,一直到死的寂寞。
猛然回神,他发现自己坐在坤天宫后花园的水池旁,东方的天边已隐隐泛出了鱼肚白,再过一会天就要大亮了,而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的在这里坐了半个晚上。揉了揉干涩的有些疼痛的眼睛,脸上悲凉寂寞的表情慢慢的被一贯的骄傲冷漠所取代……他是法界的仁主,高高在上的主宰,即使心中滴血般的疼痛,也绝不会在任何人面前示弱。
沈挽一直睡到中午才起床,昨夜他与陆峥喝酒喝到半夜,回来时正遇到舒明献与寂寒烟对峙,于是才装出被惊醒后恼怒的模样给了舒明献一个闭门羹。不过想来还真是惊险,如果让那多疑的仁主大人知道他昨夜跑出去喝酒的事,这太平日子以后便别想过了。
"明明是去跟朋友喝个酒,怎么就闹得跟偷情似的,还有个抓奸的瞎捣乱,真郁闷死了。"沈挽醒来之后脑袋中蹦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吃中饭的时候,沈挽硬拉着寂寒烟陪他一起,寂寒烟拗不过他便在对面坐了下来。寂寒烟低头闷声不响的吃着饭,沈挽则握着筷子在碗里数米粒,数了半天才吃上一口。
"影君大人,您找我是有事吧?"寂寒烟终于受不了沈挽糟蹋粮食的行为,于是开口了。
"嗯嗯,有事……昨天,多谢了。"沈挽放下筷子,一本正经的说。
"哦,那是我应该的。"寂寒烟回答,低头继续吃饭。
"我不是指那个……我是说,谢谢你没有将我认识陆峥的事告诉别人。"沈挽解释道,然后重新拿起筷子老实吃饭。
寂寒烟迟疑了一下没有说话,一边吃饭一边想:原来他已经知道了。
10-2
沈挽在潇湘阁消停了几日,依然是每天除了玩就是睡觉。舒明献每日派人来给沈挽送东西,从吃穿到用玩,无一不是极尽精致华美。沈挽也不客气,送来了就让寂寒烟代为收下,但是你的人不许进我的潇湘阁,我也不去你的坤天宫。
送来的礼物中除了衣物以外,其他的尽都被沈挽送给了潇湘阁里的丫头们,沈挽也想送一些给寂寒烟,但是寂寒烟却不要。如此个三五次,沈挽便忍不住去问寂寒烟原因。
"我不要他给你的东西。"寂寒烟最近跟沈挽混的实在是熟了,连尊称都省了。停了一会,他表情很认真的说:"你若是想送我东西,就送你自己买的。"
沈挽淡笑应了,心想:这人不会还在计较那天晚上舒明献吼他的事吧,真是小孩子。
沈挽又约了陆峥喝酒,这一次他的目标是风月楼。其实沈挽这人挺无聊的,他喜欢去风月楼喝酒但目标不是为了花姑娘,而是想瞧瞧每次陪他去喝酒的人进那风月场所的反应。据他现在的统计来看,寂寒烟的反应最正常,刚进门就僵在那里了,一看就是个感情单纯的好孩子;舒明献则实在有点装模作样,好像一副深藏不露的样子,其实内里还是个别扭小鬼……然后他看了一眼身边的陆峥,面露奸诈。
结果,陆峥连门都没进,远远的看了一眼风月楼那牌子,直接拎着沈挽的衣服领子就把人提走了。沈挽不满,但在陆峥冷瞥的淫威之下,还是无奈的屈服了,于是逛窑子改成了逛夜市,这乐趣一下子就降低了不少。
夜市没什么好逛的,主要是沈挽逛的次数太多了,看着什么都不够新鲜,兴致也不高。陆峥倒是无所谓,反正除了不让沈挽进那风月场所之外,其他一切都随沈挽的便。虽然窑子不能逛,但喝酒还是可以的,尤其是坐在楼顶上对月喝酒,那也算是高雅情调了。
"你这人真是够没情调的。"沈挽依旧有些不满的嘀咕着,手中抱着一小坛刚刚开封的沈香酒,飘渺的酒香正在慢慢的溢出来。
"我的情调不是浪费在那种地方的。"陆峥漠然道,月光下的黑眸泛着一层冰色薄光。
沈挽喝了一大口酒,但后歪头盯着陆峥,陆峥的脸色被银白的月光映的一片柔和,五官轮廓也比白日里看的时候清浅了一些,似乎融掉了一层寒冰。黑色的碎发遮住了额上的魔痕和半边英挺的剑眉,也将半边俊朗的面孔遮在了发丝的阴影中。
月下美人……沈挽想,这种美人放在自己身边百十来年了,竟然一直都没有被别人拣走,真是够神奇的。也许是陆峥太低调的原因吧,不行言语,不动声色,虽然总是冷漠示人却也有平和近人的时候,而且平日里内敛的气势一旦被释放出来便足以震慑天地,这样的一个人没有谁可与之比拟。如此对照下来,舒明献那小子实在是太嫩了。
"沈挽,你现在盯人的这种眼神,叫'视奸'。"陆峥目视沈挽,语气正直。
若是在平时,沈挽听到陆峥说出这种"冷笑话",定然是浑身一抖,然后将视线转开,接着立刻换话题。不过这一次,沈挽却只是眨了眨眼睛,随后身子往陆峥的身上一靠,白皙手指往陆峥的肩膀上一搭,面容猥琐道:"爷就是视奸你了,不行么?"
"可以,请继续。"陆峥倒真是好心性,脸上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只是黑眸扫在沈挽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时,才继续道:"不过,你现在已经不叫视奸,而是调戏了。"
"噗!"沈挽终于没忍住笑场了,于是收回手指继续笑道:"我真服了你,这个时候还能这么冷静。"随后又不甘心的说:"我倒要瞧瞧你什么时候能换个表情。"
"随时恭候。"陆峥淡然回答,扭头喝酒的时候眼中闪过了一丝笑意。
分手时,陆峥从怀里摸出一对质地晶莹色泽红润的佩环来交给沈挽,说是诡界魔龙的鳞片做成的,想来沈挽也许会喜欢,便带来送与他。沈挽自然不客气的接受了,陆峥给的都是好东西,那魔龙的鳞片千年才会脱落一次,价值堪比妖族千年修行得来的内丹,内含的魔气可以令鬼魅不可近身,实在是辟邪驱魔之佳品。
"还有,"沈挽刚要转身,又被陆峥喊住了。"在你回惑界之前,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如果被别人发现你我相见,恐怕对你不利。"
沈挽嗤笑,不以为意道:"他们若真是怀疑我,便是我什么都不做也会有罪名加身的,怕这个干什么。"
"总是谨慎一些的好。"陆峥嘱咐道,并随手捋顺沈挽散在肩头的乱发。
沈挽回到潇湘阁的时候,见寂寒烟的屋内还是亮着的,便大咧咧的跑去敲门。寂寒烟果然没睡,见是沈挽回来了,便请了进门,自己则要去给沈挽倒茶。
"你也别忙了,我就是看你没睡才过来的。"沈挽拉住寂寒烟,然后从怀里掏出陆峥给他的那对龙鳞佩环,取其一交给寂寒烟。
"这……"寂寒烟犹豫着没敢接,那东西晶莹剔透的泛着红润的暖意,一看便是价值不菲的贵物。
"朋友送的'土特产'。"沈挽笑着,将其塞进寂寒烟的手中。"我不是答应要送你东西么,那法界仁主给的你不稀罕,民间的小玩意儿也没啥新鲜的,就这个东西比较难得,我既然得了,当然要送你一半。"
寂寒烟没想到沈挽还记着之前的事,心里甚是感动。低头看着手里的佩环,那红润的暖意仿佛从手心一直热到心里,让人欢喜的不忍放手,不过……寂寒烟微微蹙眉,抬头去看沈挽时,只见那人笑得十分奸诈。
"嘿嘿,这东西里面蕴含魔气,可以防止鬼魅近身,不过嘛……"沈挽无奈的笑道:"这东西的魔气太重,我一个人带一对肯定压不住,要是被人发现就麻烦了。所以我们一人一半,用妖气压制魔气……寒烟啊,你可是我的共犯啊。"
这狐狸精太狡猾了……寂寒烟立刻哭笑不得,真想甩手砸了那佩环,再将那狐狸精一脚踹出门去。不过想了想,他只是冷下了脸,将那佩环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还是寒烟懂事啊……沈挽得意的想的,并再次决定离开法界的时候一定要带着寂寒烟一起走。
11-1
法界仁主的寿辰是个大日子,其热闹程度仅次于过年。沈挽因为还在与舒明献闹"别扭"中,所以不想去出席那种麻烦的仪式性庆典,但是这名义上的贺礼还是得要送的。
沈挽检查了一下自己身边的东西,除了陆峥给他的那件佩环外还真没什么可以当礼物的,但是这佩环是陆峥给的,他可以拿一半送给寂寒烟,却不能送给舒明献。这要是让那别扭孩子知道,还不麻烦死了。
于是沈挽便找寂寒烟和身边的丫头们商量这事该怎么办?丫头们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却也没说出什么有用的来,倒是寂寒烟说让沈挽发一封信给舒明献祝贺一下就可以了。沈挽怀疑这件事的可行性,不过还是写了一封信找人送给了舒明献。
送信的人回来之后说,仁主大人收了信什么也没说。
沈挽心想这样还是不成吧,寂寒烟却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既然是寿辰这样的大日子,那当然是白天热闹完了,晚上还要继续折腾的。沈挽白天都没去参加,晚上就更不想去参合了,而且要是在殿上与陆峥碰到了,那仁主大人的脸色还不定多难看呢。
谁知半夜睡得正好的时候,舒明献却跑了过来。寂寒烟没料到这么晚还会有人夜闯潇湘阁,所以也休息的甚早,等到他被脚步声惊醒出去查看的时候,舒明献已经到了沈挽的门前,而沈挽也已被惊醒并打开了门。
"我想找你陪我出去走走。"月色下,舒明献的脸颊微微泛着红润,显然是喝了酒,不过一双眼却并未沾染酒气,看起来明亮如星。
"仁主大人不在坤天宫大宴群臣,跑来我潇湘阁似有不妥吧……"沈挽被打扰了睡眠,显得有些不耐烦。
"我就是想让你陪我一会。"舒明献竟然没有露出恼怒的情绪,语气中甚至有点恳求的意味。
沈挽沉默着看了他一会,转身回屋拿了件长衣披在肩上,并对寂寒烟说:"寒烟,你去休息吧。"
寂寒烟心想:你又心软了不是。也没说什么,施了个礼便退下了。
沈挽陪着舒明献离开了潇湘阁,两个人也没往远处走,潇湘阁与坤天宫中间隔着一座人工修建的葫芦形小湖,两人就安静的站在那葫芦半腰的拱桥上看那月色下的湖中睡莲。夜晚甚是宁静,可以清楚的听到虫鸣,甚至是从远处灯火通明的坤天宫传来的喧闹声。
"谢谢你今天给我的那封信,"站了良久,舒明献终于开口了。说话时,他的眼微微垂着,月光下睫毛的影子遮住了他的眼睛。停了停,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微微扭过头去,又继续道:"我还是第一次接到……嗯,朋友给我的贺信。"
沈挽看着他,没有说话,心里却在想:寒烟你真强。
见沈挽没有回答,舒明献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半晌才踌躇着问:"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唉……"沈挽看着舒明献,心想这就是一个小孩啊,我干嘛跟他一般见识。于是,伸手拍了拍舒明献的肩头,柔声道:"算了,都过去了,你也不用太在意。"
不料,舒明献一把抓住沈挽的手腕,将他拉进自己的怀里用力的抱住,并低声道:"沈挽……你可不可以一直在我的身边。"
沈挽没料到舒明献会突然抱住他,在他的心里一直认为舒明献这个家伙绝对是那种自尊高到即使自己别扭到死也不会对人示弱的人,所以他完全怔住了,直到舒明献低声问着他,要他留在他的身边时,他才反应过来。
"你今天很奇怪,出什么事了?"沈挽想着不会是陆峥又刺激到他了吧。
"没有,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舒明献看着沈挽那直白的眼神,心中有了一丝犹豫。
他还是不好意思告诉沈挽他只是因为坐在高台上望着台下群臣贺寿时,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无力感,那个时候他下意识的将手伸向一侧影君的位置,平时沈挽都是坐在那里的,但是他却抓了个空。只那一刻,他的无力变成了恐惧,仿佛那空落落的位置在预示着什么,他坐在那代表权利的沉重安稳的椅子上,竟然有了一种摇摇欲坠的不平衡感。
"要不要听听关于我的事?"放开沈挽,舒明献轻轻拉住沈挽的手,那骨节修长的手指皮肤滑腻柔软,握在手心里令人不自觉的产生了一股怜惜之意。
沈挽说好,两个人便找了个可以坐下休息的地方,一边赏月一边聊天。舒明献给沈挽讲他小时候的事情,将他与近玄之间的事情。沈挽也给舒明献讲崆鸣山的事情,包括他小时候近玄带着他和一帮师弟上山练功,下河抓鱼的趣事。
两个人聊的十分的开心,不知不觉间天就亮了起来,于是沈挽打了个哈欠说要不各回各家睡觉去得了,想聊等睡饱了起来再说。舒明献倒不觉的乏,他熬夜处理政务都熬出来了,只是看着小狐狸一副快要掉进莲花池的模样,便点头同意了,并将沈挽送回了潇湘阁。
谁知,等沈挽睡了一觉起来,就出大事了。
最开始还是听丫头们说的,说是藏宝阁的什么密室里丢了样东西。等到寂寒烟回来,沈挽才问了个明白,原来是丢了一封信。
"你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候,你在我怀里拿到的那封信么?"寂寒烟一边喝茶,一边问。
沈挽当然有记忆,当时寂寒烟是宁可不要命也要保住那封信的,只是不知道那信里到底写了什么,竟然比人命还重要。
"那信没什么,只不过里面还带着一张写满奇怪文字的兽皮,"寂寒烟说着看了沈挽一眼,心想还是不要告诉影君的好,于是顿了顿又说:"是很机密的东西,当初从诡界弄来的时候死了不少的人。"
"这样啊。"沈挽听了之后也只是点了点头,压根就没往心里去。
沈挽的潇湘阁过的平静,却不知道坤天宫那边早已闹翻了天,不知情的人以为不过是丢了一封信而已,知道的则都焦急异常,甚至开始有各种不明的猜疑在暗地中流传。
这一日,沈挽正在潇湘阁午睡,便来了人通传,说是先仁主大人命他过去。沈挽对那前仁主敬畏三分,知道那人召自己过去准没好事,于是一边在心里念叨着"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一边心不甘情不愿的把自己打扮整齐,跟着来人走了。
11-2
舒明献从得知那异文兽皮丢失,便想到此事必定是诡界众人所为。想那陆峥乃是诡界四将之首,地位仅次于诡界的冥王戮天,这次竟然亲自来给他这个新上任的法界仁主祝寿,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诡界对此事非常的重视,但仔细推敲来看实在是有问题啊。
据传说那兽皮上记载了关乎诡界存亡的秘密,当初法界为了得到这个东西赔进去不少人命,结果真把东西弄回来之后却没有一个人能读得懂上面的文字,就连在诡界潜伏多年的暗桩都对此无可奈何。无奈之下,只能将那兽皮送进藏宝阁落灰,算是留作以后用来要挟诡界的筹码,谁料到这次又被盗走了。
舒明献想,看诡界这番行为,恐怕那兽皮上真的记载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吧,不过这件事暂时还是压下去的好,以免引起诡界的警觉。于是吩咐众臣不要再以此事作为猜疑,谁知却有那好事的人将此事传去了前仁主那里。
奏折批阅了一半便被招去了师傅的寝殿,到了那里以后竟然发觉沈挽也在,两个人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一下眼神,似乎都不知道是为了何事而来。
"沈挽……"前仁主大人高居在龙座上,闲闲的品了口香茶,抬眼扫视着站在下首的沈挽,语气漠然。
"是。"沈挽忙应道。
"我,很想知道……你与诡界的陆峥是什么关系?"前仁主大人问道,语气中的温度瞬间降低了三分。
沈挽心中一惊,不知这没事找事的前仁主突然提起这个做什么。不过想来对方既然这么问就应该是知道自己与陆峥的关系了,那么再隐瞒也没有必要,于是回答道:"是朋友。"
这话一出口,舒明献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不过他却没有说什么,也没露出什么特别惊讶的神情。
"只是朋友么?"前仁主大人冷冷一笑,放下手中的茶杯,接过侍女送上的一本折子,轻轻的翻了开来,缓缓的读着:"……诡界使者初到之日,影君日落后离开潇湘阁至诡界使者所在驿馆,目的不明……又三日,影君与诡界陆峥相约于市,相谈甚欢,状似暧昧……"
读到这里,前仁主大人将折子合上,"啪"的一声摔在沈挽的脚边,后厉声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讲。"
"只是与朋友一起喝酒相聚,哪有什么暧昧啊……"沈挽愕然,他没想到法界除了派寂寒烟跟着他以外还另有人随时监视着他,简直就是把他当成贼一样的防备着,心中顿生恼怒,遂反唇道:"你若看我不顺眼便直说,用不着找这种无聊的事由。"
比沈挽更加愕然的是舒明献。虽然他之前曾怀疑过沈挽那一夜去找陆峥了,但是由沈挽亲自说出来的话还是让他有些不能接受。他的脸上虽然保持着冷静,眼睛却死死的盯着沈挽,似乎希望沈挽会对他笑一下,然后告诉他刚才他师傅所说的只是玩笑,但沈挽却一直瞪着前仁主,根本就没看他。
"你如果真的干净,又何必恼羞成怒,连点尊长的规矩都不懂了么。"前仁主倒是不急,不过那语气确实让人有种想冲上去狠狠揍他一顿的冲动。"那么,仁主寿诞那天你在哪,做了什么?"
"你不是派人监视我么,还问我做什么?!"沈挽扭过头,不予回答。
舒明献想那天晚上沈挽基本上都在陪着他,于是忍不住看向他师傅,并说:"师傅,那一晚上沈挽他是……"话没说完,他便接到前仁主警告一般的目光,于是他只得闭上嘴。
"我知道他那天晚上是跟你在一起,但是你又怎么能确定他不是与那陆峥商议好了,故意牵制你的注意,好让那诡界中人去藏宝阁盗取密函呢?"师傅的话犹如重锤,一下一下的敲在舒明献的心上,惊得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完全不曾考虑过会有这种可能,因为那一夜是他去找沈挽的,他要求沈挽陪着他的,他们很开心的聊着,一个晚上都很开心。但是……如果不是沈挽的那封贺信,他是不敢去找沈挽的,因为沈挽从不主动与他和解。
视线转到沈挽的身上时,眼中已经不能避免的带上了猜疑的神色,但是他却发现沈挽在看他,眼神很直白的看他,但是却让他心中异常的难过,因为沈挽那眼神中直直白白的意思在说。
原来你还是不相信我。
沈挽只看了舒明献一眼,便将视线转向前仁主,并昂首道:"你虽然怀疑我,但是并没有证据证明我与陆峥勾结吧,否则你也不可能在这里与我废话。"
"确实,"前仁主看着沈挽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欣赏,敢这般顶撞他的人,这小狐狸还是头一个。"虽然我不能以叛逆罪制裁你,但是你与诡界魔族结交之事已经违背了我法界的律法,这顿鞭刑处罚你是逃不掉的。"
"哼,转弯抹角说了这么一堆不就是看我不顺眼想打我一顿么,"沈挽冷笑,毫不示弱。"好啊,沈挽领刑。"说完,他丢下兀自错愕的舒明献,转身大步走出了前仁主的寝宫。
执行鞭刑的地方原本是在黑暗的地牢中,但是因为沈挽的身份特殊,所以特别改在了坤天宫的侧殿,由仁主大人亲自监刑。原本勾结魔族的惩罚是鞭刑八十,但是舒明献以影君身份与常人不同的名义,硬是给减到了二十,也算是尽了最后的一点力。
但是当行刑之人将执行鞭刑的用具摆放上来之时,连一向漠然的寂寒烟脸上都变了颜色。按照历来的规矩,在执行鞭刑时大多会以冷水浸软鞭子从而使犯人感受到加倍的疼痛,而沈挽这次用的却不是一般的冷水,而是烧化了纸符的符水。那东西对普通人来说没什么威胁,却专门克制妖族的功体,严重的甚至可以损伤到妖族的修为根基。
"寒烟,帮我拿着衣服。"沈挽连看都没看那一桶摆在刑架旁的符水,一边轻松的笑着,一边将外袍脱下来交给寂寒烟,随后他又压低了声音说:"恐怕一会要麻烦你带我回去了。"
"影君,这样不可……"寂寒烟还想说什么,却被沈挽摇头制止了。
随后,沈挽走到刑架前,一边脱去中衣,一边对坐在珠帘帷幕之后只露出模糊身影的舒明献说。"陆峥是我师傅的朋友,我与他相交一百七十三年,那个时候你师傅都还没有出世……我说这个不是想为自己脱罪,只是想告诉你,我沈挽虽然不是心甘情愿做你这法界影君的,但是绝对没有做过对不起你法界的事。"说完,他将脱下的衣服掷于地上。
舒明献的身影在珠帘之后摇晃了晃,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只传来一声叹息。
沈挽现在也不想听他说话,于是用手将散落的艳丽发丝捋在胸前,用另一只手扶住刑架,回头对身后的执行人嫣然一笑,道:"打的时候仔细了,不要弄断我的头发,养起来怪麻烦的。"
12-1
沈挽被寂寒烟从坤天宫抱出来的时候人几乎已陷入了昏迷之中,那沾了符水的鞭子对他身体上的伤害远比表面上的伤痕要严重的多,每一鞭的疼痛都将他身上的护身妖气震的粉碎进而痛入骨髓,即使到他趴在潇湘阁的床上那种彻骨的疼痛也没有消失,直到他因此而发烧并陷入完全昏迷之后,那因疼痛而绷紧的身体才无力的放松下来。
寂寒烟小心的帮沈挽洗净了伤口上的血污,又仔细的涂上了药,但是他对沾染在沈挽伤口中的符水无能为力,那种东西已侵入了沈挽的体内,在没有完全被沈挽的妖气消解之前,沈挽只能靠忍耐来撑过那彻骨的疼痛。
为沈挽盖好被子,寂寒烟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在床旁看着昏迷中的沈挽发呆。沈挽的长发散乱在枕上床旁,红艳艳的铺开了一大片,脸色却是异常的苍白,看不到一点点的血色,仿佛他全身的血液都被头发吸走了一般。寂寒烟看着被那片红艳遮挡住的苍白,终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沈挽的脸侧,指尖的肌肤滑腻感令他平静的心逐渐变得悲凉起来。
这个人,他配不上,更不要说……寂寒烟轻轻咬住嘴唇,将手指缩了回来,拉起被子盖住沈挽略显消瘦的肩头与纤长的手臂。
舒明献坐在书房的桌案前对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发呆,昨夜他一夜未眠,沈挽受刑的画面一直清晰的印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那人略显瘦弱的背部尽是伤痕,身子却站得笔直,从他紧握在刑架上的手指可以看得出他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但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一声。
舒明献并不知那洗鞭水已经被换成了克制妖体的符水,他以为是执行者打的太重了,于是刑罚刚刚结束他便急着从珠帘之后走了出来。但寂寒烟则快上了他一步,手中的长衣一展将沈挽的身子完全罩了起来,并抱在了怀里。他想上前接过沈挽,看看那从受刑后便一动不动的人到底怎样了,谁知寂寒烟却立刻后退了一步。
"影君身上血污太重,还是不劳仁主大人了,免得'弄脏'您的手。"寂寒烟的语气尊敬且谦卑,只是那冰冷的眼神却很明白的表现出他真正的想法──别碰他,你不配。
不配么……舒明献苦笑一声,他确实不配,似乎从沈挽来到法界之后所经历的一切难堪之事都与他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关系,也许对沈挽来说,自己还真是个麻烦的存在啊。
"发呆到这种层度,看来那小狐狸真把你的魂勾走了。"优雅却漠然的声音忽然在身旁响起,舒明献猛然回神之时才发现自己的师傅已经到了跟前。
"见过师傅,您怎么来了?"慌忙起身见礼,舒明献向来视恩师为父,所以从不敢怠慢。
"我听说你昨天一晚上没睡……怎么,我打了那小狐狸你心疼了?"前仁主并没有因为徒弟的恭敬有礼而露出笑容,语气依然冷淡。
"不敢……"舒明献垂着头,牙齿轻轻的咬着下唇。昨天没睡,今天师傅就知道,原来连自己的一举一动也都被师傅掌控着。
"不敢?哼哼,那你为何要将鞭刑减到二十,你以为这样那狐狸就可以少受苦了么?"前仁主冷笑,他的徒弟是他养大的,那点心思他还会不懂。
"师傅……"舒明献猛然抬头,看着这个养大自己的人,一时间竟然有了一种奇怪的陌生感。怪不得沈挽受刑时会那么痛苦,怪不得寂寒烟会不惜犯上也不让他碰触沈挽……他缓缓的低下头,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用一种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淡漠语气问道:"师傅,您为什么要那样对他……您应该知道,他那个性格的人是宁可自己受委屈也不会服软的。"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你已经对他动了心思。"前仁主缓缓走到自己徒弟的面前,伸出手指轻轻拍了拍自己徒弟的肩膀,柔声道:"所以我必须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屈服,因为法界的仁主不需要不懂得臣服的影君。"
然后,他用手轻轻抬起舒明献的下颌,让徒弟可以正视自己。"我知道你舍不得下手,所以这一切就由为师来帮你,你若想将他永久的留在身边,就给我安静的看着不要插手。"
"师傅……"舒明献冷冷的吸了一口气,低声叫道。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出声喊住了正要离开的前仁主。"师傅……不知道上代影君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似乎没想到徒弟会忽然这么问,前仁主在踏出殿门之前停住了脚步,然后他歪着头仔细的想了想,才缓缓的说道:"那人的个性比那小狐狸还要强硬,无论用什么样的方法对他,他都不肯臣服,甚至不惜以谋逆来与我抗争,所以……"
"所以?"舒明献听着师傅这语气就觉得心底发凉。
"所以……我杀了他,这样他就永远都不会再反抗我了。"冷冷的一笑,前仁主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殿门之外。
过了良久,舒明献才仿佛被抽掉了筋骨一般软倒在座椅上,仰头望着盘踞于天井上的青龙舞珠图,他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师傅啊……你想让我和你走一样的路么……
沈挽在次日的中午醒了过来,精神虽然还不是很好,但是烧却已经退了,而且背上的伤也都结了痂,这一点令看护了他一夜的寂寒烟非常的欣慰,并感叹了一句:不愧是修行好的老妖精。沈挽趴在床上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在痛,心里知道那是符水闹的,便想运用妖气化解,谁知一动妖气,身子却更痛了。
寂寒烟端着水盆进来的时候,沈挽正趴在床上冲着他龇牙,表情说不出是痛苦还是搞笑。皱了皱眉头,寂寒烟将水盆放在床边又将沈挽扶起来,开始帮沈挽擦身子给伤口上药。
"哎哎,寒烟啊,别拉着一张脸好不好啊,"沈挽见寂寒烟的脸比平时更冷上了几分,于是忍不住开口笑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挨打的那个是你呢。"
"我笑不出来。"寂寒烟瞥了沈挽一眼,眉间皱的更厉害了。
"哎哎,寒烟啊……"沈挽还想说些什么,一抬头却看到舒明献走了进来,于是便闭上了嘴。
寂寒烟也看到了舒明献,不过他并没有上前请安,而是继续给沈挽上完了药,又找了件袍子给他披在肩上,便一声不发的端着水盆走了出去。
12-2
"坐。"沈挽对着舒明献淡淡一笑,指了指床旁的座椅道。
舒明献坐下,然后看着沈挽那苍白的失了血色的脸,犹豫着问道:"可以让我看一下你的伤么?"
沈挽微微摇了摇头,依然笑着:"现在不行,我动不了。"
舒明献顿觉心中一痛,咬了咬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沈挽看着他,见他不开口说话,知道他心中对自己有愧,便开口说:"这事与你无关,你不用在意。"
舒明献没想到沈挽会这么说,心中的痛又深了一层。他忍不住握住沈挽搭在被子上的手指,指骨柔软却细瘦,带着沈挽特有的温度。"沈挽,别跟师傅对抗了好么,我不想再看见你受伤了……"
"不是我与他过不去,是他根本就不想放过我……"沈挽的笑冷了下来,想将手指从舒明献的手中抽出,却因为自身的无力而失败了。
"是,我知道……所以,我只要你表面上顺服就可以,我不想你出事,更不想你离开!"舒明献忽然起身将沈挽抱在怀里,搂的紧紧的,仿佛他不这么做便会有人将沈挽从他身边抢走一般。
"唔……痛啊。"沈挽原本便浑身疼痛,被他这么一抱更是痛的厉害,于是忍不住叫了出来。
"你答应我不会离开我啊!"舒明献也知道自己这么做一定会弄痛沈挽,但是他现在无论如何都不想松开。
"我答应……你先放手……"沈挽深吸了一口冷气,勉强忍住疼痛,艰难道。
"好,好,我放手。"舒明献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喜色,连忙放开沈挽,并将柔软的丝缎垫子垫高,扶着沈挽靠在上面,动作温柔的好像在伺候孕妇。
唉……沈挽看着满心欢喜的舒明献,心中默默的叹了口气,唇角却多了几分笑意。
之后的每一天,舒明献在早朝过后,都会跑来潇湘阁陪着沈挽,一起吃饭,一起聊天,沈挽睡着的时候他便在一旁看书打发时间。如此过了十来日,沈挽的外伤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因为符水的原因,身子不但疼痛不止还虚弱了许多,人也消瘦了。
舒明献焦急,找了许多的术士医者前来看病,都说这符水已经入骨了,除非是影君本人自行化解,否则别无它法。舒明献无奈,只得每天继续陪着沈挽,但是看那原本就不丰润的脸蛋变得更加消尖,心里还是发愁啊。
沈挽倒没有表现出什么,虽然身子很痛,却丝毫不会影响他的心情,这不身子上的外伤才好就想跑出去玩,结果却被舒明献和寂寒烟两人同时抓了回来。于是,沈挽只得退而求其次,不让出门,那我在花园里玩可以吧?这一回舒明献倒是不反对,于是每天下午他都跑来带沈挽在花园里散步,两人说说笑笑的感情好得很,看在来往的侍从婢女的眼中也觉得这一对冤家能够这般和好是件甚是美好的事。
这一日,两人正坐在葫芦莲花湖旁的凉亭中聊天,这时有人来传话说是前仁主招舒明献过去,舒明献虽然有些不舍却又不好违抗师傅的命令,于是跟沈挽说自己马上回来,让沈挽等他一会。沈挽随意的摆了摆手,说知道了,便懒洋洋的靠在柱子上准备小睡一会。
谁知还没有睡着,便觉得有人影挡住了晒在他脸上的阳光,接着一只略带凉意的手轻轻抚上他的脸侧,然后滑下脖子从颈下揽住了他的肩膀,并将他的身子扶起来。沈挽心惊,只因这人的身上竟然散发着妖族特有的气息,而且还令他非常的熟悉。他连忙张开眼眸,入眼的竟是一片如天空般湛蓝的明媚之色。
"师兄!"沈挽禁不住大叫,一把抱住面前笑的柔美的绝色之人。
"沈挽,你还好么?"将沈挽搂在怀里,近玄的语气中充满了宠溺的味道,沈挽一向是他最疼爱的师弟。
"还好啦,师兄什么时候回来的?"沈挽靠在近玄的怀里,虽然身子依然疼痛,但却丝毫掩饰不了沈挽脸上的笑意。
师兄比离开之前看起来更加漂亮了。因为是羽族,近玄的身材比较高挑轻盈,深蓝色的凤目在眼角处微微翘起,柔美中带着几分睿智,随意的笑着便能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美感。只是沈挽知道,这般看起来温柔如水的师兄在骨子里却十分的强势,擅长谋略,心怀远大……而温柔不过是他迷惑众人的假象而已。
但是,这样的师兄却对他极好。
"昨天回来的……这一段时间辛苦你了,师尊很担心你,所以让我来看看。"近玄一手搂着沈挽,另一手自怀中取出了一封信件交给沈挽。"师傅的信。"
沈挽刚想打开来看,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舒明献便出现在了凉亭之外。舒明献从师傅那里听到近玄来了的事情,便急着跑来跟沈挽说,却不料近玄竟然跟沈挽在一起,一时间他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近……玄……"舒明献低低的喊着那个至今仍不能忘却的名字,心中说不出是欢喜还是慌乱。他没想到近玄还会回来,他甚至准备对他死心并想将全部心意都放在沈挽的身上,但是这个时候他却回来了,带着那不变的温柔笑意,和煦如风……一时间什么怨恨,什么背叛,他都忘记了,只剩下那满眼的柔美绝丽。
"明献,好久不见,你变得比以前成熟多了。"近玄松开怀中的沈挽起身走到舒明献的面前,眼神温柔的仿佛在看着自己相恋多年的情人。
"你……还好么?"舒明献在近玄的面前明显有些拘束,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一般,模样青涩的好似情窦初开的少年,当然他本身的年纪也并不大。
沈挽看了两人一眼,深觉自己再在这里呆着就太碍事了,便脚步轻轻的离开了。舒明献虽然看到沈挽离开,却没开口喊住他,因为他有太多的话想跟近玄说了,他暂时无法顾及到沈挽的想法,他想沈挽会理解的。
转过花园的月门,沈挽回头望了远处亭中的两人,近玄似乎在说着什么,然后舒明献上前一步将他搂进了怀里。忽然他觉得心中飘起了一种很怪异的感觉,不过好在那感觉还很淡,淡到他完全可以忽略不记。随手拆开师尊给他的信看了一眼,便又重新折了起来,抬起头看着同样明媚的蓝色天空,他喃喃自语道:"看来,是我该回去的时候了。"
13-1
沈挽回去潇湘阁便抱着自己的枕头睡觉,寂寒烟以为他又跟舒明献闹了什么别扭,所以也没放在心上。直到晚饭的时候,听到婢女们八卦说正牌的影君回来了,寂寒烟才隐隐的察觉到了今天沈挽回来时候的表情有些问题,心道此事不妙,便连忙跑去沈挽的屋子。
"寒烟,来的正好,一起吃饭吧。"沈挽正在头痛满桌子的菜无法解决,因为最近都是舒明献来陪他吃饭,所以厨房都会多做出很多菜来,毕竟仁主用餐是马虎不得的。不过很显然,今天是不会有人来陪他一起吃了。
寂寒烟知道舒明献今天可能不会过来了,便没有推辞,不过嘴里吃着饭眼睛却在盯着沈挽,似乎想从沈挽的脸上看到什么与平时不同的表情。
"你看什么呢?"沈挽抬头就瞧见寂寒烟在看着自己,于是将刚刚夹在筷子中的菜放在寂寒烟的碗里。"吃饭,看我做什么。"
"那个……那人回来了,你……"寂寒烟低头吃饭,不过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你难过么?"
"那人?"沈挽举着筷子想了又想,才明白寂寒烟说的那人是近玄,看来大家都知道了呢。"难过什么,毕竟我师兄才是正牌的影君啊,我不过就是代替而已。"
"但是……"寂寒烟想说,但是他回来了,你是不是就要离开了?
"寒烟,"沈挽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接口道:"我不会留在这里的,这里是属于师兄的地方。"然后他想了想问道:"寒烟,你想不想跟我去惑界?"
寂寒烟吃惊的看着沈挽,沈挽竟然想带他一起走,一时间心中充满了柔软的酸涩,因为……"我暂时不能去,我还没有报答纪大人的教养之恩……不过,等我报了恩,我就去惑界找你,好么?"寂寒烟的语气十分的真诚。
"好啊,我等着你。"沈挽淡笑,伸出手在寂寒烟的头发上轻轻摸着,光滑垂坠的银色长发如他的主人般冰凉且坚韧,却又纯净明亮。
舒明献坐在自己的寝宫中,身旁是他思念了许久仍无法忘怀之人。他轻轻的握着对方的手,手指一如记忆中那般的修长且柔软,握在手里略微有些冰凉,不似沈挽那般的温柔无骨。想到沈挽,舒明献的心里有些乱,自己对沈挽的心思和对近玄的心思是一样的,两人他都喜欢,都不想放开……但是,他的影君只能有一位。
不如明日找沈挽来,三个人坐在一起聊开了吧……如果可以的话,他就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一个人。
"你在想什么?"手中近玄的手指忽然反握住他的手,近玄的声音沉沉的却温柔至极,在耳边响起的时候多了几分说不出的魅惑,更别说那吹拂在脸侧的气息有多么的撩人。
"我……"舒明献还没回头去看近玄,脸却已经红了。"我在想……"
"想什么?"近玄的手搭在舒明献的腰上,将他往自己的怀中拉了拉,于是原本正襟危坐的两个人便靠在了一起。舒明献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的动了动,不过在看到近玄那柔美的笑容时,便乖了许多。近玄笑着低声道:"怎么,才几个月不见就不习惯了?还是说你还在恼我不告而别的事?"
"没有,你回来就好。"舒明献抬头望着近玄,仿佛又回到了他还没有继承仁主之位的日子,那时的他骄傲而任性,尽管在心里对近玄喜欢的要命却并未好好的珍惜此人,而这一次他却绝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伸手搂住近玄的脖子,他轻轻的吻住了对方。
次日,舒明献带着近玄一起上了早朝,观看百官的神情,似乎对近玄回来并没有什么异议。于是心情大好的他下了朝便要拉着近玄去找沈挽,谁知近玄却摇了摇头,说他不必去了。舒明献还正兀自诧异着,便听到有人禀报说是寂寒烟求见。
寂寒烟向来是跟在沈挽身边的,而且因为近几次的事与他甚是不满,这一次怎么会主动来见他呢?舒明献心中疑惑,于是宣见。
寂寒烟依旧是冷漠着一张脸,见到舒明献后施了一礼,明知近玄这个正牌的影君就在面前,却说道:"寂寒烟奉影君大人之令,来给仁主大人送信。"说着便将信呈了上来。
舒明献倒没多想,只是接过信打开一看,立刻惊得失了颜色。那信竟然是一封辞别信,信上言语不多,只是说了既然师兄回来了,那么他这个师弟的任务便算完成了,本想亲自请辞又怕仁主大人事物繁忙,所以留此信件命寂寒烟呈上等等。信中又夹带了几张写满字的纸,上面写的是舒明献送他东西的详细账目,以及流向等等。
舒明献看着那信,忽然觉得满心的欢喜都落了个空,心中只记得沈挽答应会留在他身边的事,怎知一夜醒来那人却已经离开了,走的那般轻松,连最后一面都不肯见他。良久,他勉强镇静了心神,低声问道:"沈挽什么时候离开的?!"
"影君大人天未亮便离开了,这时怕是快要到两界桥了。"寂寒烟又怎么看不出舒明献心中的痛苦,不过他认为那都是他自找的,于是只是冷漠的回答着。
"来人!!快来人,给我把沈挽追回来!!"舒明献绝不相信沈挽真的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只要他现在能把沈挽追回来,就可以把他永远的留在自己的身边。
寂寒烟趁着混乱的时候离开了,他不相信舒明献能把沈挽找回来,而没有沈挽在的潇湘阁也不是他会留下的地方。
派去追赶的人很快便回来了,但是俱都是空手而归,因为一向光华萦绕、彩云纷飞的两界桥附近竟然被一片无际的黑雾所笼罩。众人追到那里便迷失在了黑雾之中,自己都差一点走丢了,又怎么有办法去找人呢?于是只得垂头丧气的回来跟舒明献交差。
舒明献见此情形就知道自己今日是追不回沈挽了,顿时觉得心中空荡荡的少了什么,无力的挥手命众人退下,他跌坐在宽大的龙椅上沉默不语。近玄上前搂住了舒明献,手指温柔的抚着舒明献的肩背,唇虽然是笑着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黑雾啊……会是那人么……近玄默默的想着,然后微微的挑起了细长的眉。
13-2
时间向前倒转回中午时分。
沈挽站在两界桥上回头望了一眼那看似熟悉的法界,心中淡淡的荡起了一分寂寞,来的时候是一个人,走的时候也是一个人……除了身上因符水侵蚀而带来的疼痛,自己还真是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走啊,沈挽自嘲的笑着。
转身继续前行,沈挽想着这个时候寂寒烟应该是把那信送上去了吧,不知道舒明献看了会是什么反应,不过他的身边有师兄就够了,自己也没必要再呆在那边碍事,况且师尊也写信要他回去。
自己不过是代替而已,干嘛那么在意那人的心情呢……沈挽淡淡的想着,压住了心中的无奈,只是他没注意到自己的身后已经被缓缓涌起的黑色雾气所笼罩,将法界和两界桥之间完全的阻隔了开来。
快要到达惑界的一端时,沈挽才注意到桥头上有一个人站在那里,依旧是素黑的衣袍,依旧是冷漠平淡,却让沈挽的心里漾起了一丝暖意。
"你怎么在这里啊?"沈挽跑过去,笑着拉住了陆峥的衣袖。
"在等你。"陆峥淡淡的回答着,伸出手指轻轻的抚着沈挽的脸颊,微微的皱起了眉。"你瘦了很多。"
"等我?你怎么知道我回来啊?"沈挽问出这句话后,便在心里骂自己好笨,陆峥是诡界的将军又有什么能瞒得住他呢。于是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继续笑道:"我没事,瘦了精神嘛。"
"看你笑成这个样子,傻瓜才会相信你没事,心情既然不好又何必勉强自己?"陆峥毕竟是活了太久的魔,对于感情这种东西看的很清楚,小狐狸虽然笑的很开心,但是却抹不去眼底深处的一丝无奈。"就算现在你能勉强自己,但是你又真的能离得开么……"
"唉,陆峥……"沈挽心想,果然是认识的太久了,真是什么也瞒不过这个人。于是叹了口气,露出了一个甚是无奈的表情,说:"有什么离不开的,他想要的只是一个可以陪在他身边的影君,而不是一个叫做'沈挽'的人……你知道我的个性,如果我喜欢的人眼里不能只有我一个,那么我宁可不要!"
"我知道,我知道……"陆峥低声回答着,并以温柔的动作将沈挽环在自己的怀中,缓缓的搂紧,他知道一个温暖的可以暂时依靠的怀抱远比安慰的话语更能让现在的沈挽感到安心。
靠在陆峥的怀里,沈挽静静的闭上了眼睛,因为陆峥那难得一见的沉默的温柔让他有种想哭的冲动。为了不让自己变得更丢脸,或者是不想让自己的软弱被人发现,他只有紧紧的闭上眼睛,并紧紧的回抱住陆峥,只想以那温暖的怀抱来让他暂时忘却心中寂落的无奈。
良久,他听到陆峥低低的似自语一般的说着:"其实,我想要那个叫'沈挽'的人……"
直到被陆峥拉着回到自己在崆鸣山的住处,沈挽都还在想陆峥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很明显那句话不是用来安慰他的,因为再笨的人也知道在那个时候说那句话会让人觉得对方是在可怜自己……难道,陆峥真是因为喜欢他才那么说?
不可能吧……小狐狸想都没想就先在心里打了个否定,他们都相识百十来年了,就算真喜欢也早就明说了,又何必等到现在……哎呀,自己肯定是脑子混乱了。
"把衣服脱掉。"关上房门,陆峥面无表情的命令道。
从他见到沈挽开始,便觉得沈挽身上有些不对,根据他派人查到的情况,沈挽在他离开法界之后似乎受过什么刑罚……想到这件事可能是因他而起,陆峥便觉得自己快要压抑不住隐藏在心底的杀戮战意,若不是这一次沈挽回来了,很难说他不会更改原有的计划,提前对法界以武力相向。
"吓?!"沈挽用手按住下颌,才防止下巴掉下来。刚说了那种话,又让他脱衣服,而且屋子里还只有他们两个……于是,沈挽的额上滴下一滴冷汗,表情僵硬的问道:"你要干嘛?"
"我看看你的伤。"陆峥继续面无表情。
"哎,说清楚嘛,吓我一跳。"沈挽抹了抹头上的冷汗,一边脱衣服,一边心道:陆峥这家伙是怎么了,从前顶多算是漠然,怎么去了趟法界回来,这脸上连漠然都没有了。
沈挽背后的伤痕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只留下许多浅红色的痕迹,好似被顽皮的孩子用朱笔乱画过一般,杂乱交叠。陆峥伸手轻轻按在沈挽白皙柔软的肌肤上,手指缓缓移动的同时魔气激荡而出,整个房间瞬间便变得阴冷了起来。沈挽只觉得有什么冰冷的东西从他的背部逐渐渗入体内,于是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但是这种冰冷的感觉却暂时缓解了因符水而引起的疼痛。
良久,陆峥将手收了回来,先是沉默着帮沈挽拉好衣服,然后才开口说道:"你身上这伤很麻烦……"
"不过是被符水浸了伤口,不碍事的。"虽然那符水从伤口愈合到现在都没有被他的妖气化解掉,但沈挽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恐怕没那么简单。"陆峥摇了摇头,继续道:"你身体里中的那符水是由五行符中的水符化成的,五行中水可克火,这水符所化的符水自然是专门用来克制火属性的妖族的,而沈挽你们狐妖正是火属性的妖族。"
"怪不得化了这么久都化不掉。"沈挽恍然道,心中不由得记恨起那该死的法界前仁主,那老家伙还真是看他不顺眼啊。
"而且……"陆峥忽然伸手撩起沈挽的头发,并将发尖扯到沈挽的面前给他看。"时间长了恐怕这符水不但会影响你的身体,还会毁坏你的修行。"
"啊!!我的尾巴!!"沈挽抱着末端已经开始干枯的头发惨叫,狐狸精最重要的尾巴如果都变得难看了,那他还是不要活了。
"沈挽,你先冷静一下,"陆峥拉住嗷嗷惨叫的沈挽,顺便捂住了他的嘴。"我刚才已经用自身的魔气暂时控制住了那符水的侵蚀速度,只要找到可以解开那水符的人就没事了。"
"那你解不开么?"终于冷静下来的沈挽委屈的问,他可不要尾巴变得难看啊。
"魔气不在五行之属,我怕我以魔气强行化解会伤害你的身体,如果真是那样岂不是更糟。"陆峥淡然道,虽然他很想以自身的魔气来试一试,但是一想到可能会伤害到沈挽,便又犹豫了。
伸手揽住小狐狸的肩,陆峥想了想道:"不过,有个人可能会解得了这个。"
14-1
陆峥对惑界师尊说要带沈挽去一趟空界,那空界乃是些出家避世之人的隐居之地,藏龙卧虎能人不少,陆峥认识的那个能化解符水的人就住在那里。惑界师尊倒是不反对,不过还是忍不住碎嘴了一句,说是自己徒弟好不容易回来了,自己还没放手里捂热乎呢,就又得被人带走,实在是不甘心。
谁知陆峥却冷笑道:"你要真舍不得他,又何必把他往法界那个火坑里推,结果闹到现在这个样子,再放你身边恐怕又会被你卖掉了。"
惑界师尊无言以对,于是端茶送客,临走时候还不忘记嘱咐几句,让陆峥多照顾着沈挽,他现在就这么一个徒弟还能留在身边了,还得靠沈挽来继承他的衣钵呢。
陆峥也不回答,只是继续冷笑,心想:就算治好了也不给你送回来了。
于是回转沈挽的房间,路上正遇到一小童子拿着封信来找沈挽,陆峥便接了过来,并打发了那童子退下。陆峥掂着那信,单看那信纸的考究程度就知道是谁写来的,看来那人还是不死心呢。
"既然错过了,就不要再纠缠不休的好。"陆峥将那信随意的一抛,那信便瞬间风化成了灰烬,被风吹的无影无踪。
次日,陆峥带着沈挽从惑界的两界桥踏进了空界的领地,虽然空界的居民还是以人类为主,但是这些避世修行的人类早已超脱了普通人类的范围,对妖物和魔物的感知力更非常人所能比拟。陆峥带着沈挽前来空界,其主要目的是治病,并不想惹上无谓的麻烦,所以临出发前陆峥便已经教会了沈挽如何隐匿自己身上的妖气,
一路行来,沈挽甚是开心,这空界的风景比他惑界的还要美妙,远山近水,高峡平湖,一派苍翠的天然景象,怪不得那些想不开的人都喜欢在这里隐居呢,真是一个好地方。这么想着,他不经意间回首去看陆峥,却发现陆峥的脸色不是那么好。
"陆峥,你不舒服?"沈挽见陆峥沉着一张脸,才想起从进入空界之后,陆峥便没有说过一句话。
"没什么,只是想到要见的那个人,有些头痛。"陆峥的话有一半是实话。
空界的结界法印虽然对妖族的影响不大,但却是天生与魔族相克的,不过好在陆峥不是一般的魔,虽然觉得不舒服倒也没什么大碍。主要是想到一会要见的那个人,无论怎样都开心不起来,想来那人故意留居在空界哪也不去的目的,也是为了让陆峥来见他的时候,多吃点苦头吧。
回想当初相识之时,那人一见面便满面奸诈的笑意并大言不惭的说:"你这辈子至少要求到我一次,对此我会很期待的。"
当时的陆峥很年轻,冷傲的很,听了那人的话却只是冷笑了一声,并断言道:"我绝不会求你。"
那人毫不气馁,继续道:"那你若是求我了呢?"
陆峥不屑道:"我若求了你,便会许你一件我能做到的事……但是绝对不会有那一天。"
如此过了千年,陆峥都没有开口求过那个人,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为了化解符水之伤他终究是要对那个人开口了。
果然话说的太绝了,会遭报应……陆峥心中无奈。
"陆峥,如果为难的话,我们就回去吧,一定会有别的办法化解那符水的。"沈挽怕自己的事会给陆峥带来麻烦,心里多少有些担忧。
"不要紧,就快到了。"压下心中的不快,陆峥轻轻拉过沈挽的手,与他同行。"等化解了符水之后,你要不要去我诡界住些日子?"
"好啊,我还没去过呢。"沈挽倒是不反对,并笑着说:"我听说诡界的月亮是红色的哦,是不是真的?"
"嗯,和你的头发是一样的颜色。"陆峥回答道,并用手指弄顺沈挽鬓边的垂发。
"哦,真好,一定要去看。"沈挽兴奋道,不过陆峥手指的动作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于是不自觉的耳根红了。"陆峥,那个……尾巴……"
"沈挽的头发很漂亮。"陆峥明显已经熟知狐狸精的喜好,手指有意无意的缠着沈挽的发丝,语气虽淡淡的却十分的真诚。
沈挽的脸立刻红了,虽然以前陆峥也有帮他整理尾巴的时候,但却是第一次听到陆峥称赞他,这话要是放在狐族同类的嘴里,几乎就等于是在求爱了。陆峥虽不是他的同族,但是与他相交甚久,不可能连这一点都不知道……除非,他就是有意对自己……
"陆峥……你,你那句话是,是什么意思?"沈挽心想可不要是自己想多了,否则这脸就丢大了,于是这话问的那叫一个犹犹豫豫。
"就是那个意思。"陆峥见小狐狸窘迫,心中暗笑,脸上却并不动声色。抬头看了一眼隐在不远处山脚下的一座宅子,低声道:"到了。"
沈挽还在想着"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已经被陆峥拖到了宅子的门前。还不等叫门,那暗红色的朱漆大门便自动打开了,接着有两名身穿淡黄色袍服的童子迎了出来,齐声说道:"果然是贵客到了,主人等候您多时了,请!"
"有劳童子带路。"陆峥点头回礼,话语谦和。他来这里不是第一次了,知道这宅子看起来虽然不大,里面却是错综复杂犹如迷宫,必须要童子带路方可入内,所以对这两名童子甚是有礼。
两名童子在前方带路,沈挽被陆峥牵着手跟在最后面。他本心单纯,又好玩乐,所以看到宅子里造型精美的建筑和形状奇特的植物时顿起好奇之心,若不是陆峥一直抓着他的手不放,他早就忍不住要跑去观看那些奇妙之物了。
在花园里绕了几圈,终于到了一处地势较高的建筑前,沈挽才踏上最高处的一个台阶,便看到那建筑前站立着一人。那人身披一件棕红色暗纹丝袍,内着月色长衫,明黄丝绦随意的缠绕在腰间,只在结扣的地方以一镶翠玉的白银腰饰作为饰物。银蓝色的发丝并未挽起,只随意的散在背后,长至腰间。
待走的近了,沈挽才看到那人竟然长着一张比女子还要美艳三分的面孔,若不是那人的身形并不瘦弱,他定然要将那人做女子来看待了。只是不知为何,那般绝色的一张脸上此刻却露出了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长鸢。"陆峥看着那人的表情,便觉得有些郁闷,很显然自己的来意对方早就知道了,而对方之所以露出那种表情,不过是想看他如何开口"求"他。
被叫做长鸢的男子听到陆峥叫他,脸上的表情更加奇怪了,不过他并没有理会陆峥,而是径直走到沈挽的面前,绕着沈挽转了三圈,才皱着眉对陆峥说:"很头痛啊……"
"那……"陆峥见长鸢面有难色,以为是说沈挽身上中的符水很麻烦,神色间也多了几分紧张的情绪。
"我很头痛,不知道该让你去为我做什么才好。"长鸢见陆峥紧张起来,便坏笑着解释道。
陆峥的脸立刻便冷了下来,这该死的长鸢竟然拿沈挽的事情来看他的笑话。若不是沈挽身上的符水还得靠这个人化解,他一定立刻转身,并永远不会再见这人一面。
沈挽站在两人中间,一会见陆峥面露紧张,一会又见陆峥冷下了脸,而那个叫长鸢的人却笑的十分的得意,真是满心的不解啊。不过,这个人竟然能让陆峥露出淡漠以外的表情,还真是很厉害啊……小狐狸在心中暗自佩服着这位刚认识的美人。
"我既然答应过你,便是任何事都可以替你做,所以不用你刻意提醒我。"陆峥冷冷的道,眼眸中难以掩饰懊恼的情绪。
"任何事么?"长鸢语气一变,笑的更加得意了,转身绕到陆峥的身边。他微微侧过头,手指勾住陆峥肩头的长发,用仅能让陆峥听见的音量低声道:"那我要你陪我一夜呢?"
14-2
听了这话,陆峥只是微微"嗯?"了一声。随后,漆黑冰冷的眸子扫了一眼身侧笑的意外奸诈的长鸢,唇角微微的泛起一抹冷笑:"好啊,不过我想有个人更想陪你……用不用我叫他来?"
听了这话,长鸢的得意立刻变成了苦笑,并连连摇头道:"别,我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你可不要当真。"
"嗯,陆峥怎么了……"沈挽没听清楚那两人在说什么,只见那美人的表情很是无奈,以为是因为自己的事,便忍不住扯了扯陆峥的衣袖问道:"是不是很麻烦?"
"怎么会呢?"长鸢听了沈挽的话,连忙抓住沈挽的手,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小美人,你不用担心啦。"然后在沈挽那白皙光滑的手背上摸了又摸,占足了便宜之后,谄笑道:"我叫长鸢,是陆峥的朋友……只是不知道小美人怎么称呼,嘿嘿。"
"我是沈挽。"被这么漂亮的一个人叫美人,沈挽的脸不自觉的红了。
"既然都介绍过了,就别废话了。"陆峥拍开长鸢握在沈挽手上的爪子,冷冷的瞪了对方一眼,并将沈挽挡在自己的身后。"房间准备好了没有,正事要紧。"
"唉,陆峥,你这人还真是猴急……"长鸢杏眼微迷妩媚的瞥了陆峥一眼,故意曲解陆峥的语意。不过,待他发现陆峥唇角那抹冷笑又要泛起时,便连忙正色道:"正事要紧,随我来吧。"
长鸢安排他们住的地方是一处四面环水仅以一座九曲拱桥与外面相连的水上小阁。小阁不大,内外仅靠一组檀木香屏相隔,阁内摆设不多,却十分的讲究。令沈挽觉得新奇的是此阁东南两面没有墙壁,只悬挂着厚重的青竹帘与外界相隔,将竹帘拉起便可以看到外围是半圈红木长廊,而在长廊之外便是那一片绿萍衬着白荷的碧波潭水,潭中数尾色泽艳丽的鲤鱼在水中自在悠游。
"这里极好,很适合把酒当歌,观鱼赏荷。"沈挽俯身在红木栏杆上,望那水中游鱼甚是喜欢便想伸手去摸,只是水面距离那围栏太低,根本摸不到。
"你喜欢就好。"陆峥不动声色的上前扶住沈挽的腰,将他悬空的身子拉回来一些,防止他一不小心落进水中。然后,他回头望向从进了屋子便贼笑连连的某人,皱眉道:"你有话就说,别笑的那么欠揍。"
"有话,不过……"长鸢对着沈挽努了努嘴,又摇了摇头,意思是不能在这里说。
陆峥见他这个表情,便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对他点了点头,回头看沈挽的眼中多了几分柔意,低声道:"沈挽,你先一个人在这里玩,若是累了便去床上休息。"
"哎,你要去哪?"沈挽原本在专心的看那水中的游鱼,听陆峥这么一说便将头转了过来。虽然这个地方很好玩,但是毕竟是陌生的地方,没有陆峥在身边他总是觉得有些不安。
"我要跟长鸢谈谈化解符水的事,很快便会回来,你乖乖在这里等我。"见陆峥这般说,沈挽知道那是为了自己的事,便点头答应了。
跟随长鸢步出小阁,陆峥站立于九曲拱桥之上。近午的阳光略显炎热,照的潭水白晃晃的一片,偶有清风拂过,便起了蹭蹭叠叠的粼光。
"你是真的喜欢他?"见陆峥止步不前,长鸢也停下了脚步,侧身问道。
"你看不出来么?"陆峥瞥了朋友一眼,眼中已不见了之前那几分柔意。
"就是因为看出来了,才觉得不可思议……"长鸢淡笑,却有些气恼,又有些无奈。"你不会不知道自己若是动了情会有什么结果吧?"接着又仿佛怕陆峥不记得一般,他又提醒道:"还是说,你已经准备看着自己或者诡界覆灭了?"
"这种事你不必提醒我,我一刻也没有忘记过,只是……"陆峥说到一半忽然停住,扭头去看那潭边青柳,柳枝摇摇,柳叶飘飘……那年初识沈挽时,便是在那样的一棵树下,红发的少年倚着树身,笑颜如花,一双细长的眸子却是晶亮。
"只是情到深处,身不由己?"长鸢低低的叹了一声,似想到了什么,眼中涌起一丝寂寞却又立刻被抹去了。"陆峥,你可要想好了,这情劫可是你命中的克星,当年你既然可以舍弃情而成魔,如今又何苦为了一个情而毁了自己。"
陆峥不语,面上漠漠的没有表情。
当年的陆峥本是鬼族战神,为了自己的鬼族与人界征战了几千年,习惯了无望的屠戮与厮杀,早已漠然了生与死,然而最终却反被自己忠心的鬼王猜疑陷杀。因此他绝情绝望,不惜身堕魔道成为魔主,并率领魔族大军攻陷鬼族,杀鬼王从而建立诡界,与其他三界并立。
陆峥,也就是后来的诡界冥王。
然而,鬼、魔两族都是强力而狂暴的种族,千万年的战乱早已将诡界毁坏的几近崩溃。山峰崩裂,熔岩横流,河水早已被血臭污染,地面上寸草不生。
为了维持诡界的平衡,他将自己的元神一分为二,其中半个元神被他隐藏于诡界最高的山峰之下,以元神之力勉强支持住几欲崩塌的大地。元神分为两个,他本身的魔力也只剩下了五分,为此他不得不暂时停止了战争与其他三界和平相对,并隐藏了自己的真身,以北部将军之名管理着自己的国度。
他知道,自己若动情,那维系着诡界稳定的元神便会受到影响,甚至会使诡界快速的崩塌直至毁灭。更何况他当年是因绝了情而成魔,这若要动了情,恐怕……陆峥的眸子微微的垂着,那水面上粼粼的银白波光刺得他眼睛生疼。
"我在他身边守了一百七十三年,我也以为我可以这么守下去,不对他动情,只以朋友的身份陪着他。"陆峥将眼眸从那水面上转开,进而注视着自己扶握在白玉桥栏上的手指,手指微曲,捏得那白玉质地的栏杆发出轻微的脆响,仿佛已有些崩裂。"但是,当他被那法界仁主推下高台的时候,我忽然明白我错了,原来我一直都只是在骗自己。"
"既然我这一生终究逃不过一个情字,那么也没有必要再躲下去了。"淡淡的一句话,仿佛卸下了心中背负已久的重担。陆峥抿着唇角微微一笑,眼中尽是难以掩饰的杀戮战意。"将他留在自己的身边……至少这样就不用眼睁睁的看着他受人所害却无能为力。"
15-1
"唉,色令智昏啊,既然你都已经这样决定了,我这个外人又能说个什么。"长鸢故意大声叹息着,然后轻佻的笑道:"既然准备找死了,那你的动作就快一点,我看那小美人虽然很缠着你,但是还不知道你对他有那意思吧……别到时候你这腥还没偷着,自己就先害死了自己,岂不是赔大了。"
"我有你说的那么没用么……"陆峥冷冷的瞪了对方一眼,回答道。
他的心已经死了万年,就算最近才察觉到自己的心思,也不过是整座冰山刚刚化了一角,离所谓的覆灭情劫远着去了。不过,长鸢说的也是有道理,既然终究会踏上这条路,还是早点打算的好。
见陆峥若有所思,长鸢知道对方已经将他的提醒听了进去,便觉得很是满意。看来陆峥这个冰疙瘩也不是不上道嘛,这一次安排他们住在小阁这么有情调的地方,想来是有好戏可以看了,嘿嘿。
"关于那符水的事,其实并不难,只不过……"既然该说的都说了,自然到了该谈正经事的时候了。长鸢单手扶额,露出一副很是麻烦的模样。
"不过什么?"陆峥被他这故作紧张的姿态刺激的都麻木了,所以并未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
"需要一样比较难弄到的东西。"见陆峥没啥反应,长鸢索性将戏演到底,一双细眉皱成了个"川"字。
"什么东西?"陆峥依然没啥反应。
真不配合……长鸢背过身去对着潭水翻了个白眼,待转过身来时便又是那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沈挽中的符水乃是水符所化,想必这一点你是知道的了。"
陆峥点头。
"可惜这符水浸入体内的时间太久了,早已刻画入骨,若想完全除去那符水则必须要用一样媒介物。"长鸢说这话的时候,手指轻轻叩打着腰间的翠玉,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五行中,水可克火,而木可克水却能生火,所以那媒介必须是木属之物。"
"别废话了,直接说是什么东西吧。"陆峥明显被他熬得没什么耐性了。
"急什么。"长鸢瞪了陆峥一眼,随手指着远处的一座高峰说道:"伽蓝峰上的大日神殿前种有一棵树龄已逾千年的木菩提,你替我取一截木菩提的树根回来,我便有办法化解那符水。"
"那种东西并不难弄吧,"陆峥皱了皱眉,长鸢这人太会演戏了。
"很难!第一,那木菩提是大日神殿里那些秃驴的宝贝,每天都有专人看守着;第二,那木菩提乃是大日神殿万佛结界的阵眼,若想取根必须先破坏掉那些麻烦的结界;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看着那帮秃驴就心烦,所以这个东西很难弄。"长鸢数着手指一样一样的解释给陆峥听,谁知陆峥却只是瞄了他一眼。
"说这么多,只是想让我去跟那些和尚对上,你好看看热闹是不是?"陆峥一语中的,直接戳透了长鸢的鬼心思。
"别这么说嘛,这也是为了救人啊……当然,你要是不想去,我也不勉强,反正那小美人这样下去定会被那符水坏了身子,痛苦至死哦。"长鸢为了掩饰心思被戳透的尴尬,连忙咳了一声,故意说出这般无所谓的话来刺激陆峥。
低低的叹息了一声,明知道长鸢是故意拿话来刺激自己,陆峥还是忍不住心中焦虑。虽然沈挽一直都刻意不在自己面前表现出什么,但是每当沈挽喝醉的时候,便会在床上无意识的呻吟着,身子更是痛的缩成了一团。
"时间不能再拖了。"陆峥低声自语着,随后他看向长鸢道:"沈挽先托付你照顾了,我现在就上伽蓝峰。"
"唉,等等。"长鸢伸手扯住正要离开的陆峥,语气并不慌忙的道:"现在这正午十分日照正旺,就算你以冥王真身前去,也不见得能闯得进那万佛结界。"
"那依你呢?"陆峥自然知道那万佛结界的厉害,以他现在的能力若是硬闯恐怕会两败俱伤,而他并不是送死去的。
"三日后便是月曦之日,月光最足,适合闯山。"长鸢眯着眼睛思索了一阵子后,缓缓的说道。
用过了午饭,沈挽非要拉着陆峥陪他喝酒。陆峥以为他是身子痛的厉害才要借酒麻醉自己,怕因此而伤身,所以不许他喝。谁知,长鸢却叫童子弄来了一坛子花酿交给沈挽,嘴里虽说着这种酒不醉人,不会伤身子,但脸上的表情却明摆着是故意要气一气陆峥来玩。
陆峥只是冷冷的看着那唯恐天下不乱的诱人,心中盘算着看是什么时候去把这人惧怕的那人叫来,也让自己看看热闹。
原本是三人一起喝酒,不知怎么的,喝着喝着就变成了两个人。沈挽很喜欢这花酿,颜色微红的酒液盛在白玉的酒杯中,便变成了如桃花一般的淡粉色,入口香香甜甜的还带着淡淡的花香。这酒确实不醉人,不过那花香却醉的人厉害,简直连眼都要被醉的睁不开了,可是意识却甚是清明。
"沈挽,你醉了么?要不要我扶你去休息?"眼神迷离时,陆峥的声音却在耳边响起,听的甚是清晰。
于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身子便不自觉的靠进了一温暖熟悉的怀抱。舒服的动了动身子,他微微扬起头,迷蒙的双眼却只看到了一双微抿着的淡色薄唇,那唇的颜色好像那杯中的酒液,淡淡的却很是诱人。
不知道那唇的味道是否也与那花酿相同呢……沈挽如此想着,却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接着他又被自己的行为吓了一跳,因为他发觉自己竟然扬起脖子,嘟着嘴向那唇贴了上去。
陆峥正想着将沈挽抱起来,却见怀中那醉的不成样子的小狐狸正仰着头,嘟着一张红润润的小嘴向自己靠过来。心念一闪,陆峥瞬间明白了长鸢将酒递给沈挽时脸上那抹贼笑是什么意思,再见小狐狸被酒染得微红的脸蛋,迷离且勾人的眼神……陆峥心中叹了一声,长鸢这家伙都做到这份上了,自己还怎么当君子啊。
托着沈挽的后脑,陆峥低下头吻住那张红润的小嘴,先是在软润的唇上轻轻的吮咬了几口,接着便伸出舌头撬开那微合的牙齿,进而侵入口腔大肆掠夺了一番,直到小狐狸开始发出不舒服的呜咽声,才意犹未尽的放开了那甜蜜柔软的唇瓣。
15-2
沈挽被吻得七荤八素,原本清明的脑子也渐渐的开始混沌起来。他努力的喘了几口气,又摇了摇开始犯浑的脑袋,只觉得鼻端尽是那酒液的香气,绵绵软软的感觉满舒服的。眯着妩媚的醉眼,沈挽用手捧住陆峥的脸,笑的有些白痴。
"我,我觉得吧……你,你穿战甲的时候很威风,很霸气……不过嘛,你还是现在这个样子最好看……"沈挽口齿不清的嘟囔着,忽然伸手扯下陆峥束发的头钗。
黑瀑一般的发丝失了束缚,散落下来遮住了陆峥半边的脸庞,犹如那夜月下饮酒时那般的撩人。沈挽歪着头,看着陆峥,忽然撅了撅嘴道:"明明不是狐狸精,尾巴比我的还好看,真让人不甘心。"说着,用力一推,将陆峥按在了身下。
好在那小阁内的地面是由青竹席铺成的,两人喝酒时又是席地而坐,故而才没有被摔伤的担忧。陆峥面色淡淡的看着小狐狸,心想瞧瞧这小狐狸到底能醉成什么样子,便没有反抗对方的行为。不料身子刚被按在地上,便听到屋外隐隐传来一声窃笑。
屋内演戏,屋外还有偷看的……不过,这戏岂能让你白看?
陆峥微微昂起头,抬起手臂轻弹了两下手指,东南两面房檐下被高高束起的竹帘便"啪"的一声垂落了下来,将阁内阁外完全的隔离成了两个世界,于是外面又传来了一声及其不满的"啧"声。
竹帘放了下来,阁内立刻变得阴暗了许多,朦朦胧胧中慢慢的漾起了一种充满情欲的味道。陆峥将视线收回来的时候,小狐狸已经用双手缠住了他胸前的长发,俯下身子将自己的唇贴住了他。小狐狸在感情这方面还是很单纯的,连亲吻的技巧都青涩的厉害,只知道用自己柔软的嘴唇在陆峥的嘴上蹭来蹭去,连个吮舔都不会,却玩的兴致勃勃。
唉……陆峥在心里叹了口气,勉强压住心里被沈挽挑起的那团火,一翻身将沈挽压在身下,用手指蹭了蹭沈挽的嘴唇,道:"你这个样子真要人命……亲吻是这样的,好好的学着。"说着,低下头再次吻住小狐狸的唇。
小狐狸昏昏糊糊的,哪有精神去听陆峥在说什么,只觉得对方的动作很温柔,嘴里残留的花酿的味道很甜美,便忍不住伸出双手勾住陆峥的脖子,主动的回应了他一会。
陆峥正满足于小狐狸的主动回应,却不料那柔滑的小舌头才缠着他一会就不动了,以为是自己把对方弄得不舒服了,不由得放开沈挽一看,谁知那小狐狸竟然已经睡了过去。陆峥顿时哭笑不得,这种时候都能睡过去,这小狐狸的心也太宽了。
无奈之下,陆峥只好将小狐狸抱到床上,帮他除去了外衫后又仔细的盖好了被子。刚刚走出小阁,眼前便是一花,那笑的不正经的人便出现在了面前。
"春宵一刻值千金,陆峥你也太不知珍惜了啊。"长鸢端着半杯花酿,媚眼瞄着陆峥那散落的发丝,笑的那叫一个贼意盎然。
"他睡着了。"陆峥脸上的冷漠实在是绷不住了,只能恨恨的瞪了友人一眼。
"噗!"长鸢刚喝进口的一口酒立刻喷了出来,然后便抱着肚子一顿狂笑,毫无形象可言。"你这家伙还真是倒霉啊,这么没情调的事都能让你碰上……不过,"话音一转,长鸢收敛了夸张的表情,只微微的勾起艳丽的唇,说道:"看来那小美人也不是对你无情嘛。"
"不过是酒醉乱情,怎可当真。"陆峥嘴上说的很平静,心里却十分的无奈。
"什么酒醉乱情哦,我那花酿可不醉人,只是有情人喝了便会自醉而已。"长鸢嘿嘿一笑,语中意有所指。
怪不得自己喝了那酒便觉得有些意乱情迷,把持不住……陆峥白了长鸢一眼,却在转开头时微微的露出了一丝笑意。原来那小狐狸并不是对自己无意……这便好,这便好。
与长鸢聊了又聊,不外乎是一些八卦俗事。待陆峥说起了沈挽与那法界仁主的事时,长鸢便撇了撇嘴说,看到没,这孩子就是不能惯着,惯来惯去的迟早得出事。然后,又拍着陆峥的肩膀说,你们以后要是养孩子也记得不能惯着啊。
陆峥白了他一眼说,你这是说什么胡话呢,就算妖魔不分雌雄,这异族之间也是不会有子嗣的。长鸢立刻大笑说,这算什么难事,那九十九层天外天的神界可是有一种能混淆种族的药,只要把那个弄来不就成了。陆峥摇了摇手说,你且住吧,别来添乱了,我且能守着他一个人便可以了。
聊到月至中天时分,陆峥便想去那伽蓝山上瞧一瞧,就算是为了三天后的行动踩点了。长鸢也不拦着他,说是早去早回吧,我留一个童子给你看门。
陆峥上了伽蓝山,一路上避开了那些巡山的僧人,很快便到了万佛结界之外。那木菩提果然是千年的老树,树冠极大几乎遮盖了半座大日神殿。陆峥只在那结界外瞧了瞧,便转身离开了,走了几步又觉得这样回去有些简单,顺手从地上拾起一片树叶,将自身的魔气蕴含一分在其中。手指微弹,那树叶似飞刀一般向结界激射而去,直直冲破了三层封印才落在了地上。
陆峥看了看天空的明月,计算着自己大概需要动用几分实力才能突入那结界之中,不料自己试探封印的行为惊动了那殿中的护法神僧,一时间原本安静的大日神殿立刻吵闹了起来。
陆峥见被人发现了,知道不可停留,便隐了身影悠然的下了伽蓝山。回到长鸢的宅子,那小童果然还在门前守候着,见陆峥平安的回来了,便笑着引陆峥回去小阁休息。
沈挽还在睡着,身上的被子早已被蹬开,只用双手抱着枕头在床上睡成了一个大号的团子,一头张扬艳丽的红发更是被压得杂乱不堪。陆峥瞧着这阁中的唯一一张床,便忍不住揉了揉额角,伸手将那霸占了大半张床的小狐狸往里面推了推。自己则脱了外袍,躺在了外侧。
空界的气候甚是温暖,晚上睡着的时候即使不盖被子也不会觉得寒冷。陆峥刚闭上眼睛准备休息,便觉得身旁那人一阵乱动,接着一具柔软温暖的身子便靠进了怀里,腰上也被横上了一只不安分的手。微微睁开眼睛,陆峥瞧见了沈挽那红艳艳的发,想必是自己身体温暖,便让那小狐狸弃了那没什么温度的枕头,投进了自己的怀里。
真是要命的福分……陆峥无声的叹息着,伸手揽住沈挽的肩膀,将他搂在自己的怀里。
16-1
沈挽这一觉睡到了天大亮,他心满意足的打了个哈欠,刚想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却被自己眼前的情况下了一跳。他竟然压在陆峥的身上,而陆峥的衣衫是凌乱散开的,怎么看怎么像是被……他连忙左看右看,在发觉这小阁中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昨天酒后发生的那点事便在脑子里炸开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昨天他好像是喝多了,然后他好像嘟着嘴去亲了陆峥,然后他又将陆峥按在了身下,然后不记得了……沈挽的头立刻无力的垂了下来,虽然记忆不是很全,但是怎么想怎么觉得是自己把陆峥给吃掉了……天啊,他简直是禽兽啊,竟然对自己的好朋友做这种事,亏得陆峥还为了他的事那么辛苦。
小狐狸完全陷入了自我厌恶中,并忘记了他们狐狸精本来就是个兽。
陆峥从沈挽醒来的时候便醒了,只是眯着眼睛装睡,然后他不动声色的看着小狐狸愕然的表情,接着又见小狐狸那脸色跟走马灯一般忽红忽白忽黑,于是心中暗笑不止。当然,他是不准备告诉对某些方面没有常识的小狐狸,他的衣服之所以变成那个样子完全是小狐狸睡觉不老实蹭出来的。
见陆峥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沈挽的脸立刻红了起来,窘迫的连句话都说不清楚。"陆,陆峥……那个,我昨天……"
"嗯?……没什么,不用在意。"陆峥的语气依旧是冷冷的,说的却是实话。
沈挽见陆峥对自己爱搭不理的模样,以为他定是恨了自己,心里顿时觉得一阵的难过。轻轻的咬了咬嘴唇,他仿佛下定某种决心一般,一把抱住陆峥道:"你别生气,我做过的事,我一定会负责的。"
喂,要说负责,也该是我说吧……何况,根本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陆峥无奈的想着,却又忍不住弯起了唇,伸手揽住沈挽那细瘦的腰,偏过头问道:"这可是你说的?"
"嗯嗯。"沈挽搂着陆峥连忙应着,就怕陆峥恨了他再也不理他,却不知他现在的这种想法早已超过了朋友之间的情意。
也许是因为两人之间有了这么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沈挽渐渐的开始习惯将目光留在陆峥的身上,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其实陆峥是经常在看着他的。无论是游玩或者喝酒的时候,偶尔将视线转到那人的身上,便发现那人在看着自己,那眼神暖暖的不带半分的冰冷,温和的好似三月里唤醒万物的春风。
这样一个冰冷却又温柔的人怎么就让自己得手了呢,沈挽一直搞不明白这个问题。虽然他是五百年的妖身,但是与陆峥比起来还是太嫩了一点啊,就算是酒后乱性用了强也根本不会是那人的对手。
除非那人对他也是有心思的……这么想着,沈挽发觉自己竟然很开心,于是连着觉得这天空,这白云,连那火热的太阳都变得特别的可爱。
待到了月曦之夜,陆峥将沈挽托付给长鸢照顾,便要上那伽蓝山去。沈挽不放心他,一直跟到门口还在劝陆峥不要去了,说是这点痛也不算什么,我又不是扛不住。陆峥没有回答,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发,淡淡的一笑。
沈挽便被这一摸一笑定在了那里,直到陆峥没了踪影才回过了神。一旁的长鸢瞧了小狐狸一眼,心想:陆峥你这个笨蛋啊,要是早点对这小美人笑一笑,这美人早就到手了。
陆峥上了伽蓝山,发现山上的戒备比几天前严格了不少,看来他扔的那一片叶子还真是引起了对方的高度重视。抬头看了一眼高悬于中天的明月,陆峥在万佛结界外的树影之下隐藏了自己的气息,不慌不忙的考虑着该如何进入那结界之内。
那万佛结界共有九层,取佛法"九九归一"之数,若是以自身的魔气直闯那九层结界,恐怕进去之后魔气就要耗费一半以上,如果再遇到什么麻烦的对手,那后果可就堪忧了。
陆峥如此想着,又抬头去看那居于结界中的千年木菩提,忽然心中一动。腾身跃起,他跳上结界外最高的一棵树的树顶,脚踏顶端的树枝,轻松的稳定住身形。从高处去看那万佛结界,发现那结界看似层层叠叠的九层,其实不过是如同龙形旋风一般,乃是一个巨大的结界盘绕旋转所成。
不愧是佛家的阵法,果然是暗含着"九九归一"的术法……陆峥暗想,龙形旋风最弱的就是它的中心位置,不知道这结界阵法是否也是一样,那木菩提既然是此阵法的阵眼,想必直接从上方突入会比较轻松一些。
心念所至,身随心动。转眼间,陆峥已经到了那木菩提的正上方,然后身形一转直跃而下。果然如他算计的一般,那木菩提的正上方并没有那九层结界的阻隔,虽然下落之时仍旧受到了那龙形旋风的牵引,但是对于陆峥来说那么一点小小的阻碍并不算什么。
轻轻的落到地面,陆峥望了一眼不远处金碧辉煌的大日神殿,眼神中带着几分异样的光芒。这伽蓝山的外围戒备森严,怎么这神殿前后却空无一人,难道那些和尚以为有这万佛结界庇护便会高枕无忧了么?还是说……轻轻挑起英挺的眉,陆峥露出了一丝冷笑。
身形静止不动,陆峥扬起的右手凭空出现了一把漆黑的匕首。这匕首柄宽扁锋尖细,锋刃略带弯曲,看似一把做糟了的锥子。不知是何种金属所造,那匕首通身乌黑,锋刃处泛着冷紫色的光芒。
"躲在暗处的人,难道是准备等着趁人不备放冷箭的么……"陆峥冷冷的说了一句,随后手中的匕首便飞射向那千年木菩提的树身。
果然,话音未落,那木菩提树后便伸出两件长兵刃,来磕挡那扎向树身的黑色利刃。不过,那黑色的匕首仿佛生了眼睛一般,竟然在半空中旋转了起来,并绕过那挡路的两件兵刃,直直的扎进了树身。
一时间,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炸裂开了一般,树身立刻剧烈的抖动了起来,连地面都为之震颤。那原本固若金汤的九层万佛结界在这震颤中快速的分崩离析,只几个呼吸之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陆峥轻声叹了口气,那万佛结界设置起来甚是不易,若不是为了解除沈挽身上的符水之痛,他也不想破坏那结界乃至与大日神殿中的众僧为敌,毕竟空界现在对诡界的态度还是暧昧不明的,这一次若坏了那千年的神木,恐怕那帮子出家人便不会再打着避世的旗号袖手旁观了吧。如此想来,自己还真是给诡界招来了不小的麻烦呢。
不过,既然已经决定不想那人再受苦,自己又何必想的太多……微微的流转眸光,陆峥看向从结界瓦解开始便现身于他周围并在无形中控制住他所有退路的大日神殿众僧,冷漠的眼神中刻意压抑着嗜血的魔光。
16-2
"来者何人!竟敢夜闯我大日神殿,毁我万佛结界。"站立于众僧之前的护殿神僧声如洪钟,一派正义凌然之气。
陆峥背对着那说话的僧人站着,似乎完全没有听到那人的问话,连头也没有回一个。目光冷冷的盯着不远处高大粗壮的千年木菩提,那树木根植粗大,有些根须已经突出了地面,形成一条条犹如龙脊一般的根板。
长鸢啊,你真是故意给我出难题,难不成还要我挖土取根么……陆峥自顾自的想着,并不满的皱了皱眉,却只得向着那神木走去。
陆峥的脚步刚一挪动,那围困在四周的众僧们也动了,虽然僧人们不知道陆峥的身份如何,但是能够轻易找出阵眼并化解万佛结界的人是不可轻视的,何况对方的目标还是他们的菩提神木。
陆峥并未对挡住他前路的僧人们露出半点狂傲轻视之态,依旧只是面色淡然的冷道一声:"不想死的,让开!"虽然语气甚是平淡,却有着令人心冷的威胁意味,令闻者不由得心中一颤。
众僧虽有面露惧色者,却因有守护神木的司职所在,并不曾退却。陆峥微微眯起泛着杀意的双眼,正想着是不是该给这些不知进退的和尚一点颜色瞧瞧,却忽然听到身后一声嘹亮的佛号响起,接着数条人影急袭而至。
陆峥也不回身,只见眼中寒光一闪,周身的魔气便猛的激荡开来,一时间平地里狂风大作,发出如山崩海啸一般的轰鸣声。那些想要袭击陆峥的护殿神僧还没等靠近便被那激荡而出的魔气震飞了出去,连带着挡在陆峥身前的众僧也一起倒了霉,被那狂风吹的东倒西歪,咕噜噜的摔出去了十几丈远。狂风呼啸不绝,搅得那千年木菩提的树身也跟着剧烈的摇晃着,并发出了几欲断裂的"哢哢"声。
陆峥站立于狂风之中,黑发长衣随风飘摆,眼神冷冽,十足的煞神气势。离得较远而没有被狂风扫到的众僧之中有几名老僧,在见到陆峥那白净前额上显现的一抹紫痕之后,脸上立刻变了颜色,急声大叫道:"不好!那人是魔,快去请殿主前来。"
陆峥本不想这般张狂的行事,但是对方偷袭的愚蠢行径却令他原本对于长鸢的气恼有了迁怒的对象。不过,迁怒这种东西发泄一下就可以了,没必要真的将人家那宝贝的神木给毁掉,何况那神木极是巨大,就算毁掉了也搬不走,岂不是更加麻烦。
缓缓的收敛了魔气,连狂风也一并的止住,陆峥抬手拔下了插在树身上的匕首,考虑着切一块根回去应该就够用了。手中的匕首还没有落下,身后便起了一声佛号,声音虽然不大还很是温和,却硬生生的让陆峥停了手。
"你们大日神殿的和尚都喜欢在别人身后说话么……"陆峥语气中带有不悦,却转身望向站在身后的大日神殿殿主。
"并非老僧喜欢站在魔主身后,而是魔主不肯与老僧正面相谈。"殿主并未因陆峥冰冷的语气而露出丝毫的不悦,反而微笑回答道。
魔主……陆峥微微迷上双眼,仔细的打量着面前的大日神殿殿主,这个和尚看起来不过是人类的古稀之年,银白的须发却长垂至腰腹之间,想来实际的年龄已有百事来岁。一双微眯着的笑眼看起来甚是慈祥,亲和的态度令人很容易便对他放松戒心,甚至产生亲近之意。不过,陆峥可不会对这人放松戒心,毕竟在四界和平千年之后能够认出魔的人已经不多了,而能一眼便认出他是魔主的人更不会是一个平庸之辈。
想来这人在空界的身份应该跟沈挽他师傅在惑界的身份差不多吧,这种老家伙都是老奸巨猾的,不好应付啊……陆峥头痛的想着,怪不得长鸢那家伙不喜欢这里的和尚,恐怕是他自己来了一次也不会想再来第二次吧。
"要正面相谈么?……我的来意很简单,就是要取一段这木菩提的根。"陆峥也不想与那和尚拐弯抹角,这佛家圣地蕴含的灵气太重,时间长了只会让他觉得难受。
"木菩提乃是我大日神殿的神木,取根则会伤其根本,怎好轻易与之。"老和尚依然是一副慈善的模样,就差没在脑袋后面加上一圈佛光,以示神圣了。
"这样么……可是,我既然前来便不会空手而归。"必要时,更会不惜毁掉整个大日神殿,甚至与空界为敌。后面的话虽然没有明白的说出来,但陆峥的眼神却明明白白的表示出这个意思。
闻言,那老和尚的脸上终于现出了几分犹豫之色,虽然陆峥是只身前来取木,但是对方毕竟是四界之一的君主,尤其诡界历来以强者为尊,这诡界冥王的实力实不可测。虽然之前陆峥以狂风之力震退护殿神僧之事他并未亲眼所见,但瞧着现场众僧面上的神色,便知此人恐怕是不好对付的。
"魔主且听老僧一言,这菩提根虽然不好轻易相与,却并非不可相与。"老和尚笑的勉强,这话说的倒圆滑。
原来是想跟我谈条件……陆峥心想,也罢,看看他要出什么条件,然后再考虑要不要动手,毕竟自己现在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不占地利,所以还是能不动手就不动手的好。于是,冷声道:"那么就说出你的条件。"
那老和尚竟然要他手中那柄漆黑的匕首……
陆峥得到了木菩提的根下了伽蓝山,心中却只是冷笑。那匕首乃是他自诡界熔岩之中锻化而成,并不算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只是跟随他颇久沾染了他身上的魔气,那老和尚要那匕首想必是想以那匕首上的魔气来施加封印从而探知他在各界中的行动吧。
想法不错,不过他历来讨厌偷窥的。
目中精光一闪,心念所至,那被和尚收藏于锦盒之内的匕首便粉化成了灰尘。唇边漾起一抹淡笑,陆峥在心中暗想:不知那和尚再打开锦盒时会是什么表情,想必不会太愉快吧。
回到长鸢的宅子时,月已西斜。令陆峥没有料到的是,沈挽竟然坐在那宅子的大门前等他,虽然小狐狸已经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却还是勉强揉着红红的眼睛在努力硬撑着。见陆峥回来了,他便开心的笑了起来,不过陆峥却皱了皱眉。
"这么晚了不去睡觉,坐在这里干嘛?"陆峥的语气中略带责备,眼神中却是关怀之色。
"睡不着,所以想看你什么时候回来,一切还顺利吧?"沈挽笑着拉住陆峥的手,身子却因为困倦而有些摇晃。
"还好,我们进去吧。"陆峥见沈挽摇晃的厉害,知道他是因为担心自己才不肯去休息,也不好再责备他,便连忙扶住沈挽的肩膀带着他进了宅子。
路上遇到了也还没有休息的长鸢,陆峥便将那菩提木根交给了他,两人没有说话只是交换了个眼神,然后陆峥继续扶着沈挽回了小阁。
17-1
等到沈挽睡下了,陆峥便去了长鸢那里。一进门就瞧见长鸢拿着把造型精美的小刀在刻那块菩提木根。陆峥也不说话,坐到桌旁自己给自己倒了碗茶,然后看着长鸢刻那树根。长鸢的刻工不错,一块粗粗大大的树根很快便刻出了个人的雏形。
"长鸢,你若是想他,便去找他好了……何必糟蹋我辛苦得来的东西。"陆峥瞧着他刻,瞧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长鸢的手一滑,那刚刚雕出五官的人脸上便斜斜的多出了一条伤痕,于是他立刻瞪了陆峥一眼,语气不善的说:"你不老实的搂着那小美人睡觉去,来我这捣什么乱……再说,什么叫糟蹋,我这是在废物利用。"
明明就是浪费东西,还找借口……陆峥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喝茶,后道:"我找你有事说。"
"若是为了小美人的伤势就不必说了,明天睡好了就可以进行化解。"长鸢继续刻着破了相的木人,不过这一次的动作明显比之前小心了许多。
"不是,是今晚的事。"陆峥回答。
长鸢听了,停下手里的活计,目光转向了陆峥,眼神中多了几分诧异。
"陆峥,关于那匕首的事你处理的虽然够谨慎,但是也不要掉以轻心,那大日神殿的老秃驴可是个老人精,这一次他吃了亏必然不会善罢甘休。"长鸢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轻轻敲打着腰上的配饰。"待我化解了小美人身上的符水之后,你就快些回诡界吧。"
"好。"说着,陆峥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破旧的兽皮。"不过,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我……"
"陆峥啊,你又要我帮你,看来你欠我的算是还不上了。"长鸢笑的得意,一如他当初断言时的模样。不过当他接过那兽皮的时候,却又微微的有些疑惑,道:"这不是你的……你难道……"
陆峥看着他点了点头。
沈挽睁开一只眼睛瞄着躺在身侧的陆峥,确定对方睡得正熟后便轻轻的坐了起来,并小心的爬下了床。今日白天的时候长鸢已经替他化解了身体中的符水,也许是这些天来已经习惯了在疼痛中入睡,这一不痛了反倒睡不踏实。
撩开厚重的青竹帘子,沈挽走到小阁外的红木长廊。夜晚的空气很是凉爽,临着水潭边上还带有淡淡的水汽味道,沈挽便坐在长廊的琉璃飞檐下望着那夜色中的睡荷发呆。
夜,宁静安详,无论是虫子的低鸣,还是飞鸟越过水潭时扇动翅膀的声音,以及偶尔会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钟声,都听得十分的清晰。曈曈萤火在潭旁的草丛中翩翩飞舞,风过荷叶时柔柔的摆动,令他原本有些烦躁的心神慢慢的宁静了下来。
为什么烦躁?沈挽自己也说不好,也许原本就该感到烦躁,只是因为这身体痛的厉害才令他无法顾及吧。现在这身子不痛了,那烦躁便又攀爬了上来。
自己离开法界也有十几天了吧,不知寒烟怎样了,是否已经回到了纪韬那里,还是留在潇湘阁中了呢?自己当初走的匆忙,似乎也没有好好的与他告别……想到这,沈挽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因为他又不小心想到了另一个人。
心念盼望着的师兄回来了,那人现在应该是很幸福的吧,自己当时虽然是不告而别,但是也只有这样才能是他们之间最好的解决方法吧,何况现在他的身边还有陆峥。
想到陆峥,沈挽便觉得自己对不住陆峥,自己刚刚放弃了那个人,却又那样对了陆峥,就好像把陆峥当做个替代物来用一般,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偏偏那一天的事情他完全没有了印象,而陆峥也对此事绝口不提,只是用很小心很温柔的态度在对待他,却并不曾要求他履行什么,弄得他总觉得自己亏欠着对方,心里十分的不安。
这几天,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看似亲密了一些,却还是保持在朋友之交的范畴内,就连晚上休息的时候,也还是像过去一般各自睡着自己的半张床,老老实实,平平安安……当然,除了每天早上沈挽都会发现自己睡在陆峥的怀里之外。而且按照各自的"领地"划分,沈挽明显是侵犯了对方的地盘。也就是说,是他自己爬进陆峥怀里的。
难道这便是那烦躁的原因?
"难不成我已经到了发情期,才会半夜三更神不知鬼不觉的想对陆峥下手?"沈挽低声自言自语道,并头痛的敲着额头。
忽然,身后的青竹帘子发出了"啪"的一声轻响,接着一件袍子便从头上罩了下来,几乎将他完全蒙在了里面。
"半夜不睡觉,又不多穿一些,想生病么?"陆峥的声音从袍子外面传了进来,低低的带着几分没有睡醒的慵懒。
沈挽将头上的袍子扒拉开,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已经坐在身旁的陆峥,想着自己刚才的话应该没有被对方听去吧,才开口道:"你怎么也醒了?"
"有个人不睡觉,从我身上爬出去唉声叹气外加自言自语,我想睡也睡不着。"陆峥淡淡的回答着,懒洋洋的语气中明显压抑着笑意。
沈挽立刻闹了个大红脸,不过好在天色很暗,他可以假装陆峥没有看到,于是干咳了一声,问道:"那你听到那人自言自语说什么?"
"这倒没听清楚,不过……我知道你现在绝对不是在发情期。"陆峥故作正经的回答。
果然被这家伙听到了……沈挽的头立刻无力的垂了下来。不过,很快他又恼火了起来,心想着陆峥这家伙竟然敢听他的墙根,真真是不可饶恕。仗着他曾经把对方吃掉过的模糊记忆,也仗着陆峥这些天来对他的小心宠爱,沈挽一个恼羞成怒的狼扑便挂到了陆峥的身上。
竟然没倒?!沈挽心中小小的吃了一惊,在他的记忆中可是曾经将陆峥按在身下过啊。于是,立刻以狗熊撼树的姿态,左摇右晃的意图将陆峥按下去。
"沈挽,你现在这样就叫做投怀送抱……莫非你在勾引我?"陆峥低低的笑着,伸手搂住小狐狸的腰,一个翻身便顺理成章的将对方压在了身下。
"啊……"沈挽张大了嘴巴,位置骤然的交替拉回了他还在吃惊中的神智,并脱口而出了一句。"不对啊!"
"什么不对?"陆峥很有耐心,压着沈挽也不着急做什么,只是心情很好的问着。
"我记得,不应该是这样啊……"在小狐狸的记忆中,在上面的那个才是自己。
"哦?"陆峥故作不知,又继续问。"那该怎样?"
"我记得,应该是我在上面,然后……然后……"沈挽想了想,就是想不起来然后该怎么样了。
"然后?"陆峥轻笑,低下头在小狐狸柔软的唇上亲了亲,又蹭了蹭,才说道:"是不是这样?"
"对对,就是这样。"沈挽虽又红了脸,却兴奋的连连点头。果然还是陆峥聪明,他想的什么他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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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这样,你忘记我怎么教你的么?"陆峥却微微摇了摇头,再次低下头轻轻吻着沈挽,舌尖微微的探了出来,从两片并未合紧的柔然唇瓣之间伸了进去,一点一点的舔舐着咬合的雪白牙齿。
沈挽的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原本忘记的事情被陆峥一点一点的诱导着又想了起来,于是也忍不住微微的张开了嘴,伸出小巧的舌头缠着陆峥。两个人亲来亲去腻腻歪歪了好一会,陆峥才把沈挽从地上扯了起来,没有继续进行下去……原因是,小狐狸吼着说地板太硬,咯得他难受。
陆峥也不着急,搂着小狐狸准备回屋里的床上继续进行常识教育和培养感情,谁知手刚搭上青竹帘子,他的身子便是一晃,若不是他下意识的扯住了竹帘的边缘,人早已经摔倒在地上。沈挽忽觉陆峥搂着他的手臂一紧,便看到陆峥前倾着身子用力的扯住了那竹帘,只是对方的脸几乎被垂下的黑发挡住了,看不清到底是怎么了。
"陆峥,你怎么了?"沈挽立刻扶住了陆峥的身体,又伸手去撩开陆峥垂下的黑发,谁知这一看却吓了他一跳,因为陆峥略显苍白的脸侧竟然挂着一道血痕,从那流血的位置来看恐怕是耳朵受了伤。
"没事,没事……只是听到了不干净的声音。"陆峥并没有在意那血痕,却转头望向伽蓝峰的方向,面上尽是阴狠之色。该死的和尚,这么快便想要报复他了么,竟然施展这种隔空传音的手段,用那降魔梵音来伤了他的耳朵。
"可是……"沈挽依旧担忧着,因为陆峥的脸色实在是不够好看。
陆峥被那梵音惹得恼怒,正想着要不要趁着这火气冲上那伽蓝峰将那大日神殿的和尚杀个干净,却见长鸢忽然而至,而且见到他们之后立刻便说:"你们快走吧,那帮秃驴引了法界中的家伙想要合伙关闭通向惑界的两界桥呢,再不走恐怕就出不去了。"
陆峥闻言二话不说,拉了沈挽便走。他虽然不怕那群和尚闹腾,也不怕跟法界对着干,但是现在沈挽在他身边,他不能不顾及沈挽的安危。
来时走了半天多的路程,回去的时候才不过一个时辰,但就是这一个时辰的耽搁,已经让对方将两界桥的周围包围了个水泄不通。靠近两界桥之后,那刺耳的梵音更是清晰了几分,陆峥冷冷的扫了一眼挡住前路的僧道俗众人,面上并未有任何的变化,却只是将沈挽往自己身后拉了拉。
僧道俗众人显然是没有想到会有人闯关,所以一多半以上的人都冲了过来堵住了通往两界桥的道路。待瞧见来者不过是个一身黑衣的年轻人,便又有些轻敌之势,并将主要的视线都转向了陆峥身后的沈挽。
沈挽那一头红发太显眼了,想不引起别人注意都不行,因着诡界的魔族大多是红发,于是便立刻有人叫喊"那人是魔族!",并举着武器吆喝众人围将上来。
陆峥一手护着沈挽,并不将围上来的众人看在眼里,只微微转目望向两界桥的一边,那边有很多伽蓝峰的和尚在诵经念咒,而两界桥则在那看似轻柔的梵音之中渐渐的开始崩塌。陆峥见那两界桥恐怕撑不了多久了,知道不可再浪费时间,忙用外袍将沈挽卷住护在怀中,大喝一声荡开周身的魔气将挡在面前的众人吹飞,硬生生的闯出一条路来。
沈挽只听得耳边狂风呼啸,人的惨叫声迭起不止,知道是陆峥动了真气,他虽与陆峥相交甚久却完全没有见过陆峥动武,心中好奇心起却因为被衣袍盖住了头脸而不能得见,只能不满的叹息着并紧紧抓住陆峥的衣服。
那伽蓝峰的和尚们见识过陆峥的厉害,知道若是让他冲了过来这两界桥便毁不掉了,便又拨下了大半的人来阻挡陆峥,只为了多争取点时间毁桥封路。陆峥双手抱着沈挽,以自身激荡的魔气开路,若不是为了赶在两界桥崩毁之前过界,他绝不会只是用魔气将那些碍事的家伙吹飞那么简单。
血为魔之道,不踏血而行又怎么符合他身为诡界冥王的身份。
然而,陆峥还是晚了一步,虽然两界桥并未完全坍塌,但是若真的冲了上去,很可能才走过一半的路程,便会随着断桥跌进两界之间的混沌深渊之中。陆峥看着岌岌可危的两界桥,转身身后是如豺狼一般围上来的僧道俗众人,面对这前无去路后有追兵的两难情况,他冰冷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这么想留下我们?那就让你们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吧……"陆峥将沈挽放了下来,只单手将人揽在怀里,语气中的寒意更甚了几分。
冰冷的黑眸微微合起,再睁开时已如血一般红艳,激烈如火一般的杀戮之意更随着这血色眼眸的开启而翻涌开来,烧的在场众人心惊肉跳,惊骇不已。这魔,这哪是一般的魔,面对这么多对手却仍能散发出这般强烈的杀戮之意,甚至那脸上的表情简直是一种近乎狰狞的兴奋。
兴奋!陆峥在为自己即将做下的事感到兴奋,无论他是一个多么深沉会隐藏自身本性的魔,在遇到这种"绝境"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兴奋。仿佛是吸毒者对毒品的兴奋一般,魔也会对绝望和危险感到兴奋,无论那绝望和危险是来自对方的还是来自自身的,所以魔历来是四界之中最好战也是最难以战胜的种族。
陆峥现在面临的绝望和危险不是来自他自身的,所以他虽然觉得兴奋却仍是很傲然很冷漠的站在那里。单手抬起,一柄漆黑的长刀便出现在他的手中,陆峥冷笑着缓缓转动手中的武器,三尺刀锋在月光下泛着嗜血的凶光。
沈挽的后脑被陆峥的手按住转动不得,眼睛只能望向仍在不断崩塌的两界桥,陆峥一直都没有动而他也看不到身后的情况,不过光是听到耳后时不时传来的爆裂声和人的惨叫声便可以猜的出陆峥已经动手了。沈挽与那些空法两界的人不认识,只是觉得若把这些人都杀了也挺过分的,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跟陆峥说:"差不多就行了。"
陆峥知道沈挽这么说是嫌自己杀人太多了,虽不想放虎归山徒留后患,却又不愿意惹沈挽不高兴,便停了手。沈挽回头看了一眼,立刻便将目光从那满是残肢的血淋淋的一片中转了开来,心想幸亏他制止的早,若再犹豫上三分,恐怕说了也是白说。
陆峥看着面色很是不好的沈挽,眨了眨眼便恢复了平时的样子。伸手想去摸摸沈挽的脸,却被沈挽微微的转了头躲开了,于是原本温和的目光垂了下去,瞬间覆盖了一层寒冰,静静的站在那里不说话。
那些捡了条命的家伙一见这个情况哪还敢多留片刻,便连滚带爬的逃走了。那其中有几个法界的老家伙是坤天宫派出来的人,自然是认得沈挽。于是这次事件之后,沈挽与诡界勾结的传闻便落了个口实,令法界仁主大人恼恨在心,以至于在四界之内引起了无数的纷争。
当然,此乃后话。
18-1
陆峥了解沈挽的脾气,估计是因为看到自己杀了这么多人心里不舒服,这小狐狸虽然修行了五百年,但是一直没见过什么太现实的东西,否则也不会傻到对那个忽冷忽热的法界仁主动了感情。不过小狐狸闹脾气的时候不太多,而且闹的快,走的也快,基本上算是半个没心没肺的笨蛋。
陆峥沉默了一会,决定采取怀柔政策,微微弯着身子,柔声道:"折腾了这么久你累了吗?要不我们先回去长鸢那里?"
沈挽垂着头想了想,其实之前不理会陆峥只是因为忽然看到了那么血腥的东西心里不舒服而已,这安静了一会儿,也觉得自己对陆峥生气实在是没来由的,毕竟陆峥这么做也是被那些家伙逼急了。于是,歪着头看向残破的两界桥,他不好意思看陆峥,陆峥看他的眼神太温柔了,只会让他觉得自己是在无理取闹。
"这桥修不好了么?"小狐狸顾左右而言他,心里想着还是能回去惑界一趟会比较好。
"至少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才能恢复,要不……我带你从法界那边的两界桥回去?"陆峥知道小狐狸已经不生气了,便微微的扬了扬唇角。
四界之中,法、空、惑三界之间是由两界桥相连的,三界之人可以通过两界桥来往于三界。诡界则是相对独立的一个存在,与三界联通的通道是诡界单方面架设的,名曰"黄泉道"。黄泉道为诡界中人专用的通往三界的桥梁,所以有着固定的开启时间。
陆峥身为诡界冥王,当然知道空界黄泉道的开启时间,只是他有些担心在等待黄泉道开启的这几天内,空界那帮人又会折腾出其他事端,万一将那空界的圣主也引了出来,到时候恐怕以他一人之力带沈挽平安离开就很难了。如此的考虑,绕远路走法界的两界桥就会比较快一些,只希望空界那帮人不要做的太绝了,连法界的两界桥都毁掉才好。
据说,有句俗话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陆峥带着沈挽行了两天的路,赶到了空界与法界相连的两界桥。沈挽连续两天两夜没有好好的休息,精神看起来不是很好,有点像被霜打了的茄子。反观两天两夜都没有合眼的陆峥,除了神色较之前严肃了一些,其他倒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一张脸。
这人绝对是那天杀人杀的兴奋过了头,才会精神亢奋到一点都看不出疲倦来……小狐狸瞄了陆峥一眼,嫉妒的腹诽道。
陆峥不知道小狐狸在想什么,一手揽着沈挽的肩膀,一边谨慎的注视着两界桥周围的动静。
"怎么不走了?"沈挽打着哈欠,又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
"沈挽,你有没有觉得那桥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陆峥忽然问道。
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啊……沈挽盯着那彩云飘飘,光华萦绕的两界桥,瞧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要是再放上几只仙鹤就更好了。沈挽如此想着,便打趣道:"差几只仙鹤。"
陆峥瞥了沈挽一眼,道:"虽然没说对,也差不多了……你不觉得那桥的附近太安静了?"
沈挽想了想,确实啊。这空界和惑界的感觉差不多,虽然不至于野兽到处跑,至少鸟儿是不少的。但是自己与陆峥靠近这两界桥之后,别说鸟了,连鸟叫声都没有,这想不说奇怪都不成。
"因为桥的附近有埋伏,杀意吓得鸟兽不敢出声了。"陆峥语气淡淡的解答着,揽着沈挽肩膀的手滑到腰间,然后带着沈挽缓缓的往后退。
"陆峥,我们为什么不能往前冲呢?"沈挽一边退一边问道,他们距离那桥并不远,以陆峥的速度想要冲上桥去应该是很简单的。
"那桥有问题,恐怕我们上得去就下不来了。"陆峥回答道。如果桥这边有人的话,很难说桥的那一边就不会有人,如果被两方人马困在两界桥上,便是连退路都没有了。
"难道你以为你们不上桥,便能逃得掉了么?"清脆的声音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响起,硬生生的止住了陆峥的脚步。
几乎是在那声音响起的瞬间,沈挽便发觉陆峥的脸色变了变,随后又恢复了平时的冷漠。回头去看那说话的人,发现对方竟然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圆圆的脸蛋,圆圆的眼睛,一张红润的小嘴微微弯起,右边的脸颊上还嵌着一个深深的酒窝。白靴白袍,头上一根白带束发,干干净净的,让人看着很是喜欢。
"原来,你还没死……"陆峥也转过身来,那表情比去见那法界仁主的时候还冷上了三分。
"是啊,你很惊讶吧?毕竟我们已经五百年没见了。"少年笑嘻嘻的回答着,不过那圆圆亮亮的眼睛里却连一点笑意也没有。
陆峥沉默了,似乎在想着什么。沈挽继续用直白的小眼神打量着眼前的少年,这人看起来年纪小小的不想却是个老妖精,而且根据之前陆峥的语气和表情,可以看的出陆峥并不想见这个人,那么这个人拦住他们到底是什么目的?难道他也是来找他们麻烦的?
那少年也在打量沈挽,然后又笑,依然是对着陆峥说话,只是那语气怪怪的:"我以为你除了嗜杀以外没有其他的感情呢,原来不过是……"
不等那少年将话说完,陆峥便冷冷的瞪了过去。"这与你无关……你既然现身了,不会只是来找我废话的吧,如果只是废话……就请你将你的人撤走。"
"啧,这都多大岁数的人了,脾气还是这么糟糕……"少年的眼睛忽闪忽闪的,语气却像一个老头子,不过随后他话音一转,又无奈的叹道:"不过我当初就是喜欢上了你这一点,可惜那个时候我太年轻了。"
喜欢上?……沈挽眼珠转了转,很明显对面这个老成的"少年"一直对陆峥有那么点心思,所以到现在还念念不忘,不过看陆峥的反应则是完全的不念旧情……不过这样也是正确的反应,毕竟陆峥已经跟他"睡"过了嘛,算起来也是他的人了,怎么还会对别人念旧情?于是沈挽原本站的直直的身子往陆峥的怀里靠了靠,又不动声色的将一只手从后面揽住了陆峥的腰,脸上虽然没啥表情变化,但那动作却十足十的诠释了一个词──私有财产。
小狐狸虽然还没学会某些方面的常识,但是却已经学会将某魔划归在自己的"私有物"范围内了。
陆峥面无表情,心中满意的看了小狐狸一眼,才将目光转回那少年身上,冷冷的道:"我已经说过了,没有时间跟你废话,你想要怎样便直说。"
"还能怎样啊,你杀了我空界那么多的人,总得给我个交代是不是?"少年对沈挽的小动作视而不见,依旧笑笑的看着陆峥,那眼神就像在看一盘松鼠桂鱼。
18-2
"非攸,若不是你让他们来毁桥,他们又怎么会死?"陆峥反问,大有"管杀不管埋"的架势。反正他早就看出对面这人是不准备让他轻易离开空界了,否则又何必埋伏那么多人在暗中伺机而动。
"好无情啊,我不过想拆了那桥让你在空界多呆些日子而已,谁让你每次来都只是去找长鸢那个妖孽。"非攸冷哼一声,脸色已经有些不满,随后他又指着沈挽道:"没想到你这次来不但带着一只狐狸精,还差一点毁了伽蓝峰上的木菩提……陆峥啊陆峥,你真让我失望。"
沈挽暗自翻了个白眼,原来闹了这一番的根由还是在他的身上。想到自己给陆峥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小狐狸在心里小小的自责了一下,不过转念一想他又高兴了起来,果然陆峥是重视自己的,否则也不会为了他跟空界杠上。看来等这件事搞定之后,有必要花点时间跟陆峥好好的培养培养感情了。
"你失不失望,与我何干。"陆峥冷冷的道,根本就不在意对方愤恨的表情。
他这人向来无情,无论是对朋友还是手下或者敌人,都是万年不变的一张冷脸,虽然最近个几百年终于学会了低调处事,不过那张脸上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实在是改也改不过来。若不是像长鸢那种对他的冷脸视而不见,或者如沈挽这样真心喜欢他的人,一般的人还真受不了他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面前这貌似少年的非攸当年也是机缘巧遇了陆峥,遂为之心动,几番追求下来却只换来陆峥冷冰冰的拒绝,虽心有不甘却也碍于对方的身份和能力而没有办法,只能将这份不甘化为动力用在了修行上,却因此成为了一代奇人。
"既然你不念旧情,我也只能强迫你留下来。"非攸面色转阴,语气却十分的平静,话音未落手中已多出了一把银色的宝剑。单看那剑身泛着的森森寒光,便可以知道那并非是一件平常之物。
陆峥也不多话,早在少年亮出武器之时,黑色的长刀便已经出现在他空垂的左手之中。轻轻的翻转手腕,将长刃斜指于身后,陆峥扭过头冲着沈挽淡淡一笑,低声道:"你在这里等我,小心那些埋伏在暗处的人。"
"嗯嗯,你也要小心。"沈挽很乖的点了点头,随后眼中闪过一丝顽皮,伸手搂住陆峥的脖子,在对方的嘴上"叭"的亲了一口,并笑道:"我等你。"
陆峥微怔,显然是没料到沈挽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有这一举动,心想这小狐狸莫非是开窍了?这倒是个好事。于是,笑着捏了捏小狐狸白嫩嫩的脸蛋,低声道:"我记着了,等我回来。"
沈挽看着陆峥走向那叫非攸的人,用手揉着被陆峥捏过的脸,笑的像是刚偷了只老母鸡。因为他发现在他亲了陆峥那一下之后,那个叫非攸的人明显不悦的挑了挑眉,并且迅速将目光从他们这边移开了。
果然申明所有权是必要的行为,小狐狸得意的想。
一黑一白的两人相峙而立,一个不动,另一个也不动,犹如八卦图上的阴阳两极。但是,沈挽却看得出,那两人也只是人没有动而已。陆峥周身的魔气已经尽数依附于刀刃之上,虽不及狂风激荡场面宏大,却森冷压抑的让人心生畏惧;而那叫非攸的人则是一身凌厉的战气,银白利刃剑光烁烁,刺得人眼不敢与之直视。
"陆峥你为何不一直无情下去?"非攸低低的叹息着。
陆峥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冷冷的说了一句:"动手吧。"
眨眼之间,黑白两条人影便缠斗在了一起。沈挽打了个哈欠,后悔没带把椅子在身边,这时候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在地上蹲着将就一下了。于是,小狐狸蹲在地上,双手托着腮帮子,歪头看那两人打架。
陆峥的刀法凌厉,不但速度快而且破坏力极强,单是看被他刀锋扫过后残破的地面,就可以知道这一刀要是砍在人的身上会死的多快,那绝对是连痛苦都来不及的干净利落啊。小狐狸一边想着,一边觉得自己用"干净利落"来形容陆峥用的甚是恰当。
在看那非攸,虽然他的武器看似不及陆峥的破坏力大,但是那银白宝剑的剑气却甚是厉害,若是不小心被划上一下,恐怕也不会死的很慢。而且那人身型轻盈,动作灵巧,行走间嘴中念念有词,显然不只是在依靠体力与陆峥硬拼。
两人斗得精彩,沈挽看的开心,几乎要忍不住鼓起掌来。正想着自己若是在一旁叫好,会不会让陆峥分心时,身后却响起了极细微的脚步声。那声音极轻,若是听在一般人的耳中可能就被忽略了,但是沈挽是个狐狸精,狐狸精对声音极是敏感。所以当一道风声自沈挽身后响起的时候,沈挽的人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了。
"偷袭是不好的行为。"沈挽站在偷袭他的那人身后,一个手刀将人砍翻在地,并顺势坐在那人的身上。嗯,还是这样比较舒服,不用担心地面咯屁股的问题。
其他埋伏着的众人见沈挽这般敏捷的身手,知道对方不好对付,便也不敢再施与偷袭,只盼着非攸大人能够胜过那黑色的魔族,才好一拥而上将对方制服。
可惜,事实往往是与愿望相悖的。
不过百十来个回合,那缠斗在一起的两人便猛的分开,陆峥依旧面色冰冷的单手握刀斜指前方,那非攸却退了几步,用手抚着胸口,唇边还挂下了一丝血痕。
"你输了,不要再来挡我们的路。"陆峥将刀尖垂下,转身走回沈挽的身边。
"陆峥,你为什么不杀了我……"既然对他无情,却为何不干脆的杀掉他,难道他在怜悯他么?
"我暂时还不想与空界为敌……"陆峥将沈挽从人肉垫子上拉起来,并环进自己的怀中才回首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也希望你不要随便与诡界为敌。"
连怜悯都没有,几百年的单恋到头来在他的眼中不值分文,唯一值得他放过他的原因不过是他在空界的身份。非攸苦笑,随后咬紧了牙大吼一声:"众人听令,立刻毁掉两界桥!"
陆峥没想到对方会有如此的举动,不及思考应对之策,便听到两界桥的方向一声巨响。再回首去看时,原本矗立于两界之间的桥梁早已崩塌碎裂并跌进了混沌深渊之中。
"陆峥,就算你对我无情,我也不会让你离开空界的。"非攸早已擦去唇边的血迹,倚剑冷笑着,那表情阴森森的看的人心生寒意。
陆峥搂紧怀中的沈挽,背在身后的长刃已经举到了身前,斜指着不远处的非攸。"你在逼我杀你……"说罢,冰冷漆黑的眼眸缓缓的闭紧,再睁开时早已鲜艳如火。
19-1
之前埋伏在暗处的众人一见非攸有危险,哪还敢再耽搁,急急忙忙的冲将出来挡在非攸的身前,并将陆峥和沈挽包围了起来。陆峥扫了众人一眼,眼眸中尽是藐视的冷色,完全不把在场的空界众人放在眼里,手中魔刃轻轻举起,挥落时便会将眼前的一切变成残破的血色,那样的情景将会令他异常的愉快。
"陆峥!"沈挽忽然抱紧了他,一双细长的狐狸眼瞪得溜圆,活像被鱼刺哢到了喉咙,不过语气却十分的严肃,甚至有些斥责的味道。"你冷静点,你忘记自己刚才说过的话了?"
如果陆峥真的把眼前的众人给杀了,那么诡界想不与空界结怨都不成了。
陆峥低下头看着怀中的沈挽,如火的血眸散发着似寒冰一般的冷意,入眼却有种说不出的邪魅,之后嵌着冷笑的唇微微的开启,缓缓的说道:"是他自己找死,怪不得我。"
"是,是他们不对。"沈挽皱了皱眉头,心想这空界中人也是逼人太甚了,连陆峥这么冷静的人都被惹毛了两次。可是他们现在重要的事并不是杀人泄愤,而是该想办法离开这里才对。于是,小狐狸伸爪子抓住陆峥垂在胸前的黑发挠啊挠的,并低声说:"就算你把这空界的人都杀绝了,也不能使我们离开这里不是?别生气了。"
陆峥的眼神忽闪了一下,眼中的血色慢慢淡了下去。他虽然不是狐狸精但是对于狐狸精之间的交流方式他还是懂的,很明显小狐狸那几下抓抓挠挠的是在安抚他的情绪。何况小狐狸说的也是有道理,与其杀人泄愤,不如想办法离开。
"好,我听你的。"陆峥低低的声音中多了宠溺的味道,并垂下手中的魔刃。
非攸瞪着沈挽,脸色有些发青。他毁掉两界桥的目的便是想逼着陆峥杀人泄愤,他不怕死人,死的人越多他就越有借口去求圣主大人以武力胁迫陆峥留在空界。所以当他看到陆峥赤红了双眼后,心中的兴奋远比恐惧要多的多,可惜令他没想到的是那只一直躲在陆峥身边的狐狸精,竟然只是几句话便让陆峥冷静了下来,并间接的破坏了他的计划。
这只狐狸精到底哪点好,竟让陆峥这般的喜欢……非攸恨恨的想着,心中实在有些不甘。这苦恋成了执念便让人难以再理智下去,非攸冷冷的笑着,手中银刃斜指着沈挽,对陆峥道:"我不管你对我有意无意,但是我绝容不下你喜欢上别人,如果你不想那狐狸精出事,便乖乖的留在空界。"
"非攸,你口口声声的说你喜欢我,可惜你根本不了解我。"陆峥用手拢了拢沈挽的红发,淡漠的语气中隐隐透着不耐。"你以为我陆峥是轻易就会被人威胁的人么?你若是敢动他,我必然放不过你。"
言罢,他猛的挥起手中的黑色魔刃,一片刀光晃了众人的眼,随后空界众人发现距自己脚前不过半尺的地面硬生生的破开了一条半月形的裂缝。站在前排的一些人被这一刀的示威吓得忍不住后退了几步,而后面的人则想冲上来看个究竟,于是场面瞬间变得有些混乱。
"乌合之众。"陆峥冷笑,不经意的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眼中瞬间滑过一丝喜色。
那原本晴空万里的天色不知何时已被阴云所笼罩,黑压压的一片乌云堆砌在他头顶的正上空。云呈龙形缓慢的翻滚着,伴着偶尔闪过的电光并隐隐有雷声响动。
见陆峥望天,沈挽也抬头看了看天色,细眉不经意的挑动了一下,低声问道:"我好像感觉到了陌生的魔气。"
陆峥淡笑,这小狐狸还真是敏锐。
非攸也发现了天空的异常,谁知他只看了一眼便失色大叫道:"快!抓住他们!不能让他们跑掉!!"说着,举剑便向陆峥刺了过去。
空界众人皆是迷惑,那两人已经被他们这么多人围在当中,即使是抓不住,但也不至于会跑掉吧?非攸大人这话又是怎么回事?但见非攸挺剑冲了出去,众人也不敢怠慢,遂向着圈中两人冲杀了过去。
忽然,一道电光直直的向地面砸将下来,刺眼的白光吞噬了人眼所能看到的一切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虚无。众人皆用手护住眼睛而不敢直视,冲杀的速度也瞬间受到了影响,而变得停滞了下来。
只在那白光闪下的瞬间,沈挽便被陆峥提着衣服领子当球一样的抛了出去。小狐狸心里大喊着"妈呀!""救命!""陆峥你这该死的混蛋!!"等等丢脸加恼怒的话,转着圈的飞了出去,并摔进了一个软绵绵香喷喷的怀中。
"噢……"小狐狸的脸正拍在那软绵绵香喷喷的人的身上,差一点憋过气去,不过……小狐狸暂时并不想将脸从那人怀里移开,因为那感觉实在是太舒服了。
"你还好吧……"魅姬低头看着将脸埋在自己胸部的沈挽,美艳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冷意。
"还好,还好。"沈挽继续趴在人家怀中不动,心想这人的声音冷冷的感觉和陆峥很像嘛,可惜声音稍微傲慢和甜美了一点,实在不太像是个男人啊。这么想着,小狐狸忽然把脸抬了起来,直盯盯的看着魅姬那堪称妖媚冷艳的面容,又看了看自己刚才埋脸的部位,然后大叫了一声立刻跳开。
搞没搞错,自己竟然趴在女人的怀里,还将脸埋在人家的胸部,这这这……简直就是流氓非礼啊……小狐狸瞬间红了脸,感觉自己这脸可是丢大了。
魅姬则完全没有理会小狐狸的举动,只是依旧冷傲的伫立在那里,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就好像一个美丽的石像。而她身后的诡界众人则是一脸隐忍的看着沈挽,就好像在勉强忍着笑意一般。
忽略其他的闲杂人等,沈挽偷偷的看向魅姬,除了长得不像,那表情那神态简直就是陆峥的翻版。小狐狸忍不住心想:原来陆峥还有一个姐姐啊。
"我与主上没有血缘关系。"魅姬瞥了沈挽一眼,那人心里想着什么简直都快写在脸上了,不由得心中暗想:主上那么沉稳的人竟然喜欢上这么一个直白的傻小子,真愁人。而她身后众人表情亦然。
"啊?嗯……陆峥呢?"自己的想法被人家看出来了,实在有些尴尬,沈挽忙左看右看转移话题。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他正站在一条半截的桥上,而这桥竟然是从天上伸出来的。
"还在下面。"魅姬冷冷的回答道。主上只是将这个人扔上了黄泉道,便是不想这人在一旁碍手碍脚吧,毕竟那空界众人将主上逼迫到这种层度,若再不发发火,就太不像诡界冥王的个性了。
"啊?!"沈挽惨叫。糟了,陆峥是把他扔上来了,自己却没有上来,对方那么多人,万一出事该怎么办?!如此想着,他又想跳下桥去找陆峥。
这傻小子还算不错,还知道关心主上的安危……魅姬默默的想着,面上却没啥表情变化,只是伸手拦住想要下桥的沈挽,道:"不用管他,没有你在旁边碍事,他杀够了自然会上来。"
啥……沈挽的脸绿了一下,心想:这位姐姐,你这话说的也太直接了吧……接着,又想:这般冷情冷面对人不留情面的性格,姐姐你真的跟陆峥没有血缘关系吗?
19-2
陆峥踏上黄泉路时,地面上早已是死伤无数了。不过,他还算够理智,没有杀掉非攸,这样也算是给空界的圣主面子了。
"陆峥!我迟早杀了你!!"非攸一脸恨色的大叫着,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陆峥站在黄泉道上,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冷视着他,而那只他讨厌的狐狸精正抱着陆峥的腰摸来摸去。
听了非攸的话,陆峥并没有回答,只是留给他一个寒入骨髓的微笑,那意思就好像在说"随时恭候",然后便随着黄泉道一起消失了。
沈挽在陆峥的身上摸了又摸,才勉强确认对方身上的血迹并不是受了什么伤,可惜周围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否则他非得扯开陆峥的衣服仔细检查一番才可。不经意的转头,他才发觉身后的诡界众人都在以一种很奇妙的眼神看着他,那表情简直跟看到了火山里喷出了面条一样。小狐狸不是傻子,自然想到他刚才对陆峥的那一番暧昧举动,于是也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并下意识的往陆峥的身后躲。
"恭迎主上!"魅姬带着众人给陆峥见礼,虽然她只是微微的垂下头,却是十分的恭敬臣服。
"魅姬,这次的事辛苦你了。"陆峥颔首道,并介绍给沈挽说:"这位是镇守南方的魅姬,想必刚才你们已经见过了。"
"已经见过了。"魅姬淡然回答道。
小狐狸则大红了脸,心想:何止是见过,简直就是"亲密无间"。
"沈挽?"陆峥见小狐狸红着一张脸,他自然是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情,所以不禁有些好笑的问道。"你脸红什么?"
喂,你还问……这还不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连说都没说就把我扔了上来,我也不会那么巧的撞在她的身上,还是那要命的部位上。小狐狸无语问苍天,只能勉强冲着魅姬发出"嘿嘿"的傻笑,顺便在暗地里狠狠的捏了陆峥一把。
陆峥被沈挽那一把捏的皱了皱眉头,不过看小狐狸那窘迫的模样,还有周围众人隐忍的表情,就可以猜到这小狐狸八成又弄出什么趣事来了。也罢,还是等两个人的时候再提起来取笑他好了。
"主上,鉴于这次的事件,我们是否要集结兵力与空界对抗?"魅姬之前守在黄泉路上时,便一直在注意着下面的情况,这一次陆峥可没少杀空界的人,两界想要不结怨都不太可能。虽然此次死的人在空界都不过是无名小卒,但是很难说空界不会以此为借口对诡界动用武力,所以提前考虑并部署应对的方案也是有必要的。
"这个暂时没有必要,非攸毁了空界连接法界和惑界的两座桥,现在空界已经处于孤立无援的情况,便是等待那两座桥修复也要花上几个月的时间,只要我们暂时关闭通往空界的黄泉道就完全不用理会他们。"陆峥冷笑,非攸那个家伙这次算是自己砸了自己的脚,就算他在空界身份高贵,恐怕这一次也不得不到空界圣主的面前解释清楚了。
"不过,"陆峥看着趴在自己怀里已经快睡着了的沈挽,略微沉吟了一声,低声道:"你去告诉佰单,让他随时注意法界的动静。"这次法界派来的人也死了不少,而且有不少人还看到沈挽与他在一起,恐怕那边那位骄傲的主子不会安生了。
沈挽折腾了两天两夜,又看陆峥与非攸对战兴奋了半天,所以一旦安下心来便立刻睡了过去。这一觉睡的真好,等小狐狸睡醒了才发现他躺在一张很大的寝榻上,身下垫着华丽的皮毛,四周有黄金柱立的帘幔垂下,层层叠叠的很是雅致。
沈挽爬起来从帘幔中伸出头去左看右看,这屋中基本没什么摆设,除了那张很大的寝榻之外便是一座玉石屏风,绕过屏风又能看到一张造型精致的矮几,上面正摆放着几味造型精巧的小点和一壶香茗。
沈挽似乎睡了不少时候,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觉得有些饿了,便毫不客气的在桌旁的软垫上坐下,伸爪子抓那盘子里的点心吃。才吃了几口,他便觉得有些不对,似乎有视线从斜前方射了过来,于是小狐狸一抬头便跟好几双大眼睛看了个对着,并吓得他差一点被点心噎到。
大概有两三只似虎非虎,似豹非豹的野兽正趴在房屋的一角,瞪着圆圆的绿色眼睛在上下打量着沈挽。小狐狸心中小小的颤抖了一下,心想是自己偷吃被抓了现形还是自己不小心吃了它们的粮食呢?哦……天,最好两样都不是啊。
陆峥走进来的时候,正看到沈挽一脸幸福的抱着一只雷兽的脖子蹭来蹭去,而其他几只雷兽则围在他的身边睡觉,怎么看都像是在守着沈挽,看来这小狐狸的妖缘果然是不错啊。
陆峥淡淡的一笑,走过去将他从雷兽堆里拖了出来,捏了捏脸蛋问道:"你可休息好了?"
"休息好了。"沈挽松开怀中的雷兽,转而抱住陆峥。本想说几句亲热的话,不过还没开口那不争气的肚子便又叫了起来。小狐狸刚才光顾着跟雷兽亲热了,把吃东西这件事完全忘记在脑后了,于是无奈的摸了摸肚子,道:"我还饿着呢。"
陆峥挑眉,考虑着要不要将沈挽的这句话当做某种事情的邀请,不过看小狐狸那可怜的样子,他还是好心的拉着小狐狸坐到了桌旁,将茶点推给了他。雷兽们见主人回来了,便又都趴回了原来的位置上继续睡觉。
"这些是什么啊,你养的?"小狐狸一边吃着,一边问道。那些野兽虽然看着挺可怕的,不过倒是挺温顺的。
"那是雷兽,暂时被我用来看门。"陆峥倒了一杯香茗放到沈挽的手旁,又倒了一杯给自己。
"哦,我以为诡界的猫比较大呢。"沈挽戏谑道,完全忘记自己最初可是被那几只"大猫"吓了一大跳。
"我看你跟它们处的不错,要不我把它们送给你?"陆峥淡笑道。
沈挽嘴里咬着食物,摇了摇头。"算了吧,我这懒人能养好自己就不错了,还是不准备祸害其他生灵了。"
"那你养我好不好?"陆峥将沈挽搂在怀里,亲昵的吻了吻沈挽沾满糕点屑的唇角。
"那是当然,你是我的人嘛……"小狐狸虽然回答的理直气壮,但是却不小心红了脸。不过,他抬头看了一眼这华美的房间,以及桌子上的美食,又叹道:"不过看着这副家当,还是你养我好了。"没办法,谁让陆峥看起来就比他有钱呢。
陆峥没忍住,笑场了。
小狐狸红着脸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心安理得的继续吃糕点,只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你慢慢吃,吃好了我带你出去看看,诡界的风景虽然不如惑界那般自然美妙,倒也别有一番特色。"陆峥忍住笑意,伸手抚平沈挽肩头的乱发,动作轻柔的仿佛怕碰坏了他一般。
"嗯,好。"沈挽点头应着,过了一会又忽然问道。"陆峥,为什么魅姬要叫你主上,你们不都是诡界的将军么?"
陆峥抚着发丝的手指微微的一顿,心想这小狐狸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呢,不知道要不要说,毕竟自己与他相交这么多年都没有告诉他真实身份,不知道他会不会介意……于是,问道:"这个问题很重要么?"
"好奇而已。"沈挽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饿肚子的问题,其他都次之。
20-1
法界 坤天宫
舒明献合上手中的折子,"啪"的一声扔在书桌上,自己则背负着双手走到了大殿的门前。
门外明媚的阳光照在繁茂的树木枝叶中,将那绿意盎然的叶片变得白晃晃的有些刺眼,让人看着便会觉得那叶片似乎要燃烧起来了一般。而一门之隔的坤天宫内却总是安静孤寂的,即使从门外射进来的阳光也仿佛在这片孤寂中失去了它原有的温度,只剩下那刺眼的白光,在华美的金色地面上划出它的小小的势力范围。
舒明献盯着脚旁的一抹白光,想起了沈挽。沈挽就像这白光在地面上划出的原形光斑一样,清清楚楚的摆明他的立场,不愿与没有被光照耀到的黑暗相重合,也正因为如此的不契合的存在才使那没有被光照耀到的地方被那光衬托的更加的黑暗。
为了阻挠陆峥的离开,空界的非攸毁掉了两座两界桥。舒明献不知道陆峥和非攸之间是何等的恩怨,但是在那种重兵围困的境地之下一人全身而退,就连一向讨厌魔的舒明献也不得不佩服陆峥的战力超群。
"这样的魔在诡界却只是个将军,那么那传说中的诡界冥王又是何等的能人……"舒明献如此想着,却不小心低声说了出来。
发觉自己失言了,他连忙闭上了嘴,却没想到身后忽然有一人道:"那人可不是普通的魔。"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身体不太舒服么?"舒明献微微转身,轻轻握住近玄的手指。手指微凉,舒明献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不碍事。"近玄浅笑,随后又说道:"这天气正好,你也不要闷在屋子里看那些东西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舒明献点头。
"我知道你在诡界有暗桩,但是他们并不能真正的进入到魔族的内部,所以有些事情便不是你能知道的,不过这其中的某些事即使靠推测,也是可以知道的。"近玄拉着舒明献的手,边走边说。
"你指的是?"舒明献不知道他为何这么说。
"比如,关于陆峥的身份,他这个诡界的将军做的时间极长,不过却是从千年和平之后才出现的,而他出现之后,诡界最高的统治者诡界冥王便再也没在四界中露过面。据我们所知,诡界有三条黄泉道,分别由东南西三方将军看守,而诡界的都城业火莲城正好在北方。"近玄忽然止住了脚步,扭过头看着不远处水面上摇船嬉戏的少女们。
"你的意思是,那陆峥便是那诡界的……"舒明献的个性虽然奇怪了一点,但是并不是笨蛋,近玄如此一说,他自然会想到这一点。
"嗯,不确定,但是很可能,毕竟那空界的非攸不是个普通人,能伤了他之后还全身而退的人在这四界之中并不多,呵呵。"近玄将头扭回来,瞧着舒明献的脸色微笑,并一字一句的说:"所以沈挽跟他并不亏。"
舒明献的神色瞬间冰冷,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不屑道:"我没有在意这个,当初是他自己走的,他爱跟谁就跟谁。"
"我似乎并没有说你在意他吧。"近玄的眼眸中闪烁着笑意,似乎对舒明献的反应感到有趣。这人在心里明明是在意师弟的,却要装出这么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真是可爱呢。
"……"舒明献保持沉默,他知道近玄在开他的玩笑,虽然他不喜欢这个玩笑,但是他却没有说什么。他不喜欢近玄提沈挽的事,也不希望近玄知道他在意沈挽的事,沈挽走了之后他努力将一切的好都给了近玄,因为他觉得自己过去对不起近玄,现在更不能对不起近玄,虽然他知道他的心里装着两个人。
"明献,如果沈挽成了冥王的人,那你还会与诡界对立么?"近玄的手揽住舒明献的肩膀,艳丽的蓝发因主人微偏着的头而垂落在舒明献的肩头,有几丝甚至贴在舒明献的脖子上,带来几分淡淡的凉意。
"与诡界对立的是法界,这与我无关……如果两界开战,我不会手下留情。"也许是被那几分凉意所激醒,舒明献的语气中透出几分决绝的坚毅。在关乎法界利益问题的时候,他不是舒明献,他是法界的仁主,法界的仁主不会因为私人的感情而影响自己的决策和判断力,必要的时候他甚至可以放弃所谓的感情。
"这样啊。"近玄低低的叹着气,随后无声的笑了。
沈挽在业火莲城玩了几天便觉得无聊了,最初他玩的时候还有陆峥跟在他的身边,两人一起去爬了诡界最高的火山,还去火海边上看那不可能升起的太阳和永远不落的血色月亮,这意境虽然差了点,但是好歹两个人一起还是蛮有趣的。不过,后来陆峥便忙了起来,整天都忙来忙去的,根本没个时间陪他,他这一个人玩的感觉就差多了。
业火莲城的大街上还算繁华,来来往往的有鬼有魔,长相那叫一个有特点,沈挽刚看到的时候还惊奇了一阵子,不过后来总算是看习惯了,又总结了一下,便是:这诡界估计是靠长相来选择官员的,所以大街上就没几个好看点的。
"陆峥,我想回惑界。"好不容易今天陆峥不用出去而是换在家里办公,沈挽立刻缠了上去,并一出口便听的陆峥一怔。
"为什么?"陆峥看沈挽一脸的穷极无聊,又看了看自己才写了一半的兵力布署方案,只好放下了笔,伸手将小狐狸搂在怀里亲了又亲。
"无聊啊,想家了。"沈挽叹了口气,心想你又不陪我喝酒,又不陪我玩的,我在这里呆着也没什么意思不是?
陆峥想了想,自己确实冷落小狐狸了,便安慰道:"那我今天不做别的,只陪你喝酒好么?"
沈挽想说好,又觉得自己耽误陆峥的正事很不对,所以很是犹豫了半天才说:"要不晚上再喝?"
"那你稍微等我把这个写完,便陪你好么?"陆峥摸了摸沈挽的头,觉得这小狐狸还是挺懂事的,便一手搂着沈挽一边写那剩下的兵力部署方案。
沈挽等啊等,后来睡着了。恍惚间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然后就被放在一软软的地方,然后他听到陆峥低低的叫他。"沈挽,醒醒……"
嗯?沈挽动了动头,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还靠在陆峥的怀里,只不过两人已经从办公的椅子换成了寝室的寝榻之上。沈挽睡的迷糊的时候被陆峥叫醒,脑子还反应不过来,只是呆呆的看着陆峥,似乎有些出神。
"想什么呢?"陆峥低头吻着沈挽细长的眉眼,见小狐狸怕痒似的闭上眼睛,便微微一笑,又吻上小狐狸的嘴唇。
沈挽想说,我没想什么,只是觉得你挺好看的。但是嘴被堵着说不出来,便"呜呜嗯嗯"了一会,才张开嘴与陆峥纠缠,直吻得乱了呼吸才放开了彼此。
20-2
"沈挽,你还想喝酒么?"陆峥的唇磨蹭着沈挽的耳朵,温热的呼吸湿润了耳旁的肌肤,放在背后的手指则插进他的发间轻轻的理顺着。
沈挽微红着脸将头枕在陆峥的颈侧,他倒不是特别想喝酒,只是想借着喝酒这理由让陆峥陪着他。说来也奇怪,他当初跟舒明献在一起的时候也没觉得对方不在的时候就特别寂寞啊,怎么到了陆峥这里就变得这么奇怪,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缠着不放似的,弄得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很不像话。
陆峥垂下眼帘等着沈挽的回答,沈挽微侧着头枕着他的肩,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沈挽那削尖的下颌,以及从中衣领口内露出细脂白肤的玲珑锁骨。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他的目光在沈挽的下颌和锁骨之间缓慢的转动着,渐渐蒙上一层朦胧的异彩。手指托起沈挽的下颌,他温柔的亲吻着他。
沈挽在想着事情,被陆峥亲吻便也顺从的回应着,这并没有引起他什么注意,只是吻着吻着他便觉得腰间一松,接着一只温热的手掌便探进他的衣服里。手指缓缓上滑抚上了他的胸口,在右胸前突起的某点处轻轻的磨蹭按压,那陌生的感觉惹得他身子一阵的微颤。
"陆峥……嗯……"沈挽低声喘息着,呼吸的频率因陆峥手指的动作而愈加急速。
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抓陆峥的手却反被陆峥抓住,并引导着他的手指抚摸上自己的身体,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被解开了。手指被迫抚摸着自己的身体,令小狐狸觉得很是不好意思,他当然知道陆峥与他在做些什么,只是他有些奇怪之前他与陆峥"睡"的时候,好像没这么多花样啊。
原本扶在沈挽背部的手指从他的腋下伸了出来覆住另一边的粉嫩突起,陆峥将沈挽的手放开,手指缓缓下滑到沈挽的腰间,这两只手一摸一揉的动作虽然很温柔,但是对于很少被人碰过身体的小狐狸来说还是让他那纤瘦漂亮的身子瞬间僵硬的有如铁板一般。
不得已,陆峥只得一边放轻了动作,一边低声安慰着:"沈挽,别害怕……放松一些。"
沈挽听陆峥的话学着放松自己,不过这身子一放松下来,那奇异的陌生感觉便更明显了。小狐狸忍不住"嗯唔"了几声,又扭了扭细瘦的腰肢,努力的习惯着陆峥的动作。说起来那陌生的感觉一旦习惯,感觉还满不错的,只是肚子下面的那个东西却开始烧了火一般的难受,害得他不得不死命的夹紧了双腿,生怕被陆峥看到自己这丢脸的样子。
陆峥早看出沈挽的不自在了,不过他却故意装作没有看到,依旧不紧不慢的抚摸着小狐狸的身子,非常有耐心的寻找着小狐狸身上比较敏感的部位。嗯,似乎脖子和腰侧比较软弱一些,再摸摸好了……
"唔……陆……嗯嗯……峥……"小狐狸自喉中溢出略带情欲的呻吟声,扭啊扭的敏感身子早已染成了旖旎的粉红色,配着那一头铺散在雪白床榻上的艳丽红发,真是勾人的厉害。
陆峥本想再欣赏一会小狐狸那青涩诱人的模样,但又怕真的憋坏了他,便伸手握住小狐狸的膝盖将他的双腿分开。目光落在小狐狸双腿间的某处,虽然还隔着一层白缎子的长裤,但也可以看出那里早已起了变化,于是陆峥忍不住低低的笑了出来。
"陆峥……你这混蛋,"听到陆峥的笑声沈挽忍不住低声骂道。心想这家伙明知道自己怕被他看到这难堪的样子,还故意这样笑他,简直是可恶之极。若不是他现在身子软的只能靠在他的怀里,他非要爬起来好好教训一下这个表面上正经内里一肚子坏水的家伙。
"嗯?你说什么?"陆峥假装没有听清沈挽的说话,又故意的问道。不过在这问话之间,他的手指早已隔着裤子在沈挽两腿间捏了一把,并用手掌按住不停的揉弄着。
"我说你……啊嗯……嗯……"沈挽刚说出三个字,后面的话便在陆峥那一捏之下生生的噎在了喉咙里,只在逐渐粗重的喘息声中夹杂着意味不明的呻吟。
陆峥淡笑并亲吻着沈挽那红透了的耳根,手掌下的裤子已经因为某样物件而变得潮湿了起来,看来这小狐狸的身子比他想的还要敏感许多。不需多想,原本按在裤子外面的手很快的滑进了里面,并再一次握住了沈挽两腿间的敏感物。
"陆峥!"沈挽似乎受了惊吓一般,身子猛的一震,并伸手抓紧了陆峥的手臂。
"嗯?"陆峥微微挑起好看的眉,漆黑的眸子立刻深沉的不带一丝光华。都到了这个时候,他可不会给沈挽喊停的机会,不理会小狐狸抓在他手臂上的手指,他继续抚摸揉弄着手中滑腻硬挺的敏感物,并感觉到沈挽抓在他手臂上的手指逐渐变得颤抖脱力,并缓缓的垂了下去。
沈挽闭着眼睛低声哼哼,满身的燥热都集中在一点上,被陆峥的手握着弄的很舒服。他本来就是个直白的性子,向来不会隐藏自己的感受,虽然之前被陆峥的种种行为弄得有些脸红尴尬,但是舒服的时候也会很清楚的表现出来,更会好好的享受着。所以,很快陆峥便发觉小狐狸靠在他怀里的身子已经完全放松了下来,甚至连分开的双腿也不自觉的更张开了一些。
嗯,真听话……陆峥满意的笑着,用唇瓣不停磨蹭着沈挽白皙的颈子,并在上面留下了几个紫红的印记。手指微微用力将小狐狸的裤腰撕裂,向下扯到了膝盖,令下身白皙粉嫩的肌肤完全光裸在空气中。沈挽因下身骤然接触到略凉的空气而颤抖的更厉害了,禁不住往陆峥的怀里缩了缩,虽然很心疼他的裤子,却也没精神去理会太多的东西了。
谁知两人的兴致正浓,却偏偏来了事情。门外忽然传来了守卫的声音,说是东、西两位将军有要事求见主上。陆峥瞧了一眼怀中的小狐狸,这个时候若是丢下他去办公事,恐怕这小狐狸得生他一辈子的气。
"你……"沈挽想说你去忙公事吧,但是心里又觉得陆峥若真的丢下他去忙别的会很难过,于是只说了一个字便咬住了嘴唇,闭上眼睛将头扭开了。
"沈挽,你有时候也很别扭。"陆峥淡笑道,伸手扯下系住帘幔的绳子,层层帘幔飘落下来将内外分隔成了两个空间。然后他命人招两位将军在外间答话。
"我没有……"沈挽想说我不是怕给你添乱么,不过话没说完,下身的那个东西便又被抓了个紧。于是紧张的扭动了一下身子,低声道:"别……外面有人。"
"不会被发现的。"陆峥吻着他的唇,手指上的动作却丝毫也没有减缓下来。
21-1
不多时门外传出了响动,似乎是有人进到了外厅之中。沈挽连忙咬紧了嘴唇,生怕自己一时忍受不住叫出声来,那可就不是丢脸那么简单的事了。陆峥倒是觉得小狐狸这一副"偷鸡被抓"的表情很有趣,尽管知道自己的下属就站在帘子外面,还是以很认真的态度在欺负着小狐狸,直弄得小狐狸喘息连连却又不放他舒服。
"你们有什么事?"静了一会,陆峥忽然问道。
"启禀我主,属下奉主上之命观察法界的动向,近日则发觉法界在通往惑界的两界桥附近集结了大量的兵力,因法界现任影君为惑界中人,属下怀疑惑界将要与法界联合谋事,唯恐此事会危害我诡界,特来向主上回禀此事。"一个清冷沉稳的声音从帘子外面传了进来,陆峥在沈挽的耳旁低声道"东部将军佰单"。
沈挽勉强点了点头,他现在哪还有精神去管外面说话的人是谁,只想努力忍住想要呻吟的冲动。陆峥不轻不重不急不缓的动作,就像一个小肉爪子,挠的他浑身软绵绵的却只有肚子下面又疼又紧。偏偏陆峥就是在故意刁难他,总是在他感觉要忍受不住的时候,对方又停下了动作。
"这事不急,你继续注意着就成了。"陆峥的语气似乎非常的不在意,惑界师尊那老家伙或许是想结交法界,给自己多留几条路可以选择,但是那并不能代表惑界幻王的意思。法界若是真的与惑界联合了,恐怕目的是为了空界的两座桥吧,毕竟那两界桥是战乱时重要的联系枢纽。若是不管那桥便与惑界联合图谋诡界,那法界的新仁主就当真是个傻子了。
陆峥用手抹去沈挽额边细密的汗珠,很明显小狐狸被他折腾的已经快要崩溃了,于是忍不住有些心疼,若不是因为突然有人前来,他又怎么舍得让他辛苦这么久。加快手指在对方下身的动作,陆峥在心中算计着,若是让那法界帮助空界修好了两界桥,非攸必然会与法界联合,到时候也真是麻烦了。
沈挽原本就已经忍受不住了,又被陆峥如此强烈的对待,只觉得下身胀痛的感觉瞬间释放了出去,刚想张口尖叫便被陆峥用力捂住了嘴,只得慌乱的抓紧陆峥的衣袖用力扯紧,脑子中早已变得一片空白。
"佰单,你去天魔血池取天魔血来,若那法界与惑界派兵修复连接空界的两界桥,你……知道该怎么做吧……"陆峥瞧着沾染在指尖的粘稠液体,低低的笑了一声,不过说出来的话却异常的冷静。
"是,属下告退。"佰单的声音略有迟疑,不过下一刻他的脚步声已经响在了房门之外。
"恶赭,你又有什么事?"陆峥将沈挽放在床上,小狐狸的爪子却一直扯着他的袖口不放,本想着既然小狐狸这么懂情趣的邀请自己,这里又是床榻舒适气氛极佳,不如继续做下去吧。却又忽然想起门外还有一个一直没出声的人,便禁不住冷声道。
"其实,其实也没什么事,主上……"帘子外面传来西方将军粗犷的声音,不过这声音却有些憨厚,语气中有些犹豫不绝的味道。
"既然如此,你退下吧……"陆峥听了那人的话,禁不住叹了口气,他手下这西方将军人高马大的,平时威风凛凛,战时勇猛异常,却只有在一个人的事上扭扭捏捏的比女人还要命。垂眼瞧着躺在自己身下的沈挽,陆峥忍不住勾唇淡笑:"恶赭,你去到书房取了我桌上那个黑皮折子送去给魅姬。"
"啊?!我去?我……我……"恶赭吃惊的声音传了过来,随后又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是,你去……怎么,我的命令你不听么?"陆峥平日里便是冷漠异常,这一旦用上了命令的口吻,那气势就不是用冰冷摄人可以形容的了。
"是,属下这就去。"听到恶赭倒吸了一口冷气后跑掉的声音,陆峥忍不住将唇角翘的更加得意。
恶赭啊,连主上我都开始给你制造机会了,你若还是追不到魅姬,就只能怪你自己太没用了。
"陆峥……"直到外面完全安静下来,沈挽才睁开了迷茫的双眼,用略带情欲的声音轻轻呼唤着爱人的名字。
"想继续么?"陆峥用唇磨蹭着沈挽的下颌,不待沈挽回答便再一次撑开了小狐狸的双腿,用手指在那刚刚发泄过的某物上揉了又揉,见那东西有了反应便用自己的身子压住了沈挽。
"嗯……我……"沈挽的身子刚刚才松弛下来,但是发泄过的身子变得比之前更加的敏感,被陆峥身上微凉的衣服磨蹭着便立刻轻颤了起来。于是,小狐狸不满的皱了皱眉,抓住陆峥的领口便是用力的一扯,嘴里还不停的嘟囔着:"你还敢穿着衣服……你还敢穿着衣服……"
陆峥被小狐狸的行为惹笑了,心想这小狐狸的体力还挺好,被折腾那么久居然还这么有力气,真是不错。也不管小狐狸近似胡闹的撕衣服行为,他的手指直接伸到了对方的后面,在那紧密的地方一按一揉,动作很是小心。
沈挽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陆峥那看似并不复杂却异常难脱的衣服扯到了肩膀之下,伸手搭上宽阔的肩膀轻轻的抚弄着对方那属于魔族的略显苍白的肌肤,小狐狸忽然满足的叹了口气。"我忽然发觉,我好像捡到了好东西。"
捡到……陆峥的眼角微微一跳,原本按在某处的手指一个用力便插了进去。
"呀!痛痛痛!"小狐狸的身子立刻卷曲了起来,紧紧的夹住入侵体内的手指,一双手更是死死的抓着对方的肩头,差一点将指甲都掐进对方的肉里。
"沈挽,放松些……别夹得这么紧,放松些把腿张开……"陆峥知道自己那一下用力大了,怕伤了对方,便连忙搂住小狐狸,一边轻声安慰着,一边细细的亲吻着小狐狸的眼角唇边。手指则在小狐狸略显放松之后,缓慢的弯曲搔弄着薄嫩的内壁。
"陆峥……唔……我记得上次没有这么痛啊……"沈挽死死抱住陆峥的脖子,身子的痛感其实并不厉害,只是被手指侵入的陌生感让他不知所措。他的记忆中"第一次"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痛啊,难道真的是因为喝了酒就不觉的了?
小狐狸开始郁闷今天竟然没喝酒。
"第一次?"陆峥想了想,便无耻笑道:"因为你上次喝多了,当然没有感觉了……不过这种事多做几次便不会觉得痛了。"说着,他又插入一根手指继续开拓着,这一次小狐狸倒没有叫痛,只是抽气的声音大了一些。
也许是狐族特殊的修炼方式让他们的身体比一般的种族更能接受情事这方面的行为,沈挽的身子很快便适应了对方的动作,并开始下意识的扭动着身体迎合着对方。原本清亮的声音则变得沙哑而魅惑,细长的眉目也被眼中的水汽染红了眼角,嫣红的一抹勾魂夺魄。
陆峥瞧着这样的沈挽,觉得再继续忍耐下去,受伤的就该是他自己了。感觉体内的手指被缓缓的抽出,代替而入的东西令沈挽不禁睁大了眼睛,但却没有叫出声,只是本能的用身体将那东西裹紧吸住。
虽然之前完全不懂,不过这小家伙学的倒快……陆峥暗笑,又等到小狐狸的身子再次放松了些,他才拉住沈挽的手重新环住自己的脖子,一边亲着小狐狸红艳艳的嘴唇,一边开始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沈挽抱着陆峥的脖子哼哼唧唧,下身最初的不适早已被快感所代替。他下意识的用双腿夹紧了陆峥的腰,在对方的身下寻找着舒适的姿势,然而就在他再一次被快感所俘获而头晕目眩的一刻,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这一次他怎么是在下面啊??!
21-2
沈挽做了个奇怪的梦,梦中他依偎着陆峥而陆峥则温柔的亲吻着他,忽然舒明献出现在他的面前,脸上带着愤恨又哀伤的表情。沈挽心中迟疑了一下,再回首时身边已经没有了陆峥的身影,而他所在的地方则变成了一片不见尽头的血海,在那血海之上摇曳着一只黑色的莲花。
沈挽被梦惊醒,发现自己好好的睡在陆峥的怀里。动了动有些疲累的身子,沈挽望着陆峥俊美的脸庞,忍不住伸出手指在对方深刻而隽秀的五官上轻轻的抚摸着。这样的抚摸让他觉得安心,连梦中的一切也渐渐的淡了……他轻笑,不过是一场梦。
"笑什么?"原本以为在睡着的陆峥却忽然睁开了眼睛,见沈挽的手指停在唇边便张口咬住。
"没什么,你醒了啊。"指尖被陆峥的舌头舔的有些麻痒,这让他想到昨日里两人之间发生的情事,于是沈挽红了脸。慌忙的将手指从对方口中抽出来,指尖湿润的感觉令沈挽有些失神,并忍不住伸出自己的舌头舔了舔。
"……"陆峥瞧着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动作有多勾人的小狐狸,垂下头就是一记深吻,然后才沉着声音问道:"不要刚睡起来就勾引人。"
小狐狸一边喘息一边瞪了他一眼,说我没有。陆峥则笑着将小狐狸的脸扭正了,上上下下的仔细看了一遍,又摸了摸,仿佛第一次才见到沉稳一般,并说道:"你要不要去照照镜子?"
"照镜子?"沈挽困惑,随即又了然的笑道:"不用,不过以后你得习惯我的这种变化。"
"嗯……我很期待,"陆峥笑了笑,忽然将唇靠近沈挽的耳边说:"如果你在我这里多住些日子,你的师傅和师兄弟们会不会认不出你?"
"应该不会吧……毕竟妖气不会变……"沈挽想了想说道,忽又红了脸,一下子扑在陆峥的身上,叫道:"陆峥你,你真是……"后半句话小狐狸说不出来了,若真变化到那种层度,那岂不是天天都要跟陆峥做那种事,小狐狸的脸皮忽然薄了起来。
"哼!还没跟你算账呢,你……下次休想让我在下面!!"小狐狸在陆峥的身上使劲的摸啊摸,恨不得将昨天吃亏的部分都占回来,直到屁股下面有什么东西咯到了他才停下了动作,并一脸讪笑的对陆峥说:"我还没休息过来……我还要继续睡觉。"
"我看你精神很好,一会再睡也不迟。"陆峥搂着沈挽的腰,轻轻的笑了一声,见小狐狸不满的皱了皱眉便又道:"嗯,那我这次让你在上面如何。"
"好好!"沈挽立刻来了精神。
于是帘帘幔帐之后又是一片春色,不过……不久之后,小狐狸尖叫的声音又从帘幕之中传了出来,惊得趴伏在外间睡觉的雷兽们都逃了出去。
"陆峥!你!你骗我!!"
舒明献最近乱事缠身,法界派去指挥修筑两界桥的武略倪战这几日送上了一个厚厚的报告折子,说是工程进度缓慢,而军队中又发生了怪异的事件。
这修筑两界桥本是一个及其缓慢的工程,不但需要普通士兵以砖石木梁搭建桥身,还需要术士天师在旁施以法术接连两界的地脉产生可以保护桥身的气流屏障。原本工程进行到一半都还很顺利,谁知近几日白日里修筑的桥身,到得晚上便被人拆毁了去,重新堆砌在桥岸的一旁,仿佛没有人用过一般。
而军中许多的兵士白日里还是个正常人,到了晚上却经常会自休息的营帐中消失,直到天明才会回来。谁也不知道他们去做了什么,问之,则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晚上出去过。营中有道行懂法术的那些人看过后怀疑是中了邪,但是却又没有应对的法子,只能暂时将那些兵士与其他人隔离开来。
舒明献将此折子交给近玄以及纪韬看过,纪韬也怀疑是中了邪术,而近玄却只是沉思不语。四界中善用法术者乃是空界,但是空界现在自身难保又怎么会派人施法为难他们;惑界众妖虽然会施法魅惑旁人,不过却是可以轻易被识破的障眼法,绝不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近玄微眯凤目,湛蓝色的眸子被长睫的暗影挡住看不出它原有的色彩,却当不住那眼眸中的深邃光芒。
能这么做的只可能是……不过,却不知道对方用的什么方法。
三人决议不下,这时却有内侍来请舒明献,说是前仁主大人招他去见。舒明献素来尊敬师傅,但是近些时候却很少主动去拜见,原因有一半是因为当初沈挽被打之事,另一半是他怕近玄也步了沈挽的后尘。
将两界桥之事暂时交给近玄与纪韬商议对策,他起身前往师傅的寝宫。说来有些奇怪,原本他师傅是极喜欢近玄的,可是这一次近玄回来后,却不见师傅对近玄有多亲热,甚至有时还会在他的面前编排近玄的不是,这让舒明献很是难为。
"仁主大人,你这架子是越来越大了,连我这个当师傅的要见你都得派人去请,你可真是我教的好徒弟。"见面第一句便是这么不冷不热的,让舒明献心中更是郁闷。
"师傅您老人家多心了,只是最近公务繁忙,徒弟脱不开身才疏忽了孝道。"舒明献走到师傅近前,深深的施了一礼。
"嗯……咳咳,"前仁主的气色并不好,说话间伴着轻轻的咳嗽,仿佛大病初愈一般。"什么事让你这么费心?说来给师傅听听。"
舒明献不敢拒绝,连忙将修桥一事详细的说了个清楚。说完,又道:"徒弟愚笨,与近玄纪韬商议了许久也不得应对之策。"
"这事并不奇怪……"前仁主淡淡一笑,徒弟果然是年轻人,经验还是太少了。不过,瞬间他脸色微寒,冷冷的道"你让近玄接触这等军机政务?你难道忘记我跟你说过的话了么……你难道想步你师傅的后尘么?!!"
"不,师傅,我没有忘记……但是,近玄不会是那样的人。"舒明献见师傅脸色不对,连忙解释道。
"是不是又岂是你能看出来的,近玄那人极是聪明,你小心被他利用了都不知道!"前仁主顿怒,气恼的连呼吸都乱了,又惹起了一阵强烈的咳嗽。
"师傅,您别生气。"舒明献忙上前扶住师傅,并轻轻拍抚着对方的脊背。
见徒弟如此担忧自己,前仁主无奈的叹息了一声。他计较算计了一辈子,连感情都被抛弃了,却养出了这么一个傻徒弟,又怎么让他能不生气。原本他是极为喜欢近玄的聪明与顺服,然而近玄这一次回来却不同了,虽然依旧对徒弟温柔且顺服,但那压抑在眼底的一丝狡猾的冷意,却让他清楚的看到了那人心中邪恶的欲望。偏偏他的傻徒弟却将全部心思都给了那个人,完全的信任,完全的给与,或者说是在拼命的补偿。
有的时候,前仁主也忍不住在想,或许当初让沈挽留下才是一个比较好的选择,毕竟那小狐狸的性格虽然刚强,却不是个喜欢算计别人的人。与那样的人在一起,至少不会让他的傻徒弟被他人利用……
可惜事到如今,又能怪谁?
22-1
前仁主说修桥的事先不急,那些中邪的兵士肯定是着了诡界的道,只让他想办法跟空界的非攸联系上。那人活了五百多年,对诡界的了解远比他们这些短寿的人类知道的要多。
舒明献将此事告诉了近玄,近玄想了想便劝舒明献亲自去联络非攸,毕竟对方在空界也是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若礼仪不到,恐怕此事不好办,更何况还有那联合对抗诡界的事情。舒明献应允,将坤天宫的事务暂时交给纪韬管理,自己则带着近玄率领近卫军赶往两界桥。
沈挽蹲在镜子前面左看右看,并伸手摸了摸眉心间那新添的一抹紫色火焰状的痕迹,"嘿嘿"的傻笑着。自从与陆峥睡了那一夜后,他便发觉自己的额头上多了这么一个东西。用陆峥的话来说,那是因为他与他结合了,他体内的魔气便侵染到了他的身体,所以他才会拥有了这类似魔族的印记。
"那我们第一次睡的时候,怎么没有呢?"沈挽倒是不笨,所以立刻指出其中的问题所在。
"因为第一次你睡过去了,没有做完。"陆峥脸不变色心不跳的回答。
沈挽"哦"了一声,又有些怀疑道:"陆峥,你不会忽悠我呢吧?"
陆峥眯眼,随后问道:"你想不负责任了?"
"那倒没……"沈挽立刻否认,用手摸了摸额头后,奸笑道:"其实我挺喜欢这个印记的。"
"哦?"陆峥淡笑。
"因为你的是蛇,我的是火……你要是不听我的话,我就把你做成焦溜蛇段!"沈挽豪气干云的说。
陆峥沉默……过了半刻,问道:"沈挽,你是不是饿了?"
对着镜子笑够了,沈挽挑了一件浅色的袍子,将自己打扮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又对着镜子照了两圈,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没办法,谁让他是狐狸精呢,爱美是天性。
今日一早便不见了陆峥的人影,沈挽知道他忙所以也没在意。昨夜晚饭后又有人送来东部将军的报告,说是法界有什么大人物去了两界桥那边,想必此刻陆峥正在黄泉道上吧。沈挽想,看这样子法界和诡界开战是迟早的事,他跟师兄一边一个,打起来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唉,要是四界之争改成打麻将就好了,至少不用死那么多的人。"沈挽想的挺简单的,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何时离开了屋子,而现在正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这是哪啊……"小狐狸搔了搔头,左看右看依然觉得不认识,不过看样子似乎并未离开陆峥的府邸,难道他来了这么久还有他没去过的地方?
沈挽想既然没去过就去探个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转了又转绕了又绕,沈挽觉得自己走的越来越深,原本他以为陆峥休息的地方便是这府邸最深的一套院落,但走了这么久他却发现面前又出现了一个被高墙围住的地方,而且这个高墙的外面还有魔族的侍卫在看守着。
难道是诡界的禁区或者圣地?不过这个地方怎么会在陆峥的府邸内?沈挽瞧着那墙上不知是用红色颜料还是血迹写的奇怪的符号,心下甚是疑惑。
看守的侍卫见到沈挽走了过来,便齐齐的单膝跪倒给沈挽见礼,并称呼为"冥后大人。"沈挽不知道什么"明后的大人",只是好奇那地方便问道:"这是何处?"
有那类似头领一般的侍卫立刻答道:"这是天魔血池。"
沈挽对天魔血池有点印象,好像某天陆峥曾提过这个名字,至于哪一天在什么时候便不记得了。于是便又问道:"我可以进去么?"
那头领略微迟疑的了一下,回答道:"主上正在里面,冥后大人若是想进便请进。"
沈挽原本见那头领迟疑便不想进了,但听说陆峥在里面又有了兴趣,于是兴冲冲的走了进去。进去了他才发现那高墙之后竟然是一片荒芜,淡淡的烟雾笼罩着四周,有种阴冷萧瑟的感觉。沈挽倒是心宽胆大什么都不怕,反正这里是陆峥的地盘,他还能出事是怎么着。又走了几步,便见得前面不远处赤红色的一片,那感觉怎么跟他做过的梦那么相似?
沈挽心中想着,并不停下脚步,渐渐的他看清了面前不过是一个巨大的水池,不过那池中的水却是如鲜血一般的颜色。而陆峥正背对着他站在那一片血红之中一动也不动,仅有腰部以上的身子露在水面上,漆黑的发散落开来垂在那水中,偶有几缕漂浮上来似有生命一般的在水面上轻轻的转成螺旋的形状。
真的好像梦里那只在血海中摇曳的黑色莲花……
沈挽站在池边看着陆峥好久,对方才缓缓的转过身来,淡然道:"就知道你会找过来。"
"这么肯定?"沈挽蹲下身子,想伸手去摸那池中的水,不过想了想又放弃了。
"嗯,因为你会受到我的魔气的牵引。"陆峥将垂在水中的手举了起来,指了指他自己额上的那枚紫痕。
沈挽点头,然后看着陆峥沾满池水的手和湿透的衣服问:"这池子里是什么水?怎么这个颜色,看起来怪不舒服的。"
"这并不是水,这是魔族的血……是千万年前魔、鬼两族大战时,魔族死去的战士的血汇成的。"陆峥的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
"那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沈挽是好奇的人。
"这个说来话长了,如果想你听我就慢慢讲给你。"陆峥淡笑。
"好啊,不过先从里面出来好不好。"虽然那池中魔血并没有什么令人讨厌的气味,但是沈挽仍是不喜欢那红艳艳的一大片,看着怪眼晕的。于是,他向陆峥伸出了手。
陆峥拉住他的手,自血池中一步一步的走来。沈挽瞧着陆峥额上的那抹紫痕,陆峥漆黑的眼眸,苍白的皮肤,随着动作而不断散开的血色涟漪,忽然一阵的心动。陆峥刚走到他的身边,他的另一只手便伸到了陆峥的脑后扯住对方墨色的长发,并迅速低头印上了那淡色的薄唇。
"你今天这是……"缠绵过后,陆峥只笑着说出了半句,不过一向幽深冰冷的眼神却多了几分了然的柔和。
沈挽傻笑,随后换话题。"讲故事,讲故事。"
陆峥就坐在血池边上给沈挽说自己的事,一边说一边注意观察着沈挽的表情。听到他说因被鬼王猜疑陷杀时,沈挽用力的握紧了他的手指;待到他说自己领魔族统一诡界时,沈挽又轻轻的笑了起来,开心的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不过,陆峥却没有说他动情就会有生命危险,他知道若是沈挽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离开他……与其难过的活着个天长地久,倒不如好好的爱着这个人,陪着他走到自己无能为力的最后一步。
"其实我在这血池之中只是为了更好的恢复自身的魔气,当年我将元神一分为二来支撑诡界还是有些勉强了,现在这半个元神支撑的身子多少有些不方便。"陆峥淡然的说道,浸过魔血的皮肤比之前看起来多了几分暖色。
沈挽心想,你这半个元神的身子在空界就闹了个翻天,若要真恢复了,岂不是早统一四界了。不过却问道:"你就是诡界主?"
陆峥点头。
"啊……怪不得他们都叫你主上,我就觉得你不会只是将军那么简单。"沈挽笑道,搂着陆峥的脖子又是一顿亲。"看来我真的好运气,捡了个宝。"
"沈挽,你的反应很出乎我的意料呢。"陆峥略有诧异,他本以为沈挽会计较这件事,毕竟他骗了他一百多年……陆峥这个活了万多年的魔,心思深沉缜密,却头一次发觉他摸不透沈挽的想法。
"是啊,你骗了我一百多年啊……你以为我会跟你生气不原谅你,或者学学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沈挽撇了撇嘴,随后又笑道:"我这人虽然有的时候傻点,但是很现实的,就算我真跟你闹了又如何,一拍两散,从此老死不相往来?这是不可能的吧……"
"确实。"陆峥点头,沈挽个性比较直,但是却不会是个记仇的人。
"既然闹了之后还要尴尬的和好,何不一开始便接受现实,反正我也不吃亏。"沈挽笑的得意,自嘴角露出了一颗雪白的尖牙。
陆峥也笑,于是揽着沈挽的肩膀说:"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你这君子之腹了,不知道你大人大量能不能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呢?"
"说来听听,好的话小爷会考虑。"沈挽属于"给鼻子上脸"的典型代表。
"做我的冥后如何?"陆峥问道。
22-2
沈挽扭扭捏捏了半天,然后说:"这事得容我考虑考虑。"
当天晚上,陆峥在床上又勾引着问了小狐狸一遍。小狐狸正趴在这诡界最有权势也是最有钱的美人身下神魂颠倒,脑子里想的都是美人那幽深的眸子和单薄柔软的唇,哪有什么心思去考虑陆峥问的是什么,便稀里糊涂的答应了下来。
陆峥陪沈挽回了一趟惑界,见了沈挽他师傅还没等开口呢,惑界师尊就叹了口气说:"你们那事我不管,爱怎么地怎么地吧。"
沈挽扯着他师傅的衣服袖子一顿的撒泼打滚,说他师傅一点都不疼他,就算他跟陆峥是两厢情愿的,他师傅好歹也得摆出个家长的架势,故意为难一下嘛。惑界师尊被他闹的没办法,一个指头点在徒弟脑门上,把沈挽弄昏了,然后提着脖领子交给陆峥收好。
陆峥接过沈挽,并对惑界师尊主动合作的态度表示赞赏。
惑界师尊白了他一眼,心想我徒弟都变成这个样子了,我还能说个什么……不过赔了个徒弟,赚了一个诡界的靠山也当真是不错的。
陆峥本想多陪沈挽在惑界住几日,没想到西方将军恶赭又送来了紧急公文。陆峥有些无奈,按理说现在正是动荡之秋,每个界都有点私下里的小活动,实在不是个办喜事的好日子,但是陆峥总觉得若不抓紧时间将沈挽娶回家,恐怕要出什么事了。
于是他安慰沈挽,说十日后会带人来迎他回诡界。沈挽算计着要收拾东西,顺便跟朋友们和师弟妹们告个别,所以并没有什么异议,只是在陆峥临走的时候有些不舍。他们正处在感情甜蜜的时候,每天都恨不得用胶水粘在一起,更别说要分开十天了,虽然这十天还是因为要准备大婚。
沈挽跑去找青狼君和金雕云霄,三个死党有些个日子没见了,一见面就闹到了一起。
青狼君捏着沈挽那白皙的脸蛋,好顿的瞅,然后才贼兮兮的笑道:"听说你前一段时间就回来了,我和云霄还说要去看你呢,没想到你就被陆峥给拐跑了……啧啧,看来陆峥把你养的不错啊,这小模样越来越勾人了,来给哥哥抱抱。"
"狼兄,你别没正经的,你还欠我三两五钱七分九厘的赌债没还呢,小爷我不跟你计较,连本带利五百两。"说着,沈挽将爪子往青狼君的面前一伸,嘿嘿一声奸笑:"交钱吧,哥哥。"
"打劫啊!青天白日的你就敢打劫,真看着有人给你撑腰了啊……"青狼君做不服大叫状,随后晃了晃一脑袋灰毛,将他那插在腰间的蒲扇抽出来扇了扇,以一副散仙的模样望着远处的浮云,道:"我欲乘风归去。"
"没钱的一边去!"沈挽有的时候确实只认钱不认人,于是一脚将青狼君踢开,蹦到金雕云霄的跟前,笑嘻嘻的接过一个红包。"云霄,还是你上道,以后来诡界玩,我包食宿。"
"哎,别客气,你的喜事做兄弟的怎么也得意思意思。"云霄微笑,原本凌厉的金色双瞳尽是柔和的光芒。伸手摸了摸沈挽的头,他忽然道:"你是不是长高了?"
听金雕云霄这么一说,青狼君也凑了过来,比了比身高,说道:"确实比以前高了一些,嘿嘿,快坦白吧,你跟陆峥都做什么了?"
沈挽瞪了他一眼,心想你都看出来了还问……不过,没想到狐族与人交合除了脸会变得更漂亮以外,身体也会有所变化……这个倒是不错啊,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比陆峥还高,那样他就可以……嘿嘿嘿嘿。
小狐狸脸上露出了一抹奸笑。
"喂,云霄,我压二十两,赌沈挽永远不会反攻成功。"趁沈挽陶醉在自我意识之中时,青狼君轻轻拉了拉金雕云霄的衣袖小声道。
"我压五十两,赌陆峥绝对把他吃的死死的。"金雕云霄淡笑依旧。
所谓交友不慎,大概就是指的上面这两位……可惜,小狐狸完全不知道。
沈挽陪着两个好友喝了好几天的酒,三人几乎快将这辈子的话都说完了,弄得就跟生离死别一般,害的沈挽以为他不是要嫁给陆峥,而是被送去做了某某怪物的食物,有去无回。
临走时,金雕云霄拉着沈挽的手道:"沈挽,你一定要坚持,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情。"
沈挽不明白云霄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云霄的眼是不拘于现世的鹰眼,可以看到未来发生的事情,所以他说的话往往是一种带有预言的暗示。于是应道:"我会坚持的。"
云霄点了点头,望向天际的目光飘忽而悠远,随后他轻声道:"千万不要忘记。"
算算日子,已经是沈挽回来的第八天了,再过两日陆峥就该来接他回诡界做那个啥了,心里还真是有些舍不得。也因此,他才想起他还没有收拾要带走的东西,所以当近玄推门进屋时,沈挽的屋子只用一个词便可以形容──乱七八糟。
沈挽没想到会在此刻见到他师兄,表情略显诧异,不过随即笑着扑了过去。"师兄,你怎么回来了?"
"我是你师兄,你的大事我能不回来么。"近玄温柔的搂住沈挽的肩膀,笑着回答道。
"师兄,你的脸色不是很好,出了什么事?"沈挽还是很会察言观色的,虽然师兄一直在笑着,但是眼中却隐藏着一丝疲累之色。莫非是……沈挽皱了皱眉道:"不会是那法界仁主欺负你了吧?"
"怎么会……他对我很好。"近玄忙否认道,随后将视线转开看着沈挽的屋子道:"我来帮你一起收拾东西吧。"
沈挽知道师兄是故意转开话题的,恐怕某些事他不想让自己过问。尽管沈挽还没有正式成为诡界的冥后,但是他们的立场已经开始趋向于对立,已经无法再像年少时那般无话不谈。
"嗯,没想到你还留着这个。"在一个老旧的柜子里面,近玄翻出了一本破旧的字贴,看那泛黄的纸张和上面依然清晰的墨字,那字帖至少要有两百年的年纪了。
"啊,这个在这里啊,我还以为被其他师兄弟们给拿走了呢。"沈挽接过字贴,脸上尽是甜美的笑容。
这字帖还是他刚刚化成人形时,师兄亲自抄给他的。惑界师尊虽然是他的师傅,但是从他懂事以后都是师兄带着他,教他法术,教他练拳习武,教他读书识字。在幼年沈挽的心中,师兄是比师尊还要重要的存在。
"看到这个,我就想起小时候师兄教我读书的事……嘿嘿,我要带走这个,想你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扬了扬手中破旧的字帖,沈挽将它仔细的放进准备带走的包裹里,又开始收拾别的。
近玄静静的望着他,眼中尽是一片柔和,这个仿佛昨天还在牵着他的衣角闹着要点心吃的小家伙现在已经完全变成大人了。尽管他依旧亲切的叫他师兄,对他露出甜美的笑容,但他们却已经选择了不同的路,背道而驰甚至兵戎相见。
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走到了那一步……你是否还会对我微笑?或者,我是否会对你手下留情?
23-1
"我觉得我们好久没在一起喝酒聊天了。"忙了多半天,师兄弟两个伴着夕阳的余晖坐在高台上喝酒。沈挽叼着半块点心,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一双细长结实的小腿从台上垂下来,轻轻的摇晃着。"我还记得小时候,师兄经常带我去后山的小河里捉鱼。"
"嗯呵,那时候你又小又笨,我捉鱼的时候还得随时注意你有没有被水冲走。"近玄捏着酒杯轻笑,记忆中那时的沈挽小小肉肉的,一双胖乎乎的小短手总是喜欢抓着他的衣角,口齿不清的叫着哥哥。
"还说,那还不是你每次都把我丢在河边,我想找你才会掉下河。"沈挽撇了撇嘴不满道,随后又轻笑了起来。"后来你总是不在,我就要陆峥陪我去抓,不过那家伙身上的魔气太重,往河边一站鱼都吓跑了,害我什么也没抓到,哈哈。"
近玄也跟着笑,随后饮尽杯中的美酒,似有意又似无意的问道:"他对你好么?"
"嗯,非常好。"沈挽提起陆峥便笑的有些得意,两条小腿也踢的更开心了。"你别看他那个人平时冷冷的一副靠近者死的模样,其实他人很好很温柔的,就连我跟他开玩笑他也从来不生气。"
认为那个万年老魔会温柔的恐怕也只有他这个师弟了吧,虽然这近千年来陆峥一直以低调的姿态出现,但是千年前这个名字的背后却是嗜杀暴虐之下数不尽的生灵涂炭……近玄沉默着喝酒,他最近查找了尘封在法界藏书阁中最古老的记录,那上面对诡界冥王的每一项记载都几乎可以说是用血来写成的。
"可惜他还是太忙了,尤其是……"沈挽刚想说什么,但想起他师兄的身份便又犹豫了,并停了一下才接着说道:"要是四界和平就好了,我一定要他陪我住在崆鸣山,每天钓钓鱼看看书,过神仙日子。"
"四界和平啊……"近玄轻轻的叹了一声,瞧着沈挽一脸向往的样子,心中却只有无奈的嘲笑。
……你真的以为会有那一天么?就算真的有那一天,你真的认为那老魔就会为了你放弃他的地位与权势么?沈挽啊,感情这东西是很微妙的,你还是太年轻了些,或许我该让你认清某些东西吧,让你这单纯的傻小子知道这世上唯一不能真正信任的东西就是感情。
"嗯,其实也不一定要住在崆鸣山,长鸢那边也不错啊,不过我不喜欢那个叫非攸的家伙……"沈挽继续沉浸在对未来的打算中,丝毫没有注意到近玄那淡漠的眼神。
"沈挽,你恨明献么?"近玄忽然问道。
"嗯?我恨他干嘛?虽然他那个人个性挺讨厌的,目中无人又自以为是……怎么,师兄怎么问这个?"沈挽奇怪道。
"如果你不恨他……那,那你可不可以帮师兄一个忙?"近玄的眼神变得十分的忧愁,但他却咬住了嘴唇,又思考了再三才勉强说了出来。
"啊……"沈挽有些意外。
夕阳的余晖只在天边留存的一分,却将那原本蓝色的一片抹成了狰狞的血红。遮天蔽日的林木深处慢慢的飘溢出一股灰黑色的幽暗,却早已不见了白日里的苍翠盎然。鱼入深潭,倦鸟归林,不远处升起的嫋嫋炊烟,都在预示着夜的来临。
"师兄,这件事不是我不帮你,只是盗取引魂珠实在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沈挽沉默了许久,轻轻叹气道。
听师兄说,他不在的这几天,诡法两界还是起了冲突。法界军营中修筑两界桥的兵士被诡界下了不知名的咒,弄的人不人鬼不鬼,无奈之下舒明献只得同意与诡界交涉。可惜他这高傲的脾气从来也不肯服软,偏偏陆峥那个冷漠的魔也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子,根本就没把他这法界放在眼里,话不投机自然当场就动了手。
也许是安逸的日子过的太久了,在场的法界众人谁也没有想到独自前来的陆峥会对他们的主子下手,下手的速度又这么的快,等到近玄发现情况不妙的时候,陆峥已经到了舒明献的面前。
"这一刀,是你欠沈挽的。"陆峥阴冷的话语才刚刚响起,舒明献便觉得左腹部一阵冰冷的疼痛,然后是意识一丝丝的剥离。
现场立刻变为一片混乱,侍卫冲上前将陆峥团团围住,却因为对方还站在自己主子的身边而不敢轻举妄动。陆峥将手中的匕首收回在衣袖内,完全不将在场的众人看在眼里,冷笑着转身离去。没有人敢挡住他,虽然他刚刚才伤了他们的主子,但是诡界冥王在空界大肆屠杀的恐怖传闻却完全拦住了他们忠诚的脚步,没有人敢阻拦真正的嗜血者……同样,也没有人真的不怕死。
舒明献的伤其实并不重,法界最好的疗伤药可以令刀口在几天之内便结痂愈合。但是,麻烦的是那伤口中的魔气,如果不尽快的驱除,舒明献依然会死。毕竟诡界冥王的魔气并不似一般的魔气那样只要靠服食圣洁的灵药便可以被化解,而是需要以诡界的引魂珠来吸收拔除。然而普通人连登上黄泉道都是不可能的,又何况是要去诡界寻找那只在传说中记载的引魂珠。
不得已,近玄只好来找沈挽。
"师弟……"近玄低低的呼唤着,蓝色的长发垂落在他的脸侧,几乎将他的侧脸完全挡住,只在眼角的几缕缝隙中露出微微颤动的长睫,不小心透漏了他的心情。"我知道你很为难,按理说这件事我也不该求你,你将要成为诡界的冥后……即使我们依然有着师兄弟间的关系,但是却已经……"说到这,近玄缓缓的抬起头,对着天空的月色微微一笑,只是那一笑看在沈挽的眼中却是异常的苍白。
"师兄,你别这么说。"沈挽咬着嘴唇,师兄说出了他一直不想接受却不得不接受的一个事实。"你永远都是我的师兄,沈挽不会做对不起师兄的事。"
"沈挽,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是开心的,千万要记得啊。"近玄笑着,伸手揉乱了沈挽的红发,随后又用一种淡漠却决然的语气说道:"所以,我也不会对不起明献的,如果上天真的要给我这样一个无法挽回的结局,我也绝不后悔。"
"师兄,你……"沈挽有不好的感觉。
"上穷碧落下黄泉,大不了跟他一起去了。"近玄执起杯中酒,一饮而尽,笑的十分洒脱。随后他将酒杯一抛,起身对沈挽抱拳道:"师弟,后天便是你大喜的日子,师兄不能看你拜堂成亲,在这就算为你送行了。"说罢,近玄转身飘然离去。
沈挽愣怔的看近玄离去,心中忽然一阵的难过。他没想到师兄对那法界的仁主用情如此之深,他这边美满幸福,那一边却要哭愁泪面,生死相隔……这种事他怎么能心狠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咬了咬牙,沈挽猛的追了出去。
已经快走到山门的近玄对突然追出来的沈挽感到十分的惊讶。谁知沈挽却冲上前扯住他的衣袖问道:"师兄,他是真的对你好么?!"
"是。"近玄没有丝毫的迟疑。
"好……你这个忙我帮了!!"沈挽下定决心道。
近玄怔怔的看着沈挽,忽然用力将他抱进怀里,动作大力的几乎令沈挽窒息。沈挽也紧紧的回抱住近玄……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幼年的时光,师兄温暖的怀抱是他记忆中最美好的地方。
"谢谢。"良久,近玄轻轻的说道,声音温柔,笑容冰冷。
23-2
沈挽记得陆峥曾经说过,引魂珠这东西最喜欢吸收魔气,所以他一直都把它放在天魔血池之中,因为血池中的魔气最是浓重。
趁陆峥赶往前厅招待前来庆贺的各界来使和部下时,沈挽摒退了侍候的众人,换下华美厚重的喜服偷偷的溜出了房间。黑暗中,他试着辨认了一下血池的方向,便凭着仅仅去了一次的模糊记忆向府邸深处走去。
这一次法界前来庆贺的人是近玄,这也是沈挽与他师兄约好的。因为各界派来的使者不会在诡界耽搁超过一天,所以他必须在今夜黄泉道开启之前想办法将引魂珠交给他师兄,否则便再没其他的办法救人了。
也许是沈挽的直觉很好,也许是上天有意的安排,沈挽一路走下来竟然很顺利的找到了天魔血池的位置。蹲在建筑物的阴影处,沈挽皱眉望着不远处守备森严的血池大门,这叫一个发愁啊……正郁闷着,却忽然听到那边守卫们发出一声大叫,"谁!出来!!"
沈挽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连忙躲了起来,却看到一个黑影从他身旁掠过,而那些魔族的守卫则跟着追了过去。沈挽见大多数守卫都暂时离开了,心中一喜,想来这人大概是师兄派来帮他的,便趁机悄悄的摸到血池大门旁,施了个障眼法进了那大门。
凭记忆摸到血池旁,沈挽又犯了难,他只听陆峥说那引魂珠被放置在这血池里,天知道这血池可大了,就算他下去一点一点的摸也不见得能在一夜之内摸到那珠子,何况他根本就没有一夜的时间。
蹲在血池边沈挽敲着额头想了又想,怎么想怎么觉得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于是忍不住叹气道:"师兄啊,你要守寡看来是天注定的,可不是兄弟我不帮忙,我是真帮不上啊。"
说完又是叹气,却忽然想起了一个事情,引魂珠既然喜欢魔气,那他可以试试用魔气将那珠子吸引过来嘛。虽然他是狐妖,本身不带有魔气,但是他的身上却有着陆峥的魔气,陆峥的魔气那么特殊想必那引魂珠不会不喜欢吧。
沈挽想好歹试试吧,就算死马当活马医了。遂跳下血池,走到正中的位置,然后闭目凝神将全身的妖气集中在额头那抹紫色火焰的魔痕上,再缓缓的释放出来。果然,他才将沾染了魔气的妖气释放出来,平静的血池上便起了一层涟漪,仿佛有风滑过一般。沈挽见此法可行,便不敢松懈,继续缓缓的释放着自己的妖气。
很快,血池里便发出了近似有人溺水的"咕噜"声,然后水面又是一阵的摇晃,一颗明黄色犹如黄金铸造而成的小珠子便从水中缓慢的升了起来。
沈挽将珠子收在掌中,只觉那珠子入手感觉极重,摸起来冷冷的确实像是金属制成。沈挽一边走,一边看着手中的珠子,心想若不是要用这东西救人,他还真舍不得这么可爱的一样宝贝。
……陆峥若是知道自己帮着师兄来盗引魂珠,不知会怎么想,会不会生他的气?不过这也是为了救人啊,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师兄难过?唉唉,可是这样做确实对不起陆峥啊,万一他生自己的气怎么办……小狐狸觉得好头痛啊。
最后他才打定了个主意,这事一定不能让陆峥知道,只要陆峥今晚不知道,到了明天就算被他知道珠子丢了,只要自己不说也不会有别人知道那珠子是他偷得。
很快便到了黄泉路的附近,看看远处前厅中辉煌的灯火,忽然觉得眼角微痛,有种想哭的感觉。今日明明是他的好日子,为何他却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沈挽算着与师兄约定的时间也差不多了,正想着要不要先找个地方换下这身染满魔血的湿衣服时,便看到他师兄正向这边急冲冲的走来。
"师兄!"沈挽小心的喊着近玄,并向对方招了招手。
"师弟,拿到了么?"近玄的语气有些紧张。
"嗯!"沈挽忙将手中的引魂珠交给他,并说道:"幸好你派人引开了守血池的护卫,否则我还真是……"话还没有说完,沈挽便发觉他师兄的脸色有些不对。
"什么引开血池护卫,我根本就没派人去,我并不知血池在哪里。"近玄沈声道。
两人瞬间觉得一阵心寒,如果不是近玄派来的人,那么还会有谁知道这个计划?难道还有别人想趁今夜闯血池?不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几乎是同一时间,黄泉道发出了即将开启的声响,两人闻声俱是一惊,心中同时想到了一个人。
"沈挽,黄泉道已经开启了,还不送你师兄上路么……"冷冷的声音自他们身后不远处传来,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萧飒。
沈挽猛的转身正对上陆峥那冰冷的眼眸,那漆黑的眼中完全没有了平时的温柔,深沉的连血月的光芒都照不进半点。那是陆峥想要杀人时的眼神……沈挽只觉得心中一阵的疼痛,仿佛在一瞬间胸口便被那冰冷的寒意射穿了一个看不见的洞。
近玄并不像沈挽那般难过,当陆峥出现的一刻,他便发觉他的计划已经被对方知晓了。但是这并不能让他感到恐慌,他所需要的引魂珠已经到手了,黄泉道也已经开启,而他只要登上黄泉道便可以平安的离开诡界。虽然想要从陆峥这般的杀人面前安全离开并不容易,但是他的身边还有沈挽……这个最安全的盾牌。
伸手扯过呆立如木的沈挽,近玄小心的观察着陆峥的动作,果然他们才一动,陆峥也动了,不过却并没有特别的靠近他们。近玄听说过陆峥的攻击范围,恐怕就算对方离他再远一点,他也很难躲过陆峥手中的黑刃。
"沈挽,你还看着他做什么?跟师兄走。"近玄紧紧的拉着沈挽的手臂,将他拖向黄泉道。
"师兄,我不能走,我……"沈挽想说我要是走了,陆峥会恨我的。
"笨蛋!你留在这里等他杀你么,你帮我盗了珠子就是背叛了他,你难道以为他还会对你讲感情或者手下留情么?"近玄在心里冷笑,沈挽啊沈挽,这就是你口中温柔的情人么,你看他手握凶刃满身的杀意,真不知现在的你在他心中是个什么样子,恐怕只有被愚弄背叛的仇恨吧。
"我……我没有……"沈挽变得慌张了起来,他从来不想背叛陆峥的,他只是想帮师兄的一个忙,他只是想让大家都能平平安安的。他拼命甩开近玄的手,向着陆峥大叫:"没有!陆峥!我没有背叛你!"
陆峥看着沈挽,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变化,依旧是冰冷如冰,深沉如潭,只是缓缓的扬起了手中黑色的魔刃,锋刃斜指向不远处的两人,那是他即将出招的前式。
"你以为他还会相信你么,你看看他的眼神……他现在只想将你我一起杀了。"近玄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令人绝望的嘲讽。"所以你这小笨蛋还是别抱什么幻想了,乖乖的跟师兄回法界……对了,你应该还喜欢着明献吧,回去师兄会帮你的。"
"师兄,不是……"沈挽听到近玄的话只觉得天旋地转,为什么师兄要这么说,这样下去他更加无法对陆峥解释了。
渐渐的陆峥的眼中泛起了一丝莫名的寒意,那寒意他很熟悉,他记得陆峥见到非攸时便是这种眼神,这种厌恶的眼神……他不要陆峥讨厌他,更不要陆峥恨他啊……腿一软,沈挽跌坐在地上,睁大的眼中眼泪一滴滴的落下来。
……我只是想让大家都高高兴兴的……为什么会这样……
24-1
就在沈挽的眼泪落下来的瞬间,陆峥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手中擎起的黑色魔刃急速刺向站在沈挽身后的近玄。
近玄本想将坐在地上的沈挽拉起来拖上黄泉道,谁知刚一弯身便见到陆峥的刀刃向他刺来。他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几乎是下意识的扯起沈挽向那夺命的刀刃上推去,自己则在借力使力的情况下向后跃上了开启着的黄泉道。
陆峥似乎早已料到近玄会将沈挽推向自己,手中刀刃猛地向旁侧一偏,险险的从沈挽的身侧刺将过去,但是刀刃虽然偏移开来,带起的刀气却没有办法完全避开,将沈挽散乱飘起的长发齐齐的削断了一截。
狐妖的头发是由尾巴变化而成,也是他们蕴藏妖气的载体。所以头发一旦受了伤,不但会使狐妖本身受到伤害,更会消弱他们的修行。
陆峥向前接住扑跌而来的沈挽,看着那被刀气斩断后缓慢飘落在地的红色长发,心中隐隐作痛。他的小狐狸太单纯了,太容易被感情所牵绊和欺骗,若不是他这百十来年来对他的了解,恐怕他今夜也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没想到你这万年老魔真的对我师弟有感情呢,呵呵……"站在黄泉道出口的近玄淡淡的笑着,语气中压抑着一种莫名的情绪。
"你的把戏太幼稚了,恐怕也只有这将你视若亲人的小狐狸才会上你的当,不过你倒是狠得下心伤了他。"陆峥的眼中泛起了几丝血色,手中漆黑的魔刃冰寒刺眼。"虽然他认你这个师兄,我陆峥可不认……如果你以后再敢伤他,我定让你尸骨无存。"
"呵呵,好啊……我倒要看看尸骨无存的是哪一个,看好你的小傻瓜吧。"近玄咬着牙根冷笑道,身形一转便消失在了黄泉道的尽头。
见罪魁祸首已然逃走,陆峥收起了手中的魔刃,再看怀中的沈挽却发现对方只是一动不动的将脸埋在自己的怀里。"沈挽?!"低低的呼唤了一声,却发现小狐狸那僵硬的身子忽然一抖,随后又没了反应。
这小狐狸恐怕是被吓坏了,想来自己从来没对他露出过那般冷漠的表情,更不要说是举刀相向了。不过……陆峥轻轻摸了摸沈挽的头发,感觉手心下的小狐狸又是一颤……这样也好,虽然被信任的人欺骗会让他的小狐狸感到痛苦,不过也会让他的小狐狸快速的成长起来,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太善良的人是无法活下去的。
脱下外袍将沈挽裹了起来,抱回房间,并吩咐隐藏在暗处的侍从将地上散落的红发收好。
沈挽从被带回房间后便一动不动的缩在陆峥的衣服里装粽子。陆峥坐在床旁不动声色的看他,也不准备说些什么,只在侍从们将断发送上时,才微微的蹙起了英挺的眉。
这发断了恐怕要毁掉沈挽将近半数的修行吧……如此想着,陆峥又看向缩在床里一动不动的沈挽,心中隐有一丝担忧。挥手摒退屋内的侍从后,陆峥忙扯开了裹住沈挽的衣袍,防止这小笨蛋憋闷坏了自己。
原本以为小狐狸会哭哭啼啼的躲他,没想到拉开衣服一看,却见着沈挽只是侧着脸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什么,就连被陆峥抱进怀里也没什么反应。
陆峥心道不好,这小狐狸的性子历来直白,有笑就笑有哭就哭。这一番被近玄欺骗了,反倒没有了什么反应,恐怕是打击太大以至于郁结在心无法发泄,若这般下去岂不是要闹出病来。
"陆峥,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正想着该如何开解于他,却不料沈挽竟先开了口。"你恨我也好,骂我也好,我自己犯的错我自己承担……"沈挽的声音很低,每一个字都仿佛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能说的出口,却字字清晰。
"……你想说什么。"陆峥瞧着沈挽,想着沈挽对他流泪时的样子,便是气恼也气恼不起来,更何况是说恨。他的小狐狸单纯而善良,干净的仿佛山顶万年不化的冰雪,而他又何尝不是爱上了他这一点。
"我……"沈挽"我"了一个字就说不出来了。其实他想说,我知道我笨,被师兄利用了我不怪别人,我也知道我对不起你,你讨厌我还是恨我,我都可以接受,只是……沈挽想抬头看陆峥的眼睛,又怕他看到的依旧是那般冰冷的神色,于是咬了咬嘴唇道:"……你不会不要我了吧?"
"你认为呢?"陆峥反问,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沈挽又沉默了,良久才小声道:"我以后会乖乖听你的话,你别不要我。"
陆峥挑眉,用手指捏住沈挽的下颌强迫他将脸抬起来看自己。沈挽的眼角微红,显然是之前哭时留下的痕迹,深红色的眼眸眨了眨,看向陆峥的时候有些茫然,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陆峥用指尖蹭了蹭沈挽的唇,低声问道:"你就这么肯定我会不要你?你是对我没信心,还是不信任你自己?"
"我不知道。"沈挽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道:"因为现在的我没有资格要求你信任我。"
"那你就学着做到让我对你有信心或者信任你好了。"陆峥知道现在不是劝解的合适时间,若是自己都想不通的事,别人再多说什么也是没有用的。
从新婚后的第二天起,沈挽就变得很乖,乖乖的吃饭,乖乖的睡觉,陆峥不在的时候他就坐在窗前乖乖的看着屋外的院子发呆。其实也不能叫做发呆,他一直都在想自己该怎样做才能让陆峥信任他。
他的身份敏感,不适合参政;修行毁掉了一半,连府中的侍卫都比他厉害,就算他想帮陆峥做事也用不上他。思来想去,似乎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陪陆峥睡觉……这种结论令小狐狸深受打击,原来他除了替陆峥惹麻烦以外果真是一无是处。
陆峥进门的时候就看到沈挽傻呆呆的看着窗外。若是在过去恐怕他还没等进门,那小狐狸便会扑将上来抱住他不放;而现在沈挽失去了一半的修行,感知力大不如从前,似乎连思维反应也慢了许多。
直到陆峥将要走到沈挽的身边,沈挽才似乎感觉到对方的存在并回过头来看他,原本呆滞的眼神也变得欢喜而明亮。手指抚着沈挽白皙的脸庞,陆峥弯下身子吻着他的唇,并在得到对方回应后加深了这个吻。之后,他牵着沈挽的手,带他坐到矮几旁,沈挽会很主动的倒茶给他,然后坐在他身旁继续用欢喜的小眼神注视他。
这一切看在别人的眼中大概只会觉得这夫妻之间相敬如宾,甚是恩爱。而陆峥看着面前的茶,却只能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这般听话乖巧的小狐狸还真让他有些不适应。而且若他不是一进门就去主动拉沈挽坐在自己身边,恐怕直到吃晚饭沈挽都只会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或者完全不会发现他回来过仍是径自发呆。
24-2(上部完)
基本上,如果陆峥没有要求沈挽做什么,沈挽便会一直坐在那里,陆峥在的时候他就看着陆峥,陆峥不在他就看着窗外,其他的一切都不能引起他的注意。
原本陆峥想的是由着沈挽去吧,反正妖和魔都是长寿族,小狐狸再怎么想也不会想一辈子都想不明白,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后陆峥忽然发现了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小狐狸比过去变得更嗜睡了。
沈挽被切掉的头发是由尾巴变化成的,所以在他失去一半的修行的同时也失掉了半条尾巴。陆峥曾经问过沈挽这件事,毕竟失了修行只要再修行回来就可以,而失了尾巴就是身体的伤了,不能不小心。沈挽却只说不碍事,便再也不提,但是陆峥对沈挽这个"不碍事"的结论甚是怀疑,参考之前沈挽对"符水"事件的态度,恐怕这次的"不碍事"也并不是真的不碍事吧。
陆峥有些忧虑,但是他毕竟是魔不是妖,他不知道沈挽到底伤在了哪里,因为沈挽身上半个伤口也没有,只是比以前变得嗜睡了许多。看着小狐狸每天不是睡觉就是发呆,陆峥真怕他就这么睡下去不醒,或者呆下去彻底傻了。没有办法之下,陆峥只好去空界将擅长医术的长鸢拖了过来。
"嗜睡确实是妖族用来疗伤的一种本能,等伤好了就没事了。"长鸢瞧过沈挽之后,给陆峥吃了一记定心丸。随后,他又瞪了陆峥一眼,道:"不过身上的伤容易好,这心病却不是那么容易好的。"
陆峥瞥了好友一眼,道:"这就不容你费心了。"
"真没良心,我不过是提醒你,若再让小美人这么折腾下去,恐怕真的就傻了。"长鸢纤指一伸差一点戳到陆峥的脸。
"你以为我不知道么?"陆峥冷道,他对沈挽如何谁都能看的出来,若他不喜欢他不信任他,早在那夜一切便结束了。
"我看你不知道……"长鸢缓缓踱到门前,看着白日里变成粉红色的诡界血月,轻声道:"感情这种东西我经历的比你多,有些事情光是做到是不行的,还要你亲口说出来才可以,这样就是承诺……我觉得小美人现在需要的就是这个。"
送长鸢离开后,陆峥仔细考虑着长鸢的话。他喜欢沈挽,也准备用一辈子来信任对方,守护对方;虽然从沈挽对他的态度来看沈挽也是喜欢他,想跟他在一起的,但是并不能证明沈挽就完全明白他的想法。
尤其是发生了引魂珠这件事后,沈挽觉得对不起自己,硬是将两人间原本平衡的地位弄得倾斜了。两厢情愿的给与一旦变成了奢求与施舍,自然就失了原来的味道,这样下去的最终结果恐怕不是他们任何一个想看到的。
"沈挽啊沈挽,在感情上我们似乎都挺笨的,不过还来得及。"陆峥站在庭院中低声自语着。
向坐在窗边的沈挽招了招手,小狐狸立刻开心的跑到陆峥的身边坐好,并倒茶送到陆峥的面前。陆峥最近虽然没有以前那么喜欢在他面前笑了,不过也没有露出过像那夜那样的冷漠表情,这令沈挽十分的开心。
陆峥并没有喝茶,而是将沈挽拉进了自己的怀里,也不说话,只是用手轻轻的搂着。沈挽老实的倚着陆峥,若是以前他早就搂着陆峥的脖子在陆峥怀里动来动去,直到把陆峥惹出火来将他扔上床收拾一顿才算老实。
"沈挽,你最近在想什么?"陆峥亲了亲沈挽的额角,从茶盘中拿了块沈挽最喜欢的点心给他。
"在想怎么做才能让你信任我。"沈挽迟疑了一下,接过点心。
"你为什么认为我不信任你呢?"陆峥耐心的问,其实这些天这句话他问了不只一遍。
沈挽咬了一小口点心,嚼到完全咽下才回答:"因为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答案也是每次都一样。
若是平时,陆峥也就不继续问了,因为他觉得小狐狸还没想通,他还得继续等。但是今天他却没有停下来。"如果我说我并不计较引魂珠的事呢?"
"为什么?"沈挽低头看着手中咬了一口的点心,反问道。连他自己都觉得不能原谅自己,陆峥为什么会原谅他。
"因为我喜欢你,就像你曾经说过的那样,被骗了之后虽然很生气,但是因为喜欢又不能一辈子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何不想开些算了?"陆峥想到当初沈挽一本正经的说这句时的表情,忍不住轻轻的笑了起来。
"被骗和背叛不一样……"沈挽别扭道。
"有什么不一样,还不都是让人生气的事?"陆峥揉了揉沈挽的头发,看着那原本长及腰间的艳丽红发少了半截,觉得实在是心疼。
"那你还生气么?"沈挽偷偷歪起头,用一只眼睛偷瞄陆峥。
"你说呢?"陆峥捏住沈挽的脸蛋。要是能生这么久的气,估计他早就死气了。
"那你别生气了。"沈挽被陆峥捏了半边脸,说话有些口齿不清。"其实……有件事我一直都挺想知道的……"
"你想问我怎么知道你去盗引魂珠的事?"陆峥问。
沈挽迟疑,点头。
"你忘记了?"陆峥指着自己眉心的魔痕,"你去哪我都知道。"要不然你以为你每次跑出去玩,我都是怎么找到你的。
"哦,所以你就派了人引走了守卫啊……"沈挽恍然道,并才想起来这头上的魔痕还有"跟踪"的作用。
派人引走守卫……陆峥神色微沈,很明显那并不是他做的,但是听沈挽的语气应该也不是法界那边的人……这件事恐怕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沈挽并没有注意到陆峥表情上的变化,他正用身子往陆峥的怀里使劲的蹭,好让一双爪子摸上陆峥的腰,并摆出了"小狐狸专属"的姿势。
呜呜,天知道他有多长时间没有搂到他家陆峥的腰了。
陆峥对小狐狸的耍赖姿势没有办法,只能宠溺的搂着小狐狸亲了又亲,才问道:"我给你的那对龙鳞佩环还在么?"
沈挽在身上摸出了一只交给陆峥,然后犹豫了一下,说道:"只有一个了,另一个我给了寒烟……"似乎是怕陆峥误会,他又解释道:"因为这双环的魔气太重,我怕我压不住,就给了寒烟一个……嗯,寒烟在法界帮了我很多次……"
陆峥其实是知道寂寒烟的,沈挽每次说起在法界的事时,都会提到寂寒烟的名字,所以陆峥并没有露出什么不满。"没事,一个也够了。"
沈挽看着陆峥将佩环放在桌子上,手指在空中轻轻一招,便多出了一绺红发。沈挽认得那是自己的断发,只是因为脱离主体时间太久了,颜色变得深了许多。陆峥用匕首截下自己的一绺黑发,并将黑发与红发缠绕在一起放置在晶莹红润的佩环之上,那龙鳞佩环便慢慢的将头发吸裹进了环内,使原本晶莹剔透的佩环质地中多了一圈圈红色和黑色的螺旋状纹路。
陆峥见头发完全进入到佩环之内,便将佩环交还给沈挽,道:"若是一对,便你我一人一个,现在既然只有这一个,当然就交给你收着了。"
沈挽看着手中的佩环,有些不解陆峥此举的含义。
"此乃结发,既是你我结为夫妻的证明,也是我对你的承诺。"陆峥淡笑着将沈挽重新搂紧在自己的怀里,"承诺你一辈子的守护。"
"一辈子……"沈挽的声音有些颤抖,双手紧紧的抓住陆峥的衣服。陆峥以为他要哭,便连忙用手抚着他的脊背。不料小狐狸只是抽了抽鼻子,便将头扬了起来,眼角微红,唇边却尽是甜美的笑意:"好,我也要对陆峥承诺,要用一辈子陪着陆峥,一辈子。"
说完,小狐狸再次趴回陆峥的怀里,"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真真把陆峥吓了一大跳。
"沈挽,你怎么了?"陆峥搂着小狐狸问道。
"没事……呜呜……憋了好久……呜呜,你让我哭完……呜呜,就好了……"小狐狸将脸埋在陆峥的胸前一顿的嚎啕,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还得以为这家死了多少的人才能伤心到这个层度。
"唉……那你慢慢哭。"陆峥无奈道,随后又轻轻笑了起来。
(上部完)
This entry was posted on 2009/09/19 at 下午12:39:00. You can follow any responses to this entry through the RSS 2.0. You can leave a respon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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