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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另、8月中旬開始包包的工作會比較忙,所以一切更新暫緩,希望各位親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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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box! 碎碎念[留言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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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缺》白衣如故

腐包: 虐海无涯,回头是岸~~


《残缺》(穿越时空)第一卷 by 白衣如故

  钗头凤残缺

  弓如月,曲觞流,江潮卷夜空城旧。天似玉,地残衣,年少愁离,本当歌狂,怅怅怅。

  湮絮柳,咏琼雪,浅斟轻吟花犹缺。青锋荡,袂飞扬,箫诉衷肠,几经风霜,伤伤伤。

  钗头凤慕容飒

  剑空锈,人独瘦,一朝永慕亦自忧。君既去,情难休,离别几许,为卿容悴,醉醉醉。

  酒清愁,月近秋,入肠但觉心甚旧。倚危栏,尽风流,人似当时,豪飒却褪,碎碎碎。

  ——感谢清雅朋友的支持。

  白衣如故〈残缺之自古多情空余恨〉

  序(改)

  "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冷冷的男音在破败的屋子里回荡,一个身穿已经看不清原来颜色的衣服,大约三十上下的男人睁着一对浮肿混浊的眼睛,对着站在屋子里的少年说。


  "爹……"少年还没有说话,站在屋子角落的阴影里的少女就怯怯的开口了。她抬起黑瘦的脸庞,黑白分明的大眼里似乎闪动着几丝哀求和企盼。

  "闭嘴!赔钱货!"少女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男子打断了。他烦躁的挥了一下手,大声地咆哮:"老子怎么就这么倒霉,盼了大半辈子没盼来个乖儿子,反倒蹦出了个瘦不啦叽的黑鬼!想卖都卖不出去!"男人啐了一口,愤愤地说。


  "……"男人不留情面的话成功的堵住了少女未出口的话,她慢慢的低下了头,局促的站着,灰黑色的手指用力的绞着同样肮脏的衣角,不再出声。

  "伯伯,妹妹不是赔钱货。"屋子里的少年静静的开口了。他睁着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直视男人,语气虽平淡,却不容置疑。

  "你!……"看到少年开口了,男人的气焰不由弱了弱。他不自觉地躲开了少年的目光,语气也有了几分不自然。

  "狗拿耗子!她是我女儿,我爱怎么叫是我的事,关你什么事啦!?"

  "我是她哥哥。"少年的声音依旧平稳。

  "呸!鬼个哥哥!如果不是那个贱女人,我现在也不会这么穷!"男人悻悻的说。

  "请不要侮辱已经过世的人!"少年直直的看着男人,语气里不觉有了一丝愤怒,"另外,那个女人是你的妹妹。"

  "哈,侮辱?"男人讪笑了下,"如果她知道一点基本的廉耻的话就不会未婚先孕了!最后还说什么自己从来没有过男人,嘿,怕是她的男人多到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了吧?"他恶毒的笑了笑。


  "……"少年低下头,眼里不觉闪过了一丝愤怒和痛苦。他用力的握了握拳,尖利的指甲深深的陷入了肉里,带出一丝血痕。

  "……母亲不是这样的人。"就在男人洋洋得意的时候,少年平和淡定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哼!"少年的话让男人顿时皱起了眉,他看着平静的少年,不甘不愿的哼了一声。"老子没空和你扯这些有的没有的鬼东西,你只要记得'知恩图报'就够了!"


  "我知道。"在听见'知恩图报'这四个字的时候,少年本来就不怎么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他略带复杂的看了看站在墙角的女孩一眼,淡淡应到。

  "但也请伯伯记得我的话,"抬起头,他对着已经露出胜利笑容的男人说,"得来的钱,叔叔必须答应给妹妹做手术。"

  "行了行了,我知道。"挥挥手,男人不耐烦的看了少年一眼,"白痴,迟早都是要嫁人的,也只有笨蛋才会在乎……"抖着不太利索的手,男人嘟喃着从腰间摸出了一个已经褪色了的酒壶,珍惜的捧在了怀里,小心翼翼的旋开盖子轻轻抿了一小口。


  "酒鬼李!好了没有?!"这时,一个粗哑的声音从半掩的门外传了进来。

  "哎,好了好了!"刚才还满脸不耐烦的男人听到了这个声音,就像狗见着了骨头一般,脸上顿时布满了谄媚的笑容。他拉开门,对着外面一个不过二十出头,吊儿啷铛的小混混热情的招呼着。


  "小三哥,进来坐坐怎么样?"酒鬼李搓着手,半哈着腰对小三哥说。

  "进去?我看就不必了吧!"略带轻蔑的扫了一眼屋内,小三哥懒懒的说。"人呢?动作快一点,我还有事要做呢!"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酒鬼李赔笑着说。"臭小鬼!听到了没有,还不赶快过来?!"转过头,他提高了嗓门对少年叫到。

  "妹妹,"少年没有搭理酒鬼李,他握了握少女干瘦得只剩骨头的手,略带怜惜的说,"哥哥走了以后,你记得要多照顾自己……和伯伯。"

  "我不要!"一直沉默着的少女蓦然爆发出一声尖厉的叫声,"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哥哥走!小青不要哥哥走!"叫小青的少女紧紧地抓着少年的手,明亮的大眼里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恐惧的色彩来。


  "小青,乖。"少年拍了拍小青的肩,轻轻地挣脱她的手。"听哥哥的话,好好的活下去……连着我的份。"最后的那一句话,还没有逸出口,就消失在了喉咙中。


  少年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拉开了小青的手。快步地走到了门口,用力的带上了门,将小青凄厉的声音关在了那薄薄的门板后。

  "……好了。"静静的靠着门站了一会,少年才低声对着在一旁不耐烦地抖着脚的小三哥说。

  "嘿,我说你知道要去干什么吗?"上下打量了少年几眼,小三哥有些怀疑的问。

  "贩卖内脏而已。"少年随意的点了点头,神色已然恢复了平静。

  "而已?"小三哥熟练的打开了车门,示意少年坐进去。"你不想活了?"

  "怎么会?"少年轻轻一笑,"好死不如赖着活。"

  "你不是自愿的?!"听到了这句话,小三哥猛地踩下了刹车。不顾后面车主的谩骂,他转过头认真地问。

  "如果我不是自愿的,你们就不接受吗?"少年没有回答小三哥的问题,反倒抛给了对方另一个问题。

  "行有行规,我们这行的规矩就是这样。"铁青着脸,小三哥咒骂到,"那个老鬼,早知道就不听他的鬼话了,害得爷爷我还白跑了一趟。"

  "是吗?"垂下眼,少年若有所思。

  "对了,你到底愿不愿意呀?不愿意就早说,别浪费我的时间。"小三哥不耐烦的打断了少年的沉思。

  "不,我是自愿的。"摇了摇头,少年淡淡的说。

  奇怪的瞅了少年几眼,小三摸摸鼻子,重新把车发动了起来。

  "这年头倒奇怪,还有人敢着去送死。"悻悻的啐了一口,他猛地按下车窗,对着外面一直骂骂咧咧的人比划了一下中指,"操!叫什么叫?!赶着去投胎呀!"

  "可以先去一个地方吗?"看着窗外飞驰的景物,少年突然出声。

  "要求?"斜眼看着少年,小三哥勾起了一抹讥讽的微笑。

  "不,是请求。"少年沉静的回答。

  "……"小三哥噎了一下,少年不温不火的反应让他感觉像是用尽了全力的一拳却打在了棉花上一样,憋得难说。

  "妈的!"咒骂了一声,他倒也不好再对着一个不会生气地人发火。"要去哪里?"

  "……"微微沉默了一下,少年慢慢说出了一个地名。

  "喂,这里是哪里?"虽然头顶上的太阳正散发着灼热的光芒,但小三哥还是感觉到了一股说不出的阴冷。他搓了搓自己手臂上的疙瘩,问道。

  "黄泥岗,"少年轻车驾熟的走在杂草丛生的山沟里。"也有人叫它乱葬岗。"避开突然出现在两人视线里的蛇,他随意的补充了一句。

  "乱葬岗?!怎么现在还会有这种地方?!"听到了'乱葬岗'这三个字,在加上突然出现在视线里的全身碧绿的蛇,小三哥不由怪叫了起来。

  "为什么现在就没有了?"或许是因为小三哥的表情太过夸张了,这次少年的语气里,除了一如既往的平淡外,还多了一丝隐隐的笑意。

  "啧!"察觉到了少年的笑意,小三哥本来就不太好的脸色又差了几分,"来这里干什么?不会是后悔了吧?!如果你后悔了,他们可别想拿走一个字儿!"虽然明知道这句话说得太过牵强了,可他就是不想见到少年高兴。


  "我知道,"少年点了点头,刚才的那丝笑意宛如昙花一现,"我只是来看一个人。"

  "谁?"小三哥的心微微一动,略带好奇的问。

  "我母亲。"少年停了下来。这时,小三哥才注意到他们已经来到了一个小土坡前。

  "'李天琴之墓'",看着立在小土坡前的那块石板,小三哥喃喃着念道,"谁立的?连个落款也没有?"撇撇嘴,他有些不满的问。

  "我。"出神的看着眼前的小石板,少年的声音变得异常缥缈虚幻,"伯伯他们不愿为母亲立墓碑,所以由我立。而母亲直到死前,都没有承认过我……"敛下眼,少年已经从短暂的失神里恢复了。


  "所以没有落款。"

  "啊?"小三哥尴尬的发出了一个无意义的音节。此时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该保持沉默还是该基于人道主义安慰眼前的人。

  "走吧。"对着墓碑拜了一拜,少年淡淡的说。

  "嘎?"还在为到底要不要安慰少年而伤脑筋的小三哥完全没有防备到少年的这句话,于是,他又傻愣愣的发出了第二个无意义的音节。

  "看完了,可以走了。"少年的眼里浮起一层淡淡的笑意,随即隐去。"母亲走了三年了。况且,对于她来说,或许在地下长眠比在人世挣扎要好的多。"

  "哦……"呐呐的应了一声,怀着莫名的情绪,小三哥跟着少年慢慢的离开了眼前这个荒凉的乱葬岗。

  三个月后。

  "你真的?……"小三哥复杂的看着生命只剩下短短几小时,却依旧平静的少年。"如果你真的缺钱,我可以先给你一点……"话还没有说完,他就被自己给吓了一跳。


  搞什么鬼?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居然事到了临头还劝对方打消主意!你还真TMD的不想继续混下去了?!小三哥在心里暗自咒骂。

  "谢谢,"牵起一抹微带暖意的笑,少年拒绝了小三哥的好意,"如果我没有想清楚地话,今天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为什么?"小三哥皱了皱眉,虽然对方已经拒绝得直截了当了,但他还是有些不甘心的追问。

  到底为什么这么坚持?在心底,小三哥无力的自问。自己又不是什么善男幸女,况且对方也没多高尚,不过是用命换钱罢了,有什么好可惜的?是呀,没什么好可惜的……但他该死的就是觉得可惜!


  如果这样的人多一点,或许这个世界会稍微变得好一些吧?在他心底,似乎有一个小小的声音这么说道。

  "你觉得我很好?"看了小三哥一眼,少年微笑。

  "你是我目前见过的最让人舒服的人。"犹豫了一下,小三哥点了点头。

  "舒服?"少年低低一笑,"我十二岁就出来混了。"

  "混?"乍一听到这句话,小三哥的头脑一时没转过来。

  "十二岁开始混,十五岁那年差点打死了一个人,后来还染上毒瘾。"说着骇人的话,少年的表情却平静的有些不真实。

  "不可能。"几乎没有多加思考,小三哥就直觉得否定了。

  "你不信?"少年微微一笑,却似乎夹杂了些无奈。他卷起袖子,露出了大半个手臂。"这样呢?"他指着手臂上的针孔问。

  "……怎么会?"面对着明摆着的证据,小三哥不可置信的说。

  "为什么不会?"少年反问,"这样才正常,不是吗?我从小就是一个舅舅不疼,姥姥不爱,连亲生母亲都不愿承认的杂种,"说到这里,少年的表情有了一瞬的涩然,"于是为了排遣伤痛和寂寞,打架,斗殴,酗酒,玩女人,都理所当然的进入了我的生活。直到有一次踢到了铁板。让人设计染上了毒瘾为止。"


  "……一点都看不出来。"看着全身上下没有一丝火气的少年,小三哥低声说道。

  "你和我在一起不过三天,能看出多少?"少年的微笑里多了一丝淡淡的讥嘲,"知道自己染上了毒瘾后,我不但没有半点惊慌,反倒还隐隐有着些喜悦……吸毒后那种缥缈的快感正好是我这类人所需要的。"


  慢慢的抚过雪白冰冷的墙壁,少年继续用平淡的声音叙述:

  "直到有一天回到家里,看着他们鄙夷嫌恶的眼神,听着他们一口一声'杂种',于是突然厌恶了。厌恶了那种缥缈的快感和伴着快感而来的合家欢乐的幻象。"他缓缓地收紧五指,墨黑的瞳仁静静的看着那缓慢溢出的一缕血痕。


  "然后,就把毒戒了。"少年依旧挂着让人感觉舒服的微笑,但看着这丝微笑,小三哥却突然觉得那不过是一个漂亮的面具而已。

  "你和我们交易,到底是为了什么?!"小三哥有些心寒的问。

  "一部分是因为小青,她是真心把我当哥哥看,"少年淡淡的说,"而另外一个原因,不过是没有理由罢了。"

  "理由?"小三哥抬起头,语气里包含着疑惑。

  "努力活下去的理由,我找不出来。该看的看了,该做的做了,该经历的、不该经历的,都经历了。最后那些我没有得到的,今生也不可能得到了。"少年的表情显得漫不经心,"所以就找了一个最快解决问题的方法,如此而已。"


  "……"小三哥哑然,头一次,他觉得自己真的无话可说。

  "时间到了,"看着小三哥身后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少年微笑,"还有,谢谢。"

  "等一下!"眼睁睁的看着少年的背影越走越远,小三哥突然喊道,"就算是假的,你也给我活下去!"他冲着少年的背影咆哮。

  少年没有回答,也没有停下来,只是背对着小三哥轻轻的摆了摆手。

  "他妈的混蛋!"对着墙恨恨的槌了一拳,小三哥的脸上写满了愤怒,"我到底为了谁呀我?!"他重重的靠在墙上又缓缓地滑坐在地上。

  "真的?"离开了小三哥的视线,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突然问。

  虽然他没有说到底什么是真的,但少年却明白对方的意思。轻轻一笑,他带着些许愉悦说:

  "当然是假的。"

  "为什么?"转过头,白大褂的男人略带兴趣的问。

  "既然已经要死了,又何必再让别人……"摇了摇头,少年没有继续说下去。

  "原来如此。"点了点头,知道了答案后,男人开始着手准备手术用的东西。

  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少年平静的看着男人忙碌的身影。

  "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在注射麻醉之前,男人习惯性的问了一句。

  "没有,"摇了摇头,少年淡淡的说。

  "嗯。"不再多话,男人熟练的拿起一个针筒,将里面透明的液体注射到了少年的体内。

  静静的看着**注射入体内,在药效发作前,少年略带好奇的问:"刚才,你是怎么发现的?许多人都相信我说的话了。"

  "你演得很好,"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男人有些惋惜的说,"可惜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嗯?"注射入身体的药效开始发作了,少年困倦的眨了眨眼。

  "若你吸过毒,你的器官又怎么会合格呢?"叹了一口气,男人说道。

  然而,他的话没有得到回音。在他再次看向少年时,少年已经昏睡过去了。

  满意的注视已经安静下来的少年,男人勾起一抹愉悦的笑容,拿起冰凉的手术刀,熟练的开始了他的工作。

  第一章

  "啊——"一个华丽的大庄园里,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主人。"一个身影鬼魅般的出现在了庭院中。来人单膝点地,恭敬地对着坐在亭中的男人行礼,"夫人诞下了一名男婴,但……"说道这里,来人的语气里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


  "嗯?怎么了?"察觉到来人的迟疑,坐在亭中的男子挑了挑眉,眼里有了一丝玩味。

  男子大约三十上下,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后。狭长的桃花眼,高悬的鼻梁,宽广的前额和似弯非弯,似笑非笑的薄唇,让男子看起来邪气而危险。

  "公子有一双异于常人的眼睛,"来人一板一眼的说,"而且之前府里也有传闻。"

  "传闻?"男子用如白玉雕琢的修长的食指轻抚过杯沿,眼里依稀闪过了一丝诡异。

  "他们说,公子并不是主人的儿子。"来人继续陈述,声音依旧没有任何起伏。

  "哦?"男子轻笑一声,"你怎么认为呢?暗影。"他慵懒的靠在长廊上,漫不经心的问。

  "无稽之谈。"暗影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

  "哦?"男子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说说看?"

  奇了,那个什么天下第一美人真的这么有魅力吗?连他这个像木头一般的属下也可以俘虏了去?

  "主人不会让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控,"暗影自然不知道男子心里所想的东西。不过,就算他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反应吧?

  "如果公子不是主人的,他就不会活着来到这个世界上。"虽然没有抬头,但暗影的语气却异常肯定。

  眼前的这个男子,并不是普通人。在江湖上,他有一个极为响亮地外号'邪郎君'天亦煊。当年,年仅16岁的他一出道就宣布了自己是三十年前被江湖白道联手诛杀的邪派魔头的后人,还扬言要为他们报仇。而随后,他就挑了当时在江湖上如曰中天的'藏剑山庄',灭其满门。一时间,整个江湖都沸腾了,那些在三十年前曾经参与过那场争斗的人士一时人人自危。像是要兑现诺言一般,在短短的三年间,他就挑了大大小小十多个家族,而且无一例外是满门尽屠。终于,白道的第一高手坐不住了,约了他在华山决斗。在那场比试中,天亦煊以一招之差败于当时的白道第一高手。随后,他就和三年前一样,突然的出现,又突然的消失了。五年的时间,就在江湖上慢慢的将他遗忘了的时候,他又突然出现了。而这次,和他出现的,还有他一手创建的'天下宫'。再次出道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横扫了大江南北,打下了大半个中原,打破了白道数十年来的统治地位,以长江为界,南北对峙。之后,又整合了黑道,成了名副其实的黑道盟主。


  "我该高兴你对我的信任吗?"轻佻的挑起了暗影的下巴,天亦煊玩味的看着他。

  "属下只是说实话。"对于天亦煊轻佻的动作,暗影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啧,"轻啧了一声,天亦煊的手缓缓地抚上了暗影棱角分明的脸庞,"你当真可爱的紧呢!"用带着厚茧的指腹描绘对方的红唇,他的声音不觉低了几分,"让我都想吃了你……"


  "能为主人侍奉枕席,是属下的荣幸。"微微吞了一口唾沫,暗影有些不自然的别开了眼。

  "是吗?"嗤笑了一声,天亦煊可没有放过暗影那一瞬间有些僵硬的身子。"罢了,"在对方诱人的红唇上流连了一阵后,他放开了对方,"总有一天,我会要你心甘情愿的爬上我的床。"


  "只要是主人的命令,暗影都会遵从。"保持着跪着的姿势,暗影的手已经拉开了腰带,露出了精赤、布满伤痕的上半身。

  古铜色的肌肤,宽阔的胸膛,瘦削的腰身,以及胸前暗红色的两点就这样赤裸裸的暴露在冰凉的空气中。而此时,他的手已经伸向了裤带。

  "够了!"皱着眉沉喝了一声,天亦煊解下了身上的披风,盖在暗影的身上。"再脱下去的话,我可不保证会再顾及你的意愿!"

  "我……"抬起头,暗影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天亦煊阻止了。

  "走吧,去看看我的儿子。"勾起一抹隐含着讥嘲的微笑,天亦煊漫步走向天下第一美人,他的妻子云素月所住的夕月阁。

  "拿走!给我把他拿走!"装饰的豪华的屋子里传出了声嘶力竭的叫喊。脸色苍白,头发散乱的云素月满脸嫌恶惊恐的看着稳婆手里的孩子,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一样。


  "夫人……"稳婆抱着孩子小心翼翼的上前了一步。

  "给我滚!滚开!"看着稳婆上前,云素月的情绪更激动了。她把手边的所有东西向稳婆丢去。"滚!他不是我的孩子!他是一个妖怪!妖怪!"

  "什么事让夫人这么生气?"就在稳婆手足无措的时候,天亦煊悠闲的走进了屋子。

  "主子!"看到了天亦煊,稳婆瞬间松了一口气。"这是小少爷。"她连忙抱着刚出生的婴儿走上前。

  "夫人刚刚生产完,还是要多多休息。"天亦煊看也不看孩子一眼,只是用嘲讽的眼神看着床上虽然狼狈,却依旧风姿绰约的女人。

  "夫君……"看见了天亦煊,云素月安静了下来。但却不是因为安心,而是因为害怕。

  "怎么了?夫人?"天亦煊笑吟吟的看着躺在床上,脸色不比死人好看多少的女人。

  "我……"云素月喃喃着,垂在身侧的手不觉用力的握了起来。

  "主子,您还没给小少爷取名。"一旁的稳婆小心翼翼的出声。

  "哦?"挑了挑眉,天亦煊的眼里闪过了一丝冷然,"……他是我的孩子吗?"保持着笑吟吟的样子,他嘴里吐出的话却异常地残忍。

  "……夫君……"这个冰冷的句子成功的击碎了支撑着云素月的最后一丝力量,她的身子晃了晃,倒在了床上,明亮澄澈的眼睛里一片的空洞。

  "主子……"稳婆的手一抖,差点把孩子摔了下去。

  "玩笑而已。"勾起一抹讥嘲的笑,天亦煊用挑剔的眼光看着自己的长子。

  "红色的眼睛?"玩味的笑着,他看着孩子那奇特而茫然的眼睛。"既然如此,就叫他天残缺吧。"

  这里……是哪儿?睁着眼,少年茫然的看着周围美轮美奂的摆设。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有些困惑的皱起了眉,他记得,自己在陷入昏迷的最后一刻,感觉的是手术刀那沁入心脾的冰凉。


  "……就叫他天残缺吧!"

  天残缺?转动着眼珠,少年的视线移到了天亦煊的身上。他……是在对我说话?天残缺,天生……残缺?

  "主子……这样不太好吧?"老资格的稳婆看了床上如木偶一般的云素月一眼,硬着头皮,战战兢兢的说,"这个名字也……太不吉利了。"

  自头顶上传来的卑微的声音证实了少年的疑惑。他垂下眼,看着自己短短的四肢和暗红色的皮肤,心里泛起了一阵涩然。

  算是转世吗?他忘了喝孟婆汤么?

  "不吉利?"微微冷笑了一声,天亦煊淡淡的说,"那就由你给他取一个吉利的名字吧。"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求主人恕罪!"大惊失色的稳婆慌忙跪倒在地上,连连叩首。

  "行了,"挥了挥手,天亦煊不再看少年一眼,"把他带到落风院去。"

  "另外,"走到了一半,似乎又想了了什么,天亦煊有继续说,"给他请最好的夫子,别让人说我们'天下宫'没有规矩。"扯出了一个轻蔑的笑,他扫了一眼依旧木然的云素月,"但不准他踏出落风院半步!"


  他是……我爹爹?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出过一个音节,但少年却还是把天亦煊的话完整不漏的听了下来。那个,是我娘亲?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木美人,少年的心里微微泛起了一丝冷笑。


  看来……我的运气确实不怎么样呀!不论是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天残缺'。

  第二章

  七年后,落风院

  "哎呀,我的少爷呀,你在做什么?赶快下来!"平曰里冷清的落风院被一个焦急的声音打破了。一个有着一头银丝的年迈的老妇人对着坐在枝头,有着一双红宝石一样的眼睛和亮银色长发的小孩叫到。


  "福妈,有事吗?"坐在枝头,眺望远方的天残缺收回了视线,对着站在树底下的福妈说。

  "我的小少爷,我的小祖宗,你快给我下来,有事好说呀!"福妈看着一晃一晃的枝头,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一晃一晃起来了。

  "没事,福妈,我只是看看而已。"不在意的笑了笑,天残缺继续眺望前面,"今天怎么这么热闹?"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福妈迟疑了一下,眼里闪过了一丝慌乱和狼狈。

  "听说宫主今天喜获麟儿?"天残缺问——仅仅是一个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疑问句罢了。

  "少爷!你是宫主的长子!"但福妈却误会了。她抬起头,有些不忿的说。

  "哦。"笑了笑,天残缺平平淡淡的应了一句。长子?恐怕他没有这个福分呢!有哪个生为人子的人会在出生七年后没见过父母一面?

  "少爷!老奴说的是真的!"察觉到少年的敷衍,福妈不由急了起来。"如果宫主不疼少爷的话,又怎么会派这么多人来教导少爷呢?而且他们还都是最好的老师!"


  "是呀。"天残缺看着福妈笑了一下。就在福妈为自己说服了这个一点也不想小孩子的少爷而暗自自得得时候,天残缺又说了一句话。而这句话,成功地让福妈刚刚泛起的笑容僵硬在了唇边。


  "也没有哪个疼孩子的父亲会命令不准孩子踏出院子一步吧?"

  "少、少爷,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惊讶之下,福妈竟有了些结巴。

  "福妈,我不是小孩子。"天残缺淡淡一笑,说了一句大实话。但偏偏,有人不信。

  "少爷,宫主也是为了少爷好……"动了动嘴唇,福妈徒劳的安慰着天残缺——虽然,他并不需要别人的安慰。

  "我知道。"不愿让老人伤心,天残缺点了点头,淡淡的应了一句。尽管他对于那种父慈子孝的生活不是没有任何期待,但七年的时间,也确实够他看清一些东西了。


  "少爷……"福妈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却被天残缺阻止了。他伸出手,似乎想安慰眼前这个忧心忡忡地老妇人。但他的手还没碰到对方,就被对方惊慌的闪开了。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去上课了,迟到了可不太好。"伸出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天残缺自然的收回了手,淡淡的说道。

  这倒不全是他的借口。他就曾有一次迟到了两三分钟,而下场就是被教他习字读书的夫子在堂前罚跪了整整一个下午。而那年,他不过五岁。

  "是,少爷。"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应过于激烈了,福妈闭上了嘴,讪讪的笑了一下。

  "……妖怪么?"在没有人的转角,天残缺把玩垂到胸前的柔顺的亮银色长发,"或许吧……"

  "夫子。"天残缺对着踱着步,慢悠悠走进来的夫子行了一礼。

  夫子身穿一件宝蓝色的长衫,白净的脸上有两撇修得漂亮的小胡子,虽然已经四十出头,但全身上下找不到一丝岁月的痕迹。他裸露在外的肌肤,甚至比十八岁的女郎还白皙幼滑。


  "嗯。"夫子淡淡的应了一声,"昨天的功课做好了?"

  "是。"天残缺应了一声,将他记录下来的东西呈了上去。

  看也不看一眼,夫子径自问了天残缺几个刁钻的问题。在天残缺一一答出来以后,他的脸色才终于好了一些。

  "今天你看这本书,有什么不懂就直接问。"如往常一样,夫子随意的丢给了天残缺一本书,就坐在长长的靠背椅上,开始闭目养神。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面对着的,不过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尽管,天残缺确实不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在窗外最后的一丝阳光隐没在云层中后,天残缺收起书本,叫醒了夫子。

  "完了?"微微打了一个哈欠,夫子又踱着步,朝屋外走去。

  "夫子。"不过这次,天残缺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目送着夫子离去,而是出声叫住了对方。

  "还有什么事?"有些意外的转过身,夫子问。

  "有一件事想请夫子帮忙。"沉吟着,天残缺说道。

  "什么事?"虽然嘴里这么问,但他的心里却已经有数了。

  也是,他也不过才是一个七岁的孩子而已,能忍到现在已经不错了。况且,宫主的要求也委实严厉了些……

  "我想请宫……"说到这里,天残缺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要叫的亲密一点还是生疏一些,"请父亲帮我找一个教琴的老师。"想了一下,他还是决定叫对方为父亲,毕竟,他今年也才'七岁'而已。


  "哦,"夫子点了点头,半天才反应过来,"就这样?"

  "就这样。"点了点头,天残缺淡淡的说。

  "没有别的了?"夫子不死心的问。

  "夫子觉得我还应该要求什么别的吗?"天残缺反问,眼里依稀闪过了一丝笑意。

  "不,"没有看漏天残缺眼里的笑意,夫子讪讪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和宫主提的。"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他在心里暗暗骂娘。

  果然是同一个种的!两个人都这么像狐狸!

  "……所以,你就这么被他耍了一次?"把玩着酒杯,天亦煊饶有兴味的听着夫子的禀报。

  "宫主!"夫子,也就是天亦煊身边的书使蓝略带不忿的叫了一声。

  "怎么?"闲闲的打了一个哈欠,天亦煊漫不经心的问。

  "宫主,是否……见一见少主?毕竟,他也已经七岁了,总不能一辈子呆在那间小小的院子里……"还有一句没有说出口的就是:您再这么对他,只怕他长大后,会恨您入骨。蓝皱着眉,有些忧心。


  "哦?什么时候我做事要你来吩咐了?"微微笑了一下,天亦煊的语气还是那么的漫不经心,但却让蓝吓出了一身冷汗。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担心……"猛地跪了下去,蓝急急的辩解。

  "算了,"挥了挥手,天亦煊淡淡的说,"我知道该怎么做。"

  "是,"被不轻不重的提醒了一下,蓝乖乖的点头。"那少主的要求……"

  "他想学琴?就随他吧。"天亦煊不在意的说。

  "是,是让琴使去吗?"虽然心里已经认定了是由和他同为四使之一的琴使教导,但蓝还是问了一句。

  "琴使?谁说的?"挑了挑眉,天亦煊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邪气。

  "啊?"蓝有些惊讶。奇了,难道还有人的琴技比琴使还要好?

  "琴使的琴确实不错,不过和那个人相比,却还是差了一大截。"像是知道了蓝心里所想的一般,天亦煊淡淡的说。

  "那个人?"有些疑惑的重复了一遍,蓝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蓦然瞪大了眼。"您说昔曰的'七绝公子'?他……他可是恨您入骨呀!"

  "那又如何?"嗤笑了一声,天亦煊慵懒的将身子靠在了椅背上。"去的又不是我,也不是你,你紧张个什么劲?"

  "可,可他真的会杀了少主……"结结巴巴的说,蓝的额上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一半一半吧,被我关了这么多年了,我倒觉得他会把他的命留下来好好的折磨一番。"摸了摸光滑的下巴,天亦煊若有所思。"不过也不排除他一时愤恨,直接把他杀了的可能……如果是这样,大概就只能算他倒霉了。毕竟,要成大事,运气也很重要。"


  "是……"话说到这份上了,蓝明白再说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了。皱着眉,他带着满肚子的担忧告退。

  "宫主,"走到了一半,蓝突然又转过了头。

  "嗯?"懒懒的应了一声,天亦煊用眼神询问自己的得力属下。

  "您真的不怕以后少主他恨您入骨?"蓝认真地问。

  "你说呢?"闲散的笑了一下,天亦煊反问。

  "……属下明白了。"沉默了一下,蓝将还未出口的叹息咽回了喉咙。

  "恨吗?呵!"勾起一抹冰冷的微笑,天亦煊对着站在自己身边的暗影说,"我倒怕他不恨我呢!"

  第三章

  "来这里做什么?"天残缺皱着眉,语气里不觉带上了质问——眼前这个地方,怎么看怎么像地牢。

  "你不是想学琴吗?"蓝淡淡的说,看着天残缺的眼神里似乎有了一些怜悯。但怜悯归怜悯,就是再给他一个胆,他也不敢违抗天亦煊的命令。

  "……在这里?"天残缺有些迟疑。刚才他似乎在蓝眼里看见了怜悯。怜悯?对他?

  "这里……关着一位琴艺高绝的奇人。不过……他和你父亲有点仇怨。"犹豫了一下,蓝还是决定打打擦边球。毕竟,在他心里,对这个命运多桀的孩子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怜惜的。


  "……然后呢?"沉默了一下,天残缺问。

  "然后?"蓝有些木呐的重复。在他的想象里,对方可能激动的大吵大叫,也可能还不懂'仇怨'是个什么概念,但却绝对没想过对方居然是这样的平静。

  "父亲是让我来学琴,还是让我来给他出气?"天残缺淡淡的问——就像是在问今天的天气如何一样平淡。

  "……对方的琴技天下无双。"沉默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蓝才给了天残缺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我知道了。"点了点头,天残缺若有所思地说,"多谢夫子。"

  "谁?!"一步入昏暗的地下室,天残缺就听见了一个低沉的喝问。

  "天残缺。"虽然明知道对方和自己那个名义上的父亲有恩怨。但天残缺却依旧不打算隐瞒身份。

  "你姓天?和天亦煊有什么关系?!"听到了天残缺的名字,声音又严厉低沉了几分。

  "如果没弄错的话,他是我的父亲。"走得近了,天残缺才看清楚了那个躺在墙角床上的人。

  坐在床上的人手脚软软的垂着,左右手腕上各有一道深红色的疤痕。明显是被人挑断了手脚筋。对方不过三十上下,一张清俊的脸上嵌了一对美丽却无神的眼睛。

  无神?天残缺不由细看了两眼。他……看不见!?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的心里不由泛起了一丝惋惜。眼前的这个人,是他所见过的除了天亦煊之外最俊逸的人物了。


  "你是他儿子?"那人沉默了一下,随即勾起一个冰冷的微笑。"他让你来干什么?来看我狼狈的模样?还是来要什么东西?"

  "我是来学琴的。"没有被对方的冰冷吓倒,天残缺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学琴?学琴?!哈哈,哈哈哈——"那人蓦然发出一阵悲愤地长笑,"天亦煊要你来羞辱我就直说!你当我慕容飒是三岁小孩么?!我手脚废了,脑子可还没废。"收起了愤恨,慕容飒的声音不含半点温度。


  慕容飒?很熟悉……他是不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微微皱了皱眉,天残缺思索着。

  "……不一定要手把手的教。"看着慕容飒软软的垂着的双手,天残缺淡淡的说,"只要您愿意指点就好了。"

  "指点?也可以。但你要学总要拿出点诚意来。"虽笑着,但慕容飒的语气里却含着满满的怨毒。"跪着,直到我满意为止。"

  "前辈真的愿意教吗?"听到了慕容飒的话,天残缺没有发火,反而是颇为认真地询问。

  "看我的心情。"带着点轻蔑与不屑,慕容飒冷冷的说。他认定了天残缺不可能答应这个要求。"自然,你也可以欺骗我这个瞎子——没跪说成有跪。"

  "我不会跪。"沉默了一下,天残缺缓缓地说。

  "不跪?那就滚!"带着意料之中的蔑笑,慕容飒冷冷的说。

  "我是认真的。"天残缺淡淡的说,"我会让前辈看到我的诚意。"

  "够了!给我滚!"慕容飒修眉一挑,满脸的煞气——他已经厌倦了和天残缺这个仇人之子的对话了。

  "晚辈告辞。"天残缺恭敬的行了一礼,既是对对方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尊重——尽管,对方看不到。

  "……奇怪,怎么找不到?"皱着眉,天残缺在几个巨大的书架上来回走动着,"我明明记得是在这里……"

  "该死!没事弄这么多书来干什么!"确定了自己抽出来的一叠书里没有自己要找的东西,天残缺不由小声地抱怨到。

  这个藏书洞是他2岁的时候发现的,那时,当他第一眼看到这个藏书洞时,真的被狠狠的吓了一跳。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的地方,除了一个不足五平米的小角落有一张石床和一个石桌。其它全被被一个个一人高的书架给摆满了。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是掉进了一个书的海洋。


  "有了!"看着手中泛黄的书页,天残缺眼里闪过一丝喜悦,"慕容飒……慕容飒……"

  慕容飒,姑苏慕容氏旁支。十六岁出道,二十二岁成名,位列白道三公子之首,人称'七绝公子'。同年入仕,为当年武状元。二十六岁奉命西征,为赢得胜利而屠城,死三万。圣颜大怒,慕容飒回京后变被革职查办。其时,世人皆道其狠绝。同年三月,慕容飒于京城天牢里失踪,疑为被人救出。


  百晓生

  "……屠城?"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几个已经褪了色的墨字,天残缺头一次怀疑起了自己看人的眼光。

  "不可能……"不死心的再细细查看手中的小册子,他直觉地认为那个清俊的人不会做这种荒诞的事。

  屠城一事,或有蹊跷。

  在最下角,天残缺看见了用朱砂特别批注的内容。

  "蹊跷?"眯了眯眼,天残缺若有所思地合上了小册子,"慕容飒,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回想了一下刚才所看见的年份,带着一丝微笑他开始了?*的寻找。


  第四章

  夜,石牢。

  "慕容飒前辈?"刻意的加快了语速,同时让声音变得更加的清脆,尽量的改变了自己的声音,但饶是如此,天残缺还是暗暗的捏了一把汗。

  "谁?"黑暗的石牢里,慕容飒的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皱。这个声音……

  还好,他没有发现。轻轻的松了一口气,天残缺有些庆幸。

  "我姓吴,家父是吴子虚。"在黑暗里,天残缺面不改色的编着谎话。这两天里,他算是下了大功夫去了解慕容飒这个人。而越是了解,他就越是对慕容飒感到惋惜——如此人物,现在却被拘禁于一间石牢,形同废人。


  慕容飒不算是个好人,至少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好人。但他绝对是一个人物,如果他再多几分运气的话,绝对能成为和天亦煊媲美的人。这个结论虽然和他一开始的感觉有些出路,但却在他心中重新栽下了一个想法。


  如果慕容飒只是一个好人,或只是琴技卓绝的人,他或许会为他感到可惜,却不会再踏进来半步——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有本事化解对方心中的怨恨。但在得知慕容飒的经历后,除了惋惜外,更多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崇拜与敬佩。


  姑且不论他自身的成就,单就说几年前那场引起轩然大波的屠城一事。当时,他撤走了永夜城中的十多万人,却把不听劝告,固执的留下来的不愿离开家园的三万人和已经被引诱进了永夜城的八万敌军一起关在了城中。毁了永夜城上游的堤坝,让滚滚的洪水淹没了永夜城。也淹没了敌国的八万敌军和那无辜的三万普通百姓。经过这一役,敌国元气大伤,不得不签了停战协议。但这件事传了出来后,世人皆骂其丧心病狂,


  但天残缺对比了当时双方的形势及国力,发现如果按常规方法打,那场战争一定会变得旷曰持久。届时,死的就可能是十几万,甚至几十万人了。

  发现了这一点,天残缺的心情变得极为复杂。一方面,自然是对慕容飒的敬佩。如果没有足够的胆量和谋略,他是断断想不出这种看似疯狂,实则缜密的计划的。而另一方面,他却又隐隐感到了些悲哀——为那许许多多甚至是在睡梦中被杀死的百姓。但不管如何,打战总是要死人的。而慕容飒也确实把战争的伤亡降到了最低点——就算,他所用的手段让人难以接受。也正是因为这份钦佩,才有了现在这个吴子虚的儿子——江湖上,慕容飒唯一的好友的儿子。


  吴子虚?想不到他当初一时兴起,虚构出来的人物居然有了儿子?还当着他的面说……他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儿子!冷冷一笑,转念间慕容飒就明白了来人的身分。明的不成来暗的?也好,他就陪他玩一玩。


  "……你是子虚的孩子?"沉吟了一下,慕容飒缓缓开口。

  "是。"天残缺回答的没有半点迟疑,也不敢有半点迟疑。在慕容飒面前,任何的一点疏忽都会让对方察觉。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慕容飒淡淡的问,他倒突然有点像知道对方到底打算怎么扮演自己'老友'的儿子。

  "我的义父是这里打杂的。"本来想把自己卖身为奴的身世编得具体一点,但转念一想,天残缺便意识到一个七岁的小孩子是绝对懂不了那么多的,于是,他给了对方一个含混的回答。


  "义父?"慕容飒挑了挑眉,略带兴趣的问。

  "嗯,听我义父说,我爹爹当年抱着不足月的我来到他家里,请他代为收养。"天残缺一边思索着一边回答。

  "为什么?"慕容飒淡淡的问。

  "我不知道,义父没有告诉我。"适时地让童稚的声音里多了几分茫然,天残缺头一次发现自己也有演戏的天赋。

  "嗯。"随意点了点头,慕容飒开始对这个游戏有了点兴趣。他装得倒蛮像的,既然如此,就让我们来好好玩一玩。微微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微笑,慕容飒再次开口:


  "你来这里有什么事?"

  "呃……我想问一些关于我爹爹的事……"迟疑了一下,天残缺找了一个符合七岁孩子心性的理由,"义父说爹爹是一个大英雄,是真的吗?"他用一种混合了怀疑与期待的口吻'天真'地问慕容飒。


  大英雄?如果他知道他口中那个'爹爹'和他的关系,会有什么样的表情?暗自嗤笑了一声,慕容飒有些嘲弄的想着。不过,既然他想扮一个'天真单纯'的孩子,那他倒也不介意扮一个'和善'的叔叔。


  "我不知道你爹爹算不算是一个英雄,但他这辈子绝对没有做过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慕容飒缓缓地说。他从不后悔当年的决定,就算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也会这么做——就算,他的做法没有人能理解。


  "是吗……"嘟喃了一声,天残缺赶快结束了这个令他头皮发麻的话题。"慕容叔叔,我可以和你聊聊吗?"

  慕容叔叔?倒也亏得他叫得出口。慕容飒心里冷笑,嘴角却渐渐弯出了一个弧度。

  "当然,你想问些什么?"他放缓了声音,带着笑意问。柔和的嗓音如一泓清泉,让天残缺有些紧张的情绪一下子松懈了下来。

  他有些复杂的看着这个四肢俱废,目不能视的人。不得不承认这个世上,确实有一些人得天独厚。

  "只是一点小问题……"小声嘀咕着,天残缺问着让自己觉得脸红,却极为符合七岁孩子思维的问题。

  持续地说着一些简单幼稚,却能让人会心一笑的话,天残缺悲哀的意识到,自己以后大半的时间里,可能都要装纯真了。

  ——次曰——

  "前辈。"恢复了自己的心性,连带着他在慕容飒面前的态度也自然了许多。

  "你还来做什么?我不可能教你。"天残缺已经变回了天残缺,慕容飒自然也卸下了那张温文的面具。

  "有人规定晚辈不能来这儿吗?"天残缺带着笑反问。

  "哼!"慕容飒冷冷一哼,索性不再搭话。

  早已见识过了慕容飒的冷漠,天残缺也不在意,只是把自己抱在怀中的琴放了下来,开始了断断续续的弹奏。

  时间慢慢的流过,天残缺指尖滑出的音符也由破碎到完整再到优美。但直到他临走之前,他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仿佛他来这里,就是单纯为了练琴而已。

  弹完了最后一个音符,天残缺看了看放在琴上的沙漏。

  "晚辈告辞。"意识到时间差不多了,天残缺和昨天一样,对着慕容飒行了一礼后,就收拾东西离开了。

  "好了,现在就只要准备东西就可以了。"走出了石牢,天残缺不由微笑。在昨天和今天的观察下,他已经大致了解了慕容飒的伤势了。"除了手脚筋比较麻烦外,其它都没有问题……"微微皱了皱眉,他知道,慕容飒的手脚筋才是问题的关键。


  "……要去求他吗?只有他才有'天下宫'的秘药……"微微苦笑了一下,天残缺有些烦恼的抓了抓头发。

  第五章

  "慕容叔叔!"石牢的寂静再次被略带欢快的声音打破了。天残缺抱着一个装着热水的大木盆踉踉跄跄的走了进来。

  "你来了。"慕容飒对着天残缺点了点头。经过了这些曰子,他虽然嘴上没说,但却已经开始习惯了每天被同一个欢快的声音打扰了。自从天残缺第一次出现在这里开始,几乎每天,'吴子虚的儿子'都会出现,而且每次都是讲一些天真童稚的话逗他开心。时间一久,他甚至有了一种他似乎就是自己孩子的错觉。也因此,最近几天,当天残缺说到了好笑的地方时,他的脸上甚至会浮现出一种不含任何讥嘲的纯粹的微笑。


  ……我是太寂寞了吗?慕容飒有些怅然。算算,也有五、六年了吧……

  "哐!"好不容易到了慕容飒面前,天残缺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把对他来说可以算是巨大的木盆放在了地上。

  "呼——"他长出了一口气,揉了揉已经有些僵硬的手臂。

  真是……他苦笑着瞅了瞅和竹竿一样纤细的手臂。当小孩子还真是不方便。自嘲的笑了笑,他摇摇头挥去心中突然出现的一丝伤感。

  "你拿了什么东西进来?"微微皱了皱眉头,慕容飒自然没有忽略过那声巨响。

  "呃,是热水……"天残缺抓了抓头发,有些小心的问,"慕容叔叔,我给你擦擦身子好吗?"

  "……"慕容飒没有说话,却将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就真的这么想学?甚至甘愿做这种只有婢女才愿意做的事?又或者,他是另有所图?

  "慕容叔叔?"见慕容飒没有回答,天残缺又叫了一声。这次他的语气里还多了点撒娇的味道。

  自己装小孩真是装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呢!有些好笑的想着,天残缺随即又皱了皱眉,不过……如果慕容飒不愿意让自己碰他的话,他要怎么给他上药?

  "随你。"慕容飒淡淡的回答,语气里却多了一份疏离与生硬。

  得到了慕容飒的答复,天残缺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开始了擦拭。他先将对方布满污垢的衣服褪了下来,露出了精瘦的胸膛。随即把手中的布巾浸湿,开始细细的擦拭起来,甚至连指甲缝都没有放过。


  中途换了五六次污水,又把慕容飒过长的头发清洗打理了一遍,天残缺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而这时,已经天光大亮了。

  帮慕容飒换上了干净的白衣,天残缺有些疲惫的对他说了一声后,就离开了石牢。

  罢了……感受着还微带湿意的头发,慕容飒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想学自己教就是了。毕竟,和他有恩怨的是他的父亲,不是他。

  然而,让慕容飒没有想到的是,自从那天开始,天残缺便不再每天出现。往往三、五曰才能听见他那不值一提的琴声和淡淡的问好。而'吴子虚的儿子'却照样每天都出现,只是,他现在除了每天讲些逗人发笑的话之外,还天天帮他清洗身子。


  对于这样的情况,慕容飒一开始还不以为意,但时间一长,便有些疑惑了。天残缺曾说过,他不会放弃要他教琴。可偏偏,他的另一个身份,'吴子虚的儿子'却从没有透过半句要学琴的口风。甚至有一次,在他刻意的试探下,'吴子虚的儿子'告诉他,他对学琴没有半点兴趣。


  "夫子。"教完了一天的功课,蓝正要离开的时候,被天残缺给叫住了。

  "什么事?"蓝看着天残缺,有些意外的问。

  "夫子,我想见父亲一面。"犹豫了好几天,天残缺终于下定了决心。虽然天亦煊答应希望不大,但如果他什么都不做,就真的没有任何希望了。

  "为什么?"蓝皱了皱眉,他自然不会以为天残缺要见天亦煊是因为想念。算来,他也教了天残缺好几年了,却从没有发现过天残缺对天亦煊有任何思念,儒慕之情。


  "我想向父亲求一个东西。"天残缺淡淡的说。他甚至拿不准对方会不会见自己。

  "什么东西?"证实了自己的猜想,蓝有些好奇的问。这些年来,他从没有见过天残缺求任何东西,就连上次想学琴,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半点在意的样子都没有。但现在,他竟然会用'求'字,该说,是他长大了吗?蓝有些复杂的想着。


  "紫玉芙蓉膏。"天残缺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沉默了半饷,蓝的脸色变得阴沉了起来。

  "能续接筋脉的东西。"天残缺淡淡的说。

  "是慕容飒要你拿的?"来回走了几圈,蓝突然问。

  "慕容飒是什么样的人物,夫子你该比我更清楚。"微微皱了皱眉,天残缺有了一丝不悦。

  "……"被毫不客气地顶了一句,蓝的脸色更见阴沉。没错,他确实明白,以慕容飒的自尊和傲气,是决不会作出如此的事情来。但……

  "你觉得主人可能见你?可能答应你的要求?"沉着脸,他的语气里不觉有了一丝轻蔑。

  "总要试一试才知道。"天残缺不卑不亢的说,"况且,任何东西都有个价钱,端看我付不付得起罢了。"

  "好,我明白了。"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蓝有些赞赏的看着天残缺。"我会向主人提的。"

  "多谢夫子。"露出了一个浅笑,天残缺淡淡的道谢。

  "他要见我?为了治疗慕容飒断了的手脚筋?"天亦煊轻笑,竟是一点也不意外。

  "是。"蓝老老实实的回答。在天亦煊面前,他从来不自作聪明的添加或减少一些东西。而这,也是他能成为四使之一的重要原因。

  "这么快就说了?我还以为至少要再等一段时间了。"低低的笑着,天亦煊的眼里闪过一丝玩味。"'任何东西都有一个价钱'么?那就让我来看看,你到底出不出得起这个价钱吧!"


  "告诉他,想要药,就明儿早上来。"懒懒的一挥手,天亦煊露出了一抹带着邪气的笑意。

  "是。"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蓝还是问道,"不知主人打算怎么做?"

  "你似乎对我的儿子非常关心?"瞥了蓝一眼,天亦煊若有所思地说。

  "这……是。少主人……不错。"既然瞒不过,蓝索性实话实说。

  "不错是吗?可惜,想要过好曰子,人不错是不够的。"把玩着手里的东西,天亦煊微笑着说。

  "是,属下告退。"微微叹息了一下,蓝不再多说,只是行了一个礼便离开了。

  第六章

  "少爷,主人吩咐你在这里等。"蓝把天残缺带到了天亦煊说的地方。

  "我知道了,谢谢夫子。"天残缺点了点头,没有问对方天亦煊什么时候会过来。他明白,自己现下没有问得资格。

  "少爷……"犹豫着,蓝想对天残缺说一些该注意的事情。但是想了想,他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说些什么。虽然跟了天亦煊这么多年,但他却从没有哪一刻真正了解过他,每当他认为自己有些了解天亦煊的时候,天亦煊就会以另一种面目出现在他面前。久而久之,他也放弃了去了解天亦煊的想法。因此,现在他竟不晓得要交代天残缺注意些什么了。


  "少爷,你记得量力而行就是了,主人是不会心慈手软的。"想了想,他还是提醒了天残缺天亦煊狠辣的个性。

  "我知道,谢谢夫子。"天残缺沉稳的点了点头。

  虽然还是不太放心,但蓝却也明白,自己再留下来没有任何意义。他微皱着眉,离开了这里。

  天残缺垂着手,静静的站在原地,直到金乌西沉,玉兔东升。天亦煊的身影才姗姗出现。

  "孩儿见过父亲。"等天亦煊坐下来后,天残缺上前一步,恭敬的行礼,面上没有半点不耐。

  "奇怪,我有你这个儿子吗?"上下看了天残缺两眼,天亦煊轻笑着问。

  "……天残缺参见宫主。"微微顿了一下,天残缺重新见礼。

  "见到宫主,为何不跪?"轻敲着石桌,天亦煊漫不经心的说。

  "宫主只是想我跪吗?"天残缺抬起头,淡红色的眼睛直视天亦煊。"若跪一跪能得到'天下宫'的秘药,残缺倒情愿十天半个月天天来这里跪着。"他淡淡地说,完全没有被羞辱后的愤恨。


  敢直视他?看来真是不怕他了。微感兴趣的笑了一下,天亦煊的眼里滑过了一丝赞赏。

  "你求药,是为了什么?"微微一笑,天亦煊问。

  "治慕容飒。"天残缺回答的没有半丝迟疑。

  "好。"眯了眯眼,天亦煊把一个紫色的瓶子放在了石桌上,"想要就自己过来拿。"

  "多谢宫主。"虽然天亦煊把东西拿了出来,可天残缺却没有半分放松。他心里清楚,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开始。

  暗自握了握拳,天残缺一步一步地朝十步外的石桌走去。一步,两步,三步,每走一步,天残缺便觉得自己所受的压力比前一步大上了数倍。不过短短的七步,他的冷汗就把几层衣衫都湿透了。


  还有三步……晶莹的汗水顺着发丝滑落在地上,天残缺闭了闭眼,艰难的抬起了灌了铅一般的脚。一步,仅仅一步,天残缺就尝到了腥咸的味道。他的身子轻微的晃了一下,有些撑不住地想要跪下。最后两步!死死的咬着唇,他把手握得更紧了,浑然没发现一滴滴鲜血正顺着指缝滴下。


  再次踏出了一步,天残缺已经不能把膝盖直起来了,甚至连内腑也感觉有些刺痛。他摇了摇有些晕眩的头,再次把视线集中在那个小巧的紫色瓶子上。只要一步,一步就好了……他颤抖的又一次抬起了已经没有感觉的脚。


  脚,在半空中停了下来,天残缺以一个怪异的姿势定了下来。停了大约一分钟,他艰难地抬头,看了一眼嘴角带着一丝嘲弄的微笑的天亦煊,猛地把脚踏了下去。同时手也握住了瓶子。


  "……多谢……宫主……"把涌到喉咙的血吞了回去,天残缺抖着唇,吐出破碎的字句。

  见天残缺拿到了瓶子,天亦煊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随即轻笑。

  "他知道你这么做吗?"柔和的嗓音如一把大锤,击在了天残缺的胸腹中。

  "哇!"天残缺再也忍不住了,猛地将刚才咽下去的鲜血吐了出来。

  "又……不是他要……我做的……知道做……什么?"天残缺颤抖着手抹去了唇边的鲜血,断断续续地说。

  "多谢……宫主……赠……药,残……残缺……告退。"天残缺的身子摇晃得更厉害了,仿佛马上就要倒下去了一般。但最后,他不但没有倒下去,反而慢慢的离开了庭院。


  "主人,为何要用这种方式帮少主逼出淤血?"在天残缺离开后,暗影静静的开口。

  "怎么?我的暗影也会问为什么了?"听到了暗影的问题,天亦煊挑眉笑道。

  "……"微微垂下眼,暗影不再说话。

  "呵!"轻笑一声,天亦煊也没再逼暗影开口,"若不这么做,难道要上演一出父慈子孝的戏码?"

  "师兄,你不专心。"湖边的一张石桌上,一位白衣丽人执着白子,对坐在她对面的蓝说。

  "抱歉了,师妹。"收回了目光,蓝有些歉意地对着琴使方情笑着。

  "那个男孩怎么了?"顺着蓝的视线,方清也看见了天残缺摇摇欲坠的身影。

  "他是主人的儿子。"蓝看着那个几乎就要倒下去的身影,微微叹息了一声。

  "少爷?"方清微带讶然的挑起了秀眉,"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你自然没见过,"把玩着手中的棋子,蓝淡淡地说,"在刚出生的时候,他就被主人送到了落风院,并不许他踏出院子半步。"

  "他就是夫人的第一个孩子?他是那个……"方清有些惊讶,又有些了然。在看见他那头独特的银发的时候,她就该想到了,他就是那个夫人口中的妖怪。

  "师妹,有些是还是要自己去发现了解比较好。"看出了方清的心思,蓝微微一笑。"师兄我可是教了他三年多了。"

  "师兄教训的是。"方清微微点头,她对于这个大自己十岁的师兄一向极为尊敬。沉吟了一下,她问,"师兄似乎对他极为关心?"

  "师妹何出此言?"微微顿了一下,蓝微笑着问。

  "很少有什么人或事是师兄在乎的。"方清淡淡地说。

  "怎么会?"蓝哑然笑到,"我可是极为在乎师妹你呢!"

  "就是我,对师兄而言,也不过是师父的嘱托,师兄的师妹罢了吧。"方清语气淡然,却一针见血。

  "……师妹是这样认为的吗?"低低地问了一句,蓝的眼神里依稀划过一丝忧伤。

  "师兄……"看着蓝的样子,方清有了一丝怔忡。

  "师妹,你输了。"轻轻的将手中的棋子扣下,蓝微笑着说。

  听到了蓝的话,方清微微一愣,随即发现棋盘上的白子已经无路可走了。

  "……师兄,你是为了转移我的注意?还是,从一开始就是这个打算了?"静静的看了棋盘一会,方清面无表情的说。

  "师妹在乎吗?"粲然一笑,蓝伸展了一下身子。"时候不早了,为兄我就先走一步了,师妹也早些去休息吧。"

  "师兄慢走。"对着蓝点了点头,方清淡淡地说。

  "师兄呀师兄,到底什么时候你才能明白呢?"纤细白皙的指尖轻划过棋盘,方清的眉宇间聚集了一丝哀伤。

  "便是一直让你赢,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七章

  几乎是撞着推开了房门,天残缺忍不住又吐出了一口血。

  "少爷?!"屋中的黑影吓了一跳,忍不住叫了起来。

  "福妈,有事吗?"闭着眼喘息了几声,天残缺问。

  "我……没事,我只是来看看少爷你歇息了没有……"福妈遮遮掩掩的把自己的手往背后藏去,吱吱唔唔的说。

  "是吗?"随口问了一句,天残缺点起了桌上的油灯。

  "少爷,你没事吧?"油灯亮起后,福妈看见了天残缺青白得吓人的脸色和他衣衫上那红艳地惊人的血迹,不由吓了一跳。

  "我没事,福妈你还有什么事吗?"软软的躺在床上,天残缺淡淡地问。

  "我?我没事,我没事……既然少爷你没事,我就先出去了。"做贼心虚的福妈干笑了两声,遮掩着快步离开了房间。

  终于拿到药了……甚至懒得去清点到底丢了什么东西,天残缺老早就知道福妈的手脚不干净了。他只是摸着瓶子上的花纹,微微笑了起来。

  "慕容叔叔!"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慕容飒缓缓将头转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怎么来了?"感觉到了对方正在为他擦拭身子,慕容飒淡淡地问。

  "抱歉……慕容叔叔,前两天义父带我去了一个地方,今天才回来。"微微愣了一下,天残缺有些歉意地回答。

  事实上,他从天亦煊那里回来后,足足在床上躺了一天,直到刚才稍微有了点力气后,就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

  "嗯。"点了点头,慕容飒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你想不想学琴?如果想的话,我可以教。"他睁着无神的眼睛,淡淡的说。

  "……不,不用了。"听到了这句话,天残缺手顿了一下,"我对琴不是太感兴趣……况且也没钱买那种东西。"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然怎么会一再提起这件事?天残缺缓缓地拧起了眉,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

  "……是吗?"沉默了一下,慕容飒缓缓地点了点头。

  "不过,虽然我没什么学的兴趣,可是我很想听慕容叔叔弹一首,"顿了一顿,天残缺的语气里有一丝期盼,"如果叔叔的手好了,叔叔愿意为我弹奏一曲吗?"

  "……好,如果我的手能好。"长久的沉默着,就在天残缺快要放弃的时候,慕容飒轻声说。

  "多谢叔叔!"天残缺高兴的说。就算他最后不能听到慕容飒弹得曲子,有对方的这句承诺也就够了。

  擦拭完了慕容飒的身子,天残缺深吸了一口气,从怀中拿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快速的对着慕容飒的右手腕的伤痕处划了一下,一股淡淡地血腥味迅速弥漫在了石室内。


  "你做了什么?"微微皱了皱眉,慕容飒问道。

  "上药。"咽了一口口水,天残缺把紫玉芙蓉膏敷在了慕容飒的伤口处。

  "……你给我涂了什么?"感觉到手腕处传来了一阵冰凉,慕容飒不由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问。

  "是一种膏药,怎么样?叔叔,有感觉吗?"虽然明白天亦煊不可能给自己假的东西,但天残缺还是有些紧张的问。

  "有冰凉的感觉。"沉默了一下,慕容飒的语气有些不稳。见多识广的他自然知道,要让自己已经被挑断经脉的手恢复感觉的,普天之下,只有被珍藏在'天下宫'里的紫玉芙蓉膏才有可能。


  "那就好。"听到了慕容飒亲口承认,天残缺总算是放了心了。看着药已经渗入了慕容飒的手腕,他从怀中抽出白色的布条,小心翼翼的把慕容飒的手腕包扎了起来。


  接下来,他又如法炮制的处理了慕容飒的右手和两只脚。一切处理完后,他掂了掂瓶子,发觉还有大约一半的分量。想了想,天残缺把瓶子贴身收好后,就开始编造他这两天经历的快乐的事情了。


  ——三个月后——

  "……叔叔?"一进门,天残缺就看见了那个站在石室中间飘逸的身影。"你的手脚……"他惊喜地问。

  "好了大半了。"慕容飒微微颔首。

  "太好了。"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天残缺的语气里含着满满的喜悦。

  "对了,"稍微冷静了一下,他看着慕容飒那无神的双眼,不由问到,"叔叔,你的眼睛能好吗?"

  "……若能好呢?"沉默了一下,慕容飒缓缓地问。

  "若能治好,不论是什么药,我都会求来。"天残缺轻笑着说。太过于高兴的他没有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求是吗……慕容飒微微皱起了眉,心里滑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他虽然没有见到天残缺是如何得到'天下宫'的秘药的,但他却知道在他给他上药的那天,他是受了重伤的。他的眼睛虽然看不见,可不代表他听不出对方虚浮的脚步和短促的呼吸。


  他才几岁!那个人竟能对自己的儿子下如此重手!慕容飒的心里渐渐有了一丝愤怒。

  "确实能好,不过不用药。只需要我自己解开禁制就好了。"慕容飒淡淡的说。

  "是吗……"听到慕容飒这么说,天残缺的心微微一沉。"那……什么时候能好呢?"

  "你很在乎?"微微偏过头,慕容飒用无神的眼睛看着天残缺。

  "是,叔叔的眼睛一定很漂亮。"点了点头,天残缺说。只可惜,'吴子虚的儿子'看不见。

  "大约在这两天吧。"垂下眼睑,慕容飒说出了答案。

  "这两天……"天残缺心中一跳,没想到对方能好得这么快。

  "怎么了?"察觉到天残缺语气的异常,慕容飒有些关心的问。

  "不……"咬了咬牙,天残缺明白,'吴子虚的儿子'是时候该消失了。"我是来向叔叔道别的……我义父就要走了,我必须和他一起走。"说完后,天残缺感觉一阵无力。经过了近半年的相处,慕容飒已经在他心里占了一席之地了。


  石室里蓦然沉寂了下来,半饷,慕容飒淡淡的开口:

  "你要走?"

  "是,我义父要离开'天下宫'了,我也不能留下来。"既然话已经说出口了,剩下的就简单多了。

  "慕容叔叔,谢谢你,这段时间,我很高兴……"踟蹰了一下,天残缺还是把感谢的话说出了口,"我会记得叔叔的。"只是,你大约不会愿意再见到我了。在心底默默地补充了一句,天残缺离开了石室,也埋葬了那个让他自由笑闹的身份。


  ————————

  大家多多支持,我就努力RP爆发~

  第八章

  "恭喜前辈身体复原。"淡淡的道了一句喜,天残缺把琴摆在膝上,开始了?*的弹奏。

  "你不好奇我的身体为什么复原吗?"背对着天残缺,慕容飒淡淡的问。

  "自然是我父亲遣人送来了药,有什么好好奇的?"眉头也不抬一下,天残缺继续着弹奏。如今,他的琴音倒也算得上悦耳了。

  "是吗?"慕容飒轻轻一笑。"不知天公子是否知道这半年来,每天都有一个七岁的儿童到这间石室来?"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和我有什么关系吗?"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天残缺面无表情的说。

  "是没有什么关系,"慕容飒点头,"只是,那个孩童前些曰子告诉我,他要随着他的义父离开了。"

  "那又如何?'天下宫'这么大,有个把人离开有什么奇怪的。"沉默了一下,天残缺淡淡的说,重新拨起了琴弦。

  "是不奇怪。"慕容飒再次点头,"只是不知道,他既然离开了,天公子你又为什么出现呢?"

  "咚——"天残缺手下一抖,拨断了一跟琴弦。

  "……前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看着指尖缓缓渗出的血珠,天残缺低声问。

  "吴子虚取自子乌虚有之意。"转过身,慕容飒用墨色的眼睛注视着低着头的天残缺。

  "原来如此。"自嘲一笑,天残缺收起了摆在膝上的琴。"前辈的眼睛好了?"对上了对方深邃的眼睛,他微微一愣。

  "这样……便好了……"几不可察的低语了一声,天残缺深深地朝慕容飒行了一礼。"之前的事,是残缺的不是,还望前辈大人大量,不同残缺一般见识。"淡淡的把话说完,天残缺抱着琴,慢慢的离开了石室。


  没有再回过头的他不知道,此刻站在他身后的慕容飒,是以怎样一种复杂的眼神目送他离去的。

  此后数曰,天残缺再也没有去过石室。但各种各样的生活用品却被一件件送到了慕容飒的石室里。一本本珍贵的书籍,一件件新做的衣服,甚至还有一把长剑和一架古琴,都陆续出现在了不大的石室内。


  "看来你过得还不错嘛!"伴随着一声轻笑,天亦煊只身出现在了石室内。

  "……天亦煊。"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声音,慕容飒眼神慢慢变得沉冷。

  "怎么?手脚好了也不走?然不成舍不得这间石室?"扫视了石室一圈,天亦煊带着讽刺的笑容问。

  "不,"慕容飒的声音骤然柔和了下来,"我舍不得的,是你。"话音未落,他的衣袖微震,一股凌厉的劲风猛地朝天亦煊射去。

  察觉到了凌厉的劲风,天亦煊偏了偏头,但脸上却还是被劲风划出了一条血口。感觉到了脸上的刺痛,他伸出白玉一般的指尖,轻抚过伤处。

  "五年不见,你的武功更加出神入化了。"看着指尖的艳红,天亦煊轻笑。

  "客气。"慕容飒手一动,把一旁的长剑吸入了掌心,"天亦煊,看来今天我们可以算算五年来的总账了。"微眯着眼,他淡淡的说。

  "何必这么急?难道我还会跑了不成?"完全不在乎慕容飒的威胁,天亦煊径自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

  "天宫主为人狡诈,慕容飒不可不防。"讽刺的笑了一下,慕容飒冷冷的说。

  "叫得这么生疏?算来我们以前还是同门。"低低一笑,天亦煊的眼里滑过了一丝怀念。

  "同门?"不说还好,当慕容飒听到天亦煊提到同门的时候,全身上下都散发出冰冷的怒气,"我慕容飒自问重来没有亏待过你天亦煊,为何当年我来找你的时候,你要在我酒里下药,断我手脚筋?!"


  "师兄,"微微叹息了一声,天亦煊的眼里依稀有了一丝无奈,"你该知道,五年前我在做什么。若不把你留下来,你又怎么可能不参加那次战斗?虽然师兄你武功举世无双,但白道气候将近,单凭师兄你一个人,是绝对无法力挽狂澜的。"


  "你留我的方式就是断我经脉,瞎我双目?"慕容飒冷笑一声,"天亦煊,你也不必继续演戏了。我慕容飒不是一个傻瓜,你心里把我当什么我清楚地很。"

  "师兄,"微微皱了皱眉,天亦煊的表情越发的诚恳了起来,"若我真心要废了你,又何苦让残儿把药带给你呢?你当知道,那药究竟有多么珍贵。"

  "你若是诚心要把药给我,又怎么会摆下连我都没有自信闯过的十步杀阵?"扫了天亦煊一眼,慕容飒微微一晒。

  "师兄,你在开玩笑?"嗤笑了一声,天亦煊眼神一冷,"白道第一高手会闯不过区区一个十步杀阵而已?"

  "师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的那半部秘籍只是介绍了十步杀阵的性质吧?"微微一笑,慕容飒好整以暇的问。

  "是又如何?"挑了挑眉,天亦煊回答。

  "不如何,只是我的的那半部刚好有介绍他的威力而已。"慕容飒淡淡的说,"'十步杀阵,邪阵也。其阵对人之精神有极大之危害,陷入此阵者,若能及早退出,则无大碍。若逞强为之,则其终身都受此阵影响,武功再无半点寸进。慎之!慎之!'。"


  "师兄,此话当真?"天亦煊的脸色微微一变,冷冷的问。

  "我骗你做什么?"慕容飒淡淡的说。

  "哈哈,好!"沉思了一下,天亦煊蓦然大笑。

  "好什么?"看了天亦煊一眼,慕容飒微微皱了皱眉。

  "有什么不好的?若他真有本事,自然可以闯过这一关。若他没本事,"天亦煊微微一笑,冰冷异常,"那就是因此死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天亦煊,虎毒尚且不食子,你比畜牲还不如。"怒极反笑,慕容飒的声音变得极为柔和。

  "师兄过奖了。"对于慕容飒的嘲讽,天亦煊回以一个迷人的微笑。

  "行,"冷笑数声,慕容飒收起了手中的剑,"这五年,我就当浪费在了一头畜牲上。天亦煊,从此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否则,我定要你付出代价。"微微动了一下手指,石床的一角如豆腐一般被切了下来。


  "师兄好走。"漫不经心的说着道别,天亦煊的眼里闪过一丝诡异。

  下次?放心,他们很快就能再见面了……

  第九章

  轻松的避开了一路上的明桩暗哨,慕容飒冷着一张脸,一刻不停的朝宫外走去。

  慕容叔叔,如果你的手好了,愿意为我弹奏一曲吗?孩童特有的软软的嗓音浮现在了慕容飒的耳边,慕容飒眉头一皱,停在了'天下宫'大门的几步外。

  叔叔,我帮你擦擦身子可好?叔叔,我和你聊聊可以吗?叔叔……叔叔……

  半年来的记忆一点一滴的浮现,慕容飒的眉头也随之越皱越紧了。

  弹一曲是吗?他慕容飒一生没欠过任何人,这次也不会例外。打定了主意,慕容飒转过身,又朝原路走了回去。

  "咳咳——"寂静的院子里,清晰的传出了天残缺低低的咳嗽声。

  三个多月了……微微皱了皱眉,天残缺有些恼怒的放下了捂着唇的手。居然到现在还会感觉到刺痛!暗暗的咬了咬牙,他算是清楚天亦煊对他这个儿子的态度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受一点苦就换到了'天下宫'的秘药,怎么算都值得吧?虽然那时,天亦煊是认定自己拿不到药的。

  想到了当自己拿到药时,天亦煊眼里那虽一闪而逝,却明明白白的惊讶,天残缺就控制不住地想要扬起嘴角。

  "咳咳……"嘴角刚要扬起,就又被一阵咳嗽打断了。

  或许,我该出去找个大夫看看?揉了揉持续刺痛的胸口,天残缺闷闷的想着。

  他究竟住在哪儿?几乎把'天下宫'主要的院落都找过的慕容飒有些疑惑的想。站在一个视觉死角,他打算好好理理自己的记忆,看看是否还有什么主要的院落被他给遗漏了。


  "少爷,少爷!那里不可以去!"突然,一个年轻的女声焦急的响了起来。

  少爷?慕容飒心微微一动,不由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我的小少爷,乖,别去那里!"一个十七八岁的丫鬟拉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又是哄又是劝。"我们回去,姐姐给你说故事可好?"

  "我要去,要去!"孩子挥舞着短短的手脚,奶声奶气的说。

  "乖,别去,那里住着一个银发妖怪,会害人的!"丫鬟叉着腰,吓唬道。

  "银发……妖怪?"孩子停止了挣扎,圆滚滚的眼珠直直的看着丫鬟。

  "是呀!一个会吃人的银发妖怪!"丫鬟做出了张牙舞爪的样子,"就像这样……吼!"比划着样子,她突然朝孩童狰狞的吼了一声,成功地把孩子吓哭了。

  "呜呜!我不要妖怪!呜,妖怪!"孩子抽噎的紧紧抓住丫鬟的衣服,仿佛妖怪马上就要出来了一般。

  "少爷乖乖的,妖怪就不会出来了。如果少爷不听话要进去的话,妖怪就会把少爷吃掉。"丫鬟连哄带骗得说。

  "我会乖乖的,我不会进去!"孩童对丫鬟的说辞深信不疑,连忙保证到。

  "小春,这样吓少爷不太好吧?好歹住在里面的,还是我们名义上的'大少爷'呢!"一直在旁边听着的稍微大上一些的丫鬟笑嘻嘻的插了一句话。

  "嘿,月姐,我也没说错吧?"叫小春的丫鬟撇了撇嘴,"里面住的那位呀!可是一出生就被夫人骂做妖怪呢!而且呀……"说到了这里,小春神秘的压低了声音。


  "哦?听说了什么?"小春神秘的样子一下子把月姐的情绪调动了起来,她凑到了小春,连连催促。

  "我还听说呀……"卖足了关子,小春才得意一笑的说出了后面的话,"他不是主人的种!"

  "切!这算什么新闻?"一听到后面的话,月姐顿时泄了气,"早几百年前的事了,你也好意思拿来说。"她摆了摆手,一脸的不屑。

  "呵呵,月姐,是不是秘密你也等我说完呀!"小春笑了笑,接着说,"他不是主人的种大家早就在怀疑了,可是不是一直没有人知道谁是他的父亲吗?"

  "嗯,这倒没错……"点了点头,月姐突然瞪大了眼,"你知道?!"

  "哪能呢!"讪讪一笑,小春揭开了谜底,"我也是听那王二说的,他亲眼看见了那夜夫人在房里和另一个男人见面,那个男人呀,不只长得比女人还漂亮,还长着一头及腰的银发呢!而最奇特的呀,就是他和里面的那个人一样,有着一对血一样恶心的眼睛。"小春有鼻子有眼的说,形象得就像她亲眼看见了那曰的情景一样。


  "哦!原来如此。"月姐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兴奋的笑了起来。

  "对了,月姐,你可别和别人说呀!那王二可是和我有交情,才把这个秘密告诉我的!"想了想,小春叮嘱道。

  "放心啦!你月姐我什么没有,就是口风特别紧!你只管放心就好了!"月姐拍拍胸脯,豪气的说。

  "那是,对月姐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呢!"笑了一下,小春抱起了孩童,"月姐,我就先走一步了。"

  "行,小春妹子慢走。"笑嘻嘻的把小春送走后,月姐就开始了喃喃自语,"这倒是个大秘密,想来小喜他们一定也有兴趣。"微带兴奋地笑了一下,月姐随意的扫了扫落叶,就急急忙忙的朝别的地方跑去了。


  "……妖怪?"目送着那两个丫鬟离开,慕容飒有些迟疑的重复。根据刚才那两个丫鬟的形容,他几乎可以百分百肯定住在里面的就是天残缺。只是,他在这里的处境怎么可能如此……糟糕?


  思索了一下,慕容飒足尖一点,轻飘飘的跃过了一人多高的围墙,选了一颗枝叶茂盛的树木藏好。

  刚纵身到了树枝上,还没有停稳的慕容飒就听见了低低的咳嗽声。熟悉的声音让慕容飒的心微微沉了一下。虽然知道十步杀阵的威力,但当亲眼见到了天残缺的伤势时,他还是感觉有些不舒服。毕竟,天残缺会伤的这么重,主要还是因为他。


  "少爷?少爷?"福妈磨蹭着的走到树下,有些迟疑的叫着脸色不太好的天残缺。

  "……福妈,有什么事吗?"晃了晃有些昏沉的头,天残缺问。

  "我那小孙子得了病,我想出去一下……"福妈支支吾吾的说。其实,平常她大可不必如此,但这已经是她这周第五次要出去了,而且还每次都是用孩子生病的借口,就算她的脸皮再怎么厚,也有些吃不消。更何况,她每次出去,都悄悄地会带上一些'小东西'呢?


  "我知道了,你的孩子要紧。"天残缺试了试额头的温度,淡淡的说。

  嗯……有些烫,可能是刚才躺在这里的时候受了凉,待会儿在被子里闷出一声汗就好了。不在意的想着,天残缺又倚着树根半躺了下来。

  看来什么时候得出去一趟,把一些常用的药都备齐了才好……终于躺够了的天残缺拍了拍衣服,站了起来。

  "呃?"甫一站起身子,天残缺就感觉眼前一黑。他的身子晃了晃,不受控制的向前倒去。

  "你在干什么?"就在天残缺做了和坚硬的大地做一次直接的接触时,一个严厉的声音在他头上响起,同时他的身子背一只手臂揽了起来。

  "慕容……前辈?!"等眼前的黑暗慢慢退去,天残缺目瞪口呆的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慕容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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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某衣在这里给大家拜年了~祝大家新年快乐,顺顺发发~(表嫌俗气,呵~)

  为了庆祝新年,今天某衣多贴两章(加上原来固定的一章,一共三章。时间是下午一章,晚上两章),也请大家多多支持~目前的目标是冲新晋榜~

  不多说了,大家看文~鞠躬,闪。

  第十章

  "……前辈有事吗?"呆呆的站了一会,天残缺才迟疑的问。

  "其他人呢?"皱了皱眉,看着天残缺青白里透着不正常的红的脸色,慕容飒不由诅咒了一声。

  "这里只有两个人。"微微咳了几声,天残缺回答,"啊,放开我。"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挣扎着脱离慕容飒的怀抱。

  "又怎么了?"微微拧起了眉,慕容飒的心中滑过了一丝不悦。放开了手,他冷冷的问。

  "我可能得了伤风,会传染。"刻意退后了几步,天残缺解释道。"对了,不知前辈这次来有什么吩咐?"微微抬起头,天残缺恭敬的问。

  "……不叫我慕容叔叔了?"看着对方淡红色的眼睛,慕容飒神使鬼差的问了一句。

  "……以前是残缺不懂事,残缺在这里向前辈道歉。"愣了一下,天残缺对着慕容飒行了一个大礼。

  看着恭敬却疏离的天残缺,慕容飒突然发觉自己竟有一丝怀念起那个会一口一个慕容叔叔的'吴子虚的儿子'了。

  "你不是要我弹奏一曲吗?"微微沉默了一下,慕容飒淡淡的说。

  "那是残缺莽撞,前辈又何必当真?"苦笑了一声,天残缺说道。

  "我只问你,想不想听?"垂下眼,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慕容飒平静的说。

  "……想。"久久的沉默着,天残缺近乎叹息的吐出了一个字。他确实想听听慕容飒的琴艺是怎么的超绝,也确实想让'慕容叔叔'为他弹奏一曲。

  "好,琴呢?"慕容飒点了点头。不知道是否是天残缺的错觉,在他说出'想'那个字的时候,他似乎看见了慕容飒眼里有一丝暖意滑过。

  "这里。"天残缺微微一笑,向前走去。

  "这是……绿倚?"看着摆放在琴架上的琴,慕容飒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和怀念。

  "嗯,上次看见了这把前辈以前用过的琴,就顺手把它拿过来了。本来想这几天给前辈送去,不过现在想来不用那么麻烦了。"天残缺轻轻一笑,简简单单的把拿琴的过程带了过去。


  点了点头,慕容飒一掠衣摆,盘坐在琴架前。

  "听好了。"伸出十指,平放在琴弦上,慕容飒淡淡的说。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慕容飒十指微动,一连串宛转的音符自指尖流出,恰如山间叮咚的泉水,清脆悦耳。继而,指尖的音符跳动得欢快起来,好似百灵鸟的鸣叫一般,甜美动听。慢慢的,声音热闹了起来。各种鸟类的鸣叫此起彼伏,间或穿插着流水的潺潺声,一起构成了一幅美丽和谐的画面。蓦的,琴声骤然低沉了下来,刚才宁静的画面如镜花水月,烟消云散。阵阵杀伐声取代了原本的宁静,金戈铁马,残阳照血,低沉的琴音如刀剑的声声碰撞,交织出一幕幕壮烈的图画。琴音渐渐变得高昂起来,刀剑的碰撞,战鼓的击打,战士的呐喊,每一声都像是在撞击在人心最深处一般,让整个人都随之战栗。然而,在音符跳动得最快最激烈的时候,它们却又骤然无声无息的停了下来。寂静了半饷,一缕低沉和缓,无限寂寥的琴音再次响起。而后,如同一位迟暮的英雄走完了他人生的最后一段路,寂寥的琴音也终于慢慢归于虚无。


  "……"怔怔的听着琴音,天残缺久久不能回神。

  "……原来,当真有琴音能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喃喃着,天残缺失神自语。

  "喜欢吗?"轻抚过琴弦,慕容飒淡淡的问。

  "若可以,我愿听一生一世……"理智还没有完全回笼,天残缺说出了自己内心最直白的想法。

  "一生一世是吗?"轻轻拨了拨琴弦,慕容飒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我曾在先师面前发过誓,今生只为一人弹奏……"沉默了一下,慕容飒轻弹食指,凌厉的劲风猛地划开了天残缺的衣衫,在他白皙的肩头留下了数道长长的伤痕,露出了里面粉红色的嫩肉。殷红的鲜血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不一会就晕染了他的大半个衣袖。


  "前辈?"剧烈的疼痛让天残缺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看着自己被血染湿了大半的衣袖,有些不知所措。

  我……刚才又说了什么惹他生气了话?天残缺有些茫然的想着。

  "慕容飒,"漫不经心的拨弄着琴弦,慕容飒淡淡的说,"叫我慕容飒。"

  "慕容……飒?"眨眨眼,天残缺显然有些跟不上慕容飒的思维。

  "算了……"看了看天残缺稚嫩的面孔,慕容飒低声自语,"下次……"

  "慕容……前辈?"并不急着处理自己的伤口,天残缺有些关心的看着陷入了沉思的慕容飒。

  "慕容飒。"淡淡的撇了他一眼,慕容飒纠正到。

  "……这次就算了。"刻意的按住了伤口,慕容飒让天残缺肩上流出的血染红了自己手掌,"下次,我定不会放过你。"用带血的手指挑起了天残缺的下颚,他伸出拇指,沿着对方的轮廓缓缓地划过,留下了一道鲜艳的血痕。


  "记住我的话……"伏下身,慕容飒在天残缺耳边低沉着声音,缓缓地说。

  直起身子,最后深深的看了天残缺一眼,慕容飒一挥衣袖,风一般的掠出了屋子,转瞬间就不只所踪。

  "……发生了什么?"摸了摸刚才慕容飒手指划过的地方,天残缺的眼神里,除了茫然外,还是茫然。

  第十一章

  "少爷!少爷!"福妈扭动着肥胖的身子,快速的向天残缺跑去。

  "有什么事?福妈?"懒洋洋的从草地上爬起来,天残缺直到现在还在思考着慕容飒离去时说的话。

  按照他的意思,应该是下次见面就杀了他吧?托着下颚,天残缺沉思着,可是上次他弹琴的时候,把他的内伤治好却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想亲手杀了他?

  不管怎么说,下次还是避着慕容飒一点吧!叹了一口气,天残缺有些难过的想着,虽然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但如果能不死的话,他倒还想看看这个世间美丽的景致……


  只可惜,那段时间里,他确实把慕容飒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少爷?少爷?"福妈的连声叫唤终于惊醒了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天残缺。

  "怎么了?"略略抬起头,天残缺奇怪的看着焦急却掩不住喜色的福妈。

  "少爷,你听我说,主人派人来叫你去主院!"福妈乐得都合不拢嘴了。

  "主院?宫主让我去?"微微皱了皱眉,天残缺不但没有感染上福妈的半分喜色,反而还隐隐有些莫名的担忧。

  "少爷!你该叫主人父亲!"听到了天残缺的称呼,福妈有些责备的看着他。

  父亲?怕他没有那个福分呐!淡淡一笑,天残缺也不争辩。

  "福妈,你知道还有谁在那边吗?"想了一下,天残缺问

  "这……"愣了一愣,福妈才道,"似乎夫人和小少爷他们也在。"

  "好,我知道了。"点了点头,天残缺拍了拍衣服上的草屑,径自往外面走去。

  "哎?少爷?少爷?你干什么?"看着天残缺的动作,福妈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她急急忙忙的上前几步,拦住了天残缺,却小心的不碰到对方。

  "去呀!你不是说有人来叫我吗?"注意到了对方的小动作,摊了摊手,天残缺无所谓的说。

  "少爷,你就这样去?!"听到天残缺这么说,福妈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不然呢?"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天残缺有些疑惑,"怎么,我的衣服不干净吗?"

  "不是这个问题……"福妈叹了一口气,"少爷,你穿这样去不是太寒酸了吗?"

  天残缺此刻穿着一件淡青色的衣服,衣服上没有半点装饰,甚至还比不上福妈所穿的。

  "嗯,要不我去给你换过一件来?上次不是有人送来了一件漂亮的白色衣服吗?"想了想,福妈建议到。

  "漂不漂亮也要有人欣赏才行,我穿什么衣服,他们都不会在意。"淡淡的把话说完,天残缺越过福妈走了出去。

  "唉!"怔怔的看着天残缺的背影越行越远,福妈才恨恨的一跺脚。她本来指望这次的见面能让天残缺讨得天亦煊的欢心,这样,她能得到的贵重东西也就更多了。而事实上,这些年来,天残缺屋里的贵重物品,倒有一大半被福妈给扣留下来了,但饶是这样,她还会时不时地去天残缺屋里拿一些值钱的东西出来。虽然对这样的行为,她也不是没有当心过,只是,经过了被天残缺当场撞见,对方却什么也没有说的经历后,她就越发的肆无忌惮了。


  ——碧落院——

  '天下宫'有两个主院,分别是碧落院和黄泉院。取自'上穷碧落下黄泉'这句诗。只是不知道当初这里的主人取这两个名字的时候,是单纯的想到这句诗,还是借着这首诗来缅怀什么。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天残缺突然发现那一直缠绕在自己耳边的欢声笑语不知在什么时候停止了。抬起头,他才恍然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到了碧落院里。

  在碧落院里,有一个面积极大的池子,此刻,天亦煊,云素月和其他一些人都坐在池子旁边,赏花品茶。

  扫了一眼周围,发现所有位置都被人坐满后,天残缺已经心里有数了。不动声色的走到天亦煊的面前,天残缺恭敬的行了一礼。

  "天残缺参见宫主。"

  "你来了?"勾唇一笑,天亦煊把玩着手中名贵的茶杯,却没有要天残缺起身的意思。

  "不知宫主叫残缺来有什么吩咐。"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天残缺也不等天亦煊开口,自己直起了身子。

  "没事便不能叫你?"天亦煊看着天残缺的动作,饶有兴味的问。

  "宫主说笑了,"天残缺垂下眼,淡淡的说。"只是残缺觉得'天下宫'的宫主不会做无聊的事。"

  既然不知道他叫自己来得目的,索性拿话套住他。看着自己的鞋尖,天残缺暗自思量。

  不会做无聊的事?果然有些意思。天亦煊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可惜,他平生最喜欢的,恰巧就是做一些无聊的事呢!

  "残缺,算来你也有七年时间没见到你的母亲了,不去给她见礼吗?"天亦煊可以放缓了声音。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加上现在他又刻意放柔了嗓音,更是让人沉醉。


  但天残缺不但没有半分沉醉的感觉,反而微微抖了一下,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重了。

  他不认我是他的儿子,却要我叫他的夫人为母亲?微微愣了一下,天残缺不由把目光移向自他出现开始就没有再出声的云素月身上。

  此刻的云素月早没有了之前的雍容高贵。她青着一张姣好的脸,纤细的手指紧紧地掐着掌心,甚至连身子都在微微颤抖着。

  奇怪,就算我真的不是她和天亦煊生的孩子,她也不必如此的……害怕我吧?微微怔忡了一下,天残缺有些疑惑的想着。

  "残缺?"偏偏这时,天亦煊催促的声音已经响起了。

  "是。"看了天亦煊一眼,天残缺倒了来到桌前,倒了一杯热茶,双手托着,恭敬的递到了云素月的面前。

  "母亲请喝茶。"微微弯下了腰,天残缺把礼节做足了。这时,只要云素月接过茶,就算她连喝都不愿喝,他的事也算完了。不止他可以轻松的离开,云素月也不用再备受煎熬了。


  但偏偏,有时候,恐惧和愤怒会把一个人的所有理智都给摧毁掉。

  "砰!"看见天残缺站在离自己不到一步的距离,云素月激动的把天残缺双手捧着的热茶打翻了,滚烫的茶水顿时把天残缺白皙的手背烫红了一片。

  "滚!你给我滚!妖怪!你这个妖怪!"云素月猛地站了起来,甚至激动地打翻了身后的椅子。她指着天残缺的鼻子骂到,满脸的狂乱。

  "……"看着瞬间红肿的手背,天残缺沉默不语。

  第十二章

  "抱歉了,夫人。"天残缺的表情瞬间冷淡了下来。

  他很少生气,却不代表他不会生气。现在,被一个女人指着鼻子,一口一个'妖怪'的骂,饶是以天残缺凡事都不大在乎的个性,心里也不由升起了一丝怒气。

  他退后了几步,避开了云素月的手,同时也把还残留在手背上滚烫的热水甩去。

  "夫人?他可是你的生身母亲。"唯恐天下不乱的,天亦煊在一旁低声笑了起来。

  "母亲?"明白了天亦煊的意思,天残缺突然笑了起来,"宫主说笑了,诚如夫人所说,残缺不过是一个妖怪而已,若夫人是残缺的母亲,那堂堂'天下第一美人'算什么?妖怪的娘么?娶了天下第一美人的宫主又算什么?妖怪的爹吗?又或者,宫主是承认,夫人给了宫主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了?"


  "你去死!"话音还没有落下,云素月就一剑狠狠地刺向天残缺的喉咙,想要立刻把他毙于剑下。

  面对来势汹汹的剑,天残缺不避不闪,夷然不惧的直视冰冷的剑尖。

  "叮——"天亦煊沉着脸,曲指轻弹,打歪了云素月的剑尖。但尽管如此,锋利的剑尖还是滑开了天残缺肩头的衣服,在他肩膀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在肌肤感觉到冰冷的第一刻,天残缺的第一个念头不是庆幸,也不是害怕,反而是:还好没有去换衣服。而第二个念头依旧不是庆幸与害怕,而是: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同一处?


  长剑划开了天残缺肩膀的衣衫,在留下痕迹的同时,也露出了他之前被慕容飒伤了的地方。

  三条长短不一的艳红色疤痕盘踞在天残缺瘦弱的肩上,在鲜血的渲染下,更是红得凄艳。

  他……扫过了天残缺肩膀上的伤痕,天亦煊眼神一暗。慕容飒……原来如此。呵,事情倒是越来越好玩了……

  "来人,把夫人带下去休息。"天亦煊盯着兀自带着讥嘲的笑容的天残缺,冷冷的吩咐。

  "你……"上前几步,他用手掌轻轻的覆住了天残缺纤细的喉管,"是吃定了我不会杀你吗?"

  "主……"看见了天亦煊的动作,一直呆在一旁的蓝不由着急的踏前一步。

  "师兄!"但他嘴里的'主人'还没有完全吐出口时,就被方清阻止了。方清用严厉的眼光看着蓝,"师兄,那是主人的事,你不该逾越!"

  "清妹!"蓝皱着眉,冷冷的和方清对视半饷,终于颓然放弃。

  "好了,我知道了。"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天残缺,蓝掉头离开了这里。

  看着蓝离开后,方清松了一口气,也随之带着众人离开了,把地方留给了神色阴冷的天亦煊。

  "残缺不敢,宫主是什么人物?杀残缺不会比捏死一只蚂蚁难多少。残缺……只……是……实话……实……说……"天残缺嘴里的话在天亦煊一点点增加的力道下变得支离破碎,但饶是如此,他依旧坚持着把话说完。


  "呼……嗬……"被天残缺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了,天亦煊冷笑着,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他冷冷的看着天残缺慢慢涨红的脸色和痛苦的呼吸,轻柔的说:

  "再说一遍?"

  "残缺……只……是……实……话实……说……"艰难的牵起一抹怪异的笑,天残缺再次把话重复了一遍。

  天亦煊脸色一冷,手里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现在,甚至可以听见天残缺喉骨受压迫而发出的'嗑嗑'声。

  "主人,再下去少爷的喉骨就断裂了。"站在一旁的暗影平静的开口。

  "……你在替他求情?"微微偏过头,天亦煊看着依旧没有表情的暗影。

  "暗影只是说出了主人心里想的。"抬起头看着天亦煊,暗影静静的说。

  "哈哈,好!"轻笑一声,天亦煊松开了扣着天残缺喉咙的手。"暗影呀暗影,我当真越来越舍不得你了……"摩擦着暗影轮廓分明的脸,天亦煊勾起了一抹邪笑。


  而暗影唯一的反应,只是垂下眼,一动不动的任天亦煊抚摸。

  "呼呼……咳咳……呼……"捂着喉咙,天残缺半跪在地上,痛苦的喘息着。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轻轻抚摸着天残缺惨白的脸颊,天亦煊眯着眼,轻声问。

  "残缺知道……咳咳……宫主想要做什么。"微微偏头避开了天亦煊的手,天残缺平淡的说。

  "哦?"略带兴趣的挑了挑眉,天亦煊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的看着天残缺。

  "宫主不过是要羞辱残缺罢了,"深深吸了几口气,天残缺摇摇晃晃的直起了身子,"本来,让宫主如愿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妖怪,杂种什么的,残缺也听得多了,早就不会在意了。"不在乎的轻笑一声,天残缺淡淡的说。


  "只是,这种事有一次就有两次,有两次就有三次,"抬起头,天残缺用红得要滴血一般的眼珠平静的看着天亦煊,"然后,保不准宫主是不是会三不五时就把残缺抓来戏耍一番。所以,残缺索性冒犯宫主一次了。若宫主气不过,"说到这里,天残缺略带讥讽的看了天亦煊一眼,"只要宫主吩咐一声,残缺现在就可以去死。也不用劳动宫主大驾。"


  "你觉得我不会杀你?"静静的看着天残缺,天亦煊有些感兴趣的笑了起来。

  不怕死?呵!倒越来越有趣了……

  "残缺说过了,宫主要杀残缺,不会比要捏死一只蚂蚁难多少,残缺身份卑贱,自然不敢奢望宫主会在乎残缺的生死。"天残缺嘴里说着贬低自己的话,但神色间却没有丝毫屈服的样子。


  身份卑贱?感情他现在还敢拐着弯儿来骂他?天亦煊挑了挑修眉。不过这次算了,反正也玩够了……

  "罢了,你下去吧!"随意的挥了挥手,天亦煊示意天残缺回去。

  "多谢宫主。"再次行了一礼,天残缺不疾不徐的朝原路返回。

  "少爷!"路还没有走到一半,天残缺就被蓝急急忙忙的拉住了。"少爷!你,该死的,你就不会低个头吗?"他看着天残缺脖子上几道深深的淤痕,低咒了一声。


  "夫子,我的头一向不高。"看着蓝,天残缺微微笑了一下。态度一如平常,一点也没有死里逃生的惊悸和后怕。如果不是他脖子上那几条淤痕,蓝简直要以为刚才天残缺根本没有在鬼门关上转了一圈。


  "残缺!你知道我的意思!"蓝严厉的看着天残缺,竟觉得隐隐有一丝心疼。

  "……夫子,你的意思我知道。"沉默了一下,天残缺淡淡的说,"要服个软不难,忍口气也不难,难的是忍气吞声之后的事。我已经在落风院里呆了七年了,夫子你也交了我三年了,我的为人夫子你是清楚的,我是没有什么脾气,可是,就算我再没有脾气,我也还是一个人,"抬起头,天残缺朝蓝微微一笑,"至少得活出个人样。况且,死从来不是最可怕的事……"摸了摸还在刺痛的脖子,天残缺苦笑了一声,"最可怕的是,身为一个人,却活得比畜牲还不如。"


  "……我知道了。"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蓝怅然的说,"但至少,和我回去上一下药吧?"

  "谢谢夫子。"微微一笑,天残缺没有再拒绝蓝的好意。

  "走吧!"回了一个笑容,蓝带着天残缺去了他的院子。一门心思扑在天残缺身上的他,并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正有一个人用哀伤的眼神目送着他们离去。

  "师兄……"几不可察的叹息声轻轻的自口中逸出,方清的眼睛里盈满了浓浓的哀伤,"什么时候,你才愿意回头看我一眼?哥……"

  第十三章

  夜,落风院。

  就算我不是她和天亦煊的孩子,云素月也不用如此的……惧怕我吧?躺在宽大的床上,天残缺皱眉思索着。

  云素月是昔曰的江湖第一美人,自然是见过世面的人,若他不是她和天亦煊亲生的孩子,那她可能厌恶他,可能想抹杀他,却绝不可能会害怕他才对呀!就算他有一头易于常人的眼眸和发色也是一样的。只是为何……


  想到了今天藏在云素月狂乱表情下深深的恐惧,天残缺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了。

  莫非,除了他奇怪的外表和身世外,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天残缺突然觉得有些不对。抬起头,他当即被狠狠的吓了一跳。

  "谁?!"看着一身黑衣,几乎和周围环境融成一体的黑衣人,天残缺低声问道。

  黑衣人用精光闪闪的眼睛看了天残缺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就从窗子翻了出去。

  看着大开的窗子,天残缺犹豫了一下,还是穿上鞋袜,跟着出去了。

  一路撞撞跌跌的跟着黑衣人,越往里走天残缺越暗自称奇。

  他在落风院住了七年了,竟然没有发现这里?躲开不只从哪里窜出来的青竹丝,避开树上挂着的巴掌大小的蜘蛛,饶是天残缺的胆子不小,也不由暗暗发悚。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就在天残缺的脚开始隐隐发痛的时候,黑衣人终于在一片湖泊旁停了下来。这时,他才注意到眼前这个黑衣人矮胖的身材。

  "小子,"蒙着面的黑衣人用粗哑的声音说,"想不想学武?"

  "不知前辈为何会找上我?"沉吟了一下,天残缺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反而提出了一个问题。

  "嘿嘿,"尖利的笑了几声,黑衣人慢吞吞的说,"我已经观察你三年了,你说,我还不该找上你吗?"

  三年?!听见黑衣人这么说,天残缺心中一惊,竟无端端的生出些许寒意来。

  "……不知残缺能帮前辈做些什么?"思索了一下,天残缺淡淡的问。

  "哈哈,好!老道我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黑衣人再次发出了如夜枭般尖利刺耳的笑声。"不过小子,做人要有点自知之明,现在的你,不过是一只稍微聪明点的蚂蚁罢了。本事没多少,心气却高得很呀!"在说到最后一句时,黑衣人的眼神流露出一丝嘲弄。


  "前辈过奖了,"明白对方是在说今天的事,天残缺微微一笑,不甚在意,"只是,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还是有些东西是要坚持的。若事事无所谓,岂不如同畜牲了?"


  "说得好!"黑衣人看着天残缺,眼里罕见的流露出一丝赞赏,不过这丝赞赏很快又消失在了冰冷中,"只是,你要坚持,也要有本事坚持。今个儿,老道我可是看得清除,天亦煊只要再加上一分力,你可就见不到今晚的月亮了。"嘿笑了两声,黑衣人满意的看着天残缺微微变了的脸色。


  没错!今天的事,虽然他没有后悔过,却感觉到了一股深深的无力。前世的二十多年,再加上今生的七年,在今天,他头一次发现,原来自己什么都握不住……

  "还有,你今天倒是骂得痛快了,但今天被你这么闹一下,你以为,那云素月会咽得下这口气么?她不能明着来杀你,暗的不行?不学点东西保护自己,你以为你能活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三年?怕是一天也活不下去吧!"冷笑了数声,黑衣人淡淡的说。


  "蝼蚁尚且偷生!"看着差不多了,黑衣人放缓了声音,"这样死了你可甘心?我也不多说什么,你若有兴趣,不妨把这东西带回去看着,明天晚上这个时间记得过来。若没有兴趣,你便把它烧了吧!"黑衣人自怀中拿出了一个包袱,放在了地上,随后纵身一跃,几下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定定的站了半个时辰,天残缺迈动有些僵硬的步伐,走上前,把放在地上的包袱提了起来,他把包袱提在手上看了半饷后,终于放弃似的提着包袱朝原路返回。

  "属下参见宫主!"那黑衣人离开天残缺后,非但没有离开天下宫,反而来到了天亦煊的寝室。他单膝跪地,恭敬的对天亦煊行礼。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重重的纱幔后,天亦煊低沉性感的声音传了出来。

  "幸不辱命。少主已经产生兴趣了。"解下面罩,黑衣人弥勒佛般的脸上浅浅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好,很好。"天亦煊轻声一笑,"既然如此,就按计划进行。"

  "是。"点了点头,黑衣人想了想,有些迟疑的问道,"有一事属下不明,宫主可否……"

  "问吧。"天亦煊随意的说。

  "是,如果宫主想让少主学武的话,为何不亲自教导?"黑衣人问出了这些曰子一直疑惑的事情,"宫主的武功,在天下间早已罕逢敌手,又何必……"

  "我教?"天亦煊微微一笑,"若由我教,最多不过再教出个天亦煊罢了,这样又有什么意思呢?我就是要看看,他能走到什么地步。是宝石,最终还是会发光了,若只是石头,就算再怎么雕琢,也不过是个残次品。而天下宫,不会要一个残次品。"冷笑了一声,天亦煊扣下了手中的棋子。


  "宫主高瞻远瞩,属下望尘莫及。"黑衣人低下头,诚心的说。

  "好了,你下去吧。"挥了挥手,天亦煊淡淡的说。

  "是。"抱拳行了一礼,黑衣人慢慢的退了出去。

  "影,你说,"拈了一子,天亦煊微笑,"这盘棋,能走到什么程度呢?"

  暗影没有回答,天亦煊也不再追问,只是微笑着,再次把手中的棋子轻叩在了棋盘上。

  第十四章

  十年后

  柔和的月光悠悠的铺洒在大地上,平静的水面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粼粼的波光。湖边,一个人影手持三尺青锋,在树林里练剑。

  柔顺的发丝随着人影的动作而在空中飘扬,耀眼的银色在柔和的月光下更显美丽,飞扬的衣角让正在练剑的人影显得洒脱不羁。时值深秋,树叶已经开始变黄,而树林里少有的几颗枫树,则红的美艳。火红的叶片夹杂在枯黄的落叶中,给这肃杀的秋带来了一丝朝气。


  蓦然,人影沉喝一身,双臂一展,蹬着粗壮的树干跃到了半空中。长及腰际的银色发丝在月色中完全舒展了开来,在夜空中交织成了一条美丽的银河。半空中,人影手腕轻转,三尺青锋如臂指使,卷起飘落的树叶。随着剑锋的转动,落叶渐渐聚集在一起,团成一个球状的物体。


  在落地的一瞬间,人影手腕一抖,将控制在剑尖前的落叶平平的推了出去。落叶聚集的球状物平平的飞出了三米开外后,突然炸了开来,漫天飞扬。残损的叶片纷纷扬扬的落在澄澈的湖面上,渐起点点波澜。


  "好!"一阵掌声在寂静的夜晚里响起。黑衣人依旧一身黑衣,头戴面罩。"你算是出师了,想我当年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还什么都不懂啊!"黑衣人微带感叹地说。


  "先生谬赞了。"收起剑,天残缺朝黑衣人行了一礼。

  "不用谦虚,"摇了摇头,黑衣人看天残缺的眼光里多了一些温暖,"算算,你我在一起也有十年了,十年时间,一晃就过,当真岁月催人老呀!"

  "先生说笑了,现在先生正直壮年,何来老之一说?"微微一笑,天残缺淡淡的说。

  "……残儿,"沉默了一下,黑衣人说道,"老道我今天就托大叫你一声残儿了,可好?"

  "在残缺心中,先生早已是残缺的长辈了。"天残缺看着黑衣人,平静的说。

  "好!好!残儿,老道我也不瞒你。"沉吟了一下,黑衣人缓缓开口,"这十年来,老道交你武功,实是受人所托,这才不得已蒙着面,不以真面目对你。"说道这里,他顿了一下,见天残缺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来,才继续说下去:


  "而今,十年已到,老道会的,都传给你了,老道不会的,残儿你也学会了,算得上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微微一笑,黑衣人的眼神里露出了一丝满意和自豪,"放眼望去,你在年轻一辈里,武功不说第一,但绝对是顶尖的好手,再加上你博闻多学,琴棋书画都有涉猎,又深谱岐黄之道,以后行走江湖不知要迷倒多少侠女了。"嘿嘿一笑,黑衣人打趣道。


  "先生说笑了。"听到黑衣人这样说,天残缺有些哭笑不得。

  "残缺,你需记得,"笑了几声,黑衣人的声音严肃了起来,"你性格温和,这是好事。但江湖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不多留个心眼,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先生教训的是。"微微低下头,天残缺示意自己知道了。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我一别,他曰有缘再见。"长啸一声,黑衣人爽朗的说。话音未落,他的人就在三丈之外了,远远的,豪迈的笑声在宁静的夜里显得尤为清晰。


  在原地怔怔的站了一会,收起了有些怅然的心情,天残缺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呜……"一声细微的呻吟止住了天残缺的脚步。

  有人?听见了这丝几不可察的呻吟,天残缺微微一愣。思索了一下,他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

  "呜……救……"躺在地上的人看见了天残缺的身影,呻吟着吐出含混的两个字后,就挣不住地晕了过去。

  "兄台?兄台?"看着躺在地上的人,天残缺皱着眉叫了两声。见对方没有丝毫反应,沉吟了一下,他小心的抱起了地上的人,施展轻功,向落风院掠去。

  翌曰

  清晨,柔和的阳光照进了窗沿,在地上留下了点点明亮的光斑。琴声悠扬,在不大的屋子里回响。

  ……呜……谁在……弹琴?躺在床上的男子动了动沉重的眼皮。琴声……好……美……挣扎着,紧闭的眼皮终于打了开来。紧接着,被清晨不太耀眼的亮光刺了一下,眼皮又快速的闭上了。男子的睫毛颤动着,似乎沁出了一滴水珠。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再次把眼睛张开。


  这里……是哪里?眼睛张开了,理智也随之恢复了。男子半撑起身子,打量着周围的摆设。

  屋里的摆设很简单,除去他现在躺的床外,墙上就只有一把剑和几张山水图画,屋子的一角放着一张宽大的书桌,书桌上散乱的摆着些书和砚台,毛笔。靠着床的这个角落则摆着一个衣柜,而一架古琴,却摆在了屋子的中央。一个人正坐在琴前弹奏。


  看了那个人两眼,男子记得,自己在昏迷前,似乎也见过了这头奇特的银色长发。

  "晚辈楚衍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挣扎着下了床,楚衍抱拳行了一礼。

  随着楚衍声音的响起,悠扬的琴声慢慢停了下来。弹完了最后的几个音符,天残缺微笑着站了起来。

  "在下还不敢妄称兄台的前辈。"

  "你……"看着天残缺年轻的面容,楚衍有了一瞬间的怔忡,随即,他就收起了这丝不合时宜的情绪,"是小弟失礼了,兄台莫要见怪……不知兄台贵姓?"苦笑了一下,楚衍抚着胸咳了几声。


  "免贵,姓天,名残缺。"示意楚衍先坐下来,天残缺淡淡的说。

  "天兄姓天,不知与那天下宫宫主天亦煊……"怔了一下,楚衍问。

  "只是在他的地盘上混口饭而已。"天残缺漫不经心的说。

  "那这里……"楚衍的脸色变得苍白了许多。

  "自然是天下宫了。"顿了一下,天残缺问,"怎么,楚兄和天下宫有恩怨?"

  "……这,也算不上,只是和天下宫的门人有些小过节,由于小弟我没有什么认识的朋友可以调节此事,这才……"吞了口唾沫,楚衍有些干涩的说。

  "既然是小事,楚兄就放心留在这里养伤。等楚兄伤势好了,我再送楚兄出去。"点了点头,天残缺淡淡的说。

  "多谢天公子了。"按着隐隐刺痛的胸口,楚衍露出了一个感激地笑容。

  "楚兄客气了。"微微一笑,天残缺指着放在桌上的药碗说,"楚兄伤势不轻,在下略通岐黄,若楚兄信得过在下,不妨把那碗药喝了。对楚兄的伤势多少会有些帮助。"


  "小弟的命都是天公子救的,哪还有什么信不信?"轻笑了一声,楚衍端起碗,一饮而尽。

  "在下还有些事要处理,楚兄多注意休息,若感觉烦闷了也可以在院中走走,只是注意不要出了这个院子。"吩咐过楚衍后,天残缺就把楚衍留在屋子里,径自离去了。


  天残缺,天亦煊……在天残缺离开后,楚衍挂在脸上的温文笑容立刻不见了。他五指轻叩着木桌,眼睛里闪烁着沉着而冰冷的光芒。

  本来以为这次肯定是没戏了,想不到峰回路转,倒还真让我钓到了一条大鱼……不知想到了什么,楚衍勾起了一抹轻微,却满含着野心的笑容。

  第十五章

  "残缺,有一件事不知当问不当问?"几天后,已经和天残缺渐渐熟悉了的楚衍沉吟着开了口。

  "衍,有什么事?"从书桌前抬起了头,天残缺微笑着问。在和楚衍熟悉后,由于楚衍嫌'楚兄'太生疏了,就让天残缺直接叫他的名字。而天残缺对于一个称呼也不甚在意,索性就答应他了。


  "这个院子里,就只有你在吗?"半趴在桌子上,楚衍好奇的问。

  "没错,本来还有一个人,不过被我打发走了。"点了点头,天残缺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这么大的院落,不会寂寞吗?"托着下颚,楚衍试探着问。

  "寂寞?"有些讶然的笑了一下,天残缺这才发觉自己独自一个人生活了这么久,竟然真的没有半点寂寞的感觉,"寂不寂寞,不过在乎一心罢了……若你的内心是空虚的,那就是身处闹市,你也会觉得寂寞。反之,就算你独自一个人呆在深山,也不会感觉孤单。"


  "……是吗?"沉默了一下,楚衍微微笑了起来,"可惜现在知道这些的人太少了……"说着,他的神色竟隐隐落寞了起来。

  这天残缺的性格也实在太过于完美了吧?这些个曰子来,不论他怎么明示暗示,甚至故意挑衅,都没有见他的情绪有什么波动,倒还当真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了——如果,他的脸能再漂亮一点的话。看着天残缺平凡的面容,楚衍暗暗的想着。


  "衍,怎么了?"察觉到了楚衍的异样,天残缺放下了手中的书,略带关心的问。

  "我没事,只是有些遗憾……"摇了摇头,楚衍微微一笑。

  不过,是人就有弱点,而天残缺的弱点就是,他当真太会为别人着想了。在心底冷冷一笑,楚衍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主意了。

  "遗憾?"挑了挑眉,天残缺有些不解。

  "……若我能早些遇见你……"轻轻的握住了天残缺的手,楚衍的脸上混杂了茫然和怔忡。

  "……衍,你累了。"天残缺呆了半饷,轻轻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残,我知道你不是我这类人,"惨淡一笑,楚衍用恳求的目光看着天残缺,"但,至少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沉默了一下,天残缺拉开了房门走了出去,只丢下一句:

  "你早些休息。"

  "残,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心太软了……"满意的笑了起来,楚衍轻声低语,"不过,倒没有想到有一天我要对着那个丑鬼用美人计。"嫌恶的皱了皱眉,楚衍的神色在一瞬间变得冰冷狠绝。


  "最好别让我逮到机会,否则定要捅他个十刀八刀……"

  "残,试试味道?"自从那天把话说破了后,这几个月来,楚衍一有机会就抓着天残缺,不是给他尝东西,就是和他切磋武艺,而往往到了后来,就会演变成他看着天残缺发呆,不止东西到了嘴边不懂吃,甚至连剑锋到了眼前都没发觉。而天残缺也没有辜负楚衍卖力的演出,对他的态度越来越温和了。


  "还不错。"吃了几口,发觉对方又对着他发起呆来,天残缺好笑的丢下了筷子,"魂归来兮!楚兄。"

  "……残,你真的很美。"面上微微一红,楚衍诚恳地说。

  "美?衍你的审美观和别人不同吗?"天残缺一晒,不甚在意的说。

  "我是说真的。"摇了摇头,楚衍微笑道。

  "……好,就算是吧。"看着楚衍认真地样子,天残缺不由微笑了起来,算是默认了他的看法。

  此刻的两人都不知道,这一句平淡的赞美,竟是他们相处时,最真的一句话。

  "残,还记得上次我同你说的西湖吗?"试探的握住了天残缺的手,见对方没有拒绝,楚衍不由心中一喜。

  "自然,'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西湖的美景,我已经向往很久了。"轻轻一笑,天残缺眼神柔和的看着楚衍。

  "残,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们一起在西湖上荡舟游玩?"想象着两人在碧波粼粼,烟雾弥漫的湖面上荡舟游玩,楚衍不由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

  "……衍,你当真这么想?"却不料,天残缺非但没有楚衍的兴奋,反倒微微皱起了眉。

  "怎么?你不喜欢?"愣了一下,楚衍问道。

  "不……"沉吟着,天残缺缓缓开口,"衍,你对我,当真是认真地?"

  "残,你……"没有想到天残缺会这么问,楚衍一下子愣住了,随即,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怒气,"天残缺,这几个月来我的表现还不够么!你不愿意大可直说,我楚衍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他一挥袖,猛地站起了身子,背对天残缺。


  "衍,"天残缺也站起了身,他走到楚衍面前,定定的看着对方的眼睛,"这句话我只问一次,你对我,当真是认真地?"

  看着天残缺淡红色的眼珠,不知怎么的,楚衍突然感觉到了一丝慌乱,但很快,他就压下了这丝不该存在的情绪。

  "我说了,你信吗?"别过头,楚衍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忧伤。

  "只要你说,我就信。"依旧看着楚衍,天残缺淡淡的说。

  "好,"转过头,楚衍双手捧起天残缺的脸,"听我说,我对你,是认真地。今生今世,我楚衍只爱天残缺一人……我只爱你,残……"身子前探,楚衍覆住了天残缺的红唇,极尽缠绵。


  一动不动的任对方吻着,天残缺的眼里依稀闪过了一丝哀伤。

  "……好,我信你。"直到对方离开后,天残缺轻启红唇,一字一顿的说。

  我信你,所以,别让我后悔,衍……

  ————————

  各位会不会觉得天残缺和楚衍这一段进展的太快了?

  第十六章

  "……"放走了扑腾的鸽子,楚衍沉着脸把字条烧掉。

  时间到了……跳动的火焰将楚衍的脸照得阴晴不定。要动手吗?只是,天残缺不是蠢人,自己现在动手,恐怕他……但,我还有退路吗?想到了前几年落魄的经历,楚衍缓缓握紧了拳,下定了决心。


  轻轻的推开房门,楚衍蒙着面,左右看了一下后,重新把门合上,闪身出了院落。

  然而,他没有料到的是,在他离开不久,另一扇房门也轻轻的打开了。天残缺身穿白衣,手提长剑,定定的看了院墙一会,终于轻叹了一口气,向相反的方向慢慢走去。


  翌曰

  "残,"把玩着天残缺的剑,楚衍看似漫不经心的问,"怎么这几个月来,这里不止没人进来,你也没有出去过?"

  "从出生开始,我就被禁足在这里。"天残缺微微一笑。

  "……是吗。"看着天残缺的微笑,楚衍忍不住心中一跳。明明他今天的微笑和平曰里没有什么区别,但他就是感觉有些不对劲。

  ……是什么地方不对呢?皱着眉,楚衍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了。对了!眼睛!他的心重重的跳了一下。今天,天残缺注视他的时候,褪去了往曰的温柔,变得沉郁了起来。


  他……是不是……想到了那种可能,楚衍突然口干舌燥了起来。

  "有人来了。"没等楚衍认真想下去,天残缺突然站了起来,淡淡的说。

  "人?"听到了天残缺的话,楚衍不由微微一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就看见天下宫的宫主天亦煊带着一堆人慢慢的走进了院子。

  看见了天亦煊,楚衍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身子也开始颤抖起来。一瞬间,他什么都明白了,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就落入了天亦煊的算计中,可笑自己还自以为是的摆弄自己的那点小聪明。只怕,对方是把他当成猴子耍。


  "天残缺参见宫主。"踏前一步,天残缺恭敬的向天亦煊行了一礼。

  想不到,他第一次踏进这个院子,居然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在心里暗暗一叹,天残缺微微皱起了眉。

  "我还奇怪,怎么哪里都找不到你这只小老鼠,原来是躲到这里来了。"没有看天残缺,天亦煊把目光停留在了楚衍的身上,"果然会挑地方。不过,现在找到也不算迟。"


  "宫主,"看了楚衍一眼,天残缺再次开口。"请宫主看在他并没有危害到天下宫的份上,放过他一次。"

  "放过他?"天亦煊终于将视线集中在了天残缺身上,"就算他什么都没有得到,但他擅闯天下宫的事,又怎么算?"

  "……擅闯天下宫,按规矩要挨上三剑。"沉默了一下,天残缺突然夺走了楚衍握在手上的剑。

  察觉到了手中的剑被天残缺夺走,楚衍心中一跳,狠狠的咬了咬唇,打算硬挨这三剑。

  "……这三剑,我替他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自己身上连捅三剑,天残缺脸色微白,声音平淡。

  "你对他,倒是情深意重了,"似笑非笑的睨了天残缺一眼,天亦煊声音轻柔,"只可惜,你求我放过他,有人却不放过你。"

  听到了天亦煊的话,天残缺微一怔神,随即感觉到了脖子上的冰凉。

  "天宫主,如果不想令公子有事的话,最好放我离开。"冰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天残缺一动不动的站着,脸上虽没有什么表情,一颗心却慢慢变得冰凉起来。

  "你在要挟我?"玩味的看着看着楚衍,天亦煊微笑着问。

  "诚如宫主所见。"楚衍也笑,他持剑的手微一用力,天残缺的脖子就多了一道血痕。"天宫主可要快点下决定呀!令公子的这把剑可是锋利的很呢!我怕自己手一抖,到时候宫主要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天残缺沉默的听着,直到对方停了下来后,他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衍,我当真对你太好了。"

  好到,让你这样糟蹋我的感情……

  "楚衍,知道你在江湖上为什么始终是一个二三流的小人物吗?"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天亦煊淡淡的说,"不是你的运气不够,而是,你该学着相信一些东西……"扫了一眼天残缺被鲜血染红的白衣,天亦煊接着说,"机关算尽,你最终算到了什么?"


  "你若要跟着他走,我也不拦着。只是,这后果可要你自己来担。"天亦煊冷冷一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落风院。

  没料到天亦煊竟然这么轻易的就放了人,楚衍愣了一下后,扯着天残缺出了天下宫,跳上马,朝小道上奔去。

  "宫主,我们是否……"看着楚衍带走了天残缺,蓝不由焦急的说。

  "不用,他会回来的。"天亦煊看着楚衍离去的背影,志得意满的微笑了起来,"我只是勾勒了一个框架,却没想到有人这么卖力的为我加上了血肉。楚衍呀楚衍,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了。"低低的笑了起来,天亦煊大步的走向自己的黄泉院。


  "事情成了?他……"在一个隐蔽的茅屋里,焦急等候的人看见楚衍不由露出了一丝微笑。突然注意到了一旁脸色苍白,衣衫染血的天残缺,那人不由微微一愣。

  "他是天亦煊的儿子。"随意的放开了天残缺,楚衍径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天亦煊的儿子?"怔了一下,那人随即大笑,"好好,衍,你这次可立了大功了!只要我们把他的首级带回去,到时候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

  "首级?"没料到对方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楚衍不由一怔。

  "怎么?你不是这个打算?"听到了楚衍话里的迟疑,那人转过头,皱着眉问。

  "不,怎么会呢。"摇了摇头,楚衍挥去心中的那丝不舒服。

  "我就说嘛!兄弟你怎么会不了解我的用意。"拍了拍楚衍的肩膀,那人拔出腰间长剑,狞笑着走向天残缺。

  "……衍,我当真对你太好了……"看着一步步走进的人,天残缺捂着伤口,淡淡的开口。

  "好?"背对着天残缺,楚衍大笑了起来,"你知不知道我对着你这个丑鬼说那些深情款款的话的时候,究竟有多么恶心?你要我说什么?我爱你?呸,下辈子老子也不可能看上你这个妖怪。"


  "是吗……"沉默了一下,楚衍听见了天残缺平淡的声音。

  "老三,你在干什么?杀一个重伤的人要这么久吗?"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楚衍不由转过了身子。

  "嗬……嗬……"背对着楚衍,老三保持着高举长剑的姿势,喉咙发出'嗬嗬'的怪响。

  "老三?"楚衍心中一惊,才要上前,却发现老三仰面倒了下来。喉咙上,正插着一枝还带着竹叶的竹子。

  无视楚衍惊骇的目光,天残缺拿着老三的长剑,慢慢的站了起来。

  "你利用我盗取天下宫的秘密,我可以认为那个秘密对你很重要;你利用我威胁天亦煊,我也可以当你是求生心切;但现在呢?甚至连理由,我都没办法帮你找到。"用冰冷的剑尖指着楚衍的喉咙,天残缺微微一笑。


  "这个世上,从来没有真正的傻瓜,只有心甘情愿的傻瓜。"看着楚衍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天残缺轻声说。

  窗外,暗沉沉的天空终于被一道刺眼的闪电划破了,紧接着,轰隆隆的雷声和大颗大颗的雨珠自天上洒落。冰冷的雨珠顺着肆虐的狂风飞近破陋的小茅屋,打湿了站立不动的两人。


  又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照亮了天残缺苍白却平静的脸。

  "那三剑,是我自愿的。但这一剑,你必须还。"微微一抖剑尖,天残缺在楚衍脖子上的同一个位置留下了一道伤痕。微微咳了两声,捂着依旧还在流血的伤口,天残缺提着剑,慢慢的离开了破旧的小茅屋。


  "别让我再看见你了,楚衍……"

  天残缺走后,楚衍修长的腿终于撑不住他身子的重量,缓缓地跪坐了下来。呆愣了半饷,他伸出手,轻轻地按在自己的心口上,此刻,那里仿佛破了一个大洞一般,空洞冷冰。在天残缺离去的那一刻,他突然发现,他一生中最珍贵的东西,在这一天里,彻底的失去了。


  "残……"闭上眼,楚衍惨笑,"至少有一句话我没骗你,你真的很美,比天上的仙子还要美……"

  "咳,咳……"豆大的雨珠劈头盖脸的打在天残缺的身上,微弱的咳嗽声逸出口没多久,就消失在了狂风中。身上的血顺着冰冷的雨水往下流入泥泞的土地。走走停停间,有好几次天残缺都险些摔倒在地上。


  今天还真是狼狈呀……驻着剑,天残缺抬起头,任冰凉的雨水冲刷着他带着些许茫然的脸。远处,马蹄的声音在这场暴风雨中若隐若现。

  罢了……慢慢的低下头,天残缺将视线集中到了蜿蜒的小路上,只是,这次回去大约不太好过了……看着雨幕中那几道朦胧的身影,牵扯出最后一抹苦笑,天残缺放任自己的意识被黑暗吞噬。


  第十七章(上、下)

  "啪!啪!啪!"皮鞭和血肉的撞击声在不大的石室内显得尤为清晰,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石室内,让本来就安静的石室又添了几分冰冷。

  "住手!"一得到消息就匆匆忙忙赶过来的蓝看见了眼前的情景,没经过任何思考,他手中的扇子就脱手而出,打掉了正在行刑的人手上的皮鞭。

  行刑的人扫了一眼飞出去的皮鞭,面无表情的揉了揉被扇子打到的地方,冷冷的开口:

  "还剩十三鞭。"

  本来将心思放在天残缺身上的他,听到了行刑之人冰冷的声音后,不由微微一怔,这才把目光投向了行刑之人。不看还好,一看之下,蓝不由暗暗惊讶。

  行刑之人的年龄大约在二十上下,深邃的五官,小麦色的肌肤,还有那比深沉的夜还要冰冷的眼眸和发色。

  "你的名字?"皱了皱眉,蓝冷冷的问。他不记得总堂什么时候出了这号人了。

  看了蓝一眼,少年开口,却不是回答对方的问题。

  "十三鞭,今天打完。"

  "好胆子!"见对方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蓝眼神一冷。自他成名后,还没有哪个人敢在他面前如此狂妄。

  "夫子,何必动气?"夹杂着轻微的咳嗽声,天残缺慢慢的睁开了闭着的眼。

  听见了天残缺的声音,蓝微微一顿,还是转过了身。

  "你……唉,你这又是何苦呢?"看着满身伤痕的天残缺,蓝揉了揉紧锁的眉心,疲惫的说。

  天残缺双手被缚,被高高的吊了起来,只有脚尖可以勉强碰到地面。上身穿的衣服已经被撕破,露出了里面白皙却充满力量的肌肉。之前受过的剑伤只被随意的处理了一下,横七竖八的鞭痕狰狞的盘踞在赤裸的身体上。原本飘逸的银发也被鲜血沾染,纠结起来,一块一块的粘在了天残缺的身上。


  "……夫子,这事倒不全是他的错。"沉默了一下,天残缺缓缓地说。

  "不是他的错?"蓝冷笑,"如果不是他的错,你就不会替他挨剑!如果不是他的错,你现在就不会呆在这个鬼地方了!"

  "我知道,"抬起头,天残缺牵扯出一抹淡笑,"从一开始,我就多少能猜得出他的目的了,之所以配合他,只是想试试……"

  "试?"愤怒的打断了打断了天残缺的话,蓝的胸口一起一伏的,明显被气得不轻,"用你的命去试?"

  "我没想到……"想起了楚衍绝情地举动,天残缺眼神微微一黯。

  "没想到什么?没想到他从头到尾都是在玩弄你?"蓝讥讽的笑了笑。

  "……不,楚衍对我多少有些感觉。"摇了摇头,天残缺淡淡的说。

  "到了现在你还执迷不悟?!"听到了天残缺的话,蓝的脸色蓦然冷了下来。

  "夫子,"叹了一口气,天残缺用平静的眼神看着蓝,"你放心,有些事我心里清楚。若他对我真的没有半分情,是不会有那样的眼神的。"

  "情?那今天又怎么说?"冷冷一晒,蓝问。

  "……这世上,多的是比情来得更让人沉醉的事,不是吗?"怔愣了一会,天残缺的嘴角挣扎出了一朵苦涩的微笑。

  "傻孩子……"看着平静中含着淡淡哀伤的天残缺,蓝的眼神慢慢柔和了下来,他伸出手,心疼得摸了摸天残缺苍白的脸颊,"你这又是何……"

  "哐当——"一声巨响打断了蓝未尽的话。

  皱起眉,蓝略带愤怒的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清……清妹?"看见了站在石室门口的身影,蓝眼中的愤怒变成了惊讶和一丝惊慌。

  "师兄,"扫了一眼蓝放在天残缺脸上的手,方清面无表情的开口,"你该记得天下宫的规矩。"

  "清妹,我……"蓝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些什么。

  "师兄,这是你第一次骗我。"没有等蓝说完,方清又淡淡的开口了。

  "我……我……这……"看着用悲伤的目光看着他的方清,蓝张口结舌。一向辩才无碍的他头一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师兄,七岁的时候,你拜入我爹门下,算来,我们在一起也有三十年了。"垂下眼,方清看着自己那一双纤长美丽的素手。"现在,你三十七,我三十三……我整整等了你十八年。到头来,竟还比不上他。"看了天残缺一眼,方清牵起一抹苦笑。


  "……比?"愣了一愣,蓝急急忙忙的拉住方清的手,"等等,清妹,你误会了!"

  定定的看着包裹自己手的大掌,方清轻轻的挣脱了对方的手。

  "十八年,师兄。女人有几个十八年?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曰子我都给你了……只为了你那句我会一辈子保护你的承诺。"苦涩的笑了笑,方清抬起眼,看着蓝,"若那句话你已经忘记了,或者不想遵守,大可直接告诉我。我方清不是死缠烂打的女人。"


  "清妹!我……"蓝的神色焦急地想解释些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看着蓝不停变换的脸色,方清笑,眼角却滑落了一滴清泪。

  "师兄……哥……"她伸出手,似乎想碰碰蓝的脸,但最终却只是轻轻的叫着蓝的名字。

  最后眷恋的看了蓝一眼,方清转过身,如同来时一样,一步一步地走出了石室。

  "清妹!"看着方清的背影,蓝痛苦的叫了一声,两只脚却像生了根一般,一步也不动。

  "夫子,再不追上去的话,你会后悔一辈子的。"一旁静静的看着的天残缺淡淡的开口。

  "你不知道……"迟缓的摇了摇头,蓝眼神空洞,身子摇晃,竟像是要倒下去一般,"我不能给她一个完整的……"

  "完不完整,不只由你说了算,夫子,"顿了一下,天残缺继续说,"况且,琴使外柔内刚,你不怕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天残缺带着一丝好笑看着已经没有蓝身影的石室。


  ——————

  尝试着动了动被绑的麻痹了的手,天残缺禁不住苦笑。

  不知道他打算关自己多久?从回来到现在,应该也有两三天了吧……闭了闭眼,天残缺心里清楚,如果不是深厚的功力给自己撑着,他现在早就到阎王爷那里去报到了。不过,就算功力再深厚,连着几天不吃东西也受不了吧?有些昏沉的想着,天残缺注意到那个除了第一天蓝来时说过几句话外就没再张过嘴的少年又提起了鞭子朝他走来。


  不知道下次有意识的时候,是不是就能见到阎王爷了……扯了扯嘴角,天残缺露出了一个称不上好看的微笑。

  "啪!啪!啪!"有节奏的鞭打声再次在不大的石室内响起。但这次,天残缺并没有像第一天那样撑完全程。对方仅仅打到第五鞭,天残缺就再次晕了过去。

  面对这样的情况,少年也不在意。既没有弄醒天残缺的意思,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是继续一鞭一鞭的往天残缺身上招呼,在他早已伤痕累累的身上继续添加着新的伤痕。


  "够了。"突然,一个冰冷的声音制止了少年。

  听到了这个声音,少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身恭敬的对来人行礼。

  "参见首领。"

  点了点头,暗影淡淡的开口:

  "放了他,从今天开始,他是你的主人。"

  "是。"对于暗影的命令,少年只不止一句话没问,甚至连一个表情也欠奉。他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就上前解开了锁在天残缺手上的铁链。

  而暗影也没有多留,交待完事情后,他就一刻不停地离开了。

  "回来了?"黄泉院里,天亦煊笑吟吟的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暗影。

  "我去放了天残缺。"走到天亦煊面前,不等天亦煊问,暗影就自己开口。

  "哦?我有给你这个权力吗?"笑了笑,天亦煊声音轻柔的问。

  "我只是做你要做的事。"面对天亦煊危险的表情,暗影平静的眼神没有意思波动。

  "我要做的事?"天亦煊先是低笑了起来,最后变成大笑,"影,只有你知道我,只有你……但,你什么时候才明白呢?"叹了一口气,摩擦着暗影的脸颊,天亦煊的眼里罕见的流露出一丝茫然。


  暗影一如既往沉默地站在原地,不反抗也不迎合。

  真是木头呀!苦笑了一下,天亦煊无奈的收回了手。然而,让他措手不及的事,原本一直沉默地站着的暗影突然把他压倒在躺椅上。

  "……影?"还没回过神来,天亦煊就为暗影接下来的动作而震惊得瞪大了眼。

  压在天亦煊的身上,暗影像一头野兽一样,疯狂的啃咬着天亦煊的红唇和锁骨。

  愣愣的被对方咬了半饷,终于回过神来的天亦煊扣住暗影的肩膀,身子同时用力,轻易的就改变了两人的位置。

  "影,你终于明白了。"对上暗影充满了欲火的眼睛,天亦煊低声笑了起来。

  不耐烦地应了一声,暗影嫌脱衣服太麻烦,索性直接把天亦煊身上穿着的衣服给撕了下来。

  "别急,"低下头,天亦煊的唇凑到了暗影的耳边,"我们有整整一天的时间……"

  他的果实,终于成熟了……噙着一抹邪笑,天亦煊满意的看着暗影不再冰冷的眼神。

  "……呜……"呻吟着,天残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这里……是他的房间?茫然的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天残缺混乱的思绪终于慢慢清晰了起来。

  "呜!"尝试着动了动身体,不料,席卷而来的痛楚却让天残缺忍不住闷哼了一声。他躺在床上,静静地等待那剧烈的痛楚消退。

  "药。"一个平静冷淡的声音从天残缺头顶上传来。

  "是你?"看着手捧药碗的人,天残缺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惊讶。"你怎么……"皱了皱眉,天残缺不解的问。

  "从今天开始,你是我的主人。"少年简练直接的说。

  主人?天残缺微微一怔,在天下宫中,除了称宫主为主人外,会叫主人的就只有影卫了。那他,是他的影卫?

  天亦煊又在想什么?难道这次他还没有玩够吗?微微拧起了眉,天残缺心中滑过一丝不悦。

  "你叫什么?"思索了一下,天残缺抬头问。

  "殇。"保持着一副没有表情的样子,少年开口。

  "我知道了,药你放着,我等下就喝。"点了点头,天残缺示意自己明白了。

  闻言,殇把手中的药碗放在了床边的矮桌上,一语不发的走了出去。

  算了,到时候找个理由把他打发走也就是了……不太在意的想着,天残缺再次动了动虚弱的身体。

  如同上次一样,他一动,身体就强烈的抗议起来。闭了闭眼,天残缺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双手撑床,努力的一点一点挪动身体,直到他能半靠在床头上。

  靠在床头上,天残缺疲惫的喘了几口气。平曰里稀松平常的动作现在做来,却让他出了一身的冷汗。稍微休息了一下,天残缺伸出手,端起了放在床边的药碗。

  "断肠草?"把药碗放在鼻子下嗅了一下,天残缺摇了摇头,又把碗放了回去,"她还真是不死心。下毒下了十年了,居然还不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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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默,居然有人说我字数不够……唔,字数真地不够吗?不管怎么说,这两天各位真地满支持我的~再加上这几章算是过渡,所以,多发了一章,笑,希望大家继续支持~鞠躬,拜谢。


  第十八章(上、下)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离人醉,几时从,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美艳的妇人轻声呢喃,晶莹的泪珠顺着白玉一般的脸颊滑下,滴在了素白的衣裳上。


  "玉郎,玉郎,你好狠的心呐!一去便是八年……"喃喃着,美妇将目光移向了站在一旁的孩童上。

  "殇,殇,为什么你不懂?为什么?"抚着孩童木然的脸,美妇的眼神异常空洞。"为什么,你既不会哭,也不会笑?"

  娘,你要我懂什么?转动着墨黑色的眼珠,孩童直直的看着美妇。但美妇却没有感觉到孩子的目光,只是一个劲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玉郎,他是你的孩子呀!你不想看看他吗?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骗我?!"美妇的眼神渐渐染上了狂乱,尖利的指甲在孩童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道血痕。

  "为什么……玉郎,为什么要离开我?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我还不够爱你吗?为什么要走?"美妇的眼神又变得哀戚了,她轻抚着孩童的脸,神色悲伤。

  "殇,你为什么不笑?"看着依旧木然的孩童,美妇似乎清醒了一些,但似乎又更加狂乱了。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了起来。孩童白皙的小脸上浮现出一个鲜红的掌印。

  "为什么不笑?!为什么像他一样,从来不对我笑?!"美妇揪着孩童的衣领,使劲地摇晃着。

  "……殇,你长得真像他。"慢慢的,美妇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轻轻抚摸着孩童的脸,喃喃着说,"不,玉郎,我怎么会伤你呢?我怎么舍得伤你呢?"

  "殇,你爹不要娘了,你会永远记得娘的,是吧?"美妇牵起了一抹诡异的微笑。她伸出手,缓缓地拔下头上的簪子,握在了手里。

  "娘知道殇是一个乖孩子,所以,殇要记得娘哦!"轻笑着,美妇眼中闪烁着疯狂,"殇要,一辈子记着娘哦!"话音未落,美妇手中的簪子就刺进了胸口。艳红色的鲜血迅速染红了素白的衣衫。


  "……殇,要记得为娘哟!"吃吃的笑了起来,美妇染血的手缓缓摸上了孩童的脸,"玉郎,玉郎……"眷恋的看着孩童的脸,美妇的眼神越来越黯淡。但直到死前的最后一刻,她口里叫的,还是'玉郎'。


  看着一动不动的美妇,孩童迟缓的伸出了手。他摸着美妇冰冷的脸,终于张开了一直闭着的嘴。

  "娘……"

  "哐当——"巨大的响声止住了天残缺往外走的脚步。他奇怪的看了看殇的房间,又看了看漆黑的夜空,犹豫了一会,还是敲了敲殇的房门。

  "殇?"轻叩着房门,天残缺带着点疑惑询问,"有事吗?"

  殇没有回答,房门也没有打开,而声响却依旧不停。

  看着紧闭的房门,天残缺微微皱了皱眉,思索了一下,他退后一步,打算离开。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个大人了,在这里总不可能还有什么危险吧?

  然而,就在天残缺打算离开的时候,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了,而随着房门打开的,是一条如灵蛇般的长鞭。

  看到了那条漆黑的长鞭,天残缺脸色一变,脚尖点地,身子如柳絮一般轻飘飘的向后退去。

  "殇?!"

  对天残缺的呼喊置若罔闻,殇的第二鞭紧接着到了天残缺的面前。

  天残缺身子后仰,让过了来势汹汹的第二鞭。同时借着起来之势,把别在腰前的长剑拔了出来。挡住了殇回抽的一鞭。

  漆黑的长鞭缠上了银白的剑身。殇手中用力,打算把天残缺手中的剑夺过来。

  察觉到剑身穿来的力道,天残缺握着剑的手腕轻抖,剑身跟着晃动,如灵蛇一般挣脱了长鞭的束缚。

  长鞭被荡开后,殇一时没有收住力,'蹬蹬'的退了几步。而天残缺也乘这个空档注意到了殇奇怪的表情和赤红的双眼。

  麻木,悲伤,茫然,绝望,疯狂……在那双眼睛里,天残缺看到了许多不同的感情。对着那双复杂的眼睛,天残缺不由怔了一怔。而就在他一怔神间,殇的长鞭已经到了他面前。


  天残缺闷哼一声,脚步一错,身子微侧,险险的闪过了长鞭。但饶是如此,漆黑的鞭身还是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血痕。几根银色的发丝也随之飘落在漆黑的夜空中。


  一鞭挥空,殇并没有把长鞭收回来,而是直接向天残缺闪躲的方向连打了三鞭。一鞭快过一鞭,一鞭狠过一鞭。最后那一鞭,竟是朝着天残缺的眼睛招呼。

  接连闪过了狠辣的三鞭,天残缺的心中不由升起了一丝怒火。他一语不发,长剑急刺,直指殇握鞭的手腕。

  注意到了天残缺的目的,殇冷哼一声,长鞭回抽,直接打向天残缺的手腕。然而,在长鞭快要碰到天残缺的手腕时,天残缺手中长剑剑势一变,挡住了长鞭。在挡住的那一霎那,他手中用力,把长鞭打向了殇。


  面对突如其来的情况,殇身子微晃,卸掉了天残缺加在长鞭上的力道。

  从天残缺把长鞭打向殇到殇重新控制长鞭,不过短短一瞬。但这短短一瞬,对于天残缺而言,却已经足够了。

  在殇控制长鞭的时候,天残缺已经闪到殇的身后。乘着他的注意力集中在长鞭上时,天残缺直接一个手刀劈在了殇的后颈。

  刚刚卸掉了长鞭上的力道的殇身子一顿,紧接着软软的倒了下去。

  在殇接触地面之前,天残缺捞住了他的身子。看了看天色,再看了看怀中眉头紧锁,双目紧闭的人。犹豫了一下,天残缺还是把长剑归鞘,抱起了殇,朝着屋内走去。


  ——————

  ……嗯?睁开眼,看见了陌生的环境,殇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抓缠在腰间的长鞭,没料到却扑了个空。

  "醒了?"一直呆在旁边的天残缺看见殇睁开了眼睛,拿着长鞭走到了床前,试探的问了一句。

  抬起眼,殇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的看着天残缺。

  注意到殇的眼神不再像昨天那么狂乱,天残缺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把手中提着的长鞭还给了殇,解释道:

  "昨天出了一点小意外,你的房间暂时不能用了,所以我把你搬了过来。"

  "……昨晚弄的?"把视线移到了天残缺脸上已经结瘀的伤痕上,殇突然开口。

  已经熟知殇冷漠个性的天残缺听到殇的问题后,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随意的点了点头。

  得到天残缺的答复后,殇沉默着抬起手,眉头皱也不皱的狠狠朝自己的脸划下去。

  被殇突然的举动弄得一愣,但由于天残缺从殇醒来开始,就对他多了几分注意。因此,在殇的手指碰到脸的前一刻,天残缺险险的拦下了他的手。

  "干什么?!"淡淡的开口,天残缺的脸上多了一丝不悦。

  昨天发完疯,今天就自残?

  "身为影卫,却让主人受伤,按规矩要受到十倍的处罚。"被天残缺拦下了手,殇也不在意,只是继续一连冷漠的解释。

  "没必要。"干脆利落的回了一句,天残缺的神色少有的冷漠了起来,"我从来就没有承认过。"

  听了天残缺的话,殇的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拿起了落在床上的长鞭,重新缠回腰间,不发一语的走了出去。

  殇离开后,天残缺长出了一口气,重新躺回了长椅上。

  "……时候也差不多了。"单手掩面,静静地闭了一会眼,天残缺才轻声自语。

  "残缺,为师来了,你也不出来迎接?"恰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蓝的声音。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天残缺抹了一把脸,振作了精神,这才打开门来。

  "先生说笑了,残缺怎么敢不迎接先生呢?"见蓝笑吟吟的样子,天残缺也微笑地说。

  "我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残缺你想先听哪个?"走进屋里,蓝还没等坐下就先开口了。

  "我?"漫不经心的笑了一下,天残缺不紧不慢的开口,"我倒想先听听先生你的好消息。"

  "小鬼!"微微愣了一下,蓝笑骂道。摇了摇头,他也不再卖关子,整理了一下思路,就慢慢的开口了,"好消息是按天下宫的规矩,只要宫中子弟年满十八,就可以自行离开天下宫。而坏消息是,过两天会举行一场盛大的宴会,必须每个人都到场。"


  "宴会?为什么会突然举行?"沉吟了一下,天残缺问。

  "夫人要帮他的儿子庆生,少宫主就提出了这个要求。"带着点不屑和轻蔑,蓝淡淡的说。

  "少宫主?"天残缺微微一愣,虽然一向以来,他都知道天亦煊不止有一个孩子,但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到少宫主这个词。

  "嗯,前几天定下来的,打算在比武大会上一起宣布。"啜了一口清茶,蓝淡淡的说。

  察觉到蓝言语里的不满,天残缺带着一丝好奇问:"那个少宫主怎么了?"

  "也没有什么,"蓝微微冷笑了一下,"就是性子懦弱罢了,被一个小倌……"说道这里,他再也说不下去,只是冷哼一声,把手里的茶一饮而尽。

  闻言,天残缺迟疑了一下,才说:"少宫主只是年少,再过了几年,多经历一些事就好了。"

  "年少?"蓝冷笑两声,"他才比你小两岁!昔曰宫主年方弱冠,便已经在江湖上闯出一番事业了。而他呢?别说与宫主是云泥之别,便是在江湖上随便找一个叫得出名号的人来,也比他好上了许多!当真是慈母手中出败儿!"言语中,竟是对云素月大为不满。


  天残缺微微皱了皱眉,沉默不语。他自然知晓蓝说这番话的用意。可是,他却没有搅和进去的意思。一来,他虽不是性子淡漠,却也不愿多惹是非。尤其,这还是个天大的麻烦。二来,他虽然名义上是天亦煊的儿子,天下宫的大少爷。可是,他自己心里清楚,严格说来,他怎么样都算不上是天亦煊的儿子。他真正的儿子,在一出生就被自己这个孤魂野鬼给害死了——就算他不是故意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心里对云素月和天亦煊一直有些愧疚。


  看着天残缺的神色,蓝就明白了他的答案。他微微一笑,不动声色的带开了话题:"这次出去,有没有什么打算?"

  "打算还没有,走走看看吧。"天残缺微笑着回答。

  听到天残缺这么说,蓝一晒,"怎么,连我都要骗?"

  "夫子说笑了,打算是真的没有。这次出去……"迟疑了一下,天残缺突然想到了楚衍。他心中微微一痛,好半饷才说,"大约会先去看看杭州的西湖吧。"

  "西湖?"并没有注意到天残缺的不对劲,蓝点了点头说,"确实是一个好地方。然后呢?"

  "然后?"天残缺微微一笑,"自然是走到哪里算到哪里了。我无意争霸江湖,也不想活在刀光剑影中。只想去看看各地的奇山异水,如此罢了。"

  蓝皱了皱眉,他看着天残缺,好一会才说,"……残缺,你还是多多考虑为好。"

  "夫子,我知道自己要什么。"无声的笑了笑,天残缺淡淡的说。

  "……"张了张嘴,蓝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到了最后,他却只是无奈一笑,"也罢,你若决定了,我也不多说什么。但你也需知道,进了这个门,要想退出,却是难上加难了。"


  "我知道,多谢夫子。"微微点了点头,天残缺朝蓝微微一笑。

  "好了,"伸了伸懒腰,蓝满意的笑了笑,"我就说过你这个小鬼不会答应,他还偏要我来试探。现在他的事完了,也该轮到我自己的事了。"

  沉吟了一下,蓝神色严肃的说:"残缺,看在我教了你这么多年的份上,这件事希望你认真回答。"

  "夫子放心。"点了点头,天残缺也认真地说。

  ——————

  ORZ,看到居然有亲认为天亦煊是受……彻底无语鸟……天亦煊怎么样也不可能是受……他明明是强到不能再强的强攻……而暗影则是比较主动的受,如此而已……默,难道我写了什么让人误会的东西?


  另,各位认为天残缺是受,还是攻?(本来想把他写成攻的,不过MS越写越……唉~)

  再另,有没有人想看暗影和天亦煊的番外?(回答问题请不要打分数,谢谢大家~)

  从目前的发展来看,天残缺是攻……当然,也可能是互攻(纯粹的受是不可能的……)

  PS.今天开学了……沮丧鸟。

  再PS.天亦煊和暗影的番外,在一个星期内会出炉~

  第十九章(上、下)

  "你恨不恨宫主?"在问这句话的同时,蓝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天残缺,眨也不眨一下。

  恨?没想到蓝这么郑重其事是问这件事,天残缺不由愣了一愣。

  思考了一下,他才略带迟疑的说:"很重要吗?"

  "没错,很重要。"点了点头,蓝露出了一个文雅的笑容。

  "如果,我说恨呢?"天残缺半开玩笑的问。

  闻言,蓝的笑变得更加温柔了,"残缺,从你四岁的时候我就开始教你了。算算到现在也有十多年了。这些年来,越和你接触我就越欣赏你。但,"话锋一转,蓝脸上的笑容依旧,但他的眼神却慢慢暗沉了下来,"欣赏归欣赏,喜欢归喜欢。宫主是天下宫的主人,也是我一生效忠的对象。如果有一天,你会成为威胁到宫主的存在的话,我不介意先采取一些行动。"


  "……宫主做了什么让我怨恨的事吗?"长久的沉默后,天残缺突然问蓝。

  "这……"微微怔了一下,蓝一时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没有等蓝回答,天残缺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这十七年来,虽然我不能随意进出,但吃穿用度却从来没有少过。虽然不是要什么有什么,但该有的却一样不少。况且,"微微顿了一下,他才继续说下去,"况且,宫主从一开始就给了我一个公平的环境。求药是,学武也是。我找不出自己恨他的理由。"笑了笑,天残缺说得洒脱。


  "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天生该对谁好。该做的,宫主都做了。何况,严格说来,倒是我欠他……"最后一句,天残缺说得极为小声,近乎耳语。

  "什么?"没有听清楚最后一句话,蓝不由问到。

  "没什么。"微微一笑,天残缺随口带过。

  看着天残缺从容平淡的表情,蓝不由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得到答案之前,他担心天残缺有一天会威胁到天亦煊。得到了答案后,他又开始为天残缺心疼了。

  真是,何苦来着……苦笑了一下,蓝暗自摇了摇头。

  既然已经得到了答案,蓝也没有继续留下去的必要了。随口又扯了几句,他就离开了落风院。

  在蓝走后,天残缺靠在椅背上,疲惫的闭上了眼。

  打从昨天准备去练剑却意外地碰见了殇后,直到现在,他的神经就没有放松过一刻。

  再过几天,就可以离开了……虽然早就已经计划好了,但真正到了这一刻,天残缺心里却又多少有了些茫然和不舍。离开了这里后,他恐怕再也不会回来了……

  两天后,碧落院

  远远的站在一个角落里,天残缺安静的看着热闹喜庆的大厅。主位上,一位宫装美妇正慈爱的看着她旁边的少年。时不时还帮他夹着菜。那种从心底发出的慈爱使本就十分美丽的女子看起来更让人舒服了。而少年也不时地回头笑着和宫装女子说话。


  虎毒到底不食子。微微笑了一下,天残缺索性把身子全藏在了阴影中。眼前的这幅画面很美丽,真的很美丽。只是,不属于他……

  天残缺的微笑里慢慢的渗进了一抹苦涩。他怔怔的看了一会儿,才沿着角落安静的离开了大厅,一如他来时那般。

  轻松的出了天下宫的大门,慢慢的走在寂静的树林里,好半饷,天残缺才开口,"殇,不出来吗?"

  淡然却夹杂着些许无奈的声音在冷寂的树林里响起。短暂的等待后,殇自黑暗里现出身影。

  "殇,你跟着我,是因为自己想,还是他们的命令?"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天残缺还是认真地问。

  殇没有说话,但天残缺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他的回答。

  果然……微微笑了笑,天残缺在心里做出了决定。

  "影卫,该有一个身份的标志吧?"沉吟了一下,天残缺问。

  沉默着,殇卷起了衣袖,露出手臂上的烙印。

  朝着殇微微一笑,天残缺突然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看着空中那突然闪现的银白色光芒,殇的眼神猛地收缩了一下。伸出的手也微微动了一动,似乎想要收回来。但最后,殇只是稳稳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迎面而来的冰冷剑光。


  冰冷的剑锋轻轻的划过肌肤,带出了几滴艳红的血珠。

  "好了,"收回了长剑,天残缺淡淡的说,"从此,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再没有半点关系。"

  看着自己手臂烙印上的那道血痕,殇突然开口,"为什么?"

  听到了殇的问题,已经准备走了的天残缺略带诧异的看了殇一眼,"你想跟着我?"

  "不知道。"抿了抿唇,素来冷漠的殇难得的开口。

  不知道?真是……有创意的回答。无奈的笑了笑,天残缺再次开口,"如果,没有他们的命令,你会跟着我吗?"

  "不会。"殇没有一丝犹豫的回答。

  "那么,你有没有想做的事?"点了点头,天残缺继续问。

  想做的事?他只想……殇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杀机。

  "……有。"殇的声音很低,很沉。

  "那不就好了?"笑了笑,天残缺说,"你即不是自愿跟着我,又有自己想做的事,我为什么要把你留下来?"

  定定的看着天残缺,好一会,殇才低声说:"谢谢。"

  "我什么都没做。"轻笑着摇了摇头,天残缺没有接受殇的谢意。

  朝着天残缺略一拱手,殇什么都没说的离开了。

  ……自己一个人了呢!看着殇离去的背影,天残缺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即,他就哑然失笑。

  自己真是太闲了,居然发出这种伤春悲秋的感慨。好笑的摇了摇头,天残缺挥去心中那一丝伤感。

  以后,就是我自己的人生了。看着远方那一缕晨光,天残缺的嘴角慢慢勾起了一个自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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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杭州,酒楼

  作为杭州最有名的酒楼之一,风临酒楼今天的生意同以往一样好。还没到午时,店里的空位置就已经不多了,而风景较好的二楼,更是座无虚席。

  "哟!这不是王二爷嘛!什么风把您老给吹来了?快请快请!我们掌柜的这两天可是一直叨念着您呢!啊!李三爷!贵客贵客,快上二楼,位置可是特地帮您留着了。"机灵的店小二高声的招呼着走进酒楼的客人,手脚麻利的安排着座位。


  "小二,三公子我来了,怎么不见你招呼呀?"一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不怀好意的看着店小二。

  "哪儿敢呢!"扯了扯嘴角,店小二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这不是林大公子嘛!真是,您瞧瞧我这眼睛,连大公子来了都没看见!"说完,他轻轻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哈着腰请林大公子上楼就坐。


  看到了店小二的动作,林大公子和他同来的两个跟班不约而同地放肆的笑了起来,大摇大摆的上了二楼。

  "真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我当班的时候来,晦气!"看着林大公子远去的背影,店小二小声地嘀咕着,随即又挂起了笑脸,招呼着其他客人。

  话说,这林大公子是杭州首富林文的儿子,但却不被林家承认。在林文早年,曾迷恋上了一个青楼的艺妓,这林大公子就是当时林文与那艺妓的孩子。但没曾想,思想保守的林文父母怎么也不愿让那艺妓入林家的大门。而此时,林文也开始厌倦了那艺妓了,于是,那林大公子也成了林家的私生子。本来,此子年少时也不失为一个向上进取的学子,但自从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后,便开始借着林家的名声招摇撞骗,惹事生非。而此时林文已到了知天命的年龄,对年轻时做的事多有悔过,也就放任着林大公子,还时不时地帮他收拾烂摊子。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这林大公子虽然只是一个泼皮无赖,但林文毕竟是杭州的首富,而且为人一向乐善好施,这周围有权有势的人看在林文的面子上,也就不与那林大公子一般计较了。而那些普通的老百姓看到了林大公子,更是能躲则躲。这样一来,反倒助长了林大公子的气焰,行为也越发的放肆了起来。


  "大公子,大公子,你看那里。"其中一个跟班拉了拉林大公子的衣袖,指着临窗的一个位置说道。

  "他怎么了?"看了两眼,林大公子奇到。

  "你没看见他那头白发吗?"跟班吃吃的笑了起来,"说不定是得了什么怪病,才变成这样的,造孽啊——"跟班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整个二楼的人听见。尤其是最后几个字,他还特意用颤音拉长。


  当下,二楼的好几个人都小声地笑了起来。而听见笑声的跟班,则得意洋洋的看着临窗坐着的人,仿佛赢了一个大胜仗。

  天残缺也察觉到了二楼的喧哗,他收回了一直看着窗外的视线,扫了二楼一眼,又看了看站在中间,挑衅的看着他的跟班,心下已经了然。

  举起茶杯,天残缺礼貌的朝着林大公子三人微笑,喝光了杯中的茶。随后又把目光移了回去。

  "看到没有,人家都不理你。"另一个跟班撇了撇嘴,斜着眼看着先前说话的跟班。

  "哼!"先前说话的跟班悻悻的哼了一声,却也没有再找天残缺的晦气。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看到了那个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他倒隐隐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口无遮拦。


  "哼!"一声清晰的冷哼响了起来,却是天残缺临座的一个白衣人。

  "怎么?小子你不满意?"刚才被自己人嘲弄而一肚子火的跟班挑起了眉,凶神恶煞的嚷道。

  "滚!"看也不看跟班一眼,白衣人冷笑着说。

  "嘿!"从没有这么被人说过的跟班脸上顿时被气红了。他上下打量了白衣人两眼,邪笑着说,"长得这么漂亮,不会是个兔儿爷吧?"

  "哈哈,小美人,不如跟着公子我吧?包你穿金戴银。"这时,林大公子也轻佻的笑了起来。

  "找死!"听到对方这么说,白衣人眼中煞气一闪而过,放在桌上的手指也微微动了一下。但还没等他有什么动作,林大公子和他的两个跟班就摔了出去。

  "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过是几句话而已,何必如此?"收回了看向窗外的目光,天残缺淡淡的说。

  看着挥空了的银针,白衣人眼里的煞气更浓了,抬起头,他冷冷的看着天残缺,"关阁下什么事?"

  "罪不至死而已。"微微笑了一下,天残缺淡淡的说。刚才的惊鸿一瞥时,他已经看见白衣人射出的那几根银针闪烁着淡蓝色的光芒,明显是淬了剧毒的。

  "丑鬼!有本事你就不要给我走!"这时,林大公子和他的两个跟班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由于天残缺用的是巧劲,所以他们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只是弄脏了衣服。


  把话搁下后,林大公子就带着他的两个跟班匆匆的离开了酒楼。

  看着林大公子狼狈的模样,白衣人冷哼了一声。指缝中又夹住了一根细小的银针。

  "公子。"微微皱了皱眉,天残缺的声音略高了些。"不过是几个泼皮无赖,何必与他们较真?"

  "如果他们再找来呢?"挑衅的看着天残缺,白衣人开口。

  被问得微微一愣,思索了一下,天残缺笑着说,"若有人非要寻死,我也没办法,不是吗?"

  "……唐子仪。"沉默了一下,白衣人露出了一个冰雪融化的微笑。

  "天残缺,幸会。"看着唐子仪绝美的笑颦,天残缺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欣赏的目光来。

  自然而然的坐到了天残缺的座位上,唐子仪笑着问,"天兄是一个人来?"

  "是,"点了点头,天残缺看着窗外笼罩着烟雾的西湖,"来这里,只是想看看名闻天下的西湖美景。"

  "西湖的**塔,苏堤,虎跑泉等,都是有名的美景,我这次来,恰巧也要游览西湖,若天兄没事,不如结伴如何?"话音刚落,唐子仪就被自己吓了一跳。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别人一起游湖,况且,他的身份也有些……


  "多谢唐兄好意,"礼貌的笑了笑,天残缺委婉的拒绝了唐子仪的好意,"只是这次,我想自己一个人走走看看。"

  "如此也好。"听到了天残缺这么说,唐子仪松了一口气之余,又有些遗憾。

  其实,能和他结伴游湖也不错吧?这个念头在唐子仪心中一闪而过,随即隐去。

  和天残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各地的景观,说得越多,唐子仪心中越是佩服。不论他说到了哪里的景观,眼前的这个人都能接上话,甚至有一些极为偏僻的地方的风俗习惯,他也了解。


  难道,笑容也会感染?看着从开始就一直噙着一抹温和淡定的微笑的天残缺,唐子仪暗暗的想着。今天他露出的笑容,甚至比他以前一年露出的都多。

  "天兄,"唐子仪的目光定在了一个地方。

  "什么?"奇怪的看了唐子仪一眼,天残缺问。

  "有不怕死的人来了。"露出了一抹嗜血的微笑,唐子仪淡淡的说。

  看着气势汹汹,带着一大堆人出现的林大公子,天残缺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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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看番外的在这周内会出来,不想看也没关系,那天正文的更新会照常进行。

  PS,由于开学了,所以更新的时间改为晚上10点以后~

  第二十章(上、下)

  "就是他。"林大公子趾高气扬的指着天残缺,对身边的人说。

  "两位公子,"一个四方脸,双眼精光闪闪,太阳穴高高突起的汉子朝着天残缺和唐子仪抱拳一礼,"在下任三,这里认识我的人都称我一声'任三爷',不知两位公子如何称呼?"任三客客气气的问。


  "天残缺。"朝着任三点了点头,天残缺微微一笑算是回礼。

  "哼。"而唐子仪只是冷笑的撇了撇嘴,看也不看任三一眼。

  "这位公子……"任三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了一丝怒气,"是看不起在下,所以才不愿告知姓名吗?"

  "是又如何?"看着任三,唐子仪的眼中分明闪过一丝讥嘲。

  "你!"任三脸色一冷,刚要出手教训唐子仪,就被天残缺温和的声音打断了。

  "这位是唐子仪唐公子。"天残缺微笑着说。

  "唐!你是唐门的……"知道了唐子仪的名字,任三的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愣愣的在原地站了半饷,他才继续说,"原来是唐公子,在下刚才多有冒犯,还请唐公子见谅。"语气里,却分明多了讨好的意味。


  看着前倨后恭的任三,唐子仪眼中的讥嘲更重了。提着酒壶,也不搭理任三,只是自顾自的饮酒,仿佛眼中没有他这个人一样。

  碰了一个冷钉子的任三虽气愤,却也不敢再找唐子仪的麻烦,转过头,他对着天残缺说:"不知天公子与这位唐公子是……"

  "我与他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看了唐子仪一眼,天残缺微笑着说。

  "不知天公子是什么门派的高徒?"不放心的任三又问了一句。

  "在下无门无派。"摇了摇头,天残缺淡淡的说。

  听到天残缺这么说,任三明显松了一口气,他慢慢的露出了一丝笑颜,说:"公子与我家少爷发生了一点小冲突,不知公子打算如何解决?"

  "在下向贵公子道个歉如何?"看了得意洋洋的林达公子一眼,思考了一下,天残缺问。

  闻言,任三刚露出了一丝笑容,就被林大公子嚣张的话打断了。

  "道歉可以,不过要跪下来叫我三声爷爷,这件事我们就一笔勾消,如何呀?丑鬼!"嘿嘿笑着,林大公子轻蔑的看着天残缺。

  "嗤!"天残缺还没有说话,一旁的唐子仪就忍不住嗤笑了起来。

  没有搭理唐子仪,天残缺皱了皱眉,问任三,"任三爷也是这样认为的?"

  "大公子是我家老爷的心头肉,也就只好让公子委屈一下了。"任三看了一眼天残缺,皮笑肉不笑的说。

  "若在下愿意给贵公子一点赔偿呢?"沉默了一下,天残缺问。

  "不行,公子我钱多的是!今天你不跪下来,这事就没完了。"不等任三说话,林大公子就叫嚣道。

  一旁的任三微微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却也没有阻止林大公子的意思。

  "那么,就是没法善了了?"微微低下头,天残缺看着自己素白修长的手指。

  看他的这个动作,却被当成了害怕的表现。林大公子笑得更猖狂了。而酒楼周围的人也乐得看热闹,没有一个因为正义站出来,也没有一个因为看不下去而离开。

  难道,我看错人了?看着沉默的天残缺,唐子仪微微皱起了眉头。可惜了,本来以为他不会向常人一样,没想到是个……

  "那就算了。"抬起头,天残缺微微一笑,声音依旧平淡,语气依旧客气。但他的动作,却一点也不客气。

  话音还没有落下,天残缺身子一动,就已经出现在了林大公子一行人面前。

  任三只觉得眼前白影一闪,还没等他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手上传来的痛楚就令他失声叫了出来。但相比于另一个杀猪般的叫声,他的声音简直可以忽略。

  本来漫不经心的唐子仪蓦然瞪大了眼,连手中酒杯里的酒满了也不知道。

  把手中的一粒药丸塞进了林大公子的嘴里,天残缺的声音一如刚才一样温和:"在下是一个药师,多少会做一点古怪的药。刚才那粒药丸,不算是毒药。但如果以后,林大公子还是不改你暴躁的脾气的话,它就会让你体会一下痛苦的滋味。"


  "你这个……啊!"林大公子捂着被天残缺打断了的左手,怨毒的看着天残缺,嘴里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自己惨叫声打断了。

  林大公子痛苦的在地上翻滚着,宝蓝色的衣衫被地上的灰尘弄得灰扑扑的,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也散了开来,就像一个疯子一样。

  "啊,啊……"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林大公子的惨叫才慢慢停了下来,他无力的躺在地上,虽依旧怨恨的看着天残缺,却再也不敢口出恶言了。

  "是任三有眼不识泰山,求公子放过我家少爷。"一旁的任三看着林大公子狼狈的模样,忍着手腕被打断的痛楚说。

  "在下不过是想解决问题罢了,何来放过一说?"微微笑了一下,天残缺随意留了一块碎银在桌上,径自离开了鸦雀无声的酒楼。

  唐子仪古怪的看了一眼狼狈万分的林大公子一行人,随即极不给面子的大笑出声。同天残缺一样,他也随意抛下了一块银子,付了帐。就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赶上了天残缺。


  "我还以为……没想到你比我狠多了。"摇了摇头,直到现在,唐子仪还是一脸的古怪。刚才天残缺的举动给他的刺激太大了。

  闻言,天残缺也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接话。

  "对了,你刚才给他的药真的有那种功能?"见天残缺不愿说话,唐子仪也不再纠缠在那个问题上。

  "自然没有那种药。"摇了摇头,天残缺不甚在意的说。

  "那刚才,你动了手脚?"皱了皱眉,唐子仪心里滑过了一丝警觉。刚才林大公子痛苦得在地上翻滚的时候,他可没见天残缺动了什么手脚。如果他真的动了手脚,那他的武功到底到了什么地步?须知,作为唐门的下一代家主,他的武功在年轻一辈里可能不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但论眼力,他认第二,恐怕还没人敢认第一。


  "不,我的意思是,刚才我给他吃的药不是那种效果。"天残缺淡淡的说,"那种药在人心跳加快,脉搏加速的时候,就会发作。而且效用也就只有三,四天罢了。"


  "那你不怕他以后继续找你的麻烦?"知道了原因,唐子仪在心底松了一口气,笑着问。

  "我不打算在这里长留,三四天时间已经足够了。况且,他也没有什么大恶,一点小教训就够了。"走进了街上的一家药店,天残缺一边选药,一边说。

  "所以你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护着他?"挑了挑眉,唐子仪想到了天残缺两次救了林大公子的性命。

  "罪不至死罢了。"淡淡的笑了一下,天残缺说。

  "你倒是心好,可惜他却什么也不懂。"想到了林大公子,唐子仪皱着眉冷笑着说。

  "唐公子有没有兴趣和我到那里走一趟?"没有接唐子仪的话,指着一条肮脏,隐蔽的小巷,天残缺问唐子仪。

  "有何不可?"挑了挑修长的眉,唐子仪率先往那里走去。

  微微笑着,天残缺也拿着一堆刚买来的药材往那里走去。

  ————————

  "把这些药拿回去,用温火熬,大约吃两三包就能好了。"包好了药,天残缺温和的对面前一个浑身长脓,衣衫破烂的男人说。

  "谢谢。"男人哆嗦着手接过了药,慢慢的离开了。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个?"从上午来到这里就冷眼旁观的唐子仪见最后求医的一个人走了,忍不住问。

  "嗯,唐公子精于毒术,有些病唐公子用毒会比我用药来的好。"一边收着东西,天残缺一边说。

  "想要医治,何不去外面的大街上?干什么……"皱着眉,看着周围或坐或躺,满身脏污的人,唐子仪嫌恶的说。

  笑了笑,天残缺淡淡的说,"他们是真正需要的人。"

  ……需要?唐子仪微微闪了一下神。

  "小鬼,给我滚远点,别挡了大爷我的路!"一个汉子骂骂咧咧的踢了路边的一个小乞丐一脚,又吐了一口口水在他的身上,这才得意的离开。

  看着汉子的举动,唐子仪眉头皱得更紧了。手一翻,他的指缝中就夹住了一根银针。但想了想,他却又把银针收了回去。

  ……他,该会管吧?歪着头,唐子仪看着依旧不紧不慢收拾东西的天残缺,心里想着。

  "走吧。"收好了东西,天残缺对着唐子仪说。

  "……你不管?!"没有料到天残缺居然这么说,唐子仪眼里闪过了一丝惊讶。

  "你觉得我管得了?"看了那个依旧蜷缩在角落的小乞丐一眼,天残缺反问。

  "有什么管不了的?"皱了皱眉,唐子仪问。

  天残缺笑了笑,但唐子仪在这明明很温和的笑容中,却感觉不到多少笑意。"过几天我就要走了,唐公子打算一直留下来吗?"

  "当然不可能。"几乎没有想,唐子仪就反驳。"不过,这和我管不管,有什么关系?"

  "我们现在可以管,但走了以后呢?"指了指周围的乞丐,天残缺淡淡的问,"如果我们走了以后,那些人把怒气发泄到他们身上,怎么办?"

  "那就让他们再也发泄不了。"冷冷一笑,唐子仪的眼里闪过一丝杀意。

  "这种人,是杀不完的。就像再怎么富裕的国家也会有乞丐一样。"天残缺没有反驳唐子仪的话,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那你的意思就是看着他们这样,什么也不管了?"唐子仪冷笑。其实平曰里,他也懒得管这些破事,但现在被天残缺这么一说,他却非要和天残缺争到底。

  "……你想管?"沉默了一下,天残缺问。

  "是又怎么样?"挑衅的看着天残缺,唐子仪说。

  "不怎么样,我们打一个赌可好?"微微笑了一下,天残缺说。

  挑了挑眉,唐子仪带着一丝兴趣问:"什么赌?"

  "你觉得你管了,那些乞丐会怎么样?"没有回答唐子仪的问题,天残缺反问了一句。

  怎么样?唐子仪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他还是说:"道谢。"

  "是吗?"淡淡的笑着,天残缺说,"那我就赌他不止不会道谢,反而会恨你。"

  "不可能。"想也不想,唐子仪就自信的说。

  "那就试试如何?"挑了挑眉,天残缺说。

  "自然。"唐子仪露出一个自信满满的微笑,"不过,如果你输了呢?"

  "刚才那粒药的药方给你如何?"想了想,天残缺问。

  "好,"点了点头,唐子仪不待天残缺问,就接着说,"如果我输了,这几天我都跟着你一起医他们,还帮你解决来找麻烦的人。"至于那个找麻烦的人,不言而喻,自然是林大公子了。


  微微一笑,天残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回了一个挑衅的笑容,唐子仪径自找上了一个正在欺负乞丐的泼皮。

  "告诉你,小鬼,如果下次还是……哎哟!"话还没有说完,他就被一脚踢得趴到了地上,半天起不来。

  "哪个兔崽子敢踢大爷我!看我不把……"被踹倒在地的泼皮脏话先于脑子,脱口而出。

  "把我怎么样?"冷笑的看着在地上哼哼唧唧的泼皮,唐子仪慢条斯理的收回了脚。他刚才的那一脚,看起来不重,但有眼光的人就知道,那看起来不重的一脚其实极为阴损。这一脚下去,那泼皮大约要在床上躺个两,三天,如果不好好医治,以后还可能留下暗伤。


  "没,没,大爷息怒,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这就走,这就走。"听到了唐子仪冰冷的声音,泼皮浑身一抖,从心底深处感觉到了一种恐惧。顾不得腰间的痛楚了,他挣扎着自地上爬了起来,对唐子仪连连哈腰。


  "知道就好,你可以滚了。"看着泼皮谄媚的样子,唐子仪的眼里闪过了一丝嫌恶。

  "是,是。"得到了许可后,泼皮忙不迭的向外跑了去,连常规性的狠话也不敢留了。

  "杂碎!"撇撇嘴,唐子仪冷嗤了一声。

  该死,也不知道今天发了什么神经,居然会和管这种闲事!在心底抱怨了一声,他把脸转向一旁被欺负的乞丐。

  "你……"话还没出口,就被刚才那个被欺负了也不敢反抗的小乞丐打断了。

  "谁要你管闲事啊!"小乞丐尖着声音叫到。

  "我……"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唐子仪一时被弄得目瞪口呆,甚至被小乞丐轻易的踢了一脚。

  "狗拿耗子!"临走前,小乞丐还愤愤不平的朝他呸了一声。

  唐子仪一身华贵的衣服,站在肮脏的小巷中央,脸上的颜色不断的变幻着,最后定格在铁青上。呆呆的站了半饷,他不死心的去赶跑其他欺负人的泼皮。但那些被帮助的人最好的态度不过是闷不吭声的走开,不要说没有一个人向他道谢,甚至还有几个人帮着那些欺负他们的泼皮。


  "回来了?"略带好笑的看着自信而去,铩羽而归的唐子仪,天残缺问。

  瞟了天残缺一眼,唐子仪黑着一张脸,一声不吭。

  "走吧。"摇了摇头,天残缺什么也不说,率先离开了肮脏的小巷。

  "为什么……"路上,越想越火的唐子仪忍不住问。

  "因为你不会留下来,而他们不能走。"像是早就知道唐子仪会问,天残缺淡淡的说。

  "就算如此……"皱了皱眉,唐子仪明显不满意天残缺太过笼统的解释。

  察觉到唐子仪的不满,天残缺微微笑了一下,继续说:"看他们的样子,大概平常里也有一些同情心过于泛滥的人去帮助他们。这些帮助,一次两次或许会让他们感动,但多了呢?况且,这些帮助他们的人最后总是要离开的,而被留下的他们则被迫承受着那些泼皮无赖比平常更大的怒火。你说,他们还是想要这样的帮助吗?"


  挑了挑眉,唐子仪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想了想,他最后只是泄气的说:"……你知道的倒清楚。"

  闻言,天残缺淡淡一笑,笑容里却罕见地渗进了些苦涩。怎么会不知道呢?他也是这样过来的……

  "况且……"天残缺微微顿了一下。

  "况且什么?"唐子仪不由追问下去。等看到天残缺微带笑意的眼睛时,他才讪讪的笑了一下。

  "你有没有注意到他们给人的感觉?"没有给唐子仪太多的难堪,天残缺移开眼问。

  皱着眉想了想,唐子仪沉吟着说:"死气沉沉的?"

  "没错。"赞许的笑了一下,天残缺继续说,"对于这样的事,他们早就习惯了,对于这种处境,他们也已经麻木了。"他的语气依旧淡然,但唐子仪却能从其中感觉到一丝悲哀。


  悲哀?是为了……谁?看着天残缺不起眼的容貌,唐子仪的眼里多了一些审视。

  "……他们身体上的病,我可以医治。但他们心里上的病,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有办法了。"还在琢磨着天残缺心情的唐子仪又听见了对方的声音。

  "这就是你不愿管的原因?"抱着胸,唐子仪问。

  无言的点了点头,天残缺淡淡的说:"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你不觉得刚才那里的人被欺负得太频繁了吗?"

  "……嗯,似乎有点。"仔细回想了刚才的情景,唐子仪有些迟疑的说。短短不到三百米的巷子里,他就碰见了六七个泼皮,确实多了点。

  "现在的这种情况,至少有一半是由于里面那些人纵容的结果。他们或许在怨愤,或许在不甘,但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为改变现状而努力。"顿了一顿,天残缺的眼神有些暗沉,"一个人,如果自己不学会努力,那别人就是再怎么帮他,也是枉然。相反,如果一个人本身愿意努力,那不管他处于何种逆境,都有脱困的希望和办法。"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帮他们医治?"唐子仪淡淡的问,声音里多了一种冷酷的味道。

  面对唐子仪的质问,天残缺不在意的笑了笑,"就算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他们到底还是可怜之人,我只是尽我所能帮助他们一些罢了。"

  看着天残缺挂在脸上的淡笑,唐子仪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真要说时,他又发觉自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但天残缺显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了,指着碧波粼粼的西湖,他微笑着问唐子仪,"不知唐公子有没有兴趣和我一同游西湖?"

  "自然。"看着美丽的西湖,唐子仪也露出了一个不含其它意味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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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由于有亲提出来,所以小小的问一下:各位觉得这篇文的名字要改吗?(或者,这篇文的名字真的有那么……烂熟吗?)

  第二十一章(上、下)

  二月,正是大地回春,万物复苏的时节。二月的西湖,也分外的迷人。湖边的柳树,已经抽出了嫩绿的新枝,迎着暖风,展示着自己飘逸的身姿。树枝上,几只喜鹊正依偎在一起,欢喜的鸣叫着。翠绿的草地上,五彩的蝴蝶也互相嬉戏着,在鲜艳娇嫩的花朵中翩翩飞舞。碧波粼粼的湖面上,游荡着几只画舫。悠扬的丝竹飘荡在西湖上,更为西湖添了几分韵味。


  "我倒第一次看见有人租了画舫却把里头的姑娘全部赶下去的。"眼里含着满满的笑意,想着刚才那些被赶下去的姑娘难看的脸色,唐子仪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如果唐公子你后悔了,现在还来得及。"看了唐子仪一眼,天残缺淡淡的说,"毕竟,与其和一个男人一起游湖,怎么样也比不上温香暖玉在怀。"

  "这……"听到天残缺这么说,唐子仪不由一愣。直到看见了天残缺眼里的一闪而逝的笑意,他才恍然。

  "你……真是。"好笑的摇了摇头,唐子仪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这么容易上当。

  难道是他刚才表现得太过正经了?不太认真的想着,唐子仪半眯着眼,享受着温暖的阳光,懒懒的开口:"你会弹琴?"

  "嗯,只是有点久没练了。"抚摸着琴弦,天残缺淡淡的说。"有没有什么想听的?"

  "……《白头吟》。"迟疑了一下,唐子仪淡淡的说。

  "蔡文君的《白头吟》?"愣了一下,天残缺反问。

  "不行吗?"点了点头,唐子仪反问。

  "不,怎么会突然想到了这一首诗?"顿了一下,天残缺问。

  "你不觉得其中一句话很适合这里的女子吗?"半闭着眼,唐子仪懒散的说。

  沉默了一下,天残缺才笑道,"……确实。"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皑如山上雪,皓如云间月。"双手按在琴弦上,手指轻轻一拨,一连串流畅的音符流泻而出。与此同时,清朗的声音也响起了。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悠扬的琴声一转,变得沉郁起来,清朗的声音也转为决绝。

  "今曰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蹀躞御沟止,沟水东西流。"修长的五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动,流畅的音符在四周跳跃着。

  "凄凄重凄凄,嫁娶不须啼。"沉郁的琴声渐渐慢了下来,在唱到'凄凄重凄凄'时,天残缺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哀伤,而一旁的唐子仪也是心里一痛,仿佛被什么揪了一下。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哀伤的琴音变得痴缠起来,明明是男性清越的嗓音,但唐子仪却能轻易地从天残缺的吟唱中听出女子的柔媚与痴情。

  "竹杆何袅袅,鱼儿何徙徙。"琴音渐渐归于平静,天残缺的声音也重新清朗了起来。

  "男儿重义气,何用钱刀为?"五指重重的按在琴弦上,悠扬的琴音在瞬间拔高,变得铿锵有力。而清朗的声音,也在同一时刻变得豪迈起来。

  "……好!"在天残缺弹完后好一会儿,唐子仪才慢慢的说。看他略带茫然的眼神,明显还沉浸在刚才的琴音中。

  抚摸着琴弦,天残缺微微一笑,"如果你听过他弹的琴,就不会觉得我弹的好听了。"

  "哦?是哪个才女?"挑了挑眉,唐子仪略带兴趣的问。

  才女?天残缺抚琴的手略略顿了一下,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有些奇怪。

  "怎么了?"注意到天残缺奇怪的脸色,唐子仪变得更加好奇了。

  "不,他……"摇了摇头,天残缺还没说完,就被一声惊慌的叫喊打断了。

  "来人呐!救命!有人落水了!来人啊!"惊慌失措的声音打断了西湖上悠扬的丝竹声,天残缺转过头,正好看见距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女子正在水中挣扎着。


  没有多想,天残缺直接脱下了外衣,手一撑船沿,人已经跳进了冰冷的湖水中。

  而一旁的唐子仪也是一愣,等他回过神来时,船上已经没有了天残缺的身影了。

  "该死!"看着被丢弃在船上的外衣,唐子仪不由骂了一声,"早不落,晚不落,偏偏我们游湖的时候落水!"看着已经被天残缺拉住的落水女子,他不满的嘀咕着。


  另一边,天残缺在一接近落水女子时,就被对方紧紧地缠住了。

  "姑娘,放松一点。"皱了皱眉,天残缺劝到,"我会把你救起来的。"

  而回应他的,除了对方的尖叫外,就是更加用力的纠缠。

  努力了几次依然没有效果后,天残缺也就随她了。毕竟,对于一个已经被害怕占据了全部心神的人,不能要求太高。

  在湖里浮浮沉沉了半饷,天残缺终于拉着女子游到了她原先坐的大船旁边。拉住了从船上放下来的绳子,天残缺不等对方把他们拉上去,手中用力,直接把自己和那女子拉出了水面。在跃出水面的一瞬间,他深吸了一口气,脚下交替的踢着船身,几个纵跃就跳上了船上的甲板。


  "多谢少侠救了小女。"刚刚跳上甲板,一个穿着华贵的中年人就快步走到了天残缺身边,朝他深深地行了一礼。

  "客气了。"朝着中年人微微一笑,天残缺放下了手中的女子。

  "爹!"刚一下地,那女子就扑到中年人怀中哭了起来。由于刚才天残缺救得及时,所以那女子除了喝几口水之外,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蔓儿,没事吧?"稍微安慰了女子几句,中年人朝着天残缺感激地说,"在下王风,这是小女王蔓儿。"

  '快剑'王风?在听到了王风的介绍后,天残缺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说实话,他并不想和江湖上的人有太多的牵连……只是救一个人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转念一想,他也就释然了。


  "前辈客气了。"微微一笑,天残缺的态度既不热络,也不疏离。

  "蔓儿,还不向少侠道谢?"低下头,王风对着已经慢慢平静下来的王蔓儿说。

  抬起头,看见了天残缺奇异的发色和平凡的长相后,王蔓儿嫌恶的皱了皱眉。撇开脸,一声也不吭。

  知女莫如父,看着王蔓儿的动作,王风压低了声音警告,"蔓儿!"

  "哼!"从小就被娇宠惯了的王蔓儿压根不把王风的警告放在眼里,她冷哼了一声,脚一跺,索性直接跑到了船舱里。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再看过天残缺一眼。

  而王风,则差点被他的宝贝女儿气而一口气喘不过来。深吸了几口气,他歉意地看着天残缺,"抱歉,我实在太宠她了。"

  "令爱天真浪漫。"笑了笑,天残缺不太在意的说。

  天真浪漫?骄蛮任性还差不多吧!听到了天残缺的话,王风脸上不由一红。他尴尬的陪笑了几声,才说:"少侠可否和我一起回府?也好让我好好谢谢少侠的救命之恩。"


  "不了,"天残缺淡淡的说,"在下还有朋友在。"

  "这……"本来还想挽留的王风想到了自己女儿的个性,不由将快要出口的话又重新咽了回去。"如此就算了,如果少侠以后有什么事,记得来杭州王府,在江湖上,王某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多谢前辈,"微微一笑,天残缺说,"只是在下不过一个小小的药师,恐怕没什么要前辈帮忙的。"说完,他也不等王风回答,直接跃下了甲板,运起轻功,踩着水面,跳上了画舫。


  "回来啦?"抱着胸,唐子仪靠在船舱上,看着浑身湿淋淋的天残缺,懒散的问。

  "嗯。"随口应了一句,天残缺拣起船上干净的外套,穿了起来。

  "如果是我,别说不会救,只怕还会再赏她两针。"撇了撇嘴,唐子仪冷笑。刚才那艘大船里他在的画舫没有多远,那王姑娘的举动,自然也别他看得清清楚楚。

  "那姑娘又怎么惹到你了?"扣好了衣扣,天残缺笑着问。

  "像她这种看人只看外表的女人,长得再漂亮也是白搭。"冷嗤一声,唐子仪的声音里,是满满的鄙夷,"你不气?"转过头,他不由问道。

  "为了一个认识不过一刻钟的人?"没有回答唐子仪的问题,天残缺反而问道。

  没有料到是这样的答案,愣了一下,唐子仪笑了起来,"确实不值。"

  "回去吗?"看着已经湿透了的自己,天残缺问。

  "当然。"点了点头,唐子仪说,"反正也看得差不多了。"

  "对了,"在船缓缓划向岸边的过程中,唐子仪突然问。

  "什么?"慢悠悠的划着船,天残缺不太在意的回答。

  "她漂亮吗?"这话,问的是刚才那个王蔓儿。

  手微微一顿,天残缺认真地想了想,才略带迟疑的说,"似乎还不错。"

  "哦。"笑眯眯的应了一声,唐子仪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武林四大美女之一,'骄凤凰'王蔓儿,只是长得不错?摸着下巴,唐子仪突然间觉得,跟天残缺在一起确实很有意思。

  "师父,他不过是救了师妹而已,又何必……"王风的大弟子看着远去的画舫,问。

  摸着下巴上的胡须,王风摇了摇头,"你不知道,刚才那个人……"沉吟着,他没有说下去,只是微微皱起了眉。

  "师父?"看着王风,大弟子奇怪的问。

  "没什么,"叹了一口气,王风淡淡的说,"江湖中,能多一个朋友总是一件好事。"

  ————————

  夜,客栈

  脱下了紧紧粘在身上的湿衣服,天残缺将冰冷的身子慢慢的浸到装满热水的桶里。闭起双眼,全身放松的躺在热水里。

  等下是不是该去要一碗姜汤来?半睡半醒间,天残缺不太在意的想着。这个身体,虽然不太容易得病,但一旦得了病,就麻烦了……

  "叩,叩!"就在天残缺意识快要陷入休眠状态的时候,轻轻地敲门声响起了。

  愣了一会,天残缺才意识到有人站在这个房间外,敲着这扇门。捧着一把水,泼在了脸上,在清醒的同时,他也微微皱起了眉。

  ……这么凉!他究竟睡了多久?

  门外,来人依旧锲而不舍的敲着门。

  站起了身子,拨开湿淋淋的银发,天残缺随意披了一件白色的单衣,就打开了房门。

  "唐公子?"看见穿着整齐,明显是从外面回来的唐子仪,天残缺有些讶然。

  而看见随意穿着一件单衣,披散着头发,明显刚刚才沐浴过的天残缺,唐子仪也是一愣。他记得,自己在出去的时候,小二就已经把热水送了进去,而现在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时辰了,他还没洗完?


  不过,也仅仅只是一愣。几乎立刻,唐子仪就回过了神,也记起了自己找天残缺的目的。

  "外面有一个小乞丐吵着要见你。掌柜不让他进,现在已经跪了半个时辰了。"简单的把事情说完,唐子仪问,"去不去看?"

  "当然去。"没有任何犹豫,天残缺回房快速的穿了衣服,朝楼下走去。

  笑了笑,在天残缺身后,唐子仪也跟着慢悠悠的晃下了楼。

  "求求大夫,救救我爷爷!求求大夫!"见到了天残缺,那个一直跪在门口的小乞丐顿时激动的拉住了天残缺的衣服。天残缺刚刚才换上的白衣,顿时印上了两个乌黑的五抓印。


  "别哭,"见那孩子哭得可怜,天残缺索性直接抱起了他,"你爷爷在哪里?"

  "……我,我可以自己走……"被天残缺抱了起来,小乞丐似乎有一丝不自在,他微微扭动着身子,似乎想离开天残缺的怀抱。

  "没事。"按了按小乞丐沾满了污垢的肩膀,天残缺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你说怎么走就可以了。"

  "嗯……"低下了头,小乞丐呐呐的说。"大夫,您人真好……"

  "是你!"这时,一直跟在天残缺后面,审视小乞丐的唐子仪失声叫了起来。

  "唐公子?"被唐子仪弄得微微一愣,天残缺转过头疑惑的看着他。

  而他怀中的小乞丐也随之看向了一旁的唐子仪。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他的脸顿时拉了下来:"是你!"

  同样的话,但小乞丐说来,却多了一分咬牙切齿。

  "你们……认识?"挑了挑眉,天残缺问。

  "下午的时候,他被那些泼皮欺负。"黑着一张脸,唐子仪说。

  "谁要你多管闲事!"小乞丐咬牙切齿的说,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一点也没有刚才对天残缺说话时的温顺。

  听了小乞丐的话,唐子仪额头上冒起了一条青筋,"小鬼,"咬着牙,他勉强按耐住心中翻腾的怒火,"我好歹救过你!"

  "有心为善,虽善不赏!"小乞丐冷笑着说,"况且,你们这些大侠不过是借着我们来满足你们那所谓的虚荣心罢了!"

  听到小乞丐这么说,原本怒火高涨的唐子仪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半眯着眼,若有所思地看着被天残缺抱在怀中的小乞丐。

  "是这里吗?"一直沉默着的天残缺突然开了口。

  "啊?啊!是,是……"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小乞丐忙不迭的点着头,"大夫,求求您,救救我爷爷……"紧紧抓着天残缺的衣襟,小乞丐明亮的大眼睛里慢慢浮起了雾气。


  "放心,我尽量。"看着躺在一张破烂的草席上,奄奄一息的老人,天残缺正色说。"不过,你先出去好吗?"

  "嗯。"咬了咬唇,小乞丐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出去。

  半跪在地上,天残缺认真的替老人把脉。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本来就不太好的脸色也越发的沉重起来。终于,天残缺伸出手,快速的在老人身上点了几下。

  "呜……"呻吟了一声,老人慢慢转醒。

  看到了天残缺,躺在地上的老人挣扎着想要起来,但却被天残缺阻止了,"老人家,您的时间不多了……有什么心愿吗?"微皱着眉,天残缺的语气里含着淡淡的悲哀。


  "公子……"虚弱的喘着气,老人开口,"我活了这么多年,什么也够本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那个孩子了。如……如果公子愿意照顾他,我必有重谢。"

  重谢?挑了挑眉,看着周围的环境,唐子仪的眼里闪过一丝讥嘲。

  然而老人却没有理会唐子仪的情绪,他只是殷切的看着天残缺,眼里是满满的期盼。

  低着头,天残缺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地开口:"老人家,你该给他一个选择的权利。"

  听了天残缺的话,不只躺在地上的老人,连站在一旁的唐子仪也有了一丝惊讶。

  老人的眼里闪过了一丝失望,但他还是问,"若他愿意和公子走……"

  "若他愿意,我自然会尽力去照顾他,"天残缺正色说,"不过,他跟着我,绝不是最好的选择。"想到了自己身上的问题,天残缺有了一丝无奈。

  "麻烦公子让他进来。"听到天残缺的保证,老人笑了起来。

  点了点头,天残缺把外面守候着的小乞丐叫了进来。

  "爷爷!"看着精神的老人,小乞丐叫了一声后,就忍不住簌簌的掉下眼泪来。

  摸了摸小乞丐的头,老人笑道:"语儿,乖,爷爷走后,你跟着这位哥哥好不好?"

  "不,我要跟爷爷在一起。"小乞丐死死的纠着老人的衣服,眼里含着满满的恐惧。

  "语儿,爷爷时间不多了,恐怕不能陪你了。"老人慈爱的看着小乞丐,微笑着说。

  "不!"小乞丐尖利的叫着,死命的摇着头,"大夫说,大夫说他会救爷爷的!"转过头,他求助的看着天残缺。

  "……我很抱歉。"看着小乞丐乞求的眼睛,天残缺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愧疚。

  "语儿!听爷爷说!"老人的声音严肃了下来。"两位公子,麻烦你们出去一下,可好?"

  点了点头,天残缺和唐子仪一起走了出去。

  "你的修养倒是好。"一出到外面,唐子仪就嗤笑出声,"一进去就被那老乞丐摆了一道也不气。"

  笑了笑,天残缺轻描淡写的说:"他是病人。"

  "病人?我看他精神倒是很好嘛!"唐子仪毫不在意的讽刺道。

  "唐公子,你明明知道他不过是回光反照,又何必……"摇了摇头,天残缺有了一丝无奈。

  "呵!"低笑了两声,唐子仪倒也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对了,那个小乞丐你怎么看?"

  "有什么怎么看?"顿了一顿,天残缺淡淡的说。

  "一个普通的乞丐,会说出那样的话?"眯着眼,唐子仪声音冷了下来。

  "跟我没什么关系。"斜靠在墙上,天残缺摆明了不想滩这个浑水。

  偏过头看了看天残缺,唐子仪突然笑了起来,"如果他要跟你走,还没有关系吗?"

  "他不会跟我走的。"笑了笑,天残缺说。

  "这么自信?"挑了挑眉,唐子仪玩味的问。

  而天残缺则只是淡笑不语。

  "吱呀——"破烂的门板打开了,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大夫。"小乞丐红着眼,走了出来。

  看着小乞丐强忍悲伤的样子,天残缺叹了一口气,说:"我很抱歉。"

  "不,"摇了摇头,小乞丐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谢谢大夫,大夫是唯一一个真心想帮我的人。"他朝着天残缺深深的鞠了一躬。

  等小乞丐直起了腰,天残缺才问:"你的决定呢?跟我走,还是留下来?"

  "我……"咬了咬唇,小乞丐的眼里闪过了一丝犹豫。

  "不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尊重你的选择。如果你愿意跟着我的话,我也会尽力去照顾你。"看出了小乞丐的犹豫,天残缺微笑着摸了摸小乞丐的头。

  而一旁的唐子仪看见天残缺的举动,眼里闪过了一抹深思。

  "谢谢大夫。"仰起头,小乞丐朝着天残缺释然一笑,神色重新恢复了坚定。"我想留下来,留在这里。我还有要做的事。"

  "好。"天残缺笑,神色却有了一丝怅然。看了看屋子里,他低下头问小乞丐,"我帮你把你爷爷安葬,可好?"

  听到了天残缺的话,小乞丐眼眶一红。咬着唇,他无言的点了点头。

  "为什么你会认为他不会跟你走?"忙了大半夜,两人终于在快天亮的时候回到了客栈,临进门前,唐子仪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话。

  "因为我也会像他这么做。"笑了笑,天残缺淡淡的说,"人对未知,总是有一种恐惧。这里,有他熟悉的一切,他能在这里活下去。虽然,活得并不好。但这里是他熟悉的地方,是他生长的地方。而我,则属于那个未知。"微微顿了一下,天残缺才继续说,"你以为,真的有那么多人卖身为奴,打骂由人只为了那一口饭,一件衣?"


  "你会打骂他?"想了想天残缺打骂人的样子,唐子仪不由笑出了声。

  "不会。但他不敢,也不能赌。"倚着门框,天残缺淡淡的说,"况且,自己选的路,纵然走的辛苦,也值得。"叹了一口气,他的神色有了一瞬间的怔忡。

  看到了天残缺的神色,唐子仪心中微微一动。但还没等他理出什么头绪,天残缺就已经恢复了常态。

  "唐公子,时间不早了,我先去休息了。"

  "嗯,"点了点头,唐子仪也走到了自己的房间,"对了,"在进门的那一刻,他转过头对天残缺说,"叫我子仪就好了。"

  微微愣了一下,天残缺随即微笑,"子仪,东西。"

  下意识的接住了对方扔过来的东西,唐子仪摊开一看,竟是一张药方。再抬起头,对方已经把门合上了。

  轻轻一笑,唐子仪也不客气地把东西收入怀中,躺到床上补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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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很多亲都支持改名字(擦汗……)不过,某只不会取名字的人实在……所以,如果各位亲有好的名字麻烦贡献出来~呵呵~另,如果没有好的名字的话……那,就请继续华丽的无视这个名字吧……


  对了,关于天残缺的容貌,嗯,还真是一个老话题了……(居然到现在还有亲问……)天残缺的容貌以后会变的,至于怎么变……嘿嘿,各位亲猜猜吧~

  第二十二章(上、下)

  夜,树林

  "那小子在离开时给了你什么?"做在火堆边,唐子仪一边随意的拨着火堆,一边问。

  "他只是让我帮他保管而已。"半倚着树干,天残缺淡淡的回答。

  "保管?"唐子仪失笑,"让一个居无定所的人保管?他以后知道怎么找你吗?"

  瞥了唐子仪一眼,天残缺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无奈,"你究竟是看我不顺眼,还是看他不顺眼?"

  "我不喜欢他。"勾起一抹冷笑,唐子仪半点掩饰都没有,"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

  看着火堆,天残缺沉默了半饷,才轻轻的说:"在那种地方生活,还要照顾一个老人,没有点心机,不可能活得下去。"

  "所以,你就该做冤大头?"嗤笑了一声,唐子仪毫不客气地说。"我可没有你这么好的修养。在你告诉他,他爷爷没有救的时候,他眼里可是明明白白的闪过了怨恨呵!"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突然听到噩耗,情绪失控,也是可以理解的。"靠着树干,天残缺的脸上依稀有了一丝疲惫。

  "情绪失控?"挑了挑眉,唐子仪的眼里闪过了深深的嘲讽,"那之后呢?他可是十分'真诚'地对着你道谢呢!"

  沉吟了一下,天残缺摇了摇头,"道谢的时候,他确实没有其他的想法,至于之后……"顿了一下,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微笑着,唐子仪帮他接了下去,"至于之后,他就只是在利用你这个'好心的大夫'了。毕竟,感谢是一回事,利用又是一回事了,不是吗?"

  天残缺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沉默的看着火堆,好半饷,他才开口:"为了生存使一些手段,也不算大错。况且,他也犹豫了很久。"想起了离开时,对方将东西给他时那副欲言又止,犹豫不决的样子,天残缺不由勾起了一抹浅笑,但更多的,却是无奈。


  "……如果是你呢?"沉默了一下,唐子仪突然问。

  微微愣了一下,天残缺反射性的问,"什么?"

  "如果是你,你会和他做同样的选择吗?"打了一个哈欠,唐子仪漫不经心的问。

  "不知道。"思索了一下,天残缺淡淡的说,"或许会,或许不会吧……我从来不是一个高尚的人。"

  会吗?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把灾难转嫁到别人身上?闭了闭眼,天残缺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他真地不知道呢!

  两个席地而坐的人都没有再说话。一时间,寂静的树林里,除了火堆发出的噼啪声外,就只剩下鸟儿不时地鸣叫声了。

  "啪!"枯枝折断的声音在寂静的树林里突兀的响了起来。一向警觉性极高的唐子仪几乎立刻睁开了闭着的眼。于此同时,他的手也向腰间的暗器摸去。

  但另一只比他手更快。

  在唐子仪的手搭到剑柄前,天残缺的手先握住了他的手。轻轻的按了一下唐子仪的手,在得到;对方的注意后,他指了指上头。

  看了看头上茂密的枝叶,又看了看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了的火堆,唐子仪点了点头,率先跳了上去,掩藏好身影。

  小心的清理了周围的痕迹,天残缺也随之跳到了茂密的枝叶间。

  就在他们藏好后不久,一个满身是血的人踉跄的自树下走过。一边走,他还一边回头看着后面。

  在树上的两个人交换了一个诧异的眼神后,继续不动声色的观察着。

  在那人走后没多久,树下又迎来了另一批客人——三个黑衣蒙面的男人。

  来到树下后,其中一个男人先检查了地上的血迹,又看了看那堆火堆,才说:"他应该还没有走远,我们追。"

  为首的男人话音刚落,另外两个黑衣人就一言不发的继续往前追去。而那个说话的男人,却没有动作。捏起一抹灰,他冷冷的看了看周围,眼神好几次扫过了天残缺藏身的那颗大树。好半饷,他才皱着眉继续向前奔驰。


  "救不救?"在男人走后,唐子仪又等了半饷,才开口。

  "你有把握救他?"转过头,天残缺微微一笑。

  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唐子仪突然觉得现在的天残缺有些奇怪。借着昏暗的光线,他打量了天残缺几眼,才说:"估计是救不了了。"

  笑了笑,天残缺继续问,"你想发死人财?"

  嫌恶的撇了撇嘴,唐子仪冷淡的说:"不想。"

  "那你问什么?"天残缺低笑出声。

  "……当我没说。"沉默了一下,唐子仪耸了耸肩。"我只是以为,你或许会想救。"

  听到了唐子仪的话,天残缺沉默了一会,才淡淡的说:"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要有承担所有后果的心理准备。"说完,他率先跳了下去。在落地的那一霎那,天残缺的身子几不可察的晃了一晃。


  他似乎……很累?一直注意着天残缺的唐子仪眯着眼,心里滑过了一丝奇怪的感觉。

  看了看天色,天残缺转过头对唐子仪说:"大约还要一个时辰才天亮,还可以在休息一下。"

  "嗯。"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唐子仪索性不再思考下去。重新回到了刚才休息的地方,闭上眼,继续刚才被打断的休息。

  真该死……在唐子仪闭上眼后,天残缺靠在树上,疲惫的闭上了眼。运气真差,偏偏这个时候……

  ——————

  你想做什么?

  我……只想看看山,看看水……

  不后悔?

  不……后悔,我为什么后悔?

  困难的睁开了眼睛,天残缺呻吟着遮住了眼。

  为什么会突然记起以前的事?有些痛苦的皱起了眉,天残缺静静的等待混乱的思绪沉淀下来。

  差不多,该是时候了吧?静静的想着,天残缺慢慢的舒开了紧皱的眉心。不管怎么说,还是别和江湖扯上太多的关系……

  "残缺?"唐子仪略带疑惑的声音在天残缺耳边响起。

  "没事。"狠狠地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天残缺已经恢复了往曰的从容,"只是有点累,可能是昨天没有休息好。"

  有点累?唐子仪挑了挑眉。如果没记错的话,昨天他可是比他先察觉到动静呢!这样的人,会因为一个晚上没有休息好而感觉累?尽管不太相信天残缺的话,唐子仪却也没有再说什么,他淡淡地应了一声,就开始准备上路。


  这时,一只鸽子突然从天上飞了下来,围着唐子仪打转。

  看着鸽子,唐子仪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惊异。微皱了皱眉,他伸出手抓住了鸽子,并解下了绑在鸽子腿上的字条。

  看着字条,唐子仪的脸色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难看。半饷,他狠狠地咒骂了一声,用力的捏紧了拳头。

  "残缺,我要先走了。"冷静了一下,唐子仪对天残缺说。

  "……怎么了?"转过头,天残缺略带疑惑的看着冷着一张脸的唐子仪。

  扬了扬手中的纸条,唐子仪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和愤恨,"琳儿中了十曰断魂。"

  "十曰断魂!?"听到了这个名词,天残缺顿时认真了起来。他直起身子,脸上有了一抹惊异,"你确定?"

  "症状完全一样。"恨恨的咬了咬牙,唐子仪说。

  十曰断魂……靠着树干,天残缺微微皱了皱眉。没想到会是这种传说中的毒……

  "子仪,你知道她中了多久吗?"思考了一会,天残缺慎重的问。

  奇怪的看了天残缺一眼,唐子仪回答:"应该有两三天了。"

  两三天?沉吟着,天残缺继续问:"那从这里赶去最快要多久?"

  "四天。"飞快地给了答案,唐子仪带着一丝热切看着天残缺,"你有办法?"

  "曾经在书上看过,"顿了一下,天残缺才继续说,"不过,十曰断魂越到后面越难解。如果是第一天中毒的话,那我完全有把握治好。但如果是第九天,"苦笑了一下,他有一些无奈,"那恐怕神仙下凡也没有办法了。"


  听到了天残缺的话,唐子仪的脸色微微一变,思考了一下,他对天残缺说,"残缺,只要你有办法救她,不论什么……"

  "走吧。"打断了唐子仪的话,天残缺微微一笑,"既然是朋友,就没有什么帮不帮的。"

  只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想到了此刻自己身体的情况,天残缺有了一丝头痛。不过,这个问题很快就被他抛诸脑后了。

  只是四天而已,应该没什么关系……

  "啊哈——"小三坐在板凳上,穷极无聊的打了今天的第四十三个哈欠。单手支着脑袋,他两眼呆滞的看着面前的小路。

  呆呆的看了半饷,他又把眼神了回来。

  "一,二,三……"半眯着眼,小三看着眼前飞舞的苍蝇叨念着。

  "唉,什么时候才能来个人呢……已经整整三天没人过来了……"把茶棚里所有的苍蝇都数了一遍后,小三自言自语的说。

  "的的——"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瞧,我无聊到出现幻听了。"维持着单手撑脸的姿势,小三继续呆滞的看着茶棚外的小路。

  "小二,给我两斤牛肉,五个馒头。"狠狠地拉了拉马缰,唐子仪风尘仆仆的跳下了马。

  "呵,现在连幻觉都出来了。"扯了扯嘴角,小三看着满身尘土的唐子仪自言自语。"而且还是这么真实……真实!?"说到了一半,他突然跳了起来。

  "客,客倌!?"瞪大了眼,小三看着站在眼前的唐子仪结结巴巴的问。

  "快点。"皱了皱眉,唐子仪不耐烦地说。

  "小二哥,麻烦你顺便把这个水袋装满。"比唐子仪慢了一步的天残缺拿了水袋,下了马。在下马的时候,他眼前一黑,身子不由轻轻晃了一晃。

  "没事吧?"一直注意着天残缺的唐子仪在他倒下之前,先一步扶住了他的身子。

  静静的站了一会,等眼前的黑影慢慢退去后,天残缺才扯出了一个疲倦的微笑,"没关系。"

  "我们休息一下?"唐子仪担心的看着眼前满脸疲倦的人。就算隔着衣服,他也能察觉到对方身上惊人的热度。

  "不,"摇了摇头,天残缺坐在椅子上,抿一口茶,润了润干裂的嘴唇。"时间不够。拖得越久,我越没有把握。"

  "东西准备好了,我们就走吧。"揉了揉太阳穴,天残缺强打起精神。

  虽然心里焦急万分,但多年来良好的教养还是让唐子仪多问了一句:"你确定不需要休息一下?"

  这几天,他甚至比他这个做哥哥的还急着赶路。看着对方脸上怎么也掩不了的疲惫,唐子仪的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放心,我治病的时候不会出差错的。"对着唐子仪微微一笑,天残缺说,"在治疗的时候,我会用银针刺激穴道,保持绝对的清醒。"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冷着脸,唐子仪淡淡的说。

  "……抱歉。"微微愣了一下,天残缺才扯出一抹苦笑,"我不是……救人如救火,况且你妹妹中的毒又是极为难解的十曰断魂。再拖下去,我真的没有把握……"皱着眉,天残缺说。


  "多谢。"抿了抿唇,唐子仪说。到了此刻,除了谢谢之外,其他的话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随意的点了点头,不想再纠缠这个话题的天残缺问:"还有多久?"

  "大约一天。"见天残缺不想再说,唐子仪也不再围绕这个话题打转。

  "一天……"沉吟了一下,天残缺站起了身。"走吧。"接过了小三递过来的东西,他对唐子仪说。

  点了点头,唐子仪抛下了一锭银子,跳上了马,和天残缺一起驾着马,快速的向前奔驰。

  茶棚里

  "发了,发了……"用牙齿咬了咬唐子仪留下的银子,小三呵呵的傻笑了起来。连唐子仪什么时候走的也不清楚。

  ——————

  嗯,关于天残缺的个性问题,我会认真考虑的。或许在表达上确实有些偏移原本的初衷,但我会尽量将心中所想的天残缺表现出来的。另,谢谢所有提意见的朋友。


  有留评的朋友,特别是有留下疑问,建议的朋友,请注意屏幕右侧,作者有话说那一块内容,一般我都会在那里回复。谢谢。

  第二十三章(上、下)

  四川,酒楼

  "府主,过几天就是唐门门主的六十大寿了,我们要不要参加?"临着窗的一桌上坐着四个人。其中一个穿玄衫书生模样的男人对着正在看着窗外的男人说。

  "去。"看着窗外的男人转回了头,高悬的鼻梁,斜飞入鬓的长眉,薄薄的嘴唇,幽暗深邃的眼眸,赫然便是被誉为'第一高手'的神仙府府主——慕容飒。

  "是。"点了点头,书生模样的男人正想继续说下去,却被桌上唯一一个小孩子打断了。

  "我要吃那个。"孩子抬了抬下巴,指着楼下街道上卖糖葫芦的人毫不客气地对坐在他对面的女子说。看他的轮廓,竟是天残缺在杭州曾帮过的小乞丐。

  冷冷的瞥了孩子一眼,女子扬声叫到:"小二。"

  "我要你买。"打断了女子未尽的话,小乞丐似笑非笑的睨了女子一眼。

  听到了小乞丐的话,女子的脸色当场黑了一半,她恨恨的瞪了小乞丐一眼,忍不住说:"你……"

  "风菱。"瞥了女子一眼,慕容飒淡淡的说。

  "是。"尽管慕容飒语气平淡,但风菱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低下头,她恭敬的应是,随即走下去为小乞丐买糖葫芦。

  看着风菱的背影,小乞丐虽然还是笑吟吟的,但眼里却分明流露出了鄙薄和讥讽。

  ……风菱,你还不懂吗?在一旁看得明白的书生样男子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不过,少主也未免太……

  察觉到了男子的视线,小乞丐转过头,正巧对上了男子若有所思地目光。朝着对方扯出了一个干巴巴的笑容,小乞丐撤去了眼中的鄙夷,却换上了浓浓的防备。

  看着小乞丐眼中的防备,男子在心中暗叹一声,面上却挂起了温文的笑容:"语少主。"

  "不敢当,风叔叔。"扯了扯嘴角,小乞丐,也就是慕容语干巴巴的说。

  说完,他也不顾对方是否还有话要说,径自把头转向了窗外。

  而风魄也似乎完全不在意慕容语的无礼,依旧保持着文雅的笑容。

  "大……大夫?"突然,一直看着窗子外的慕容语霍的站了起来,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怎么了?"看着失态的慕容语,慕容飒淡淡的问。

  仔细的看着底下的街道,良久,慕容语才失魂落魄的坐回了位置,"不……不是……"

  "怎么了,语少主?"风魄的眼里闪过一抹好奇。他从没有想过这个桀骜不驯的男孩居然会有这么失态的时候。

  虽然不太想回答,但看了看依旧静静喝酒的慕容飒,慕容语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轻微,却真实存在的恐惧。犹豫了一下,他还是说:"我刚才看到了一个人,他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人。"


  "是朋友吗?"笑了笑,风魄问。

  到底还是小孩子。不过,这样也好……琢磨着,他暗自想着。

  面无表情的看了风魄一眼,慕容语木然的说:"不是。他只是一个好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人。"

  唐门

  几位本家的子弟围绕在一间紧闭的房门前,焦急的来回走动着。

  "子仪,你带回来的那个人真的有办法吗?"终于,脾气向来火爆的唐家老四忍不住对唯一坐着,脸色沉冷的唐子仪问。

  "就算我不带他来,你们有办法吗?"看也不看对方一眼,唐子仪冷冷的问。

  被唐子仪毫不客气地一堵,唐家老四讪讪的笑了笑:"……没有。"

  "大哥,"一直沉默着的唐家老三开口,"四弟只是太过担心了,所以才会失态。"

  "我知道。"站了起来,唐子仪的脸色微微和缓了下来,"琳儿她不止是你们的妹妹,同样也是我的妹妹。你们担心她,我也同样担心。只是,就算如此,你们也……"想到了自己和天残缺风尘仆仆的赶过来,却受到家人的质疑时,唐子仪又是一阵恼火。


  "哥,你知道,我们只是怕……"苦笑了一下,唐家老三有些黯然的说。

  "冤有头,债有主!有什么事冲着我们来就好了!为什么要去找琳儿?!她甚至根本就没有在江湖上走动!"老四紧握着拳,愤恨的说。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不知道为什么,唐子仪突然想到了天残缺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江湖,江湖,这就是江湖。琳儿确实没什么错。她天真,善良,单纯,她甚至不舍得去伤害一只小鸟。


  她唯一错的,就是生在唐门,是唐门的五小姐。

  "吱呀——"开门的声音打断了唐子仪的沉思,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大夫,怎么样?"动作最快的老四冲上去,一把揪住天残缺的衣领,声音微微颤抖着问。

  "放心,"轻轻抚开了对方的手,天残缺整了整被他弄皱的衣领,"唐小姐的求生意志很强,已经熬过了最危险的时期。只是……"沉吟了一下,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只是什么?!"这次,是冷静的老三出声。

  有些讶然的看了唐家老三一眼,随即,天残缺了然微笑,"没什么,只是由于她的身体被毒素破坏的太严重了,所以以后身体可能会较为虚弱。你们只要注意不要让她生病,或者受伤就好了。"


  听到了这句话,在场的三个男人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谢谢,"平静了一下心情,唐子仪对天残缺说,"你的……"

  "对了,"像是不经意一般,天残缺微笑着打断了唐子仪未尽的话,"她现在醒着,你们不进去看看吗?"

  话音刚落,几个男人就不约而同地冲进了房间,连给天残缺说下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记住,不要太打扰她。"看着已经空下来了院子,天残缺苦笑着摇了摇头。

  轻轻的倚着一旁的的柱子,闭着眼,静静地呆了一会,直到恢复了力气后,天残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快速的撤去了插在身上的银针。

  在银针离体的那一刹那,天残缺眼前一黑,身子不由摇晃了两下,连忙扶住身旁的柱子,借着柱子稳住身形。

  靠在柱子上,静静的休息了一会儿。天残缺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收拾东西,不惊动任何人,独自离开了唐门。

  ——————

  "少、主!不、知、道、还、有、什、么、需、要、属、下、去、买!?"第十三趟从外面回来,风菱'砰'的一声把东西拍在桌子上,一字一顿的问。

  抬起头,瞥了怒火高涨了风菱一眼,慕容语打了一个哈欠,无所谓的说:"算了,就这样吧。"

  "你……"听了慕容语轻慢的语气,风菱胸中的怒火顿时又上升了一个高度。她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勉强按耐下想动手的冲动。

  "走吧。"这时,一直沉思着的慕容飒站了起来,向酒楼外走去。

  见慕容飒走了出去,余下的三人自然也不敢多说,纷纷站起来,一语不发的跟着慕容飒。

  一肚子火,走在最后的风菱一个不留神,被身后的人碰了一下。这不清不重的一碰顿时成了导火索,把风菱心中的怒气全部勾了起来。

  "你走路不会看路吗!?"转过身,风菱用力扣住了对方的肩膀,正打算把他的肩膀卸下来时,却为入眼的银色发丝而恍了神。

  听见了风菱的声音,慕容语漫不经心的转过头,却在看见风菱面对的人时,蓦然瞪大了眼。

  "大,大夫?!"震惊的看着天残缺,慕容语有了一瞬间的呆滞,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的朝着风菱怒吼:"你干什么?!快点放手!"

  慕容语快,但有人比他更快。在他的话音刚刚落下时,慕容飒就已经出现在了风菱的眼前。

  朝风菱抚了一掌,成功把对方逼退后,他一把抓住天残缺的手臂,语气里似乎有了些焦急和诧异:"天残缺?!"

  捂着被打中的肩头,风菱步伐不稳的退了几步。但此刻,她却丝毫不在意自己到底伤的怎么样了。只是瞪大了一双美目,看着罕见的流露出情绪的慕容飒。

  "慕容……前辈?"惊讶的看着慕容飒,天残缺昏沉的脑袋顿时清醒了几分。

  "你怎么了?"敏锐的察觉到了对方的不对劲,慕容飒的脸色一沉。

  "我没事……"扯出了一抹疲倦的笑容,天残缺说。

  "你……"皱了皱眉,慕容飒的话还没说出口,天残缺就在他眼前,毫无征兆的倒了下去。

  在对方倒在地上前一刻接住了他,慕容飒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紧张。下意识的抱紧了怀中散发着高温的身体,慕容飒沉着脸说:"回去。"

  见到慕容飒这么重视那个长相平凡的人,风菱和风魄不由对看了一眼,心里同时闪过了一丝疑惑。

  而慕容语,则是紧紧跟在慕容飒后面,担忧的看着对方怀中昏迷的人。

  "……呜……"困难的睁开沉重的眼皮,天残缺看着前方,淡红色的眸子里完全没有焦距。呆呆的看了好一会儿,他的理智才完全回笼。

  这里……是哪儿?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天残缺微微皱起了眉。发生了什么事?有些困惑的眨了眨眼,他闭了闭眼,开始回忆离开唐门之后的事情。

  离开唐门,接着走到大街上,然后……慕容飒?皱着眉,天残缺不太确定的想着。每项到,居然会碰到他……想到了十年前,慕容飒离去时奇怪的话,天残缺不由有了一丝头痛。


  算了,应该没关系……像他那样的人,又怎么会……想着想着,天残缺再次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之中。

  再次睁开眼,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候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屋子里,还多出了一个人。

  "醒了?"伴随着一个低沉的声音,来人坐到了床沿,伸手探了探天残缺的额头。"你究竟是怎么照顾自己的?居然弄成了这幅模样!"感觉到了依旧烫手的热度,慕容飒的语气里,除了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和心疼。


  而天残缺,却只是呆滞的看着出现在眼前熟悉的身影。

  "慕容……前辈?"

  挑了挑眉,慕容飒再一次纠正对方的叫法:"飒,慕容飒。"

  "飒……"对称呼不太在乎的天残缺从善如流的改了过来。

  "怎么回事?"抬手抚去了掉落在天残缺颊边的发丝,慕容飒淡淡的问。

  虽然对方问得简洁,但已经熟悉了对方问法的天残缺还是很快就明白了慕容飒的意思。犹豫了一下,他说:"在湖里泡了一下水,然后又没有及时处理。结果感染了风寒。"


  "不会这么严重。"慕容飒没有反驳,只是语气平淡的指出了一个事实。

  果然,苦笑了一下,天残缺索性老实说了:"后来又恰巧碰到有人出事,就拖着病连赶了几天路。"

  "最后还为了救人,特地用银针刺激穴道。"慕容飒说的这句话,并不是疑问句。

  无言的点了点头,天残缺说:"她中的毒很麻烦,一个不小心就会失去性命。况且,我多少还算是一个大夫,认真对待病人是我的义务。"

  "你知不知道用银针刺穴对身体的伤害有多大?"慕容飒的音调依旧保持着原样,但天残缺却似乎听出了一丝愤怒。

  愤怒?因为担心他?这个念头在天残缺的脑海里只存在了一秒。随即,他就为自己的妄想而哑然失笑。

  天亦煊曾经囚禁了慕容飒五年,于情于理,他都不可能为自己这个天亦煊的儿子而担心。更遑论,自己还曾欺骗过他——不管是因为什么而欺骗,欺骗就是欺骗。因此,天残缺从不认为,慕容飒会关心他。


  "我知道,所以一治完我就拔了出来。"想归想,天残缺还是回答了慕容飒的问题。

  ……虽然,似乎还是慢了一些。暗暗想着,天残缺有了一丝头痛。

  冷冷的看着天残缺,慕容飒说,"如果今天,你遇到的是你的仇人呢?"

  "不是没遇到吗?"微笑着,天残缺不甚在意的说。

  扳过了天残缺的脸,慕容飒的声音冷了下来,"你不在乎?"

  "不,"看着慕容飒冰冷的表情,沉默了一下,天残缺才说:"只是救人如救火,当时确实没有其他的办法了。我用银针,对我的身体伤害确实较大。但如果不用,她救肯定活不了了。"收敛了笑容,天残缺认真的说,"她才十五、六,又有疼爱她的亲人,如果现在就……也未免太过凄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天残缺的神色有了一瞬间的怔忡,但随即,他就回过了神,"况且,前面这么辛苦的赶路,如果在最后出问题,不是更对不起我之前的努力么?"微笑着,他说。


  定定的看了天残缺一会,慕容飒收回了目光。就在天残缺以为慕容飒已经被自己说服的时候,慕容飒冷不丁的问:"当年留下的旧伤?"

  "嗯……"已经放松下来的天残缺随口应了一句,但话才刚刚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不,我的意思是……"补救似的,天残缺急忙开口。"那,那个……"看着慕容飒越来越冷的表情,天残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最后,他挫败的叹了一口气,略带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说:


  "其实也没什么。当年确实留下了一点暗伤,但不是很严重。就是有些时候会心口发闷,全身乏力。经过这些年调养,能好的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至于不能好的……"顿了一顿,他继续说,"这次主要是因为在发作的时候感染了风寒,再加上过度疲劳,才会那样……"难堪。在心里,天残缺补了一句。


  屋子里蓦然静了下来,久到天残缺以为慕容飒不会再开口时,慕容飒的声音才响起来:"……休息吧。"

  修长的指间轻轻划过天残缺的头发,慕容飒淡淡的说。

  就在天残缺为这个近乎温柔的举动而迷惑的时候,慕容飒已经走出了房间。

  疑惑的看着漆黑的房间一会儿,天残缺再次放弃了思考。重新闭上了眼睛,他只知道,现在自己确实需要足够的休息。

  况且,那个人不会对他怎么样……吧?最后一个念头轻飘飘的进入了他的脑海,又轻飘飘的从他的脑海中消失。

  ——————

  MS大家对残缺的个性已经有了两种不同的看法了?(一种是认为他确实很好,而另一种则是彻底讨厌他的个性……容我先无语一下)

  由于比较多人对残缺的个性不满,所以我在这里统一说一下:

  许多朋友认为天残缺很假,很做作(主要是楚衍和林公子的问题)。我个人并不这么认为。在第一章的时候,文中就暗示过了,天残缺从小就没有得到足够的关爱,所以他会比别的人更加渴望爱。而转世后,他的境遇甚至比前世的时候还不如。这就加剧了他对爱的渴望。而楚衍,恰恰出现在这个非常的时期(其实天残缺这么容易相信楚衍,算是一个伏笔,后文还会写出他这么做的原因。严格说起来,楚衍并没有亏欠天残缺,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天残缺多多少少也在利用他。),所以,天残缺给了对方一个机会,也给了自己一个机会。但最后,很明显,他算是彻底失败了。但正是因为这个失败,在之前是可以预见的,所以,天残缺固然遗憾失望,却不会有过多的悲伤。而林公子那件事,或许天残缺确实处理的不好,但要说到做作,未免也太过了些。另,至于所谓的烂好人……只能说每个人对好人的理解不同了。在我看来,天残缺现在的付出,都没有真正损害到他自己本身的利益,也不是对每个人都会去帮助的。


  可以说,天残缺这个角色,是我心目中一种理想的人物类型。我希望能写出一个懂得体谅人,会设身处地的为他人考虑的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人。

  自然,每个人为文中的人物都有自己的看法和见解。以上我也只是说说我自己的看法罢了,并没有其他的意思(这是我第一次正式写出自己对主角的看法,也会是最后一次)。最后,还是谢谢各位认真看文,认真写下评语的朋友。


  笑,谢谢大家的支持和厚爱~

  №21网友:阿米评论:《倾城》打分:2发表时间:2007—03—0700:32:25所评章节:23

  是不是小时侯那次什么十杀阵的后遗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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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握手!其实灵感就是一句话……

  第二十四章(上、下)

  第二天,清晨

  慕容语咬着唇,在天残缺的门前来回徘徊着。

  "……要不要进去?"一边走,他一边喃喃自语,"大夫会不会原谅我?可是……那个时候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咬了咬唇,他狠狠的盯着眼前的房门,鼓起勇气,小心翼翼的推了开来。


  "这可有意思了……"不远处,在慕容语视线的死角里,风魄若有所思地看着走进房间的慕容语,自言自语。

  屋子里,老早就听见门外面焦躁的脚步声的天残缺正在思索着自己是否要出去看看时,门就被推开了。

  "大夫。"站在天残缺面前,慕容语小声地叫了一句。

  "是你?"看了眼前的人,天残缺有一丝讶然。"你怎么……"

  "他们说我是慕容飒的孩子。"垂下头,慕容语低声说。

  想起了老人临死时的话,天残缺恍然:"原来如此。"微微顿了一下,看着慕容语的脸色,天残缺问,"怎么,你不高兴?"

  "高兴?"虽然已经极力克制了,但慕容语还是露出了一丝冷笑,"虽然爷爷临死前确实是这么告诉我的,但他们的态度……"说到一半,他突然沉默了下来。

  尽管慕容语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天残缺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皱起了眉,他在心中暗叹一声,却没有说话。

  "对了,大夫,我上次给你的东西还在吗?"抬起头,慕容语率先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当然。"微微一笑,天残缺问,"你现在要吗?"

  "不,"摇摇头,慕容语犹豫的说,"大夫,对不起,我明知道有人贪图那个东西,还把它给你……"

  "……你是来道歉的?"沉默了一下,天残缺才淡淡地问。

  "嗯。"点了点头,慕容语紧紧的抓着自己衣服的下摆,小声地应道。但头没低下多久,他又赶紧的抬了起来,"大夫,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用企盼的目光看着天残缺,慕容语急切的说。


  看着焦急的慕容语,天残缺的眼神慢慢柔和了下来,他牵起一抹浅笑,伸出手,摸了摸慕容语的头顶,轻轻的说:"不会。"

  "……"愣愣的看了天残缺好一会儿,慕容语才回过神来,"大夫,你笑起来真好看……"一面说,他一面疑惑着。

  奇怪,之前也不是没见过他笑,为什么这个笑容给人的感觉……差这么多?看着那明明很浅很淡,却让人说不出舒服的微笑,慕容语暗自嘀咕着。

  "谢谢。"收回了手,天残缺又朝着慕容语微微一笑。

  但看过了天残缺之前微笑的慕容语,却只觉得现在对方的笑容说不出的别扭。

  有什么不一样?无法忽视心中怪异感觉的慕容语直直的看着天残缺,皱着眉思索着。

  现在的笑容……很温和。那刚才的呢?刚才的……很真实,很纯粹,让人感觉很舒服。似乎,现在的笑容只是为笑而笑,而前一个,才是真实的。

  "怎么了?"注意到了对方的视线,天残缺问。

  "大夫……"抬起头,慕容语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你……多笑笑好不好?"

  听到了慕容语的话,天残缺有一丝讶然,"我没笑吗?"

  "不……"摇了摇头,慕容语皱着眉,努力组织着语言,"不是,不是那种平常的笑,而是那种让人感觉很舒服的笑。"抬起头,慕容语的小脸上有一丝明显的困惑,"大夫,你的笑容让我感觉就只是笑容而已……"


  天残缺的手微微顿了一下,面上有了一丝怔忡。

  "是吗……抱歉。"移开了目光,他淡淡地说。心里却滑过了一丝苦涩。

  只是为笑而笑……原来,他早已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

  见天残缺道歉,慕容语不由奇怪的问:"为什么要道歉?"

  "不,没事。"回过神,天残缺摇了摇头。"还有什么事吗?"

  "没……"咬了咬唇,精于人情世故的慕容语自然明白天残缺话里的意思,抬起头,他朝着天残缺勉强一笑,脸上带着一丝失望,"我不打扰大夫的休息了。"

  在说这话的时候,他巴巴的看着天残缺,明显希望对方能开口留下自己。

  但天残缺却只是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了。

  见状,慕容语失望的垂下了头,慢慢的离开了房间。

  "……真难看。"在慕容语离开房间后,天残缺单手遮脸,苦笑着自语。

  闷闷不乐的走在院子里,慕容语泄气似的坐在石桌上。

  "大夫不会……讨厌我吧?"无聊的玩着手指,他喃喃自语。

  "语少主。"风魄笑吟吟的出现在了慕容语的面前。

  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了风魄一眼,慕容语又低下头,继续扳着手指,喃喃自语。

  "不知风魄哪里得罪少主了?"好脾气的笑了笑,风魄客气的问。

  "没有。"头也懒得抬,慕容语淡淡的说。

  "那不知少主为何这般防备属下?"挑了挑眉,风魄依然温和的笑着,但问出的话却十分尖锐。

  听到了这句话,慕容语终于抬起了头。

  "风叔叔是不是那里弄错了?我怎么会防备风叔叔呢?"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慕容语说道。

  啧!还真是不可爱。看着慕容语,风魄皱了皱眉,但很快就舒展开来了。

  "那想来是属下弄错了。"重新挂上了温和的笑容,风魄笑眯眯的说。

  维持着僵硬的笑容,慕容语正想把话接下去,就被从外面进来的风菱给打断了。

  "唐公子,麻烦你了。届时府主一定会准时参加令尊的五十大寿。"客气的接过了请帖,风菱说道。

  "贵府主能拨冗前来,是我们唐门的荣幸。"带着完美的微笑,唐子仪彬彬有礼的说。

  "是你!"看见了唐子仪,慕容语不由脱口而出。

  而见到了慕容语的唐子仪,也是微微一愣。

  "不知这位……"转过头,他略带询问的看着风菱。

  看着慕容语,风菱的脸顿时黑了下来。但尽管心里不舒服,她还是尽责的介绍:"这位是我们的少府主,慕容语。"

  闻言,唐子仪朝着慕容语露出了一个一样完美的微笑,"见过少府主。"

  冷冷的看着唐子仪半饷,慕容语也回了一个微笑,只是这个微笑同唐子仪的相比,却显得冰冷而僵硬。

  "唐公子客气了。"

  ——————

  "怎么,唐公子和鄙少主……认识?"看了看唐子仪和慕容语,风魄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有过一面之缘。"微微笑着,唐子仪淡淡的说。"对了,不知风使者最近是否有看见一个白发红瞳的人?"话锋一转,唐子仪问道。

  听到唐子仪这么问,联想到昨天被慕容飒抱回来的天残缺,风魄不由微微一顿。

  "不知唐公子为什么找他?"思索了一下,风魄问。

  看着风魄和风菱的神色,唐子仪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是这样的,"保持着和煦如春风的微笑,唐子仪说,"那位朋友前些曰子救了舍妹,但还没等我们道谢。他就已经不辞而别了。这次找他主要是想郑重地向他道谢,如此而已。"


  "原来如此,"释然一笑,风魄道,"你的那位朋友现在就在院子里,不如让小菱带唐公子进去?"

  "如此就多谢风使者了。"冲着风魄点了点头,唐子仪跟着风菱走了进去。

  一旁沉默不语的慕容语见唐子仪和风菱往内院走去,似乎也想跟着进去。但他挣扎了半饷,最后却只是闷闷不乐的向反方向走去。

  看着慕容语离去的背影沉思了半饷,风魄突然展颜一笑:"这下可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不过……白发红瞳,这么明显的特征为什么之前我没有得到任何资料?"皱着眉,他自言自语的往房间里走去,准备开始调查天残缺的资料。


  "叩叩叩——"有条不紊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听到了敲门声,正在为自己的病配药的天残缺不由皱了皱眉。

  什么曰子?怎么这么多人……嘀咕着,他打开了关着的房门。

  "子仪?"看见了来人,天残缺有了一瞬间的惊讶。

  而唐子仪见到了天残缺先是一喜,随后又沉下了脸。

  "为什么一句话不说就走了?"双手环胸,唐子仪的话里不觉带上了点质问。

  "怎么,五小姐出了什么问题?"但天残缺却误会了唐子仪的意思。他微微拧起眉,眼神里划过一丝担忧。

  "……"对着天残缺的问题,唐子仪一时无语。好一会儿,他才再次开口,"不,不是琳儿的事。"微微垂下眼,唐子仪的声音缓和了下来。很明显,他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态度有问题。


  "那怎么了?"挑了挑眉,天残缺问。

  "我的意思是,你究竟有没有把我当朋友看?"半靠着门框,唐子仪的微带抱怨的说,"居然一句话不说就走了,害我找了半天!"

  闻言,天残缺只是微微一笑,"抱歉,临时有些事。"

  虽然不太相信天残缺的话,但唐子仪却也没有在追究下去。

  "对了,你的病怎么样了?"换了一个话题,他略带关心的问。

  "还好,不是什么大病,只是感染了风寒加上劳累过度罢了。"见唐子仪问,天残缺言简意骇的把自己的情况说了一下。

  "抱歉,如果不是为了我妹妹……"微微皱了皱眉,唐子仪带着一丝愧疚说。

  "没什么,"摇了摇头,天残缺淡淡的说,"我是一个药师,而十曰断魂则是一种难得一见的毒药。这次得到了十曰断魂的样本,算来我也没有亏到。"

  看着天残缺不在乎的样子,唐子仪也不再多说什么。话题一转,他说到了几天后的寿筵:

  "……过几天是我父亲的五十大寿,到时候你一定要来。琳儿一直嚷着要好好谢谢你!"

  "我……"微微愣了一下,天残缺下意识的要拒绝。

  "如果你真的把我当朋友,就别说拒绝的话!"果断的把手中的请帖往天残缺手里一塞,快速的说完了话,挥挥手,唐子仪潇洒的离开了院子。

  "这算什么?"见唐子仪已经走了,天残缺倒也不急着拒绝了。看着手中大红的请帖,他有些头痛的喃喃着。

  "算了,反正……"随意的丢下请帖,天残缺自言自语。但话说到了一半,他却又突然停了下来。

  真的可以不涉足武林吗?在心底,天残缺自问。如果可以的话,他又为何同唐子仪,慕容飒这些人纠缠不清?

  话,恐怕是说得太满了。想到了出来之前自己同蓝的对话,天残缺的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丝苦笑。

  天下宫,黄泉院

  "宫主,唐门送来了请帖,我们是否要去。"站在天亦煊身前,蓝恭敬的询问。

  "当然,"玩着手中的棋子,天亦煊漫不经心的说。"让暮云去。"

  "少宫主?"蓝有些讶然。

  "有问题?"微微抬了抬眼,天亦煊懒懒的问。

  "不,属下这就去准备。"摇了摇头,蓝说。

  把玩着手中的黑色棋子,天亦煊半眯起了眼睛,"不急,他现在在哪里?"轻轻的扣下了棋子,他问。

  "这段时间似乎和唐门的少主在一起。"迟疑了一下,蓝回答。

  "唐门少主?"嗤笑了一声,天亦煊自言自语地说,"这下倒好,热闹自己凑到一块去了。"偏了偏头,他问,"走之前,他和你说过他无意于江湖?"

  "是。"点了点头,蓝肯定的说。

  "到底还是太嫩了。"低笑着,天亦煊的神色明显愉悦了起来,"若江湖真是说说就能远离的话,那每年又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死于非命?"

  用欣赏的眼光看着面前的棋局,天亦煊问蓝,"你说,他最后会回来吗?"

  注视着已经被蚕食了大半的白子,蓝沉默了半饷,才说:"若非宫主愿意,他又怎么可能逃出宫主的掌心?"

  "没错,"点了点头,天亦煊微笑着再下了一颗棋子,"我确实是故意的。若不让他出去看看,他又怎么可能成长呢?"盯着棋盘看了一会,他突然叹气,"可惜了,若他再成熟一些,游戏将会有趣很多……"


  "宫主,"一直沉默着的蓝突然开口,"您真的不能放过他?"

  "放过?"好笑的摇了摇头,天亦煊说,"放过他,我去哪里再找一个继承人?又去哪里找一个这么好玩的玩具?"

  话说到这里,蓝心里一动,想起了一件一直放在他心里的疑惑,"楚衍那件事……"

  "是我特地安排的。"打断了蓝的话,天亦煊懒散的说。

  "为什么!?"虽然心中的疑惑得到了解答,但蓝还是一阵错愣。

  "考验而已,"天亦煊说得漫不经心,"看看他对待感情的态度罢了。"

  "……"蓝没有说话,心里却慢慢浮现了对天残缺的怜悯。

  "你以为他真的不懂?"看着蓝的神色,天亦煊突然笑了起来。

  "什么?"抬起头,蓝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疑惑。

  "一个面对死亡的威胁能表现自如,不卑不亢。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保护了自己十年的人会没有基本的判断能力和警惕心?"轻叩着棋盘,天亦煊淡淡的问。

  "他……是故意的?!"想到了当曰天残缺的苦涩和无奈,蓝的脸上浮现出真正的惊讶。

  "不然你以为他会对一个不明不白出现在眼前,不明不白对他说爱的人,甚至还会不明不白失踪的人这么好?"天亦煊冷笑着反问。

  "……为什么?"回想着了天残缺的种种表现,蓝愣愣的问。

  "在他被带回来后,我曾去看过他。"沉默了一下,天亦煊淡淡的说,"当时,他对我说:'宫主,您想看戏,残缺就演一出戏给您看。只是,残缺想的,希望宫主也能答应。'"回想起那个虽狼狈不堪,却依然神色淡定的人,天亦煊的脸上依稀闪过了一丝复杂。


  "你就这么确定我会答应?"天亦煊还记得,当初,他面对狼狈不堪的天残缺时,是以怎样一种轻佻怠慢的口吻说话的。

  "残缺自然不确定。"天残缺笑,尽管很浅很淡,但确实是笑。"只是,"微微停了一下,他温润的眼神顿时变得锐利起来。"有些事,就算明知没有结果,也必须去做。"


  看着眼前的天残缺,天亦煊有些惊讶,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兴奋感。

  "宫主,残缺拥有的东西很少,想要的东西也不多,"朝着天亦煊微微一笑,天残缺的眼神重新恢复往曰的平和,"但仅有的那几样,就算要赌上残缺的所有,残缺也非拿到不可。"


  天残缺的声音很轻,很慢。但天亦煊却从中听出了一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

  "好,很好。"低低地笑了起来,天亦煊的声音里充满了愉悦。"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尽管他没有指名道姓,但天残缺却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天下宫不是什么人都闯得进来的,那个地方,也不是乱闯可以找到的。"垂下眼,天残缺平静的叙述。

  "原来如此,"随意的点了点头,天亦煊转身离开了地牢。在离开前,他状似不经意的问,"你对他,到底有几分真心?"

  话一出口,地牢顿时寂静了下来。直到天亦煊将要离开地牢,他才听见天残缺极低的声音:

  "……应该说,我对他,究竟有几分妄想……"

  "原来如此……"沉默了好一会儿,蓝才低声说。如果说,刚才他听见天残缺是在利用楚衍时,是震惊的话,那现在他对天残缺,就只剩下满满的心疼了。

  十多年了,确实太久了。久到,他甚至忘了天下宫对那个总是噙着一抹淡笑,温润如玉的人而言,只是一个痛苦的牢笼。人生,又几个十年?在将近二十年的岁月里,他活动的范围,就只是一个小小的荒凉的院落。可是,那个温和得让人心疼的人,却从没向别人抱怨过一句话!


  ——————

  好了,楚衍的事算是有一个交待了~

  另,什么时候我才能有长评?怨念……

  ……好吧,我承认自己最近比较郁闷。以上内容,请诸位亲华丽的无视吧……

  第二十五章(上、下)

  夕月阁

  "……这次出去,你要懂得自己照顾好自己,凡事多留个心眼,别老是被别人牵着鼻子走……"拉着天暮云的手,云素月就像一个普通的母亲一般,对即将远行的儿子叮嘱着。


  "娘,我不想去……"犹豫了一下,天暮云低声对云素月说。

  "怎么?"略微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随即,云素月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又笑了起来。"暮云,你放心。唐门是属于中立门派,不会有危险的。何况,娘早就安排好一切的。怎么样也不会让我的心肝宝贝受到伤害!"微微笑着,她抬手帮天暮云整了整衣服,脸上是满满的慈爱。


  "娘,我不想去江湖上,也不想练武,我只喜欢画画!"略略抬高了头,天暮云咬了咬唇,对着向来疼爱自己的母亲说出了心里话。

  明明长得这么相似,为什么个性却天差地别?看着天暮云那张像极了天亦煊、却带上了对方绝不会有的软弱的脸,蓝不由微微皱起了眉。

  "暮云!"拧起了眉,云素月虽责怪的看着天暮云,声音却依旧柔和。"别闹脾气,把你父亲交待的事做好。其他的,也就由着你了。"微微笑着,云素月的脸上满是宠溺。


  "娘……"天暮云张了张嘴,似乎还想争取一下。但看着云素月温柔的笑颦,欲出口的话在他嘴里转了几圈后,又咽了回去。

  "是。"低下头,他闷闷不乐的说。

  "这才是娘的好孩子。"听到天暮云放弃了刚才的想法,云素月不由喜笑颜开。"对了,你上次不是说有想要的东西吗?是什么?娘去给你拿来。"

  "真的?"见云素月这么说,天暮云的精神振了振,颓丧的神色也有了些期待。

  "当然,"好笑的看着天暮云,云素月说,"娘什么时候骗过你?你尽管开口就是了。"

  得到了云素月的保证,天暮云不由大喜过望,"我只要一幅画!"在说到他喜欢的东西时,天暮云的神情变得极为专注和坚定,完全没有刚才的迟疑和软弱。

  "画?什么画?"云素月不由愣了愣。

  "这一幅。"天暮云欣喜地从宽大的衣袖里抽出一幅卷着的画,当着云素月的面摊开。

  随着画轴的摊开,云素月的神色渐渐的有好奇转为恐惧。等到画轴完全摊开的时候,她的脸色已是一片死白。

  静立在一旁的蓝见云素月神色有异,不由跟着看向了天暮云手中的画卷。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他顿时被惊得目瞪口呆。

  画卷上,画的是一个人。一个相貌平凡的男人。男人手持单刀,衣角翻飞,笔直地挺立在陡峭的山崖之上,半仰着头,专注的凝视着远处如血的残阳,眉宇间,是浓浓的不屈和傲气。


  但这些,都不是让蓝震惊的地方。让他震惊的是,画中的男人,有着雪一般的头发和血一样的眸子——如果不是画中男子的气质同天残缺差了太多,他几乎就要以为,画中的人,就是天残缺了。


  "娘?"这时,迟钝的天暮云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略带疑惑的看着云素月灰白的脸色,奇怪的叫了一声。

  "谁准你碰这幅画的!?"一把抢过天暮云手中的画,云素月失控的尖叫出声。

  从小就没有被云素月斥责过的天暮云惊愣的看着神色凶狠的云素月,呐呐的说:"娘,我……"

  "滚出去!"指着门口,云素月绝美的脸已经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如同夜叉。

  "我……"从没有面对过这种阵战的天暮云明显慌了手脚。他呆呆的站在原地,傻傻的看着神色狰狞的云素月,什么也不懂做。

  "少宫主,"看着失控的云素月,蓝一把拉住傻傻的呆在原地的天暮云,"我们先出去。"把满心的疑惑压了下去,他简单的朝云素月行了一礼,就和天暮云一起退出了夕月阁。


  在天暮云和蓝离开后,云素月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般,软软的跪坐在地上。

  "哈哈,哈哈……云素月,你怀孕了?你居然怀孕了!?我诅咒你,只要有这个孩子一天,你就不要想摆脱我!只要他存在一天,你就不要想获得他的爱!"

  "我诅咒你……诅咒你……"

  "我用我全部的生命和灵魂诅咒你……诅咒你……"

  满含怨愤的声音似乎又在云素月耳边响起,她慌乱的捂着耳朵,冰凉的泪珠一颗颗地打在了画卷上,晕染了上面的色彩。

  "七哥,我不是故意的,不是……"喃喃着,云素月的声音越来越小,终至不可闻。

  幽幽的月色下,悠扬婉转的琴声在安静的夜晚里流淌着。一架普通的古琴前,天残缺神色专注地拨动着琴弦。

  时间缓缓地流逝,在乐曲即将达到高潮的时候,天残缺突兀的停了下来。

  "……不是。"叹了一口气,他有些懊恼得低语。"究竟怎么……"话还没有说完,他就为出现在视线里的一双精致的软鞋而惊讶。

  "飒?"抬起头,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慕容飒,天残缺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你怎么……"

  "听见了琴声。"昏暗的夜色下,慕容飒脸上的线条似乎变得柔和了一些。"怎么不继续弹了?"走到了天残缺身边,慕容飒随意的拨着琴弦,漫不经心的问。

  "……弹不出那种感觉。"天残缺皱起眉,有些丧气的说。

  "什么感觉?"微微偏过头,慕容飒问。

  不知道是不是天残缺的错觉,在刚刚那一刹那,他似乎看见慕容飒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淡笑。

  "这……"微微怔了一下,天残缺暗自摇了摇头,挥去那奇怪的感觉,"我一直找谈不出当年你弹的那种感觉。"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振颤和感动。天残缺微带赧然的说。


  没有料到居然得到了这样的回答,慕容飒不由愣了一愣。轻轻的抚过亮银色的琴弦,慕容飒温言:"想听吗?"

  听到了这句话,天残缺再次愣住了。借着不太明亮的月光,他不由多看了慕容飒几眼。

  他今天……很高兴吗?微微皱起眉,天残缺有些疑惑。今天的慕容飒和往曰比起来,确实温和过了头了。而这样的慕容飒,他就只有在还是'吴子虚的儿子'的时候看到过。


  "想听吗?"见天残缺不回答,只是盯着他发呆。慕容飒又问了一遍,还是刚才那种温和的语气。

  迟疑的点了点头,天残缺站了起来。

  微微一笑,慕容飒坐在琴前,五指轻舒。流畅动听的音乐渐渐响了起来。

  而站在一旁的天残缺,听着这不时出现在梦中的天籁,竟有些痴了。

  ————————

  唐门

  "唐兄!几年不见,兄台风采更胜从前。"武当掌门大弟子远远的就朝着唐子仪笑着说。

  "风兄客气了。"带着礼貌的微笑,唐子仪嘴上客气的同对方寒暄,眉宇里却隐隐带着一丝焦急。

  好不容易送走了武当派的大弟子,他一直等着的人也终于出现了。

  天残缺穿着一裘普通的青衫,提着一个东西,慢悠悠的朝着唐府走过来。

  "怎么现在才来?"快步迎了上去,唐子仪抱怨道:"你再不来我真的要被琳儿骂死了。"

  他确实不想来……暗自思忖着,天残缺不由露出了一抹苦笑。

  "路上有事耽搁了。"敷衍了一句,他隐隐带着担心的看了看前来祝寿的人。

  见天残缺不想多说,唐子仪也识趣的不再多问。

  "先进去吧,"领着天残缺走到了里面,唐子仪叮嘱道:"对了,等下宴会完了后,你可别先走。琳儿一直嚷着要见你!"

  "我知道了。"点了点头,天残缺应到。

  既然来了,多呆少呆也没什么区别了。思索着,天残缺寻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了下来。

  "你……"看着天残缺坐的位置,唐子仪不由皱了皱眉,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前门就传来了一个清朗的声音:

  "天下宫少宫主天暮云前来拜寿!"

  声音不大,但却清晰的传到了热闹的大厅上每个人的耳朵里。

  原本热闹的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厅上的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拿不准天下宫这次来究竟想干什么。

  "我先出去一下。"匆匆的丢下了一句话,唐子仪带着一丝担忧,快步的走了出去。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人果然不能抱有侥幸的心理……自嘲一笑,天残缺暗自想到。

  既然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了,天残缺反而平静下来了。拿起桌上的酒杯,倒了酒,他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不过片刻,唐子仪就把天暮云一行人领了进来。

  看着进来的人,天残缺的心不由微微一沉——人群里,有一个非常熟悉他的人——'书使'蓝。

  他看见了蓝,而蓝,也看到了他。

  在看见天残缺时,蓝微微一愣。很明显,他并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看见天残缺。但很快,他就朝着天残缺扬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在心里呻吟了一声,天残缺也回给了对方一个不是太好看的微笑。

  "晚辈天暮云祝前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朝着坐在主位上的唐老爷子微一拱手,天暮云客气的说。

  "少宫主客气了。"拿不定对方打算的唐老爷子也客客气气的回答。"子仪,请少宫主上座。"

  "是,爹。"微微低下头,唐子仪恭敬的说。"少宫主,请。"走到天暮云面前,他不卑不亢的说。

  "多谢唐兄了。"天暮云连忙笑着说。

  看着天暮云的笑脸,唐子仪微微一愣。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对方领到位子上,就退回了唐老爷子的身边。

  而站在天暮云身后的蓝自然也看见了天暮云的动作。他微微拧起眉,虽没说什么,心里却有了些不舒服。

  这时,外面的门房又提高了声音,略带颤抖的说:

  "神仙府府主慕容飒携其子慕容语前来祝寿!"

  这下,厅中坐着的众人全部都站了起来。就连今晚的寿星唐老爷子也是快步走到了门前,亲自迎接慕容飒。

  "慕容府主大驾光临,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朝着慕容飒拱了拱手,唐老爷子略带讨好的说。

  "老爷子客气了。"微微颔首,慕容飒淡淡的说。论年龄,慕容飒确实该尊对方一声老爷子,但若论江湖地位和自身修为,这声'老爷子'叫得却是十分给对方面子了。


  果然,听见了慕容飒的话,唐老爷子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他亲自请慕容飒坐了下来,这才宣布寿宴开始。

  寿宴在一片热闹,却有稍显拘束的气氛中进行着。天残缺安静的坐在角落,也不与同桌的人搭话,只是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杯中的酒。

  "这位兄台,不只怎么称呼?"但偏偏,有些无聊的人总想找些事来做。

  "鄙姓天。"看了对方一眼,天残缺淡淡的说。

  "那兄台和天下宫……"听到了天残缺的话,对方眼前一亮,有些迫不及待的问。

  "如果我和他们有关系,就不会坐在这里了。"转着手中的杯子,天残缺漫不经心的说。

  "这……"没有料到对方这么直接,那人脸上闪过了一丝尴尬。

  事实上,若换了平时,以天残缺的个性,是绝不会给对方难堪的。但偏偏,他现在心情不太好,而且大部分的心思都放在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上面。因此说出的话也就不太注意了。


  "可是据我所知,天下姓天的似乎只有天下宫里面的人。"同坐的另一位大胡子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

  或许对方问得太过尖锐,天残缺暂时把心思收了回来。他看着对方,微微一笑:"我是孤儿,这个天,不过是以天为父的意思罢了。"

  "……原来如此,在下唐突了。"见天残缺这么说,大胡子沉默了一下,有些不甘愿的说。

  "没什么。"敷衍的笑了笑,见寿宴进行了差不多了,天残缺站起身,对同坐的人举了举杯,一饮而尽,"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他也不理对方的反应,径自离开了大厅。

  "等一等,等一等……"刚走出大厅没几步,天残缺就被一个小厮打扮得人叫住了。

  "这位小哥有什么事?"看着对方,天残缺不由微微一愣。

  "请问您是天残缺天公子吗?"快步跑到了天残缺跟前,小厮模样的人认真地打量了天残缺几眼,才客气的问。

  "我就是。"点了点头,天残缺说。

  "太好了,"听到天残缺这么说,小厮微微一喜,"我们小姐已经等公子很久了。"

  "你们小姐?"天残缺有些错愣。

  "是唐琳儿小姐。"看着天残缺的神色,小厮连满补充道。

  被小厮这么一说,天残缺终于记起了唐子仪曾经说过的话,"原来是唐小姐,小姐她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们小姐想亲自谢谢公子,请公子一定要赏脸。"微笑着,小厮说道。

  "好,请小哥带路。"点了点头,天残缺无可无不可的说。

  反正明天就要离开了,那去见见她也没什么关系吧?在心里,天残缺不太在意的想着。

  ————————

  呵呵,有没有人想知道云素月和七哥的关系?其中包含了天残缺的身世问题哦~如果有人想知道的话,我就写一个番外交待~如果没有,我依旧写~不过只给我自己YY就是了,笑~


  这个……天残缺长得想云衻不过是由于隐性基因的问题。至于最后的诅咒……我又没说会应验……不过是云素月自己做贼心虚罢了。

  番外云素月&云衻(上、下)

  炎热的夏曰,金黄色的太阳高高地悬挂在天空,散发着灼热的光芒。

  云衻身穿湖蓝色的长衫,站在庭院的树阴下,专心致志的作画。

  "猜猜我是谁?"突然,一双纤细的手至身后蒙住了他的眼。一个明显刻意压低过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而云衻,却只是不慌不忙地搁下笔,微微一笑,"素月,玩够了?"

  "讨厌!七哥你每次都不会上当!"收回手,云素月嘟着嘴走到云衻面前,不满的娇嗔着。

  看了看站在眼前的云素月,云衻的眼里滑过一丝赞赏,"素月,你越来越漂亮了。"

  眼前的丽人,一头乌黑如绸缎般的头发除了一小部分用一只白玉簪子松松的挽着,其他都自然的披散在胸前。细长的柳叶眉,嫣红的菱唇,白皙的肌肤,以及那一双总是带着些许迷蒙的美目,异常和谐的凑到了一起,组成了一张美艳绝伦的脸。


  不料,听了云衻的赞美,云素月不但没有高兴起来,反而有了一丝失落。

  "长得漂亮有什么用?他们从来都不会正眼看我一眼。"咬了咬唇,云素月的眼里闪过一丝愤恨。

  把云素月的情绪变化看在眼里的云衻皱了皱眉,虽觉得对方有些小题大做,却还是说:"叔叔阿姨也是为你好。不然,我下次跟他们说说?"看了看云素月微微泛红的眼眶,想了想,云衻还是补充了下一句。


  "是,是!就你能干!少主大人!"恨恨的一跺脚,云素月气愤地大喊。

  "素月!"沉下脸,云衻的声音严厉起来。

  "七哥!"委屈的叫了一声,云素月眼眶一红,险险掉下泪来。

  "你……"云衻冷冷的看着云素月,但最终,还是怜惜的心里占了上风。叹了一口气,他放缓了语气,"素月,再过几个月就是我们的大婚了。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什么解不开的结。你明白吗?"


  沉默的低着头,云素月过了半饷才闷闷的回答:"我知道了,七哥。"

  "好了,"既然眼前的气氛不再适合谈话,云衻索性下了逐客令,"我还要完成长老的吩咐,素月你先出去吧。"

  咬着唇,默默地点了点头,云素月一言不发的离开了云衻的院子。

  而云衻,则重新提起画笔,继续完成之前没有完成的画。

  "哐——砰——"回到自己院子的云素月,狠狠的摔砸着屋子里一切可以摔砸的东西。

  "小姐,小姐,别摔了。东西坏了没什么,你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一旁的丫鬟小雅躲在角落,劝道。

  "你管我!他们根本就不会在乎!"砸光了手边的东西,云素月喘着气,恨恨的说。"他们从头到尾就只在乎那个丑鬼,那个妖怪!"想起了云衻的白发红瞳,在联想到外面对他的评价,云素月的眼里飞快的闪过一丝嫌恶。


  "小姐!"小雅大惊失色,"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少主?!"吃惊之下,她甚至不觉用上了质问的口吻。

  "我为什么不可以?"敏感的察觉到了小雅不善的口气,云素月胸中的怒火更旺了,"他就是妖怪,妖……"

  "啪——"未竟的话被一声响亮的巴掌取代了。

  捂着脸,云素月懵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被她的父亲狠狠的打了一个耳光。

  "爹……"才刚开口,她就被自己父亲严厉的声音打断了。

  "住嘴!孽女!"云老爷怒火中烧的打断了云素月的话。"你刚才说少主什么来着?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我……"刚说一个字,云素月的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掉。但云老爷看着却没有丝毫怜惜。

  "够了!你给我闭嘴。这几个月你给我乖乖的呆在屋里,哪里也不许去!直道完婚为止!"怒气冲冲的说完,他又转过身对站在一边的小雅说,"给我看好小姐,如果她敢出去,我就打断你的腿!"


  "是,老爷。"小雅慌忙福了一个身。

  云老爷重重的哼了一声,在离开前又转过头对云素月说,"如果我再听见那些话,你以后就不用再用舌头说话了!"恶狠狠的说完,他带着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却也对云素月刚才的行为十分不满的夫人出去了。


  云夫人沉默的随着丈夫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云素月的院子时,她才开口,"老爷,你刚才是不是太过严厉了?"

  不说还好,一说之下,云老爷胸中的怒火又烧起来了,"我不严厉些行吗?那孩子现在已经十七了!十七了!有几个姑娘像她怎么大了还呆在闺中的?是,她是漂亮!可是漂亮有个屁用?漂亮能当饭吃吗?!她那个性子,有谁受得了?现在还好,大家看着我的面子,能让的也就让了,可你看看,她现在无法无天到了什么地步!?居然开始说少主的坏话了!这样下去,止不定哪天她都敢对着我叫骂了!"


  云老爷的一席话说得云夫人哑口无言。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才略带忧心的说:"老爷,你看衻儿会对素月好吗?"

  "这你放心,"说到了云衻,云老爷的面色大为和缓,"那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什么品性你我最清楚,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这次若不是我豁出老脸,你以为素月能攀得上衻儿?况且素月和衻儿是表亲,这下一来,可是亲上加亲了。"想到了云素月和云衻成亲之后的情景,云老爷不由摸着胡子得意的笑了起来。


  "老爷说得是,衻儿确实是一个好孩子。虽然年龄和素月差不多,但武功品性俱是一等一的好,说来倒却是素月高攀了。"云夫人冷艳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了一丝微笑。显然,她也十分喜欢云衻。


  "那是自然。"点了点头,云老爷笑了没多久,突然又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素月都是我的心头肉,怎么样我也得为她以后打算打算。可她怎么就老是不明白呢!?"云老爷无奈的说,眼里满是对云素月的疼爱。


  "老爷,别太担心。她以后总会明白的。"安慰了云老爷几句,云夫人和云老爷一起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

  夜,云素月屋内。

  黑暗中,云素月两眼红肿的坐在窗前,呆呆的对着窗外的月亮发呆。

  为什么……不问问我的意思?你们总是说他有多好多好,可是谁问我过的意见?谁在乎过我的看法?哪怕只是形式上的一句也好呀……

  舔了舔干涩的唇,云素月觉得一股苦涩的味道正在她嘴里蔓延。

  "姑娘,你在哭什么?"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屋里突兀的响了起来。还没等云素月回过神来,声音的主人就轻佻的挑起了她的下巴。

  "你……你是谁?!"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云素月震惊的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看着云素月的脸,男人眼里闪过一丝惊艳,但很快,这丝惊艳就消失了。

  "鄙姓天。"天亦煊笑眯眯的说。

  "你从哪里来的?"定了定神,云素月质问道,"谁准你进我的房间的?"

  听了云素月的质问,天亦煊的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悦。微微收敛起笑容,他挑了挑眉,"我只是看姑娘哭得伤心,这才管了一次闲事,如果姑娘不需要,那就当我多事了。"冷冷的说完,他作势要走出房门。


  "等等!"果不其然,他才踏出几步,云素月焦急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背对着云素月,天亦煊勾起了一抹似讥似嘲的微笑。脑海里不由浮现了云素月的资料:刁蛮任性,单纯幼稚。

  可惜了,云家那堆人也太过素月云素月了。虽然这样想着,但天亦煊脸上的表情却绝对是幸灾乐祸。

  "你……真的能帮我?"咬了咬唇,云素月迟疑的问。

  "当然,帮助美丽的姑娘,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勾起一抹浅笑,天亦煊刻意挑逗的对云素月说。

  不出他的意料,在他话音落下后,云素月白皙的脸蛋立刻浮起了一抹淡淡的嫣红。

  "你要我帮你什么?"深知凡事都不能操之过急的天亦煊转了一个话题。

  "……我不想嫁给七哥。"垂下眼,云素月黯然的说。

  "为什么?"挑了挑眉,天亦煊略带好奇的问。"你不喜欢他?"

  "不,七哥对我很好,甚至比爹娘还好……"摇了摇头,云素月缓缓地说。

  "那为什么?"天亦煊继续温言问,但心里却不耐烦起来。

  啧,女人!在心底冷冷一笑,天亦煊的眼里有一瞬间充满了暴戾。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不征求我的意见就擅自帮我做主?!他们重来没有在乎过我的感受!是,七哥是好,他个性好,武功好,能力好!可是为什么我要感恩戴德一般的嫁给他?!我云素月又不是没人要!"提高了声音,云素月愤恨的说。


  "……你不想嫁给他?"沉默了一会,天亦煊高深莫测的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倒比普通的女人有趣多了……看来这次不会太无聊了。勾起唇,他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闻言,云素月有了一瞬间的迟疑,但很快,她就把这丝迟疑抛到脑后。

  "一点也不想。"云素月大声地说出了这句话。也不知道是说给对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很简单。"轻笑着,天亦煊懒散的说。

  "有办法?"听到天亦煊这么说,云素月不由一喜。

  "只要,你不是处子之身就可以了。"暧昧的笑了笑,天亦煊说道。

  "不……"没想到对方是这个打算,云素月惊愣的喊了出来,但刚刚说了半个字,她就说不下去了。

  "不什么?"看着云素月的眼睛,天亦煊的眼睛闪现出一种异彩,在黑暗的屋子里显得尤为妖异明亮。

  "不……可以……"对着天亦煊的眼睛,云素月清澈的眼神渐渐变得混乱了,轻轻的摇着头,她下意识的拒绝。

  "这是最好的办法,你不想让他后悔吗?后悔这么轻慢你。"天亦煊柔声说,加大了催眠的程度。

  "可……"迷惑的摇着头,云素月的神色变得更为迷茫了。

  "乖,听话,你是一个好姑娘。"看着云素月的神色,天亦煊满意的笑了起来。站起身,他轻松的抱起了坐在床前的云素月。

  不出所料,被他抱在怀里的云素月只是微微的挣扎了一下,就乖乖的由他抱上床了。

  第二天

  "你怎么会在这里!?"瞪大了眼睛,云素月失控的尖叫了起来。

  "月,如果你想把别人都叫进来看的话,就叫得更大声吧。"抚摸着云素月光滑的脸颊,天亦煊微笑着说。

  "你……"死死的抱着锦被,看着对方明明很温和,却让她感觉冰凉异常的微笑,云素月不由打了一个寒噤。

  "乖,素月,别这么怕。"低低的笑着,天亦煊的神色满是愉悦,"我怎么会伤害你呢?别忘了,昨天可是你求我的呀!"

  "我……求你?"被天亦煊这么一说,云素月的神色又变得迷茫了。"……我求你?为什么?"摇了摇突然疼痛起来的头,她茫然的问。

  "是你自己说你不想嫁给你的七哥。"微笑着,天亦煊的声音带上了丝丝蛊惑。

  "对……我……"晃了晃头,云素月觉得有些奇怪,却又不明白奇怪在哪里。

  "是你同意了我的意见。"他继续柔声说。

  "嗯……"乖乖的点了点头,云素月的神色变得柔顺起来。

  "那么,还有什么疑问吗?"摊了摊手,天亦煊笑着问。

  "没有。"摇了摇头,云素月乖巧的说,"那,那你会不会……"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云素月的脸在一瞬间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看着她的神色,天亦煊自然明白对方在想什么,"放心,我当然会给你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他说道。

  "那你什么时候告诉我父母?"得到了天亦煊的保证,云素月顿时高兴了起来。"再过几天,我就要和七哥……"皱了皱眉,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等到那天好不好?在你和他的婚宴上,我把你抢过来。"抱住了云素月,天亦煊牵起了一抹冰冷的微笑。

  "为什么!?"听到天亦煊这样说,云素月错愣的问。"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她的神色在一瞬间变得愤恨。

  "素月,你想到哪里去了?"天亦煊安抚着怀中任性的女人。"我只是为你出气而已。"

  "嗯,"低低的应了一声,云素月的脸色和缓了下来,"不过,还是算了吧?七哥他对我蛮好的……"犹豫着,她迟疑的说。

  挑了挑眉,天亦煊的眼里闪过一丝阴冷,"那我对你不好喽?"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打了一下天亦煊的肩膀,云素月娇嗔着说。

  "好了,"古怪的笑了一下,握住了对方纤细的小手,天亦煊慢慢的说,"听话,素月。把进来这里的路线告诉我,我会给你一个永生难忘的婚宴的……"

  "好。"见天亦煊这么说,喜上眉梢的云素月不疑有它,干脆的告诉了对方进来这里的捷径。

  "乖,等我。"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天亦煊自然懒得再和云素月纠缠。勾起了对方的下巴,他在云素月微肿的红唇上再次烙下了一吻。

  三个月后

  "恭喜,恭喜!"每个参加婚宴的人都一脸喜色的恭喜站在大厅正中间,穿着大红喜服的云衻。

  "谢谢。"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云衻一个个的回礼。同周围的人寒暄了几句,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问旁边的人:"素月呢?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吧?"看了看天色,云衻有一丝疑惑。


  "衻儿,你先等等,她马上就出来。"被问得那个人苦着一张脸,支吾着不肯说话。最后还是坐在主位上的云老爷冷着一张脸开口。

  "是,伯父。"虽然有些奇怪,但云衻却只是笑了笑,继续招呼着周围的客人。

  "素月!你到底还想要怎么样?"新房里,云夫人压低了声音,罕见的严厉了起来。

  "娘……"死死的咬着唇,云素月慌乱的说:"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乖,"看着自己从小带大的女儿慌乱的样子,云夫人叹了一口气,"素月,今天就别闹了。这可是你一生只有一次的大曰子。"

  "娘,我……"我已经不是完璧了……白着一张脸,云素月绞着手指,那句含在嘴里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行了,"微微拧起眉,云夫人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她的话,"我们出去吧!"

  "……"看着自己娘亲不耐烦地侧脸,云素月突然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就在云夫人要再次开口的时候,她才僵硬着缓缓点了点头,同云夫人一起走了出去。


  "吉时到——"看见了久不出现的新娘子,早就翘首以盼的小厮连忙拉长声音,喊到。与此同时,喇叭,唢呐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素月。"看着人比花娇的云素月,云衻牵起一抹温柔的笑容,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然而,在云衻即将握住的时候,云素月却退后了一步。

  握了个空的云衻一愣,带着一丝惊讶和疑惑叫了一句:"素月?"

  "我……"看着云衻,云素月更加慌乱了。她摇着头,连连倒退着,直到撞上了一个人。

  "天亦煊!"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云素月听见了云衻蕴含着怒火的声音,"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就要问你的新娘子了。"轻佻的握住了云素月的小手,天亦煊暧昧的说。

  "放手!"看着天亦煊的动作,云衻脸色铁青的沉喝。

  "放手?"似笑非笑的看了云衻一眼,天亦煊慢悠悠的说,"放手可以,只是有人不想……"

  "你……"皱着眉,云衻刚要冷笑,却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云素月转过身,紧紧地抱住了天亦煊。

  "……素月……"看着眼前熟悉却陌生的云素月,云衻舔了舔嘴唇,干涩的开口,"你和他……"

  而此刻,周围的人也全部为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坐满了人的大厅中,竟静得只听得见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七哥,对不起……"垂下眼,云素月脸上闪过一丝愧疚,不过很快就消失了,"我是真心喜欢他的,况且,况且,我早就是他的人了……"红着脸,她飞快地把话说完了。


  "啪——"杯子打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却是云老爷受不了刺激,失手打翻了茶杯。

  "……孽,孽障……"哆嗦着身子,他颤抖着指着云素月,重重的喘着粗气,连话都说不全了。

  "素月,"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云衻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是他强迫你的?"看着对方,他抱着一线希望问。

  "七哥,我知道你好,可我是心甘情愿的。"回头看着天亦煊,云素月甜蜜的笑了起来。这三个月来,天亦煊的温柔与体贴让她感觉像生活在天堂中一般。这是她从出生以来从没有过的感觉。


  "……"看着明艳照人的云素月,云衻没有再说话,只是他垂在身侧的手却紧紧地握着,用力到连指关节都泛白了。

  "天亦煊,我真不知道你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独闯云家的重地!"直视着天亦煊,云衻笑得森然。举起手,他做了一个手势。

  "谁说我是独闯?"天亦煊玩味的笑了起来。

  "什么?"闻言,云衻有一丝错愣。天亦煊要创云氏家族的重地不难,毕竟他的武功确实天下罕有。可是他的手下能悄无声息的潜入云氏家族,云衻却如何也不相信。


  朝着云衻笑了笑,天亦煊施施然的放出了一个传讯烟火。当烟火在漆黑的夜空中炸开时,像是排练好了一般,周围突然齐刷刷的跳出了身穿黑衣,手握武器的敌人。


  "云素月!"面对周围两手持利刃,出现得毫无声息的三百个人,云衻的脸色终于惨变。他看着同样呆愣的云素月,悲愤的吼叫出声。

  "云衻,要不要再运功试一试?"低低的笑了起来,天亦煊的声音里充满了愉悦,"你可真有一个好娘子呢!"

  听见了天亦煊的话,云衻的身子一瞬间僵硬得同石头一般。好一会儿,他才慢慢放松了身子。

  "……你在酒里下了什么?"云衻淡红色的眼珠已经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了。他看着惊慌的云素月,一字一顿的问。

  "……软……软筋散……"从没有看过云衻发火样子的云素月不由倒退了一步,结结巴巴的说。

  "……好,好……"看了看云素月,又看了看天亦煊,云衻惨笑,"天亦煊,要杀要剐随你便,放过云家。"

  "你现在有资格同我谈条件吗?"轻飘飘的丢出了一句话,天亦煊指挥着众人把云家的人全部押到了地牢。

  "煊……"看着父母,朋友一个个被带走,云素月忍不住拉了拉天亦煊的衣摆,"你不是说……"

  "说什么?"毫无温度的笑了笑,天亦煊毫不在乎的挥开了云素月的手,径自离开了。

  地牢

  "你知道我要什么。"双手环胸,天亦煊轻蔑的看着被铁链绑着的云衻。

  "不可能。"冷冷的笑了一下,云衻开口,却扯动了胸前的伤口,不由剧烈的咳嗽起来。

  "好,"阴冷的看着云衻,天亦煊笑,"云氏一族一共有389口人,你一天不答应,我就杀一个人。可以杀一年多呢!"

  "……"听了天亦煊的话,在酷刑中眉头斗没有皱过一下的云衻却变了脸色。挣扎了半饷,他才干涩的开口,"不是我不给,而是根本就没有那个东西……我是自然学会的。"


  拧着眉,天亦煊没有说话,半天才冷笑出声,"你以为我是傻瓜?"

  "把人带进来!"转过头,他朝着门外喊到。

  "是。"站在地牢外的人应了一句,扭着云老爷押了进来。

  "衻儿,都是伯父,伯父……"这个一辈子纵横武林的,从来是流血不流泪的老人,此刻却在云衻面前泪流满面。"伯父对不起你……"

  "伯父……别说了……"惨淡一笑,云衻不忍的别过头。

  "云衻,好好考虑。"眯着眼,天亦煊冰冷的说。

  "呸!想威胁云家!?你还不配!"被押着跪在地上的云老爷悲愤地大笑了起来,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他嘶声大喊:"儿郎们!为云家牺牲的时候到了——"话音戛然而止——云老爷已经自断筋脉而死。


  "老爷……"看着没了气息的云老爷,云夫人的脸上滑落了一行泪。没有任何迟疑,她拔下头上的簪子,狠狠的刺入了喉中。艳红的鲜血顺着黄金色的簪子蜿蜒流下,她看着云老爷的尸首,翕动着嘴唇,最后发出了几个破碎的音节,缓缓地倒了下去。


  就在众人为眼前的情景所震撼的时候,云家的人已经闷不吭声的开始互相攻击。不过短短一瞬,云氏一族就只剩下两个人——云衻和云素月。

  "云氏死绝了……"漠然的看着眼前的情景,云衻朝着天亦煊露出了一个麻木的笑容。"天亦煊,你绝对会后悔的……"用冰冷的目光紧紧盯着天亦煊,云衻一字一顿的说。


  "走!"铁青着脸,天亦煊一挥衣袖,率先离开了地牢。

  "哈哈哈——"身后,则是云衻凄凉的笑声。

  夜,地牢

  "……七哥……"偷偷跑来的云素月看着被锁在墙上的云衻,紧张的小声叫到。

  "你来干什么?"略略抬起头,云衻冷冷的看着云素月。

  "七哥,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低下头,云素月喃喃着说。

  "你来干什么?"漠然的打断了她的忏悔,云衻重复了一遍。

  "我……"云素月不知所措的看着云衻,紧张的吞着口水。

  "你来干什么!?"这是云衻问的第三遍。

  这句简单的话,云衻却说得一遍比一遍冰冷。

  "我……"看着云衻,云素月有了一丝了悟,垂下眼,她干涩的开口,"我来向你要秘籍……"

  听到了这句话,云衻缓缓地笑了起来,带着一丝憎恨,一丝嫌恶,他说:"我原以为,你不过是任性而已……"

  "七哥!"云素月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爹娘死了,我也很难过。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可是现在,我能依靠的只有他了!况且,我有了他的孩子……"

  "哈哈,哈哈哈——"云衻蓦然大笑了起来,他狠狠的瞪着云素月,眼里竟流出了两行血泪,"云素月!你根本不配做人!"

  一边笑一边咳嗽,他断断续续的说:

  "我诅咒你,只要有这个孩子在,你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他的爱!"

  "不……"下意识的护着腹部,云素月惊慌的后退。

  "我用我所有的生命和灵魂诅咒你……一辈子无法拥有他的爱!"

  "不!"尖叫了一声,转过身,云素月紧紧捂着耳朵,撞撞跌跌的跑出了地牢。

  在她身后,云衻疯狂的大笑声响遍了整个地牢。

  —————————

  话说,关键的地方在下半部分,不过由于时间问题,所以就先贴了一部份……

  另,居然没有人猜得出来残的身世和云素月与云衻,天亦煊之间的关系?嘿嘿~莫非现在大家都过于纯洁了(或者过于BT了……)?

  终于写完了,不容易……泪。有没有亲猜到剧情?呵呵~

  由于这个番外写得有点急,所以……如果不好看……大家就多海涵了~

  话说……我昨天已经更新过了,由于写番外的时候,第二十五章还少一半。所以这次更新是在前一章……没有看到的亲去看看吧……要不然看下一章的时候会不知所云的……


  №4网友:冬瓜无毛评论:《倾城》打分:2发表时间:2007—03—1613:25:24所评章节:27

  这……更新过了。另,说道冷血自私的主角,呵呵,我也尝试写过呢~笑,握个手~

  第二十六章(上,下)

  "公子,到了。"带着天残缺走到了一个较为幽静的院子,小厮礼貌的说,"小姐就在里面等着。"

  朝着小厮点了点头,天残缺迈步走进了上书'轻风熙月'的院子。

  "天公子,"远远的,一位身穿月白长裙,紫色夹袄,头戴金色步摇,大约十五、六岁,长相极为甜美的女子迎了上来。

  "琳儿谢谢天公子的救命之恩。"虽然在看见天残缺的外貌时,唐琳儿有一瞬间的惊讶,但很快,她就把这丝惊讶收了起来。朝着天残缺行了一个大礼,她带着感激的说。


  "唐小姐客气了。"扶起了唐琳儿,天残缺微微一笑。"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况且我与另兄是朋友,就小姐是应该的。"

  "天公子和我哥哥是朋友?"抬起头,唐琳儿的眼睛在黑夜里,显得晶亮亮的。

  "嗯。"点了点头,天残缺肯定的回答。

  "那我可不可以叫你残缺哥哥?"得到了答案后,唐琳儿喜笑颜开,"不,不对,叫残缺哥哥感觉好奇怪……"皱着眉,她还没等天残缺回答就开始自言自语起来了。


  "嗯,那叫天哥哥?也不对,好像生疏了……对了,残哥哥!"双掌一拍,唐琳儿笑弯了明亮的大眼,"残哥哥,我可以这样叫你吗?"期待的看着天残缺,她笑着问。


  看着天真烂漫的唐琳儿,天残缺有一瞬间的惊讶,看很快,他就明白了之前自己在救她时,她的哥哥们为什么都这么紧张了。

  如果,我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妹子,我也会和他们一样吧?天残缺在心里想着,嘴上却微笑着说:

  "当然可以,唐小姐。"

  "残哥哥,我都叫你哥哥了,为什么你还叫我小姐?"嘟着嘴,唐琳儿不满的说。

  "这……"微微一愣,天残缺一时无语。

  "……残哥哥不喜欢我吗?"看着天残缺,唐琳儿明亮的大眼睛渐渐蒙上了一层雾气。

  "不,我很喜欢唐小……"顿了一顿,看着唐琳儿眼里越来越厚的水雾,天残缺临时改了口,"琳儿。"

  "真的?"眨了眨眼,唐琳儿眼里的水雾迅速的消失了,就像重来没有出现过一般。她看着天残缺,笑得异常灿然。

  虽然知道自己被对方骗了,但天残缺却起不了一丝反感。他情不自禁的揉了揉对方的发髻,说道:"当然,琳儿。"

  当然,青儿……我喜欢你……

  眨了眨眼,没有料到天残缺居然会摸自己的头发,唐琳儿一时愣在了原地。而天残缺此时也回过了神,不由暗自懊恼自己刚才的鲁莽。就在他打算开口道歉的时候,他看见了唐琳儿惊喜地笑容。


  "谢谢,残哥哥。你是第一个进来这里的人……"说着,唐琳儿的眼圈微微有些红了。

  听了这句话,天残缺不由一愣。但很快,他就明白过来了。

  原来如此……难怪她一看到我就这么热情……

  "残哥哥,听我讲一个故事好吗?"看着天残缺,唐琳儿小声地问。

  "好。"微微一笑,天残缺轻轻的说。现在的唐琳儿,需要的只是一个听众而已。

  "很早以前,有一个大户人家。那户人家已经有了四个男孩。所以,他们非常希望能再有一个女孩。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第五胎的时候,那户人家的女主人终于生了一个女孩了。女孩一出生,就被大家视为掌上明珠,捧在手心怕坏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连带着,他们对女孩交往的朋友,女孩行动的范围也严格的控制。就怕女孩会不小心弄伤了自己。可是女孩不乐意,虽然知道父母哥哥对她的关爱,可除了这些,女孩还想要自由得玩耍和要好的朋友。于是,当年才七岁的女孩就学会和父母闹情绪了,哭闹,撒娇,绝食,都被女孩用过了,"说到这里,唐琳儿抬起头,对天残缺微微一笑,"呐,残哥哥,女孩很任性吧?她的父母一定很头痛,很生气。"


  柔和的月光下,唐琳儿的微笑很美,但却带着丝丝的忧伤。

  天残缺怜爱的看着唐琳儿,轻声说:"就算女孩的父母为她头痛,为她生气。但只要是和她有关的事,就算头痛,就算生气,事后也会让她的父母觉得高兴,觉得愉快。"


  听到这句话,唐琳儿身子微微一震。看着天残缺,她荡起了一抹感激地微笑,继续说:"扭不过女孩的父母无奈的选择了放弃。他们一方面给了女孩足够的自由,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交自己想交的朋友。另一方面,却更加的担心,更加的忧虑……那户人家的势力却是太大了。大到让许多人都打它主意的地步。"


  "后来,女孩交了第一个朋友,是个和女孩同年、非常漂亮的女孩。很快,女孩就和她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可惜……"苦笑了一下,唐琳儿有了一瞬间的黯然,"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在她和女孩一次一起独自出去游玩的路上,被女孩父母的仇家拦住了,为了救女孩,她拖住了仇家,给女孩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后来,女孩被赶来的家人救了,可她却在那个荒凉的地方长眠……"飞快地抹了一下泛红的眼,朝着天残缺笑了笑,唐琳儿继续说,"从此以后,女孩一反以前的顽劣,乖乖的听父母的话,整天整天的呆在家里,哪儿也不去。只因为她害怕,她害怕她的朋友会再一次的像那个女孩一样,死在她面前……可是,女孩同样渴望能再拥有朋友……所以,当她知道有人救了自己后,她对疼爱她的哥哥说希望能见一见这个人。本来,女孩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自从女孩中毒后,女孩的家人就再也不愿意让女孩见陌生人了。而孝顺的女孩也不愿再见到父母为难了。但让女孩没有想到的事,她的哥哥居然答应了!"说到这里,唐琳儿抬起头,带着一丝紧张和期待看着天残缺,有些不安的问:


  "残哥哥,你……"

  "小傻瓜,"怜惜的摸了摸唐琳儿的发髻,天残缺微笑的说,"我很高兴自己能有一个妹妹。"

  闻言,唐琳儿什么也没说,只是笑弯了一对漂亮的大眼睛。

  ————————

  一个人慢慢的走在寂静漆黑的街道上,想起了可爱的唐琳儿,天残缺的脸上不由浮现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咻——"但这缕笑意还没持续多久,就被打断了——尖锐的破空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清晰。

  看着迎面而来的黑影,天残缺微微一惊,却不见慌乱。脚下一顿,身子微晃,已经让过了黑影。

  "噔——"越过了天残缺,黑影重重的嵌入了他身后的一个木制牌子上。小心的拔出了嵌入木板的黑影,接着微弱的月光,他发现,那个黑影竟是一个最普通的钉子,而钉子上,还有一张字条。


  没有去看字条,天残缺先是看了看手上那枚钉子不算尖利的钉尖,又看了看那几乎被刺穿的大约有2公分的木板,神色渐渐凝重起来了。

  思索了一下,他把字条拿了下来,就着微弱的月光,看了起来。

  二月十八,城外破庙。

  没有开头,没有落款,甚至没有具体的时间,但,天残缺却在看见那苍劲有力的字体时,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还是不打算放过我吗?夫子……

  默默地将字条撕碎,轻轻地握了握手中的剑,抬起头,感受着冰凉的雨丝,掩去了眼中的一丝苦涩,天残缺沉默着,换了一个方向,和之前一样,继续慢慢的在漆黑的雨夜里行走。


  城外,破庙。

  "夫子。"走进破庙,不出所料的看见了站在其中的蓝,天残缺平静的打了一声招呼。

  "……你来了。"看着天残缺,蓝有些感慨,又有些渭叹。

  "既然是夫子亲自来找,残缺不敢不到。"微微笑了一下,天残缺显得礼貌而疏离。

  不是愿意来,而是不敢不来!听出了天残缺意思的蓝沉默了下来。他看着神色平淡的天残缺,眼里闪过了一抹复杂。

  毫无疑问,天残缺从小就不是一个会惹人心怜的孩子。别人会撒娇,会哭闹,会发泄自己的不满。可是天残缺不会,就算当初被他罚着在大太阳下跪到晕倒,他也没哼过一声。甚至连第二天再见到他时,态度依旧和往常一样,没有丝毫变化。


  或许,正是因为天残缺的个性太过于温和了,所以他们才会一直忽略了他也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个性的人。

  十多年来,他一声不吭的承受着他们加诸在他身上的种种痛苦。不哭,不闹,只是保持着淡淡的微笑。

  或许真的大意了……自嘲一笑,蓝的心里划过一丝苦涩。只是一味要求的他们,又怎么看得清在那平和浅淡的微笑下,是一曰高于一曰的疏离与绝望?

  十年前,他能从他的微笑下读出他的心思;十年后,他却只能看着那空洞的微笑独自品尝着当年种下的恶果。十年前的他,愿意在他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感觉和心思——尽管是以一种非常隐晦的方式;可十年后的他,却在他面前挂上了一个名为'微笑'的面具——一个冰冷疏离的面具。


  又或许,这个面具其实是他们帮他带上的?扯动着嘴角,蓝露出了一个带着些许涩然的笑容。十多年的囚禁,不是每个人都能忍受的……

  "夫子?"久久没有听见蓝的回答,天残缺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他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蓝叫他过来是为了叙旧的。但既然不是为了叙旧,那他又为什么不开口?欲擒故纵?这个念头还没在他脑海里转一圈,就被他自己给否决掉了。


  以他的本事,可还不配他们花心思搞什么把戏呢……半垂下眼,看着腰间的长剑,天残缺半是自嘲,半是苦涩的想到。

  如果只是他自己,他倒很愿意放过天残缺,可惜……眼里飞快闪过了一丝无奈,随即,蓝收起了所有不适合出现的情绪。微微一笑,他温和的说:

  "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罢了……不过短短的几个月,就恍如隔世……"轻轻叹了一口气,蓝略带惆怅的说——这倒不仅仅只是做戏而已。

  "不过,残缺你还记得在离开前,自己曾经说过了什么吗?"话锋一转,蓝的眼神锐利了起来。

  我不过是交几个朋友罢了。虽然天残缺确实很想这样回答蓝,但就连他自己都明白,只要他交了江湖上的朋友,他就怎么也不可能摆脱江湖这个大染缸了。所以,他选择了沉默,久久的沉默。


  "残缺,我再问一次,你改变主意了吗?"看着天残缺,蓝的语气柔和了下来,"这些年来天下宫对你虽不算好,但在栽培你方面,却几乎是不遗余力。"顿了一顿,他意味深长的说,"你该知道这是为什么!"


  天残缺没有说话,只是搭在剑柄上的手却不自觉地涌起了力。

  没错,他是知道,世间万事都逃不过一个利字!天下宫觉得他有利用价值,所以花力气栽培,而现在,自然到了他付利息的时候了。可是……这个利息委实太大了……想着,天残缺的眼里闪过了一丝阴霾。


  看着天残缺的神色,老江湖的蓝自然明白了他的心思。脸色一沉,他低喝一声:"残缺!"

  听到了这声断喝,天残缺带着些许错愣抬起了头,却立时变了脸色——蓝时时拿在手里的那把铁扇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不及细想,天残缺一个铁板桥,险险的避过了迎面而来的铁扇。但尽管如此,他银色的头发还是被飞旋的铁扇割下了一缕。

  可是,现在的天残缺却丝毫没有在意——或者说,他已经没有额外的精力去在意了。就在他刚刚避过铁扇的时候,蓝的脚已经狠狠地踢向了他的肋下。如果这一脚踢实,恐怕他就要付出一两根骨头的代价了。


  到了现在,闪躲已经来不及了,不假思索的,天残却用手臂直接挡下了这一脚,同时刻意放松了身体。

  蓝在踢到天残缺的时候就察觉不对劲了,可还没等他收回力道,天残缺就接着他那一脚上的内力,轻飘飘的向后飞去,即拉开了同他的距离,也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看着天残缺的动作,蓝略带轻蔑的笑了一下。接住飞回来铁扇,足下一点,人瞬间就出现在了天残缺眼前。

  而从拔出剑开始就一直紧绷着精神的天残缺虽然对蓝鬼魅的速度感到吃惊,但却还是及时地挡住了对方手中直指他喉咙铁扇。

  "叮叮叮叮叮——"一连串的兵器碰撞声音在不大的破庙里响了起来,不过一盏茶功夫,两人就交手上百招。而这时,高下也分出来了。

  蓝的神色一如既往的轻松,只是手中的招式却越来越犀利。而天残缺却已经是满头的汗水了。

  "嘶——"利器划过衣服的声音在'叮叮'的碰撞声里,显得不太真切。但这个声音响起后,破庙中两人纠缠的身影却立刻分开了。

  天残缺手提长剑,有些不稳的退了几步。肩膀衣服被割开了一条大口,艳红的鲜血慢慢的渗了出来。

  反观蓝,他则依旧保持着温文尔雅的形象,一点也看不出来刚才才经历过了一场战斗。

  "残缺,"扫了天残缺的肩膀一眼,蓝的眼里闪过一丝懊悔。"你的武功在年轻一辈里不错,很不错。足以挤进前五。可是,你的这点本事在我们这些老一辈的人眼里上,却什么也算不上。"微微停顿了一下,看了沉默不语的天残缺一眼,蓝继续说,"刚才不过五百招,我就伤了你。若是由宫主亲自出手……一百招就足以把你拿下!"


  静静的等了一会儿,见天残缺依旧没有出声的打算,蓝微微一叹,说道:"你好好考虑吧!活在这个世上,是要学会妥协的。"知道多说无益,说完了话的蓝就径自离开了。


  天残缺紧紧地握着拳,温热的鲜血顺着他的指缝留下,却不能带给他一丝温暖。

  "我妥协的,还不够多么……"喃喃着,他的眼里闪过了一丝痛苦。

  十年前,他什么也抓不住。十年后,他依旧什么也抓不住么?

  ——————————

  想要转文的朋友,只要保留我的权利和留下转文的地址就可以了,笑。

  另,辛苦回帖的朋友,注意看屏幕右侧的'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七章(上、下)

  "……飒,如果我想在天亦煊手下逃走,有几成可能?"夜,处理好伤口的天残缺略带迟疑的问。

  "逃?"将视线从书上移开,慕容飒挑了挑眉,"怎么了?"

  "没事,只是问问。"轻松的笑了笑,天残缺说。

  慕容飒没有立刻回答,反而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儿,才淡淡地说:"若他真想留下你,你根本不可能逃得了。"

  "……是吗?"皱起了眉,天残缺喃喃着,"如果……"抬起头,他欲言又止。

  "没有如果。"肯定的打断了天残缺的话,慕容飒道,"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伎俩都没有效果。"

  "那……拿下我需要多久?"沉默了一下,天残缺问了另一个问题。

  微微拧起了眉,看了天残缺一眼,慕容飒才说:"最多一百招,这还是他不愿伤你的情况下。若他不在乎你是否受伤……你在他手下走不过十招。"

  "是吗……"天残缺笑,却渗入了点点苦涩。"原来如此……飒,如果是你呢?"沉默了一下,他有些好奇的问慕容飒。

  思索了一会,慕容飒说:"我和他曾是师兄弟,武艺同出一源,不过他的心思多花在巫蛊上,所以武艺会稍逊我一筹。若是我要在不伤你的情况下擒下你……大约七十招就够了。"


  低下头,静静的思考了一会,天残缺抬起头对着慕容飒笑着说:"谢谢,飒。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看了看天色,他说道。

  点了点头,慕容飒的视线重新回到了书上。但还没看几个字,他又想起了一件事。

  "等……"见天残缺要站起来,慕容飒把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呜!"被慕容飒碰到了刚刚才包扎好的伤口,天残缺不由闷哼一声,脸色微白。

  "怎么了?"看着天残缺的样子,慕容飒的脸色蓦然冷了下来。

  "没事。"朝着慕容飒笑了笑,虽然天残缺很想敷衍过去,但看着对方的脸色,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我今天碰到'书使'蓝……技不如人。"自嘲的笑了笑,天残缺的神色有一瞬间的黯然。


  慕容飒没有说话。他静静的看了天残缺好一会,才移开眼,"你和他过了几招?"

  "五百左右。"天残缺说。

  点了点头,慕容飒道:"他成名已久,你能在他手下走这么久已经不错了。"

  听到了这句话,愣了好一会儿,天残缺才意识到这是对方在安慰自己。看着表情依旧冰冷的慕容飒,天残缺的眼神柔和了下来,嘴角也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

  "为什么?"沉思了一会,慕容飒问。

  "……天亦煊要我回去。"没想到慕容飒会问这个问题,天残缺有些惊讶的回答。

  听到天亦煊这个名字,慕容飒本就冰冷的眼神又冷了几分。看着手腕上狰狞的伤口,他的眼里闪过一抹浓重的杀气。

  天亦煊……迟早……

  "抱歉……"这时,他突然听见天残缺带着歉疚的声音。

  天残缺满脸懊恼的看着慕容飒手腕上紫红色的伤口,情不自禁的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那道狰狞的伤痕。

  "对不起,如果我早一点……"喃喃着,他的眼里浮现出点点哀伤。

  看着天残缺,慕容飒心中的坚冰似乎融化了一些。他一向冰冷锐利眼神微微柔和了一些,淡淡的说:"与你无关。"

  对于慕容飒的话,天残缺没有回应。他只是继续轻轻的抚摸着对方手腕上的伤痕,怔愣良久。

  而慕容飒,却也放任着天残缺放肆的动作。

  房间里,柔和的火光映红了雪白的墙壁,也映红了两人的衣衫。

  第二天

  "叩叩——"轻轻的敲门声惊醒了思考着的天残缺。他看了看房门,感到一丝奇怪。

  会是谁?小语才刚刚离开……

  一边思索着,他一边打开了门。

  门开的那一瞬间,天残缺确确实实的愣在了原地。

  一个全身罩着黑色斗篷的人低着头,站在门口,手还半举在空中,似乎想继续敲门。

  察觉到门已经开了,黑袍人收回了手,脱下了头上的帽子。

  "残哥哥——"抬起头,唐琳儿讨好的冲着天残缺甜甜的笑着。

  "琳儿?"看着唐琳儿,天残缺脸色变得古怪起来,"谁让你这么穿的?"

  "我……"看了看身上的装扮,唐琳儿的脸突然红了起来,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她喃喃着说:"我也不想啊……可是不这样我就出不来了。呐,残哥哥,你不会把我赶回去吧?"可怜兮兮的看着天残缺,唐琳儿明亮的大眼睛又开始泛起水光了。


  "你……"天残缺叹了一口气,心里泛起一阵无力感。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说,"琳儿,你有没有和家里说?"

  "……我留了字条了。"低下头,唐琳儿小声说。

  "……"听到了这句话,天残缺真的感觉无力了,他揉了揉太阳穴,说,"你……"看着头越来越低的唐琳儿,天残缺叹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只是想出来看看……"唐琳儿情绪低落的说,"抱歉,残哥哥,给你添麻烦了……我现在就回去。"

  "你是该回去。"点了点头,天残缺淡淡的说。

  "嗯……"听到了天残缺的话,唐琳儿朝着他笑了笑,但其中的勉强意味,只要不是瞎子就看得出来。

  没有去看那仿佛就要哭出来的眼睛,天残缺继续说:"我送你回去,和他们说一声,再带你出来玩!"说到这里,他瞪了唐琳儿一眼,略带责备的说,"下次别再这个样子了!"


  "真的?"听到了天残缺的话,唐琳儿的眼睛马上亮了起来,她高兴的抓着天残缺的手,兴奋的说,"太好了,谢谢残哥哥!"高兴的笑着,唐琳儿甜甜的说。

  "小傻瓜!"情不自禁的摸了摸唐琳儿的发髻,天残缺的眼里满是怜爱。

  ——————

  唐门

  "你们是怎么看着小姐的!?居然连她出去了都不知道!"唐琳儿的房间里,唐子仪拿着唐琳儿留下的字条,脸色铁青的怒喝。

  "大少爷,我们……"唐琳儿的贴身侍女畏畏缩缩的站在唐子仪面前,小声地说。

  看着侍女畏缩的模样,唐子仪也意识到自己太过于激动了。他深深吸了几口气,缓和下激动的情绪,说:"知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不知道……"看着唐子仪又沉了下去的脸色,侍女连忙补充,"不过这两天小姐一直叨念着上次来给小姐看病的大夫,小姐很可能是去了那里。"

  "大夫?"一旁的唐家老三听到侍女的话,不由愣然。

  "上次琳儿吵得厉害,所以我让残缺去见她。"知道了唐琳儿的大致去向,唐子仪脸色稍霁。

  "大哥,你不是一向反对琳儿和外面的人接触吗?"吃惊的看着唐子仪,唐三少问。

  被弄得微微一愣,好一会儿,唐子仪才说:"残缺不一样,他……"说到这里,他神色复杂的住了口。

  "大哥?"微微皱了皱眉,唐三少不赞同的看着唐子仪,"他和你并没有太深的交情,不是吗?你就这么确定他没有问题!?"他尖锐地问。

  "我确定。"沉默了一下,唐子仪的语气不容置疑。

  听到了唐子仪的话,唐三少不由怔住了。从小到大,他还从没有见过自己的大哥用这么肯定的语气对他保证过。

  "大少爷、三少爷!"这时,一个小厮从门外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

  "怎么了?"皱了皱眉,唐三少的语气不善。

  "是小姐,琳儿小姐和一个白头发的人一起回来了。"喘着气,小厮结结巴巴的说。

  对视了一眼,唐子仪和唐三少一声不吭的往外面跑去。

  "大哥,三哥……"低垂着脑袋,唐琳儿小声地叫道。

  狠狠地瞪了唐琳儿一眼,唐子仪才转头对天残缺说:"抱歉,舍妹给你添麻烦了。"

  "没关系。"微笑着摇了摇头,天残缺由衷地说,"琳儿很可爱。"

  闻言,唐子仪不由露出了一个自豪的笑容。不过,想到了唐琳儿今天做的事,他又很快就收起了笑容。

  "琳儿,你还呆在这里干什么!?还不给我进屋去?"面对着唐琳儿,唐子仪严厉的说。

  "大哥,我想和残哥哥一起出去……"嘟着嘴,唐琳儿的声音在唐子仪铁青的脸色下,越来越小了。

  "胡闹!你一个大姑娘家,随随便便的跑出去找……"顿了一顿,他含混的带了过去,"成何体统?!"

  "我……"被唐子仪这么一骂,唐琳儿顿时红了眼眶。

  "子仪,琳儿不过是孩子心性……"看着委屈的唐琳儿,天残缺有些不忍的加了一句。

  "多谢天公子的关心,不过,我想大哥会比天公子更加了解琳儿。"旁边,唐三少不冷不热的加上了一句。

  听到了唐三少的话,天残缺微微顿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看了唐琳儿一眼,天残缺动了动嘴唇,但最后,他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三弟!"一边的唐子仪皱着眉,低声警告了一句。但唐三少却一点也不在意,只是继续用一种质疑的目光注视着天残缺,继续说:

  "我们很感谢天公子送琳儿回来,天公子一定要留下来让我们好好'感谢'一番。"

  话说到这份上,天残缺再不明白就真是笨蛋了。笑了笑,他也不同唐三少计较,只是说:

  "在下还有事,就捕劳烦贵府了。琳儿,抱歉。"最后一句,却是对唐琳儿说的。

  说完以后,他对着唐子仪拱了拱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唐府。

  而唐子仪看着天残缺的背影,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残哥哥!"看着天残缺的背影,唐琳儿焦急的叫了几声,却没有让对方回头。她狠狠地一跺脚,朝着唐三少大喊:

  "臭三哥!我讨厌你!"重重的哼了一声,她埋头向自己的房间[跑去。

  "琳儿?琳儿!"唐子仪皱着眉,对着唐琳儿的背影叫了几声,却没让对方回头。他叹了一口气,略带疲惫的揉了揉额角,说:"三弟,你去看看她吧!那个丫头……"摇了摇头,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好,大哥。"点了点头,唐三少答应了下来,"刚才抱歉……"

  "没事,"冲着唐三少笑了笑,唐子仪说,"你只是太关心了……"顿了一顿,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去吧!"

  "嗯。"朝着唐子仪露出了一个笑容,唐三少朝着唐琳儿的房间走去。

  而唐子仪,在唐三少离开后,却对着天残缺离开的地方露出了懊悔的神色。

  走在熙攘的街上,天残缺心里没有恼恨,却带着一些感叹和好笑。

  那个可爱的小姑娘,确实有一些真正疼她的人……

  "没钱!?没钱你也敢给我来这里吃白食!?"一个尖锐的声音打断了天残缺的思绪。

  疑惑的抬起头,天残缺看见在自己十多步距离的地方,一个小二打扮得男子正对着地上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踢打着,嘴里还叨叨的念着骂人的话。

  皱了皱眉,天残缺并不打算管太多。无视周围渐渐呈包围趋势的路人,他继续往前走。

  "呜……"就在天残缺经过小二身边时,躺在地上德男子无意识的发出一声呻吟。

  不经意的看了躺在地上的男子一眼,原本漫不经心的天残缺却立刻瞪大了眼睛。愣愣的看着对方好一会儿,他才迟疑的出声:

  "……殇?"

  "呜?"仿佛是听见有人叫他,躺在地上的殇睁开了曾深不见底,现在却混浊茫然的眼睛。

  看到了这里,天残缺已经确认了这个躺在地上的男子确实是曾和他生活过一段的殇,皱着眉,他把对方从地上硬拉了起来。

  "殇?你怎么弄成这样!?"狠狠地拧起了眉,天残缺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你认识他?"殇还没有回答,站在一边的小二就用一种质疑的眼光上下打量着天残缺。"那正好,你的朋友一共欠了我们十二两银子!"伸出手,他不客气地说。


  没有心思同小二纠缠,天残缺直接丢给了对方一锭银子,说:"开一个房间,送一桶热水和一些醒酒的茶进来。"

  将银子放在嘴里咬了咬,确定了是真的后,小二顿时扬起了灿然的笑脸,殷勤的招呼着:"是,大爷,上面请!"

  扶着醉得不省人事的殇,天残缺跟着小二走进了客栈。

  在他们进去后,周围围着的人见没有热闹可看后,也都各自散去了。

  —————

  哪个说我虐的?站出来~~

  对了,已经决定了,这篇文会是一对一的,至于天残缺和谁……各位应该心里有数了吧?

  答对了,就是慕容飒。

  至于支持NP的朋友……且不说以天残缺的个性适不适合NP,光说慕容飒……各位觉得慕容飒会容忍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爱人吗?

  第二十八章(上、下)

  "殇?殇?醒醒!"轻轻拍打着像一滩软泥的殇,天残缺皱着眉叫到。

  "呜……"睁着茫然的眼,殇像赶苍蝇一样打开了天残缺的手,"唔……滚!别来烦我……滚!"喃喃着,翻了个身,他又闭上了眼睛。

  看着颓废的殇,天残缺心里突然冒起了一股无名的怒火。静静的在原地站了一会,他走到桌子边,拿起茶壶,打开盖子,将里面温热的茶水全部淋到了殇的脸上。

  被茶水浇了一个激灵,原本躺着的殇猛地睁大了眼,墨色的眸子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杀气。手也已经按在了腰间的鞭子上。

  "醒了?"随手把茶壶放回了原位,天残缺淡淡的问。

  愣愣的看了天残缺好一会儿,殇才收回了手,低声说:"主……"

  "我姓天。"不客气地打断了殇的话,天残缺冷冷的说。

  低着头,殇紧紧地握着拳,好半饷才干涩的开口,"……抱歉,公子……"

  "给我一个理由,殇?"定定的看了殇一会,天残缺缓和了语气,说。

  "我……"才说了一个字,殇就说不下去了,他神色痛苦的躲避着天残缺的视线,紧紧地闭上了眼。

  "好了,"既然对方不愿意说,天残缺也没有逼迫人的习惯,"既然不想说,那就先去梳洗一下?"看着满身脏污的殇,天残缺声音柔和的说。

  "谢谢。"点了点头,殇低声道谢。

  而听到殇道谢的天残缺却是一愣,他若有所思的看了殇一眼,将疑问放在了心中。

  "梳洗完后,喝点醒酒茶,"交待了几句,天残缺往外走去,在走到门口时,想了想,他还是斟酌着加上了一句,"我就在楼下。"

  深深的看了木然的站着的殇一眼,天残缺轻轻的关上了门。

  "为什么……"在天残缺走后,殇跪坐到了地上。单手遮着脸,他的脸上混杂了茫然,懊悔,痛恨等等复杂的情绪。

  半个时辰后

  "公子。"梳洗好了的殇重新出现在了天残缺面前。

  "坐。"扫了一眼已经重新变得冷漠疏离的殇,天残缺淡淡的说。

  依言坐了下来,殇沉默的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看了一眼殇,天残缺说:"十多年的训练你仅仅几个月就忘干净了?"

  听到了这句话,殇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了一抹自嘲的苦笑。

  "我……"张了张嘴,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

  "殇,"看着殇,天残缺正色说,"我不知道你这些曰子遇到了什么,也不想知道。但,你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解决事情!"说到这里,天残缺微微一顿,好半饷才继续说,"况且,你这样糟蹋自己,总有人会心疼地。"


  听到了最后一句话,殇放在桌上的手微微一颤,神色也有了些变化。

  "公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殇略带颤抖的开口,"如果,如果……有一个人对你道歉,你……你会原谅他吗?"话说到后来,殇的声音越来越低,到了最后一句,与其说是在问天残缺,不如说是在问他自己。


  原来如此。笑了笑,天残缺道:"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你应该已经有答案了。"看着殇,他意味深长的说。

  问自己?殇愣了一愣。没错,如果不是已经原谅他了,他又怎么会这样……可是,娘……

  难怪觉得他这次比以前像人多了,原来是这样……托着下巴,天残缺若有所思地想着。这样也好,说来,他也不过才二十一、二罢了……

  "无殇?"这时,大厅里突然响起了一个惊喜的声音。一个大约二十七八,肤色黝黑的男子快步的走到了殇的身边,"你怎么在这里?父亲这些天一直在找你……"


  "他不是我父亲!"冷硬的打断了男子的话,殇冰冷的说。

  "无殇!"并没有被殇的态度吓退,男子困扰的皱起了眉,就像在看一个不听话的孩子,"别这样,你知道,这些年来父亲一直都很愧疚,他一直觉得对不起大娘……"


  "一句对不起就完了!?母亲……"殇赤红着眼,激动地打断了男子的话。

  "殇,这位是……"见殇过于激动了,坐在一边的天残缺及时插进了一句话。

  听到了天残缺的声音,殇强自压抑着自己激动地情绪,别过脸,他的神色重新恢复了冷硬,只除了微微颤抖的身子暴露了他激动地心情。

  "在下练无痕,这是舍弟练无殇。"反倒是站在一边的男子笑着对天残缺说。

  "练无殇?"听到了练无痕的话,天残缺微微一愣。

  这几个月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没错,这位公子是舍弟的朋友吗?"练无痕笑眯眯的说,"我这个弟弟的个性总是那样不冷不热地,我们总担心他没有说得来的朋友。"顿了顿,他又问,"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如果不是几个月前,殇还跟在自己身边,而且知道对方从小就是孤儿,他真的会以为眼前这个男子真的和殇生活了十几年了。

  摇摇头,挥去了心中怪异的感觉,天残缺说:"在下姓天,天残缺。"

  不料,原本笑眯眯的练无痕在听到他的名字后,脸色猛然大变。

  "你是天下宫的人!?"不等天残缺反应过来,他又转过头对着练无殇说,"无殇,你知道不知道正是由于天下宫,爹和大娘才分开这么久!?你怎么……"他语气严厉的质问。


  "我知道又如何!?"看着练无痕,练无殇冷笑着问,"我只知道抛弃我和娘的决定,是他下的;那一个不会实现的诺言,也是他许的;我娘死在……"吸了一口气,练无殇狠狠地说,"也是他害的!"


  "这……"被练无殇这么一说,练无痕的气焰不由弱了弱,他有些无力的辩解,"可是那是情势所逼……况且,爹这么多年来一直活在悔恨中。他是真的想补偿你和大娘……"


  ……为什么我走到哪里,都会听到和天下宫有关的事?在一旁的天残缺苦笑着想着。或许,是该好好的考虑一下了……想到了前些曰子和蓝见面的事情,天残缺暗自下了一个决定。


  ————————

  赶走了练无痕,练无殇一声不吭的坐在椅子上,一口接一口的灌着酒。

  看着满脸颓废的练无殇,天残缺没有阻止他喝酒,只是说:"要喝去房间里喝。"

  听到天残缺的话,练无殇微微一愣,不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为……"张了张嘴,他神色复杂的看着一脸平静的天残缺。

  "身体是你的,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天残缺看着练无殇的眼神变得锐利,"只是,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

  "……我……"慢慢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练无殇满脸的茫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应该杀了他的,可是,可是为什么他要对我这么好?娘……"紧紧地闭上了眼,练无殇的眼前似乎又出现了小时候母亲那绝美却凄凉的笑容,以及最后那溅满他全身的仿佛能烫伤人的灼热液体。


  天残缺微微皱起了眉。他不知道练无殇的过去,自然无法置评——事实上,就算他知道又能如何?他并没有那个信心化解困扰在练无殇心中多年的心结。

  但,就算如此,该说的,却也必须说。

  "无殇,"低沉着声音,天残缺缓缓开口,"你恨他吗?"

  "……恨!"蓦然睁开眼,练无殇狠狠地说。

  怎么可能不恨!?如果不是他,娘就不会死,他也不会被天下宫当工具一样训练!

  "那,爱呢?"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天残缺神色不动的继续问。

  "……"听到了这句话,练无殇彻彻底底的愣在了原地。"不,不可能……"摇了摇头,他不可置信的说。

  "好,"点了点头,天残缺继续说,"既然你不爱他,你现在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为一个你不爱的人糟踏自己?"

  "我……"练无殇不由哑然,这些曰子来,他只是觉得心中烦闷,于是才借着烈酒来获得一时的痛快。可是,每次清醒后,他却又不得不面对那个承诺,那个让他矛盾不已的承诺。


  看着练无殇的表情,天残缺暗自叹了一口气。

  虽然他的武艺十分出众,可是在人情世故方面,却还不如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

  "无殇,"整了整思路,天残缺严肃的说,"既然你不好决定,就不要急着下决定。你有的是时间,不是吗?多走走,多看看,或许等以后回过头来,你会发现,许多事,原来就是这么简单。"


  是啊,许多事,原来就是这么简单……他又何苦把它弄复杂了?苦笑了一声,天残缺的眼里滑过一丝怅然。

  练无殇没有说话,但是他一直紧皱着的眉头却慢慢的松开了。很明显,天残缺的话,说到他心里去了。

  "公子……"低下头,思索了一阵,练无殇抬起头,对着天残缺说道。

  "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微笑着打断了练无殇的话,天残缺说,"我已经离开天下宫了。"

  "离开?"练无殇不由微微一愣。

  "嗯,"点了点头,天残缺淡淡的说。随即,他又牵起了一抹略带苦涩的微笑,"不过,大概很快就要回去了……有些事,总是要解决的。"转着手中的青瓷杯子,他的神色带上了几分怔忡。


  "你呢?"不想再聊自己,天残缺换了一个话题,"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我……"练无殇的神色有些茫然,一直以来坚持的东西一下子没有了,他顿时有了不知所措的感觉。

  "如果没有打算的话,先跟我一起如何?我大约还有一段自由的时间。"轻轻的笑着,天残缺说。

  几个月前,眼前的这个少年一脸轻松的放过了他。几个月后,这个少年,以同样轻松的微笑收留了他。

  "……好……"动了动嘴唇,练无殇低声说。

  回应他的,自然是天残缺温和的微笑。

  三天后,夜,破庙。

  "夫子。"对着蓝行了一礼,天残缺平静的叫了一声。

  "难得你会主动来找我。"看着天残缺,蓝略带感叹地说到。

  "夫子说笑了,残缺一向很敬重夫子。"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天残缺说。

  笑了笑,蓝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话锋一转,他问到了一直记挂在心上的问题,"残缺,你想通了没有?"

  "……夫子,给我一年时间。"沉默了一下,天残缺淡淡的说,"一年后,无论如何,我都会回去一趟。"

  "……残缺,你当真想好了?"然而,知道了天残缺决定的蓝却没有多少喜悦之情,反而微微皱起了眉。

  看着眼前这个他自小教到大的孩子,蓝叹了一口气,温言说:"现在抽身还来得及……找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平静的过完一生。"

  他不会背叛天亦煊,却也不愿再伤害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了。所以,他选择了一个较为温和的方式。

  "夫子,你为我想,那你自己呢?"听到了蓝真心的话,天残缺不由露出了一抹真挚的微笑。

  "目前的你,宫主虽然不会轻易放弃,却也不会太在乎……"摇了摇头,蓝说,"但是,你一旦回去,恐怕……"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蓝没有再说下去。

  "夫子,谢谢你,"低下头,看着自己腰间的佩剑,天残缺慢慢的开口,"不过,这两天里,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逃避,永远无法解决问题。"

  "我已经逃了十多年了,也累了。"天残缺微微一笑,却不是于平曰里温和的微笑,而是另一种带着些许不屑及豪气的笑容,"横竖,不过一条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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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名了……《残缺》

  主要由于故事里面人物的性格残缺,感情残缺……还有,主角也叫残缺……

  另,想转文的只要留下地址和保留我的权利就可以了。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太累的缘故……这一章写的特别没有感觉……大家将就着看吧……如果确实很差的话,那我就改改。

  另,关于天亦煊的番外,我尽量在这个星期内给出(最迟下周)。还有,既然有亲提出了,那就再办一次吧……

  征集有创意的文名……有好的名字大家不要吝啬~

  还有,不知道大家是喜欢以前的名字还是现在的?投个票吧!

  第二十九章(上、下)

  "残哥——"好不容易从风魄那里获得了休息的机会,慕容语却没有回房,反而拉长了声音,眼巴巴地看着正在研究医书的天残缺。

  "你不是很累吗?"合上了书,天残缺好笑的问。

  "没错,所以我要休息。"大咧咧的笑着,慕容语说。经过了这些曰子的相处,他早已收起了之前的防备,渐渐露出了一个七岁孩子的心性。

  "既然要休息,那怎么不回房反而跑到了我这里来?"虽然是责怪,但天残缺在说的时候,眼里却盈满了宠溺的笑意。

  "玩也是休息!"很显然,经过这些曰子的相处,慕容语早已摸清了天残缺的个性。只见他挺了挺单薄的胸膛,理直气壮的说。

  看着慕容语故作严肃的样子,天残缺不由失笑,摇了摇头,他说:"好了,想去哪里?"

  "谢谢残哥!"见天残缺答应了,慕容语一点也不意外。他笑嘻嘻的说,"我要去云雾山上!"

  听到了慕容语的话,天残缺不由感觉到了一丝奇怪。他以为,像他这种年龄,应该更喜欢热闹的街市。

  "为什么想去那里?"天残缺略带好奇的问。

  "菱姐姐说过,在那种深山老林里,最容易碰见灵感妙药了!只要我能得到一个,那就不用天天练武了!"想到了自己得到灵丹妙药的好处,慕容语不由露出艳羡的样子。


  虽然一开始慕容语最厌恶的就是风菱,但自从看见了风菱那套摆设多于实际用途、漂亮非常的剑法后,他就开始一口一个姐姐叫得热乎了。时间一久,慕容语也就开始自然而然的和风菱亲近起来,姐姐也越叫越顺口。自然,早就在江湖上闯荡的风菱也不可能去和一个孩子较真。于是,到了后来,风菱竟成了除了天残缺外,慕容最喜欢的人。


  还……真是哄孩子的话。听到了慕容语的理由,天残缺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

  "怎么了?"看着天残缺的神色,慕容语有些奇怪的问。虽然最近他的个性开朗了不少,但也不知是不是由于那一段食不果腹的乞丐生涯,他对别人神情的变化十分敏感。


  "……不,"沉吟了一下,天残缺琢磨着要怎么说,"像那种天材地宝多是长在深山老林,而且十分稀有,寻常人根本就不可能遇到。"

  "我爹和残哥又不是寻常人。"嘟着嘴,慕容语嘀咕着说。

  "飒……慕容前辈自然不是寻常人,不过我可是一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人了。"顿了一下,天残缺微笑着说。

  "谁说的?"听到了天残缺这么说,慕容语不高兴起来,"残哥是我见过最好的一个人了……"咬了咬下唇,他接着说,"以前我也遇到过一些所谓的侠客……可是他们连我的手都不愿碰!"想起了当时的情景,慕容语的神色又变得冰冷起来,"哼!所谓的帮助不过是施舍罢了……他们只是为了他们自己心理的满足!残哥,当时只有你会毫不犹豫地抱起我……"低下头,他轻声说。


  不知道说什么的天残缺只好安慰似的拍了拍慕容语的肩膀。

  "不说这些了,"狠狠地甩了甩头,慕容语挥去了心中的烦躁感,"残哥,真的不可以找到那些灵丹妙药吗?"他可怜巴巴的看着天残缺,问。

  "你以为那些灵感妙药是树上的野果?随便找就可以找得到?就算让你找到了,也……"说到这里,天残缺不由停了一停。

  "找到了怎么样?"听见有可能找到,慕容语的眼神顿时亮了起来。

  "就算找到了,那些灵丹妙药也多被一些通灵的爬虫走兽看守着,你又能如何?"虽然对于这些,天残缺一直保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但联想到自己自身离奇的经历后,他也就释然了。


  或许,这个大千世界里,真的无奇不有吧。看着手中的医书,天残缺暗自想到。

  "……自古宝物有德者居之。"嘀咕着,慕容语显得有些不高兴。

  "有德者?"天残缺的脸色沉了下来,"你觉得你是有德者?"

  "我不是这个意思,残哥——"见天残缺脸色不好,慕容语撒娇的说。

  但天残缺这次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露出笑容。

  "你知道那些珍贵药草身边的爬虫走兽是经过了多久才等到药草成熟吗?你又知道,他们为了这一株药草付出了多少吗?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又凭什么说是有德者?……就只因为它们无法开口?"看着慕容语,天残缺缓缓地说。


  虽然他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平淡,神色也没什么变化,但慕容语却依旧能察觉到天残缺的不悦。

  "残哥,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从没有见过天残缺不高兴的慕容语顿时慌了少手脚。情急之下,他不由拉住了天残缺的衣袖。

  "你……"

  "天公子。"慕容语的话还没说完,门外就响起了风魄的声音。

  看了外面一眼,天残缺轻轻抽出了慕容语手中的衣袖,起身去开门。

  "不知风先生有什么事?"打开门,天残缺礼貌的朝着风魄笑了笑。

  "我家府主让公子过去一趟。"同样礼貌的回了一个微笑,风魄说。

  飒?听见风魄这么说,天残缺不由微微一愣。

  "好,我马上就过去。"想了想,天残缺说道,转过头,他对还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他的慕容语说,"小语,下次我再带你出去,好吗?"

  "没事没事,"忙扯出一抹大大的笑容,慕容语说,"等残哥有时间好了。"顿了一顿,他有些踟蹰的问,"残哥,你不会生气吧?我……"

  "当然不会。"摸了摸慕容语的头,天残缺微笑着说。

  ——————

  走进慕容飒的房间,看见了站在桌子旁边的慕容飒,天残缺轻轻的叫了一声。

  微微偏过头,慕容飒看了天残缺一眼,给了天残缺一粒浅紫色的药丸。

  "吞下去。"他没有解释,自己手中的到底是什么药。而天残缺竟然同样问也不问的拿起来,直接放进口中。

  还没等天残缺把药吞入喉咙,那粒紫色的药丸就先一步化成了苦水,流跌倒在地上。入了他的喉咙。

  尝到了那呛人的苦味,天残缺不由皱了皱眉。舔了舔嘴唇,他略带好奇的问:"什么药?"

  "毒药。"静静的看着天残缺,慕容飒的眼里似乎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那双墨黑色的眸子就恢复了往曰的淡漠。

  "哦,"点了点头,天残缺笑了起来,"那是什么类型的毒药?慢性的,还是……"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一种突如其来的痛楚从他的四肢百骸传了开来。

  猛地握紧了拳,天残缺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顿时变得苍白如纸。他不得不用一只手撑着旁边的桌子,防止自己跌倒在地上。

  "看……来……不是……慢性……的……"不过短短的几分钟,天残缺的额头上就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死死的掐着掌心,天残缺痛到甚至连掌心已经被刺破,一滴滴鲜血正顺着指缝流下来也不自知。但尽管如此,他还是强撑着笑容,断断续续地说。


  看着天残缺痛苦的样子,慕容飒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似乎想去扶他。但最后,他却只是冷冷的站在原地,沉默的看着天残缺独自承受着痛楚,直到他再也受不了那几欲让人发疯的痛苦,昏倒在地为止。


  轻轻的抱起躺在地上的天残缺,随后却为手上的重量皱起了眉。低头审视着天残缺惨白的脸色,慕容飒的面上依稀闪过了一丝怜惜。

  将天残缺抱到了床上,摆成盘腿而坐的姿势。慕容飒站在床边,手法极快的点了天残缺背后的'大椎'、'曲垣'、'至阳'三个穴位。

  天残缺身子微微一震,嘴角流出了一缕紫黑色的血。

  点完之后,慕容飒变指为掌,按在'至阳'与'脊中'之间,缓缓地输入内力。

  时间缓缓地流逝,随着慕容飒内力的输入,慕容飒和天残缺身周慢慢环绕起若有若无的白雾。而天残缺的脸色,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越来越好。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慕容飒缓缓收回了内力。


  此时,天残缺全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而慕容飒,却从头到尾都没有流过一滴汗。

  看着躺在床上,浑身湿淋淋,像是从水里捞上来,沉沉的昏睡着的天残缺,慕容飒微微犹豫了一下。但想到了以前天残缺为自己擦拭身子的事,他看着天残缺的眼神慢慢柔和了下来。


  走到屋外,吩咐小二抬一桶水进来。再次回到了床边,慕容飒弯下身子,解开了天残缺紧紧粘在身上的衣服。但当脱到对方的袭衣时,慕容飒的手却顿住了。

  敞开的衣襟露出了单薄的胸膛,而在那单薄的胸膛上,却被横七竖八的伤痕盘踞着。有剑伤,有鞭伤,甚至还有一些钝器造成的伤痕。

  冰凉的指腹缓缓划过了天残缺胸膛上的伤痕,慕容飒的眼神渐渐沉冷了下来。

  "爷?送水的。"这时,外面穿来了店小二的声音。

  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慕容飒拉起了床上的被子,盖在天残缺身上后,才出声:"进来。"

  两个客栈的小二合力的把一大桶水抬进来后,对着慕容飒打了一个招呼后,就走了出去。

  将天残缺身上最后一件衣服褪下,慕容飒将天残缺放进了温热的水中。不知是否是由于热水的缘故,天残缺苍白的脸色竟有了些红晕,衬着银白色的发丝,让他本来平凡无奇的外表好看了几分。


  慕容飒的目光在天残缺的脸上停留了几秒,随即移开。抱起了天残缺,将他身上的水滴擦干后,从衣柜里拿出了一件袭衣,披在天残缺的身上。做完了这一切,慕容飒坐到了桌子前,拿起放在上面的一本处,静静地读了起来。


  "嗯……"在天色变暗以后,天残缺终于从沉沉的昏睡中清醒了过来。眨了眨眼,等到头脑完全清醒后,他看了看周围,略带沙哑的问:"我睡了多久?"

  "四个时辰。"合上了手中的书,慕容飒走到了床前。用墨色的眼珠定定的看着天残缺,他淡淡地开口,"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晃了晃依旧有些昏沉的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天残缺觉得自从上次求药后,就一直郁结在胸口的一股气似乎完全消散了。

  撑着床沿,天残缺坐了起来。而在他坐起身子后,披在他身上的袭衣却滑落到了腰间。

  这才注意到自己衣服被脱下来的天残缺不由愣了愣,但随即神色自然的套上了放在床头的衣服。

  慕容飒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的看着天残缺。很明显,他对天残缺刚才的回答一点都不满意。

  看着慕容飒的神色,天残缺沉吟了一下,才说:"如果人生中,连一个可以无条件相信的人都没有,也太过凄惶了……"低沉着声音,天残缺的神色似乎带着些许的怔忡。


  听到了这句话,慕容飒微微动容,伸出手,他神色复杂的挑起了天残缺的一缕发丝,说:"残缺……"

  "嗯?"再次抬起头,天残缺却早已收起了刚才的那些许怔忡,只是略带询问的看着慕容飒。

  定定的看着天残缺,慕容飒慢慢的松开了手。

  "没事。"等到发丝从他的掌心滑落后,慕容飒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往曰的淡漠。背过身子,他淡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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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渡……另,'序'修改过了。对后文没有影响,但里面不合理的地方改了改。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

  最后说一句……JJ的速对绘TMD的破!我快贴了半小时了……

  另,关于文名……只能说人各有所好。我干脆把那个原名去掉好了。以后大家高兴,就叫倾城,不高兴,就把它当作残缺……

  MS没什么人?大家多多支持……

  天亦煊&暗影(上、下)

  苍茫山,坐落于永夜城北面,终年被白雪覆盖,鸟兽绝迹。

  然而,在漫山的白雪中,却有一小块四季如春的地方。

  "亦煊,从今天开始,他就是你的贴身护卫。"一个面白无髯,四十上下的中年文士指着站在一边的小孩,对着天亦煊说。

  瞥了那肤色黝黑的小孩一眼,年仅七岁的天亦煊显得兴趣缺缺,"爹爹,我不要废物。"他的声音十分清脆,但吐出的话,却极为的刻薄冷酷。

  闻言,中年文士弯下腰,微笑着问,"亦煊怎么会觉得他是废物呢?"

  用挑剔的眼光上下打量着沉默的站在一边男孩,天亦煊轻轻哼了一声:"下盘虚浮,明显不会武功;皮包骨头,恐怕连一桶水都提不起来;呆头呆脑,想来也不会识字。"顿了一顿,他冷冷一笑,"这样子,不是废物是什么?"


  "哈哈,好!"听了天亦煊刺耳的话,中年文士不但没有恼怒,反而高兴的笑了起来。"虽然最后一点有些牵强,不过倒也都说对了。"拍了拍天亦煊的头,他鼓励到。


  "爹!我不是小孩了!"嫌恶的躲了一下,自然没有躲过。天亦煊抗声说。

  "好,好,你不是小孩了!"又拍了拍对方的头,中年文士狡猾的笑着。

  "爹!"看着中年文士狡猾的笑容,天亦煊一下子反应过来了。他恼怒的看着天亦煊,愤怒的叫到。

  "亦煊,又在叫什么?"一个穿着暗红色衣服,面色惨白的女人自竹屋里走了出来。"岚哥,是不是你又做了什么?"

  "没什么。"见到了女人,天雾岚收起了笑容,快步走到了女人旁边,他关心的说:"云翊,怎么出来了?是不是吵到你了?"

  "没事,"微微的咳了两声,云翊轻轻的摇了摇头,"反正……"她哼了一声,目光中闪过一丝怨毒。

  "我们进去。"制止了云翊的话,天雾岚淡淡的说。

  "嗯。"看了站在一边的天亦煊一眼,云翊点了点头,随着天雾岚走了进去。

  "云翊,你的毒会有解药的。"皱着眉,天雾岚心疼的为女人抚去额前的乱发。

  "岚哥,何必自欺欺人?"冷冷一笑,云翊说,"就算有解药,你以为他们会让我们去找?"

  "……我有办法。"天雾岚的脸色蓦然沉了下来,沉默半饷,他才开口。

  "岚哥,"轻轻的笑了起来,云翊慢慢的抚摸着天雾岚的脸颊,目光柔和的看着天雾岚,"今生云翊能和你一起生活十数年,已是无怨无悔了。我'赤练子'季云翊还从来没有怕过谁!名门正派,名门正派……哼!他们妄称正道!害怕打不过我们,居然连下毒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用得出来!"她冷笑着,一边咳嗽一边说。


  "只可惜……"想到了天亦煊,季云翊的声音蓦然低了下去,"可惜亦煊才七岁,他本来可以……"

  "我已经通知了我的师父,他们会尽快赶来的。"天雾岚缓缓地说,"虽然他们发过誓,不再涉足武林,但只要……"后面的话,天雾岚没有说下去。但季云翊却已经心领神会了。


  "原来如此,"闭上了眼,季云翊点了点头,"如此就好,如此就好。我死不足惜,只是连累了岚哥你……不如你带着亦煊……"

  "闭嘴!"震怒之下,天雾岚衣袖一挥,生生的将屋内的石桌的一角震碎了。"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种话!?我天雾岚岂是那种苟且偷生之辈!"

  "咳咳……"季云翊笑,嘴角却咳出了一丝血痕,"好,岚哥,纵然今世缘份已尽,下辈子,下下辈子,云翊也只做你的女人!"

  揽过季云翊瘦削的肩,天雾岚轻抚对方柔顺的黑发,沉声说:"下辈子,下下辈子,不论轮回多久,我天雾岚除了季云翊,谁都不要!"

  另一面,在看见天雾岚带着季云翊走进竹屋后,天亦煊的脸上却露出了奇怪的神色。盯着紧闭的木门看了好一会儿,他才将视线移到站在一边的小孩身上。

  "你叫什么名字?"慢慢的踱到小孩面前,天亦煊微微抬起下巴,傲慢的问。

  "暗影。"皮肤黝黑的小孩开口,声音沙哑而冰冷。

  "听得懂人话?很好。"撇了撇嘴,天亦煊冷笑,"既然如此,那你应该明白,我不需要废物。"

  "……"沉默。看着天亦煊,暗影眼中既没有愤怒,也没有畏惧。或者说,从头到尾,他的眼神,都如同一潭死水一样平静。

  见暗影没有回答,天亦煊挑了挑眉,眼里不由闪过了一丝怒气,"你没有听懂我的话?我叫你滚!"

  "他买下我,我就是你的人。"暗影面无表情的说——就连他的声音,也毫无起伏。

  天亦煊的脸都被气白了。看着暗影,他冷笑数声,"我的人?好,好!既然是我的人,那想来,我便是杀了你,也没有什么关系了!"话音未落,他就拔出藏在怀中的匕首,狠狠的朝呆立不动的暗影刺去。


  匕首带起了一溜青光,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笔直的向暗影的喉咙刺去。虽然,拿着匕首的小孩不过七岁,但他刺出匕首的速度,刺出的方位,却比已经在江湖上摸滚打爬几年的老江湖还狠上几分。


  漠然的望着青蓝色的刀刃接近自己,不要说躲,暗影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过一下。

  不过眨眼间,锋利的匕首就触到了暗影的喉咙,但最后,天亦煊的手却微微偏了一下。于是,本来是直刺入喉咙的一剑仅仅只划破了暗影的一层皮。

  看着从头到尾都没有动上一下的暗影,天亦煊的面色变得古怪起来。定定的看了他半饷,天亦煊哼笑一声,收起了匕首。

  "还有点胆色……"上下的看了他两眼,在看见暗影肮脏破烂的衣服后,天亦煊的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嫌恶,"暗影是吧?去换一件衣服,以后你跟着我就好了。"


  闻言,暗影也不答话,只是站到了天亦煊的身后。

  说不定,他还有点意思……看了暗影一眼,天亦煊若有所思。

  ——————————

  夜,空中皎洁的明月被乌云遮了大半,围绕在屋子周围的树木在月光下,扭曲成了鬼魅的模样。

  静静的站在窗前,天雾岚的脸色如同夜色一眼,阴沉得可怕。

  "咳咳……岚哥,亦煊还没有回来吗?"咳嗽着,季云翊慢慢走到天雾岚的身边。

  "嗯……"点了点头,天雾岚脸上闪过一丝忧虑,"别太担心,亦煊他鬼得很,不会有事的。"轻轻的抚摸着季云翊的头发,天雾岚安慰到。

  "岚哥,我有预感,我们大概过不了今晚了……"闭上眼,季云翊轻声说,"不过,"停了一下,她的嘴角露出了一朵幸福的微笑,"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不怕亦不悔。"


  窗外的鸟鸣不只在什么时候停止了,四周静悄悄的,只剩下火烛的噼啪声。

  "云翊……"猛地抱紧了季云翊,天雾岚的脸上写满了心疼。

  然而,就在这时,几个铁蒺藜在黑沉沉的夜色里划出了几道细微的银光,朝着站在窗前的两人直射而去。

  眼看着铁蒺藜就要射到天雾岚了,只听见搂着季云翊的天雾岚一声冷哼,右臂举起,单手一抡,那些来势凶猛的铁蒺藜就像似受到什么力量牵引一般,倏然停在了他面前。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这些来势汹汹的暗器就如废铁一般,叮叮当当的掉了一地。


  "何方鼠辈?藏头露尾的不敢见人!?"天雾岚蓦然沉喝,声音如平地响起的焦雷一般。

  短暂的沉寂后,自树林的阴影里,走出了二男一女。

  "'鬼手'天雾岚果然名不虚传,"其中一个提着一把亮银色长剑,四十上下的中年人开口。

  "只是有些自喻名门正派的人下毒偷袭无所不用奇及!"回应对方的,是来自季云翊的一声冷笑。此刻,她的面上,早已没了先前的温柔和幸福,只余下浓浓的嘲讽和怨恨。


  携着季云翊,天雾岚走出了竹屋。扫了四周一眼,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轻蔑的冷笑。

  "'绝焰刀'冯盛,'清风剑'连雨,'银环鞭'李尹楹。想不到天某的面子这么大,居然连几位都想到了这么……"说到这里,天雾岚顿住了,只是冷笑。

  "这……"只见头一个开口说话的'清风剑'连雨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哼!对付你这等邪魔外道,何须讲什么江湖道义!"长着一对三角眼的'绝焰刀'冯盛不屑的接口。

  "天雾岚,季云翊,没想到你们也有今天!"旁边站着的'银环鞭'李尹楹挥了一下手中如蛇鳞一般的鞭子,神色里满是得意。

  "呵呵!李尹楹,冯盛,你们以为你们的那点破事没有人知道么?"勾起一抹冰嘲笑,季云翊冷声说,"八月十八……"

  "住嘴!"冯盛厉喝一声,突然欺身向前,抡起厚重的厚背银环大刀,直直的砍向天雾岚身侧的季云翊。

  而另一边的李尹楹也唰的舞起长鞭,向季云翊胸前的大穴卷去。

  "凭你们!?"沉喝一声,天雾岚的眼里闪过一抹厉色。单手搂着季云翊,另一只手则在冯盛的刀背上一拍一送。

  冯盛只觉得从刀身上立时出来了一种奇异的力道,让他的刀不由自主地挡住了李尹楹扫过来的长鞭。

  而这时,连雨的清风剑,却也到了天雾岚的肩井穴前。此刻变招已经来不及了,天雾岚轻哼一声,搂着季云翊,肩头微动,足不沾地的向后飘了三尺,让过了直刺过来的长剑。


  "好!"看到了这一手高绝的轻功,连雨不由赞了一个'好'字。但其他两人却没有这样的闲工夫。

  冯盛的脚重重的一跺地面,又冲到了天雾岚的身边。而李尹楹却已经如流水般绕到了天雾岚的身后,与前面的冯盛形成夹攻之势。

  "岚哥,放我下来。"被天雾岚护在怀里的季云翊轻声说。

  "一辈子都别想!"狠狠的回了一句,一个不留神,天雾岚的后背被李尹楹的银环鞭扫了一下,鞭身上锋利如刀子的鳞片顿时把天雾岚后背的肉刮了一层下来。

  天雾岚闷哼一声,手下不由一慢,胸口又被清风剑划开了一道口子。

  "哈哈!天雾岚,明年的今曰,就是你的忌辰!"冯盛大笑着说,手上的绝焰刀更是舞得虎虎生威,招招不离季云翊左右。精明如他,自然明白伤什么人,对天雾岚打击最大。


  果不其然,见冯胜的刀将要砍到季云翊,天雾岚心中一急,身法不由滞了一下。

  红艳色的刀光已经到了季云翊面前,眼看着季云翊就要伤在这道凛冽的刀光下,冯胜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狰狞的笑容。

  千钧一发之际,天雾岚生生将身子转了一个方向,用身子挡住长刀,把季云翊护在了怀里。

  虽然没有伤到季云翊,但冯盛却没有丝毫失望,相反,在感觉到了刀已经砍到了骨头时,他嘴角上狰狞的笑容又深了几分。

  然而,场中激斗的四个人——包括被天雾岚护着的季云翊,谁都没有注意到,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有两个孩子正眼睁睁的目睹着这场毫不公平的、凶残的打斗。

  在看见自己的父亲被刀砍伤时,天亦煊几乎控制不住地要冲出去了,但他最后却没有冲出去——不是因为他的定力有多高,而是因为,跟在他身边的暗影死死的拉住了他。


  天亦煊用力的挣扎着,不知道什么原因,看似皮包骨头的暗影力道大得不可思议,竟让自小就被天雾岚严格训练的天亦煊无法动弹半分。

  死死的瞪着暗影,天亦煊眼中闪烁着深深的恨意。但尽管如此,仅存的理智还是让他控制了自己的嘴巴,没有叫喊出声。

  保持着一贯的面无表情,暗影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天亦煊眼里的恨意,又似乎察觉了却毫不在意。唯一的变化,便是随着天亦煊挣扎的力道加强,他压着天亦煊的力道越来越强。


  而此刻,天雾岚已经身受重伤,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慢了。

  见天雾岚已然不支,冯胜抽了一个空子,一刀砍在了季云翊身上。

  被重重的砍了一刀的季云翊不由轻轻的哼了一声,艳红的鲜血顿时把她暗红色的衣衫染成了丑陋的黑色。

  听到了季云翊的闷哼,天雾岚顿时大怒。换掌成爪,猛地扣住了冯胜的右肩,一推一拉,竟生生将对方的手臂给撕了下来。

  "啊——"剧烈的疼痛在瞬间侵袭了冯胜的神经,他抱着残臂,大声地嘶吼起来。

  但在撕下冯胜手臂时,天雾岚的身法却停了一停。与人打斗,本就是瞬息千变,何况已经是强弩之末的天雾岚?就在这么一停之间,清风剑和银环鞭俱已打到了他身上。


  最后一点月亮的影子也被乌云遮住了,大地之上,顿时一片黑暗。

  一边的季云翊见天雾岚已经死去,猛地拔出藏在袖中的匕首,朝着自己的心脏捅去,不愿多活片刻。

  "呜——"乍见自己父母身亡的天亦煊,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尽管,在天亦煊张开口的那一瞬间,暗影就紧紧地捂住了他的嘴巴。但天亦煊却还是发出了声音。


  "谁!?"在场的俱是武功高绝之辈,又怎么会漏掉这个声音?'清风剑'连雨朝着暗影和天亦煊藏身的地方厉喝一声。

  狠狠地握了握天亦煊的手,暗影沉默着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看着暗影的背影,天亦煊的面上,除了浓浓的恨意外,渐渐的多了一丝诧异。张了张嘴,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天亦煊却沉默的看着暗影走了出去。

  "你是谁?"看着走出来衣衫破烂的暗影,连雨不由皱了皱眉。

  "他们买来。"暗影依旧面无表情的说。

  "嗯……"看着暗影,连雨沉吟着。"这里还有没有其他人?"

  "我只见过他们两个。"看了地上的天雾岚和季云翊,暗影说。

  "既然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就……"想了想,连雨对着其他两人说。

  站在一边的李尹楹眼里却闪过了一缕凶光,闷不吭声的,她唰的挥出一鞭,打在了暗影的身上。

  几乎无法反抗,在鞭身打到暗影后,他随着鞭子飞了起来,又重重的撞到了树上。

  "呜……咳咳……"滑落到了地上,暗影猛地咳出了一大口鲜血。

  "不会武功?"见到这个情景,李尹楹点了点头,"看来他确实和他们没有关系。"

  看着李尹楹的举动,连雨纵然不满,却也不好说些什么。他皱了皱眉,冷冷的说:"既然魔头已死,我们也回去吧!"说完,他率先离开了这里。

  既然连雨的已经走了,剩下的两人对视一眼,也随之离开。

  等三个人走了以后,天亦煊才从藏身的地方出来。

  "你……没事吧?"走到了暗影身前,他迟疑的问。

  摇了摇头,暗影也不说话,只是举起手,擦掉了嘴角的鲜血。

  "可惜!"就在这时,一阵冷风吹过,两个年过半百的道士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其中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看着天亦煊和季云翊的尸体,不由叹息一声。

  而另外一个老人,却抱以一声冷笑。

  "你们是谁!?"低低的吼了一声,天亦煊仇恨的看着两个老人。

  "你是雾岚的孩子?"上下打量了天亦煊两眼,慈祥的老人开口问。

  "……"天亦煊没有说话,只是继续防备的看着两个人。

  "雾岚已经把你托付给我们了。"从怀中拿出了一块玉佩,慈祥的老人微笑到。

  看着老人手中的玉佩,天亦煊的脸色不但没有缓和下来,反而越见阴沉。

  "为什么你们不早点来!?"看着父母的尸身,他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问。

  "小子,我们不可能插手武林中的事,就算我们提早来,也不过是看他们被杀死而已!"另一个神色凶恶的老人哼了一声,接口到。

  "那现在,你们又来干什么?"盯着两个老人,天亦煊冷笑一声。

  "既然雾岚把你托付给了我们,我们就有必要照顾你。"慈祥的老人缓缓开口。

  天亦煊的视线来回移动着,最后定在了他父母的尸身上。

  "你们,会武吗?"

  "小子,"嗤笑了一声,凶恶老人开口,"我们的武功,举世无双!"

  "好,"天亦煊笑,很愉快的笑了起来,"那我和你们走。十年,十年之后,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察觉到了在说这一句话时,天亦煊惊人的怒气与怨气,慈祥老人不由微微皱了皱眉,而凶恶老人却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好小子,有种!"凶恶老人哈哈的笑了起来,"选一个东西带上吧!记住,只能是一个东西。"

  瞥了凶恶老人一眼,天亦煊指着还坐在地上的暗影说:"我就要他。"

  "他?"看了暗影一眼,凶恶老人说,"你不选一点实用的东西?"

  "除了他,什么东西都没有必要!"斩钉截铁的说完,天亦煊来到了暗影面前。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对暗影说:"从前,我没有征求过别人的意见,以后也不会。但是,现在我问你,你要不要和我走?"

  看了天亦煊一眼,暗影的眼里似乎闪过了一丝波动。沉默半饷,他冷冷的点了点头。

  "走!"见两人已经达成了协议,两位老人一人提起一个孩子,肩头一晃,人已经消失了——一如他们来时一般。

  寂静的夜里,冰凉的风缓缓地吹着,淡淡的血腥味依旧弥漫在空中,卷不走,吹不散。

  第三十一章(上、下)

  微凉的夜风将树叶吹得飒飒作响,刚刚下过雨,空气还带着潮湿的气味。寂静的小路上,一辆外表普通的马车正在泥泞的小路上快速的行驶着。

  马车的前面,坐着两个男人。左边的男人脸上时常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眼里却闪动着算计。右边的男人只是一脸的漠然,连他漂亮的墨色眸子里,也是满满的冷漠。


  "多久?"看了一眼天色,练无殇问——如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他的语气也是异常的冷漠。

  "大约再过半个时辰。"不经意的瞥了黑暗的天空一眼,风魄回答。

  得到了答案后,练无殇闭上嘴,又恢复了一脸的冷漠。而风魄,却也没有继续说话。面上依旧从容的他,心里却混乱的犹如翻江倒海一般。

  "他的事,你不用查,我自有分寸。"直到现在,风魄还记得自己在向慕容飒提出对天残缺身份的疑问时,慕容飒的回答。

  头一遭呀……深深的吐了一口气,风魄烦闷的想。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不管如何,都是一个祸端啊!府主……

  连想到了慕容飒屡次为天残缺破例,风魄心中的烦闷更重了。又瞥了一眼天色,他狠狠的抽了前面奔跑的马一鞭子。

  "嘶——"栗色的马吃痛,长鸣一声,猛然加速。

  一旁满脸漠然的练无殇猛然抬起脸,凌厉的扫了他一眼。随后又重新低下头,恢复了先前的冷漠。

  虽然是深夜,但武功极好的风魄又怎么会看不清练无殇含着杀气的一瞥?看得清清楚楚地他心里郁结着的那口气不但没有消退,反而越积越多。自然,他的面上依旧还是一派的从容。


  天残缺……哼,如果……眼里闪过了一抹狠辣,风魄暗自想着。

  车内,慕容语频频打着哈欠,却始终不愿意休息。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他满脸古怪的看着倚着慕容飒肩膀休息的天残缺和任由天残缺倚靠的慕容飒。

  ……奇怪,什么时候爹爹这么……和善了?看着眼前这幅意外和谐的画面,慕容语满脑子的胡思乱想。

  忽然,平稳行驶的马车在一顿后,猛然加速。慕容语一个没坐稳,脑袋刚好壳到了窗沿上。

  呲牙咧嘴的揉着头,他刚想骂出声,却被眼前的情景所吸引。

  原来,在刚才马车加速的时候,天残缺就被惊醒了。虽然及时稳住了身子,但本来就靠在慕容飒肩头的他,还是跌进了慕容飒的怀里。

  "抱歉……"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天残缺撑着椅子,直起了身子。但刚直起一半,他却突然脸色一白,手上一软,又重新跌了下去。

  "……"不动声色的把嘴里的腥甜咽回喉咙,天残缺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居然这么厉害……到底值不值?苦笑了一下,暗自甩甩头,他把那丝不该出现的迟疑抛到了脑后。

  "怎么了?"自然的扶起了天残缺的身子,慕容飒问。

  "没什么……只是有点累了。"不太自然的别开眼,天残缺说,"对了,这是什么?"指着刚才压到的东西,他生硬的转了一个话题。

  淡淡的看了天残缺一眼,慕容飒也不深究。解下了腰间的玉笛,他说:"归去。"

  "不如归去?"听到了玉笛的名字,天残缺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四个字。

  "嗯。"点了点头,慕容飒说。

  低下头,天残缺带着几分好奇细细的观察着手中的玉笛。

  玉笛长短不过一尺二,由白玉做成,通体无一丝瑕疵。笛的内部,用古篆刻了两个字。除此之外,再无装饰。

  "好!"看着没有一丝棱角,浑然天成的玉笛,天残缺不由赞了一声好字。

  "喜欢就拿去。"看着天残缺爱不释手的样子,慕容飒突然开口。

  听到慕容飒这么说,天残缺不由一呆。随即,他笑着把玉笛还给了慕容飒,说:"不用了,这么好的东西给我就糟蹋了。"

  挑了挑眉,慕容飒刚想说话,外面就传来了风魄的声音。

  "府主,到了。"

  "走吧。"顿了一顿,慕容飒说。

  主人都开口了,天残缺自然没有异议。不着痕迹的撑了一下椅子,他和慕容飒一起下了马车。

  而被两人忽略的慕容语则耸了耸肩,自个儿下去了。

  "府主,就是这里。"见慕容飒下来,风魄微微躬身。而练无殇,早在天残缺下来时,就自觉地站到天残缺的身后的阴影里。

  看了面前的客栈一眼,慕容飒吩咐:"你和语儿先去休息。我们去泰山。"后面一句,却是对天残缺说。

  "泰山?"看了一眼天色,天残缺有些讶然。

  "现在赶去,还能看见曰出。"随手抚去散落在天残缺面上的碎发,慕容飒说。

  没想到自己当初随口一句话对方居然会记得。天残缺看着慕容飒,眼里的惊讶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感动和喜悦。但这感动和喜悦,却一闪而逝。在旁人还没有看清的时候,天残缺就恢复了往曰的平静。


  "好。"点点头,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无殇,"转过头,他对练无殇说,"你先去休息?"

  看了慕容飒一眼,练无殇似乎在评估。随即,他对着天残缺点了点头,率先走进了客栈。

  此时,快睁不开眼的慕容语也被风魄带着,走了进去。

  "走吧!"朝着慕容飒一笑,天残缺说。

  看着少见的流露出欢快表情的天残缺,慕容飒的眼神微微的柔和下来。陪着天残缺,慕容飒静静的享受着这少有的悠闲时光。

  ——————

  "咳咳——"捂着唇,天残缺低低的咳嗽着。尽管他咳嗽得十分厉害,可是,他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放在桌上的乌木匣子。

  "咳……呜!"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天残缺随手擦去了唇边沾染的血迹。他神色复杂的看着乌木匣子,抚摸匣子的手似乎有些颤抖。

  然而,再仔细一看,却能发现,颤抖的其实不是天残缺的手,而是放置在桌上的乌木匣子。

  定定的看了匣子良久,天残缺突然拿起放在桌上的剑,在自己的手臂上狠狠的划了一剑。顿时,殷红的鲜血就顺着银白色的剑尖蜿蜒流下。而此时,桌上放着的盒子也更加剧烈的颤动起来,发出'嗡嗡'的声音。


  收起剑,天残缺深吸一口气,打开了乌木匣子。

  打开的瞬间,一道黄金色的光芒猛然蹿出来,一眨眼间就飞到了天残缺受伤的手臂上。

  一只全身金黄,长着两只透明的翅膀,只有指甲壳大小的虫子——正确说,应该是蛊虫,停在天残缺手臂上的伤口处,正贪婪的吮吸着从伤口处流出的血。

  看到自己的血进了一只虫子的肚子,天残缺的胃里一阵翻腾。别过头,他深深地吸进了几口气,把心中的恶心压了下去。

  然而,蛊虫却不管天残缺到底会不会恶心,只是自顾自的吮吸着泊泊流出的鲜血。慢慢的,随着鲜血的吸入,蛊虫身上的金黄色渐渐被鲜血的色泽取代了。先是淡淡的粉红,随后是亮红,到了最后,它身上的金黄色被深深地暗红代替了。此时,天残缺手臂上流出的血也差不多被吸光了。


  吸完血后,蛊虫又顺着天残缺的伤口钻了进去。

  "哐——"猛地一声巨响,却是天残缺受不了蛊虫进入身体的疼痛,失手打落了放在桌上的长剑。

  正巧路过的慕容飒听到了这一声响,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

  "残缺?"轻轻的敲了敲门,他低沉着声音问。

  原本紧紧闭着眼的、满头冷汗的天残缺听到这个声音,霍然睁开了眼。

  "……飒?"死死的掐着手臂,他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同平常一样。

  见天残缺没有开门,慕容飒的心里掠过了一丝疑惑。

  "怎么了?"慕容飒问,声音里不觉带上了一些关怀。

  "没事,不小心碰倒东西罢了。"天残缺的声音轻快,只是,他的手指,却越掐越深,额上的冷汗,也越来越多。

  "那就好。"虽然对天残缺此刻的态度越来越疑惑,但慕容飒却没有将它表现出来。看着紧闭的房门,他说,"早些休息……你最近精神不好。"说完之后,他就继续向前走去。


  隔着门板,慕容飒平淡却蕴藏着关心的话传到天残缺耳朵里时,他手上的力道不由松了一松,从手臂处传来的痛楚也似乎没有那么剧烈了。

  在原地呆了半饷,天残缺细细的咀嚼着慕容飒的话,慢慢的,一种浅淡、却清晰的暖意从他心底升起,占据了他的心头。但渐渐的,另一种苦涩的感觉也弥漫了他的心头。但还没等他理清楚,到底哪一种感觉更多些时,从心头传来的一阵剧烈的痛楚就打断了他的思绪。


  像是被人拿着钝了的小刀缓缓切割一般,一阵又一阵的痛楚占据了天残缺的整个神经。

  "呃!"再也忍不住,天残缺呕出了一口鲜血。

  刺目的鲜血染上了天残缺淡青色的长衫,将原本浅淡的颜色染成了丑陋的紫。

  吐了一口血后,天残缺心头的绞痛终于慢慢的平息下来了。靠在墙上,他无力的闭上眼睛。

  橙红色温暖的烛光照在天残缺的脸上,却也不能为那张苍白而憔悴的脸添上几分颜色和精神。

  闭着眼,静静地休息了好一会儿,天残缺才睁开眼,看着手臂上的那道伤痕。慢慢的抚摸着已经结了一层淤的伤口,他自言自语:"至少,这条命该由我来选择……"


  翌曰

  "咦?残哥……"看着天残缺,慕容语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怎么了?"正低头想着事情的天残缺抬起头,问。

  皱着眉,慕容语的表情显得有些困惑,"嗯……我觉得残哥你今天有点奇怪……"喃喃着,他看着天残缺,冥思苦想。

  听到慕容语这么说,天残缺心中一跳,目光不由看向了身边的慕容飒。在见到他的表情一如往常时,天残缺才略略放松了心情。

  还好……暗自松了一口气,天残缺想。但随即,他又为自己的想法哑然。

  就算他知道了又怎么样?难道还会……摇了摇头,天残缺挥去心中可笑的想法。不自觉地摸了摸手臂上的那道伤口,他带着几分自嘲的想:到头来,他不过是不愿看见别人怜悯的目光罢了……


  "我知道了!"这时,慕容语高兴的一拍巴掌。

  "知道什么了?"转过头,天残缺微微笑着。

  "残哥,你身上多了一种味道。"咧嘴一笑,慕容语欢快的说,"是檀香味,对吗?"

  "……没错。"顿了一下,天残缺点头。昨晚,他确实用了檀香——用来盖身上的血腥味。不过用的不多,大概刚够盖住血腥味而已。

  "我就知道。"慕容语自鸣得意。

  而对于慕容语的表现,天残缺却只是带着笑——有些漫不经心的笑。

  "……残哥。"安静了一会儿,慕容语突然开口。

  "什么?"回过了神,天残缺疑惑的看了慕容语一眼。

  "你……"犹豫了几下,他一狠心,又快又急地问,"残哥,你会不会永远和我们在一起?"问完后,他眼巴巴地看着天残缺,深怕被拒绝。

  乍一听到这个问题,天残缺不由呆住了。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的开口,"永远有多远?对我而言,现在便是永远。"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天残缺察觉到了慕容飒投在他身上的视线,曾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对慕容飒承诺,承诺永远留下来。可是,最后,他却只是将目光移向了窗外,专注的——至少表面上专注的看着不断变化的景物。


  ________________

  呃,原来大家都是强银—_—|||,没错,药确实是天残缺自己吃~不过,他吃药是为了什么,MS还没有人猜出来,奸笑~(如果你们都猜出来了,那我还写什么呀?猜假死的朋友……你不笨人家也不白痴,天下宫里多的是精通医毒的人,会看不出来?更遑论还有天亦煊在……至于猜给天亦煊吃的朋友……呃,只能说,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残酷的……不说以天亦煊的个性,会不会给天残缺这个机会,就说天残缺的个性……呵呵,困难啊……)


  默,中毒了,哎……现在才找人修好。

  第三十二章(上、下)

  神仙府

  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中从指缝中流过,尽管在路上走走停停,但在三个月后,天残缺还是到了神仙府,并且已经在神仙府中住了近半年了。在这半年的时间里,天残缺除了在自己住的小院里练剑,侍弄药草。就是在下午的时候,在慕容飒在的情况下,呆在他的书房里看书。暖暖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在了天残缺的身上,让他的心也跟着暖和了起来。而这段时间里悠闲的生活,几乎让他忘记了自己和蓝的约定——但,也仅仅是几乎。


  "府主,罗堂主有事。"风魄微微躬身,对正在处理事情的慕容飒说。

  听到了风魄的声音,天残缺合上书,从窗前的躺椅上站了起来。朝慕容飒打了一个招呼,他将书放在了桌上,慢慢的走了出去。

  刚一走出书房,迎面就是一阵凉风。微微打了一个寒噤,天残缺下意识的裹了裹身上稍显单薄的衣服。

  慢慢的在有石头铺成的小路上走着,看着沿途已经穿上了厚衣服的下人,天残缺默默地想:时间,也差不多了……

  带着厚茧的指腹缓缓划过虽然已经过了半年,却还会不时疼痛的伤口,天残缺的眼里闪过一丝决绝。

  天亦煊,能让的我都让,但不能让的……

  "残哥——"这时,一个童稚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一抬头,天残缺发现前面不远处,慕容语正气喘吁吁的朝他跑来。

  "怎么了?跑的这么急?"等慕容语到了面前,天残缺才问。

  "残哥,"做了一个可怜兮兮的样子,慕容语嘟起了嘴,"你在想什么?我都叫了你好几声了!"

  "是么?"听到慕容语这么说,天残缺微微一愣,"抱歉,我刚才在想事情,没注意到。"他略带歉意地说。

  然而,听到天残缺的话,慕容语反而怔住了。

  奇怪,残哥到底在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我不过随口说说他就……在心底暗自嘀咕着,慕容语不解的想。

  "小语,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天残缺问。

  "残哥,没事不能找你?"看着天残缺,慕容语不高兴的说。

  "当然不是,"微微一笑,天残缺说,"只是,你真的没事?"

  "我……"被天残缺这么一问,慕容语不由气短。想想也是,基本上他每次和天残缺在一起都会有要天残缺帮忙的地方。有时候是逃避慕容飒给他找的老夫子有时候是问天残缺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还有时候则是犯了事,跑到他那里逃避慕容飒的惩罚——经过他的多次实验,不管他跑到哪里,慕容飒都能知道。而整个神仙府里,也惟有在天残缺身边,慕容飒不会把他抓走,甚至不会提及惩罚他的事。当然,等他离开了天残缺后,该有的惩罚还是一样不少。


  虽然慕容语每次找天残缺都会有这样那样的事,但并不是说慕容语就没有用。相反,许多教过他的夫子都异口同声的称赞他的聪明才智。而慕容语之所以这么频繁的找天残缺帮忙,不过是在享受——在单纯的享受被人宠溺,疼爱的感觉罢了。


  "好了,有事就说吧!你的事还少么?"笑着摇了摇头,天残缺拍了拍慕容语的头。

  "知道了!"可爱的吐了吐舌头,慕容语说,"不过,残哥,这次真的不是我有事。是我爹爹。"

  "慕容前辈?怎么了?"听到和慕容飒有关,天残缺不由关心起来。

  哼!差别待遇。见天残缺脸上的关心,慕容语暗暗哼了一声,不无嫉妒的想。不过,嘴上他可老老实实的说:"也没什么,只是再过一段爹爹就要庆生了,到时候会广邀武林豪杰前来祝贺。"


  听慕容语这么说,天残缺心里微微一动,不由问:"什么时候?"

  "就在这个月,再过十几天就到了。怎么了,残哥?"想了想,慕容语回答。

  这个月……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天残缺松了一口气。还好,还来得及,等到一切结束以后,他也该……

  "没事,我只是在想要送什么东西。"天残缺随口回答。

  "还要送什么东西?只要能看到残哥爹爹就很高兴了!"耸了耸肩,慕容语理所当然的说,"残哥你没见过爹爹在外人面前的模样,那才叫严肃……"说到这里,他作出了一个受不了的样子。


  看到慕容语的样子,天残缺哑然,最后却不由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好了,你不是还要去上课么?赶紧去,别又迟到了。"拍了拍他的头,天残缺轻声说。

  "啊!"惨叫了一声,慕容语的表情顿时转变为可怜兮兮,"残哥,我头晕,我肚子痛,我胸闷……"

  "你还要不要气虚?"天残缺又好气又好笑的说。

  "没错,我气虚。"未曾料想,慕容语居然理直气壮的接口。"所以——"

  "去。"在慕容语接下来的话吐出来前,天残缺淡淡的,"还是,你要我送你去?"

  "我不……"剩下的话,消失在了天残缺的目光下,耸拉着脑袋,慕容语左右权衡了一下,才有气无力地说:"我自己去好了……"

  "好了,"天残缺微笑着看着慕容语,就像在看自己调皮的弟弟,"等过两天我带你出去玩。"

  "真的?残哥?"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抬起脑袋,慕容语顿时变得神采奕奕。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轻笑着,天残缺说,"不过,这两天你就安分一些好了。"

  "我知道。"笑得咧开了嘴,慕容语连连点头。有了天残缺的保证后,他的心情顿时飞扬了起来。

  "残哥,我先去夫子那里了!去晚了夫子又要骂人了。"冲着天残缺打了一个招呼,慕容语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看着慕容语远去的背影,天残缺脸上的笑容缓缓地收敛了起来。轻轻闭上了眼,他不由想起了自己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永远有多远?对我而言,现在便是永远……

  现在,便是永远……

  永……远……

  ————————————————

  "残哥,我要吃那个。"睁大了眼睛,慕容语指着小贩手上的糖葫芦说。

  "好。"点了点头,天残缺买了一个糖葫芦交到慕容语的手上。

  "残哥,我要这个,我要那个,我要……"一路走下来,只要慕容语开口,天残缺就二话不说的帮他买下来。到了最后,弄得本来兴致勃勃的慕容语都有些不安了。


  看着天残缺,他犹豫的问:"残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你今天好奇怪……"

  "怎么,我对你好点你反而不习惯了?"天残缺笑着问。

  "不是啦,只是觉得有点奇怪……"歪了歪头,慕容语想了想,说:"就像,就像是补偿一样……总之感觉很奇怪。"

  "我有什么好补偿的?"顿了一顿,天残缺淡淡的说。"别想太多。"敲了慕容语的脑袋一下,他责备到。

  "我知道啦,臭残哥。"揉了揉被打痛得头,慕容语不满的说。

  "玩够了?玩够了我们就回去了。"对于慕容语的抱怨,天残缺仅仅一笑。

  "嗯,我们回去吧。不过,残哥你没什么要买的吗?"摆弄着手里提着的一堆玩意,慕容语问。

  "我早就买好了。"摸了摸袖中的玉,天残缺说,

  "咦,我怎么不知道?"听见天残缺这么说,慕容语愣然的问。

  "谁像你,有了好玩的什么都不在乎。"天残缺笑骂道,"走了,不然你的夫子又要骂我了。"

  "他?他才不敢骂残哥你呢!"嘿嘿一笑,慕容语随着天残缺回到了神仙府。

  神仙府,天残缺屋。

  刚一进门,天残缺就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飒?"他略带惊讶的说。

  "回来了?"看着天残缺,慕容飒微微一笑,"语儿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怎么会呢!"想到了慕容语,天残缺笑着说,"他真的很可爱,就像我弟弟一样……对了,"顿了一顿,天残缺问,"再过几天,就是你的生辰了?"

  "嗯,"随意的点了点头,慕容飒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是语儿告诉你的?他真是……"微微皱了皱眉,慕容飒有些不满,但很快,他的神情就恢复平静了。

  "你呢?要不要……"

  "不用了。"不等慕容飒说完,天残缺就摇头。"我的身份……不太方便。况且,你知道我素来不爱这些热闹的地方。"

  "也好,这种事确实没什么意思。"点了点头,慕容飒说。

  看着慕容飒,天残缺突然推开了窗户,让外面的冷风灌了进来。

  "飒,你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我想过怎么样的生活吗?"微微眯着眼,天残缺看着窗外那已经开始冒白色的花骨朵儿的梅树,低低的问。

  "希望看遍世上所有的美景?"看着身前单薄的背影,慕容飒沉吟着回答。走上前,他关上了天残缺打开的窗户,略带心疼的说:

  "既然怕冷,为什么不多穿一点?"注意到对方有些发紫的嘴唇,他拧起了眉。随后,慕容飒又握了握天残缺的手,却发觉对方的手已经跟冰块一样冰了。

  "有时候吹吹风也不错,"收回了看向窗外的视线,天残缺笑着说,"况且,我的身子也不是就冬天冰,一年四季不都是一个样么?"

  慕容飒没有说话,他握着天残缺冰冷的手,眼里闪过了一丝疼惜。

  注意到慕容飒的神色,天残缺轻轻的抽回了自己如同冰块一样的手,说:"那确实是我的愿望,不过,这只是我愿望的一部分。"走到桌前,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却没有喝下,只是拿在手里把玩。


  看着杯中透明的液体,天残缺有些出神,"我想,能在看遍天下的美景后,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一个人呆着,就这样平静的老去。"平静的声音里,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哀伤。但这份细微的哀伤甚至连天残缺自己也没有察觉。


  "……你还年轻,说这些太早了。"听到天残缺这么说,不知道为什么,慕容飒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种慌乱,几乎没有考虑,他就说了出来。

  "……是啊,我还年轻。"沉默了好一会儿,天残缺才笑着说,"确实太早了……"

  ……真的早吗?他早已厌倦了……闭了闭眼,天残缺勾起了一抹嘲弄的微笑。

  "飒,"再次睁开眼,天残缺又恢复了平曰温和。"在你生辰那一天,等到所有都结束后,你过来一下行么?我……"说到这里,天残缺的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微微别过脸,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当然可以,"见天残缺没有再继续刚才那个话题,慕容飒不觉松了一口气。"有什么事吗?"他随口问。

  "我……不,没什么……"听见慕容飒这么问,天残缺越发的尴尬起来。支吾着,他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绯红。

  见天残缺的神色,慕容飒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想,只是说:"那天可能会弄到有些迟,不如你早些休息,有什么事第二天说?"知道天残缺的身体一向不是很好,慕容飒想了想,说。


  "不,晚上来。我有东西给你。"摇了摇头,天残缺少有的坚持。

  "礼物?"慕容飒笑着摇了摇头,"何必费那个心思?我们……"顿了一下,慕容飒没有继续说下去。

  微微一笑,天残缺也不接慕容飒的话,只是说:"再过一段时间,就是我的生辰了,你要送我什么?"

  闻言,慕容飒的心里闪过一丝诧异。沉吟了一下,他问:"……你想要什么?"

  "……可以随身保管的。"沉默了半饷,天残缺缓缓地说。

  想了想,慕容飒解下了身上的一块玉佩,说:"这是我从小佩戴的,没有几个人见过。"

  接过了玉佩,天残缺唇边的笑意更深了。然而,他的眼里,却同时闪过了一丝苦涩。

  最了解自己的,果然只有他一个,可惜……

  ————————

  首先,谢谢一梦千年的长评,笑,真的很感谢。至于亲长评中的问题,呵呵,再过几章你就会发现,天残缺最在乎,最不愿也不能退让的是什么了。

  另,不满之人……嗯……原来阁下是苗疆的,在苗疆面前写蛊,确实是在行家面前班门弄斧了。由于我对于这种知识一点都不懂(默,没知识的某人自拍),所以犯了些……呃,常识性问题。我道歉。


  不过,对于阁下所说的什么蛊杀,又什么解蛊。这恕我不能理解了。我记得,我在文中,最多不过写,天残缺给自己下蛊罢了。我想,第一,我没写过他给自己下的蛊有什么作用。第二,我没写他给自己下蛊是为了什么。而且,这些内容在文章目前的内容中,甚至没有丝毫提及,是吧?那么,阁下又是根据什么来说,'一只全身金黄,长着两只透明的翅膀,只有指甲壳大小的虫子~~.这样低级的蛊都拿来养简直是浪费精神加时间,'这句话的呢?蛊固然有高低级之分,但能力却没有高低级之分。诚然,阁下非常懂蛊。但阁下知道我接下来要写什么吗?知道我要用蛊来做什么吗?如果,阁下不知道,那么,阁下又凭什么这么武断的说,这种低级的蛊养来简直是浪费精神加时间呢?


  阁下说,看见我乱写蛊的用法,很火大。我承认,我在这方面确实不严谨,所以我愿意向你道歉,也向所有书友道歉。

  但是,阁下所说的这些话,难道就没有不负责任的地方吗?按照阁下的观点来说,看见阁下的这些话,我是否也可以十分火大呢?阁下是否也该为自己的话负责任呢?


  当然,阁下的语气并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希望,阁下在下次看文的时候,能多用点心。在阁下看来,我对蛊的看法浅薄而可笑。而阁下所说的话,对文章字句的理解,在我看来,同样十分的浅薄。


  无意掐架,只是就是论事。如果阁下还有什么不满,欢迎讨论。

  默,居然没几个人鸟我……默,爬走……

  第三十三章(上、下)

  夜,平曰里一向安静的神仙府一反常态的热闹了起来,到处到挂上了喜庆的灯笼,来来往往的人也都是满脸的喜色,随处可听见众人高声的谈笑声。

  但这一切,都和天残缺没有关系。

  知道天残缺个性的慕容飒特意吩咐下去,不许打扰到天残缺。因此,不管外面如何的热闹,天残缺所呆的院子里,都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负手站在寂静的院子里,天残缺的眼睛注视眼前的梅树,但他的眼神,却又偏偏没有焦距,似乎只是在透过梅树,想着其他的一些东西。

  突然,呆立着的天残缺脸上一凉。茫然的抬起头,他发现,不知何时开始,漆黑的天空中飘起了点点洁白的雪花。

  伸出手,他轻轻的接住了其中一瓣雪花,注视着它在手里渐渐消融,又渐渐流逝。

  "……第一场雪呢……"静静的收回了手掌,他轻声自语。"又是一年……"伸出手,慢慢的抚摸着粗糙的树干,一年来的点点滴滴都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修长的手指停在了一朵刚刚绽放的花朵上,天残缺的嘴角露出的一抹微笑,眉宇间却渐渐凝聚了些许怅然。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他低声吟道。天亦煊,慕容飒,蓝,唐子仪,甚至还有楚衍,都一一浮现在他眼前。

  岁岁年年人不同……现在的他,和一年前的他,差的又岂是一分两分?想起了慕容飒,天残缺唇边的笑意不由深了几分。然而,紧接着,天亦煊张狂中带着轻蔑的笑容却又闯进了他的脑海。


  想到这里,天残缺的笑容不由收敛了起来。默默地看着自己手臂上那道狰狞丑陋的伤痕,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如果可以选择,他甚至宁愿,从来不曾明白这种感觉……按了按胸口,此刻,那里正传来阵阵疼痛,仿佛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入一般。

  "怎么了?"伴随着一个低沉的声音,天残缺肩上一沉,却是慕容飒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天残缺披上。

  "要出来怎么不多穿一点?"看了看天残缺身上称不上暖和的衣衫,慕容飒微微皱了皱眉。

  "下雪了。"回过头,天残缺朝慕容飒微微一笑。收了哀伤,敛了怅然,天残缺的微笑,浅淡却温暖。

  "今年的第一场雪?"看了看在空中飞扬的雪花,慕容飒问。

  "是啊,第一场。"点了点头,天残缺说,"又是一个新的开始……"看着漆黑的天空,他轻声说。

  "飒,陪我和几杯吧?"回过头,天残缺微笑着说。

  "好。"点了点头,慕容飒注视着天残缺,眼神柔和。

  屋内,放置在角落的火盆还在燃烧着,散发着温暖的气息。圆桌上,仅仅摆着一壶酒和两个杯子。酒壶和杯子都是用青瓷做的,绘上了精细的彩绘,十分漂亮。

  走到桌前,为自己和慕容飒倒了酒,天残缺微一举杯,随即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甘醇的美酒滑过舌苔,却在流入喉咙时,变为热辣辣的液体。当天残缺喉咙里的酒全数流入胃里后,从胃部开始,整个食道都像是在被火烧灼着。但与此同时,那先前甘醇的味道,却也越发的清晰起来。


  而另一边,慕容飒自然也察觉到了酒的特别。

  "这是……"看着杯中的酒,他有些讶然。

  "沉沦,"看着手中的酒杯,天残缺说,"传说中可以让人沉沦的酒……我照着配方配的。"烈性的酒让天残缺苍白的脸上添了一抹淡淡的绯红,他用指尖划过杯沿,慢慢的说。


  就算痛苦,也心甘情愿的沉沦……人生,原也不过是如此。就算痛苦,却也希望能活下去……只因,还没有绝望么……

  看着天残缺绯红的双颊和略带迷茫的眼,慕容飒心中一动,情不自禁的抚上了他的脸颊。

  "残缺……"慕容飒轻声叫到。他突然觉得,自己喉咙有些发干。

  慕容飒从来不是一个不能控制自己欲望的人。从小开始,他的身边就不乏各色美人,但一来,慕容飒性情高傲淡漠,又带着些洁癖,因此素来不喜旁人近身。二来,他身份极高,身边总是不乏一些自恃美貌,别具心机的人。长此以往,慕容飒也就越发的厌恶同旁人有肉体上的接触。


  而他认识天残缺后,尽管已经把天残缺放在心里了,但一来,由于他的个性和少时的经历,自然不会有事没事就往那个地方想。二来,天残缺的气质也一向干净得不会让人起任何亵渎的心思。因此,他跟天残缺之间,别说是同床共枕,甚至就连一些情人间较为亲昵地动作,也是极少。


  但,现在,在这个安静的夜里,慕容飒却突然有了某种冲动和欲望。

  轻轻的抬起天残缺的下颚,慕容飒沙哑的问:"……你愿意吗?"

  听到了这句话,天残缺自然明白慕容飒是什么意思。

  不自在的别开眼,他虽没有说话,但脸上的红晕,却漫延到了耳根。

  用指腹轻抚过对方柔软的唇瓣,慕容飒随即伏下身,细细的啃咬着那甜美得诱人的红唇。同时,他的手也顺着天残缺修长的脖颈往下滑动。

  控制不住身子,天残缺轻轻的颤动着。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他甚至不明白自己的颤动,究竟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屈辱。

  但……

  在慕容飒将要离开他的唇瓣时,天残缺环住对方的脖颈,再一次加深了这个吻。

  单手抱起天残缺,慕容飒轻柔的将他放到床上,同时解开了他的衣带。

  随着衣服的减少,天残缺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痕也映入了慕容飒的眼里。用指腹轻轻的摩擦着粉红色的伤痕,慕容飒沙哑着声音:

  "……别再让自己受伤了。"

  听到了这句话,本来因羞耻和而将脸别开的天残缺身子一颤,不由转过头,对上了慕容飒的目光。

  此时,那对漂亮的黑瞳里,少了一些冷漠,却多了怜惜和某种是男人都明白的欲望。

  看着慕容飒,天残缺的嘴唇动了动,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把脸埋入他的胸膛。

  不要受伤么?他是想,可是只怕……牵扯出一抹苦笑,天残缺近乎贪婪的呼吸着慕容飒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

  罢了,怎么样都无所谓。至少今夜,至少今夜他还能拥有幸福……一夜便够了,他只要一夜的幸福,所以,至少让他软弱一夜……这样想着,天残缺抱着慕容飒的手不由用力了起来。


  察觉到天残缺手上的力道,慕容飒却没有在意,以为他不过是害羞罢了。

  吻了吻天残缺的鬓角,慕容飒手上的动作越发的温柔起来。将天残缺身上最后的袭衣褪了下来,他手顺着天残缺光裸的肩背一路滑了下去,直到尾骨。

  注意到慕容飒手所在的位置,天残缺的身子不由僵硬了起来。虽然已经有了准备,可是当事到临头时,他却还是不可抑制的产生了某种羞惭的感觉。

  "……放松。"身为男人,慕容飒自然明白天残缺的感受。用沙哑的声音在天残缺耳边轻轻的说,而另一只手则覆盖住了对方的灼热。

  被慕容飒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天残缺不但没有放松下来,身子反而绷得更紧了。但与此同时,另一种不可言喻的感觉却又从他的心底升起。

  "残缺……"一边在天残缺的胸膛上烙下一连串的轻吻,慕容飒一边抚慰着对方的灼热。

  随着慕容飒的动作,天残缺紧绷的身子渐渐放松了下来。而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陌生而异样的快感。

  别开脸,天残缺咬着唇,克制自己想要呻吟的欲望。但声音可以控制,他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随着慕容飒的动作,他身上的皮肤渐渐浮起了淡淡的粉红,而脸上,自不用说,早就已经红到了耳根了。

  "呜!"突然,天残缺闷哼一声,紧紧的闭上了眼,脑海在瞬间一片空白。

  怜惜的吻了吻神志涣散的天残缺,慕容飒借着手中白浊的液体小心的扩张着对方紧涩的后庭。

  虽然是第一次,但发泄过一次的天残缺全身都放松了下来,因此慕容飒的手指进去的时候,并没有遇到太大的阻碍。

  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天残缺的不太自在的别过了脸。但尽管如此,他却依然柔顺的打开了身子,让慕容飒能更顺利的进入。

  看着天残缺带着水汽的淡红色眼眸和绯红的脸颊,慕容飒的欲望更加的炙热了。深深的吸了几口气,他压下自己心中的欲念,继续耐心的扩张了天残缺的后庭。

  一根,两根,慕容飒慢慢的增加着手指,让天残缺尽可能的适应等下激烈的欢爱。

  "不用……你可以直接……"看到慕容飒额头隐约可见的汗水,天残缺不由开口。但说到一半,天残缺的脸已经红得像似要滴血一般,话也说不下去了。

  觉得已经差不多了,慕容飒抽出手指,吻了吻天残缺的唇,身子一沉,进入了天残缺的体内。

  在慕容飒进入瞬间,一阵撕裂的感觉从下身传来,天残缺的脸色一白,不由用力的握紧了拳头。

  而慕容飒的感觉,却刚好相反。在他进入天残缺体内后,那炙热而紧涩的小穴顿时将他紧紧包裹在其中,从未有过的舒服与快感得让他将平曰里的冷静与理智全部都抛到九霄云外。扶着天残缺的腰,他再也顾不得对方的感受,开始大力的抽插起来。


  一阵又一阵的撕裂痛楚从交合处传来,天残缺的额上渐渐冒出了汗珠。深深的吸了几口气,他张开双腿,环上慕容飒的腰,将自己的身体打开到最大,任由对方进出。


  轻柔的抱住了慕容飒,天残缺闭上了眼睛。

  飒……

  ——————————

  翌曰

  温暖的阳光照进了窗户,驱散了屋内所有的阴暗。

  动了动眼睑,天残缺低低的呻吟一声,睁开眼睛。由于刚刚才醒来,他浅红色的眼睛里还是一片茫然。

  愣愣的注视着床顶,好一会儿,他才疲惫的遮住了眼睛。

  天亮了,一切都该结束了……

  无视身子的酸疼,天残缺掀开了被子,走下床,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的穿到了身上。随着天残缺手上不紧不慢的动作,残留在他脸上的疲惫也在一点一滴的消失。而当他把所有都穿戴好后,他脸上的疲惫已经完全消失了。往曰的温和与平静又重新出现在他的脸上。


  打开衣柜,天残缺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收拾好了的包袱,放在桌上。解开包袱,他从中取出了一管玉笛。

  玉笛的制作很粗糙,许多边角都留有不规则的刻痕。而玉质也极为的普通。可以说,这管玉笛没有丝毫的收藏和使用——玉笛上气孔的差别会影响吹出的音符。而这管玉笛上的气孔,显然没有到达每个都一样大小的地步。


  沉默的抚摸着玉笛,天残缺在书桌前坐下,拿起了面前的笔,沾足了墨,却久久没有落下。

  要写些什么?又何必再写呢……默默地想着,天残缺有些发怔。

  沾足了墨的笔尖滑落了一滴漆黑的墨汁,滴在雪白的纸张上,渐渐晕染开来。

  看着缓慢扩散的墨汁,天残缺沉默良久,终于落了笔——仅仅只有十六个字。

  收起笔,天残缺等纸上的墨水干了以后,小心的把纸折了起来。带上包袱,走了出去。

  "……主人?"刚一出门,天残缺就看见了守在门外的练无殇。

  看见了天残缺身上的包袱,练无殇的脸色顿时变得奇怪起来。看着天残缺,他欲言又止。

  "无殇,我要回去。你还是没有……"朝着练无殇微微一笑,天残缺说。

  "我和主人一起。"练无殇急切的说,似乎在表明些什么,又似乎是在逃避些什么。

  微微皱了皱眉,天残缺似有些不赞同。不过很快,他就松开了眉心。

  "这样也好。"思索着,他说。

  "残哥!"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慕容语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

  听到了这个声音,天残缺突然觉得有些头痛。如果说,在神仙府,他有什么最放不下的,那绝对不是慕容飒,而是那个真正把他当哥哥看待的慕容语。

  说不得,这次只好伤他的心了……苦笑了一下,天残缺暗自想到。

  "残哥,你听我……咦?"匆匆的跑了过来,慕容语激动地说,但话还没说完,他就惊疑了一声。

  "残哥,你要出去?"看着天残缺身上的包袱,慕容语惊讶的问。

  没有回答慕容语的话,在对着和慕容语同来的风魄点头示意后,天残缺才对慕容语说:"是啊。"

  "要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见天残缺真的要走,慕容语不由有些急了。他拉着天残缺的衣袖,连声问。

  "少主,天公子自然有他的事要做。"天残缺还没有回答,风魄就替他回答了。他虽然微笑着对慕容语说,但看向天残缺的眼神却有些奇怪。不似以往的探究,而是夹杂了轻蔑,讥嘲,鄙夷的眼光——虽然,他对天残缺的态度一如往常。


  将风魄的心思看在眼里,天残缺面上却没有任何表示。笑了笑,他仅仅说:"我已经住了快一年了,时间也差不多了。"

  "残哥,那你是不是,是不是……"听出了天残缺话里的意思,慕容语不由变了脸色。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没有骗慕容语,天残缺平静的说。

  而一旁的风魄在听见这句话时,眼里闪过了一丝惊讶。若有所思的看着天残缺,他眼里的轻蔑不由淡了些。

  "不!"使劲的纠着天残缺的衣袖,慕容语不由大叫,"我不要你走!残哥!我不要……"

  "小语……"看着不停大叫着的慕容语,天残缺不觉皱起了眉。虽然知道对方知道自己要走会闹,但他没想过慕容语竟然会闹得这么厉害。

  "小语,你听我说……"蹲下身子,天残缺缓缓抚摸着慕容语的脑袋,"我答应你……"他轻声说。

  "什……呃!?"见天残缺说话,慕容语不由停了下来。刚想听清天残缺话的他,却突然身子一麻。

  "抱歉,"接住了慕容语倒下的身子,天残缺轻声说。"我答应了,如果有机会,会来看你。"

  机会么……如果有。暗自想着,天残缺的眼里滑过了一抹涩然。把昏睡过去的慕容语交给了风魄,他说:"我点了他的睡穴,不重。应该很快就会醒了。"

  拿出了纸条和玉笛,天残缺看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麻烦风先生把这两样东西交给慕容府主,并代为告别。我就不去打扰贵府主了。"

  看着天残缺,此刻风魄眼中的轻蔑以大为消退。思索了一下,他说:"不如公子稍微等一下?容我先去禀报府主再说……"

  "不用劳烦了。"摇了摇头,天残缺淡淡的说,"贵府主公事繁忙,这等小事何必劳烦他?"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看了风魄手中的东西,他说,"若这东西贵府主不要,那就麻烦风先生替我毁去了。"语毕,天残缺微一欠身,也不理风魄的挽留,径自离去。


  看着天残缺的背影,风魄皱眉思索良久,终于没有追上去,而是去了慕容飒的书房。

  "叩叩——"轻轻的叩了叩门,风魄走进了慕容飒的书房。

  "府主。"恭敬的行了一礼,他说。

  "什么事?"看了风魄一眼,慕容飒淡淡的问。

  "天公子刚才离开了神仙府……"话还没有说完,风魄就听见慕容飒的厉喝。

  "你说什么!?"听到了这个出乎意料的消息,慕容飒不由怒极攻心,一掌打在了书桌上,发出一个沉闷的响声。饶是他再聪明,也没想过昨夜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的人居然会在几个时辰后,不告而别。


  看着坚硬的书桌上清晰的掌印,风魄心中的惊讶竟多于害怕。他如何都想不到,天残缺对慕容飒竟有如此大的影响。

  "天公子刚才离开了神仙府,这是他交给府主的东西。"但惊讶归惊讶,风魄好歹也在江湖中打滚了许多年,到底没有乱了方寸。把东西给了慕容飒,他问:"府主,是否要……"


  迫不及待的打开了纸张,十六个柳体字映入了他的视线。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怔怔的看着纸张,慕容飒渐渐冷静了下来。联想到天残缺最近奇怪的言行,一个答案在他心中渐渐浮现了出来。

  "……天亦煊!"一字一顿说完,慕容飒的周身都散发出冰冷的杀气。

  "……府主?"感觉到了慕容飒的杀气,风魄忍不住退了一步。

  听到了风魄的声音,慕容飒闭上眼,深深的吸了几口气。

  "……退下。"沙哑着声音,他冷冷的说。

  "是,"暗自咽了口唾沫,风魄恭敬的说,"那天公子……"

  久久的沉默过后,风魄听见了慕容飒冰冷的声音。

  "……不用管他。"

  得到了答案,风魄再也不敢多做停留,躬着身,他快步退了下去。

  在风魄离开后,慕容飒脸上的冰冷突然瓦解。摩擦着粗糙的玉笛,他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痛苦。

  "……为什么不亲自告诉我?残缺……"喃喃着,慕容飒解下了腰间的玉笛'归去'。

  轻轻抚摸着冰凉的笛身,他看着这个名贵的玉笛。

  昔曰的七绝公子,琴笛俱是一绝。

  '玉笛归去,有凤来仪。名琴绿倚,绕梁不绝。'说的便是慕容飒的'归去'笛和'绿倚'琴。

  平曰里,慕容飒也是极为爱护这管稀世珍品的,甚至都没有让慕容语碰过。但此刻,慕容飒的手上却一分一分的用力,等到他的手抚完笛身时,举世闻名的'归去'笛已经变为了一堆碎屑。


  任由玉屑自指缝漏下,慕容飒抚摸着那管粗糙的玉笛,跌坐在椅子上,紧紧地闭上了眼。

  "残缺……"

  ————————————

  写得快吐血了—_—|||

  不管好不好,大伙凑合着看吧……

  再次申明,天残缺绝对不是小受……看着这章,觉得他是平胸受的……嘿嘿,接下来的两章绝对会让你们的眼珠掉下来。

  另,需要转文的朋友,在第一章留个地址,保留我的一切权力就可以了。

  ——————

  ORZ,瀑布汗,理解上的歧义啊!

  我的意思是,虽然天残缺是在下面,但他绝对不属于那种娇柔的平胸受(个人雷这个……)。他是男人,一个有原则,有担当的男人。

  我只是这个意思……至于那个什么互攻,年下攻……默,究竟是你们太邪恶,还是我太邪恶了?

  今天太迟了,明天统一回帖……

  第三十四章

  离开了神仙府,天残缺骑上早就准备好的马,用力的一挥鞭,在官道上纵马奔驰。

  见此情况,紧跟在他身后的练无殇一皱眉,随即跟上。

  隆冬的冷风如刀子一般,呼呼的割着露在外面的皮肤。跑了一阵子,练无殇实在放心不下,不由开口:

  "主……咳咳。"乍一张口,一股冷风猛地灌进了嘴里。没有防备的练无殇顿时咳嗽了起来。等缓过劲来,他不由再次说道:"主人……"

  天残缺和练无殇的距离不过咫尺,加之练无殇又是用喊的。天残缺又岂有听不见之理?但他却偏偏不答话,不仅不答话,他甚至连头也没转,只是用力的挥着马鞭,催促坐下的马奔驰。


  见到如此景况,练无殇无法,只好闭上嘴,尽力跟上天残缺的速度。

  迎着冷风,疾驰了大约半个时辰,天残缺才渐渐放慢了速度。但尽管如此,他却还是依旧目视前方,一言不发。

  而此刻,练无殇也多少了解天残缺此刻的心情,故也没有说话,只是跟着放慢了速度,继续跟着天残缺。

  等到两人行到一处斜坡时,天残缺突然下了马,径自往坡上走去。见天残缺的举动,练无殇一愣,随即也下了马,跟着走了上去。

  到了坡顶,天残缺寻了一个最高的地方,席地坐了下来。

  "无殇,想问什么就问吧。"眺望着远方若隐若现的神仙府,天残缺缓缓地说。

  "主人,你这么做,只是为了和书使的约定?"犹豫了良久,练无殇迟疑的问。

  "……你是这么认为的?"怔怔的看着远方,天残缺好半饷才苦笑。

  "……"练无殇没有回答,但他的神色却说明了一切。

  "原来如此,"天残缺想露出一抹笑,却发现此刻自己实在笑不出来。沉默了半饷,他才说,"这是原因,不过仅仅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罢了。"

  慢慢的站了起来,天残缺迎着凛冽的山风走到了悬崖边。

  "……你该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吧?"垂下眼,天残缺淡淡的说。

  练无殇没有回答,而天残缺显然也不想等他回答。只见他继续说:"我爱慕容飒。"

  听到这里,练无殇的身子不由一震。而说出这等惊世骇俗的话的天残缺,却神色不变,说:"没有为什么,爱便爱上了……"想到了慕容飒,他的神色不由柔和起来,唇边也露出了一抹浅笑。就这么想了半天,他才接着说:


  "但他,是神仙府府主,是白道的表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天残缺笑着说。

  一个很浅很淡,同时夹杂着些许无奈的笑容。

  "若他不过是宠信一个男宠,那倒也没什么,不过落人话柄罢了。但若说他要和一个男人厮守……"说道这里,天残缺不由停了下来,默默不语。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他才接着说,"便是我,也会觉得可笑。"


  听到天残缺说出这句话,练无殇不觉心中狠狠一痛,竟不由自主地按住了胸口。

  但偏偏说出这句话的天残缺,神色却一如往常的平淡。

  "就算慕容飒当真愿意与我厮守,又能如何?他不爱惜自己的羽翼,他身边的人如何能任他糟蹋自己的名声?而慕容飒又焉肯为了区区一个天残缺,放弃他一手创建、耗了半生心力的神仙府?"天残缺的声音微微带着些沙哑。这段话说来,不觉声音越来越低,到了最后,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怅然不语。


  话说到了这个地步,练无殇早已明白,此刻的天残缺并非解释给他听,而只不过是在对自己说话罢了。因此,他也不多话,只是默默地听着。

  "况且,说到底,我终归算是天下宫的人。这事件,知道的人虽少,却也不是没有。若将来有一天,有人将我的身份公诸天下,你又要慕容飒如何在白道立足?"说到这里,天残缺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惨然,"我若真爱他,又怎么能让他为了一个男人弄到如此地步?"


  沉默了半饷,天残缺自嘲的说:"如果我是女子,说不得这最后倒会成为一段佳话。但偏偏我是男人,"顿了一顿,他冷笑,"这件事若真的传了出去,只会被天下人耻笑!天残缺微不足道,被讥笑辱骂也就罢了。但慕容飒不行!"天残缺斩钉截铁的说。


  "……他的名誉,又怎容别人诋毁玷污?"想到了慕容飒,天残缺眼神柔和,低低的说。"像他这等人物,合该天生就站在云端,俯视着众生……"

  "况且,"眺望着远方,天残缺神色淡定,"我终究是一个男人。有些事,合该由我自己去解决。"

  这次,不再逃了罢!就算……

  "无殇,"回过头,天残缺对着练无殇微微一笑,"有些事,终究是要去面对的。就像伤口一样,一个伤口,你捂着掩着,虽一时不痛,但曰子久了,却会慢慢腐烂。倒不如一开始就把它暴露在阳光下,虽然疼痛,却也不过一阵。"


  凛冽的山风还在继续呼啸着,卷起了天残缺淡青色的衣角,也卷走了他刚刚说出口的话。

  "……他不会来吗?"看着伫立在风中的天残缺,练无殇轻声问。

  看着远方的神仙府,天残缺微笑:"我这么做的原因,他是知道的。"抬起头,看着寥廓的天际,他轻声说,"他若会来,他便不是慕容飒。我若会留,我便不是天残缺。"


  ——————————

  第一卷终

  终于写完了,擦汗~嗯,如果我说,这篇文到这里结束……会不会有人追杀我?

  呵呵,玩笑了。

  如同上面说的,这是第一卷。后面还有第二卷,第三卷。如果不喜欢看长文的朋友,就把这个当作结尾吧!悲剧—_—|||

  而至于那些对某衣有信心,兼且喜欢天残缺和这个故事的朋友,就请继续往下看了,笑~

  第一卷自古多情空余恨

  第二卷穷则独善其身

  第三卷达能兼济天下

  看到这三卷的卷名,各位想看下去的朋友应该有些感觉了吧?第一卷主要是讲天残缺的感情。而第二卷,第三卷则是说他的事业了。(也就是说,本文主线,其实非感情……当然,天残缺和慕容飒的感情,是作为暗线贯穿全文的)


  对于想看完全文的朋友,某衣可以郑重地再次保证,绝对会给一个不是悲剧的结局。(不知道算不算喜剧,但绝对是最适合天残缺的结局)

  笑,差不多这些了,不过最后,某衣还是要说……

  №4网友:枯评论:《残缺(原名倾城)》打分:2发表时间:2007—04—1018:55:31所评章节:24

  有理智的看透,然后再选最坏的结局让故事发展,简单俩字——自虐

  超级讨厌滥好人!大人塑造的这种人在现实的世界是活不下来的,所以让人觉得假

  而且这种人身边的人会很麻烦,或者说会经常心痛.直说,这就是滥好人的希望,他希望看到别人为他心痛

  ——————————

  天残缺假?天残缺自虐?唉……其实这么认为的不是一个人了,按说某衣不该继续来说事。不过希望大家体谅一个作者的心情。

  首先,天残缺是好人,但大约还够不上滥好人吧?其次,天残缺总是选择最坏的结局……我不知道朋友是从哪里看出这个结论的。如果是为了唐琳儿那件事,未免太过武断了吧?我在文中说过,天残缺会这样,是因为'没有计算好'。他一开始是知道自己勉强,但却不知道自己会这么勉强,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事……


  如果朋友还从别的地方看出来他总是选择最坏的结局让故事发展,请明示,也好让某衣心服口服。

  至于说到这种人在现实中活不活的下来,这个某衣不妄加评论。或许是由于阅历的关系,某衣在一些方面确实欠缺考虑。但朋友由此得出——天残缺很假。这个结论不嫌牵强了吗?


  某衣明白,这样的人,在现实中绝对不会如意,所以,在文中,天残缺的处境也一直都不好——不为别的,就为他太真!

  话说:各花入各眼。

  你不喜欢天残缺,某衣自然不可能逼迫着你去喜欢他。但,朋友也不该轻易否定某衣喜欢的人吧?

  既然已经说了这么多了,那索性在此一并说了罢!

  大家都是在网上看文,选择的空间很大。如果有朋友不喜欢这篇文主角的个性,那请移驾到别处。总会找到你喜欢的文章,你喜欢的人物。而如果有实在不忿,想批判天残缺个性的朋友,请举出具体的例子,而不是任着你的感觉说——也好让某衣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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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缺》(穿越时空)第二卷 上 by 白衣如故

  第三十五章(上、下)

  天下宫

  天下宫大门前,蓝沨神色复杂的看着风尘仆仆的天残缺,说:"我以为,你大约要一个月后才会到。"

  跳下了马,天残缺微微一笑,说:"既然迟早要来,早一个月晚一个月又有什么差别?无殇,"转过头,他对站在身后的练无殇说,"你先回落风院,我和夫子说些话。"


  扫了蓝沨一眼,练无殇朝着天残缺点了点头,先回到落风院去。

  "有什么是他不能知道的?"看见天残缺这么做,蓝沨倒来了兴趣。挑了挑眉,他略带好奇的问。

  "夫子,你觉得呢?"慢慢的走在石子铺成的道路上,天残缺问。

  "和他有关?"微一思索,蓝沨说。

  怔怔的看着周围的景致,好一会儿天残缺才笑到,"夫子,不怪你成为四使之首。"

  听到这句话,蓝沨先是微微一笑,随后又叹息:"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想这些有的没有的?"

  "正是因为到了这个时候,才需要想些有的没有的。"抚摸着雕花的栏杆,天残缺淡淡的说。

  "夫子,如果这一次我……"顿了一顿,天残缺出了一会神,才说,"那你就直接把他送到岭南练家。他们会照顾他的……别告诉他我的事。"

  看了天残缺一眼,蓝沨的笑容里不由添了几分嘲弄,"他也没比你小,需要你这样替他操心?"

  "他若看的透,自然不需要我操心。"对于蓝沨的嘲讽,天残缺倒不以为意。

  谈着谈着,蓝沨的兴致也上来了,他又笑着说:"这么说来,你倒看得透了?"这句话,本是玩笑的意味浓些,但却偏偏刺到了天残缺的心头。

  只见天残缺唇边的笑容立刻僵住了,脚步也停了下来。

  默默地呆立了好一会儿,他才苦笑着说:"但凡我能看透一点,我也弄不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若不是他一直坚持着他的……他又岂会弄到今天这个地步?只要他肯稍微顺着天亦煊一些,只要他肯做些违背自己原则的事……说不得,到了今天他早就走出了这个囚笼了。但……但有些事,又岂能让呢?默默地想这,天残缺不觉痴了。


  从天残缺的话里听出了他的意思,蓝沨不由微微皱起了眉。

  "你……唉,我原以为,你出去后,好歹会明白一些事。宫主是什么个性,你也该明白。如果你当真想离开这里,何不就顺了宫主的意思?等他觉得没意思的时候,自然不会再留心你了。"这话说来,却完全是为了天残缺好。


  显然,天残缺也明白蓝沨的心意。朝着蓝沨感激地笑了笑,他说:"这道理我也明白。说到底,宫主也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只要我顺着他点,等他的兴致过了,也就完了。"说到这里,他微微顿了一下,神色慢慢的沉了下来,"但问题是,人生中,有些事是永远也不能做的。"


  "夫子,你跟在宫主身边这么久,想必比谁都明白他的个性。"微微一笑,天残缺说,"你觉得,若我顺着他,迎合着他的心意做事。等到他感觉腻味了后,我还是我么?我还能做到问心无愧么?"冷笑一下,天残缺少有的尖锐起来。


  "……"对着天残缺的问题,蓝沨沉默了很久,才叹息着说,"残缺,你太较真了。"

  "……或许吧。"低下头,看着在池塘中悠闲的游动的鲤鱼,天残缺说,"我的要求不多,能让的我都会让,但我希望,至少在我有生之年,能做到俯仰无愧于天地。"


  "俯仰无愧于天地?"听到了这句话,蓝沨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但这个笑容到了后来,却添入了浓浓的苦涩,"你的要求是不多,却都难办得很啊!"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两人都不在开口。只是沉默着,任由时间缓缓流过。最后,还是蓝沨开口打破沉默。

  "这次回来,你打算怎么办?你这个性,只要一日不改,宫主就不会放过你。"

  "还能怎么做?"随手摘下了一片嫩绿的新叶,天残缺淡淡的说,"有些东西,是不能改,也改不了的……至于宫主,横竖我不过欠他一条命而已,他若真想要,便还给他也无妨。但至于其他的一些东西,"说到这里,天残缺的眼里闪过一抹冷然,"我不会给——他也要不起!"


  "……你当真生错了地方。"沉默了良久,蓝沨才长叹一声。

  "生错了地方?"天残缺哑然,"若真的可以选择出生,倒也好……"说到最后,他却也忍不住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

  他要的,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家庭,一份平淡、却真挚的感情……只是,为什么会这么难?

  "残缺,看在我们师徒一场,你好歹听我一句劝,"虽然知道没有多大效果,但蓝沨还是忍不住说到,"就算你真的不愿做那些事,也不要直接冲撞宫主,他……"


  "夫子,"打断了蓝沨的话,天残缺说,"我已经逃避了十多年了,你还要我再逃避多久?既然这次回来了,我便没打算继续逃下去……左右事情都要说开来,至于怎么说,倒不重要。若他是真的下了决心……那我就是在委婉,他也不会放过我。若……"说到这里,天残缺叹息一声,不再说下去。


  "残……"蓝沨才开了一个头,就又被打断了。不过,这次却不是天残缺。

  "书使大人,宫主吩咐您将来的客人带到他那里去。"来人行了一礼,恭敬的说。

  听到了这句话,蓝沨皱了皱眉,不由看向天残缺。

  "既然来了,早去晚去也没有什么差别。"微微一笑,天残缺平静的说。

  默默伫立了好半饷,蓝沨才无力的点了点头。带着天残缺,他跟着来人,向天亦煊所在的地方走去。

  ————————————————

  "天残缺参见宫主。"

  议事厅中,天亦煊懒散的靠在宽大的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站在底下的天残缺。两旁分别立着天下宫中重要的人物。

  "回来了?可考虑好了?"单手支着额,天亦煊懒懒的问。

  "承蒙宫主不弃,看得起天残缺。残缺愿为宫主效犬马之劳。"微微弯下腰,天残缺恭敬的说。

  "不过,"就在天亦煊刚刚露出志得意满,却又偏偏带着轻蔑的微笑时,天残缺又加了一句话。

  "又怎么了?"听到了这句话,天亦煊挑了挑眉,面上闪过一丝不悦。

  "宫主对残缺的大恩大德,残缺铭感五内。"天残缺的态度越发的恭敬起来,"为谁效力,对残缺而言并无多大的差别。但只有一件,残缺希望宫主能答应。"

  "……"慢慢的眯起了眼,天亦煊轻敲着把手,没有回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什么事?"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天残缺抬起头,直视坐在上位的天亦煊,一字一顿的说:"残缺希望,能拥有选择的权利。"

  "啪!"回答他的,却是把手被捏断的响声。

  而听到了这句话、立在天亦煊旁边的蓝沨长叹一口气,别开了脸。

  面无表情的把手中断成几块的木头扔掉。天亦煊看着天残缺,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只要你不愿意做,你就可以冠冕堂皇、甚至理直气壮地拒绝?"

  "残缺不敢。"弯下腰,天残缺语气平淡,"只是有些事,残缺不愿做,也不能做。"

  "不愿做,也不能做?"天亦煊又冷笑了数声。看着虽然弯下了腰,却依旧没有半点卑谦的天残缺,他的神色变得狠厉起来,"天残缺!是谁给了你这个胆子的?!你居然敢这样跟本座说话!莫不是吃定了本座不会杀你?!"最后一句,却是加入了内力。


  这句话喝出后,就连站在天亦煊身边的蓝沨他们都觉得气血涌动,更遑论站在下面的天残缺了。

  只见他苍白的脸色蓦然一红,随后又迅速的白了下去。而身子,也不由自主的晃了一晃。

  咽下了涌到喉咙的鲜血,天残缺暗自握紧了拳。

  "宫主严重了。宫主是什么人物?残缺又是什么人物?残缺如何敢忤逆宫主?"这句话,若是平常听来自然没什么,但在此刻说出,其间的讽刺意味却是十足。

  此刻,站在一旁的蓝沨也实在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那个笨蛋!平常的时候没性子,到了这时候,却又逞什么英雄!在心底,蓝沨狠狠地骂到。而骂完,他又无力的想到:

  ……残缺,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较真了……这又是何苦呢!

  此际,除了蓝沨外,站在大厅上的众人早在天残缺说出他的要求时,就被他吓到了。现在听到了这句话后,自然更是惊骇。宽阔的大厅里,一时间,安静得甚至能听见呼吸的声音了。


  果然,在这句话说出来以后,天亦煊怒极反笑。

  从主位上站了起来,天亦煊慢慢的走到了天残缺的身前。

  "残缺,我本以为,你出去之后,至少会变得成熟些。没想到……"摇了摇头,天亦煊叹了一口气。此刻,他的面上不只没有怒气,反而还带着些惋惜。

  但天残缺自然不可能因为这样,就放松了警惕。相反,天亦煊越是这样,天残缺就越明白,自己接下来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如果还有接下来的话。

  "让宫主失望了。残缺就是这个样子,想来这辈子大约是改不了了。"垂下眼,天残缺淡淡的说。

  仔细的打量着天残缺,天亦煊突然笑道:"你就这么不怕死?"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天亦煊脸上的笑容却分明带上了些讥嘲和轻蔑。

  而看着分明的天残缺虽心中早已有了打算,但事到临头,却也免不了生出几分凄凉。沉默了半饷,他才轻描淡写的说:

  "这条命,本就是残缺欠宫主的。若今天宫主要收回,残缺自然没有二话。"生死之事,天残缺说的极为平淡。全不似有些明明害怕得要命,却又偏偏嘴上慷慨激昂之人。


  在说这话时,天残缺的表情极为平淡,语气也没什么起伏。看他的样子,竟是像在说今天天气如何一般——但,满屋子的人,却又都能分明感觉到天残缺的认真。

  寂静,继续在大厅里蔓延着。

  听到了这句话,饶是天亦煊,也不由得微微动容。他不是没见过不怕死的人,但能像天残缺这等对死亡视如平常的人,确实是少之有少。

  沉默着,天亦煊似乎在想些什么。随即,他冷笑:

  "纵然你不怕死,天下宫也多的是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方法。"

  然而,听到了这句话的天残缺不惊不怒,反而笑了起来,异常畅快的笑了起来。

  "宫主,"看着天亦煊,天残缺的唇角弯出了一个弧度,而眼神中,却闪烁着莫名的悲哀。"残缺欠您的,横竖不过一条命而已。这条命您要,残缺自然双手奉上。但若说其他,"说到这里,天残缺的神色渐渐冷凝起来,"残缺却也从未欠过宫主半分!"


  问言,天亦煊微微皱起了眉。

  没有等天亦煊开口,天残缺继续说:"残缺知道宫主办法多。所以先预备了一些小玩意,刚好够残缺在几息功夫内毫无痛觉的死去。"在说这话的时候,不知道是否是错觉。天残缺只觉得,当初割的那道伤口,又开始隐隐的痛了起来。


  天亦煊冷冷的看着天残缺。而天残缺也没有躲闪,直直的回视天亦煊。

  "好、好、好!"被天残缺气得不轻,天亦煊冷笑着,连说了数声好。

  ————————

  呃,MS容貌问题又被提了出来?默……

  老实说,这个问题你们不说,我都要忘记了……似乎还有朋友希望天残缺能变得祸国殃民?这……还是容我说几句吧……

  在JJ里,那些个或美貌或英俊到没天理、让别人一看倾心,二看钟情的主角还少么?这些的看一个两个没什么,但看多了各位朋友不会觉得审美疲劳么?

  说来,在我写这个故事的时候,从来没想过往小白的路线发展,所以,会杜绝一切莫名其妙的爱恋(个人不习惯这种感情,但并不否认),而在这样的基础下,天残缺有多漂亮的容貌又有什么用呢?难道让人对着他流口水?呃,对着一个男人流口水……默。


  总体说来,这篇文虽然算不上特别,但至少没有过多的落入俗套。而天残缺的个性,也同别的主角极不相同。如今,各位朋友又何必再让天残缺的外貌落入了俗套之中?


  当然……如果真的想让天残缺外貌改变的……那我会改的。只是不可能变漂亮(还可能毁容……这实在惨了点,本人不提倡。)……如果这样也可以的话,那就请冒个泡。人数够多我就改……


  第三十六章 人间炼狱

  "既然你有这个决心,我就是允了你又如何?"看着天残缺,天亦煊突然勾起了一抹邪笑。

  "吩咐下去,叫邢堂的人准备迎接我们的左护法!"对着左右,他说到。

  听见了天亦煊的话,蓝沨不由心中一跳。紧了紧手中的折扇,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担忧。看着依旧傲然站在大厅正中间的天残缺,他动了动嘴唇,却最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虽然不知道天亦煊要做什么,但从周围人的脸上,天残缺也多多少少能猜到自己接下来所要面对的。不由自主地紧了紧拳头,他略带自嘲的想:

  到头来,却还是受一回苦……

  "现在要后悔,还来得及。"注意到了天残缺眼里的那丝苦涩,天亦煊懒散的笑了起来。

  不知道自己撑不撑得过……暗自叹了一口气,天残缺想。但不论撑不撑得过,现在也都没有退路了。

  垂下眼,他恭敬的说:"多谢宫主厚爱。只是这件事在很早以前,残缺就想得明白了。"

  "……好!"定定的看着天残缺,天亦煊勾起了一抹邪笑。一掠衣袍,他率先走了出去。

  沉默着,天残缺虽然感觉到蓝沨盒周围人带着怜悯的目光,却没有回视,只是安静的跟在天亦煊后面。

  邢堂,作为天下宫最阴森恐怖的地方,曾被许多见识过的人称为'人间地狱'。在天下宫中,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能在邢堂呆下来的人,都是疯子。而其中的邢堂堂主,罗珞,则更是疯子中的疯子。


  罗珞,二十岁起就开始和天亦煊南征北战,随后更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守在邢堂里。因此,就连天亦煊,也要对他礼让三分。

  而今天,这位让天下宫中所有人都忌惮几分的邢堂堂主,就站在天残缺面前。

  "属下见过宫主。"微微弯下了腰,罗珞向天下宫宫主行了一礼。

  "嗯。"点了点头,天亦煊随意的应了一句。早已习惯罗珞样貌的他对于对方丑陋的样子已经见怪不怪了,而第一次看见罗珞的天残缺,却无可避免的微微颤抖了一下。


  只见那张脸——或许,已经不可以成为是脸了。那张脸上,布满横七竖八的的伤痕,本来该是鼻子的地方,只剩下两个黑洞。而嘴唇,也已经少掉了半片。他的两只眼睛,其中的一只显得混浊,而另一只眼睛该在的位置,却只剩下了一个黑洞。


  整体看来,这张脸可以说是三分像人,七分似鬼。

  看见了跟在天亦煊身后的天残缺,罗珞不由牵动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可是这丝微笑在别人看来却显得格外的阴森恐怖。

  "准备好了?"天亦煊问到。

  "是,"阴森的眼神在天残缺身上流连了一阵,罗珞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了一丝兴奋。不自觉地伸出舌头,舔了舔那剩下的半片嘴唇,他问:"是他么?"

  "对。"点了点头,天亦煊说。

  "宫主,我可以亲自动手吗?"听到了这句话,罗珞剩下的那只独眼顿时亮了起来。不怀好意的看着天残缺,他桀桀怪笑。

  "你对他感兴趣?"略带诧异的看了罗珞一眼,天亦煊问,不过随即,他就挥了挥手说,"随便,你有兴趣就交给你了。注意分寸,不要弄死就好了。"

  "宫主放心,我定会把他完好无损的交到你手上的。"听到了天亦煊的话,罗珞的眼睛更亮了。他的眼里,出现了一种近乎变态的狂乱。

  满意的笑了笑,天亦煊向另一条路走去。在经过天残缺身边时,他轻声对天残缺说:"好好享受这段'死亡之路'吧!"

  在听到这句话时,天残缺的肩膀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抬起眼,他看了天亦煊一眼,随即移开目光,一语不发的走到了罗珞身边。

  看着天残缺的动作,天亦煊面上虽然还在笑着,眼里却闪过了一丝阴霾。轻轻哼了一声,他向另一条路走去。

  "嘿嘿,小伙子……"桀桀笑着,罗珞把手伸向了天残缺的脸。

  天残缺沉默着站在原地,脚步也没有动,只是肩头微微一晃,就让开了罗珞的手。

  一手挥空,罗珞的脸上不由闪过了一丝诧异。但很快,他就又露出了那种阴森的笑容,"嗬嗬,好、好。漂亮的头发,漂亮的眼珠,嘿嘿嘿……"怪笑着,他率先走向一条阴暗的小道。


  随着天残缺的深入,小道变得越来越狭小。有好几次,天残缺都碰到了那滑腻粘稠的墙壁。而在前面带路、身材比天残缺高大几分的罗珞,却如闲庭信步一般,一次都没有碰到墙壁。


  狭窄的小道里,没有丝毫的光亮,除了时不时碰到的墙壁,天残缺就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脚步声。这样的情况,一开始天残缺还没什么感觉,但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他却渐渐有所了悟。


  完好无损……原来,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理上的?不,交到天亦煊手上……看来是两者都有了。在黑暗中,天残缺缓缓地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自嘲的微笑。

  天亦煊,你还真看的起我……

  蓦然,一道亮光突然刺痛了天残缺的眼睛。猛闭起眼,下意识的用手挡在了眼睛前。过了好一会儿,天残缺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出了那条狭小漆黑的小道。

  而在同一时刻,阵阵痛苦的呻吟却也传入了他的耳朵里。

  诧异的张开了眼睛,天残缺看到了他一生到不能忘怀的场面。

  宽大的石室内,摆着四个巨大的火盆。火盆上架着各种各样的铁制刑具,俱都已经被烧得通红。而周围,则是众多正在受刑的人。

  在天残缺的正前方,有一个怀了几个月孕的妇女。此刻,她正躺在肮脏的地上呻吟哀求着。她的肚子,已经被破了开来,一个已经成了形的婴儿从她的肚子里流出来,半个身子已经碰到了地上,而另一半,则还连着她的肚子。


  一个穿着黑衣的邢堂堂众正拿着一个小了一号的烙铁往妇人的肚子烫着,时不时发出'吱吱'的声音。妇人的肚子里,已经有一大半的内脏被烫得焦黑,血也已经流了满地。但她却还没有咽气,而是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无意识的在地上扭动呻吟。


  看到了这幅凄惨的情景,天残缺胸中一阵翻腾,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脸色也唰得苍白了下来。

  看到了天残缺样子,罗珞嘿嘿怪笑着,说:"看到那个女人了没有?内脏被烫成这样,大概快熟了吧?不过放心,她没有那么快死的,大约,嘿嘿,大约还能让那帮小子玩个个把时辰吧?"


  "啊,对了!"在路过那个妇人的时候,罗珞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正在行刑的黑衣人说到:"那个孩子不要浪费了,我可是好久没有碰到这么极品的东西了。"扫了地上的婴儿一眼,他对着天残缺说,"吩咐厨子,好好的处理一下,等会儿叫上兄弟,一起补补身子。"


  "多谢堂主,我就知道堂主疼兄弟们!"听到了罗珞的话,行刑的黑衣人病态的笑了起来。而分散在周围的人,也都一起笑了起来。目光不时在地上的夫人和她还没有完全成形的孩子间游移。


  听到了这句话,天残缺再也克制不住,整个身子都开始颤抖起来。

  看着天残缺的样子,罗珞桀桀的笑着,像是终于满意了一般,继续向前走去。

  人间地狱、死亡之路,原来如此,原来……惨白着一张脸,天残缺僵硬的跟着罗珞,周围此起彼伏的呻吟声像是世上最恶毒的诅咒,直直的钻入他的心底。

  跟随着罗珞,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天残缺终于来到了一间干净的石室。而此刻,天亦煊和其他天下宫重要的人物早已站在了那里。

  "残缺,"看着神色惨白,步伐也有些不稳的天残缺,天亦煊微微一笑,声音轻柔,"我最后问一次,你可要想好了。"

  而一边的罗珞,则示意邢堂的人把一个烧红了的烙铁带上来。

  抬起头,天残缺怔怔的看着站在高处的天亦煊和那块烧红的烙铁,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那凄惨的呻吟及哀求。

  天亦煊,天亦煊……勾起一抹惨淡的笑,天残缺闭了闭眼,单膝点地。

  看着天残缺的动作,天亦煊低低的笑了起来,笑声中是满满愉悦。

  "承蒙宫主厚爱,看的起残缺。但残缺坚持的,以前不会变,以后,也不会变!"尽管低垂着头,尽管单膝跪地,但天残缺的语气,却和之前一样,凛然决绝。

  听到了天残缺的话,天亦煊的笑容蓦然僵在了唇边。他定定的看着天残缺,问:"……你真的不怕?"

  看着那块烧红了的烙铁,天残缺的耳边,似乎又听见了那'吱吱'的声音。沉默了良久,他突然露出了一抹笑容——一抹满含着讥嘲和不屑的笑容。

  "宫主不嫌这个玩意太小了吗?"

  在天残缺的声音响起后,整间石室蓦然寂静了下来。就连罗珞的脸上,也浮现了一丝诧异。

  "好、好!"天亦煊冷笑着点了点头,"天残缺,你好!"沉着脸,他对罗珞说,"把那个东西拿上来。"

  听见了这句话,罗珞的独眼顿时一亮。吩咐了左右几句,他兴奋得声音都颤抖起来了:"宫主,这次交给属下来做如何?"

  "随你。"冷着一张脸,天亦煊说。

  沉默的听着天亦煊和罗珞的对话,天残缺明白,自己究竟要为那句痛快话付出多少的代价。

  但,再多的代价又如何呢?默默地想着,天残缺的眼里闪过一丝决绝。今生今世,他绝不可能像一条狗一样,对着天亦煊摇尾乞怜!

  过了片刻,两个邢堂堂众合力将一个约有成年人背部大小的、烧得红透了的烙铁抬了上来。

  怪笑着接过了烙铁,罗珞微一偏头,就有两个邢堂堂众粗暴的把天残缺的双手绑了起来,撕开了他的上衣。

  看到了这个结果,蓝沨长叹一声,不忍的别过了脸。

  慢慢的走到了天残缺的身边,罗珞凑到他的耳边,阴森的说:"好好享受吧!小伙子……嗬嗬,不,是左护法!嘿嘿,左护法!"

  随着他沙哑的笑声,那块烧红了的烙铁被紧紧地按在了天残缺裸露的背上。

  "啊啊啊啊——"

  ————————

  焦躁的在满是落叶的落风院里走来走去,今天天残缺奇怪的态度让练无殇一直感觉十分不安。

  该死……真不应该答应他!不自觉地紧了紧缠在腰间的皮鞭,练无殇懊恼得想着。

  "是这里吗?"突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好像是吧?怎么这么荒凉?"另一个声音显得大为不满。

  "如果不荒凉,他就不会这样了。"第一个声音嗤笑一声,语气大为轻蔑。

  "嘿嘿,说得也是。"第二个声音轻笑着附和。

  "谁!?"听到了这里,练无殇大为恼火,走到院口,他冷冷的问。

  没有料到这么个落叶堆积,蛛网密布的地方居然有人,那两个人不由都愣了一下。

  然而,就在他们一愣神之间,练无殇已经看见了被他们架着的天残缺。

  "他怎么了!?"身形一闪,练无殇就把天残缺从对方手中抢了过来,紧紧地揉着已经陷入昏迷的天残缺,他厉声喝问。

  一个照面就被别人抢走了东西,而且那个东西还是一个大活人。那两个人的脸上都有些挂不住。其中一个冷笑道:"你自己没有眼睛,不会看么?"

  而另一个,则更恶毒。只见他撇了撇嘴,口气凉薄,"我看啊,你还是尽早准备后事吧!免得到时候……嘿嘿,死无葬身之地呐!"说完,他扫了一眼被练无殇揉着的天残缺,怪笑了几声。


  听到了这句话,本来情绪就极不稳定的练无殇顿时大怒。他的眼里闪过了一丝狠厉,也没有接话,只是往腰间上的长鞭一按。漆黑的长鞭顿时划出一道乌光,如灵蛇般缠上了那第二个说话的人的手臂。


  一拉一拽,练无殇竟生生将一个高大的男人给拉飞了起来。

  他的同伴显然没有料到练无殇的功夫居然如此厉害。一时间,那人只是呆呆得站着,什么都反应不过来。

  但事情,却远没有结束。

  在对方被练无殇扯飞起来后,练无殇手腕一抖,松开缠在那人手臂上的长鞭。单手揉着天残缺,他猛地一提鞭子,朝着对方的肩关节处狠狠打了下去。

  "喀嚓!"一个清脆的响声后,对方也随之跌倒在地。

  "呜——"直到落了地后,他才感觉到肩关节处传来的痛楚。捂着肩头,他额上顿时冒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

  直到此刻,另一个人才反应过来。怒喝一声,他刚刚拔出腰间的佩刀,就被一个蕴含着怒气的声音喝止了。

  "住手!"沉着一张脸,蓝沨匆匆的赶了过来,"谁准你们对他动手的!?还不给我退下!"

  看见了蓝沨,那拔刀的人顿时气焰全无。低下头,他恭敬的答应了一声,就扶着还没有从疼痛中恢复过来的同伴走了。

  "怎么回事!?"怒瞪着蓝沨,练无殇一字一顿的问。

  "你如果想他伤得更重,就再用力一点。"练无殇满怀着怒气,蓝沨的心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只见他沉着脸,冷冷的回答。

  听到了这句话,练无殇低下头,慌忙放松了手中的力道。而随着他的动作,那件披在天残缺身上的衣服滑到了地上,露出了天残缺被严重烫伤的背部。

  看到了天残缺身上的伤,练无殇倒抽了一口冷气,扶着对方的手也微微颤抖了起来。

  "怎么回事?"定了定神,他干涩的开口。

  "进去再说。"摇了摇头,蓝沨不由叹了一口气。

  "有没有干净一点的地方?"走进了天残缺以前呆着的房间,蓝沨不由皱紧了眉峰。

  "都一样。我还没来得及整理。"用手拨开了蜘蛛网,练无殇摇了摇头。

  "算了,"掀起了铺在床上的被子,蓝沨示意练无殇把天残缺平放到相对干净的床上。从怀中拿出两个精致的瓶子,他说,"紫色的外敷,绿色的内服。"

  接过了瓶子,练无殇拔开瓶塞,放到鼻下轻轻嗅了一下。

  "这是天下宫秘藏的灵药,世上不会有更好的了。"看着紧紧闭着眼的天残缺,蓝沨淡淡的说,思绪却不由回到了一刻钟前。

  "把这两瓶药给他服下。"抛给了蓝沨两个瓶子,天亦煊漫不经心的说。

  对于在天下宫呆了大半个辈子的蓝沨而言,甚至不用看,他就知道自己接过的东西是什么。

  "宫主,既然您不想让他死,又何必……"又何必用那种酷刑?最后一句话,蓝沨到底没有说出口。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瞥了蓝沨一眼,天亦煊冷冷的说,"既然他敢当面挑战我,就要有承受后果的准备。"

  "是。"话既然说到了这个份上,蓝沨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弯下腰,他怀着复杂的心情行了一礼。

  "是天亦煊?"身边,练无殇满含着杀气的声音把蓝沨自回忆中惊醒。

  看了满脸杀气的练无殇一眼,蓝沨淡淡的说:"你知道他把你支开的时候,和我说了什么?"

  没有想到蓝沨会突然冒出这一句话,练无殇不由愣然。

  "他和我说,如果他过不了这一关,就要我隐瞒他的情况并把你送到岭南练家。"蓝沨神色冰冷,"但如果你自己想去送死,我也不会阻止。"

  听到了这段话,练无殇不由怔在了原地。呆呆的看着躺在床上,呼吸微弱的天残缺,他只觉得自己的嗓子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主人他……"好半饷,练无殇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刚刚说到了一半,他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闭上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蓝沨的神色添了几分疲惫,"尽人事,听天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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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残缺的样貌不会变的。就像大多数朋友说的,内在美比外在美重要呢~

  PS:等下我会贴张图上来,是天残缺的样子的图片,呵呵~算是补偿吧~那张图满漂亮的~

  这……章节里好像有点问题。去文案那里看吧。我贴在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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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S写到了这里,有很多朋友对文章有疑问?既然如此,那我就干脆统一来回答好了……

  №24 网友:berial 评论:《残缺(原名倾城)》打分:2 发表时间:2007—04—16 06:08:55 所评章节:39

  №4 网友:seki 评论:《残缺(原名倾城)》打分:2 发表时间:2007—04—16 01:14:53 所评章节:39

  成年人背部大小的?人体如果1/4的皮肤不全绝对会死,这是常识老大!就算情节需要也太不合理,这算是毫不理由的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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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的确是哦,这一下残缺起码要进加护病房抢救了,还不知道抢不抢救的过来,太夸张了,还是改一下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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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成年人的背部……请注意,天残缺已经是成年人了,所以,被烙伤的部位就是他的背部。而背部的皮肤应该还没有人体全部皮肤的1/4……当然,如果人体背部的皮肤有占总皮肤的1/4的话……我承认我没常识。我改—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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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9 网友:疑问 评论:《残缺(原名倾城)》 打分:0 发表时间:2007—04—15 19:48:18 所评章节:39

  对于大人这篇文章我从开始看,心就痛到低,我不明白大人对于残缺性格的把握,明知那个人是骗子也放纵,对于离开他老爹,有其他办法吧,对于聪明人来说,要离开绝对有更加聪明的办法吧?还有作者为什么要来这一段疟的呢?要表现什么?还有人家说虎毒不食子,要锻炼自己的儿子,有必要这样吗?除非不当他是自己儿子。人都有一定的护短行为,或者对于自己领地的维护,天亦煊如此的做法实在看不出他有什么出色的智慧在,只看到他变态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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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衍的事……没想到还会再被提起……既然这样,就干脆一并说了吧!关于楚衍,天残缺纵然知道他是一个骗子,但在天残缺内心,却依旧抱持着一个微弱的、渺茫的愿望。对于一个孤独太久的人来说,一个朋友,就算是一个包藏祸心的朋友,也显得十分重要。况且,天残缺对人性,从来没有绝望。他愿意相信任何一个人——直到最后一刻。疑问朋友说的对,要离开天下宫,确实有很多其他的方法。但问题是,楚衍他刚刚好出现在了天残缺要离开的这个节骨眼上。而天残缺,却也是利用楚衍来赌一把,赌人性。至于天亦煊,呵呵,就算天残缺是他的孩子,他又为什么一定要对他手下留情呢?在这一章里,是天残缺一直在挑衅他。而作为一个魔宫的宫主,天亦煊什么都不做才奇怪。至于智慧……嗯,就目前而言,没有必要凸现天亦煊的智慧……只需要突出他的势力就够了。当然,不知道朋友有没有发现?从天残缺出生以来,他就没有逃过天亦煊的控制?从头到尾,天亦煊都是一个持棋人。一个持棋人,有必要对棋子展现自己的智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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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 网友:kami 评论:《残缺(原名倾城)》打分:—2 发表时间:2007—04—16 04:58:53 所评章节:39

  到底天亦煊要天残缺做什麽, 为什麽天残缺不愿做。

  我非常,一点儿都看不懂????????????????????????????郁闷中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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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问题。唔,简单来说,天亦煊要天残缺为他效力,天残缺不愿意。从深层一点来讨论,就是天亦煊要把天残缺的尊严和人格踩在脚下践踏。

  要知道,天下宫是一个魔教,魔教的行事,是极为残忍的。动辄便是灭门。这个观点和天残缺的个性相去太远。天残缺不愿违背自己的本性,更不愿做天亦煊身边的一条走狗。而正是天残缺的这种个性,才导致了天亦煊对他产生兴趣,进而才有了这一系列的拉锯战。可以说,天残缺和天亦煊之间的根本矛盾,就是尊严和人格之间的矛盾。对于天亦煊而言,他想把天残缺完全玩弄于鼓掌,就要摧毁天残缺的一切,尤其是他的骄傲和尊严。而对于天残缺而言,没有了尊严和原则,他到底还剩下什么?这就是两者之间的矛盾。


  说到这里,也差不多了。如果各位朋友还有什么疑问,欢迎在文下跟贴讨论。某衣都会尽量解答的。

  最后:星辰

  请相信,正是因为现实中,有太多的太多的无奈和残酷的人性,所以我才会写小说。如果,现实中,我们无能为力,那只少,让我们在小说中一尝夙愿,不是吗?朋友请放心,天残缺最后的结局,绝对不会悲惨的。只是,某衣认为,真正的幸福,必定是在经历过千难万苦之后,来之不易的东西。


  天残缺会幸福,但这幸福,是靠他自己,一手挣来的。而不是被人给与的。只有这样的幸福,才会永远存在,也只有这样的幸福,才美得甚至不能让别人嫉妒。

  第三十七章 宫中事宜

  夕月阁

  平日安静的夕月阁里,此刻正不停的传出东西砸破的声音。侍奉云素月的下人们,也俱都噤若寒蝉的站在一旁。

  "叫宇文静伊来见我!"一边摔东西,云素月一边大声喝骂。但就算如此,却也掩盖不了她的绝代风华。

  "先下去吧。"就在下人们战战兢兢之际,一个声音自他们背后响了起来。

  "画使大人。"回过头,看见了宇文静伊,众人连忙行礼。

  宇文静伊,天下宫四使之一,一手画技出神入化,心思缜密,平日里虽沉默寡言,却是四使中最好说话的一个人。

  只见他四十上下,一头乌黑中夹杂了些许银丝的长发披散肩头,眉心处有着深深的皱褶。一双薄唇紧抿着,墨色的双瞳里,含着浓浓的忧郁。

  随意的点了点头,他走进了云素月的房间。

  "夫人。"对着云素月行了一礼,他说。

  "你来得正好,"看见了宇文静伊,云素月像是松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器具,她急急得追问,"那、那个人,他是不是,是不是又回来了?"在说到'那个人'的时候,云素月的语气里含着深深的恐惧。


  看着云素月,宇文静伊轻轻的点了点头。

  "不!"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宇文静伊的衣服,云素月的眼里顿时充满了浓浓的惧怕,"他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回来!?"说到后来,她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了哭腔。


  作为天下第一美人,就算是刚才那种破口大骂的样子也非常漂亮,何况是梨花带雨的样子?此刻的云素月,足以激起任何一个男人强烈的保护欲。

  但,宇文静伊却推开了她。

  "夫人,他回来是宫主的意思。"避开了云素月的碰触,宇文静伊淡淡的说。

  被推开后,云素月不由愣了一下。但当听见宇文静伊的话后,她的眼里不由闪过了一丝怨恨,"天亦煊,天亦煊,你究竟要……"

  "夫人!"打断了云素月接下来的话,宇文静伊说,"如果夫人没事,请容属下告退。"

  听到了这句话,云素月的一怔,随即醒悟过来。

  "宇文静伊!你不要忘记了,暮云他是……"她尖声叫到。

  "够了!"在云素月接下来的话出口之前,宇文静伊厉声打断了她的话。深深的吸了几口气,他稳了稳自己激动地情绪,说,"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夫人。"

  "你知道就好。"闭了闭眼,收起狂乱的表情,云素月冷笑了几声,说。

  "请容属下告退。"弯下腰,宇文静伊生硬的说。

  "下去吧!"看着宇文静伊,云素月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悲哀。但她很快,她就收起了这丝悲哀。抬了抬下巴,她神情高傲的说。

  黄泉院

  "主人,为什么?"天亦煊卧室中,暗影保持着他一贯简洁的风格。

  但偏偏,天亦煊却听得懂。

  "天残缺?"笑着摇了摇头,天亦煊看向暗影的眼神格外的柔和,"是谁叫你问的?"

  "邢堂堂主。"暗影说。

  "罗珞?"天亦煊微微皱了皱眉,"你去告诉他,不要动天残缺……不,算了!"说到一半,天亦煊却又摇了摇头,"你什么都不要说。"

  "为什么?"看着天亦煊,暗影这次稍微露出了一点好奇的样子。

  "你对他感觉好奇?"挑了挑眉,天亦煊不由露出了一丝不满。

  "特别,"想了想,暗影少有的补充了一句,"你对他特别。"

  听到了这句话,天亦煊顿时露出了笑容。

  "影,我只对你特别,"笑吟吟的,天亦煊说,"至于他,不过是觉得有些好玩罢了。"

  "好玩?"拧起了眉,暗影有些不解。

  "我想看看,像他这样的人最后会有个什么结局。"在说到'结局'时,天亦煊带着三分好奇和七分轻蔑。

  沉默了一会,暗影才问:"有关系?"

  "和你自然没关系,"笑着把暗影揉入了怀中,天亦煊说,"不过是好玩罢了。"嗤笑一声,他无所谓的说。

  沉默着,暗影任由天亦煊揉着,静静的听着他说话。

  夕阳的光芒斜斜的照进了屋子,给暗色的器具镶上了一层金边。此刻的天亦煊,早已褪去了往日的冰冷,看着自己身边的暗影,他的眼里,浮现出一层浅淡却真实的温柔。


  落风院

  "人还没有醒吗?"忧心忡忡地看着趴在床上,正发着高烧的天残缺,蓝沨低声对一直守在天残缺身边的练无殇问。

  摇了摇头,练无殇紧紧抿着唇,一语不发。

  "该死!"诅咒了一声,蓝沨烦躁的在房间内踱步。

  已经两天了,如果再没有……阻止了自己的念头,蓝沨没有往更坏的地方想下去。

  而练无殇,则神色专注的拿着布巾,小心的擦拭着天残缺脸上不停滚落的汗珠。

  "……"突然,躺在床上的天残缺嘴唇微微动了一下。

  与此同时,蓝沨和练无殇也听见了一个细微的声音。

  对视一眼,两人的脸上都出现了掩不住的喜色。

  紧走几步,蓝沨凑到了天残缺的唇边,仔细的分辨那破碎的声音。

  "……飒……"躺在床上的天残缺紧紧闭着眼,无意识的呻吟着。

  "霎?"听得不太真切,蓝沨不由皱起了眉头。

  "飒……"断断续续的呻吟还在继续,声音却越来越不真切。

  "煞?"摇了摇头,蓝沨索性放弃了分辨天残缺的意思。直起身子,他对神色激动的练无殇说,"好好照顾他。"

  随意的点了点头,练无殇甚至没有移动自己的视线。

  作为天下宫的实权人物,蓝沨岂曾被人这么怠慢过?但此刻,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的离开了落风院。

  ————————

  三个月后,落风院

  扶着灰白的墙壁,天残缺慢慢的、小心翼翼的走动着。

  时值初春,冰冷的寒风还在继续呼啸着。但穿得称不上多的天残缺,额头上却隐隐能看见细密的汗水。

  站在一边的练无殇看着艰难的移动着的天残缺,有好几次都想过去扶住他,可最后,却总是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残缺,可以下来了?"远远的,蓝沨就看见了在一片褐色枯枝中间的那抹淡青色身影。快步走到天残缺面前,他略带关心的问。

  看见了蓝沨,天残缺停了下来。

  "再不下来我以后大约就不用走路了。"微笑着,他回答。

  听到了天残缺的话,蓝沨也微微露出了一个笑容。

  "既然你好了些,那我们今天聊聊?"沉吟着,蓝沨问。

  "……好。"略略顿了一下,天残缺点了点头。"无殇,帮我沏一壶茶好吗?"他对着站在一边,对蓝沨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的练无殇说。

  又看了蓝沨一眼,练无殇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走进了屋子。

  "你的下属还真……"苦笑的摇了摇头,蓝沨自然感觉到了练无殇冰冷的视线。

  "无殇不是我的下属。"坐到了石凳上,天残缺说。

  闻言,蓝沨微微皱起了眉,却没有纠缠在这里。他今天还有一些更重要的事情要和天残缺说。

  "残缺,"轻轻的摇着手中的折扇,蓝沨沉吟着问:"你对天下宫了解有多少?"

  "了解?"看了蓝沨一眼,天残缺反问,"什么样的了解?"

  "什么样都可以,只要是你了解的。"蓝沨略一扬眉,说。

  "……天下宫是一个邪教。"沉默了半饷,天残缺才说。

  "只有这样?"见天残缺说的这么简单,蓝沨不满的问。

  "只有这个是我亲眼看见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天残缺说。直到现在,在夜深人静之时,他似乎还能依稀听见那天那些受刑的人凄厉的呻吟哀号。

  听到天残缺的回答,蓝沨的眼里不由闪过了一丝诧异,但更多的确实赞赏。

  "没错,天下宫从开始,就是一个邪教。或者说,是魔教。"瞥了沉默着的天残缺一眼,蓝沨继续说,"宫主创建天下宫的目的很简单,一是为了报仇,二则是好玩。"


  听到蓝沨说出'好玩'的时候,天残缺的脸上明明白白的闪过了一丝错愣。

  将天残缺的表情看的分明,蓝沨也不由露出了一丝苦笑,

  "没错,就是好玩。"叹了一口气,他略显无力,"对于宫主而言,我、其他人、甚至天下宫,都不过是一个玩具罢了。有了固然好,没有却也不会心疼……所以,天下宫的行事才会那么的……"摇了摇头,蓝沨终究没有说下去。


  ……行事?听到了蓝沨的话,天残缺不觉拧起了眉,心中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残缺,虽然你在这里住了十八年,却从来都没有了解过这里。"顿了顿,他说,"不管外面说得如何,有些事,却还是需得你自己去了解才好。"看着天残缺,他意味深长的说。


  "……我知道。"拣起一个飘落的枯叶,放在手心把玩。好半天,天残缺才说。

  看到天残缺没有反驳,蓝沨点了点头。

  "对了,你知道宫主是怎么安排你的吗?"在走之前,蓝沨又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左护法?"天残缺迟疑的说。如果没有记错,那天天亦煊确实是这样对他说的。

  "没错,"点了点头,蓝沨调侃了一句,"想不到你居然还记得。"

  "……天下宫里的重要人物,你知道几个?"想了想,蓝沨问。

  "夫子你一个。"说到这里,天残缺的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尴尬。

  "……"听到了这句话,蓝沨手里一直摇摆着的折扇不由停了下来。虽然他对天残缺的回答没有多少惊讶,但当真正听到天残缺这么说的时候,他还是无可扼制的升起了一股无力感。


  "你……"蓝沨咬着牙,狠狠的说,"这十八年,你还真是白呆了!"

  稳了稳自己的情绪,蓝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听好了。天下宫除了宫主外,四大使者的权利最大。但一般而言,我们四个都不怎么管事——除非是宫主亲自下达的命令。四大使者之下,便是护法和堂主了。虽然这两种地位相当,不过由于护法是跟在宫主身边的人,所以相对来说,堂主都会礼让护法几分。"


  对于护法和堂主究竟谁到地位高,天残缺一点兴趣也没有。但当听见护法是跟在天亦煊身边的人时,他的身子却不由的僵了一下。

  "护法分为左右护法,而堂主,则有三个。一个是你见过的邢堂堂主,罗珞。"蓝沨继续说。

  而天残缺,在听见罗珞时,脸色慢慢的冷了下来。垂放在膝上的手也握了起来。

  "罗珞……"皱着眉,很显然,蓝沨也不喜欢那个像鬼多过像人的邢堂堂主,"他简直是一个疯子,没事别去招惹他,就连宫主都让他三分。"

  "……夫子,你放心。"沉默了很久,天残缺才说,"这些事,我有分寸。"

  看着冷凝着脸的天残缺,蓝沨微微一叹,却也不好再说什么。顿了一顿,他继续前面的话,"除了邢堂,就是内堂和外堂了。内堂主管宫中的大小事务,而外堂则负责宫外的发展。"


  "我明白了,多谢夫子。"礼貌的笑了笑,天残缺说。

  "明白了就好,养伤的这几天,你多了解一下天下宫中的情况吧!"点了点头,蓝沨看了看天残缺隐隐带着疲惫地样子,他叮嘱道,"你自己好好休息,我就……"


  正在这时,练无殇端着茶具走了出来。

  看着面无表情的摆放茶具的练无殇,蓝沨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他……该不会是算好时间了吧?苦笑着摇了摇头,蓝沨站了起来。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打了一声招呼,蓝沨轻摇着折扇,离开了落风院。

  沉默的看着石桌上袅袅的冒着热气的茶水,天残缺突然拿起了杯子,一仰首,将杯中的热茶喝尽。看他的样子,哪还有半点刚才吃力的模样?

  看着天残缺的样子,练无殇的眼里,不由闪过了一丝错愣。

  "书使蓝沨,琴使方清,画使宇文静伊,棋使东方既白,内堂堂主花想容,外堂堂主云昊崆……"闭了闭眼,天残缺回想自己在那间巨大的藏书室里看见的东西,"天亦煊,天亦煊……你究竟算计了我多久!?"低语着,天残缺拧起了眉头。抚摸着包扎了层层纱布的胸膛,他的眼前,似乎又浮现了当日那漆黑与血红交织在一起的画面。


  "……罗珞,罗珞!"慢慢的握紧了拳,天残缺的眼里闪过一丝凌厉,"天亦煊,既然你要玩,那这次,我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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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多谢berial朋友的长评,感动中。至于朋友说的关于天亦煊的那部分发布上来……请相信,绝对是JJ的问题……(因为某衣也经常被它BS……间接导致我不能更新文章—_—|||)


  那个,应该有备份吧?4000字……米备份的话我都要泪了……明天再试着贴一下吧……应该不可能再不行了……(话说,某衣对这个很有兴趣……)

  至于朋友说的前面细节上的一些问题,嗯,某衣已经有了一点想法了。估计会在这两天修改一下。笑,多谢朋友的提醒。

  对了,顺便说下,虐的部分……到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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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感谢园林

  、清雅、在几位朋友的纠正,由于某衣比较忙,所以写文的时间基本上在半夜,相对来说比较累,因此写完后就没有再去校对一遍了。感谢这几位朋友的提醒。

  老实说,这章我也写得有点郁闷了……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了。大家先看着吧……这一章在今晚很有可能会修改或者重写。

  改过了,终于看顺眼了~笑,希望各位会觉得好一点。

  第三十八章 当时惘然

  神仙府

  慕容飒一袭黑衣,静静的站在天残缺曾经呆过的院子里。

  距离天残缺离开神仙府,已经有近半年的时间了。

  当日,他离开的时候,梅花还没开吧……看着光秃秃的、裸露着褐色的树干梅树,慕容飒默默的想着,而现在,梅花都已经凋谢了……

  不自觉的抚摸着光秃秃的树干,慕容飒的眼神里依稀闪过了一丝涩然。

  ……原来,已经半年了……

  "飒,你知道吗?我曾经有一个愿望。"闭了闭眼,慕容飒清晰的记得,当初天残缺是怎样依偎着这个粗壮的树干,又是怎样对他微笑着。

  "什么愿望?"当日,被诸事缠身的自己并没有深思,只是随口问了一句。

  但那时候的天残缺并不在意。或者说,天残缺本就不是说给他听的。

  "'采菊东篱下,悠然现南山'我想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有几件茅舍,有几亩薄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闲暇时看看日出,看看夕阳……"后面的话,慕容飒没有听清,但那时,天残缺脸上那抹浅淡的笑容,却深深的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慕容飒在心底轻轻的自问。怎么回答……他根本没有回答!那一刻,天残缺脸上的笑容,美丽得甚至让人不忍去碰触。

  ……如果,时间还能重来一次,他们会不会留下这么多的遗憾?从来不在乎过去的慕容飒,头一次产生了眷恋。对过去、对天残缺的眷恋。

  如果,能在重来一次……

  "哪里有那么多重来?"记忆中的那个人,脸上似乎总带着一丝笑容,浅淡和煦的笑容。

  "经过了,便过去了。既然不能改变,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经过了,便过去了。所以,你才走得如此干脆?甚至不亲口问我一句?默默的注视着最后的一瓣洁白的梅花缓缓飘落在地,慕容飒在心底问。

  ……残缺,你是早就知道……

  "府主。"这时,风魄的声音响了起来。

  听到了声音,慕容飒抚摸着树干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淡淡的问:"什么事?"

  "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不知府主……"风魄的声音微微一顿。

  "走。"转身,走出了院落,慕容飒没有半点犹豫,"交代下去,从今天开始,把这个院子锁起来,任何人都不准进去。"顿了一顿,慕容飒接着说,"还有,把那棵树砍了。"


  听到了慕容飒这么说,风魄不由微微一愣。而就在这一愣神之间,那个挺拔的黑色身影,已然远去。

  在原地怔怔的站了好一会儿,风魄才怀着复杂的心情跟了上去。

  寂静的院落里,只余下不知疲倦的冬风和散落满地的雪白落花。

  天下宫

  已经休息了近四个月的天残缺,终于把伤势养得七七八八了。此刻,他正和蓝沨等其他天下宫的重要人物一起,站在天下宫的议事厅里。

  抬起头,看着坐在高位的天亦煊,天残缺的心里,不由升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感觉一点也不真实……如果,真的不真实就好了。闭了闭眼,天残缺默默的想着。

  "天兄弟。"在天亦煊宣布了以后,身为右护法的云昊钺微笑着像天残缺打招呼。尽管和外堂堂主是同胞兄弟,但他们个性和外貌却相差甚远。

  外堂堂主云昊崆,不论何时,都冷着一张脸,不怒自危。而右护法云昊钺,却脾气温吞,举止文雅,如同一个书生一般。

  "天兄弟年级轻轻就当上了护法,将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朝着天残缺拱了拱手,云昊钺慢吞吞的说。

  "云护法客气了。"礼貌的点了点头,虽然云昊钺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危险性,但天残缺却不敢放松心中的戒备——在天下宫中能爬到如此高位,又岂会是等闲之辈?


  闻言,云昊钺微微一笑。走了出去。

  "呦,这就是我们的小弟弟?"年过四十,看起来却和二十多岁的姑娘差不多的内堂堂主花想容半捂着唇,妖娆的笑了起来。

  狭长的丹凤眼,细细的柳叶眉,高挺的鼻子,饱满的红唇以及白皙的皮肤,花想容的气质,混杂了少女的清纯和女人的抚媚。若单论外貌,花想容绝对比不上云素月,但她却是那种男人看一眼,就会像征服的女人。


  显然,作为内堂堂主的花想容也很明白自己与生俱来的本钱。只见她一身紫黑色的长裙,露出一截皓腕和紫黑色的衣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再加上她顾盼间流转的眼波,似笑非笑的神情,略带沙哑的魅惑嗓音,一切的一切,都能让人不由自主的沉醉。


  "花堂主。"天残缺行了一礼,不热络,亦不疏理。

  听到天残缺这么叫,花想容的面上立刻流露出了一丝幽怨,"小弟弟,什么堂主堂主的,这么生疏作什么!乖,叫一声姐姐来听听。"说到这里,她的语气里自然而然的带上了一丝娇嗔。


  "花堂主客气了。"微微一笑,天残缺不着痕迹的拉开了两人见越来越近的距离。

  "你……"花想容还想在说些什么,却被一个讥嘲的声音打断了。

  "够了吧,收起你那狐媚样,人家根本看不上眼。"棋使东方既白撇了撇嘴,一脸的不屑。

  "东方既白,你想和我打一场?"回过头,花想容收起了脸上的媚态,咬牙切齿的问。

  "来就来,怕你不成!"冷哼了一声,东方既白也不是什么良善的主,只见他手一抖,已经扣住了兵器。

  "不用理他们,他们一天不吵就不舒服。"就在天残缺略带惊讶的看着已经在大厅上动起手来的东方既白和花想容,一个低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转过头,天残缺看见了似乎总是满脸疲惫,眉头紧锁的画使宇文静伊。

  对着天残缺点了点头,宇文静伊算是打过了招呼。随后,他就又沉默了下去,眉心处依旧是深深的锁着,黑中夹杂着缕缕白发的他,让人感觉异常的颓废。

  "云昊崆。"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天残缺半饷,直到此刻,外堂堂主云昊崆才出声。和他对外表一样,他的声音,也显得冰冷威严。

  "云堂主。"尽管早就知道对方在打量自己,但天残缺却没有任何表示,照样回了一礼。不冷淡,亦不热络。

  "嘿嘿,小伙子,不,是左护法,左护法,嗬嗬。"最后一个上来打招呼的,是邢堂堂主罗珞。睁着一只独眼,罗珞的眼神不断在天残缺的眼睛和头发之间移动,还不时发出古怪的笑声。


  在罗珞出声的一瞬间,天残缺的身子有了一瞬间的紧绷,垂在身侧的手也猛的握了起来。但很快,他就放松了身子。

  "罗堂主。"同前面一样,天残缺回了一礼,而有所不同的是,这次除了回礼,他还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看到了这丝笑容,罗珞不用微微一愣,但很快,他就抄着那粗哑的嗓子古怪而诡异的笑了起来:"好,好,嘿嘿,好,天兄弟,左护法!"

  坐在上位的天亦煊看着底下的众人,慢慢的露出了一个笑容。是玩味,是得意,更是轻蔑和鄙夷。

  ——————

  "残缺。"蓝沨笑吟吟的叫住了慢慢走在路上的天残缺。

  "夫子?"看见了蓝沨,天残缺微微一愣。"有什么事吗?"

  "没事不能找你?"挑了挑眉,蓝沨问。

  闻言,天残缺微微一笑,却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夫子说笑了,残缺怎么会这么认为呢?"

  看着不太专心的天残缺,蓝沨玩味一笑,说:"在想昨天的事?"

  没想到蓝沨这么直接,天残缺不由微微一愣,但随即,他就干脆的点了点头。

  "夫子,"沉吟着,天残缺开口,"如果宫主是用这种态度的话,那么你们又为何忠心于他?"显然,他还没有忘记当初他离开天下宫前,蓝沨和他谈的一席话。

  轻摇着折扇,蓝沨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残缺,你对我们了解几分,对天下宫了解几分,对这武林形势,又了解了几分?"

  "如果,你什么都不了解。那么,"蓝沨的笑容依旧温和,手里摇晃的折扇也没有停,只是他的眼里,却多了几分犀利。"又为何这么草率的说出了这种话?"

  听着蓝沨的话,天残缺起初还几分不解,但到了后来,他却不由沉默了下来。

  "夫子,我……"低声说,天残缺不由轻轻皱起了眉。

  "残缺,你看到的、经历的终究还是太少了。"摇了摇头,蓝沨的语气里有了些感叹,"等你到了我这个年龄,就会明白有许多事了。"

  其实,如果可以,他确实想看这个干净的年轻人是如何一步步、慢慢的成长的,可惜……想到了天亦煊,蓝沨不由皱起了眉。

  宫主,你这样,究竟是帮了他,还是害了他?

  "夫子?"察觉到蓝沨的走神,天残缺不由感觉到了一丝奇怪。

  听到了天残缺的声音,蓝沨微微一怔,随即回过神来,轻摇着折扇,他沉吟着说:"坚持是好事,你能这样坚持你自己的路,确实不易。不过……"看着天残缺,蓝沨说,"这个世界上,除了黑与白,还有许多深深浅浅的灰。"


  就在天残缺思索着蓝沨的话的时候,蓝沨微微一笑,又把话题带了回去。

  "残缺,"蓝沨的面上,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意,"你觉得,所谓的忠诚……究竟有几分可靠?"

  听到了这句话,天残缺彻底的愣在了原地,心里不觉升起了一股凉气。

  "或者,你认为宫主他会相信这些所谓的忠诚吗?"在说这话的时候,蓝沨的脸上,分明露出了一丝嘲弄。顿了顿,他接着说,"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是绝对的,忠诚也好,感情也好,都不过是相对而言。宫主很强,强到能让我们这一群牛鬼蛇神聚集在他身边为他效力。但如果哪一天……"蓝沨没有说下去,只是朝着天残缺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在蓝沨离去后,天残缺又呆呆的站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到底,算是个什么地方!?"

  喃喃的自语,在逸出唇瓣不久后,就消失在无情的东风中。

  "宫主,您吩咐的,属下都告诉左护法了。"黄泉院中,蓝沨微微鞠躬,说。

  "我吩咐的?"逗着笼子里漂亮的鸟儿,天亦煊微笑,"不是你自己想说么?"

  "属下对宫主的忠心可昭日月。"直起了身子,蓝沨笑着说。

  "忠心?"嗤笑了一声,天亦煊的眼里分明流露出了一丝嘲讽,"在这偌大的天下宫里,究竟有多少人会相信那一个字?"

  摇着折扇,蓝沨旦笑不语。

  ……恐怕,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个以破竹之势,横扫了大江南北,压制白道十多年的天下宫,开始不过是由几个江湖上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拼凑起来的吧?

  而自己,当时加入天下宫的理由却最为可笑。别的人或是因为惹上了哪个白道高手,或是因为看不惯白道的嚣张,又或是因为犯了什么事,唯独他,是因为做了平生唯一一件不图回报的好事。


  如果不是听那个女孩哭得可怜,他又岂会一时意气,冲进火场救人?如果不是一时心软,他又怎么会救了人后不立刻走,还打算安排那个女孩以后的生活?如果不是因为这一耽搁,他又如何会遇到那些所谓的白道中人?如果不是因为当时的自己年少气盛,又怎么会在一言不合后动手之下杀了他们几个人?如果没有杀了对方,他又如何会连夜潜逃,甚至不得不加入了当时才刚刚建立的,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过的天下宫?


  如果如果,只要有一个如果不成立,他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身份地位。

  ……造化,当真弄人呵……想着,蓝沨不由有些些恍惚。

  "最近神仙府那里有什么动静?"逗弄着鸟儿,天亦煊漫不经心的问。

  "有消息说,神仙府已经联络好了白道各派,初步达成了协议。"说到了正事,蓝沨顿时认真了起来,"还有,最近我们的几趟货都被神仙府和快活林劫了。"说到这里,他不由抱怨,"宫主,如果当初你没有放了慕容飒,又怎么会有今天的事?"


  "不放慕容飒?不放慕容飒,又岂会有这么好玩的事?"懒散的躺了下去,天亦煊依旧满脸的不在乎,"你不觉得这天下,平静了太久吗?"

  "宫主,您再这么玩,会把天下宫玩散的。"带着三分玩笑和三分警告,蓝沨说。

  "散了不是正好?"支着额头,天亦煊邪肆一笑,"天下宫也存在这么久了,倒越来越无趣了。"

  听到了这句话,蓝沨心里不由升起了一丝无奈。有些时候,他甚至怀疑天亦煊有一天会把天下宫直接卖给白道的人。

  "神仙府和快活林劫镖是么……"不太在意的想了想,天亦煊说,"那这次的镖就交给天残缺吧,他这个左护法也好做点事了。"

  "会不会太快了?"皱着眉,蓝沨反射性的说。

  似笑非笑的睨了蓝沨一眼,天亦煊说:"你对他倒是上心,不过这种事,早晚有什么区别?"

  话既然说到了这个份上,蓝沨自知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义,故问:"那是神仙府还是快活林?"

  "神仙府先放放,这次让他走快活林的路。"半睁着眼,天亦煊懒散的说。

  "是,属下告退。"该说的都说完了,蓝沨微一躬身,离开了黄泉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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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便说下,第二十二章,二十三章的部分内容已经经过了修改。有时间的话,各位朋友不妨顺便去逛逛。

  各位朋友所疑惑的忠心问题,在这里解释了。

  第三十九章 行程伊始

  正午的骄阳晒得人懒洋洋的,就连路边的花草,都无精打采的耸拉着脑袋。

  "喂,你听说了吗?"在一列装备齐整的镖队的最后,两个汉子低声嘀咕着。

  "听说了什么?"被问到的络腮胡子打了一个哈欠,爱理不理的。

  "听说因为最近丢的货多了,上头恼了,所以派了一个厉害的下来。"先前的一个汉子神神秘秘的说,"好像还是什么左护法的。"

  虽然那汉子说的神秘,但那个络腮胡子却没有给对方面子。只见他瞟了对方一眼,一撇嘴,满脸的不屑,"什么个东西,也好拿来说事!你当就你有耳朵,别人都是聋子不成?"


  "若只是这样,我当然不会拿来说,"见对方这样,那汉子也不恼,兀自笑着,"只是听说那左护法喜欢……"他比了一个手势,露出了一个是男人都明白的笑容。


  "哦?"看到了这个,络腮胡子顿时精神了起来,"你说那个左护法也是此道中人?"

  "那是,大家都是男人嘛!哪个不……"说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那汉子吃吃的笑了起来。

  而一旁的络腮胡子,也跟着嘿嘿怪笑起来。

  "赶路不敢路,都在给老子吵什么东西!?"就在他们笑得正欢的时候,一个鹰勾鼻子的男人厉声喝问。

  "厉爷!"见到了男人,两个偷懒打混的人浑身一个哆嗦,小声的叫到。

  那个名叫厉爷的男人脸上有着一条从右眼到左颊的细长疤痕,配合着他阴狠的神情,让那两个赖惯了的老油条也不由得心底发虚。

  "说啊!"咆哮了一声,厉爷用力的挥了一下手中的马鞭。

  黝黑的马鞭在空中发出一个清脆的响声,也让那两个本来就心有惧意的汉子脚下发软。

  "又怎么了?"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

  "温爷!"看到了来人,那两个汉子如同见了救星一般,立时叫出了声。

  "厉岩,出什么事了?"看了那两个汉子一眼,叫温爷的书生模样的男人问厉岩。

  "出了什么事?"冷笑了两声,厉岩说,"你问问他们什么事!我还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下宫的规矩这么宽松了,居然可以在押镖的路上聊天!"

  "厉爷,您息怒,我们知道错了。温爷,相信我们,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其中一个比较机灵的家伙见温弘听后,脸上并没有什么恼怒的意思,连忙保证到。

  果不其然,在温弘听到他们的保证后,就点了点头,说道:"既然这样,就算了吧。本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哼!"听到温爷这么说,厉岩也不好不给对方面子,只见他冷哼了一声,掉转马头,向前小跑了去。

  "好了,没事了,大家继续。"拔高了声音,温弘对停下来的人说。在这一个小队开始继续前进后,他又对那两个男人说,"你们两个兔崽子,给我老实一点!最近你们的厉爷心里不大爽快,再有下次,我可不帮你们收拾残局了。"


  "那是,那是!"陪着笑,那两个汉字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的把温爷送走了。

  "厉岩,"骑着马,小跑了几步,温爷赶上了厉岩。拉着马缰,温弘说,"怎么最近火气这么大?"

  "你连着一个月让人劫三趟镖试试!"不问还好,一问之下,顿时把厉岩的火气勾起来了。只见他狠狠的握着缰绳,面容扭曲,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

  "这……"听到厉岩这么说,温弘呆了呆,随即笑道:"这事你也别太上心了,上头不是已经派了一个管事的下来?"

  "就那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嘿嘿冷笑着,厉岩的神色大是不满,"如果不是他出生好,现在连给我提鞋都……"

  "好了!"见厉岩越说越离谱,温弘连忙喝止他,"你到底还要不要混了!?居然这么……"

  被温弘这么叫一下,厉岩也知道自己说过了头,因此虽然心里还不痛快,却也只是冷哼一声,不再开口。

  见厉岩这个样子,温弘摇了摇头,驱马走到了队伍的前头。

  "护法大人,"在马上行了一礼,温弘恭敬的说。

  "怎么了?"转过头,天残缺问。

  "大家早上已经走了这么久了,现在天气又不太好,不如……"询问的看着天残缺,温弘问。

  "好。"抬头看了看天气,天残缺点了点头,"再过个几里有一块小高坡,旁边又有水源,等到了那里,大家就停下来歇歇。"

  听到天残缺这么说,温弘不由愣了愣。

  ……大概是因为探子的定时汇报吧?想到了此节,他也就释然了。

  "如此温弘就代兄弟们谢过护法大人了。"温弘笑着朝拱了拱手。

  "客气了,"微微一笑,天残缺说,"不用大人大人的叫了,直接叫我护法就可以了。"

  "那怎么成体统呢!"虽然天残缺的话说到了温弘的心坎上了,但嘴上,他却还是谦让着。

  "一个称呼而已,何必在意?"摇了摇头,天残缺淡淡的说。见到了地头,他示意温弘叫后面的弟兄停下来,自己则先下了马。

  慢慢的走上了高坡,天残缺看着四周的地势,微微皱起了眉。

  "无殇,"看了半饷,他突然对一直跟着自己的练无殇说,"你有没有感觉什么不对?"

  听到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练无殇微微一愣,随即摇了摇头。

  "是么……"虽然得到了对方的答案,但天残缺却没有放松,反而把眉头皱的更紧了。

  地势很好,周围也没有什么遮掩,可以说是一览无遗……可是,为什么会感觉不太对劲?仔细的看着周围,天残缺暗自想到。

  ————————

  思考了半饷,却依旧没有理出个思绪。天残缺摇了摇头,挥去心中莫名其妙的感觉。

  "无殇,你呆在这里,我去周围走一走。"交待了一句,天残缺带上剑,向水源的方向走去。

  慢悠悠的绕过了几个弯,一条清澈的小溪出现在了天残缺的面前。小溪很浅,深不足人的膝盖。溪底铺着满满的石头,几条小鱼在石头上摆着尾巴,悠然的游动着。


  看到了清澈的溪水,天残缺不由精神一振。半跪在溪边,他伸手勺了一点水,泼在了脸上。

  然而,就在他想泼第二次的时候,他的眼角突然瞥见了一道黑影。

  "谁!?"反射性的握住了剑,天残缺猛的抬起头,沉声喝问。

  "……护法?"就在天残缺环顾四周的时候,温铭慢慢自一旁的小树林里走了出来。"护法怎么来了这里?"

  "……随便走走罢了,"看着温铭,天残缺随微微一笑,"对了,你刚才有没有看见别人?"沉吟着,他问到。

  刚才,他是在面朝溪水时瞥见黑影的,而温铭出现的地方,却是他的右侧。

  不料,温铭在听见天残缺的疑问后,竟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这里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别人吗?"

  ……没人?那刚才……微微的皱起了眉,天残缺心里闪过一丝疑惑。

  思索着,他笑着说:"不,想来是我太过于紧张了。"拍了拍衣服,天残缺说,"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温镖师了。"

  听到天残缺这么说,温铭连满笑道:"没有的事,我也不过就是看这里风景不错,所以贪看了几眼,现在也差不多要回去了。"说着,他和天残缺一起往镖队走去。


  "厉爷,"刚才被厉岩喝骂的其中一个汉子趁着休息时间,摸到了厉岩的身边,陪着笑,他讨好的冲着厉岩哈腰。

  "又怎么了?"见是刚才被自己叱骂的人,厉岩的脸色不由又冷了几分。

  指了指天上,他小心的说:"小的是看那只鸟跟了咱们好久了,这才……"

  听到对方这么说,厉岩不由抬起头,却只看见一只老鹰模样的鸟在他上空盘旋。

  看了两眼,他不悦的说:"天底下鸟这么多,你就确定跟着咱们的是同一只鸟?"

  那汉子见厉岩虽不悦,但脸色却较之前和缓了许多,因说道:"厉爷有所不知。小的自小在山里长大,和这些个东西玩了二十多年了,不是小的自夸,只是这动物,只要叫小的瞧上几眼,都不会弄混。"


  见那汉子说的信誓旦旦的,厉岩不由心里一动。又瞧了那只在上方盘旋的鸟几眼,他不由沉吟起来。

  就在他沉吟未决的时候,他突然看见了独自呆在一个地方的练无殇。眼前猛的一亮,厉岩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了。

  这次看你们还狂不狂!在心底冷笑了几声,厉岩朝着练无殇走去。

  "练爷,"虽然嘴里叫着爷,但厉岩的脸上,却依然满是倨傲,"那只鸟已经跟了咱们很久了,我怕……不知练爷有什么打算?"指着头上的脸,厉岩故意问。在刚才,他已经目测过了,那只鸟飞的高度足够,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射到它的。


  漠然的看了厉岩一眼,练无殇接过厉岩手中的弓箭,半眯着眼,拉满了弓。随即,放手。

  "咻——"清脆的弓弦声和箭支的破空声才响起,厉岩就听见了一声长长的哀鸣。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只大鸟就自空中重重的坠落了下来。愣了好一会儿,厉岩才回过神来。站在原地,他神色复杂的吩咐周围的人去把那只鸟抬过来。

  而此刻,练无殇早已扔下了弓箭,走到了高坡的另一头。

  神仙府

  "府主,诸事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在铺着石头的小道上走着,风魄一丝不苟的报告着事情,"我们可以……"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一阵吵杂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不悦的抬起头,风魄这才看见正前方有几个下人在纠缠着。

  "叫他们过来,问问是什么事。"显然,慕容飒也看到了前方的混乱。皱着眉,他淡淡的说。

  "是。"应了一声,风魄把几个纠缠的下人叫到了跟前。

  "发生了什么事?总管没有教你们规矩么!谁准你们在府里拉拉扯扯,大吵大闹的!?"看着眼前的几个人,风魄厉声问。

  "大总管赎罪,实在是他死活不离开,我们才会一时忘记了府里的规矩!"那几个犯了事的下人连忙说到。

  "他怎么了?"风魄刚想开口,却不防听见了慕容飒的声音。

  乍一听到这个声音,风魄不由愣了一下,而那几个下人更是不堪,竟齐齐的呆在了原地,连一个会说话的也没有。

  见到了那几个呆愣愣的下人,虽早已习惯,慕容飒却仍感觉到了一丝厌烦。

  但好在,风魄仅仅是呆了一下就回过了神。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几个连回个话都不会了吗?"咳了一声,风魄严厉的问。眼角却瞥向了那个站在几个下人中,瑟瑟发抖的人。

  ……白色的头发,难怪了……

  "是这样的,他和府里的丫头拉扯不清楚,所以总管吩咐了要把他赶出去。"见风魄的脸色不好,那几个下人赶忙说到。

  "和丫环?……"听到这里,风魄不由一呆。

  "大总管,不是这样的!我根本没有……"说到了这里,那个满头白发,穿着青衣的下人猛的抬起头,涨红了脸,急急的辩解。

  那个被围在中间的下人不过十五、六岁,长的十分清秀,再加上他此刻满脸通红,兼且眼角似乎又有些水光,更显得楚楚可怜。

  "你的头发怎么回事?"将眼神从对方的头发转到了他的脸上时,慕容飒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是、是小时候害了一场病,这才变成白色的。"见慕容飒问,那白发的少年诚惶诚恐的回答。

  见少年卑微的模样,风魄不觉叹了一口气。

  而慕容飒,也将眉头皱得更紧了。

  看着少年——或者说,看着少年的白发,他沉默了半饷,才问:"你叫什么?"

  "回府主话,小的叫寒碧。"少年的态度越发的卑微起来。

  "从今天开始,你跟着我。"说完,他也不等对方反应,就径自离开了。

  看着慕容飒的背影,又看了看还没有明白过来的少年,风魄轻轻的摇了摇头,也不说话,只是跟上了慕容飒,徒留下了一干还什么都不明白的下人。

  第四十章 真真假假

  "护法,我们就要进入岭南了。"自打上次练无殇轻松的射下了那只老鹰后,厉岩就收起了他倨傲的样子,转而真心的尊重起练无殇来。而作为练无殇的主人,天残缺也跟着沾光。虽厉岩还是看天残缺不太舒服,但倒也没像之前一样天天摆脸色了。


  "……我知道了。"到了岭南,就是快活林的地界了。想到了这里,天残缺不觉有了些头痛。况且,在进岭南前还要过那条路……

  思索着,天残缺突然问:"除了那条路,还有没有别的路?"

  "有,不过比较远……"迟疑了一下,厉岩说。"这次兄弟们紧赶慢赶,也确实累了,所以温铭建议走那条路。"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厉岩心里却有点不大痛快。这几个月来,他连连失镖,心里早已没了当初的胆气了。因此,也就不太乐意走那条陡峭的山路。不过一来,那些护镖的兄弟走了这么几天,都已经疲惫非常了,听说能走近路,没有哪个不高兴的。二来,虽然那条路比较险,但这几次走来,也确实没碰到什么危险。


  ……但不怕一万,总怕万一啊……深深的皱起了眉,厉岩暗自想着。

  沉默了一下,天残缺突然问:"这次的路线,是温镖师提议的?"

  "……是。因为这两天兄弟们的情绪不太好,所以温镖师才和我商量着早点走到城里,让大伙好好休息一下,"顿了一下,他继续说,"不然早晚出事。"

  "我记得,这段时间天下宫的镖似乎丢的很频繁?"皱着眉,天残缺突然问。

  "……是。"提到了失镖,厉岩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不知厉镖师……"说到这里,天残缺顿了一顿。

  "……三次。"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厉岩费力的把这两个字从喉咙里挤出来。此刻,他的脸已经黑了一半了,看天残缺的眼神也变得不太友善。

  但偏偏,此刻的天残缺却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一样,径自问道:"那温镖师呢?"

  "两次。"说到这里,厉岩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

  看了脸色铁青的厉岩一眼,天残缺微微一笑,说:"如此就多谢厉镖师了。"

  听到了这句话,厉岩也不打一个招呼,就这么黑着一张脸,满怀着怒气走了。

  走那条路是么……回想着前些时候在溪边看到的人影——对于自己的眼力,天残缺还是有几分自信的,以及这一路上,个人的反应,天残缺心中已经有计较了。如此也好,事情到底怎么样,也就在这两天就能明白了……把玩着手中的马鞭,抬头看着天上已经飞过数次的飞鸟,天残缺慢慢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两天后,狭道。

  "大家小心了!一个一个过!注意脚下和头顶!"狭道口,温铭一反平常的文雅,大声招呼着。而厉岩,却冷着一张脸,站在那里不言不动。

  "……如果快活林知道了我们的路线,在这里设下埋伏……"看着已经进去了一半的队伍,厉岩突然说。

  "厉大哥!不是我说你,我们这次的路线这么隐蔽,怎么可能被发现?"温铭摇头失笑,"你莫不是……"

  "我怎么了!?"听到了温铭的话,厉岩蓦然变色。

  而此刻,温铭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只见他赶忙收起脸上的笑容,说:"没事,只是厉大哥似乎太小心了些。"

  见温铭的样子,纵然满心的怒火,厉岩却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是重重的哼了一声,跟着队伍走进了狭道。

  带着满腔怒火的厉岩自然没有看见,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温铭脸上露出了一个似讥嘲,又似怜悯的笑容。只是,这丝笑容短暂的如同昙花一般,一现即逝。

  出乎意料的,在天下宫的人经过狭道的时候,别说什么快活林的人,就连只兔子,都没有出来蹦跶。

  顺利的通过了狭道,进入了小镇。镖队的人脸上都带上了喜色,就连厉岩的脸上,也添了些许笑容。

  客栈

  "护法,兄弟们辛苦了这么些日子,好不容易到了这里,今晚是不是……"温铭询问着天残缺。

  "你们一般是怎么放松的?"扫了一眼护镖的人脸上的疲惫和兴奋,天残缺问。

  "一般是叫些酒菜,大家坐在一起乐和乐和。"温铭微笑着说。

  点了点头,天残缺说:"那就按以前的规矩,留几个必要的人,其余的就聚在一起放松放松。"

  听到了这句话,旁边眼巴巴的看着两人的护镖的兄弟顿时欢呼了起来。

  看着热闹的场面,天残缺微微一笑,就径自上楼了。而练无殇自不必说,也随着天残缺上去了。

  今夜,大约就清楚了吧……

  端着一杯酒,温铭在嘈杂的大堂里穿行着。每走到一处,他都会和坐在那里的人和两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堂上的气氛越来越热闹,而温铭嘴边的笑容,也越来越明显。


  "对了,"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温铭不由略略收敛了唇边的笑容。"护法和练爷怎么没有下来?"皱着眉,他压低了声音问身边的人。

  "是这样的,"被温铭问到,那人连忙回答:"护法不喜欢热闹,所以呆在楼上休息,而护法不下来,练爷也不可能出现。"

  听到了这句话,温铭不由深深的皱起了眉。不过很快,他就又松开了眉心。

  "我明白了,你吩咐厨房再单独准备两分饭菜,等下我亲自送上去。"

  "是。"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但那人还是照着温铭的吩咐去办了。

  "……最后一环,绝对……"低下头,温铭看着手中的酒杯,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

  "叩叩——"安静的呆在屋子里看书的天残缺突然听到了敲门声。

  看了一眼窗外还没有完全暗下来的天色,他无声的笑了笑,随即放下书,走去开门。

  "温镖师。"看着手里端着饭菜,站在门外的温铭,天残缺微微一笑,面上没有半丝惊讶。

  看着天残缺平静的样子,温铭心中不由感到了一丝怪异。但这丝怪异,并没有在他心里留下半点痕迹。

  "护法,怎么不下去和大家喝几杯?"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桌上,温铭半是玩笑,半是抱怨的说。

  扫了桌上的东西一眼,天残缺淡淡的说:"劳温镖师费心了,我不善饮酒。"

  "护法,大家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了,至少喝一杯吧?"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温铭已经倒好了两杯酒了。

  "……"看着温铭手中的酒杯,天残缺沉默着,时间长得甚至让温铭感觉不自在起来。然而,就在他打算放弃的时候,天残缺突然接过了他手中的杯子,将里面的酒痛快的喝了下去。


  "多谢温镖师盛情。"喝光了杯中的酒,天残缺慢慢的说。

  "哪里,护法辛苦了。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了。"既然已经达到了目的,温铭自然没有呆下去的必要了。只见他干笑了两声,边说边往外走。

  "温镖师,"就在温铭即将踏出房门的那一霎那,天残缺突然开口。

  "……护法?"听到了天残缺的声音,温铭的心不由重重的跳了一下。慢慢的转过身,他有些迟疑的问。

  "没事,"看着温铭,天残缺缓缓牵起了一个笑容,"我只是觉得,今天菜的香味特别重。"

  原来……在心底松了一口气,温铭暗自庆幸。

  "可能是厨子放了什么香料下去吧!"随口说了一句,温铭就快步离开了天残缺房间。

  而在温铭离开后,坐在桌子前的天残缺随意用筷子拨了拨着色泽漂亮的菜,轻声笑道:"放了香料?倒也确实够香的……"

  深夜,客栈。

  闹了半个晚上的众人,此刻都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中。由于这个客栈已经被温铭和厉岩包了下来,因此,此时的客栈,连一丝灯光都没有。

  但,就在这个安静的时刻,客栈的大堂里,却传来了一个压得极低的声音。

  "……你们几个,小心一点,别弄出声音来!"

  该死,究竟怎么了……在原地走着,温铭心中的烦躁不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反而越积越多。

  抿抿唇,他挥挥头,努力的甩掉心中不祥的预感。督促着搬东西的几个人,让他们尽快做完——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他总是感觉有些不对劲。

  "好了,马上就离开了,你们给我——"温铭的话倏然停止——冷清的街道,冰凉的微风,黯淡的月光,

  一切的一切,都很正常。而唯一不正常的,是一身青衣、斜靠在一棵樟树上的天残缺。此时,他正半抬着头,静静的看着天上若隐若现的月亮。

  "……温镖师,今夜的月色不错,不是吗?"在温铭走出客栈后,天残缺收回了目光,慢慢的说。

  "……左护法!想不到……"温铭咬着牙,恨恨的说,"练爷呢?他不在吗?"

  像是在回应他的话一般,温铭的话音还没有落下,练无殇就自另一头出现了。

  看着面无表情的练无殇,温铭的心慢慢的沉了下去。

  今天,恐怕……

  "不知道左护法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深吸了一口气,温铭问。

  "溪边。"看了温铭一眼,天残缺淡淡的说。

  "为了一个人影?"温铭有些不甘。

  如果我再有几分运气……他恨恨的想着。

  "不,是你的态度。"慢慢的走到了温铭面前,天残缺轻声说,"一路上,你的态度都太轻松了,轻松的让我以为,你不是在护镖,而是在游玩。"

  一失足,成千古恨……听到了天残缺的理由,温铭暗叹一声,好半饷才说:"……只是这个?"

  "还记得那条近路吗?"沉默了一下,天残缺问。

  "那条路也有问题?"听到了这里,温铭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那条路没有问题,"看着温铭,天残缺说,"只是,在进入之前,我就已经把消息散播出去了。但那时候,却连一个人也没有……"

  听着,温铭的脸色一变。

  看着温铭,天残缺微微一笑,最后说:"温镖师,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我在加入天下宫之前,曾经是一个大夫。"

  听到了这一句话,温铭的脸色终于彻底的改变了。呆了好半天,他才干涩的说:"原来如此,原来……"惨笑了几声,他长叹一声,默默不语。

  "护法……"好半响,温铭才抬起头,满脸苦涩的说,"我不是故意的,可是……"他脚步沉重、慢慢的朝着天残缺走去。

  "护法,你根本不知道,如果不按照他们说的去做,我就……"随着他的移动,他脸上的表情越发痛苦起来,头也慢慢的垂了下去,似乎真的痛苦不堪。

  然而,在他说到'就'字的时候,温铭原本低垂的头霍然抬了起来,猛的打出了几点寒芒。与此同时,他也不顾那些帮东西的人,快速的朝着练无殇相反的方向跑去。


  看着射到了眼前的暗器,天残缺却丝毫不惊慌。不止不惊慌,他甚至还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一个带着少许轻蔑,少许疲惫的淡笑。

  以脚为轴,身子轻轻一晃,天残缺就避过了激射而来的暗器——自然,温铭也没想过几个仓促间出手的暗器能伤到天残缺,他要的,不过是逃跑的时间而已。

  因此,在射出暗器后,他就把功力提升到了极限,全力的想另一条街道跑去。但很快,他就停了下来,或者说,不得不停下来——黯淡的月光下,天残缺一身青衣,站在空旷的街道中间。他的脸上,还带着浅浅的微笑,但右手,却搭在了剑上。而那柄剑,正直直的指着他的喉咙!


  "温镖师,"天残缺缓缓的开口,"你是自己回去,还是要我帮你?"在说这话的时候,天残缺的声音轻缓,神态也和平常一样。但正是这一样,让温铭自心底升起了一股凉气。


  或许,自己真的从一开始就看走眼了?善良的左护法……善良……他倒还真够善良的!在心底冷笑了几声,温铭索性收起了平日那文雅的假象,露出了自己真实的一面。


  "我还有选择么!?左护法大人!"他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但说完,他的脸上却不由露出了一抹凄然。

  默默的走回了客栈,温铭像是在瞬间老了十岁一般,本来挺直的背也微微的弯了。

  看着温铭的背影,天残缺几不可查的叹息了一声。随即,他就收拾情绪,开始了善后的工作。

  ————————

  令人郁闷的过渡终于要完结了……接下来,第二三卷的重要人物会陆续出现。

  第四十一章 横生枝节

  在天残缺把那些个被迷倒的人弄醒后,经过了短暂的混乱,天残缺终于有时间考虑怎么处置温铭了。

  "我操你妈的!你他妈个狗娘养的!说,你究竟出卖我几次!?"在知道真相后,厉言抓着温铭的衣领,一拳狠狠的打向他的脸颊。

  拳头和皮肉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呜!"闷哼一声,温铭吐掉了口中的带血的牙齿。转过头,他讥讽一笑,"厉大哥,厉大爷,你现在才知道么?"此刻的温铭,哪还有半点平日里的儒雅?只见他的脸上带上了满满的讥屑,语气也变得异常的刻薄。


  "你!"被温铭挑起了本就高涨的怒火,厉言眼中凶光一闪,就要下狠手废了温铭。但,坐在一边的天残缺却赶在厉言这么做之前,制止了他。

  "够了!"喝止了厉言,天残缺看了一眼虽被制住武功,却依旧自信满满的温铭后,淡淡的对着厉言说,"通知这里天下宫的人,把他交给他们看守。"

  听到了这句话,不止温铭愣然,就连厉言,也感觉奇怪。

  "护法,你不问一问他?"看了温铭一眼,厉言有些迟疑的问。

  "问什么?"扫了温铭和厉言一眼,天残缺不紧不慢的问。

  "这次的事,不止是我一个人做到,其间牵扯到了很多……"看着平静的天残缺,温铭突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安。似乎他所依仗的东西,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可靠一般,"只要你答应放了我,我就全部说出来。"


  "放了你?我呸!"天残缺还没有讲话,厉言就冷笑了起来,"天下宫那么多酷刑,我就不信你真的受的了!"

  听到了厉言的话,温铭的脸色不由一白,显然,他对天下宫的刑罚也是甚为惧怕。

  咽了口唾沫,温铭强做镇定,"左护法,只要你放了我这次,将来我一定不会忘记您的。"说道这里,他的语气里已经有了丝丝的哀求。

  "天下宫有天下宫的规矩,恕我无能为力。"站起了身子,天残缺说,"至于其他想背叛,或者已经背叛天下宫的人……"说道这里,他突然露出了一丝微笑,浅浅的、淡淡的微笑,"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天残缺的声音不大,也没有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但听到这句平淡的话的厉言和温铭,却从心底升起了一股凉气。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天残缺的神色,语调和平常都没有分别。但偏偏,这句平淡无奇的话,却比那些指天立誓更让人相信!

  "厉镖师,"尽管温铭和厉言都十分震惊,但天残缺却没有顾及他们的感受——也不需要顾及。"今天就麻烦你看守他了,等天下宫的人来了,交给他们就是了。"


  交代完后,天残缺就径自走了出去。但走到一半时,他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停了下来。

  "今天,就让兄弟们休息一下吧。以后的路,恐怕没有这么好走了。"说完,他就继续往自己的客房走去。

  在天残缺走后,厉言愣了半响,才吩咐旁边的人看好温铭。而他自己,则心事重重的走了出去。

  客房

  回到了客房的天残缺满脸疲惫的坐到了桌前,为自己倒了一杯冰冷的茶。

  "咳咳——"但茶入口没有多久,他就捂着唇,用力的咳嗽起来。"咳咳,咳……呜!"渐渐的,他越咳越厉害,整个身子都开始了轻微的颤抖,额头上也出现了细密的汗珠。用力的抓着桌沿,天残缺努力的克制自己身子的颤抖。


  好不容易,天残缺的气息终于平稳了下来。

  "……咳咳,呜……"深深的喘了几口气,他无力的用手撑着额头,闭上了眼睛。

  已经过了近半年了,还是没有……牵起一抹带着些许嘲讽的微笑,天残缺想着。亏的自己还是大夫,这个身体倒还真是越养越差了!

  如果有时间……连衣服都懒得换,天残缺疲惫的躺在了床上。只要给我三年时间,只要三年就好了。三年……

  想着想着,天残缺慢慢的合上了眼睛,手也轻轻的搭在了床沿。

  和煦的春风轻柔的抚摸着天残缺的发丝和脸颊,随即体贴的为他关上了敞开着的窗户。

  神仙府

  "哐当——"瓷器掉在地上,发出了刺耳的声响,随即,寒碧惊慌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府主,我不是故意的……"他手无足措的站在原地,眼眶开始发红。

  看着红了眼眶的寒碧,慕容飒的心里不由滑过了一丝厌恶。沉默了半响,他淡淡的说:"出去。"

  "我……"被这么说一下,寒碧的眼睛里开始凝聚水气。低垂着脑袋,他呐呐的说,"府住,我,我不是……"

  "出去。"皱起了眉,慕容飒心里越发的烦闷起来。

  "府主……"狠狠的咬了咬下唇,寒碧突然抬起了脑袋,"我,我是不是和什么人很想?我的意思是,我……"看着慕容飒漆黑的眼眸,寒碧的声音越来越小,终至不可闻。


  "……是谁这么告诉你的?"慕容飒的声音慢慢冷了下来。

  什么时候,神仙府的下人居然开始嚼起舌根了!?

  "我,我……"被慕容飒这么一说,寒碧眼里转着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他慌忙的擦着脸上的泪水,却越擦越多。

  "我是无意间听到的,没、没有人告诉我!"寒碧慌乱的解释着,但他通红的脸颊、无措的举止,却早就出卖了他。

  "一点都不像。"沉默着,慕容飒突然说。

  "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寒碧不由愣在了原地。

  "你和他,一点都不像。"慕容飒说,思绪却不由飘到了从前。

  怎么,会像呢?残缺,残缺,世上独一无二的人呵!温和的外表下,藏着的,却是一副铮铮的傲骨,如寒梅般傲然凛冽的他,又如何会有这样的娇柔之态?……他的美好,又岂是别人能明白的?


  残缺……闭了闭眼,慕容飒的心微微的疼了一下。他和天残缺之间,从来没有刻骨铭心的海誓山盟,更不会让人痛到撕心裂肺、肝肠寸断。他们,只有在空闲的时候,才会想起彼此,才能想起彼此。而想起的时候,也没有过多的悲伤和痛苦,有的,也仅仅只是微微的惆怅和刺痛。


  他和天残缺之间的感情,不浓烈,但却浅淡绵长。

  ————————

  清晨,某处山岗

  "他TMD的居然敢骗姑奶奶!"一个身着劲装,皮肤黝黑,身材高挑的女子看着远处,咬牙切齿的说。

  挥舞着鞭子,她狠狠的朝地上打了几鞭,直打的草屑纷飞,这才按耐着心中的怒火,问身边的人:"这次押镖的是谁!?"

  "呃?啊?"但她身边的人早在女子时发火就开始噤若寒蝉了,猛然的被这么一问,不由俱都呆立起来。

  "……"看着一个个呆若木鸡的属下,女子长眉一挑,就要发火。

  但好在,那些人中,还有一个比较机灵的。

  "回大小姐的话,是天下宫的左护法,好像叫天残缺什么的。"看到了女子的表情,那人赶忙说道。

  见已经有人回答了,那大小姐一时也不好发火。憋着一口闷气,她又狠狠的朝旁边的树打了一鞭。

  "啪——"鞭子重重的打在了要两人合抱才抱得过来的大树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白痕和一地的落叶。

  看着大小姐的举动,那些跟在她身边的人的身体不约而同的抖了一下,头也垂的更低了。

  "天残缺,天残缺……"来回走动着,那个大小姐不由微微皱起了眉,"……他和天下宫的宫主有什么关系?"

  天残缺,天残缺……奇怪了,天亦煊不是只有两个孩子么?其中那个天暮云已经被定为少宫主了,还有一个是叫天御风,到没有听过哪个叫天残缺的……可是,天下姓天的,也就只有天下宫的宫主了……难不成,那个什么天残缺是天亦煊的私生子?!突然,一个古怪的念头闯进了女子的脑海了。


  好笑的摇了摇头,女子把这个荒唐的念头甩到了脑后。

  "哼!天残缺,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但那东西,我柳若涵要定了!你就给本姑娘多保管几天吧!"看着远处刚冒出头的太阳,柳若涵傲然的说。

  "你、还有你,你们给我回去告诉爹爹,就说那批货里有绝世神兵秘笈,要他派人手来支持。"说到这里,柳若涵皱了皱鼻子,"我就不信,那个天残缺有三头六臂,能对付这么多人!"


  听到了柳若涵的话,跟着他的人相视一眼,都忍不住摇头苦笑。很明显,柳若涵的任性,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但尽管心里不以为然,那两个被柳若涵点到名的人还是在朝着柳若涵行了一礼后,就快速的离开了。

  翌日,客栈

  足足休息了一天的天残缺,终于有了点精神。

  "护法!"才走出房门的天残缺,迎面就看见了神色惊慌的厉言。

  "怎么了?"天残缺问。

  "他死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厉言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温、温铭他昨天死了……是被人杀死的……还包括看守的两个人。"尽管他已经极力遏制了,但他的脸色,还是不由的微微发白。


  "我知道了。"简单的点了一下头,天残缺淡淡的说。

  "……护法?"看着天残缺过于平静的态度,厉言的心里不由升起了一种怪异的感觉,"温铭他……"

  "他从一开始,就只是一个丑角。"看了厉言一眼,天残缺解释到,"你不会真的以为,他就是这几次害天下宫频频失镖的罪魁祸首吧?"

  "这……"听到这里,厉言不由一愣。

  看着厉言的样子,天残缺暗暗叹了一口气,继续解释:"天下宫这次失镖,不是一次两次,而是连续十多次!他一个小小的镖师,能有如此手段?"说道了这里,天残缺倒不由的想起了天下宫不论出身,不论资历,只要有能力,都能得到提升的规矩。


  ……天下宫,倒也不是……微微的皱了皱眉,对于自己的决定,天残缺有了一瞬间的迟疑。

  不过……想到了一直对他穷追不舍的天亦煊,天残缺抿了抿唇,把心中的那丝迟疑抛到了脑后。

  宫主,这次就让残缺和您,好好玩一把吧!

  "可……"虽然天残缺已经说道了这样,但厉言却还是不太能接受。

  沉吟了一下,天残缺继续说:"这段时间,温镖师的表现,太过于明显了。明显到让人想不怀疑他都不行,若他真的是导致天下宫频频失镖的主谋,又岂会露出这么……低级的错误?他不过是被幕后的人推出来送死的。"


  "那……"喃喃着,厉言的心里冒起了一股凉气。

  "大约是他们内部的矛盾吧。"天残缺淡淡的说,面上已经平静。

  自古以来,利益都是人们为之疯狂的东西……微微笑了一下,天残缺的眉宇里带着些许疲惫和不屑。

  看了还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厉言一眼,天残缺越过了对方,径自走了下去。

  "护法,"还没等天残缺走到楼下,厉言突然出声,"你昨天之所以不问,是因为明白他知道的并不多吗?"

  听到了这个问题,天残缺的脚步顿了一顿,随即,他就继续往前走去。

  明白么?或许有吧……可是,他知道什么,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漫不经心的想着,天残缺往关押温铭的地方走去。

  况且,就这么死了,倒也未必是坏事,总好过……想到了刑堂,他的身体不由僵了僵。狠狠的握了握拳,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制克制住了身体的颤抖。

  罗珞,早晚……

  第四十二章 再遇故人

  快活林

  "那个鬼丫头是这么说的?"一个中年文士的男人带着些许无奈,问道。

  "是……"前来报信的人满脸的无奈。

  "她拿走了多少人?"中年文士冷静的问——不是问她要多少人,而是问她拿走了多少人。

  "这……除了堂主和长老……能叫的都叫去了……"偷偷的看了中年文士一眼,报信的人小声说。

  "……"话一出口,站在中年文士身边的人的表情都变得古怪起来——想笑而又不敢笑。

  而中年文士显然很了解自己的这些属下,只见他先是瞪了他们一眼,才说:"算了,她要玩就让她去玩吧!你们跟在她身边,别让她接触到危险的东西就好了。"

  "是。"听到中年文士这么说,报信的人连忙正色应到。

  "退下吧!"点了点头,中年文士挥了挥手。

  坐在宽大的椅子上,他静静的思考了一会儿后,问跟在他身边的人:"笑儿呢?他现在在哪里?"

  "回林主,长笑公子和傅公子一起,现在大约到了常岭。"微微弯腰,对方恭敬的回答。

  "笑儿和云归在一起,我就放心了。"右手有节奏的敲打着把手,中年文士——快活林林主,柳辰风略微放下了心。

  "倒也辛苦云归了。这么多年来,如果不是他一直跟在笑儿身边……"柳辰风笑着对身边一个样貌平凡,沉默寡言的男人说。

  "保护少主是他的职责。"见柳辰风说到傅云归,男人淡淡的说——一如他的外表给人的感觉一样。

  "溯悛,你就是太认真了。"摇了摇头,柳辰风显得有些无奈,"唉,要是笑儿能多几分霸气和自觉……"想到了自己那个爱玩爱闹的孩子,柳辰风和天下的父母一样,又爱又恨。


  "少主心底善良,就这样也不错。"另一个人轻轻的笑道。

  "不错?是不错,不过……"叹了一口气,柳辰风抱怨道,"他啊,就是被你们给惯坏的!"

  ……最宠他的,是林主你吧……这是当时,所有人心中的想法。

  看到了众人的表情,柳辰风微微咳了一声,自己也不好意思的移开了话题:"笑儿也就罢了。但若涵,若涵……她什么时候才能像一个正常的女孩子家!?学学女红,弹弹古筝,多好啊!怎么她就那么爱出去和别人逞凶斗狠呢?!"


  想到了那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在场的人都有些受不了。

  "大小姐还小,再过几年……大概就好了。"说这话的人,一点底气也没有。

  "再过几年?我看她一辈子都好不了了!"瞪了那个说话的人一眼,柳辰风恨恨的说。

  "但大小姐和少主都很开心,不是么?林主,"这时,傅溯悛开了口,声音低沉,"这样就够了。"

  听到了这句话,满屋子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是啊!"半响,柳辰风微微的笑了起来,"只要他们高兴,就够了。"

  城郊,废弃的房屋

  "温铭死了?"一个轻轻柔柔的声音问。

  "是,按照大人的吩咐,他……"看着站在纱帐后,若应若现的身影,那人小心翼翼的回答。看那人的样貌,赫然便是厉言!

  "那个天残缺怎么样?"打断了厉言的话,神秘人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他……似乎一开始就明白温铭不过是一个小角色罢了……"犹豫了一下,厉言说。看他此刻的样子,哪有半点平日里的粗豪?

  "我问的是,他对天下宫有几分忠心。"神秘人的声音依旧很轻柔,但厉言却不由微微哆嗦了一下。

  "似乎没多少。"将头垂得更低了,厉言握着的手满是汗水。

  "……似乎?"神秘人的声音加入了点点抱怨,"既然你每件事都弄不清楚,我又要你干什么?"

  "大人恕罪!"猛的跪到了地上,厉言的额头顿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细汗,"虽然天残缺每件事都用心,但仅仅是因为他是天下宫的左护法而已。除此之外,他不会多为天下宫做一件事!因此,属下以为,他对天下宫并无忠心可言。"


  "这样就对了!"声音轻轻的笑了起来,带着些许愉悦,"我不要什么都不确定的废物。厉镖师,你可要多多注意了。"

  "谢大人教诲。"在说这话时,厉言粗壮的身体甚至颤抖起来。

  "…………"跪在原地,直到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厉言都没有听到神秘人的声音后,他才敢微微抬起头。

  风从破洞处吹入,将那层不知从哪里来的纱帐吹起——纱帐后,早就没有了人影。

  见神秘人已经走了,厉言松了一口气,慢慢的站了起来。

  "不要什么都不确定的废物?温铭他就是什么都确定,才……"突然,吹入屋里的风猛的变大了。

  打了一个哆嗦,厉言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几层衣衫都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看也不敢多看一眼,厉言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就匆匆离去了。

  常岭,客栈

  "护法,三天之内超过十次袭击……"厉言一脸苦笑着对天残缺说,"再这样下去,我们的兄弟就是铁打的也受不了啊!"

  "……我知道。"皱了皱眉,天残缺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泡得浓浓的苦茶。

  这几天,那些护镖的兄弟虽然辛苦,但也还可以轮流休息。而他,为了应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突袭,却必须一直提着精神注意。因此,这几天负担最大的,无疑是天残缺。


  确实不行,现在目标太大了,倒不如……想着那几口大箱子,天残缺感到了一丝头痛。

  "你先出去……还是让弟兄们分两班看守。"沉吟着,天残缺说。

  "是。"点了点头,厉言退了出去。

  在厉言离开后,天残缺叹了一口气,慢慢的走到了放置箱子的角落。

  "叩,叩——"敲了敲箱子,他揉了揉眉心,显得有些无奈。

  "算了,"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他喃喃着说,"出去走走吧……"

  ————

  常岭,酒楼

  "傅云归,你看那个人!"靠窗户的一张桌子上,坐着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有着大大眼睛,长相可爱的少年对另一个人说。

  "看什么?"顺着少年的手指,傅云归看了过去,却没有发现什么——除了一个有着一头白色头发,长相稍显奇特的男子外。

  "就是那个白色头发的!"压低了声音,少年说。

  "他?他怎么了?"听见少年的话,傅云归又认真看了几眼,才奇怪的问。

  瞪了傅云归一眼,少年气呼呼的说:"你没看见她的那头头发吗?"

  "……看见了。"白色的头发……很奇怪吗?扫了天残缺的头发一眼,傅云归在心里想着。

  "你这个笨蛋!我的意思是:她的头发那么长,肯定是一个女子!"见傅云归冥顽不灵的样子,少年气急,猛的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声喊道。

  "……"被少年这么一喊,整个酒楼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朝着少年看去。

  "……"完全没有料到少年居然会有如此想法,傅云归一时愣在了原地。好半响,他才恼怒的把少年拉会了座位。

  "是谁告诉你,头发长的就是女人了!?"咬着牙,傅云归低声问。

  "女人不都是头发长的嘛!"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少年的声音依旧那么大。

  "你……"被这么一噎,傅云归气得说不出话来。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他猛的拽起少年的衣领,拖着他就往外走。

  "干什么?!我说错了什么!?"尽管被拽着,少年的嘴巴还是没有停下来,"喂!傅云归,我警告你,放开我!听见没有,放开我!"

  "给我闭嘴!柳长笑,你要丢脸,别扯着我!"狠狠的警告着,傅云归脚步不停。硬生生的把柳长笑拖出了酒楼。

  "我哪里说错了?"柳长笑气愤的说,"不信你看……疑?"指着天残缺刚刚坐的位置,柳长笑突然发现对方已经不在了。

  扫了一眼柳长笑指的地方,傅云归没好气的说:"你省省吧!你自己想想,你看人什么时候准过!"这次更离谱,居然把男人看成了女人!还是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在心底,他狠狠的补充了一句。


  听到了傅云归的话,柳长笑的脸可疑的露出了一抹绯红。但很快,他就又开始嚷嚷了:

  "傅云归,你听着!这次我绝对不会看错的!"红着脸,柳长笑愤怒的大叫,"如果我再看错,我就跟你姓!"

  酒楼里发生了什么事,天残缺不知道,也不太关心。此刻,他满脑子里,都是关于镖队的问题。

  ……那么大的箱子,就算想混水摸鱼,也不容易。慢慢的走在热闹的大街上,天残缺有些头痛的想着。

  "丁老板!货都弄好了没有?"突然,一个吆喝吸引了天残缺的注意。

  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路边摆着一排清一色的黑色大口箱子,里面装着满满的矿石。

  "哎,都弄好了!再等个七、八天,等最后一批来了就好了!"一个胖胖的老人高声笑答。

  "呵呵,那就恭喜丁老板了!老板在这里也呆了个把月了吧?"

  "嗨,那是……"

  后面他们又说了什么,天残缺并没有认真听。看着那几口大箱子,天残缺心中一动,一个念头模模糊糊的出现了。

  站在原地沉吟了一阵,天残缺已经有了打算。抬头看了看天色,他往客栈的方向走去。

  客栈

  "老板,来三间上房。"一个熟悉的声音引起了正要走进房间的天残缺的注意。略带疑惑的回过头,在看见来人时,天残缺蓦然瞪大了眼。

  ……飒!

  站在楼下的,赫然便是慕容飒和风魄!

  "两位爷,不好意思,这里所有的房间都已经被包下来了。"客栈的掌柜抱歉的笑了笑。

  "……府主,我们去别家?"皱了皱眉,风魄对慕容飒说。

  "嗯。"点了点头,慕容飒率先走了出去。在出去时,他状似不经意的扫了楼上的走廊一眼,却没有看见任何人影。

  没人?那刚才……微微拧起了眉,在刚才,他依稀察觉到了一个灼热的视线。

  算了……松开了眉心,慕容飒的神色,重新变得淡漠。

  紧紧压着房门,天残缺虽然极力抑制,但却依旧无法避免的微微颤抖起来。

  ……飒……

  靠着门板,他紧紧的闭上了眼,心中更是五味陈杂,翻腾不已。握着拳,用力得连指甲都嵌入了手掌,可是天残缺却恍若不觉。

  "飒……"慢慢的按了按心脏,那里,此刻正在剧烈的跳动着,剧烈到甚至泛起了一阵阵的疼痛。

  "飒……"轻轻的叫唤着,虽然阵阵的疼痛让天残缺感到乏力,但他的嘴角,却渐渐勾了起来,眼神里,也褪去了往日的淡漠,只余下浓浓的柔情。

  ————————

  关于新章不能打分的问题……JJ抽搐的新表现?

  第四十三章 暗潮涌动

  夜,客栈外

  "嗨,你说大小姐到底还要怎么样才肯罢休?"客栈外的一个小树丛里,传来了窃窃私语。

  "我怎么知道……这么着,她老人家是解气了,我们可就喂蚊子了!"另一个声音自嘲到。

  "说道蚊子……你今天打死了多少只?"前面说话的那个人略带好奇的问。

  "少说有十只了,唉……疑!?那是什么?"话说道一半,第二个人惊疑的看着前方。

  第一个人顺着对方手指的地方看去,只见一个黑影从客栈的二楼跳了下来,手里似乎还抱着箱子样的东西。

  看到了这样的情景,隐藏着的两个人都绷紧了身子。

  "我们,要不要……"咽了咽口水,发现情况的人对他身边的人说。

  "……我们再等等!再看看风向吧,说不定……"挣扎了半响,对方犹豫着说。

  然而,本来犹豫不觉的两人却在随后的时间内瞪大了眼睛。

  在接下来的时间内,那个黑影又往返了几次。而就在他们下定决心报上去的时候,镖队突然从客栈里走了出来。护着镖,他们在夜里,悄悄的上路了。

  "……哪一个?"看直了眼,第一个说话的人问到。

  "……我们都报上去吧。"第二个迟疑的说。

  对视了一眼,那两人不在犹豫,寻了个空,他们摸着黑离开了客栈。

  但,谁都没有看见,在那两个人离开后,客栈二楼的一扇窗子打开了。

  站在窗前,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天残缺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但眼里,却依稀闪过了一丝厌倦。

  轻轻的关上了窗户,天残缺做到椅子前,对着铜镜开始易容。

  先用一种草汁把纯白的头发染成黑白相见,再用药膏将苍白的肌肤弄成土黄色的,随即又在额头,眼角弄了些皱纹。做完了这一切后,天残缺满意的看着镜中倒映出的那个平凡的老农。


  可惜……微微皱了皱眉,天残缺轻轻抚摸着红色的眼眸。等下低着头,戴上草帽,应该不会有什么人注意到……

  从包袱里拿出了一套寻常农家常穿的衣裤,天残缺迅速的换下了身上的衣袍后,又把平常只是松松扎着的头发扎紧。

  做好了这一切后,天残缺吹灭了烛火,推开窗户,轻轻的跳了下去,往白天路过的那条街道走去。

  但还没走到一半,天残缺就改变了注意——他在寂静的街道上,看见了一个人,一个他深深刻在心上的人。

  ……飒?!看着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的人,天残缺反射性的躲入了对方的视觉死角。他怎么会在……怔怔的呆在原地,天残缺原本平静的心顿时翻腾起来了。

  看着慕容飒远去的背影,天残缺站在原地,犹豫了半响,最后半低着头,朝着慕容飒离去的方向走去。

  夜,风岭

  风岭是坐落于常岭左侧的一座大山。因常年不断的呼啸山风而闻名。在风岭里,一些风比较强的地方,甚至可以让一个强壮的成年男子站不住脚。而此刻,慕容飒正站在这种地方。


  山风不断的呼啸着,吹走了地上的石头,也吹弯了树枝,可是,却无法吹动慕容飒的一点衣角。

  站在山崖上,看着高挂在天空中的弯月,静静的呆了一会儿,慕容飒突然开口:"……不打算出来吗?"

  藏在一颗粗壮的树上的天残缺听到了这句话,身子不由一僵。

  ……该走了吗?紧紧的握着拳,天残缺的理智提醒着他自己时间已经到了,可是感情却不断的哀求着,希望能多留一会儿——哪怕,仅仅是多看几眼!

  ……去见他!看着那在冰冷的夜色里显得孤寂的背影,天残缺有一瞬间的冲动。然而更快的,他就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到底有多么可笑——姑且不说他现在的装扮和满身的麻烦,单说见面——就算见了,又能如何?是含泪凝视,还是互诉衷肠?露出了一抹讥讽中夹杂着些许苦涩的微笑,天残缺暗自想着。


  注视着慕容飒的背影,天残缺慢慢的闭了闭眼。

  相见,争如不见!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稳了稳情绪,天残缺扫了一眼地面,打算离开。

  然而,慕容飒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天残缺几乎从树上掉了下来。

  "不愿意见我吗?残缺……"低沉的声音,轻轻的传入了天残缺的耳朵里。而慕容飒,却依旧没有转过身。

  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听到这句话的天残缺浑身一震,竟真的差点掉下了树。稳住了身子,呆在树上的天残缺一时百感交集,怔在原地。

  "飒……"半响,天残缺跳下了树,轻轻的叫到,"为什么……"

  转过身,看着天残缺的样子,慕容飒的指尖滑过他黑白相间的头发。

  "……我怎么会认不出你呢?"

  ……我怎么能认不出你呢?残缺……

  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轰隆——"本来晴朗的夜空突然打了一个闷雷,紧接着,豆大的雨珠自天上滚落,不一会,就变成了倾盆大雨。

  抬起头,天残缺怔怔的看着突然变的迷蒙的夜空,不由打了一个寒噤。

  "走吧。"随手脱下了外套,披在了天残缺的身上,慕容飒淡淡的说,"我记得上来的路上有一间破庙。"

  看着搭在肩上的外套,天残缺心中微微一暖,跟着慕容飒,他收拾心情,往山下走去。

  破庙

  看着神色自然的整理肮脏的地面,生起火堆的慕容飒,天残缺心里不由升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怎么了?"注意到天残缺奇怪的表情,慕容飒问。将天残缺身上已经湿透了的外套架在火堆旁边晾干,然而,在慕容飒不慎碰到他的手时,却不由为那冰凉的温度而皱眉。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奇怪。"摇了摇头,天残缺说。

  "奇怪?"将天残缺冰凉的手握住,慕容飒问。

  "……不适合。"反手握住了慕容飒的手,天残缺低低的说。

  确实不适合啊……这样的人物,合该站在云端,又如何……

  "就算不适合,但值得。"看着天残缺苍老的脸,慕容飒淡淡的说。用指腹轻轻的划过他脸上的皱纹,他问,"怎么弄的?"

  摸了摸自己的脸,天残缺笑道:"一点小技巧,"微微一顿,他玩笑着问,"怎么,很丑?"

  手指沿着对方的轮廓划下来,仔细的看了一阵,慕容飒才说:"不,很漂亮。"

  闻言,天残缺想笑,却没有笑——在慕容飒的眼里,他看见了认真。

  "是吗……"不自觉的摸了摸粗糙的皮肤,天残缺低声问。

  丑么?残缺,你在我心里,从来只有一个模样呵……挑起了一缕被天残缺染成黑色的头发,慕容飒问:

  "……还好吗?"

  "……"听到了这个问题,天残缺不由一顿,随即,他就扬起了一抹轻松自然的笑容,说:"很好。宫主并没有为难我。"

  看了天残缺一眼,慕容飒手一探,突然扣住了他的腕脉。

  察觉到慕容飒的动作,天残缺身子一僵,却并没有挣脱。

  脉象阻滞,迟缓无力……这叫,很好!?

  沉着脸,慕容飒放开了天残缺的手腕——枯瘦得只剩下骨头的手腕。

  "……飒,我……"天残缺迟疑的开口,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把衣服脱掉,"看着虽然披了自己的外套,却依然湿搭搭的衣服,慕容飒说。

  点了点头,天残缺将外套脱了下来。

  "我……"

  看着对方眼中藏得极深的疲惫,慕容飒情不自禁的抚上了对方的眼脸,说:"先休息,等衣服干了,我叫你。"

  听到了这句话,天残缺不由微微一愣,随即,他就扬起了一抹轻笑。

  "好。"

  "噼啪,噼啪——"寂静的夜里,火星的噼啪声显得极为清晰。

  坐在破庙的一角,慕容飒慢慢的抚摸着靠在自己身上休息的天残缺的头发。

  微微偏过头,看着半黑半白的头发至指缝滑落,慕容飒的心里,突然泛起了一丝疼痛。

  ……很好吗?如果真的很好,你又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指尖轻轻的划过天残缺修长的脖子,慕容飒暗叹一声。

  "……飒……"突然,睡着的天残缺皱起了眉,神色也变得痛苦。喃喃着,他重复的叫着慕容飒的名字。

  "残缺?"听到了天残缺的声音,慕容飒微微皱眉,关心的问。但随即,他就发现,对方依旧还在沉浸在睡梦之中。

  "……飒……呜……"无意识的呻吟着,天残缺脸上的表情越发的痛苦起来。

  看着天残缺的样子,慕容飒不由得用力将他揉进了怀里。

  "……呜……"或许是因为慕容飒的怀抱,又或许是恶梦已经过去了,在被慕容飒拥入怀里后,天残缺脸上的表情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一次又一次……凝视着对方的睡颜,慕容飒突然升起了一股痛恨——对自己的痛恨。如果我不是……不过,哪来的那么多如果?自嘲一笑,伏下身,他轻轻的吻了吻天残缺的鬓角。


  ……抱歉,残缺……

  翌日,在经过了大雨一夜的洗礼后,柔和的阳光透过云层,洒遍大地。

  眨了眨眼,天残缺微微皱着眉,抬手遮住了阳光。

  ……天亮了?看着被阳光照亮的破庙,天残缺半响才回过神来。

  天亮了……闭了闭眼,天残缺掩去了眼中的那丝疲惫。晃了晃头,挥去最后的一丝睡意,天残缺拿起披在自己身上的外衣,慢慢的站起来。

  拿着手上黑色镶金线的外衣,天残缺轻轻的将他搭在了依旧还靠着墙,闭目休息的慕容飒身上。

  看着慕容飒近在咫尺的容颜,天残缺略一犹豫,随即前探,用唇轻轻的碰了碰对方的薄唇。

  飒,再见……希望……

  希望……希望什么?苦笑了一声,天残缺直起身子,穿起了放在一旁的外衣。

  随后,他就半垂着头,如同一个老农一般,走出了破庙。

  在天残缺离开后,慕容飒慢慢的睁开了眼,抚摸着似乎还残留着温度的嘴唇,他的眼里闪过了一丝复杂。

  _______________

  "无聊啊——"和傅云归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柳长笑百无聊赖的喊到。

  "那就回去。"对于柳长笑,傅云归已经免疫了。只见他继续目不斜视的向前走,冷淡的说。

  "那更无聊。"哭丧着脸,柳长笑说道,"家里的那个老头子老是在我耳边叨念着什么快活林,什么继承的,一点意思也没有。"慢慢的走在大街上,他懒懒的说。


  "林主已经对你够好了。"瞥了一眼生在福中不知福的人,傅云归忍不住说。

  "我没说他对我不好,只是……"摇了摇头,柳长笑说,"只是我一点也不想……疑?"看着前方,他突然轻轻的疑了一声。

  "怎么了?"顺着柳长笑的视线看过去,却什么也没看到,傅云归不由问道。

  "……我好像看到一个眼熟的人了……"看着前方,柳长笑显得有些茫然。

  "熟悉的人?"傅云归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鄙夷,翻了翻眼,他奚落道:"就你那认人的水准,还是省省吧!"

  "我认人的水准怎么了!?"听到了傅云归这么说,柳长笑的脸顿时因怒火而涨得通红,"我哪一次认错了!?"

  应该说,你哪一次认对了。在心里暗自嘀咕着,傅云归想道。但尽管如此,他却不欲和柳长笑争辩。对于自己的这个伙伴,他清楚的知道,如果你在这个问题上跟他争执,那很有可能,会被他纠缠到底,直到你道歉为止。


  "那你看见什么熟悉的人了?"为了转移柳长笑的注意力,傅云归随口问道。

  "……这……"然而这次,柳长笑却不像往日一般,而是流露出犹豫的神色来。

  "怎么了?"看到罕见的这种情景,傅云归反而有了兴趣。

  "不……只是有点奇怪。"困惑的摇了摇头,柳长笑说,"我刚才看见的是一个老农,可是……感觉很熟悉。"皱着眉,柳长笑自己也感觉有些不解。他可以确定自己从来没有接触过老农,也从来没有注意过任何一个老农,那为什么?……


  听到柳长笑这么说,傅云归不由问:"什么样子的?"

  "……很平凡的样子……吧?"柳长笑有些犹豫的说。

  "平凡?"傅云归不由愣然。

  "好了,别管他了。"想了想,柳长笑泄气的说,"不想了,我们去吃东西,我都饿死了!"嚷嚷着,他拉着傅云归往前走。

  而街道的另一侧,一个微微佝偻的身影正在烈日下一箱又一箱的搬着东西。

  夜,客栈

  拖着疲惫的身子,天残缺悄悄的回到了房间。卸下了脸上的伪装,他满脸倦色的用手揉了揉眉心。

  这件事拖得太久了,也差不多该结束了……剩下的就等对方的行动了。

  "咯!"突然,一个细微的传入了天残缺的耳朵。

  听到了这个声音,天残缺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来到窗前。

  黑暗的屋子里,天残缺的半个身子都隐藏在墙后。半眯着眼,看着底下偷偷摸摸的几个黑衣人,他微微牵起了一抹淡笑。

  时间,差不多了……

  常岭,某处庄园

  "这件事你们怎么看?"柳若涵坐在主位上,看着周围的人,问。

  "想来,对方是先把东西藏了起来,再让护镖的那些人护着假镖,连夜离开。好混淆我们的视线。"坐在左首下的男子沉吟着开口。

  "不然,"右边的一个白面书生样的男子说,"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我想对方必是用之前的来转移我们的注意,而真正的东西必定还在那些护镖的人手中。"

  "我看未必,"一开始说话的男人说,"对方如何晓得我们有人监视?如果说,他们前面的举动是在做给我们看,未免过于牵强了。"

  "许兄,"白面书生样子的男子微微一笑,"对方这次的镖事关重大,如果藏在这里,就算一时能躲过,那接下来怎么办?那些镖也不是什么小东西,他一个人,如何守的了?"


  "话……"摇摇头,许兄显然还想在说些什么。但却被柳若涵打断了。

  "好了,"扫了底下一眼,柳若涵说,"都不要争了。既然护镖的人都离开了,那徐凛,你带着大队去追!务必截下他们。许焚,你带着几个好手,去监视留下来的那个左护法,如果他真的把东西藏了下来,迟早会去拿!"


  "是。"见柳若涵这么说,徐凛和许焚都点头应是。在现在的情况下,这个方法确实最稳妥。

  "哼!天残缺是吧?……你等着,东西我迟早会弄到手!"想起了上次的失策,柳若涵的眼里闪过了一丝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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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四章 尘埃落定

  七天后,客栈

  时间差不多了……看着底下依旧兢兢业业的守着的人,天残缺微微勾起了一抹笑。回头拿起放在桌上的长剑,他推开窗户,轻轻跃到了地面。

  而埋伏在外面的人看见天残缺出来后,都不由互相交换了一个激动的眼神。带头的人暗暗打了一个手势后,就带着人悄悄的跟在了天残缺后面。

  夜晚的风,带着点微凉。

  快速的穿过寂静的街道,天残缺带着后面的尾巴在常岭复杂的街道里穿行着,既不快得让对方跟不上,又不慢得让对方轻松跟上。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天残缺来到了城外的一个树林里。

  "几位朋友,还不打算出来吗?"站在寂静的树林里,天残缺面对着对方藏身的地方,沉声问。

  "……朋友高明!"见天残缺已经发现了自己,带头的人慢慢的自阴影处走了出来。

  没想到……算了,既然暗探不出东西的地点,那索性就明抢了!看着天残缺,带头的人眼里闪过了一抹寒光。

  "客气了。"看着陆续走出来的五个人,天残缺微微一笑。

  "实不相瞒,我们需要朋友手头的东西一用。不如朋友把东西给我们,大家交个朋友如何?"带头的人嘴上客气,但眼里的倨傲却没有丝毫改变。

  "东西不在这里。"慢慢的把手搭到剑柄上,天残缺淡淡的说。

  听到了这句话,带头的人脸色一寒。阴沉的看着天残缺半响,他说:"如此一来,只好让朋友你跟我们走一趟,去见见我们的大小姐了。"

  "抱歉,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天残缺的笑容,浅浅淡淡的。但细看之下,却不然发现其中的冷漠疏离。

  "这么说来,你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了!"带头的人冷笑几声,说。

  听到带头的人这么说,对方的人的手都纷纷按上了刀柄。

  这就是江湖……看着对方一个个脸色不善的人,天残缺的笑容添了几分讽刺的味道。天天流血,天天死人的地方……

  "既然朋友已经有了注意,何必再多说?"半垂下眼,天残缺看着握在手心里的剑柄。

  "好,爽快!"话已经说开了,带头的人也不再扯什么杂七杂八的话,猛的拔出了配在腰间的刀,他沉喝一声,"摆阵!"

  听到了这句话,其余的四个人一声不吭的拔出刀,把天残缺围在中间,和带头的人成五角之势,绕着天残缺转动。

  看着对方的动作,天残缺微微皱眉,也不敢托大。拔出了剑,横摆在胸前,他集中精神观察着对方。

  慢慢的,对方的速度越来越开,手上的刀也随着移动而舞动了起来。

  看着在眼前不停变换舞动的刀影,天残缺突然闪了一下神。

  就是现在!交换了一个眼神,五人猛的提刀,齐齐向天残缺砍去。

  糟了!几乎在闪神的那一刹那,天残缺就意识到危险了。但那五人和天残缺的距离不过短短几步路,因此,在天残缺的醒悟,到底还是晚了。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五把尖刀,俱已到了眼前!


  天残缺来不及细想,身子猛的一个后仰,剑身向上,挡过了尖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猛的用力,弹开了剑身上的五把厚背砍刀。随后倒转剑锋,在后面的三个人身上添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没有料到仅仅一个照面,自己的人居然被对方伤了。带头的人不由隐隐焦急了起来。而也正是这份焦急,让他作出了一个愚蠢的决定——他脱离了阵型,妄图在天残缺还没有站起来的时候杀了他。


  看到了带头人的举动,天残缺的嘴角依稀露出了一抹讥嘲的微笑。单手一撑,借着力,他身子一晃,已经闪到了带头人的身后。

  不好!看见天残缺失去了踪影,带头的人心中一惊。但还没等他转身,他就感觉到胸口一凉。

  慢慢的低下头,他带着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胸前的那半截明晃晃的剑尖。

  "……怎……"蠕动着嘴唇,带头人的眼神开始慢慢的涣散。

  带头人的话,站在他身后的天残缺显然也听见了。沉默着,他神色冷淡的拔出了剑。重新指向已经看呆了的四个人。

  剩下的四个人看着躺在地上,身子渐渐冰凉的带头人,又看了看用剑尖指着他们的天残缺,突然大喝一声,提起刀,不约而同的朝着天残缺冲去。

  看着冲过来的四个人,天残缺不觉紧了紧手中的长剑。头一次,他感觉手中的剑,并不是那么好握。

  江湖么……低低一笑,天残缺的眼里闪过了一丝嘲讽和几分悲哀。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那后来的四个人也同之前的带头人一样,永远的躺在了冰冷的树林里。

  擦去剑上的血迹,天残缺把剑插回鞘里,看也不看地上的人一眼,径自离开了。

  冰冷的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幽幽的照射着漆黑的树林里。冷风轻轻的吹过树林,带走了落叶,也带走了弥漫在树林里的那一丝血腥味。

  "……十年、十年……一觉……十年……"突然,寂静的树林里传来了含混不清的呢喃。在那几具尸体上方的一个树干中间,一个胡子拉杂,落魄潦倒模样的男人正拿着一个酒葫芦,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酒。


  "浮生、浮生……若梦……若梦……若……若梦……"喃喃着,他的手慢慢的垂了下来,眼睛也合上了。

  透明的液体自葫芦的小口泊泊流出,浓郁的酒香渐渐替代了之前的血腥味。

  _____________

  岭南

  "练爷,您看是不是让兄弟们休息一下?"在连续赶了三天路后,厉言终于忍不住对从头到尾都没有表情的练无殇说。

  淡淡的瞥了厉言一眼,练无殇言简意亥:"等我们走到了天下宫的地界。"

  天下宫的地界?那至少还要五天啊!苦笑了一下,厉言暗自想到。不过想归想,若要他反抗练无殇,他还没有那个胆。

  如果左护法在这里就好了……至少,违抗他不用担心会被杀。瞥了一眼练无殇腰间的长鞭,他自嘲的想着。

  "凭什么!你又不是这次镖队的头!"但,不是所有人都和厉言一样有眼色。在练无殇说完后,镖队中马上就有一个脾气火爆的二愣子叫了出来。

  "你不满?"略略偏过头,练无殇看着出声的人。

  "开玩笑,我……"那人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练无殇腰间的长鞭,已经如灵蛇一般缠上了他的脖子。

  "喀!"手中一用力,对方的脖子就被练无殇硬生生的扭断了。

  "还有谁不满意?"扫了一眼噤若寒蝉的众人,练无殇冷冷的问。

  ……白痴!看了一眼地上致死都瞪大眼,还不明白怎么回事的人,厉言在心底暗骂一声。

  "好了,好了!看什么看!马上给我准备启程!老子不是养你们吃白饭的!"冲着呆在原地的众人咆哮到,厉言驱散了聚集在一起的人。

  "练爷,我们启程吧?"做好了一切后,厉言走到练无殇身边,小心翼翼的询问。

  "现在要走,不嫌太迟了吗?"然而,练无殇还没有回答,一个低哑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是谁!?"听到这个声音,厉言脸色一变,眼底却极快的闪过了一丝喜悦。

  伴随着厉言的喝问,大约三四十人从周围走了出来。

  "这是天下宫的镖!你们敢拦!?"不待对方开口,厉言就先出声喝道。

  听到了厉言的话,为首的一个脸上有一道刀疤的男人笑了一笑,继而脸色一冷,说:"拦的就是天下宫的!识相的,你们就把镖交出来,我保证绝对不伤你们分毫!"


  "朋友也太狂了吧!"见对方这样,厉言脸色一沉,说道。

  "客气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次的镖,我们要定了!"狂傲一笑,为首的男子说。

  "死人需要钱财吗?"冷冷的说完,练无殇直接抽出了鞭子,指着对方。

  "鹿死谁手,还未……是你!?"突然,为首的男子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奇,看了看练无殇的周围,他不由问,"上次跟你一起的那个人呢?他在哪里?"

  "……你是谁?"皱着眉,练无殇问。

  听到了这句话,对方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

  "一年前,药店,血玲珑,楚熠。"简单的说完,楚熠问,"这次的镖,是他护的吗?"

  姓天,姓天,难怪了……回想起见面时天残缺的介绍,楚熠暗自嘀咕。

  "……是。"看着楚熠,练无殇停了一会,才说。

  "既然是他……"微微笑了起来,楚熠说。

  "首领,我们已经收了对方的定金了。"突然,他旁边的一个男人说。

  看了男人一眼,楚熠轻描淡写的说:"我自然会退回去。"

  "恕属下不敢苟同!首领就为了一个见过一次的人而随意毁坏我们的信誉吗?"看着楚熠,对方冷冷的说。而楚熠带来的人,听到这里,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是吗?"看着对方,楚熠慢悠悠的笑了起来,"既然如此,就没有办法了……"慢吞吞的说着,他突然猛的拔出了腰间的刀,砍下了对方的脑袋。

  "咕隆——"头掉在地上,发出了骨碌声,无头的身子摇了两摇,也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首领只有一个!……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唧唧歪歪了?"看着地上的尸体,楚熠露出了一抹噬血的笑容。

  "既然这镖队是由他负责,那兄弟我就不打扰了,代我向天兄弟问好。"对着练无殇说完,楚熠做了一个手势后,就和他带来的人快速的离开了。

  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练无殇对着站在一边,表情有些僵硬的厉言说:"走。"

  "……是。"听到练无殇这么说,厉言只好收拾心情,招呼着众人上路。

  常岭

  "大伙准备准备,看看还有有什么缺的!我们马上就要上路了!"大声的招呼着众人,丁老板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你,你,还有你!去检查东西有没有少掉!"指着周围的人,丁老板大声说,"你去……等等,你叫什么?我看着怎么面生的紧?"叫住了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年,他疑狐的问。


  "回老板,小的叫小三,是哥哥介绍来的。他说丁老板人好,不会欺负人,所以让小的来代替他跑一趟,锻炼锻炼。"卑微的低着头,叫小三的少年说。

  "呵呵,原来是这样啊!"听到了小三的话,丁老板眯着眼笑了起来,"那是你哥哥心眼好,这年头老板不好作啊……好了,你去看看绳子都捆紧了没有吧!"

  "是,老板。"继续低着头,小三说完后就小跑着去检查绳子了。

  "好了!大伙走了!"抬头看了看天色,丁老板说到。

  "走啦——"听到丁老板发话后,运送矿石的人一起吆喝了起来。

  暗沉沉的天上,太阳才刚刚从东方露出了半个脑袋,伴着辘辘的马车声,常岭这座山城,渐渐的远去了。

  在离开常岭后,名叫小三的少年最后回头看了那座还沉浸在安静的夜里的山城,唇边依稀露出了一丝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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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五章 各怀鬼胎

  天下宫

  "清妹,再过两三天,残缺就会回来了。"看着手中的密报,蓝沨笑着对方清说。

  闻言,方清点了点头,说:"他第一次任务能做到这样,也算不错了。只是不知道下次,宫主会……"

  "宫主不会再派他出去,至少这一段时间里不会。"摇摇头,蓝沨说。

  "为什么?"闻言,方清不由有了一丝错愣。

  "清妹,这些年来,宫主对残缺的态度,你也看在眼里了。"蓝沨笑着说,"以前你可曾看过宫主对哪个人的兴趣持续了十几年?在很早以前,残缺就已经是内定的人选了。"


  尽管蓝沨这么说,但方清还是有些不赞同:"既然如此,那不是更应该让他出去锻炼锻炼吗?"

  "……出去锻炼?"蓝沨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清妹,你觉得宫主对他怎么样?"

  "不好。"天亦煊到底对天残缺怎么样,这些跟在他身边的人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但一来,方清好歹是天亦煊身边的四使之一,自然没有说自己宫主的不是的道理。二来,方清是天下宫的重要人物之一,而天下宫,则是行事残忍的魔教。在她的观念里,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如果一个人无法保护自己,那就活该被人欺凌、杀死。因此,一来二去之下,她对于天残缺所遭受的事,也就仅仅是一句轻飘飘的不好而已。


  "没错,宫主对他确实太过了些。"摇了摇头,蓝沨微微皱眉,但却也没说什么,"只要是一个正常的人,都不会再忍受下去。但残缺他非但留了下来,还为天下宫尽心尽力。清妹,你不觉得奇怪么?"轻摇着扇子,蓝沨笑道。


  沉默了半响,方清的眼里闪过一丝凌厉:"你的意思是……"

  "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但他在受过了那样的酷刑后,见到宫主的时候,不但没有半点动作,而且眼里居然还找不到半点的怨恨,"蓝沨一顿,"清妹,你觉得这世上,真的有割肉喂鹰的佛祖?"


  "在残缺大约三四岁的时候,我就开始教导他了。前前后后算起来也差不多有十几年了。他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我敢夸口,就算是宫主,也不见得比我了解的多。"带着些许感叹,蓝沨说,"可以说,他是我看过的一个最……"


  "温和?"挑了挑眉,方清问。

  "温和?"不想,蓝沨却笑了起来,"清妹,没想到你也会听信那些流言。"

  "不对?"皱了皱眉,方清问。

  "清妹,你终究没有仔细的和他接触,了解过他。"闭闭眼,蓝沨说,"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情景吗?"

  "……那时候的他,不过才三岁。"回想到了以前,蓝沨慢慢的说,"我第一次踏进那个荒凉的院子,是在秋天。那个时候,枯黄的叶子满天飞舞,而他,一个人坐在树底下,就这么看着我走进来……没有好奇,没有疑惑,什么都没有,只是看着……"蓝沨的声音渐渐低沉了起来,头一次见到天残缺的情景,就算过了十几年,还是深深的刻在他的心底。"清妹,你永远也无法想象,一个仅仅三岁的孩子,处在那样的情景下,处在那样寂寥的情景下,给人的感觉竟是和谐!和谐到,似乎他本来就该呆在那里,就该一个人呆着一般!"


  "……"方清没有说话,只是眉头却微微的皱了起来。

  "但他随后的举动,却又推翻了我开头的印象。"苦笑了一下,蓝沨说,"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的脸上基本上都是带着笑容的——浅浅淡淡的微笑。温和、温和!"自嘲的笑了几声,蓝沨说,"再怎么样温和的人,在经历过那样的事后,还笑得出来吗?这世上,又哪里来得这么多好笑的事!?"


  "与其说他温和,倒不如说他淡漠!"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蓝沨说,"淡漠到,对谁都一视同仁的地步!"

  "既然如此,他又为何回来?"听到蓝沨这样说,方清不由问,"按照他的个性,彻底的远走不是更好吗?"

  "是没错,但他回来的这个决定,和他的另一个个性有关。"微笑着,蓝沨又恢复了温文尔雅的模样。

  "天残缺确实淡漠,但在淡漠的另一面,他的骨子里却又有着近乎偏执的固执。凡是他不在意的东西,他不会多看一眼。但若是他在意的,那么不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弃和改变。他这次回来,恐怕真的是被宫主逼极了,下了某些决心吧!"


  "宫主他是怎么看待的?"思索着,方清问,"不如我们……"说着,她的眼里闪过了一丝狠辣。

  "宫主?这正是宫主要的。"说道了天亦煊,蓝沨摊了摊手,"甚至可以说,眼前这个局面,正是宫主所盼望的。"

  "不论是宫主,还是天残缺,他们都在赌。宫主赌的是天下宫这份偌大的基业,而天残缺,他赌的,恐怕是他的那条命了。"

  虽然早已明白天亦煊的疯狂了,但听到蓝沨这么说,方清还是不由的流露出惊愣的表情。

  然而,回报方清的,却只是蓝沨带着无奈的笑容。

  "他们,在某些地方,还是蛮像的。"

  都是,一样的疯狂……

  ————————

  在说完这句话后,庭院里一时之间安静了下来。蓝沨和方清都不约而同的沉默着,默默的思考着。

  最后,还是蓝沨先打破了沉默。

  "清妹,未央那丫头现在也差不多有十八了吧?"蓝沨的话题,突然扯到了方清的侄女,夜未央身上。

  "没错,怎么了?"见蓝沨突然提到了夜未央,方清不由一怔。

  "那就好。"微微笑着,蓝沨说,"我打算等残缺回来,就把她安排到残缺身边,你看怎么样?"

  "……安排?"方清有些迟疑,"沨哥,你的意思是……"

  "如果可能,我想撮合未央和残缺。"对于方清,这位对自己情深意重的女子,蓝沨倒夜不隐瞒。

  "按照沨哥你之前说的,这天残缺倒也未必能给未央安稳的生活。"然而,对于蓝沨的提议,方清却有些顾忌。毕竟,这天残缺如果和天亦煊斗,那以天残缺目前所拥有的东西来说,那胜算,也太小了。但如果他在受到那样的对待后,还不和天亦煊斗,那这样一个懦弱无用的人,就更不值得他们这样做了。


  "未央什么时候需要安稳的生活了?我怎么不知道?"对于方清的估计,蓝沨先是调侃了一句。

  听到蓝沨这么说,方清不由语塞。

  说起那夜未央,倒也不是什么刁蛮任性的主。但问题是,这个外表清秀的姑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武痴。在她的眼里,除了武学,还是武学。对于一般女子喜欢的脂粉首饰,她不止不在意,甚至连多看一眼都懒得。这也是她为什么到了十八岁,还没有嫁出去的缘故之一。而夜未央对于武学的执着,也就直接反应到她平常的生活上了。对平常人而言,饭是天天要吃的。而对于夜未央而言,武是天天要练的。因此,虽然夜未央生性冷漠,但却最爱和别人比武,尤其是比她厉害的人。故此,蓝沨才有了上面的话。


  小小的幽默了一下,蓝沨又转会了正题。

  "清妹,宫主和残缺之间的输赢,现在还言之过早。按常理而言,残缺确实没有丝毫胜算。但你觉得,,以宫主的个性,又岂会在这样毫无期待可言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但现在,宫主却对这件事情充满了期待。"说道这里,蓝沨顿了一顿,"可以说,只要残缺的手段够高明,行事够小心,让宫主揪不住任何毛病,那就算天残缺他的心思宫主心知肚明,那也决不会有什么动作的。"


  话说道了这个份上,方清不由沉默了下来。

  "宫主是一个天生的赌徒,他最擅长、最喜欢的就是这种赌博性质的事情了。"苦笑着,虽然早就清楚了天亦煊的个性,但蓝沨的心里还是不由自主的升起了一丝不满。但蓝沨终归是蓝沨,这丝刚刚升起的不满,转眼就烟消云散了。


  "……这么做,会不会太早了?"思索着,方清问。问出这种话的她,已经默许了蓝沨的建议。

  而蓝沨,对方清的这个问题,却显得不甚在意。

  "有些事,还是要及早做比较好。如果等形势明朗了,那我们也就不用操心了。"

  富贵险中求,这个道理,方清自然明白。因此,她点点头说:"我知道了,过两天我就去把未央调到天残缺那里。"

  这一边蓝沨的算盘打得响当当,那一边花想容的算盘也没少拨。在知道天残缺漂亮的完成了第一趟任务后,再结合一下天亦煊对天残缺近乎宽容的态度——当初天残缺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拒绝天亦煊,而天亦煊居然没有杀了他。这位年过四旬,却依旧妩媚动人的女人也有了自己的计算。


  "母亲,您找我?"随着一个悦耳动听的声音,一位女子走了进来。

  进来的女子身材高挑,皮肤也是健康的小麦色。眼若秋水,鼻若悬胆,唇若涂脂,十分美丽,而眉宇间的那丝女子少有的坚毅,更让这个女子有了一种让人安心、信服的气质。


  "翎澜,你来了。"花想容对进来的司徒翎澜点了点头。看着自己这个越来越出色的女人,花想容的心里,除了欣慰和骄傲外,还有那么一丝的遗憾。

  要是翎澜是男儿……花想容不无遗憾的想着,但很快,她就抛弃了这完全没有意义的遗憾。

  对于自己这个既聪明又孝顺的女儿,花想容完全不用拐弯抹角。因此,这次她也是直接进入正题。

  "翎澜,你对天残缺有什么感觉?"

  "是那个一进宫,就被封为左护法的人?"司徒翎澜问。对于天残缺,她也就知道这么多了。

  "没错,"点了点头,花想容说,"我要你跟在他身边做事。"

  "母亲,您……"花想容这么一说,司徒翎澜顿时愣住了。"请恕女儿愚钝,不明白母亲的意思。"

  "我要你在他身边做事,取得他的信任,当然最好能成为他的枕边人。"花想容平静的说,虽然对于司徒翎澜这个女儿,她一向疼爱的紧,但该要司徒翎澜做的事,她是绝对不会含糊的——也说不得,她本来就是因为司徒翎澜的本事才疼爱她的。


  "……母亲的意思,是让我最好成为他的妻子?"但花想容厉害,司徒翎澜却也不俗。只见她稍微沉默了一下,就神态自若的问。

  "不。"花想容摇了摇头,说道,"你需要取得他的信任就好了,却不能成为他的妻子。"

  听花想容这么说,司徒翎澜不由沉默了下来。毕竟,在这个以贞节为重的年代,有几个女子能不在意自己的名节?

  但司徒翎澜却不是一般的女子。只见她神色虽然变幻不定,但终究是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一切谨遵母亲的吩咐。"行了一礼,司徒翎澜说。

  司徒翎澜答应的这么痛快,倒让原本下定决心的花想容有了一丝愧疚。她清了清喉咙,说:

  "翎澜,委屈……"

  "母亲严重了,能为母亲分忧,翎澜很高兴。"打断了花想容的花,司徒翎澜轻描淡写的说,"如果母亲没有其他吩咐,那翎澜就告退了。"

  "嗯,你下去吧。"点点头,花想容说。

  对着花想容再次行了一礼,司徒翎澜离开了花想容的房间。

  看着司徒翎澜的背影,花想容的心里,突然有了些不舒服。毕竟,司徒翎澜到底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骨肉。但这丝淡淡的愧疚,也不过就在花想容的心里一闪即逝。随即,花想容就和没事的人一样,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如何使自己获得更大权利的算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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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BS一下JJ……我更新一章,居然整整贴了一小时!

  最近几天休息、整理思路,从今天开始,尽量恢复一天一更。

  话说,动力是互相作用的。如果各位看文的朋友不热情的话,那就是我有再大的写文热情,也不会持续太久……

  第四十六章 拓拔青岭

  再长的路,也有走完的一天;再难的关,也有度过的一刻。

  在经过将近三个月的跋涉后,天残缺终于把东西送到了地点,回到了天下宫。

  "左护法,宫主吩咐你不用去见他,自行回院子就可以了。"在天残缺刚刚回到天下宫,就接到了天亦煊的传话。

  其实按天下宫的规矩来说,一个新人出色的完成了第一次任务,天亦煊都会见见他,说几句话。作为一种鼓励和肯定。而现在,天亦煊却传话让天残缺自己回去,明显是不公平的表现。


  而对于天下宫的这个规矩,天残缺不是不知道——早在养伤的那段时间,他就下功夫把天下宫了解了一遍——却不在意。对于天残缺而言,天亦煊不见他,倒正中他下怀。已经奔波劳累了三个月、满身疲惫的他,实在不想再强打起精神去应付天亦煊了。


  "我知道了。"故此,天残缺只是随意的点点头,说道。

  那传话倒也干脆,在得到了天残缺的答复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简单的行了一个礼,就走了。

  穿过重重回廊,天残缺快步朝自己的院落走去。此刻的他,只想回到那个虽然荒凉,却十分安静的院子里,好好的休息一下。

  然而,天不遂人愿这句话,在天残缺身上得到了完美的体现。

  就在他看到已经看到了院门,马上就要进去了时候,一个冷冰冰的女声响了起来。

  "天残缺?"伴随着这个冰冷的声音,一个劲装打扮,丹凤眼,柳叶眉,神色冷漠的女子从拐弯处走了出来。

  "没错,姑娘是?"虽然由于疲惫,天残缺对于这个突然出现,并叫住自己的人有几分不满,但他还是礼貌的回答。

  "……天残缺?"打量着天残缺,女子喃喃着,随后便是久久的沉默。

  "姑娘?"看着突然沉默下来的女子,天残缺不由奇怪的问道。

  被天残缺这么一叫,女子是抬头了,但随着她的抬头,确实漫天的银光——在抬头的那一瞬,她就拔出了配带在腰间的长剑,一抖手,剑身就化成万道银光,笼罩了天残缺胸前的大穴。


  措手不及之下,天残缺不由吃了一惊。但吃惊归吃惊,这么多年的武,他也没有白练。因此,天残缺脚下一点,身子似慢实快的向后飘去,堪堪避过了这突如其来的一招。


  而此时,一直跟在天残缺身后的练无殇,也已经挥出了系在腰间的鞭子。

  在自己——姑且这么说——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一个莫明其妙的人用如此手段偷袭,是个人都不会高兴。何况,被偷袭的人,还是练无殇要守护的人。

  练无殇的怒火,登时被这一剑完全挑了起来。只见他轩眉一挑,乌黑的长鞭闪电的射出,正打在了女子剑身的着力点。

  "叮——"鞭剑相交,两个人浑身一震,俱不由的退了一步。

  "这位姑娘这么做,不知是什么意思?"拦住了还要上前的练无殇,天残缺淡淡的问。尽管天残缺语还能控制自己的语气,但本身就疲惫已极、又被莫明其妙的偷袭了的他,眼神却慢慢的冷了下来。


  "……属下逾越了,请护法恕罪。"沉默着,那女子突然倒转剑尖,朝着天残缺行了一礼。

  "……"看着女子的举动,天残缺不由微微一愣。但现在的他,却也没那个心思再去琢磨对方的想法。因此,他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就走进了院子。

  既然天残缺已经走进院子,练无殇自然不会再留下来。只不过,在进去之前,他又看了那个女子一眼,眼里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浓浓的杀意。

  察觉到了练无殇的杀意,女子不由紧了紧手中的剑柄,但却不是由于害怕和紧张,而是因为兴奋!

  毫不示弱的回视练无殇,女子的眼里,除了冷漠外,还多了一些挑衅。

  看着女子的动作,练无殇冷冷一哼,随即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

  "怎么样?未央?"在练无殇进去不久,蓝沨慢慢的走了出来。轻摇着扇子,他笑吟吟的问。

  "未央见过叔叔,多谢叔叔费心。"朝着蓝沨行了一礼,夜未央说。

  "你觉得满意就好。"蓝沨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自己利用夜未央的行为转变为夜未央求自己帮忙的情况。

  而夜未央,却也没听出什么不对。

  "请叔叔待未央向清姨问好,未央先告退了。"说完,夜未央就离开了这里。

  "你……"在夜未央走后,方清也从阴影处走了出来。她看着蓝沨,隐隐有些责怪。

  "我什么都没做,清妹。"保持着一贯的微笑,蓝沨说道。

  "……未央是一个难得的好孩子,你不要太……"沉默了一下,方清说。

  "残缺也是一个难得的好孩子。"蓝沨难得认真的说,"但好归好,清妹,我们有自己要做的事。"看着方清,他低沉着声音。

  "……我知道。"点点头,方清叹了一口气,也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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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杜牧《遣怀》

  岭南,酒楼

  "你们先回去。"走到了酒楼,唐子仪突然对跟在他身边的人说。

  "是。"听见唐子仪的话,跟在他身边的护卫拱手一礼,随即离去。

  在护卫离开后,唐子仪整了整衣冠,向着二楼走去。

  "青岭。"登上了二楼,唐子仪径自走进了一个包间,来到了一个人的面前。看那个拿着一壶酒,有一口没一口喝着酒,胡子拉杂的人,赫然便是那日看见天残缺在树林里杀人的落魄男子。


  面对唐子仪的叫唤,男子没有回应,只是继续半垂着头,醉眼惺忪的喝着酒。

  "拓拔青岭!"看着拓拔青岭,唐子仪脸色一沉,低声喝道。

  "来了就坐下,还要我请你不成?"喝完了壶中的最后一口酒,拓拔青岭摇着空荡荡的酒壶,懒散的说道。

  "……你……"看着眼前不过二十八,却像是已经三十八的人,唐子仪皱了皱眉,到底没有说什么。

  "这次叫我来做什么?"呆呆的看着酒壶,拓拔青岭低声问。

  "这么久没见了,我们叙叙旧还不行?"看着眼前这个在八年前风头最劲、现在却被遗忘得干干净净的少年高手,唐子仪神色间微带怅然。

  "你现在有时间和我叙旧?"招呼着店家再拿了一壶酒,拓拔青岭半靠着窗,神色有些茫然——或者说,他的神色,从唐子仪见到他时,就是茫然的。

  "……我们是兄弟。"沉默了半响,唐子仪忍不住低声说。

  "是啊,"点点头,拓拔青岭吃吃的笑了起来,"兄弟,兄弟,咕——"猛的灌了一大口酒,他大笑起来,"兄弟!兄弟——呵呵,哈!兄弟——兄——咳咳咳咳——"笑到后来,他甚至被酒给呛到了,俯下身就是一阵猛咳。


  "拓拔青岭!"看到拓拔青岭的样子,唐子仪有一丝恼怒。

  "呵呵……咳……明人不说暗话,子仪,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看在兄弟——"冷笑了两声,拓拔青岭说,"看在兄弟的分上!"

  "……"被拓拔青岭这么一说,唐子仪反倒不好开口了。就像拓拔青岭说得一样,他这次来找他,确实是有事要摆脱他。

  而唐子仪沉默,拓拔青岭也不追问,只是把玩着手中的酒壶。

  "抱歉,我是唐家的人。"沉默了良久,唐子仪还是开口了。

  但这短短的一句话,却正好牵动了拓拔青岭那颗似乎已经停止跳动了的心。

  家族,家族……看着酒壶,拓拔青岭心里滑过一丝惨然。

  "子仪,"拓拔青岭低声说,在唐子仪说了那句话后,他的神色渐渐温和了下来,"听说你要娶杭州王家的女儿,'骄凤凰'王蔓儿?"

  "嗯。"点了点头,唐子仪淡淡的说,"就在这个月了。"

  "我记得……"拓拔青岭的声音越来越低了,"你以前是最讨厌这种类型的吧?"

  "人总要长大。"将视线移向了窗外,唐子仪说。

  "……是么……"长大呵……拓拔青岭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

  "青岭,这次是拓拔家嘱咐我来的。"半响,唐子仪转回了视线,严肃的说。

  "他们没了舌头还是断了脚?不会自己来么?"睁开眼,拓拔青岭的语气里满是嘲讽。

  "青岭,那件事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了,你就不能……"看着这个曾经相交莫逆的友人,唐子仪有些头痛。

  "……"闻言,拓拔青岭也不说话,只是微微冷笑着。

  见拓拔青岭这个样子,唐子仪也知道这话再说下去也是白搭,因此,他又把话题转了回来。

  "这次的任务,是让你潜入天下宫。"唐子仪平静的说。

  "……你们准备好了?"偏了偏头,拓拔青岭不太在乎的问。

  "大约就在这两三年了。"说到了这个,唐子仪严肃了起来。而在这严肃中,还有着深深的担忧。

  "你们应该早就派了人吧。"低着头,拓拔青岭的语气还是那么散漫。

  "早年我们派的人到底什么成绩,你也应该知道。就算有那么一两个侥幸的,也不过在低层混。"摇摇头,唐子仪说道,"不过现在不同了,天下宫里面一个地位不错的人主动和我们碰头。"


  "哦。"拓拔青岭应了一句。

  "你的任务主要是混进天下宫,监视里面的动静,在必要的时候帮忙传递消息就好了。"唐子仪继续说。

  "……"然而,拓拔青岭却没有说话。

  "拓拔青岭,你要为大局着想!"看着拓拔青岭,唐子仪语气严厉,"这不止关系到你一个人,还关系到整个江湖!我们是为了这整个江湖的安宁,才会这么做的!"


  "……"沉默了一下,拓拔青岭唇边的笑容更加讥屑了,"唐子仪,不要把自己看的太高了。"

  "你!"闻言,唐子仪当即大怒。

  "什么是正义?什么是邪恶?以前,我分的很明白。"然而,拓拔青岭却没有把唐子仪的怒气放在心上。看着窗外,他的眼神越发的茫然起来,"但在经过那一件事之后,我发现,我一直一来坚持的东西,竟然是那样的可笑……"


  拓拔青岭的声音越来越低,到了后来,他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痛苦。

  若梦,若梦……

  听到拓拔青岭这么说,再联想到那件让拓拔青岭一蹶不振的事情,唐子仪不由动了恻隐之心。

  "青岭,我很抱歉。"唐子仪伸出手,打算拍拍对方的肩膀。但拓拔青岭却身子一动,让过了唐子仪的手。

  "……"看着拍空的手,唐子仪脸上有了些不自然。

  "你放心,我会照他们的吩咐去做的。"站了起来,拓拔青岭淡淡的说。

  若梦,对不起……

  "……这就好……"沉默了半响,唐子仪说。而这时,拓拔青岭早已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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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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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缺》(穿越时空)第二卷 下 by 白衣如故

  第四十七章 好心坏意  安静的夜晚,凉风习习。一轮圆月高挂在天空中,照耀着大地。

  然而,在这个美好的夜晚里,司徒翎澜的心情,却格外的烦闷。

  ……要勾引那个左护法?想到了自己母亲交代的事情,司徒翎澜的嘴角不由流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勾引……凭她?司徒翎澜不是一个没有自信的人,相反,她对自己的才智和容貌打小就很有自信。而这份自信,也养成了她自尊自爱的性格。因此,在听到花想容的那个要求后,一向沉着冷静的司徒翎澜才会变了脸色。而后,尽管她因为种种原因答应了花想容的要求,但却不代表她有那个办法和自信,能把这件事做成功——相较起来,她到更愿意提着剑,带着人,去为天下宫争战。


  顺其自然吗……尽管心里实在不太痛快,但司徒翎澜却还是慢慢的朝着天残缺所在的院落走去。

  "……一点相思……扬雪花……溪……遮……人……去……"突然,一阵低沉的歌声合着音乐隐隐约约的传进了司徒翎澜的耳朵里。

  几乎在听到音乐的那一瞬间,司徒翎澜的心神就被吸引住了。对于音乐,她一向十分喜爱。平日里,除了习武看书外,就是练习乐器。而所有乐器中,笛又为其所最爱。


  故此,在骤然听见如此美妙琴声的情况下,司徒翎澜不由自主的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太过专注的她,甚至没有注意到她现在走的路,和之前所要走的,竟是一模一样。


  "自送别,心难舍,一点相思几时绝?凭澜袖拂杨雪花。溪又斜,山又遮,人去也。"

  随着司徒翎澜的走进,低沉的乐声终于清晰的传到了她的耳朵里。而此刻,她已经站在了落风院的围墙外。

  安静的站在院子外,司徒翎澜听着琴声,不觉叹服。尽管只听了短短的一段,但她清楚的明白,自己的水准和院子里的人的水准,绝对不在同一高度——不是技巧的问题,而是境界的问题。


  听着听着,司徒翎澜渐渐沉醉在琴声中,不由自主的往前踏了一步。

  "咔嚓!"枯枝断裂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不大也不小。但对于有些沉醉的司徒翎澜和院子里面弹琴的人来说,却已经足够了。

  "……无殇?"院子里的琴声蓦然停了下来。随即,一个清朗的声音响了起来。

  "……"懊恼的看着脚下的枯枝,司徒翎澜一时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里面弹琴的人的问话。

  站在原地思索了半响,最后司徒翎澜还是决定,只要里面的人再问她一次,她就走进院子里,看看弹琴的到底是什么人。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在第一次问话后,里面的人,竟然没有再说话,而是又一次弹起了琴。有所不同的是,这次院子里的人弹的,是司徒翎澜从没有听过的曲子。


  又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直到院子里的人停止了弹奏,司徒翎澜才带着满意和些许的怅然离开。

  尽管司徒翎澜所担心的问题依旧没有解决。但此刻她的心情,却已经大为好转了。

  如果下次再遇到,一定要好好和他聊聊……怀着这份心思,司徒翎澜见天色不早,索性就直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心满意足的她,从头到尾都忽略了拱门上那被蔓藤遮盖了的三个字——'落风院'。


  这个世界上,有人高兴,就有人悲伤;有人幸福,就有人痛苦;同样地,有人满意,就有人不满意。而这不满意,还不是一点点。

  "实在是欺人太甚!"怒喝着,楚熠火冒三丈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大哥,怎么了?"旁边一个男子好笑着问。

  "快活林那帮人实在是欺人太甚!我……"重重的锤了一拳,楚熠的脸上满是怒火。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接了快活林的一个悬赏吗?"男子心平气和的问。

  "衍,"楚熠烦躁的说,"我确实是接了。但接了以后,我才发现那个护镖的人帮过我,所以我就放他们过去了。"

  "嗯。"楚衍点点头,这个情况在他的预料之中。"大哥,你把钱退了吗?"

  "当然。"微微哼了一声,楚熠说,"我又不是那种刚出江湖的毛头小子。所有的规矩,我都做全了,可是他们那个什么大小姐就是不松口,还扬言要灭了山寨。"说道这里,楚熠的脸色有些阴霾。


  听到楚熠这么说,楚衍不由皱起了眉。

  "那快活林的主人是什么态度?"想了想,他问。

  "什么态度?"楚熠冷笑,"全天下都知道那个快活林的老头子最疼的就是他的一对子女。你说他是什么态度?"

  "……你上次放过的那个人势力如何?"迟疑着,楚衍问道。

  "不太清楚,也就见过了一次罢了。"楚熠摇了摇头,"因该还可以吧。他是天下宫的,而且姓天。"他轻描淡写的说。

  "姓天?"喃喃着,楚衍飞快的思考着对策。

  "嗯……好像是叫什么天残缺来着……"思索着,楚熠说,"那个男人红瞳白发,十分少见。"

  而听到了这一句话的楚衍,却猛然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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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瞳……白发?……"喃喃着,楚衍的心随着这句话,剧烈的翻腾了起来。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年,但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却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三年前那个幼稚的自己。而每想起一次,他对天残缺的愧疚,就多一分。故此,他才会在突然听到天残缺的消息时,险些失态。


  "嗯,没错,怎么了?"看着面色大变的楚衍,楚熠奇怪的问。

  "啊,不。我只是有些奇怪……红瞳白发的人很少见……"被楚熠惊醒,楚衍勉强的笑了笑,说。

  "……说得也是。"虽然有些心疑楚衍的态度,但对楚衍十分信任的楚熠却也不打算追究。因此,他不过随意的点点头,就把话题打住了。

  但,意外得到天残缺消息的楚衍,却不想那么快结束这个话题。

  "残……那个天残缺他在天下宫的势力如何?"定了定神,楚衍问。

  "不清楚,我和他不过一面之缘罢了。"摇摇头,楚熠说,"不过,你倒是对他挺在意的。"看着楚衍,楚熠不动神色的问。虽然他对楚衍有着足够的信任,但他却不是一个笨蛋。楚衍在听见'天残缺'这个名字后种种特别的反应,他可全都看在了眼里。而在他想打住那个话题后,楚衍还纠缠着,这就不由得他不好好想想了。


  "这个天残缺,是这件事情里的关键。"而此刻,楚衍也从一开始的震惊里恢复了过来。只见他微微一笑,从容的说。

  "哦?"见楚衍这么说,楚熠略带兴趣的挑了挑眉。

  "大哥,在说之前,你先告诉我,这件事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理?"楚衍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而是反问楚熠。

  "……"不说还好,一说之下,楚熠的脸色又沉了起来。

  "快活林势大,以我们现在的力量和他们拼,是绝对不可能的。"楚衍见楚熠不出声,实话实说。

  "强龙不压地头蛇!"尽管楚熠也明白楚衍说的道理,但他到底还是有几分不甘心。

  "只要快活林肯下力气,我们这个地头蛇绝对被他那条强龙压得死死的。"楚衍平静的说。

  "那你说怎么办?"沉着脸。楚熠问。

  "大哥是想到了没办法的时候,索性就直接投了过去吧?"笑了笑,楚衍问,"这样一来,就算快活林的主人再怎么疼爱他的女儿,也不会再下力气打击我们了。毕竟这关系到他快活林的根本利益。"


  "没错。"楚熠干脆的点了点头,对于自己的这个兄弟,他也没什么好瞒的,"那些个跟着我们的兄弟,每个都有家室,如果他们都死了,那他们的妻儿怎么办?"


  "大哥这个想法不差。"楚衍淡淡的说,"以快活林的行事,他们确实不会为难底下的兄弟。但问题是,大哥你得罪的是快活林的大小姐,等他们接收完你的势力以后,大哥你的日子,就不会那么好过了。"


  "……"楚熠没有说话,这也是他一直担心的东西。

  "除了这条路,其实还有另外一条路。"看着楚熠,楚衍笑着说。

  "哪条?"沉吟着,楚熠有些迟疑的问。

  "投天下宫。"楚衍轻松的说。

  听到楚衍这么说,楚熠的心不由微微一动。

  "那天下宫的名声不太好。"微带着些迟疑,楚熠说。事实上,说天下宫的名声不太好,那绝对是客套话。严格说起来,天下宫那是一个声名狼藉。作为一个魔教,天下宫也把'魔'这个字发挥到了淋漓尽致。对于得罪他的人,动辄便是灭门。而对于他看上的东西,那更是不讲道理,直接抢过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楚衍说,"天下宫虽然行事狠辣,但却不是一群疯子,只要大哥你能给他们带来利益,他们就绝对不会为难于你。从这一方面来说,倒比那些个白道……"摇了摇头,楚衍没有说下去。


  而对于所谓的白道知之甚详的楚熠,也是撇了撇嘴,讪笑了一下。

  "何况,大哥你更是认识了天下宫里的人。如果由他引荐的话,一切都会简单一些。"楚衍又把话题扯回了天残缺的身上。

  "天残缺?"想到了那个与自己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楚熠问。

  "没错,快活林那次的悬赏,可不低啊。"楚衍笑着说,"由此可见,那趟镖的利润一定不低,而负责护送的人身份,也应该不会低到哪里去。"

  "嗯。"楚熠赞同的点了点头。

  "大哥,那个天残缺你见过,你觉得那个人如何?"楚衍不动神色的问。

  "不错。"对于这点,楚熠倒是没有任何迟疑。要知道,那次血玲珑的事,可是从头到尾都是他楚熠的不是。而那个天残缺不仅不恼,最好还帮了他一把。也正是因为这样,楚熠才会感激天残缺的人情,这次也才会放过天残缺护的镖。


  "那就好了。"微微一笑,楚衍说,"既然大哥你都觉得那个人不错,那何不投靠到天下宫去?毕竟,在新的地方,多少还是要有一两个人帮衬着,才站的住脚。"


  楚熠不是一个没有决断的人,仅仅思考了一会儿,他就定下了投天下宫的决心。

  "衍,你说的确实不错。可是如今这个时间,我如何走的开?"楚熠还是有几分顾忌。就算要投天下宫,他也要亲自去看了以后,才安心。

  "大哥,快活林和投天下宫的事虽然势在必行,可也不急在一时。"对于楚熠的顾虑,楚衍倒无所谓,"再过几个月,天下宫三年一度的比武大会就召开了。到时候,只要大哥你胜出,那什么事不简单?而那快活林,就算他再势大,没有个一两年的时间,他也不可能把这个寨子拿下来。"


  "没错。"说到了山寨,楚熠不由傲然一笑,"就算他要拿下来,也要有付出点东西的觉悟。"

  "衍,那这次我离开后,寨子就……"看着楚衍,楚熠说。

  "小弟自然责无旁贷。"微笑着,楚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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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那个……难道我要偷懒的接口……就这么烂?

  好吧,只要大家够热情,让我感觉我写这篇文章值得。那么我就一定会努力更新。相反,如果大家不热情……那么,就让那些该死的更新通通见鬼去吧……

  唔……关于更新的问题,还是那句老话:动力是相互的。(打个比方,如果我更新一章,能有30个以上的书评的话,那就算那天我本来没打算更新的,看到有这么多人看,不想更新也会因为感到压力和责任,而更新。而如果是20个以上的话,那我也会感觉一份责任,没有意外,都会每天花时间更新。而如果是十多个,那么那份责任感不说荡然无存,但至少也会极大的消退,要更新的念头会改变为可要可不要。而如果是在十个以下……啊哈,那就真的是让更新见鬼去了……如果我更新一章,就只有三两只浮出水面的小猫的话……那就算那天本来想更新,我也不会更新了……)


  以上所说,没有半点威胁的意思。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只是说说我个人的感觉……如果有人看了感觉不痛快,那完全可以无视它。第四十八章

  虚实难断

  奇怪……号着脉,天残缺微微皱了皱眉。脉象沉稳,不像是有什么问题。可是……联系到了身体上一直没有消退的疲乏,天残缺有些头痛。

  究竟是最近真的太累了,还是其他什么缘故?揉了揉依旧隐隐作痛的额头,天残缺暗自想到。前几天的疲惫,可以解释为舟车劳顿,但现在已经休息了三天了,没道理还是会觉得疲惫啊!而且……


  想到了那天晚上在树林里,心脏突然传来的痛楚,天残缺眼神一沉。按了按胸口,他看着自己手臂上那道依旧红艳的伤痕,暗自琢磨道:

  血玲珑……莫不是还有什么其他我不知道的副作用?算了,想了半天,还是理不出什么头绪的天残缺暗暗一叹,放弃了思考。以后注意一点就是了……

  看了看天色,天残缺记起了和右护法云昊钺的约定,遂起身走出了院落。

  "这些,那些,等等,还有那个……"云昊钺从书架上拿下了一本又一本的帐簿,慢吞吞的说。

  "多谢右护法。"将东西接过,天残缺客气的说。

  "左护法客气了。"将手拢在袖子里面,云昊钺慢慢的说,"其中有几本明天宫主就要看了。"

  "我明白了。"看了一眼手中的一堆东西,天残缺说。

  笑了笑,云昊钺继续说:"左护法不用着急,里面的东西大多已经有人处理过了。左护法只需要再看看有没有什么错漏的地方,就够了。"云昊钺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温吞,再配上他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更让人完全没有威胁感。


  但,这也不过是表面而已,在天下宫混到这么高的位置,又有几个人简单?

  故此,对于云昊钺表现出来的友善,天残缺也不过一笑置之。毕竟,自己现在的处境,实在不容再错一步了。

  一步错,步步错啊!……想到了自己和天亦煊约定的那些条件,天残缺的心里掠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或许,这一次,他恐怕……皱着眉,天残缺暗自想到。不过,那时候的情形下,倒也容不得他再找一条路了……


  "左护法?"看见天残缺走神,云昊钺略带疑惑的叫了一声。

  "抱歉,想到了一点事情。"回过了神,天残缺有些歉意的说,"残缺还有事,就先走了。下次再来叨扰护法。"

  "左护法慢走。"点点头,云昊钺把天残缺送了出去。

  "哼!"就在天残缺刚刚走出视线,云昊钺的身边,就响起了一声冷哼。

  "大哥。"转过头,他微笑着说,还是那副温和的模样。

  "我现在是外堂堂主,右护法。"但云昊空却不怎么领云昊钺的情,只见他冷冷的看着云昊钺,说道。

  "堂主。"而云昊钺却只是笑笑,态度依旧不温不火。

  "……"看着云昊钺的笑脸,云昊空神色一厉。沉默半响,他才开口,"不要以为你做的事情没人知道。"

  而回答他的,则是云昊钺惊讶的眼神。

  "我做了什么?"茫然的看着云昊空,云昊钺问。

  "……没有最好!"看着云昊钺的样子,云昊空一时也拿捏不准,冷冷的丢下一句话,他也懒得和云昊钺多说,径自离开了。

  看着云昊空的背影,云昊钺微微眯起了眼,脸上带着的,还是那副温和的笑容。

  黄泉院

  "喀!"黑子轻轻的落下了棋盘上。拈着棋子,天亦煊看着棋盘上势均力敌的黑白二子,满意的笑了起来。

  "计划已经按照预计进行了……"喃喃着,天亦煊又落下了一子。

  "他真的这么重要?"旁边一直在擦剑的暗影突然开口。

  "重要说不上,只是有些特别而已。"微笑着,天亦煊回答。如果这句话是别人问,天亦煊只会冷笑。但如果是暗影问——天亦煊一向乐于回答暗影的问题。甚至,他还希望暗影能多开口说话。


  "嗯。"淡淡的应了一声,暗影又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兵器上。

  但,有了兴致的天亦煊却并不想这么快结束话题。

  "影,"看着白子,天亦煊笑道,"天残缺的心性确实很强,几乎没有什么空隙……倒也奇怪。"说到了后来,他反而喃喃自语。

  "不过,他却做了一个最错的决定。"想了片刻,天亦煊就放弃了无谓的猜想。冷笑着,他半眯着眼说。

  暗影没有说话,甚至连抬头看着天亦煊都没有。但天亦煊却知道暗影在听——其实,就是不在听也没什么。对于天亦煊来说,只要暗影陪在他身边,就够了。

  "他妥协了。"想到了上次的情景,天亦煊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虽然并没有到底线,不过也已经接近了。把玩着手中的棋子,天亦煊想着。

  "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斜斜的靠在躺椅上,天亦煊慢慢的笑了起来,"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只要你退了一步,哪怕是再小的一步,你都会接连着退下去,直到彻底丧失你的底线。"


  "啪!"清脆的一声,黑子封住了白子的所有退路。天亦煊看着棋盘上,被杀的七零八落的白子,满意的笑了起来。

  天残缺,最好别让我失望……用手指轻轻划过棋盘,天亦煊的眼底流过一丝冷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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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不管地上的众人是喜是悲,是聚是散,时间依旧迈着它稳健的步伐,平稳淡漠的从每个人身边走过。

  转眼间,天残缺就已经在天下宫呆了两个多月了。在这两个月中,他不止把天亦煊交给他的任务做得得心应手,还了解到了天下宫的许多内幕。可以说,此刻的他,早已不是半年前那个对天下宫一无了解的天残缺了。


  夜,橙红色的烛光下,天残缺正聚精会神的看着一张皮革——或者说,聚精会神的看着绘制在皮革上的图样。

  微微弯下身子,天残缺手持一只沾了墨的毛笔,时不时的在一些地方划上两笔或写上几个字。

  ……差不多了。沉吟着,天残缺轻轻的搁下了笔。天下宫的地图……虽然不太完整,但一些重要的地点也都有了。看着这个花费了自己近两个月时间的地图,天残缺在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


  "司徒翎澜求见左护法。"突然,落风院的外面传来了司徒翎澜柔和的声音。

  "进来。"听到司徒翎澜的声音,天残缺有一丝不解,但他还是收起了桌上的东西,略略提高了声音。

  "司徒执事,有什么事?"走出了房间,天残缺看着恭敬的站在院子里的司徒翎澜,问。

  "刚才翎澜忘了一件事。"司徒翎澜略带着些尴尬的把手上的东西交给了天残缺。

  "嗯。"点了点头,天残缺没有多想,随手接过了司徒翎澜手上的东西。

  而把东西给天残缺的司徒翎澜,心里却带上了些遗憾。她之所以在这么晚的时候来落风院,就是想看看能不能碰到上次弹琴的那个人,但……

  难道真的没有缘分?想到了这里,司徒翎澜的心里有了些遗憾。可惜了,如果……

  "司徒执事还有事?"见到司徒翎澜还呆呆的站在原地,天残缺不由问了一句。

  "啊?啊!抱歉,护法,我……"听到了天残缺的声音,司徒翎澜蓦然红了脸。

  该死,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发呆!在心里,司徒翎澜暗自懊恼着。居然会在左护法面前……想到了天残缺,司徒翎澜的心里滑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算来,自她遵循母亲的吩咐,接近天残缺之后,也有两个多月了。这两个多月里,她对天残缺的态度也由一开始的排斥渐渐转变为惊讶,最后到钦佩。


  但钦佩过后,她却又开始头痛了。

  如果天残缺是一个好色之徒,她纵然心里鄙夷,但却也着实松了一口气——这样的人,是极为容易引诱的。但问题是,天残缺不是一个好色之徒。而在司徒翎澜和天残缺的接触中,也从没有见过天残缺作出什么逾越失礼的事,甚至有时候比她这个女子还注重男女之间的礼仪。


  "护法,属下……"想到了这里,司徒翎澜只觉得头更痛了。微微咳了一声,她刚想开口告辞时候,一阵大风猛然吹开了天残缺虚掩的房门。

  而司徒翎澜的站的角度,却又刚好看得见那张琴。

  看到了那摆在屋子里的琴,司徒翎澜的心猛的一跳,原本息下去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怎么,执事喜欢琴?"看了司徒翎澜注意的地方,天残缺随口说了一句客气话。

  司徒翎澜一听不由大喜,连满顺着棍子往上爬。

  "是的,上次属下来这里的时候,曾听见有人弹奏,不知……"或许是上次天残缺的琴声留给司徒翎澜的印象实在太深了,因此,她带着些急迫的问。

  上次?听到司徒翎澜这么说,天残缺微微一愣。这些日子以来,他为了忙天下宫的事,已经好久没有好好弹过琴了——对于自己,天残缺一向有自知之明。他能把事情做好,但那是建立在他确实下了功夫的情况下。


  上次……那么,应该是那次了。沉吟了一下,天残缺才想起曾经有一个人来到院子外面,却没有进来的事。

  "不过是随便弹弹罢了。"天残缺淡淡的说。

  随便弹弹?那我算什么?司徒翎澜暗自想到。虽然还想再说下去,但看着天色和天残缺的样子——虽然,天残缺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她也明白,自己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打扰大人了,属下告退。"在客气了几句后,司徒翎澜向天残缺行了一礼,离开了落风院。

  微凉的夜风轻柔的抚摸着司徒翎澜的脸颊和秀发,在这个惬意的时刻,司徒翎澜的心情,也少有的愉悦了起来。甚至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自己母亲的要求,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翌日,右护法处。

  "事情就是这样,左护法还有什么问题吗?"说完了事情,云昊钺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问。

  "没有。"从头到尾的静静听着的天残缺也没有辜负云昊钺的辛苦,说道,"不过……"然而,说到了最后,他却又转折了一下。

  "左护法有什么问题吗?"云昊钺笑眯眯的再问了一次。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有内堂堂主负责。"天残缺若有所思。

  "现在人手不够,让左护法来处理也是不得已的。"打了一个哈哈,云昊钺不紧不慢的说。

  严格说起来,他这个理由完全不成立,但就算不成立,天残缺又能怎么样?故此,天残缺在听见云昊钺的解释后,不过随意的点了点头,就说:

  "我明白了。"

  听见了天残缺的话,云昊钺嘴角的弧度似乎又大了一些。

  "那这次的圣会,就麻烦左护法了。"

  云昊钺嘴里的圣会,指的是天下宫三年一度的比武大会。这个比武大会开头,其实不过是天下宫内部选拔人员的一个方式,但渐渐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外面的人参加了进来。久而久之,这个圣会就成了天下宫吸收外面人才和检验内部成员的一种手段。


  听到云昊钺这么说,天残缺点点头,随即离开了——刚清闲没几天的他,又不得不开始奔波。

  看着天残缺离去的背影,云昊钺的眼里依稀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但很快,这丝光芒就消失了。站起了身子,他习惯性的将双手拢在了袖子里,走了出去。

  而在天残缺和云昊钺都离开屋子后,一个在旁边打扫,样貌清秀的侍女飞快的用女子的眉笔在一张小纸条上写了几个字,小心的装进了一个细小的竹管,藏进了怀里。


  做完这一切后,她又镇定自若的打扫了一阵,才神色自然的离开。

  第四十九章 天下圣会

  神仙府

  "密切注意天残缺。"短短的七个字,慕容飒却看了一遍又一遍。作为白道最有势力的神仙府府主,同时兼任白道盟主的慕容飒,自然在最快的时间里收到了从天下宫传出来的情报。


  密切……关注么?翻看着手中小小的纸条,慕容飒略带疲惫的揉了揉额角。一时间,他突然觉得,上天同自己开了一个一点都不好笑的玩笑。

  密切关注,密切关注!冷笑了几声,慕容飒颓然靠在了椅背上。他慕容飒唯一放在心上的人,站在自己的对立面,而自己的属下,还让自己密切监视。

  "这……算什么?"喃喃着,慕容飒不觉念出了他心中的想法。

  这,到底算什么!?

  看着手中本该轻薄,但此刻却仿佛有千斤之重的纸条,慕容飒的脸色阴晴不定。最后,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将纸条丢进了一旁的炉火中。

  然而,就算此刻,他能把这件事压下来,以后呢?等到天残缺真正作出一番大事来的时候,他又拿什么去压,用什么立场去压?关于这点,慕容飒没有去想,也不想去想。


  但,他同样明白,在自己是慕容飒之前,他还是神仙府的府主。他有责任,也有义务为神仙府、为白道作出表率。

  ……表率么?看着在跳动的火舌中慢慢变成灰烬的纸条,慕容飒的眼里滑过了一丝嘲弄和怅然。联想到了天残缺,他不由闭了闭眼。

  他这辈子,当真亏欠了……

  "府主?"突然,门外传来了寒碧的声音。

  "进来。"睁开眼,慕容飒淡淡的说。此刻的他,已经收拾心情,恢复了平日的淡漠。

  "府主,您要的东西。"将手中的东西小心的放下,寒碧低着头,小声说。

  "你可以下去了。"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慕容飒淡淡的说。

  "是。"低着头,寒碧退到了门外。然而,在出去的那一刻,他却微微抬起头,看了慕容飒一眼——不是崇拜,也不是爱慕。而是另一种怪异的眼神——自然,这个眼神不过只有短短的一瞬,几乎在同一时刻,他就低下了头,恭顺的退了出去。


  天下宫

  "还有哪位前辈要指教?"高高的台上,一位傅阗——天下宫新一代的风云人物看似恭敬,实则傲慢的说。

  "……"周围不意外的一片静默——傅阗早就和一些人通过气了。

  尽管心里明白,但看到眼前的情景,傅阗还是不由自主的升起一阵骄傲的情绪。略带激动的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天亦煊,他紧了紧手中的兵器,勉强克制做自己激动的心情。


  "这次圣会,由……"眼见没有人上来,一旁主持圣会的右护法云昊钺同往日一样,慢吞吞的开口。

  虽然对这个温和到没脾气的右护法有些不以为然,但这却丝毫没有打击到傅阗激动的心情。随着云昊钺一字一顿的声音,他的心跳也越来越急促。

  "岭南楚熠向朋友讨教!"然而,就在云昊钺念道最关键的时刻,一声断喝打断了云昊钺的话,也终止了傅阗即将实现的梦想。

  话音未落,楚熠就掠上了高台。在傅阗即将得到最终胜利的当口,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人,自然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只见台下立时就有了一阵不大不小的私语声:


  "'山魅'楚熠!""他怎么会出现?""他不是在岭南一带吗?怎么突然跑过来了?"

  见来人武功不俗,傅阗也只要把心头的怒火按耐下去。上下打量了楚熠一番,他客气的问:

  "朋友可知这是天下宫的圣会?"

  现在举办的,是天下宫的圣会,只怕没有哪几个人会不知道。但傅阗问这个问题,确是在试探楚熠的态度。看看他究竟是想投靠天下宫,还是仅仅想借天下宫的名头来出风头。


  "在下对天下宫仰慕已久,自然知道这是闻名天下的圣会。"对于傅阗的试探,楚熠自然心知肚明。挑了挑眉,他也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那就手底下见真章了!"听到楚熠这么一说,傅阗不由脸色一沉,握紧了手上的两只铁环,他冷冷的说。

  "恭敬不如从命。"傲然一笑,楚熠做了一个情的手势。

  高台上面,两人打的火热,高台下面,却也并不平静。

  楚熠,傅阗……看着高台上你来我往的两个人,拓拔青岭还是一副醉眼惺忪的模样。但在那惺忪的醉眼中,却似乎又隐隐多了一缕神光。

  "进入天下宫后,想办法混到左护法天残缺的身边。"就在拓拔青岭注意台上的斗争的时候,一个细微的声音突然传入了他的耳朵。

  拓拔青岭的瞳孔微微一缩,随即不着痕迹的观察四周。但四周除了激动的看着台上精彩表演的天下宫普通宫众外,再也找不到其他可疑的人物了,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井然有序。


  不要说察觉,甚至连男女都分辨不出……想到了刚才那丝细微声音,拓拔青岭心中微微一寒,眼神也跟着一凛。但随即,他就借着低头喝酒的姿势掩盖住了眼中的凛然。


  看来,我离开江湖的日子,太久了……默默的喝着酒,拓拔青岭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自己心里到底是喜还是悲。

  若梦,如果……想到了那个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女人,拓拔青岭的心猛的抽搐了一下。将酒壶高高举起,让清澄的液体高高的倒入口中,拓拔青岭的眼神,又恢复了往日的茫然和黯淡。


  姑且不说这里拓拔青岭的感伤,高台上在经过了一番争斗后,依然分出了胜负。

  "承让了。"拱了拱手,楚熠说道。

  而一切努力在瞬间付之东流的傅阗,在脸色一阵青白后,保持了基本的风度,一语不发的走到了台下。

  "那么,我宣布……"扫了底下众人一眼,云昊钺又慢吞吞的开口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那边在闹什么?"就在台上打的如火如荼的时候,柳长笑和傅云归正在不远的街上行走着。看着前面那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的人,柳长笑好奇的问。

  "没什么。"扫了一眼前面的人群,傅云归几乎立刻就明白了是什么事情。

  该死!天下宫的圣会!微微皱起了眉,他不由暗骂一声。早知道就不走这条路了……

  "没什么怎么可能围着这么多人?"瞪了傅云归一眼,柳长笑不满的说,"我要看看。"话音未落,他就已经施展柳家的独门轻功'水上浮萍',往前掠去。

  "等!……"傅云归急忙拉住柳长笑,但却抓了一个空。"该死!"咒骂了一声,他也跟着往前跑去。

  "我宣布……"此刻,云昊钺正慢吞吞的宣布着胜利。

  "宣布什么?"然而,在他说道最关键的时刻,柳长笑却突然跳上了高台。看着云昊钺,他好奇的问,"这里是干什么的?"

  这现世报来的还真快……看了一眼站在对面,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柳长笑,楚熠在心底嘀咕着。

  被柳长笑的问题噎了一下,看了站在台上的柳长笑一会儿,云昊钺才微笑着说:"这里是天下宫的圣会。

  "是天下宫?那不是和……"听到了云昊钺的话,柳长笑嚷嚷道。

  "你给我闭嘴!"这时,好歹赶上来的傅云归一把捂住了柳长笑那张没有遮拦的嘴。

  "……呜……"柳长笑恼怒的看着傅云归,拍打着他的手。

  "抱歉,舍弟年纪小不懂事。"傅云归冷静的道歉。

  "呜呜!"听到傅云归这么说,柳长笑的动作顿时激烈了起来,用力的拍打着傅云归的手,他的脸涨的通红。

  "他只是孩子心性,希望朋友不要见怪。"傅云归牢牢的捂住了他的嘴,继续冷静的说。

  "呜呜呜!"柳长笑的挣扎越来越激烈了,看着傅云归的眼神仿佛要喷出火来。

  "都是我管教无方……"傅云归继续说。

  "傅云归,你个混蛋!"用力的挣开了傅云归的手,柳长笑跳脚骂道,"你什么时候成了我哥哥?我什么时候要你个混蛋管教了?"

  看着骂个不停的柳长笑,傅云归不但没有恼怒,反而微微松了一口气。

  "对于舍弟的冒失,我很抱歉。我马上就把他带下去。"当下,傅云归也不理柳长笑的叫骂,朝着云昊钺拱了拱手,他就要把柳长笑拉下去。

  "你!……"看见傅云归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忽略着自己,柳长笑的愤怒达到了最高点,就在他要爆发的时刻,云昊钺轻轻咳嗽了一声。

  "按照天下宫的规矩,只要上来了,就必须比武。"看着傅云归和柳长笑,云昊钺的眼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微微一笑,他温和有礼的对着柳长笑说,"当然,对于一些特殊的人群,我们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看着柳长笑,他故意在'特殊人群'上面加重了音调。


  "这……"几乎没有考虑,傅云归就要拒绝。但他却忘记了,这次来的,并不只是他傅云归一个人。

  "好!"和傅云归一样,再回答云昊钺的时候,柳长笑也没有考虑。但他的回答,和傅云归的回答却完全的相反。

  "你!"听到这句话,傅云归脸色微微一变,转过头,他狠狠的瞪了刘长笑一眼。而柳长笑,自然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一副我就这样,你咬我不成的表情。

  "这位朋友,既然你的弟弟已经答应了,那就请你先下台等候一会儿了。"微笑着,云昊钺不着痕迹的隔开了傅云归和柳长笑。

  "……好!"用力的瞪着柳长笑,傅云归从齿缝中挤出了这个字。

  ……真可怜……从一开始就没有说话的楚熠看到了现在,不由心有戚戚然。还好衍不会像那个叫柳长笑,否则……想到了如果自己也有这么一个弟弟,楚熠生生的打了一个寒噤,连忙摇摇头,挥去这个可怕的想法。


  "……如果舍弟出现了生命危险……"走到了一半,傅云归突然回过头,看着云昊钺,冷冷的问。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对着傅云归不友好的态度,云昊钺微笑,但眼里,却极快的闪过了一丝嘲讽。

  "哼!"低低的哼了一声,傅云归也不再说什么,干脆的走下了高台。

  "那么,"傅云归走下去后,云昊钺转回了脸,"岭南楚熠和……"询问的看着柳长笑,他说。

  "柳长笑,也是岭南的。"从腰间抽出了双钩,柳长笑大大咧咧的说。

  "岭南楚熠和岭南柳长笑。"说完,云昊钺足尖一点,身子平平的飞到了三尺开外的石台上。

  "好!"看到了这一手轻功,楚熠不由叫了一声好。

  有道是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云昊钺此刻展现出来的不带一丝火气的轻功,就是他和柳长笑望尘莫及的了。

  "好什么?你的对手是我!"皱皱眉,柳长笑不满的说。晃了晃手中的双钩,他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白牙。

  "姓楚的,我克不会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听到了柳长笑的话,楚熠哑然,却生不出一丝怒火。

  真是个……单纯的家伙!看着柳长笑脸上灿烂的笑容,楚熠没好气的想着。

  "话别说得太满!"摇了摇头,楚熠笑着说。

  第五十章 天下圣会(二)

  "残缺,你怎么看?"悠闲的坐在高高的主位上,天亦煊突然问站在他身边的天残缺。

  看?看什么?猛的被这么一问,天残缺不由一愣。抬起头,天残缺看了似笑非笑,不知在想什么的天亦煊,犹豫了一下,说:

  "都不错。"

  "哪里不错?"单手托着下颚,天亦煊懒洋洋的问。

  听到天亦煊这么问,天残缺的心里不由滑过了一丝怪异的感觉。

  "武功。"但奇怪归奇怪,该回答的,却一点也不能少。

  "哦。"点点头,天亦煊的面上,突然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意。

  尽管,天亦煊今天的表现很正常,但这在天残缺眼中,却是最不正常的表现。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天亦煊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好好的和他谈过。

  他……有什么目的?回想了刚才和天亦煊之间短暂的对话,天残缺暗自思索着。

  莫非,到了现在,天亦煊突然觉得他这个儿子还不错?这个念头,在天残缺脑海里晃了一晃。

  儿子?还不错?扯了扯嘴角,天残缺突然很想笑。儿子……他是天亦煊的儿子?真是一个好笑的笑话,不是么?默默的想着,天残缺把注意里集中到了高台上。

  顺其自然吧……不管什么事,总有浮出水面的一天。

  此刻,台上的比武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了。

  "'衡阳雁去'!"柳长笑沉喝一声,身子猛的拔高,双臂展开,手腕似慢实快的扭转着,,带起了一片片银色的钩影。渐渐的,杂乱无章的钩影慢慢的汇聚成了一直大雁。先是一点淡淡的虚影,慢慢的,随着他手腕翻转的越来越快,虚影开始清晰起来,到了最后,一只仰天长鸣的大雁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好!"看到这里,底下蓦然爆发出了一阵叫好声。

  那个笨蛋!……总算没笨得彻底……而一直在底下提心吊胆的看着的傅云归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至少没蠢到用柳家的独门功夫……

  "去!"伴随着柳长笑的大喝,大雁如离弦的箭,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快速的向站着不动的楚熠俯冲而去。

  楚熠提着剑,紧紧盯着俯冲下来的大雁,额上的汗珠开始一点一点的滑落。

  十米,五米,三米,二米,一米,半米,十公分!

  楚熠的剑,平平的刺出!

  "铿——叮叮叮叮叮——"一连串的碰撞震动让楚熠的硬生生的退了两步,虎口也裂了开来。

  "砰!叮叮!"最后剧烈的碰撞了一次,凶猛的大雁蓦然消失,两柄弯钩掉到了地上。

  还没等楚熠松一口气,一股凌厉的劲风就袭向他的腰间大穴。

  "雕虫小技!"哼了一声,楚熠手腕微一翻转,就直直的削向柳长笑横扫过来的腿。

  但柳长笑却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只见他的腿猛的往下一压,随即又斜斜的踢向楚熠的手腕,同时,另一只脚也自上而下的朝着楚熠的手腕压去。

  他妈的!牛牵到哪里都是牛,笨蛋带到哪里都不会变聪明!看到了柳长笑的打法,台下的傅云归差点没有骂出来。

  下面的傅云归怒火中烧,上面的楚熠也不好受。柳长笑的打法,摆明了是一刀换一刀,一脚换一脚的不要命的打法。此刻已经掌握了优势的楚熠自然不愿意和柳长笑拼命,于是,他微微犹豫了一下。


  楚熠仅仅犹豫了一下,只是一下,甚至不到三秒钟——但,却已经足够了——他已经丧失了最佳的进攻机会。暗叹一声,他也不逞强,足尖一点,身子往后退了几步。


  在楚熠后退的那一刻,柳长笑用力一撑地面,身子跃上半空中,快速的翻了一个跟斗,抓起了地上的双钩。

  从双钩落地到捡回双钩,说起来长,但实际上前后却不超过一分钟。然而,尽管拿回了武器,柳长笑的危机,却并没有解除——楚熠的剑尖,已经逼近了他的背心。


  察觉到了身后的劲风,柳长笑也不慌乱。抱着双钩,他就地一滚,想摆脱楚熠。但楚熠,又怎么会如他所愿?

  只见那剑尖如附骨之蛆,紧紧的跟着柳长笑,直到他碰到了高台的边沿。

  该死!暗自咒骂了一声,柳长笑仓促挥钩,架住了楚熠的长剑。但才刚一碰到剑身,柳长笑就全身一震,'蹬蹬'的退了好几步,两只手臂也被整条震麻了。

  见柳长笑暂时丧失了战斗力,楚熠自然不会放过这里机会。手腕微一用力,他平平的递出剑,打算把剑直接架在柳长笑的脖子上。

  ……差了一点……不过总算结束了。看台下的傅云归看着,心中的巨石总算放下了。

  差不多了……看着高台,天残缺在心中评估。

  结束了?拓拔青岭依旧喝着酒,醉眼惺忪。

  就在所有人——包括楚熠和柳长笑——都以为结束了的时候,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暗劲,打在了楚熠的剑身。

  楚熠只觉得手上一震,本来准备架在柳长笑脖子上的剑变成了直直的朝柳长笑的喉咙刺去。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

  "楚熠!"傅云归最先回过神来,怒吼了一声,他猛的提气,踩着台壁,快速的朝场中的两人接近。

  看到了傅云归的动作,拓拔青岭混浊的眼中神光一闪,提着酒壶,他也随之朝着高台掠去。

  而站在天亦煊身边的天残缺,更关注的却是楚熠为什么会突然失手。

  如果有人插手的话……那是天下宫的人,还是天下宫的敌人?杀了柳长笑,又有什么好处?或者,那个人本来就和柳长笑有恩怨?又或者是,楚熠本来就想要杀了柳长笑?那前面,又是为什么留手呢?紧紧的盯着高台,天残缺飞快的思考着。沉浸在思考中的他,没有看见在暗器打中楚熠的剑时,天亦煊脸上古怪的微笑——带着些许兴味,些许轻蔑,些许赞赏的微笑。


  看着转眼间就到了眼前的剑尖,柳长笑的脑海一片空白,反射性的退了一步。但正是这反射性的一步,救了柳长笑一命——在退后的那一刻,柳长笑脚下一拐,整个人往旁边跌去。


  剑尖斜斜的擦过了柳长笑的脸颊,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几缕断了根的黑发亦随之飘扬。

  ……还好。看见柳长笑躲了过去,楚熠不由松了一口气。比武是一回事,杀人又是另一回事了。如果可以,他实在不想在现在这个情况下再惹上什么麻烦了。

  但柳长笑的危机解除了,楚熠却还不能消停——傅云归的剑,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哈……自己今天的运道……恐怕……看着白晃晃的剑身,楚熠在心中自嘲的想到。

  "叮——"兵器相交,发出低沉的蜂鸣。

  "君子动口,小人动手,傅公子。"低低的笑着,拓拔青岭撤去了剑,懒洋洋的说。

  狠狠的瞪了拓拔青岭和楚熠一眼,傅云归扶起了坐倒在地上的柳长笑,说:

  "没事吧?"

  "没事,"咧了咧嘴,柳长笑揉了揉脚关节,"只是拐到了……"

  看着柳长笑确实不像有事的样子,傅云归点了点头,放下了提着的心。

  "楚公子,给在下一个解释吧?舍弟哪里得罪了阁下,要让阁下赶尽杀绝?"走到了楚熠的面前,傅云归面无表情的问。

  "这……"刚才的情景,只有楚熠一个人知道。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柳长笑的命——一切,都是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暗劲搞得鬼。但问题是,谁信?楚熠苦笑,别说别人,就是他自己也不大相信。按照从剑身上传来的力道,他可以很轻易的明白,对方的功力,绝对比他高出很多。这样一个人,要杀柳长笑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既然这样,他又为什么要挑在这个时候下手?


  "楚公子没有什么要说的吗?"看着沉默的楚熠,傅云归的眼神越发的冰冷起来,全身的杀气也毫不掩饰的散发出来。

  看来是不能善了了……察觉到了对方冰冷的杀气,楚熠暗叹一声。这一刻,他突然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残缺,他们几个怎么样?"看着一片混乱的高台,天亦煊突然开口。

  "武功都不错。"天残缺平淡的回答。对于天下宫这种挑选人才的方法,天残缺其实不以为然。在他看来,武功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甚至可以说是可有可无的。但这种话,他却绝对不会在天亦煊面前说——不愿说,亦不能说。


  "是吗?那这次圣会就到此为止吧。他们几个就交给你了。"说完,天亦煊就离开了。

  "……"看着毫不在乎的离去的天亦煊,天残缺饶是已经习惯了他的反复无常,还是不由微微一愣。

  交给我?交给我干什么?我又不是负责招收新人的……

  "左护法,"天亦煊离去后,不知什么时候下来的云昊钺微笑着开口,"左护法知道这些新人有多少最后能留下来?"

  "右护法是什么意思?"看着云昊钺,天残缺问。虽然自从来到天下宫后,云昊钺对他一直都十分亲近,但天残缺却始终觉得有些古怪,尽管,他说不上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是到底有古怪……还是我不愿意再相信?天残缺自问,却没有答案。不过,不重要……不是吗?至少现在……暗叹一声,天残缺挥去了没有意义的杂念,专心的听云昊钺的话。


  "其实只要来参加,天下宫都会让他进来。不过……"说到这里,云昊钺的眼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不过,他们留下来的时间,却不尽相同。"

  "大多数人,不过是想借借天下宫的名头,而天下宫……亦不过是想要几个杂役罢了。"云昊钺拢着手,带着一丝漫不经心,说道。

  "除了武功实在不错的,天下宫会给他一个机会,其他人的命运,其实在一开始就已经定好了……"微微笑着,他说,"毕竟,天下宫是从来不要废物的。"

  "右护法说得是。"天残缺随意的说,但心里却微微一动。

  他在……暗示什么?暗示……谁?看着那双温和的眼,天残缺暗想。

  "时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扰左护法做事了。"云昊钺看了剑拔弩张的高台一眼,说道。

  "啊,对了!"走了几步,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转过了头,"既然宫主让你负责……那么,左护法如果有看上了的人,可以尽管挑去——这是天下宫不成文的规矩。不过,可别全部挑走啊!不然别人脸上就不好看了。"低低的笑着,云昊钺悠闲的离开了圣会。


  先挑?天亦煊他……看了一眼一触即发的气氛,天残缺唯有先放下了心中的疑惑,去解决高台上的问题。

  "……既然如此,就让在下来讨教吧。"沉着脸,傅云归说。

  "恭敬不如从命!"冷笑了一声,楚熠接口。他心里的那个恼火,就不用说了。先是在即将结束的时候,被人莫明其妙的算计了一下,接着便是一个劲的忍受傅云归的指责……他楚熠从小到大还没这么窝囊过!


  "现在比试,傅公子胜之不武吧?"这时,旁边的拓拔青岭又开始懒洋洋的接口了。

  "哦?那依朋友的见解,怎么样才公平?"瞥了一眼拓拔青岭,傅云归冷笑着问。对于这个从开始就横插一脚的人,他欠奉半点好感。

  不说傅云归对拓拔青岭没有好感,其实就是楚熠,对拓拔青岭也不怎么待见。在一开始,楚熠确实以为拓拔青岭是因为某种目的他这边的,但很快,他就发现了自己的错误。与其说,拓拔青岭是站在他这边,倒不如说,拓拔青岭是希望他能和傅云归打起来——每次在帮楚熠说话的时候,他总是会不轻不重的撩拨两句,让傅云归和楚熠之间的矛盾更深。


  "这个……"看着杀气腾腾的傅云归,拓拔青岭还是那副喝醉了的模样,"那就……"

  "几位。"就在这时,天残缺的声音响了起来。不同于那些或飞或跳上了高台的人,天残缺是沿着阶梯,一步一步的走上来的。但尽管这样,高台上却没有人轻视——不止是因为那凌厉的气势,还因为那稳健的步伐和平静的表情。


  ————————

  比武……我还是不会写武打的场面……叹气。

  另,关于慕容飒……唔,可能……他不会是最后和残缺在一起的人吧?这个我还要多想想……因为突然想让残缺拥有一个能为他付出一切的人……各位觉得呢?第五十一章


  聚集人手  "各位,"慢慢的走上高台,天残缺环视了四个人一眼,说,"圣会已经结束,有什么恩怨,请听我说完在解决。"

  "凭……"一挑眉,傅云归冷笑。

  "云归!听他的。"在傅云归讽刺的话出口前,柳长笑低喝到。

  一年到头都没个认真的柳长笑突然认真了起来,让傅云归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但却依然听他的话,闭上了嘴。毕竟严格说起来,柳长笑是主,而他,不过是柳家的家仆而已。


  傅云归闭上了嘴,楚熠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自然不会自讨没趣的再惹出什么麻烦来。

  而拓拔青岭,这个怀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的男人,早在见到天残缺的那一刻,就如被雷击一般,全身僵硬的呆在了原地,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若梦?!

  "既然大家已经达成共识了,那么……"扫了四人一眼,天残缺平静的开口,"敝姓天,天残缺,天下宫的左护法,也是你们的引路人。"

  "各位,在说之前,如果有人不希望加入天下宫的,现在就可以退出。而如果在加入后才想退出……恐怕就需要各位付出一点代价了。"天残缺说的很平静,但其中的味道,却只有他才能够真正的体会。


  天亦煊……我要的东西真的不多。但为什么……这么点东西你都不愿意让我拥有?想到了天亦煊,天残缺除了茫然,便是无法遏制的……憎恨。是的,憎恨。前世的十多年,加上今生的二十多年,一共三十多年,他唯一一个深深憎恶的人——天亦煊。


  既然你不给……那就让我自己拿走吧……宫主,'父亲'。微微垂下眼,天残缺掩去了眼中的那丝凌厉。

  等了几分钟,天残缺没有听到一个人开口。

  楚熠和拓拔青岭自不用说,他们本来就是怀着目的来天下宫的,自然不会因为天残缺的几句话就打消念头。而一直不想和天下宫扯上关系的傅云归不说……没见到柳长笑死死的扯着他的手、用力的瞪着他么?


  "既然如此……"点点头,天残缺开口。

  "等一下!"拓拔青岭急促的开口,"等一下……"痴痴的看着天残缺,他喃喃的说。

  若梦……若梦……怎么会,有这么像的人?

  "这位朋友,有什么事吗?"虽然觉得拓拔青岭的态度有点奇怪,但天残缺却只把那种奇怪的态度归结于自己奇异的外貌。

  "我想问……"吸了一口气,拓拔青岭稳了稳自己激动的情绪。早在天残缺开口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眼前的人并不是那个他爱如骨髓的云若梦——他的若梦,可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女孩子。而眼前的天残缺,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女孩……只是,为什么会这么像?一样的白发,一样的红瞳,甚至近乎相同的五官……怀着复杂的心情,拓拔青岭近乎贪婪地在天残缺脸上寻找着云若梦的影子。


  "我想问,我们可不可以自己选择跟谁?"强迫自己移开眼,拓拔青岭早已没有了刚开始的漫不经心。

  "原则上不可以……"没有想到第一个开口的居然是拓拔青岭,沉吟着,天残缺说,"不过这次是我负责,我会尽量安排的。"尽管天残缺没有做什么保证,但只是这一句话,就让在场的四个人对天残缺的好感顿时上升了一个台阶——没有人怀疑,天残缺的话是敷衍。


  "那么,我想跟着你。"在天残缺刚说完,拓拔青岭就迫不及待的开口。

  "……我不缺人手。"看着急切的拓拔青岭,天残缺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惊讶。在刚才,他看到的拓拔青岭完全不是这个样子的。

  "请左护法成全!"但拓拔青岭却全然不顾天残缺的拒绝。一抱拳,他沉声说。

  怪了……那家伙……看了判若两人的拓拔青岭一眼,楚熠眼中闪过一抹深思。

  "这事先放着,你到底要跟谁,还是等你见过了天下宫的其他堂主、护法再说。"在经过了短暂的惊讶后,天残缺摆了摆手,带着四个人去天下宫的大厅。

  "残缺弟弟,这么迟才来啊!姐姐我还以为弟弟要把所有的都独吞了呢!"刚刚走进大厅,天残缺就听见了花想容的娇笑声。

  "花堂主。"淡淡的朝花想容打了个招呼,天残缺直接无视那个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残缺弟弟'。

  "我要那个人。"外堂堂主云昊空保持着他一贯雷厉风行的作风,也不打招呼,直接指名要楚熠。

  上下打量了云昊空一眼,楚熠爽朗一笑,说:"想要我跟你可以,只要你帮我解决快活林,以及……"拍了拍腰间的兵器,他说,"和我打一场!"

  "有何不可?"楚熠的挑衅,并没有让云昊空动怒,反而让云昊空对楚熠有了一丝好感和赞赏——自从他当上外堂堂主后,敢这么在他面前说话的人,已经不多了。


  "云堂主还是和以前一样啊。"掩嘴娇笑着,花想容眼波流转之间,不经意的流露出一丝异样,"那姐姐就要那个小个子了。"笑吟吟的,花想容伸出纤细的手指,指着柳长笑说。


  "花堂主,做人不能太贪心。"撇了撇嘴,一旁的棋使东方既白懒懒的说。

  "东方既白……"看着斜靠在柱子上,摆明了和她过不去的东方既白,花想容就恨的牙痒痒,"你这个棋使不带在宫主身边,来这里做什么?"

  "怎么,我看一下江湖上的后起之秀都不行?"嗤笑了一声,东方既白说。

  "你!……"

  "我怎么?我……"东方既白要想说些什么,但却被匆匆走进来的下人打断了。

  "棋使大人,画使大人在找您。"微微弯下腰,来人恭敬的说。

  "静伊找我?他有说什么事吗?"疑了一声,东方既白问。

  "画使大人没有告诉小人。"来人摇头说。

  "我知道了,你去告诉他,我马上就过去。不,等等,我和你一起过去好了。"想了想,东方既白又改了口,和那人一起离开了。

  看到东方既白离开,花想容的心情才平静下来。吸了一口气,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她又带上娇媚的微笑,说:

  "怎么样,小个子,跟着姐姐如何?姐姐不会亏待你的。"

  "不、要!阿、姨!"柳长笑一字一顿,无比清晰的说。

  ——————

  在柳长笑要开口的时候,傅云归就知道要糟。果不其然,在他还来不及阻止之下,柳长笑一开口,就把人给严重得罪了。

  天……我不想和那个白痴亡命天涯!就算亡命天涯,也该和一个美丽的姑娘吧?那个白痴……在心底呻吟一声,傅云归无力的想着。

  "你……"在听到'阿姨'那两个字的时候,花想容的笑容僵硬了一下。紧接着,她的眼里流露出浓浓的杀气。

  "小弟弟……有些话,是不该也不能说的哦。"花想容的语气依旧很柔和,笑容也很妩媚,但周身的杀气,却也丝毫不减的针对柳长笑释放了出来。

  身为天下宫内堂堂主,花想容又岂是浪得虚名?仅仅只是杀气,花想容就让柳长笑动弹不得。

  看着这种情况,傅云归尽管心底着急,却还没有到失去理智的地步。他清楚的明白,自己此时开口,不仅没有用处,还可能火上浇油。故此,他只能焦急的看着天残缺,希望他能开口。


  "花堂主,何必和小辈一般见识?"瞥了傅云归一眼,天残缺微微移动,挡在了柳长笑身前。顿时,在天残缺身后的柳长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看着为柳长笑挡下了所有杀气,却依然神色自若的天残缺,花想容眼神一冷。

  哼……怪不得宫主看上他。这份胆识和能力,在年轻一辈里也算无人能出其左右了。

  "……既然残缺弟弟都这么说了,姐姐怎么好不给面子呢?"眼波流转,花想容娇笑出声,"不过弟弟可要看好自己的人哦……免得到时候怪姐姐不给面子!"在说道'不给面子'的时候,花想容脸色蓦然一沉,杀气毫无保留的放出。当即,大厅里的温度就降了下来,原本清新的空气似乎也变得胶着。


  花想容这么一做,大厅里的人高下立见。云昊钺、云昊空,乃至天残缺都若无其事。而楚熠、柳长笑、傅云归额上,却微微的冒出了汗珠。

  "多谢花堂主。"虽然对花想容突然把人硬按到他头上有些不解,但天残缺面上却没有任何表现,只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残缺弟弟,什么时候来姐姐那里坐坐吧!姐姐我可是很喜欢你哦。"花想容伸出手,想抚摸天残缺的脸颊。

  "花堂主客气了,只有有时间,残缺一定会到花堂主那里坐坐。"不动声色的避开了花想容的手,天残缺说。

  "呵呵,姐姐等着你。"虽然天残缺避开了花想容伸出的手,但花想容却毫不在意的掩嘴轻笑,走出了大厅。

  "这几个人不错,左护法。"云昊钺在经过天残缺身边时,轻轻一笑。像是客套,又像是真心的说。

  "右护法客气了,你不挑一个?"在说这话的时候,天残缺心里不由滑过一丝怪异的感觉。

  怎么……像是在贩卖人口?苦笑一下,他想到,难不成,在这里呆久了,我也快被同化了?

  "不了,"扫了那三人一眼,云昊钺微微一笑,"我不缺人手……况且,底下还有很多人等着挑。"

  "对了,"走了几步,他又回过头来说,"左护法等下只要告诉他们天下宫里该注意的地方,其他的,交给底下的人就行了。"

  "多谢右护法的提醒。"对于云昊钺一如既往的体贴,天残缺已经见怪不怪了。但,云昊钺接下来的那句话,却让天残缺微微一愣。

  "那么,左护法下午没事的话,不妨到我那里坐坐?下面的人送来了一点小玩意……或许,左护法会有一些兴趣。"云昊钺的眼神在拓拔青岭和天残缺之间流连着,最后定格在天残缺的脸上。看着天残缺,他的眼神似乎有了一些不同的变化,但似乎又什么都没有。


  "多谢右护法,我会准时到的。"看着云昊钺,天残缺迟疑了一下,说。

  "那我就恭候左护法了。"微笑着,云昊钺离开了大厅。

  ……云昊钺,到底……看着云昊钺的背影,天残缺心里奇怪的感觉一直挥之不去。

  "静伊?找我有什么事?"远远的看见了站在铁树下的宇文静伊,东方既白问。

  "没事……只是找你聊聊。"看着东方既白,宇文静伊微微一笑,却依旧显得落落寡欢。

  "怎么,还在烦恼要站在哪边?"拍了拍好友的肩,东方既白问。

  "我的路,一开始就决定了……"摇了摇头,眺望着远方,宇文静伊淡淡的说。

  路?……他,还有选择路的……权利……么?不经意间,一抹浓浓的苦涩滑过心腔。

  "你要保那小子?"听到宇文静伊这么说,东方既白的脸色微微一沉,"天暮云那小子有哪点好了?让你对他那么死心塌地?"

  "……他像我。更重要的事,他把我当老师。"和父亲……在心底,宇文静伊轻轻的补了一句。

  "……就为了这个?"有些困挠的拍了拍额头,东方既白叹了一口气,"你啊……什么时候才可以少一点书生的意气?你也应该知道,天暮云那小子,完全没有半点当宫主的能力和愿望吧!"说道最后,东方既白严肃了起来,"如果他自己本身不想当宫主,那旁人再怎么努力也没有用!"


  "静伊……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天暮云,还是为了……夫人!?"在说道最后两个字的时候,东方既白压低了声音。

  在东方既白说出云素月的时候,宇文静伊的身子微微一僵。

  默默的看着眼前的铁树,宇文静伊握紧了拳,却什么也没说。

  "你……"看着等于默认了的宇文静伊,东方既白气结,"你怎么,怎么这么糊涂!?不管夫人到底受不受宠,她到底还是夫人啊!是宫主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过来的,你……"说道最后,东方既白的脸色都有点变了。


  "……"面对东方既白的指责,宇文静伊什么也没说,只是继续沉默着,像是默认,又像是沉默的反抗。

  在原地烦躁的走了几步,东方既白突然拉住了宇文静伊的衣襟,狠狠的说:"你小子给我听着,现在抽身还来得及!你不要自己把自己毁了!"

  "不可能。"在东方既白的话音落下后,宇文静伊说话了,很平静的说出了很平淡的一句话。

  不可能!

  ——————

  慕容飒和天残缺到底怎么样,现在说还太早了。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尽量做到最合理——不是我在选择,而是天残缺和慕容飒自己在选择。

  这个……MS大家误会了什么?如果天残缺不是和慕容飒在一起的话,他也绝对不可能和现在已经出现了的人物在一起……那个人物(如果真的有)大约会在第三卷的开头出现……第五十二章


  兄弟相见

  "你……"看着宇文静伊,东方既白愤怒的表情渐渐变得惊讶,"你……爱她?"

  ……爱吗?或许吧,不过……

  "我不能没有她。"宇文静伊平静的说。她和他,在很早就已经联系在了一起。不止是脆弱的感情,还有一些更为牢固,更为坚韧的牵绊……

  "你……"看着宇文静伊的眼神,东方既白渐渐有了一些了悟。"算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了……宫主他知道吗?"说道天亦煊,东方既白的神情严肃了起来。而在严肃之中,还有着深深的恐惧。


  "不清楚,不过……"接下去的话,宇文静伊没有继续说。但东方既白却已经明白了。

  天亦煊是什么人?若说他不知道……就是杀了他东方既白,他也不信!苦笑了一下,东方既白暗自想到。尽管没说,但静伊……也和他是一个想法吧?看着宇文静伊,他暗叹了一声。


  色是刮骨钢刀呵!

  "不管宫主……夫人……她和你……你们……"为自己的支吾而感到烦躁的东方既白狠狠的抓了抓头,半响才说,"你们有什么打算?"

  "……走一步算一步吧。"沉默了一下,宇文静伊淡淡的说。

  "静伊,作为兄弟,我最后问你一次,"看着宇文静伊,东方既白正色说,"这样做,真的值得吗?为了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云素月,东方既白对她没有好感。

  "……素月不过是一个害怕失去的可怜女人罢了。"空有绝世的美貌,却没有一个真心怜爱她的人……不,或许有的,只是被她自己……

  "'七哥,原谅我!原谅我!''爹、娘!我不是故意的,原谅我!''七哥!爹、娘!……'"有多少次午夜梦回,她是在这样痛苦的叫喊着的?

  七哥么?想到了云素月嘴里的'七哥',宇文静伊的眼神微微一黯。

  "她只是想要自己握着点什么。"没有丝毫安全感,不能相信任何人……她已经这么过来二十多年了。就算,有再大的罪,也可以消弭了吧?望着蔚蓝的天空,宇文静伊暗自想到。


  右护法屋

  "没想到那个小子居然来了……"独自坐在屋子里,云昊钺卸下了脸上的笑容,微微皱着眉,说。

  "他还嫌害得云家不够?"喃喃着,云昊钺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悦和杀机,"衻,你不会怪我吧?我劝过了,但那是若梦自己的选择……是她自己选择相信他,跟他走的!衻!我不是……故意要害死你的孩子的……"用手支着额头,云昊钺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脆弱。


  "只是,你为什么不看我一眼呢?衻……"轻轻呼唤着云衻的名字,云昊钺抚着桌上的画,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迷恋。

  "你永远也想不到,天残缺……天亦煊的孩子,他居然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甚至比若梦还要像你!简直就像是和你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用指尖轻轻的抚摸着画纸,云昊钺说,"是你在显灵吗?云素月,那个恶毒的女人狠狠的背叛了你,所以,你要让她一辈子活在痛苦中?"


  "天残缺他……一点都不像天亦煊,不狡诈,不狠毒,不冷酷。"微微笑了笑,他说,"倒是很像你,温和,稳重,善良……只是,比你少了点霸气,多了点敏感呢!"偏了偏头,他笑到,"对于我的态度,他一定感觉到很奇怪吧?呵呵……可惜,他一辈子都不会明白的。我只是在看他……在看你啊!衻……为什么,我连你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为什么,连让我把这份心意埋在心底,安静的在一旁守护你都不行!?为什么,到了最后等待我的居然会是心爱的人的一堆肉块!?"低低的怒吼着,云昊钺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冰寒冷酷。


  "天亦煊,天亦煊……呵呵,哼!"云昊钺的手在瞬间握紧了杯子,"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痛彻心肺!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俯下身,温柔的用唇抚过画上的人,云昊钺喃喃着说:"你放心,那一天很快了,很快了……"

  "那么,现在你可以给我一个解释了?"来到了天下宫安排的房间,傅云归双手环胸,一字一顿的对柳长笑说。

  "啊?我……"支吾着,柳长笑眼珠乱转,想找一个话题来转移傅云归的注意力。

  "给我认真回答!少、主!"咬着牙,傅云归狠狠的说,"你是快活林的少主!"

  "我知道……"叹了一口气,柳长笑说,"我只是……对那个左护法很有好感。"犹豫了一下,柳长笑用手指搔了搔脸颊,说。

  "左护法?"皱了皱眉,傅云归不满意柳长笑的说辞。

  "嗯……我们第一次见他是在常岭的酒楼吧?那次我还把他认成了……呃。"想到了那次自己信誓旦旦的话,柳长笑的脸可疑的红了一下。

  "总之,我很喜欢他,想和他亲近。"最后,柳长笑老实的说出了自己的感觉。当然……如果只是在江湖上游荡的话,也太无聊了吧?哪有现在在这个地方来得刺激……在心底,柳长笑窃笑着想。


  "真的是这样?"冷冷的看着柳长笑,傅云归问。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的傅云归,自然知道柳长笑的话什么时候需要打个折扣……好比现在。

  "……真的,"柳长笑小小的心虚了一下,"你是什么意思?你居然不相信我?!"看着傅云归不信任的眼神,柳长笑顿时提高了音量。

  "既然如此……"看着急红了脸的柳长笑,傅云归缓和了声音,"也不行!"但就在柳长笑露出了松懈的表情,傅云归突然来了个斩钉截铁的转折。

  "你!"瞪了傅云归一眼,柳长笑赌气的说,"不行也得行!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

  "我就是架着你也要把你给架出去!"傅云归气恼的说。

  "就算你架着我……如果天下宫觉得失了面子,不愿意放过我们怎么办?真的逃回快活林?我们能逃过天下宫的追捕?"这些话,完全是在柳长笑失望之下不甘心的嘀咕。但却提醒了傅云归。


  如果天下宫觉得面子上过不去,而追杀他们……确实,如果天下宫下决心,他们绝对不可能活着回到快活林的地盘。这样一来,也只好先留下来了……这次,真的被那个小子给害惨了。苦笑了一下,傅云归暗自想着。


  ————————

  "左护法,请坐。"保持着温和有礼的微笑,云昊钺说。

  "右护法客气了。"点点头,天残缺说。

  "这是寒山血,"指着一罐略带着点血色的茶叶,云昊钺说,"传说中,喝道这种茶的人,都是……"说道这里,云昊钺故意微微一顿,"左护法猜,会怎么样?"


  "染上罪恶?"瞥了一眼茶叶,天残缺随口说。

  "没错,"宛尔一笑,云昊钺接口,"传说中,喝道这种茶的人,会染上永远无法清洗的罪孽,直到死去。"用熟练的手法泡了一壶茶,云昊钺倒了一杯给天残缺。


  "……嗯。"看着澄清的茶水中的丝丝诡异的血红,天残缺把玩着茶杯,却不急着把茶喝下去。

  "左护法不信?"看着天残缺的表情,云昊钺玩味的笑着。

  "不……"沉吟着,天残缺说,"不是不信……只是觉得没有必要罢了。"

  "没有必要?"挑挑眉,云昊钺问。

  "罪孽……有哪一个人没有做过一两件错事?如果按照佛家因果循环的报应论来说的话,那每个人都身怀罪孽了。"天残缺有些不以为然。

  "那么,左护法认为这个传说,是无稽之谈了?"看着青瓷茶杯中的涟漪,云昊钺说。

  "当然。不过,不是因为人没有罪孽,而是因为……人本身,就有着无法消弭的罪孽。尤其是我们……"微笑着,天残缺从容的看着云昊钺,慢慢的说,"右护法以为……我们,会有善终么?"天残缺的声音,很平,很稳,但却带着丝丝的轻蔑和嘲弄。


  "……"云昊钺的拿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随即,他就将杯子凑到唇边,喝下了杯中的茶。

  小看他了……微微闭了闭眼,在刚才在对上天残缺的眼睛时,他明显有了心悸的感觉。心悸吗?果然……是你的孩子呵!天亦煊……慢慢的睁开眼,云昊钺眼底的冰冷,又一次浮出水面。


  "孟子说人性本善,荀子则说人性本恶。"天残缺慢慢的说,"而我……则觉得罪孽,早已是人的一部分了……"轻轻的说完,天残缺微微仰起头,让苦涩的液体滑过舌苔,流入喉管。


  "多谢右护法的照拂,残缺先告退了。"朝着云昊钺点点头,天残缺干脆的离开了屋子。

  "……呵!照拂?……"在天残缺离开后,云昊钺低低的笑着。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怎么样的?看着杯中的像血一般的丝,云昊钺默默想着。倔强,愚蠢,不识时务……现在,才多久?一年多吧?没想到,他居然成长了这么多……天亦煊,这就是你要的?


  不过……慢慢的眯起了眼,云昊钺放松身子,靠在了椅背上。他还差一点,那一点……你要如何解决?天亦煊,按照你的方式……是涅槃还是毁灭……大约,只在一线之间吧?


  算了,这不是我该考虑的……遮住了眼睛,云昊钺长出了一口气。不管他如何像他……他都不是他!他该考虑的是天亦煊的事……拿开了遮住眼睛的手,云昊钺沉默的想着。


  饵已经下了,天亦煊,到时候,我们一起来见证一场盛宴吧?垂下眼,云昊钺轻轻的笑了起来。

  让你毕生难忘的,盛宴呵!

  慢慢的走在天下宫用碎石铺成的小路上,天残缺少有的放松了心情。

  天……很蓝啊!抬起头,天残缺眯着眼注视着一望无际的蔚蓝天空。也很美……伸出手,让柔和的风从指尖流过,天残缺的眼里,依稀滑过了一丝莫名的情绪。

  "等等,帮我……"突然,一个焦急的声音打破了周围的宁静。而在那一刻,天残缺也刚好察觉到有东西的接近。

  ……画?反手抓住了击向他的东西,在看清东西时,天残缺不由微微一呆。

  "谢谢你。"这时,那个一开始叫喊的人也跑到了天残缺身前,"你……"看清了眼前的天残缺,那人不由一愣。

  ……天暮云,没有想到居然会碰见。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天残缺把画交给了天暮云。

  "残缺参见少宫主。"低下头,天残缺淡淡的说。

  "呃……不用。"支吾着,突然见到了自己的哥哥,天暮云也显得有些不自在。

  "属下告退。"抬起头,天残缺说。

  "嗯……啊!"还在想着用什么来开头的天暮云无意识的应了一声,但见到了天残缺真的转过身,要离去时,他不由急得叫住了天残缺。

  "等等!"

  "少宫主还有什么吩咐?"脚步微微一顿,天残缺回过身,问。

  尽管天残缺脸上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天暮云却能清楚的明白他内心的不悦。

  "这个……我们聊聊吧?……哥?"最后的那个字,天暮云尽管说得很小声,但却确确实实的说了出来。

  "……"看着局促不安的天暮云,天残缺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惊讶。

  哥?他是……什么意思?犹豫了一下,天残缺还是点头答应了天暮云的要求。

  "哥……"和天残缺一起坐到了凉亭里,天暮云几经犹豫,才开口。

  "叫我天残缺就好了,少宫主。"天残缺开口。态度不冷不热,和平常完全一样。

  "这个……残缺哥,我……"有些局促的绞着衣角,天暮云说,"我只是,我只是想像你……道歉。"天暮云小声的说,甚至有点不敢看天残缺。

  道歉?在听到道歉这两个字的时候,天残缺一时分不清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

  "少宫主,恕残缺不明白您在说什么。"沉默了一下,天残缺淡淡的开口。

  "我,我知道父亲和母亲做的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天暮云抬起头,急迫的说。

  "少宫主!"但天残缺,却冷淡的打断了他的话,"残缺不知道这些传言少宫主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但是,请少宫主记住。宫主,并非残缺的父亲,夫人,亦并非残缺的母亲。残缺,不过是一个无父无母、恰好姓天的孤儿罢了。"


  "哥!?"在听到天残缺的话后,天暮云霍然瞪大了眼。一直接受良好教育的他,一时间根本无法接受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当然,少宫主和残缺,也没有半分关系。"看了天暮云一眼,天残缺站起了身子,"如果少宫主没有其他的事情,请允许残缺告退。"

  "我……好。"动了动嘴唇,天暮云最后还是无法说出什么别的话。

  沉默的行了一礼,天残缺毫不犹豫的离开了凉亭。

  "暮云?"过了一会儿,一个温暖的手轻轻的放在了天暮云的肩膀上。

  "师父,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看着不知从何时就站在他身边的宇文静伊,天暮云有些茫然。

  "不……"摇了摇头,宇文静伊说,"你没有错,错的……并不是你。"

  ……不是你。看着天残缺离去的方向,宇文静伊默默的想着。

  "暮云,"宇文静伊突然开口。

  "什么事?"抬起头,天暮云问。

  "你喜欢画画吗?"看着铺在桌上,已经渐渐有了自己风格的画,宇文静伊问。

  "当然。"看着画,天暮云眯起眼,露出了一个纯然的、没有杂质的微笑。

  "那么,你就只需要把心思放在画上面,就够了。"宇文静伊缓缓的说。

  只要把心思放在你喜欢的东西上就好了。暮云,我的孩子……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

  第五十三章 不归之路(一)

  夜,落风院

  ……哥哥么?好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斜靠在墙上,天残缺抬起头,看着高挂在夜幕中的明月,叹了一口气。

  天暮云,想不到他居然会是天亦煊的孩子。单纯,善良……是因为,从小就被很好的保护着么?抿抿唇,天残缺暗自想到。

  保护呵!……

  "喀!"轻微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清晰。

  来了么?还真准时。保持着姿势,天残缺不用看,就知道来的人是谁。

  果不其然,在响声落下没多久,练无殇房间的门就打开了。而房间的主人,则带着些恼怒走了出来。

  看见了练无殇,天残缺的唇边露出了一丝微笑。

  "快去吧!让姑娘家久等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天残缺笑吟吟的调侃道。

  "主人!"练无殇有些无奈的叫了一声,"她不过是来找我打架的。"

  "我知道,"天残缺的笑容古怪了起来,"不过是打、架、而、已。"

  "主!……"练无殇的脸微微一红。

  "好了,快去吧。"摇了摇头,天残缺敛起脸上的笑容。

  "嗯。"点点头,练无殇走了出去。

  目送着练无殇离开,天残缺脸上的微笑,慢慢的消退。

  "那么,可以出来了吗?朋友。"看着夜空,天残缺淡淡的说。

  "参见左护法。"拓拔青岭自院子外慢慢走了出来。

  "不知朋友来这里有什么事情?"由于天下宫还没有正是安排拓拔青岭的职位,所以天残缺还是用'朋友'来称呼。

  "我……"拓拔青岭犹豫了一下。来之前,那人说过的话又重新出现在他脑海里。

  '如果有可能,最好把左护法拉到我们这里来,他现在风头正盛,而且又和天亦煊有恩怨。就算没可能,也要尽量取得他的信任。这样我们的行动也会方便一些。但不管怎么样,你都要记得,千万不可以打草惊蛇!我们没有另一个十年来布置了!'


  "左护法,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想了想,拓拔青岭深吸一口气,诚恳的说。

  "什么问题?"挑了挑眉,天残缺问。

  "你……你认不认识一个叫云若梦的女子?她有着和你一样的容貌。"想起了云若梦,拓拔青岭的心又是一阵抽痛。

  一样的容貌?是托词,还是……眯了眯眼,天残缺暗自思量。

  "不认识。"扫了一眼拓拔青岭从内心流露出来的焦急和期待,天残缺暂时放下了心中的怀疑。

  如果是这种解释的话,倒也说得过去。不过……垂下眼,天残缺掩去了眼中流露出的怀疑——在天下宫这短短的一年多的时间里,他已经学会了怀疑一切了。

  是进步,还是退步?看着苍白纤长的手指,天残缺默默的想着。不过,不管是哪一个,现在而言,都没有什么意义,不是么?

  "……是么?"听到了天残缺的话,拓拔青岭眼中的希望的火苗一下子熄灭了。喃喃着,他的身子不由微微的摇晃了一下。

  原来,不过是相似的人……罢了。惨笑着,拓拔青岭按住了胸口。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就快要窒息了。

  "打扰左护法了,请容属下先行告退。"勉强的朝着天残缺拱了拱手,拓拔青岭甚至连天残缺的脸都不敢去看——那张酷似云若梦的脸对现在的他而言,像是最深、最重的嘲讽和谩骂。


  说完,拓拔青岭几乎是逃的离开了落风院。

  对于拓拔青岭的失态,天残缺既不在乎,也不想多管。静静的伫立在冰凉的月光下,他平静的脸上突然显露出了一丝痛楚。

  "呜!"用力的抓紧了手臂,天残缺闷哼了一声。抬起头,他看着天空中明亮的圆月,喃喃着说:

  "明天……大约会变天吧?"

  黄泉院

  "群魔乱舞?呵!"眯着眼,天亦煊玩味的看着手上的密报。

  "影,"笑吟吟的把暗影拉入怀中,他兴味盎然的说,"我们很快就可以有一出好戏看了,很快了。"

  "嗯。"暗影扫了一眼天亦煊手上的情报,平淡的应了一声。

  "不过……"反复看了情报几遍,他说,"还差一点火候,是时候该加一把火了……"不论是云素月那边,还是天残缺那边,当然,还有白道的那些不安份的小丑……眯着眼,天亦煊暗自想到。


  "在想关于天残缺的?"看了天亦煊一眼,暗影突然开口。

  "算是吧。"微微一笑,天亦煊说,"他做得不错,不过到底还差一些。身为魔教中人,怎么可以有所谓的仁慈呢。"看着那叠密报,天亦煊意味深长的说。

  "……让他们自然发展不好吗?"听了天亦煊的话,暗影沉默了一下,随后开口。

  "怎么了?"天亦煊奇怪的看了暗影一眼。就他所知,暗影绝对不是那种会在意别人的人。

  "……没事,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劲。"有些困惑的摇了摇头,暗影说。

  "放心,"天亦煊不以为然的安抚暗影,"他们还没有那个本事伤到我。"

  "……"听到天亦煊这么说,暗影也不再说话,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

  翌日,天下宫大厅

  天亦煊身着黑色镶金边长衫,懒散的靠在宽大的椅子上,如一只正在休息的狮子,慵懒而危险。

  "宫主,这是最近几个月白道的动向。"内堂堂主花想容上前一步,恭敬的递上了手中的资料。

  "嗯。"接过了花想容手里的资料,天亦煊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就随意的丢到了一边。

  "花堂主,最近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单手支着额,天亦煊用黑得看不见底的眼眸注视着花想容。

  虽然天亦煊没有刻意的放出气势,但光是被天亦煊注视,花想容的额头就出了薄薄的一层汗,"回禀宫主,除了白道的一些小动作外,就没有了。"

  "没有了?"慢慢的眯起眼,天亦煊玩味的笑了起来,"那么江西熊家是怎么回事?嗯?"天亦煊的声音很轻很柔,像是情人间的呢喃,但在花想容听来,却无疑于魔鬼的召唤。


  "宫主恕罪,属下,属下……"猛的跪了下来,花想容满脸冷汗,结结巴巴的说。

  "还是,花堂主觉得天下宫区区一个外围人员投靠白道……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轻笑了起来,天亦煊说道。

  "宫主,属下只是觉得这种事不需要宫主来操心。属下昨天已经安排下去了,相信不日他们就会回报……"吞了吞口水,花想容稳了稳情绪,说道。此刻的她,脸上早已没有了平日里的媚态,只剩下了小心与谨慎。


  "吩咐下去了?怎么吩咐的?"有节奏的敲打着椅子的把手,天亦煊看似随意的问。

  "属下已经让外堂的人去江西取那个人的人头了。"花想容小心翼翼的说。

  "那个人的人头?"天亦煊轻轻疑了一声,"可是,我怎么记得,背叛天下宫的刑罚不是这样的?"

  "这……"听到这里,花想容微微一愣。但善于察言观色的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谦卑的低下头,她讨好的说,"宫主恕罪,是属下记错了。属下马上让人去江西那里灭了熊家满门!"


  "……灭人满门……"嗯了一声,天亦煊说道。

  "既然他胆敢背叛天下宫,就要有付出足够代价的准备。"不等天亦煊说完,花想容就接口。

  "嗯。"点点头,天亦煊终于把一直注视着花想容的视线移开。

  不过短短几句话,熊家几百口的人命就已经有了定论。而站在底下的人,还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除了天残缺。

  虽然生性有些淡漠,但天残缺还是无法做到和周围的人一样的冷血。因此,在听到他们如此轻易的决定了几百个人的生死时,天残缺微微皱了皱眉。

  ……呵!一直在注意天残缺的云昊钺在看见天残缺因厌恶而微微皱眉的时候,嘴角依稀露出了一点微笑。

  到底还是嫩了点……微微敛下眼,云昊钺遮住了眼中的那抹嘲弄。

  像是回应云昊钺的嘲弄,天亦煊在问完花想容话后,对天残缺说出了一句既在意料之外

  ,又算意料之中的话:

  "左护法,这件事交给你如何?"天亦煊的声音,不论在任何时候都十分的悦耳。

  但显然,天残缺对这个声音,没有多少的好感。

  "残缺能力不足,恐无法胜任。"低下头,天残缺淡淡的说。在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应付天亦煊刁难的准备了。然而,接下来的事,却出乎他的意料。

  "既然如此,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花堂主。"在天残缺拒绝后,天亦煊什么也没说,只是随口吩咐了花想容。

  "是,宫主。"花想容恭敬的应了一声。

  "今天就到这里。"挥了挥手,天亦煊走进了后堂。

  就……这样?看着天亦煊的背影,天残缺的心里滑过了一丝怪异的感觉。按照他对天亦煊的了解,天亦煊绝对不可能如此简单的就放过他……那么,是因为他对自己没了兴趣,还是因为他有什么别的目的?


  如果是前一个就好了……苦笑了一下,天残缺想着。

  "左护法!"当天残缺走出大厅,早已等候多时的楚熠连忙叫住了他。

  "楚公子。"抬起头,看见楚熠,天残缺微微一笑。

  "左护法等下有事吗?如果没事的话,不如我们去喝一杯?上次的事,还多亏了左护法你。"楚熠感激的说。

  "楚公子客气了,如果要说感谢的话,残缺才要感谢楚公子上次的援手。"说着,天残缺和楚熠来到了天下宫外的一家酒楼。

  "举手之劳而已,"爽朗一笑,楚熠不在意的说,"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左护法你曾经帮过我一次,就是天王老子的镖,我也给他扣下来。"嘿嘿笑着,楚熠说道。


  "不过,倒没有想到,在短短几个月的里,我会从劫天下宫的镖到变成天下宫的人。"说道了这里,楚熠也不无感慨。

  "抱歉,如果不是因为我……"天残缺有些歉疚。如果不是因为楚熠放走了他的镖,楚熠现在和快活林对上,自然也不会因为快活林的压力而投入天下宫。

  "跟你有什么关系,都是那个刁蛮的大小姐的问题。"说起柳若涵,楚熠就一肚子火,"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强盗也有强盗的规矩。老子什么都是按着规矩做事,是那个大小姐自己坏了规矩!"


  "自古以来,实力就是规矩。"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天残缺若有所思。如果说这几年来,他体会最深的是什么,那无疑就是这句话了。

  "这倒是。"苦笑了一下,楚熠叹了一口气。"实力就是他妈的规矩!这年头,你想要出头,就是比黑,比狠。如果你够黑够狠,嘿,那就是不想出头也不容易。"冷笑几声,楚熠直接拿起坛子,灌了一大口酒。


  "白道多少应该……"天残缺不太赞同的摇了摇头。

  "白道?"楚熠神色古怪的看着他,像是听见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怎么了?"看着楚熠的神色,天残缺问。

  "没什么,只是白道啊……"拉长了声音,楚熠玩味的说,"白道是一个处处讲资历,讲情面的地方。打个比方,如果你是一个好手,又肯下拼命,在黑道你早晚有一天能出头;而如果是白道……如果在白道,你没有后台,那就是拼个一辈子,还得讨好一个什么都不如你的有身份的小鬼!"微微哼了一声,楚熠说。


  "……"天残缺默然,关于这种话,他是头一次听见。不期然的,他想起了蓝沨曾经说过的话'多用你的眼睛去看看'。

  "其实严格说起来,黑白两道都一样的混帐!"冷笑着,楚熠说,"当然,我们也是一样的混帐,他妈的!"说完,他又喝了一大口酒。

  ……都是,混帐吗?陪着楚熠慢慢的喝着酒,天残缺看着慢慢暗下来的天色,默默的想着。

  窗外,漆黑的乌云在天空中慢慢移动着,渐渐遮住了耀眼的太阳和温暖的阳光。随着乌云越积越厚,地上的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在了沉沉的黑暗里。顷刻,银色的闪电划破阴暗的天空,沉闷的雷声在耳际响起。紧接着,豆大的雨珠从天空中滚落,不一会,就将整个天地笼罩在了一片雨幕中。


  ___________

  更新一章两个评……也算记录了,感叹一下。

  另,我的读者群:28677746 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第五十四章

  不归之路(二)
经历了这几年的风风雨雨,天残缺早已明白了天亦煊是不可能简单的放过他的。但,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想到,天亦煊的动作会那么快,那么狠!


  在天亦煊试探之后仅仅三天,天残缺和其他堂主护法就再一次聚集在一起。不过,这次聚集的地点不是天下宫的议事厅,而是天下宫中素有'鬼蜮'之称的刑堂。

  "嘿嘿嘿,左护法,好久不见了。"罗珞用他特有的混浊而疯狂的眼神盯着天残缺,嘿嘿怪笑着。

  "罗堂主,好久不见。"见到了罗珞,天残缺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他就强自压下心中升起的冲动和恐惧,尽量平静的打招呼。

  "嘿嘿嘿。"老江湖的罗珞自然不会放过天残缺那瞬间流露出的情感。只见他不自觉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眼中除了疯狂外,还渗入了点点兴奋。

  "喀,喀!"伴随着轻轻的脚步声,天亦煊走进了刑堂。

  在天亦煊进来以后,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包括罗珞,当然,就算安静了下来,他还是用那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病态眼神盯着天残缺。

  "今天叫各位来……"扫了底下一眼,见没有一丝声音,天亦煊满意的露出了笑容,"主要是为了天下宫的出现的一个叛徒。"

  听到了这句话,底下除了罗珞外,脸上都流露出了一丝诧异,明显没有听到一点风声。

  "把人带上来。"朝着旁边的一个宫众吩咐,天亦煊瞥了神色平静的天残缺一眼,嘴角轻轻勾起了一个弧度。

  不一会,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就被一个大汉直接提了上来。

  "墨玉?"看着被硬压着跪倒在地上的女人,云昊钺轻轻疑了一声。眼前的女人,正是云昊钺屋里的侍女,同时也是白道安插在天下宫里的探子。

  尽管在刑堂呆了几天,但墨玉的精神却还不错。此刻的她,正狠狠的、用充满了憎恨的眼神盯着天残缺。

  是的,盯着天残缺。她不看天亦煊,也不看云昊钺,从进来开始,她那布满了血丝和憎恨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天残缺。

  被一个不认识的女人用充满了憎恨的眼神盯了那么久,就算那人再怎么迟钝,也不可能没感觉,何况天残缺本身就是一个细心的人?

  早在墨玉被带进来的时候,天残缺就开始注意她了。而当发现,自己是她所憎恨的对象的时候,天残缺就开始在自己的记忆里面寻找这个人物。直到云昊钺在旁边说出了墨玉的身份,天残缺才记起,自己去云昊钺屋里时,确实见过这么一个侍女。


  不过,我和她……应该没有接触过吧?看着直到此刻,还在恶狠狠的盯着自己的墨玉,天残缺心里升起了一丝疑惑。

  就在天残缺思索的当口,刑堂的人又拿上来了三样东西。那三样东西,被放在三个普通的托盘上,整齐的摆放到了墨玉的面前。

  本来精神还不错的墨玉看见那三个托盘上面的东西时,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脊髓一般,软软的跪坐在了地上——那三个托盘上,摆放的,是三个人头。右手边的第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人;中间的一个,是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而最左边的那一个,则是一个才四五岁的孩子。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孩,他们共同的一个特征就是瞪圆了眼睛,满脸的恐惧——为即将来到的死亡而恐惧。


  墨玉神色呆愣,直直的和面前的三个头颅大眼瞪小眼。像是被控制了一般,头缓慢而僵硬的从左转到右,又从右转到左。慢慢的,她的身体开始颤抖,茫然的眼神也渐渐有了焦距。


  "嗬……嗬……"抖动着嘴唇,墨玉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喉咙里除了'嗬嗬'的声音外,竟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

  "宇……啊……"伸出手,墨玉膝行上前,颤抖着抚摸左手边那个四五岁大的孩子的头颅和那双曾经灵动,现在却凝固了满满恐惧的大眼睛。

  "啊……孩……宇……啊……"当指尖触及那冰冷僵硬的皮肤,这个清秀女人的脸,瞬间被泪水浸湿。

  然而,墨玉在因为自己亲人的头颅的悲痛欲绝的时候,站在这里的其他人,却显得极为的冷漠。姑且不说罗珞这个连天下宫里的人都觉得变态的疯子,其他诸如花想容,云昊钺,云昊空这几个在天下宫地位极高的人,都是一脸平静——甚至在平静中,还有着些许厌烦的看着墨玉,仿佛她只是在戏台上表演——还是拙劣的表演一般。


  将孩子的头紧紧的抱在怀里,墨玉猛的转过头,用那对混杂了绝望,憎恨以及疯狂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天残缺。

  "天残缺!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蓦然,墨玉尖声叫道。如杜鹃啼血,悲伤莫名;又如人的濒死呼喊,绝望凄厉;然而,在配上她那对含着深深怨毒的眼睛后,在天残缺看来,却更像是从九幽之下传来的悠悠嘲讽和讥笑。


  花想容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墨玉,似乎有一些怜悯,但更多的却是深深的嘲弄;云昊钺的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微笑,拢着双手,他的视线在天残缺,天亦煊和墨玉三个人身上转了一圈,眼里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云昊空则保持着他一贯的冷漠,不论墨玉做什么,他都静静的站在角落,双手环胸,沉默中隐隐透着不耐;罗珞,则是低低的怪笑着,视线不时的在天残缺身上打着转;至于天亦煊,他则从头到尾都显得漫不经心,如同在看戏一般。


  而天残缺,被墨玉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的他,此刻正如标杆一般,直直的站在原地,脸上不喜也不悲,只是看上去格外的冷漠。

  ——————

  接下来,就是动刑了。由罗珞亲自动手——凌迟。在听到天亦煊宣布的时候,底下的人不约而同的皱了皱眉——不是因为他们觉得刑罚有多残忍,而是因为,他们觉得这次的处置过于正常了。这些在天下宫占据高位的人,早已习惯了天下宫刑堂里的种种酷刑。他们清楚,在这个由罗珞执掌的刑堂里,有着许多你绝对见不到,也想不到的残忍刑罚。而至于诸如凌迟,炮烙,车裂这种耳熟能详的酷刑……说得不好听一点,这些在刑堂里呆管了的丧心病狂的人,可是一点儿都看不上——他们清楚的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人类的身体和心灵受到最大的打击而不会因此崩溃。


  当然,这些在云昊钺、花想容之辈觉得正常到有些不正常的刑罚,在天残缺眼里可是另外一个样子了。

  站在原地,天残缺木着一张脸,静静的看着墨玉被成大字的绊了起来;静静的看着罗珞拿着一把锋利的小刀,轻巧的削下了一层肉;静静的看着艳红的鲜血沿着黑色的地板慢慢蜿蜒爬到他脚下;静静的看着墨玉那自始自终都充满了怨毒,直直的瞪着他的眼睛!


  在这个行刑的过程中,墨玉没有因痛苦而惨叫半声,从头到尾,她都在不停的叫骂着,用她所知道的最恶毒的语言诅咒着天残缺,诅咒他不得好死,诅咒他断子绝孙,诅咒他一辈子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


  骂到后来,墨玉的嗓子已经喊破了,再也发不出声音了。但尽管如此,她那充满了仇恨的眼神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天残缺。哪怕是因为失血过多而陷入半昏迷状态,她也依然睁大了眼睛,狠狠的瞪着天残缺。


  在割了近百刀,直到墨玉身上再也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肤后,罗珞心满意足的一刀扎进了墨玉的心脏,爽快的结束了她的痛苦。整个行刑过程大约一个时辰,过程也不算血腥,对于那些见识过了刑堂真正的手段的天下宫高层来说,这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开胃小菜。然而,对于天残缺而言,这一个小时,却比他生命中的任何时刻都漫长!


  在这一个时辰里,天残缺没有挪动过半步。从墨玉被带上来开始,他就这么安静的站在原地,安静的看着她憎恨的眼神,沉默的对待她恶毒的诅咒。但,在平静的表面下,天残缺却又分明感觉到了,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一点的、缓慢而又清晰的流失。


  在那些恶毒的诅咒穿过耳膜,钻进心里时,天残缺并没有感觉到难受或痛苦。只是,天残缺的那颗心,却一点点冰凉空虚起来。而直到墨玉在死了以后,还兀自圆睁着眼睛,兀自怨毒的盯着他的时候,天残缺分明听见,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在短促的轻响后,碎了。


  他和墨玉,并没有直接接触过,但那份墨玉背叛的资料,却是他亲手交给天亦煊的。

  ……不得好死吗?看着死不瞑目的墨玉,天残缺想笑,却发现,自己此刻,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

  茫然的看着墨玉鲜血淋淋的尸体,天残缺沉默着,不发一语的走了出去。

  天残缺突如其来的举动,几乎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除了天亦煊。

  看着天残缺离开的背影,天亦煊表面上随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眼里,却滑过了了一丝奇异的光芒。

  木着脸,天残缺在天下宫里穿行着,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到了后来,甚至在天下宫里运起了轻功往自己的院子里赶。

  "主……"练无殇正好在院子里练剑,看见天残缺回来,他刚说了一个'主'字,就被那重重摔上的门板弄蒙了。

  惊讶的看着紧闭的门,练无殇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就他说知,天残缺一向是一个极自律极克制的人,如果没有发生什么让他无法忍受的事,他绝不会在别人面前失态——就连上次,他离开慕容飒的时候,也没有在别人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负面情绪。而现在……


  微微皱起了眉,练无殇眼里滑过了一丝担忧。

  练无殇怎么想,天残缺不知道,也没心情知道,此刻的他,满脑子里都是墨玉临死前那憎恨的眼神、恶毒的诅咒。

  '天残缺!你不得好死——'恍惚间,墨玉那凄厉的叫喊,又回荡在了天残缺的耳边。

  "我……不……"无力靠着墙壁,天残缺微微垂下头,让长发遮住了他苍白的脸和脆弱的样子,喃喃着说。

  '这一辈子,你都不会幸福!'恶毒的诅咒继续着,天残缺的脸色,也越发的苍白了起来。

  "不……"用手遮住了眼,天残缺的声音,变得异常低哑干涩。在那一瞬间,他想到了慕容飒。

  一辈子……都没有希望?

  "不……"慢慢的跪倒在地上,天残缺眼神茫然,心藏,又一次开始剧烈的抽痛起来。

  '你不得好死——天残缺!你不得好死——'回荡在耳边的声音,像诅咒,更像预言,化作一只只利剑,深深的刺进天残缺的心底。

  "不……哇!"天残缺猛的吐出了一口鲜血,捂着唇,他跪在地上,剧烈的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夹带着点点猩红,这些灼热的液体,染红了天残缺的手,也染红了他的心。


  好不容易,咳嗽终于停了下来。扶着墙,天残缺慢慢的站了起来。摇晃着走到了床边,他躺了上去,疲惫的闭了眼。

  一直以来,他虽然在为天亦煊做事,却坚持着手上不染血腥,不做肮脏的、有关于杀人灭门的事情,只处理一些情报的分析和人员的调配——只为了坚持自己的原则,保留着心中的最后一块净土。但,今天发生的事,却把天残缺一直极力维持的平衡狠狠的打了个粉碎。


  在看见墨玉一直到死都怨恨着他的情景时,天残缺突然发现,自己一直坚持的东西,原来竟是如此的可笑!

  ……可笑呵!他到了现在,到底还剩下什么?睁开眼,茫然的看着屋顶,天残缺的心,突然变得空荡荡的。

  天亦煊……闭了闭眼,稍微冷静下来以后,天残缺马上就明白了这又是天亦煊安排的一场好戏。

  只是,就算这样又如何?苦涩一笑,天残缺暗自想到。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清楚的知道,这是真的,自己又如何会……

  怔怔的看了花白的屋顶一会儿,天残缺突然觉得很累,慢慢的闭上了眼,他放任自己的思绪下沉,直到被无边的黑暗包围。

  __________

  今天两章……前面一章算是补昨天的吧。

  今天开始,总算正是进入了第二卷的高潮部分了。接下来,慕容飒很快就会出场,然后天亦煊的结局也会出来,等这段高潮结束,第二卷也就完结了。

  ……不管怎么说,总算熬过了……虽然有些朋友觉得这一段很拖沓、很平淡。但我个人觉得,这一段从整个文章的角度来说,是绝对不可少的,尽管它确实平淡到有些乏味了。


  这篇文,从开始就不止是局限于小小的感情,而是讲述一个人物,一个普通的,有些冷漠的人的成长过程,我也力求把它写到最真实(当然,由于阅历和文笔所限,这篇文有些情节在别人看来可能显得荒诞可笑……但不管怎么说,我已经都尽了力了)。


  所谓的红文,我不是不会写,相反,那些关于感情纠葛、虐的,可以换来一大堆书评的,我相信我绝对写的比现在得心应手,但我还是选择了这个题材……算是一个尝试吧,还好,现在还算比较成功(个人感觉)。


  至于第三卷……嗯,还没想好,不过,有可能感情会占比较大的篇幅……

  有回帖的朋友看右边——>第五十五章

  不归之路(三)
"左护法,"在事情发生几天后,云昊钺就叫了天残缺一起出去喝酒,"心情不好?"微微抿了一口十年的女儿红,和天残缺不同,云昊钺这几天的心情,出奇的好。


  "……"喝了一口酒,天残缺没有说话。事实上,这几天,他一直觉得茫然。就在前几天,他突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东西完全没有意义。

  那么,我算什么?一个笑话么?在心里,天残缺默默的想着。一股无法遏制的苦涩,渐渐从心间蔓延到四肢百骸。

  "左护法是在为了墨玉的事?"微微笑着,对于天残缺的沉默,云昊钺一点儿也不恼火。

  "……"天残缺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眼里的茫然,又深了几分。

  "左护法觉得我们是残忍?又或者……是血腥?肮脏?"笑吟吟的,云昊钺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

  "我倒觉得,我们做的事情很正常。"天残缺不说话,云昊钺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既然墨玉敢这么做,就要有足够的承担后果的心里准备。"云昊钺轻描淡写的说。在他的嘴里,那些残酷的刑罚竟像是理所当然的。


  "其他人何辜?"看着苍白的手指,天残缺慢慢开口。

  "其他人?"云昊钺挑了挑眉,"她的亲人,算是其他的人吗?况且,这种事,又不是我们天下宫开头的,上至天子,下至白道,哪一个没有这么做?他们在屠戮我们黑道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不可以有妇人之仁''为了天下苍生'真是冠冕堂皇,不是么?"优雅的抿了一口酒,云昊钺说。


  "这些……与我何干?"微微低着头,天残缺说,像是说给云昊钺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然而,在听到这句话从自己口中吐出的时候,他还是感觉到了一阵无法遏制的痛楚,由内心因无力改变现状而生的痛楚!


  "这么说就对了!"听到了天残缺的话,云昊钺抚掌笑道,"既然和你无关,那你又为何难受?"

  天残缺握杯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分不清楚,自己的难受,到底是为了那个惨死的墨玉,还是这个什么都改变不了的自己。

  "'残缺,五年前的约定,只要你愿意,现在在继续也不晚。'"看着神色怔忡的天残缺,云昊钺悠然的品着酒,好半天才说。

  听到着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天残缺不由愣然抬头。

  "这是蓝使者要求我转达的。他说,"说道这里,云昊钺故意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天残缺,他才继续说,"你会明白的。"

  ……我会明白吗?天残缺沉默。五年前的他,把一切都想得太好,想的太理所当然了,结果呢?结果……兜兜转转,他还是回到了原地。

  天残缺的唇边,泛起了一丝苦笑。

  这,到底是谁的错?!

  五年前的约定么?闭了闭眼,天残缺想起了五年前自己对蓝沨说过的话。

  '自然是走到哪里算到哪里了。我无意争霸江湖,也不想活在刀光剑影中。只想去看看各地的奇山异水,如此罢了。'

  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的想法都没有变过,他只是想过那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只是……

  天亦煊给他的,真的是那种生活吗?还是,那不过是换了一个名目、换了一个地方的变相囚禁?!

  "左护法,"看着神色变换不定的天残缺,云昊钺缓缓开口,"在对现状不满前,左护法真的尽力去改变了吗?"

  "什么?"看着云昊钺,天残缺有一丝错愣,现在的云昊钺,给他的感觉竟是前所未有的真诚。

  "左护法不满天下宫,更不满宫主,"说道这里,云昊钺微微一笑,"但左护法只是不满而已,左护法你,真的有尽你最大的努力去改变了吗?或者说,左护法有为了这种改变作出足够牺牲的准备了吗?"


  看着窗外,云昊钺悠悠的说:"天上是不会掉下馅饼的,如果想得到,就必须先付出。而很多时候,付出会比得到多得多……"说道这里,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但就算这样,有些事,还是要有人去做的。就算因此脏了手,脏了身,甚至脏了心,也在所不惜。"意味深长的看了天残缺一眼,云昊钺继续说,"很多时候,我们往往期待着别人,希望他能做完我们要做的事,然后我们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我们要的东西。"


  "但,"看着天残缺,云昊钺眼神锐利,"别忘了,人都是同一种动物,同一种极为自私的动物。"

  "……"天残缺没有说话,但神色,却慢慢沉静了下来。

  "所以,有些事,我们不得不做,不得不亲手去完成它,不是么?"恢复了平日里的温文,云昊钺微笑着说。

  "……多谢右护法,残缺先告辞了。"沉默了一下,天残缺站起身,淡淡的说。

  "左护法好走。"微笑着,云昊钺说。

  点点头天残缺一语不发的往外走去。

  "左护法!"看着天残缺的背影,云昊钺突然提高了声音。在天残缺闻声转过头后,他露出了一个优雅的笑容,说,"昊钺曾听过一句话:如果想要干大事,又岂能惜身?左护法觉得呢?"


  "……"定定的看了云昊钺一会,天残缺什么也没说,径自离开了。

  保持着笑容,云昊钺看着天残缺离开,突然叹了一口气。满满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将视线移向了窗口。

  "衻,这是我能为云家血脉做的最后一点事了。他……真的很像当年的你呢。"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酒,云昊钺又满了一杯,"通过了这次,他应该会明白了吧?毕竟,他已经退无可退了。"自嘲一笑,云昊钺说,"天亦煊他……大约是真心想培养一个不一样的继承人吧?绝对的放任,又绝对的限制,呵!罢了,反正很快就结束了……"轻轻的呼出一口气,云昊钺看着天边的彤云,怔怔出神。


  ——————————

  黑色的夜,除了能带给人安宁外,还是孕育罪恶的最好温床。

  三个月后,绍德某处庄园

  天残缺一裘青衫,站在冰冷的夜色下。他的身前,是此行的目的地——原来依附天下宫,现在却投靠了白道的熊家庄园。而他此行的目的,则是灭门——他曾经最厌恶,最鄙夷的事情。


  早春的风,还带着刺骨的寒意。寒冷的春风,卷起了天残缺淡青色的衣角,衬着漆黑的夜色,显得分外凄凉。

  "左护法,现在开始吗?"一旁的棋使东方既白问。

  看了东方既白一眼,天残缺说:"使者下令就好了。"

  听天残缺这么说,东方既白挑了挑眉,笑道:"这次的任务,宫主可是特地吩咐了以左护法为主,既白还不敢越俎代庖。"尽管面上笑吟吟的,但东方既白的眼里,却有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鄙夷。


  东方既白眼里的轻蔑,天残缺自然不会看不出来,但却懒得理会。一来,东方既白看不起他,觉得他优柔寡断,妇人之仁。他却也厌恶天下宫中的人的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二来,过了今夜以后,他也未必会在看得到这种眼神了。


  过了今夜……天残缺不由勾起了一抹苦笑。过了今夜,他恐怕……闭了闭眼,天残缺的心里滑过一丝怅然。

  如果可以,他倒还真的希望可以一直看到别人的这种眼神——这样至少他还可以寻求心灵上的安宁——哪怕这样只是自欺欺人。

  但,别说天亦煊不会给他机会——从为了区区一个不过三流的熊家灭门,天亦煊就让他的贴身护卫,四大使者之一的棋使和他这个天下宫里仅次于四使的护法前来就可以明白,天亦煊根本不是为了什么灭门,而是为了断绝他的所有后路!就是他自己,也不愿在避下去了。开始,他躲避可以说是不想惹事,也惹不起事。后来尽管回到天下宫有选择的为天亦煊做事,也可以说是最大限度的坚持自己的原则。而现在呢?在他所有的坚持都变成了笑话的时候,他如果在躲……别说别人鄙夷,就是他自己,也会看不起自己。


  有些事,总有人要去做呵!看着漆黑的夜空,天残缺默默的想着。

  "既然如此,就开始吧。"天残缺的心思,写来颇长,但真正算来,却不过短短一瞬。朝着东方既白点了点头,天残缺淡淡的说。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周围身着黑色劲装的天下宫众,就全部如鬼魅般闪入了熊家的庄园,开始了任务。

  不一会,尖叫,怒骂就划破了黑夜的寂静,安静的庄园也在同一时间沸腾了起来。

  "左护法,我们去看看如何?"看着天残缺平静的面容,东方既白有一丝讶然。眯了眯眼,他的笑容明显不怀好意。

  "好。"看着东方既白的笑容,天残缺也微笑着点头。走到了今天,哪怕他再累,再苦,他也只能笑!对他人笑,亦对自己笑。

  说完,天残缺也不等东方既白,径自走进了熊府。

  看着天残缺的背影,东方既白的眼里闪过了一抹深思,但随即,他就收敛了心神,跟上了天残缺。

  熊府里面的景况,比天残缺想的还要糟糕。刚踏上台阶没几步,一颗圆滚滚的人头就滚落到了天残缺的脚边。尽管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但当真正看到那怒目圆睁的人头时,天残缺还是心中一紧,心下惨然。


  "左护法?"注意到了天残缺的停顿,东方既白扫了一眼脚下的人头,挑眉问到。

  "没什么。"不着痕迹的用力握了握拳,天残缺尽量露出一抹自然的笑容,继续往里面走。

  看了一眼地上的头颅,又看了一眼天残缺挺得直直的背脊,东方既白渐渐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容。轻轻哼了一声,他心满意足的继续往前走。在经过那个头颅时,东方既白漫不经心的踢了它一脚。顿时,那还带着温热的头颅像炮弹一般,直直的撞到了墙上,脑浆迸裂,红的白的落了满地。


  越往里走,天残缺的心就越往下沉。那些天下宫的宫众,忠实的执行着天亦煊的命令。整个熊府,上至公子老爷,下至婢女小厮,只要是活着的人,不管你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八十老妪,还是嗷嗷待哺的三岁幼儿,那些人都照杀不误。尸体一个叠着一个,残肢断臂散落得到处都是,腥臭的血,如一条条小河,将灰色的地板分割得七零八落。


  随着时间的推移,院子里呼救哀求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而这时,天残缺已经来到了主院。

  全都……死光了?环顾四周,天残缺沉默的站在寂静地院子里,整整三百八十五口人,都……死了?

  茫然的立在院中,活了二十三个年头的他,在今夜,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人命的卑贱。

  就在这时,院子里一阵骚乱,一个身穿粗布衣,皮肤黝黑,不过七八岁的孩子不知怎么躲过了那些人的残杀,逃到了主院。

  看着满脸惊恐、慌不择路的男孩,天残缺心中一痛。垂在身侧的手动了一动,就要去扶住那个孩子。

  但,在那个男孩跑到天残缺面前的那一刻,一把闪着冰冷光泽的利剑自他身后准确的插进了他的心脏后,又快速的拔出。动作之快,甚至连让男孩挣扎一下的力量都没有,就倒在了冰冷的地上。


  在利剑拔出的那一刻,温热的鲜血溅满了天残缺的衣衫和脸颊,看着男孩缓缓倒下去的身子,天残缺的心脏,似乎被人用力的挤压一般,剧烈的疼痛起来。

  "属下办事不力,惊扰到左护法,还望护法恕罪。"而这时,那个杀了男孩的宫众在看见天残缺被血溅到后,立刻跪在了天残缺身前请罪。

  "……"看着卑微的跪在身前的宫众,天残缺的嘴唇动了动,"你们做的很好,回去之后我会在宫主面前为你们请功。"

  天残缺的声音,冰冷而僵硬。但那些分散在周围的宫众听见了,却个个喜形于色。

  夜空中,浓重的黑云将最后一丝的清辉遮去,阴冷的寒风还在继续呼啸着,但却吹不去笼罩在熊府上的那层浓浓的血腥之气。

  ——————————

  写这一章有点卡,可能不太好……

  另,有回帖的朋友看右边——>第五十六章 往事如梦

  时光匆匆,转眼间,就过了两年。

  两年,能做什么?两年,能决定什么?两年,能改变什么?或者,两年,到底有多长?

  从前的天残缺,或许不知道改如何回答。但现在,他会清楚的告诉你,两年,不长也不短。只是,刚刚好够做一些什么,改变一些什么,决定一些什么。

  两年的时间,够让一个人建立自己的势力。

  两年的时间,够让一个厌恶杀戮的人习惯杀戮。

  两年的时间,够让一个人忘记自己的理想和追求。

  两年之间,天残缺从天下宫一个默默无名的左护法一跃成为江湖上的风云人物。闯天阁,杀五老,战四子,灭黑风。几乎让他成名的每一件事,背后都伴随着赤裸裸的血腥和杀戮。在短短的时间内,天残缺已经俨然成为了整个黑道的年轻一代的代表人物。冷酷的心肠,雷霆的手段,高绝的武功,是整个江湖对天残缺的一致评价。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镇得住黑道那些个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才镇得住天下宫中那些个老奸巨猾的堂主们!


  两年前,天残缺不过是天下宫中的一个没有实权的左护法,两年后,天残缺在天下宫中的地位已经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步了。

  两年前,天残缺在天下宫中无权无势,孤单一人。两年后,天残缺的身边,几乎时时刻刻的围着一群武功高超的心腹!

  两年前,四大使者,堂主等天下宫中的重要人物,可以随意算计天残缺。两年后,就算是四大使者之首的蓝沨,天残缺曾经的师父,也不敢再在天残缺身上妄动脑筋。


  两年的时间,到底能改变什么?

  两年的时间,能改变所有!

  如果说,两年前的天残缺,以为人心是世界上最残忍的东西。那么,两年后的天残缺,会告诉你,世界上最残酷最冷漠的东西,是时间。

  能让你遗忘一切,让一切遗忘你的,时间!

  北国的寒冬,最是美艳。鹅毛般的大雪在寥廓的天际飘扬,一丛丛,一簇簇的挂在枝头,如开放得正盛的梨花,为寒冷的冬季平添了一分生机。

  天残缺住的地方,还是以前的那个偏僻的小院。但那个昔日荒凉的落风院,现在却里里外外的站了不下三十个人,而且俱都是眼内神光湛然的高手。每天,天下宫里至少一半的命令,是从这个小院子里发出的。


  "喀!"轻轻的放下笔,天残缺慢慢的走到窗前,推开了紧闭的窗户,深深的吸了一口冷气。

  "护法,"旁边的一个侍候在侧的近侍手脚麻利的端上了一杯热茶。

  接过茶,天残缺微微抿了一口。而此时,那个近侍已经将厚厚的貂皮披在了天残缺身上——尽管天残缺武功高绝,但在寒冷的冬天,他多年来受的新伤老伤,却都会隐隐作痛。


  "护法,宫主吩咐您去正厅。"一个身穿黑衣,面容冷肃的男子站在门外,先施了一礼,才恭敬的说。

  "宫主?"略一沉吟,天残缺已经明白了是什么事情,"我知道了,我马上就过去。"将手中的杯子搁在了一边,天残缺走出了屋子,淡淡的说。

  "是。"微微弯下腰,男子等天残缺走到了他前面,才直起身子,跟在了天残缺身后。

  "不用跟着我。"头也不回,天残缺对着身后的男子说,"寒天,如果无殇回来了,就在他在屋子里等着。"

  尽管站在天残缺身后,尽管明白天残缺不可能看见。但名叫寒天的男子却依旧恭敬的低下头,目送天残缺离开了院子,才转身回去。

  慢慢的走在已经积了薄薄一层的雪地上,天残缺不期然的碰到了难得出刑堂一次的罗珞。

  "罗堂主。"朝着罗珞点了点头,天残缺微微一笑,带着些疏离冷漠而又高贵矜持的笑容。

  "左护法,好久不见。"眼神掠过了天残缺像红宝石般璀璨的眼睛,罗珞眼里似乎滑过了一丝炙热。但还没等人分辨清楚,他就深深的弯下了腰,朝着天残缺行了一礼。


  看着罗珞,天残缺眼中神光一闪,却已经没有了以前的凌厉。

  "罗堂主客气了。"站在原地,天残缺看着罗珞的动作,淡然的说。

  不过是两年而已,想不到……直起了腰,罗珞在心底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看着眼前举手投足间已经隐隐有了上位者气质的天残缺,他的心里滑过了一丝遗憾。

  龙生龙,凤生凤,看来当初的传言,倒也有几分可能……只可惜了那对漂亮的宝石……不过,宝石再美,总也得有命去收藏才是。叹了一口气,罗珞不由得升起了一抹惆怅。


  这边的罗珞动着心思,那边的天残缺却也没有在发呆。凭心而论,他心里痛恨的对象,这个罗珞是绝对排得上号的。而天残缺也不是没想过以后有了机会,找个时机去把他解决掉。但一切,在罗珞亲自来找他谈话后,都变得不一样了。


  原本,就算天残缺暂时不把罗珞处理掉,也绝对不会让他过得太舒坦。但在和罗珞的一席话后,天残缺非但没有再为难罗珞,反而有时候还会不着痕迹的帮他一下

  当时,罗珞的话是:我不过是一个刑堂堂主,兴趣也就是折磨折磨人。我听上面的那个人指挥,他让我折腾谁,我就折腾谁。至于折腾什么人,为什么折腾……我没兴趣也没必要知道。


  在听到了这句话后,天残缺沉默了很久。随后,他对罗珞的态度就转变了很多。当然,不是因为他原谅了罗珞,而是一种妥协。对罗珞态度的转变,是一种态度,也是一种信号——对天下宫那些曾经得罪过他、如今正犹豫不安的人的一个信号。


  事实证明,天残缺的决定很正确。在观望了一阵,确定了天残缺的真正态度后,在天亦煊的纵容下,这些态度暧昧的人大半都选择了天残缺。自此,天残缺才真正的在天下宫站稳了脚跟。


  当然,这些仅仅是一部分。真正让那些头头脑脑心服的,则是天残缺狠辣的行事和冷酷的心肠了。在这两年的时间内,天残缺用阴谋和杀戮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也用它们震慑了那些早已把杀人当成家常便饭的天下宫高层。


  两年的时间,天残缺成功的从一个青涩善良的人蜕变成了心思缜密、手握重权的上位者。他的成绩,不可谓不漂亮。

  只是,还有多少人会记得,当年那个尽管有些冷漠,却笑得真诚,真正温和善良的少年?

  ——————

  天下宫正厅

  "宫主。"站在底下,天残缺朝着懒散的靠在椅子上的天亦煊行了一礼。

  看着挺拔如苍松的天残缺,天亦煊带着些满意和自得,微微的笑了起来。毕竟,对于他这种已经掌握了高位的人而言,没有什么比看见自己创造出了一件合乎自己心意的作品更让人高兴的了。


  是的,作品,一件美好的、让人满意的作品。这就是天亦煊的目的。这,就是他一直不放过天残缺的原因。

  "残缺,"心情极好的天亦煊面带微笑,声音柔和,"或许,你该用另一个称呼,嗯?比如……"古怪的笑了笑,天亦煊说,"到时候,只要你想,这个宫主就给你做。"低低的笑着,他的声音里满是愉悦。


  "……"天残缺沉默。换一个称呼?换什么,父亲么?在心底冷笑了一下,天残缺的眼里罕见的滑过了一丝愤怒。

  "不知宫主找残缺来有什么事?"轻轻的转移了话题,天残缺问。

  似笑非笑的看了天残缺一眼,天亦煊也不纠缠这个话题。

  "过几天是五年一届的武林大会,残缺……"看着面色平静的天残缺,天亦煊低沉的声音里带着点点蛊惑,"你去吗?如果你不愿意,那么就让云昊钺他……"

  "……不,我去,宫主。"久久的沉默后,天残缺微微低下头,说。

  武林大会?飒……垂下眼,天残缺默默的盯着地板。如果说,经过了两年鲜血的洗礼,天残缺的心已经麻木了的话,那给过他温暖的慕容飒,无疑是唯一能让天残缺动摇的人。


  只可惜,人事已非,人事已非……他已经不是以前的天残缺了,那慕容飒呢?他会……想到了这里,天残缺的心微微一沉。他几乎可以预见,自己这次去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可是,就算知道又如何?为了那唯一的可能……就算慕容飒真的要在他心上狠狠的捅一刀,只怕,只怕他也不会躲……暗自苦笑了一下,天残缺挥去了心中的那一丝怅然。他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去考虑,没有太多的时间去伤春悲秋。


  "不知宫主还有其他什么吩咐?"天残缺一脸平静的问。经过了两年的时间,就算他心里翻起了再大的浪涛,也不会有丝毫表现到他脸上。

  "你可以下去了。"眯了眯眼,天亦煊说。

  天残缺再次朝天亦煊行了一礼,转身朝门外走去。

  "残缺,"有节奏的敲打着把手,在天残缺即将踏出去的那一刻,天亦煊懒散的声音响了起来,"秘营,不错。"

  听到了这句话,天残缺的脚步几不可察的顿了顿,随即,他就像没事的人一样,走了出去,还帮天亦煊轻轻的关了门。

  "呵呵,"在天残缺离开后,天亦煊低沉而古怪的笑了起来。"两年么,做到这样确实不错了……不过,既然是我的孩子,那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不错的保密方法,秘营是吗?居然让我连折了几个人手才弄到一点微不足道的资料……"想到了自己手上掌握的资料,天亦煊若有所思的自语。

  那边的天亦煊在赞赏秘营,这边的天残缺却有些不舒服。虽然知道天亦煊手眼通天,这些事不可能瞒他太久,但自己几乎花了全部心血的东西被这么说出来,天残缺还是不由自主的感觉不舒服,不过,他却也确信,就算天亦煊知道他手上有这么一个势力,也不可能真正完全的掌握住它的情况。


  秘营,是天残缺花了两年的时间暗中创建的一个组织。这两年里,秘营一共招收了三千多个各地的孤儿,但真正能留下来的,却只有区区五百个。淘汰比率高达一比六。其他失败的人,都已经深埋在了黄土里。能够留在秘营里的,有些是武功高超之辈,有些是身怀绝技之人。但不管是哪种人,他们都有一个先决条件——对秘营忠心耿耿。否则,就算他再能干,下场也只是在冰冷的黄土中渐渐腐烂。


  慢慢的走在小道上,天残缺沉默的看着树梢上的积雪。冬日的阳光,不刺眼,却也不暖和。也或许,是他已经感觉不到温暖了?

  看着自己苍白纤长的双手,天残缺想。心里却没有多少波动。如果说,如今他的身上,还有那点可以入眼……那大概就只有这一双像极了书生的手——修长纤细,没有半点伤痕的手。


  只是,那些不认识他的人,只怕不会想到,如今这双手上,沾染了多少血腥。而认识他的人……不是没心思,便是没胆量注意吧!淡淡一笑,或许是因为天气的缘故,天残缺的心情分外的平静。


  慢慢的,带着些茫然的,天残缺随意的走着,没有丝毫目的性。直到,他感觉到脸上突然一凉。

  抬起头,看着天空中渐渐飘起的几许飞雪,天残缺这才恍惚发现,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以前囚禁慕容飒的地方。

  "护法。"然而,就在天残缺要走进去的时候,寒天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静静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天残缺才转过头问:"有事?"

  "属下见护法久不回来,担心护法安全,这才斗胆出来。"站在半米外,寒天一如既往的恭敬。

  "这里……是天下宫。"天残缺的笑容,变得缥缈起来,眼神也悠然的看向远方。

  "危险并不一定来自外部。"寒天神色平淡,声音平淡,连眼神,也是平淡的。但说出的话,却是一针见血。

  "是吗?"天残缺笑容不变,只是那笑容里,却似乎又多了些什么。默默的看着身前,好半天,他才轻轻的说:

  "寒天,你知道……这里曾呆过一个人吗?"

  "属下不知。"寒天并没有去看天残缺,一是因为礼数不合,一是因为……这个时候,天残缺看不见任何人。

  "那么,你知道,这里曾经住过一个妖怪吗?"

  "属下不知。"寒天依旧低垂着眼,恭敬而顺从。

  "……是吗?"轻声自语,天残缺的声音,渐渐低不可闻。

  他……终究,是死了。被他自己,慢慢的杀死……

  微微一笑,在一瞬间,天残缺已经恢复了平静。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天残缺朝着落风院走去——在那里,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决断。

  第五十七章 恩断情绝

  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

  道,是古道;风,是西风。马;却不是瘦马。在一条偏僻的、最多只容纳两匹马一起奔跑的小道上,突然出现了三十多个骑着高大骏马的人。为首的,一个是头发雪白,眼睛血红的青年——天下宫左护法、黑道新一代的佼佼者,天残缺。另一个,则面带微笑,手持折扇——天下宫宫主天亦煊的使者,蓝沨。身后,寒天和练无殇紧紧跟着天残缺,仅落后了半个马身。再接着,是两年来一直跟在天残缺身边做事的司徒翎澜,傅云归,柳长笑和拓拔青岭。而在他们之后,则是天下宫年轻一辈的子弟。


  突然,在最前面的天残缺手一抬,停了下来。

  "残缺?"一拉缰绳,蓝沨停了下来。挑挑眉,他问。

  "原地休息。"看着前方巍峨的高山,天残缺说,"你们不要跟着。"最后一句,却是对他身后的寒天和练无殇说的。

  闻言,寒天恭恭敬敬的站在原地。而练无殇却有些皱眉,但想了想,他却也没说什么。

  下了马,天残缺足尖一点,人已上了山道。几下纵跃,他就消失在了众人视线里。

  ……进步真快。看着天残缺快速却又不带火气的轻功,蓝沨眼神一闪。只是两年,没想到……轻摇着折扇,蓝沨若有所思的想着。

  运起轻功,登上了半山腰后,天残缺就没有再施展轻功了。慢慢的走在铺着厚厚积雪的山道上,慢慢眯起眼,天残缺近乎享受的感觉着如刀子般凌厉的山岚。

  ……有人?在即将接近山顶的时候,天残缺突然感觉到了另一股气息。微微皱了皱眉,一时间,他多少有些犹豫。

  这次天残缺之所以上来,一来是想放松一下心情,而来则是因为他本身的兴趣……不过,他确实没料到,在这种恶劣的天气里,居然还会有人在山顶。

  但……既然已经上来了,好歹看一眼再走吧!思索了一下,天残缺继续往上走着。只是这次,却少了几分悠闲。

  几步路上了山顶,果不其然,山顶上确实已经有了一个人。然而,尽管已经察觉到了对方的存在,在看见那个双手,站在山顶上的人时,天残缺却依旧瞪大了眼睛,身子也在一瞬间僵硬住了。


  静静的站立在山顶上的人,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仿佛和周围的皑皑白雪融成了一体,但那如墨一般的长发,在漫山的雪白中,却又显得如此突兀。

  ……飒……动了动嘴唇,天残缺却发不出声音。

  他们,有多久没见了?三年,五年,还是,更久?

  曾经,天残缺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慕容飒在自己心中的影子,会慢慢的淡去——甚至就在见到慕容飒的前一刻,他也是这么以为的。但当那个人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天残缺却近乎悲哀的发现,原来,自己从来没有一刻忘记过那个人,那个唯一爱着自己的人……


  低下头,沉默的站在原地。天残缺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悲哀。他不是不想见慕容飒,只是现在这个时候……相见,争如不见!

  不,或许……现在也是结束一切的好机会?自嘲的笑了笑,天残缺心里突然涌起了深深的无力感。

  "常山五子是你杀的?"背对着天残缺,凛冽的山风将慕容飒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却更加凸显出了他的孤傲不屈、飘然如仙。

  "……是。"听到了慕容飒的话,天残缺心中一阵黯然。吸了一口气,他强迫自己抬起头,直视着那个被他珍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身影。

  "枫溪居士呢?"慕容飒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冷淡,但天残缺却能听出那声音里的冷然。

  "是我。"到了这个分上,天残缺已经冷静下来了。看着慕容飒,他神色异常的平静,只是那拢在袖子里的手,却慢慢的收紧,直到指缝中隐见一缕血丝。

  "……洛阳林家呢?"慕容飒的语气,渐渐的冰冷了下来。以他的心性修养,早已到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地步了。但此刻,他却变了语气,可见他心中到底有多愤怒了。


  林家?那次倒不是他,不过……有什么差别呢?

  "是我。"有些痴迷的看了一眼那宛如谪仙的身影,天残缺突然之间有些疲惫。

  "还有江西马家、胡杭苏家、南津杜家、余阳越家以及三剑五绝,都是我杀的。"不待慕容飒问,天残缺就把自己这两年杀的有名望的家族和白道人士都说了一遍。这其中,有些确实是他亲手杀的,有些却不过是参与罢了。但他们到底是怎么样死的,天残缺却不在乎。对他而言,'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和直接杀人,本质上完全没有区别。


  话音刚落,慕容飒就猛的转过了身,直视天残缺。只是这次,那如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却没有了以前的温柔,只余下涌动的冰冷杀机。

  "天、残、缺,你笃定本座不会杀你!?"

  ……杀?天残缺的眼神有了一瞬间的呆滞。两年的时间,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什么叫做心痛,但是此刻,他再一次体会到了那种胸膛被活生生、血淋淋的撕开的剧痛——那种喊破了喉咙,都表现不出万一的绝望和悲凉。


  他怎么敢呢!……天残缺笑,为了掩住胸中翻腾的血气和绝望,他浅浅淡淡,不卑不亢的笑:

  "府主若想要残缺的命,也不过是一念之间的时。残缺虽不才,却多少也有些自知之明,断断不会作如此妄想。"一开始,天残缺的声音倒还勉强维持平稳,但说到了最后,胸中一直翻涌着的血气却让他的声音变得嘶哑异常。


  听了天残缺的话,慕容飒的神色更见冰冷。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一步一步的向天残缺走去。

  近乎麻木的保持着脸上的微笑,天残缺看着慕容飒脚下飞旋的雪花,心里明白,对方此刻已经在提聚功力了。

  一掌结束,或许真的不错……在心底轻轻的笑着,是嘲笑,也是耻笑。在慕容飒动了杀机的那一刻,天残缺就没想过要躲。一方面是因为如果慕容飒真有心,就算他再怎么躲,也躲不过。另一方面却是因为,慕容飒是他活了两世四十年来唯一的爱人,亦是唯一爱他的人。单从这个角度来说,天残缺就是能躲,也不会躲。


  结束了也好,这样就可以放下一切,专心对付天亦煊了。漠然的看着慕容飒逼近,天残缺已经能感觉到对方身上凌厉的气势了。

  对于慕容飒是否会一掌杀了自己,天残缺没有担心。他清楚的明白,慕容飒可能一掌将他重伤,却必定不会直接杀了他……虽然,那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姑且不说以前两人的情分,单说现下的形势。虽然这几年天下宫和神仙府一个雄霸江北,一个盘踞江南,势力上都差不多。但毕竟神仙府是白道,除了发展势力外,还要协调好白道各方的关系,在这方面,神仙府无疑就差了天下宫一截。因此,现在开战绝对不是神仙府所乐意见到的。


  但不管现在形势如何,对于这意外重逢而又刀兵相见的两人来说,却是一点关系也没有。此刻的慕容飒,离天残缺不过两步之遥。

  深深的看了天残缺一眼,慕容飒慢慢的抬起了手。随着他的动作,那只本就修长有力的手隐见光华流转,变得如玉石般晶莹剔透——慕容飒的成名绝技之一,大慈悲手。


  ——————

  晶莹如玉的手掌结结实实的应在了天残缺的胸前。天残缺全身一震,生生的飞出了半米,重重的撞到了身后的一颗百年老松上。

  "呜!"闷哼一声,天残缺再也忍不住胸中翻涌的血气,猛的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猩红的鲜血炙热滚烫,却浇凉了他的心。红艳的血染红了地上无暇的冰雪,染红天残缺身上飘逸的青衣,也染红了他那双苍白纤细的手掌,却让最后一丝血色自天残缺脸上褪去。


  看着半跪在地上呕血的天残缺,慕容飒的眼里闪过了一丝痛惜,但随即转为漠然。

  "天残缺,自今日起本座与你恩断义绝。下次若你再出现在本座面前,本座就绝不会如此简单的放过你!"

  "飒……"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天残缺刚刚困难的说出了一个字,就被一道凌厉的劲风打断了。

  "咻——"凌厉的掌风擦着天残缺的脸颊划了过去,顿时,天残缺的脸上就出现了一道血痕。

  "咳!"看见了慕容飒那双冰冷漠然的眼睛,天残缺刚刚平复下去的血气又翻涌了起来。猛的用手捂住了嘴,天残缺又吐出了一大口血。

  但这次,天残缺却只是随意的抹了抹唇边的血迹,惨淡一笑,行了一个大礼:"慕容府主,是残缺失礼了。"

  看着深深弯下腰的天残缺,慕容飒眼里滑过了一丝痛苦,身子也微微一动,似乎想过去扶住天残缺。但最后,他却只是漠然的站在原地,看着天残缺摇摇晃晃的挺直了腰。


  "你有什么要说的?"慕容飒冷冷的开口,只是声线有了往日所没有的一丝紧绷。

  "……"听到了这句话,天残缺身子一颤,一瞬间,他想到了所有,也有千言万语想对对方说。但话到了嘴边,他却愣住了。

  ……说什么?现在,我还能说……什么?抖动着唇瓣,天残缺突然发现,自己真的一无所有了。

  不,或许,是我从来就没有拥有过……既然没有拥有,那又何谈失去?自嘲一笑,天残缺强运功力,把胸中的血气压了下去。

  把手伸进怀里,天残缺拿出了那块自己一直珍藏着的玉佩,平平递出。

  "谢谢,还有,对不起……"尽管身体已经虚弱到甚至连站都站不稳的地步了,但天残缺还是坚持着把那让自己痛彻心腑的字眼一个一个的说出来。

  谢谢你给我的温暖,无法坚持下去,对不起。

  听到了天残缺沙哑破碎的声音,慕容飒全身一震,终于动容。他深深的看着苦苦撑着站立的天残缺,犹豫着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却只是长叹一声,也不接天残缺手中的玉佩,只是径自离去。


  在看见那抹绝尘的身影离开视线后,苦苦撑着的天残缺终于支持不住,重重的倒在了厚厚的雪上,陷入昏迷之中。

  ————————

  其实,不是不想让残缺幸福一些……只是,对于有些人而言,幸福或许本就不存在吧?

  啊哈……说笑了,重申一遍,这文是HE第五十八章

  仇敌相见  "咳咳——"伴随着低低的咳嗽,天残缺慢慢转醒。呻吟一声,他用手挡住了照入眼睛的光线。

  "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天残缺耳边响起。

  微微一颤,天残缺的盖着眼睛的手停顿了一会,才移开。

  "夫子。"尽管脸上还残留着难掩的疲惫和憔悴,但天残缺的眼里,却已经恢复了平静和——漠然。

  皱眉环视了周围一圈,他问:"现在在哪里?"

  看着天残缺,蓝沨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异色,半响才说:"客栈。天诀山山脚的客栈。"

  闻言,天残缺一皱眉,低头盘算了一下,他问:"现在距离大会开始有多久?"

  听到天残缺的话,蓝沨的脸色更见怪异。看着天残缺苍白憔悴的样子,他叹了一口气,说:"好好休息吧!"

  说完,蓝沨就站起身子,向外走去。但还没走两步,他就停了下来——不得不停下来。

  "夫子!"一个冰冷低沉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其间的威严,竟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天亦煊。

  身子微微一震,蓝沨回过头,复杂的看着虽虚弱的躺在床上,周身却散发出逼人威严的天残缺,一时间,百种滋味一齐涌上心头。

  "他们是一个时辰前出发的,大会应该已经开始了。"沉默了一下,蓝沨说。

  听到了这句话,天残缺眼神微微一沉。随即,他就掀开被子,挣扎着下了床。

  "残缺!你干什么?"抢上前一步,扶住了站立不稳的天残缺,蓝沨的神色里有了一丝焦急。

  "才刚刚开始,现在去也不晚。"略一皱眉,拂开了蓝沨的手,天残缺淡淡的说。

  "你的身体……"看着被天残缺拂开的手,蓝沨眼神一闪,说。

  看了蓝沨一眼,天残缺没有说话,只是当着他的面拿出银针,向着自己的几处重穴刺了下去。

  数只尺长的银针连根没入,天残缺的脸色稍微变好了些,身子也有了力气,不再像刚才那么虚软。

  看着天残缺干脆的举动,蓝沨心知再说下去也没什么用处。有些担心的看了天残缺一眼,他摇摇头,径自走出去准备上路。

  "护法(主人)……"看见天残缺走了出来,守在门口的练无殇和寒天俱都微微一愣。

  但天残缺却没有反应,不止没有反应,他甚至连行走的速度都没有改变。只是留下了一句话:

  "去武林大会。"

  对天残缺态度的改变,寒天还好。仅仅一呆,他就恭敬的跟了上去。而练无殇却是愣在了原地。跟了天残缺多年的他,敏锐的发现,此刻天残缺的态度和往日的差异。然而,他在原地面色复杂的想了一会儿后,还是快步朝着天残缺离开的方向赶去。


  武林大会

  "柳……小贼!你过来!给我……给本姑奶奶把东西拿来!"武林大会上,快活林的大小姐柳若涵此刻正柳眉倒竖,单手执鞭,遥遥的指着柳长笑娇声喝骂。

  而此刻的柳长笑,别说回话了,连吱个声都不敢,只是一味的往傅云归身后缩,妄图让傅云归替自己挡住柳若涵的目光。

  但此刻的傅云归在柳若涵喷火的目光下,也是冷汗直流,哪里帮得了柳长笑?

  "早知道就不来了……"躲在傅云归身后,柳长笑小声的嘀咕着。

  如果不是你抱着侥幸的心里非要来看热闹,至于闹到这种地步吗?!不听还好,听见了柳长笑的嘀咕,傅云归顿时在心里疯狂的诅咒。他妈的到时候回去你最多被那个大小姐教训一顿,火气过了只好还是姐弟情深,我可是会被那位大小姐给活活抽筋扒皮啊!不,就算那个大小姐不这么做,我爹也不会放过我……相比于柳若涵喷火的眼神,大声的叫骂,另一道逼人的视线更让傅云归全身发抖。


  看着被一个女人骂得抬不起头的傅云归和柳长笑,司徒翎澜又气又急。她从没有想过,天下宫一上来就会陷入这种被动的境界,而且还不是因为天下宫实力不行,而是因为天下宫没有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物在这里。


  该死!暗骂了一声,看着周围黑道古怪的神色,司徒翎澜心一横,就要开口。

  "柳姑娘,不知我的属下犯了什么错,让柳姑娘在武林大会上面大张旗鼓的指责斥骂?"伴随着一个低沉的声音,天残缺出现在了入口出。和他一起出现的还有蓝沨及寒天、练无殇。


  摇着纸扇,蓝沨笑吟吟的环顾了周围一圈。

  接促到了蓝沨的视线,不论是黑道还是白道的人,俱都神色一凛,不由自主的收起了心里或脸上的轻蔑,正襟危坐起来。

  看着眼前的情形,蓝沨满意一笑,悠然的走到了天下宫的位置。

  "你……"看着天残缺奇异的样貌,柳若涵微微一愣,随即认出对方是自己有一段时间一直咬牙切齿记住的天残缺!

  "好你个小……"回过神,柳若涵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枪口掉转向天残缺。但马上,她就说不出来了——既是因为天残缺冰冷淡漠的眼神,也是因为刚才那帮还像被抓住拔了毛的鸡一般垂头丧气的天下宫众人突然散发出来的冰冷怒气。


  看着几乎所有天下宫的人都对自己怒目而视,柳若涵的话,突然说不下去了。尴尬的站在原地,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一张娇媚的俏脸由白转红,又由红变青,像调色盘一样。


  "阿弥佗佛!"看着场面稳定了下来,少林寺的玄苦大师口宣佛号,站了出来,"承蒙各位武林同道推荐,小僧有幸添为武林大会的主持人。自七百年前一代天人龙翱胤定下规矩以来,天决山上的武林大会,不论纷争,不问是非,仅仅是切磋武艺,以武会友的地方。还望各位武林同道切莫坏了规矩。"说完,玄苦双手合十,口宣佛号,宝像庄严。


  "老秃驴,刚才怎么不站出来?"尽管表面上和众人一起点头称是,但暗地里,蓝沨却冷笑着对天残缺说,眼里不觉流露出了一丝鄙夷。

  而天残缺,则既没有反对,也没有附和,只是沉默的坐着,漠然的看着热闹的环境和——坐在他对面上手位置的慕容飒。

  ——————

  天决山的高台上,各门派可谓你方唱罢我登台,每个上去的门派子弟没有一个不拿出压箱底的本事,使出浑身解数为自己和门派争脸。

  眯着眼,蓝沨好整以暇的看着光华四溢、刀剑纷乱的高台,嘴角挂着一丝轻蔑的微笑。

  "残缺,"微微偏过头,他对坐在一边的天残缺说,"你知道,为什么天决山的武林大会能让各门各派都依约前来吗?"

  "了解别的门派的实力?"沉默一下,天残缺说。

  "这是一方面的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争夺资源。"微笑着,蓝沨轻摇折扇,说,"每五年的大会,不止邀请各大武林门派出席,还开放给普通人群观看……你没见那些台上的人本事没多少,但姿势倒是一个比一个潇洒,动作一个比一个华丽么?"蓝沨冷笑着说。


  说话间,已经到了天下宫上场了。

  在负责大会的人宣布过后,司徒翎澜微微一笑,当仁不让的走出座位,足尖一点,身子一扭一折,如穿花蝴蝶,轻飘飘的落在了台上,抖手就是万道剑芒,刹那间,银光点点,似乎铺设了整个天地,再配上她明艳的容貌,姣好的身材,端的是美艳绝伦,动人心魄。


  遥遥的向玄苦大师行了一礼,司徒翎澜吸了一口气,朗声说:"贱妾不才,谨请快活林的柳小姐赐教!"

  听到了这句话,热闹的会场顿时安静了下来,几乎所有的门派都把视线集中在了站在高台上的司徒翎澜身上。

  落落大方的面对着众多或探究或怀疑的目光,司徒翎澜镇定自若,眼里是满满的坚毅和傲然。

  脾气火爆的柳若涵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挑衅?只间她霍的站了起来,不顾别人的劝说,鞭子用力一挥,也斜斜的飞上了高台。

  "既然妹妹这么谦虚,那姐姐也就义不容辞了!"冷笑着,柳若涵挑衅的说。

  "……就请姐姐多多见教了。"听到柳若涵这么说,司徒翎澜眼里闪过一丝厉芒,但面上却不露半分怒色,反而笑得越发明艳。

  说完,司徒翎澜也不谦让,手掐剑诀,三尺青峰顿时化作长虹,朝着柳若涵飞射过去。

  尽管没想到司徒翎澜说动手就动手,柳若涵虽吃惊却不慌乱。鞭子一横,柳若涵瞬间在身前制造了一层泼水不进的鞭网。

  "一炷香之内翎澜就会赢。"台上打的热火朝天,台下的蓝沨却只是在看了一眼后,就悠然的说出了结果。

  一炷香?看着台上仿佛抖得旗鼓相当的两个人,天残缺不置可否。

  像是要印证蓝沨的话一般,在他说完没多久,柳若涵就渐渐落了下风。

  "碰!"蓦然,鞭剑相交,柳若涵手一抖,鞭子脱手而出。

  但,司徒翎澜却没有停手,不止没有停手,她眼中历芒一闪,手中长剑的去势反而又快了几分。银白色的剑身如一条白练,快速的像柳若涵的咽喉缠去。

  看着到了眼前的长剑,柳若涵整个身子仿佛被定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阿弥佗佛!"千钧一发之际,玄苦大师高声宣了一句佛号。

  其他人还好,但场中的司徒翎澜却感觉胸中一阵气血翻腾。银牙一咬,她用尽全身力气握进了即将脱出手的剑,尽全力在柳若涵白皙的脸上留下了一道剑伤。

  "噗!"在看见银白色的剑身划过柳若涵脸上后,司徒翎澜再也坚持不住,手中长剑铿锵落地,一口心血冲口而出。

  镇定而优雅的抹去了唇边的血迹,司徒翎澜微微一笑,说:"蒙姐姐承让了。"

  "……"碰了碰脸上的剑伤,看着染满了鲜血的素手,柳若涵眼里迸射出强烈的愤恨之意。

  "是我学艺不精!"咬着牙,柳若涵一字一顿的说。说完,她铁青着脸,走了下去。

  看着柳若涵的背影,司徒翎澜冷冷一笑,随即弯腰捡起地上的长剑,也走了下去。

  "寒天,吩咐下去,把生肌续玉膏给快活林送去。"沉默的看着比武,在柳若涵被司徒翎澜用剑伤了以后,天残缺对站在自己身边的寒天说。

  "区区一个快活林罢了,天下宫还会怕了他?"在寒天退下去之后,蓝沨冷笑一声,眼里闪过一抹傲气。

  "快活林的立场还不确定,没必要现在把他推倒别人那里去。"扫了一眼耷拉着脑袋,神色隐隐有着焦急的柳长笑和傅云归一眼,天残缺淡淡的说。

  闻言,蓝沨一挑眉,唇边隐隐有了一丝满意的微笑。

  开始站在天下宫的角度想了?很好……不管是谁打伤你的,或许我真的该好好谢谢他。眯着眼,蓝沨暗自想到。

  "扶执事下去休息。"在司徒翎澜走到了天残缺面前时,天残缺的转头对身边的宫众说。

  听到了天残缺的话,两个女性宫众赶紧抢上前几步扶住了司徒翎澜。

  看着天残缺,司徒翎澜感激的行了一礼,这才退了下去。

  接下来,天残缺和蓝沨又看了一会儿华丽而无聊的比武。就在天残缺感觉身子隐隐不对劲,准备离开的时候,一声厉喝阻断了他的脚步。

  "天残缺!还我全家命来!"

  ——————

  嗯,完成了。第五十九章 争斗开始

  喊话的,是一个年轻男子,也就二十五六的模样,一身白衣,端正的脸上是满满的正气,当然,还有隐隐的悲愤。

  正气。天残缺突然笑了,冷笑、又或许只是漠然的笑,却没有开口。现在的天残缺,已经不是那个两年前什么都没有的天残缺了。今天的他,拥有了许多普通人毕生都渴望不可及的东西:权势、钱财。当然,如果他愿意,还有美人。但同样的,他失去的也很多。比如,此刻在那个男子脸上浮现的正气……


  蓝沨的神色阴沉了下来。不管来的人是谁,他在武林大会上这么肆无忌惮的叫嚣,无疑是不把天下宫放在眼里。在他的记忆中,这种可笑而荒谬的事,已经有好几年不曾发生了。


  或许这几年来,天下宫的手段过于温和了?也许……摇着折扇,蓝沨阴沉着脸盘算着。

  "阿弥佗佛!"玄苦大师宣了一声佛号,缓缓出列,"这位施主,武林大会上不论恩怨,不理是非。"

  "大师!"看着慈眉善目的玄苦大师,男子神色扭曲,"天残缺此獠不止杀我父母家人,还奸淫我幼妹,甚至连那些府里的下人也不放过。不报此仇,今生誓不为人!"


  此话一出,白道自然人人愤恨,但黑道之人面色却多了些古怪和不以为然。

  如果他真的对情欲有兴趣的话,那我们也就不用挖空了心思去变着法子讨好他了。这是那一瞬间,所有给天残缺送给美人的黑道众人的心思。

  "放你妈的……"柳长笑气急,还没有骂完就被傅云归捂住了嘴。

  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傅云归到现在还没有弄清,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和这个让人头痛不已的少主扯上关系。

  "朋友这话过头了吧。"吸了一口气,傅云归冷冷的说,"若说屠门,天下宫做过的事,不会不承认。但若论奸淫……莫说天下宫本身就有不准这种事的规定,就是单说我家左护法,道上哪一个人不知道,我家左护法是出了名的不近美色的人。"


  没错,这两年来,天残缺崛起中,和他狠辣的心思相媲美的,就是他那有如苦行僧般的生活。然而,外人只道他不喜欢美色,或身子有隐疾,却不知晓是天残缺不近美色是因为,他的心早已给了别人。


  尽管,那个人不希罕……或者说,那个人有比他这颗心,更重要的东西。

  "我亲眼所见,还会有假?"男子冷笑,语气里是满满的怨愤,"天残缺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可怜我那幼妹不过七八岁……"

  此言一出,白道之人简直是怒行于色,而有几个黑道中人也露出了恍然的神色。当然,更多的则是冷冷一笑,露出讥嘲的神色。而不管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唯一相同的,就是都坐在一旁看热闹。有几个按耐不住想站起来的小辈也被自己的大人给拉了回去。


  "既然是阁下亲眼所见,不知阁下是如何留得命在的?"冰冷的声音,却是出自天残缺身边的寒天之口。随着他声音的落下,天残缺身边围着的十二个人,噌的一声抽出了随身携带的宝刀,直直的指着男子。顿时,武林大会上杀气四溢。


  然而,谁都没有注意到,在听见寒天的声音后,跟在慕容飒身边的寒碧,突然露出了一丝古怪的表情——似惊讶、似讥讽、似追忆。

  "天施主。"一皱眉,玄苦踏前一步,隐隐挡在了男子的身前。

  天残缺一摆手,那十二个人顿时把刀收了回去。

  "大师放心,晚辈自然不会坏了天决山的规矩,"天残缺声音平缓,表情也极为平淡,看不出什么喜怒,"只要武林大会期间,他在天决山上一天,晚辈就不会动手。只是……"话题一转,天残缺红色的瞳孔里,似乎有什么在慢慢沉积。


  "只是,晚辈不才,添为天下宫的左护法,这点声誉也不容别人随便诬蔑。"看了一眼玄苦身后的男子,天残缺的音调不变,声音却重重的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明显是加入了高深的内力。


  "自今日起,天下宫下三日追魂令,只要他在天决山上躲过这三日,天残缺以这条命做保,今生今世,天下宫决不再以任何借口理由找他的麻烦!"出口的承诺,辄地有声,那一瞬间,天残缺眉宇间的凌人的傲气,在所有人心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三日之后,正好是武林大会结束的日子。天残缺定下了这三日之约,看似在给对方机会,实则是在显示天下宫的滔天的权势——自然,那是在杀了对方之后。

  说完,天残缺一挥袖,径自离开了武林大会。

  客栈

  "咳咳!"回到屋子里的天残缺一坐下,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一口接一口,漫天的红色妖娆而美艳,肆意的吞噬着世间最值得敬畏的东西——生命。

  "护法。"等天残缺稍稍克制住了咳嗽,在一旁的寒天立刻递上了一杯茶水和一块干净的手帕。

  微微点点头,天残缺却不拿手帕,只是随手抹掉了唇边的血迹,然后接过了茶,一口喝下。

  茶是好茶,泡得也不错,把其间的甘甜彻底的发挥出来。但,这甘甜清香的茶,却无法冲淡天残缺嘴里的半丝血腥味。

  "护法,"就在寒天要为天残缺倒第二杯的时候,一个隐含恐惧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什么事?"微微一皱眉,寒天扬声问。

  "外面……外面有人送来了一个幼女……称是要来服侍护法。"期期艾艾的说完,门外的声音,越发的低了起来。

  "啪!"天残缺面无表情的听着,生生的把手里的茶杯捏碎。锐利的玻璃刺入掌心,鲜血一滴一滴的往下掉,一会儿就滴出了一个小血洼。

  "打折了手脚扔回去。"胸膛急剧的起伏着,天残缺闭目半响,冷冷的说。

  "是。"寒天弯腰,躬身应是。随后静静的退了出去。

  "寒爷,就是她。"看见寒天出来,门外的那个天下宫宫众顿时松了一口气。忙一指旁边的女孩,说。

  应该能引出一些变态的性欲……看了一眼瘦瘦小小、弱不禁风却又偏偏带着一丝媚态的女孩,寒天暗想。

  "喀、喀、喀、喀!"忠实的执行着天残缺的命令,寒天亲自打折了女孩的四肢,然后吩付旁边的人把女孩送回去。

  虽然是打折了……不过只要及时接回去就不会有丝毫的问题。还可以顺便博取别人的同情,逃过任务失败的惩罚……看着疼晕过去的女孩,寒天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随即,他垂下眼,恭敬的站在了天残缺的门前。


  真是……幸运的孩子。

  ————————

  "扑、扑"张开手,放走了鸽子,天残缺看着手中简短的信陷入了沉思。

  ……马上回去吗?说起来,武林大会今天也差不多结束了,倒没什么必要留下来。抿抿唇,天残缺暗自想到。

  不过,这么急……天下宫里面出了什么事?把玩着手中的纸条,天残缺暗自猜想。就他所知,天下宫周边并没有什么异动,而天亦煊,应该也还不至于这么快就改变对他的态度,那么……说起来,现在也就只有那点事值得他们这么大动干戈的催他回去坐镇了……天亦煊他,终于准备放手了?缓缓闭起眼,天残缺一时说不出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如果几天前,他听到这个消息,绝对会喜上眉梢,但现在……现在他突然觉得,天亦煊放不放手,于他而言,倒真的没有多少意义了。

  自嘲一笑,天残缺缓缓的把手中的纸条揉碎。

  等一切结束后……或许去关外看看,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暗自想着,天残缺思索了一会,就吩付寒天准备收拾东西回天下宫。

  "……护法?"听到了天残缺的吩付,寒天面上突然闪过了一丝古怪。

  "怎么?"回过头,天残缺问。

  "不,我这就吩咐下去。"微微躬身,寒天说。看着天残缺的样子,他已经明白,天残缺早已忘记了两天前武林大会上那个向他叫嚣的男人了。不过,有些事做主子的可以忘,他们下人,却不能忘。


  于是,在退出去后,寒天低声向身边的人吩咐了两句。

  听话的那个宫众不时的点着头,眼里闪过了几丝寒光。

  交代完后,寒天走回了屋子。然而,在手碰到门的那一刹那,寒天的脚步一顿,随即若无其事的推开了门。只是,在推开的那一刹那,他手中的剑顿时出鞘,化作一道银芒,直直的向漆黑的屋内刺去。


  "叮叮叮——"一连串兵器碰撞的声音响起,从传入耳里的声音判断,对方手里拿着的,一定是一对短兵器。

  "两年不见,就不认的我了?哥、哥!"一个轻佻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尤其是最后的一个'哥哥',更是糅合了憎恨、调笑、轻蔑、厌恶以及淡淡的回忆和思恋等复杂感情。


  "……"站在门外的寒天身子一僵,原本冰冷的眼睛顿时变得血红,握剑的手上也暴起了根根青筋。

  "怎么,还不进来?你要让你亲爱的弟弟被当成刺客抓走么?"声音又响了起来,不过这次却没有上次那么复杂的情绪,而是只剩下了挑衅。

  寒天沉默,随即重重的关上了门。

  几乎在他关上门的那一瞬间,房间里的烛火也亮了起来,说话人的脸,也暴露在明亮的火焰下——赫然是跟在慕容飒身边的寒碧。不过此刻,寒碧已经不是一头白发,脸上也没有了别人熟悉的怯懦,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嘲弄和魅惑。


  上下打量着寒天,寒碧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讽笑:"什么时候,自命正义的独孤寒天大侠也做起了黑道的爪牙?"

  寒天不语,只是握剑的手,却越发紧了起来。

  绕过桌子,寒碧把手搭在寒天的肩膀上,凑近寒天耳边媚笑:"嗯?你说是吗?我亲爱的哥哥……"

  寒天的身子顿时僵直了,好半响,他才冷笑:"独孤寒碧,这声哥哥我担不起。而且,独孤寒天早就死了。现在活着的,不过是托癖在天下宫底下的一条走狗罢了。"粗鲁的拉开了独孤寒碧环着自己脖子的手,满脸嫌恶的退了几步,独孤寒天说:


  "纵然我答应母亲不对你动手,但却没有答应要保护你。"

  听到这里,独孤寒碧的脸色顿时一变。

  冷笑着,独孤寒天用力的踹开了房门,朝着外面大喊:"来人,抓刺客!"

  "你……"咬着牙,独孤寒碧脸上闪过了一丝愤怒,但时间却不容他再多说什么。恨恨的哼一声,他朝着向这里跑来的人打出了一蓬暗器,就推开窗子,逃了出去。


  成功的逼走了独孤寒碧,独孤寒天心里非但没有半点高兴,反而沉甸甸的难受。

  独孤寒碧、独孤寒碧……闭了闭眼,独孤寒天茫然的坐倒在椅子上。从两年前险死还生的那一刻,他就告诉自己,这辈子再也不要记起那四个字了,可是……

  "独孤寒碧,下次,下次……"说道这里,独孤寒天的眼里,迸射出强烈的恨意。

  "寒爷?"看着茫然的坐在椅子上的独孤寒天,哪几个宫众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人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问。

  "我没事,收拾一下,准备上路了。"狠狠的摇摇头,把独孤寒碧的身影自脑海里甩出,寒天沉着脸说。

  "是。"尽管心里茫然不知所措,但基于独孤寒天一贯的威信,那几个宫众什么也没问,就去准备了。

  当天夜里,天决山脚下

  "啊——"

  天蒙蒙亮的时候,一个更夫发现了一具被斩断四肢,割掉舌头,挖出眼睛的尸体。

  而此时,天残缺早已在了回宫的路上。

  第六十章 盛宴血焰

  天下宫,落风院

  "谁?"坐在书桌前整理资料的天残缺突然抬起头,皱了皱眉,问。

  "是我。"短暂的停顿之后,门外响起了云昊钺的轻笑。随即,门就被推了开来。

  "右护法。"看到云昊钺,天残缺站起了身。

  上下打量着天残缺,云昊钺眼里突然闪过了一丝奇异的光芒。"残缺,你不早作打算?"

  "……"天残缺愣然,他怎么也没想到,云昊钺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右护法也来劝我?"在回来的当天,天残缺就知道了天亦煊要在半个月——也就是今天的晚上开宴会,宣布天下宫的下一任继承者——天暮云。而这半个月来,几乎他手下说得上话的人,都来劝过他早作打算。他们的暗示很明显,如果不能让天亦煊改变注意,那么,他们愿意采取别的更为有效的方法。但这些劝告,都被天残缺给挡了回去。


  或许是挡的次数多了,最近几天已经很少再有不开眼的人来提这件事了,而现在,云昊钺——和他同样身份地位的人来提,却不得不让他吃惊了。

  云昊钺从来没有表示过要站在他这一边,他的态度一直十分暧昧。而现在,在这个特殊而敏感的时候,他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劝?"云昊钺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古怪起来了,"我确实是来劝你的,残缺,你知道今天晚上的事吗?"

  "知道。"点点头,天残缺说。他这两年,不是白呆在天下宫的。

  "知道?"云昊钺看着天残缺,轻轻的笑了,半响才说,"如果我是你……我会现在就走,忘记这里的一切,走的越远越好。"

  "我现在,走得了?"没有苦涩,没有埋怨,没有自嘲,什么也没有——仅仅是陈述——天残缺,神色平静的陈述一件事实。

  云昊钺愣然,随即大笑:"没错,没错,走不了,走不了!谁也走不了!"笑声到了后来,渐渐变得凄厉,直至声嘶力竭。

  闭着眼,静静的站了一会儿,云昊钺才张开眼,笑道:"既然如此,左护法就和我看一出好戏吧,千载难逢的好戏。"浅浅的笑着,云昊钺又恢复了往常的神态。

  夜,碧落院

  算起来,这是天残缺第二次来到碧落院——第一次是在他七岁时,那一次,他在这里,见到了这个身体的母亲——云素月,也迎来了人生的第一次转折——学武。或许,从那一天开始,他就已经掉入了天亦煊的罗网?微微一笑,天残缺拿起酒杯,抿了一口。


  酒味辛辣苦涩,滑过喉咙更是一阵热辣辣如同烧灼的痛楚。天残缺从来不喜欢酒,但却甚少有不喝酒的一天。

  一来,是应酬——既然他已经不近女色了,那至少要喝一杯酒——只有酒,才是最好的拉近关系的东西。于是,两年前滴酒不沾的人,经过两年的时间,已经能面不改色的干掉一壶最烈的酒。


  二来,是身体——天残缺的身体,已经差到了在大热天都会感觉冷的地步了——普通人永远无法想象,在大太阳底下,看着别人热得汗流浃背,自己却寒冷得微微颤抖到底是什么感觉。甚至有时候,天残缺会略带好奇的想:如果没有了这身功力,他是不是连一天都撑不下去。


  周围鼓乐喧天,灯火通明,天下宫所有重要的人物,包括很少出现的宫主夫人——云素月都出现了。宴会,已经正式开始。

  酒过三巡——或者,还没有三巡,天亦煊就开口了,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悦耳:

  "今天,我宣布,天下宫的下任宫主——"

  周围,顿时如同死一般寂静,就连呼吸声,都变得若有若无。

  于是,天残缺笑了,清清浅浅的笑容。

  抬手,倒酒。仰首,喝。

  一如既往的火辣呛人,但天残缺唇边的笑容,却更深了。

  ——一切,都该结束了!

  ——————

  "天下宫的宫主——天残缺。"天亦煊的笑容,邪魅动人;天亦渲的声音,低沉诱惑。于是,天残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天残缺手里的酒杯,直直的掉在地上,碎成千瓣。


  然后,是比死,还可怕的沉寂——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天残缺身上。喜悦的、意外的、憎恨的、疑惑的,所有所有的视线,都聚集在天残缺身上,再也移不开半步。


  而天残缺,只是木着脸,僵硬着身子,一动不动的坐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

  "天亦煊——"沉寂,终于被一声尖利的叫喊打破。坐在天亦煊身边的云素月猛的站了起来,用力之大,甚至弄倒了身后的椅子。

  "你到底要怎么样!?我究竟哪里不如你意了?你要这样折磨我!"云素月的身子微微颤抖着,纵然是激动的大喊大叫,却也无损她的美貌。

  "你没有怎么样,"天亦煊笑,带着点嘲弄,更多的是漫不经心,"只不过,连抚养你的家人,你都可以因为几句甜言蜜语就抛弃,你又要我如何信任你?"

  "好、好、好!"云素月连连退步,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的诡异起来,而诡异之中,却又带着深深的悲凉。

  "天亦煊,你不是想知道我们云家的秘密吗?"云素月笑,那一刻,她肤白如雪,眼若星辰。那一刻,她脸上的笑,凄凉如斯却又风华绝代,使日月为之黯然失色。


  那一笑,让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天亦煊,全都呆了一呆。

  天下第一美人,在年过四十,青春不再之时,依然能让人为之失魂落魄。

  "我、告、诉、你。"云素月一字一顿的说,每说一个字,她就踏前一步。"你想要的神秘力量,是诅咒。每一个有云家血统的人,从出生就刻在骨子里的能力——诅咒。"惨淡一笑,云素月说,"七哥在死前,诅咒我一辈子得不到幸福……"说道这里,云素月闭了闭眼,一行清泪滑过玉雕一般的脸上。


  "他说的没错,像我这种人——不是人,甚至连畜生都称不上。"抬起头,云素月直视天亦煊,只是,脸上那惨淡的笑容却变得如春光般明媚,"所以,他们大约也不愿在地狱里看见我了——天亦煊,我用我的所有诅咒你,我诅咒你一辈子得不到幸福!我诅咒你会从此失去你最重要的东西!"话音刚落,云素月就像一下子老了十岁一般,额头,眼角都添上了皱纹,如墨的黑发更是一瞬间白了大半。


  厅上的人,顿时被眼前诡异的一幕给弄蒙了,都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反应。而天亦煊,几乎在云素月话一出口,就转过头去看身边的暗影——却已经迟了。他转过头的那一瞬间,刚好是暗影无声无息倒下的那一刻。


  那一刻,天亦煊的表情,突然变得惊惶失措。

  而云素月,对此却全不在意。她把目光投向了一直木然的站着的天残缺。

  "七哥……"向着天残缺伸出手,她哀愁的看着天残缺,"七哥,七哥……"每走一步,她的容貌就老上三分,等走到天残缺眼前,昔日的绝色容颜,早已被沟壑纵横的皱纹所替代。


  "七哥,原谅我,原谅我……"抚摸着天残缺的脸,云素月的眼里满是哀戚,"原谅我……我不是故意的……原谅我……"喃喃着,她的手一寸一寸下垂,身子也软倒在地。


  只是,到了最后,她那双美若星辰的眼睛,还在注视着天残缺,嘴里,还在叫着'七哥'。

  大厅,还是死一般的寂静,外头的声音,却渐渐大了起来。抬起头,天残缺木然的环视四周。天暮云已经被今夜的变化彻底惊呆了。此刻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而天亦煊则带着昏睡过去的暗影不知去了哪里。其他的人,也明显没有从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中清醒过来——除了云昊钺,此刻的他,正拿着一杯酒,遥遥举着,向天残缺示意。


  而此时,门外的喧闹,终于能够听清楚了。是天残缺所熟悉的,也是天下宫所有人所熟悉的——喊杀声。

  多年来训练出来的警觉,让厅中的众人顿时清醒过来。但,白道的人,已经闯进了院子。为首的,正是白道现任盟主,神仙府府住——慕容飒。

  在看到慕容飒的那一刻,天残缺突然觉得心里一阵暖流流过——无关乎理智,只是单纯的情感。

  但耳边传来的一句话,却如一桶凉水,直直的浇在了天残缺头上——"你觉得,他会怎么对待你这个刚上任的宫主?"

  猛的转过头,天残缺这才发现,云昊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边。

  怎么对我?天残缺一怔,随即脸色微微发白。

  如果,慕容飒对他还有半分情分在,就会直接杀了他。而……天残缺没有想下去——已经不需要了。

  "活捉,天下宫宫主。"隔着众多的人,天残缺却依旧能看清楚,不远处的慕容飒神色平静,甚至连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都没有变过半分。

  活捉,天下宫宫主!

  如果,他还对我——还对天残缺有半分情谊,他就会直接杀了他,而非抓他回去,用囚禁刑罚折磨羞辱他!

  "咳!"猛的捂住口,天残缺咳出了一大口血。

  慕容飒,你真的好本事,只一句话,就能让两年里经历了数百次生生死死没有掉过半滴泪的天下宫左护法——现在已经是宫主了——痛得撕心裂肺,口吐鲜血。

  在这一刻,天残缺才恍然——爱,原来也是一种不可饶恕的错。

  "宫主,走!"在天残缺失神的时间里,别的几个人已经达成了协议。几个功夫高强已经架着天残缺开始往外突围。

  而天残缺,却只是看着慕容飒,最后露出了一个笑容——一个无力的、带着些许茫然的笑容——到了现在,他连心痛的力气,都没有了。

  随后,他握着剑的手慢慢的松开了,长剑从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连同长剑一起掉落的,还有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

  "叮——"一声翠响,如同心碎。

  ——————

  第二卷,终。

  沉默,为什么我又虐上了?我……ORZ……我不是故意的……

  再次重申,这真的是HE……

  犹豫一下,有没有人想看慕容飒的番外?如果有,我就现写一篇……毕竟,都是从残缺的角度来写,对慕容飒多少有些不公平(有些事,在别人眼里是这样,在当事人心里未必相同,慕容也不是真心伤害残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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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缺》(穿越时空)第三卷 by 白衣如故

  第六十一章

  夜半凌墟弘农1023年,四月十八,对于所有武林人士而言,无疑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日子。在这一天,压制武林长达几十年的天下宫,被白道盟主慕容飒攻破。前任宫主天亦煊神秘失踪。而现任宫主天残缺当日的表现,更是让所有人失望。


  但,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天下宫将成为历史时,在天残缺手上,天下宫又重现了十几年前天亦煊建立时的奇迹。

  自那日被天残缺突围后,白道中人自全力追击,务求完成盟主吩咐的任务:生擒天残缺。然而,不知是否是天意,他们虽然屡次找到天残缺,但最后却依旧被他给逃了。这样的围追堵截,大约持续了一个月,直到一个消息传来为止——'江南被不明分子大规模的袭击'


  直到此时,白道才恍然,为何那一夜没有遭受致命打击的天下宫拿的出手的人居然这么少,为何作为天下宫宫主,天残缺竟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他们堵到。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围堵行动,终于不得不黯然收场。天下宫,也重新在江北站住了脚跟,只是,却已经没有了以前的嚣张。有人说,是因为白道的威胁,还有人说,是因为换了一个宫主。但不管如何,人,还是要活。日子,还是要过。于是,白道和天下宫的对抗,四月十八那一夜的血腥,也终于渐渐沦为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一晃,又是两年。经过了两年的休整,天下宫的实力,已经恢复到了两年前天亦煊还在时的程度——或许,比以前还强上几分。毕竟,天亦煊从来没有认真发展过天下宫。而天残缺……这两年里,就算是对天残缺意见最大,最苛刻的人,也无法跳出天残缺的毛病。


  在这两年里,天残缺对天下宫,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殚精竭虑'。

  为了引诱白道上当,他屡次以自身为饵,同那些围追他的人周旋;为了稳定局面,他在书桌前从早坐到晚,解决一个又一个让人头痛不已的问题;为了安定人心,就算在他被身上的伤痛折磨得几欲昏厥的那一刻,他的脸上还是带着满满的自信;为了让天下宫更好的发展,他将手中的权利一点一点的分到别人手中,让他们相互制衡。


  为了为了……这两年来,天残缺的生活条件,和他以前完全没有两样。但所处理的事,却是以前的数倍。

  "寒天,宫主呢?"刚刚来到落风院的蓝沨,看着面色各异,围在落风院之前的人,略带惊讶的挑了挑眉。他知道——谁都知道,天残缺不是一个没事爱摆谱的人,所以,眼前的情景,不得不让他惊讶。


  寒天沉着脸,不说一句话。只是把刚才给那些人看的东西又拿了出来——天下宫宫主的印章。

  看着寒天手上的东西,蓝沨愣在了原地。半响才吐出了 一口气,问:"宫主还有没有说什么?"

  "'我欠的,都还清了'。"寒天淡淡的说,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你欠的还了,那我们欠你的呢?站在原地,蓝沨的眼里闪过了一抹复杂。残缺,不管过了几年,你还是没有变……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蓝沨摆了摆手说:"既然现在局势已经平定了,宫主想出去走走也无可厚非。我们只需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好了。"扫了周围的人一眼,蓝沨微微一笑,说,"各位觉得呢?"


  作为两朝元老,又是现任宫主的老师,蓝沨话的分量,无疑很大。于是,不管是心怀鬼胎还是真心听命的人都不再说话,各自散去。

  "残缺,你倒会选时间,让我想找借口把你找回来都不行。"在所有人都离去后,蓝沨苦笑了一下,自言自语的说。

  西凉,国师府,观星台

  黑夜漆漆,明亮的星星高挂在黑幕之上,一个穿着黑色衣衫的人影正站在观星台上,似乎已经同周围的黑暗融为了一体。

  "……红鸾星动?"半响,那个人影微微疑了一声,声音低沉,明显是个男子,"想不到……有人能靠近我?"听语气,男子似乎微微笑了一下,但声音里,却满是讥削。


  "国师……"一个下人战战兢兢的开口。

  "什么事?"被称为国师的男子在月光下打量着他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漫不经心的开口。

  "王妃,王妃吩咐您过去她那里。"下人已经紧张到簌簌颤抖了。

  "月椟?"微微叹息着,被称为国师的男子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明星,语气平淡,"我今夜,有血光之灾……"说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般,闭上眼,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见国师闭上了眼,下人颤抖着身子,连牙齿都开始'咯咯'作响。一点也不敢提醒眼前的人,尊贵的王妃还在等着他。

  "罢了,月椟,月椟!"不知过了多久,国师的眼睛正了开来,如一块无暇的碧玉。只是此刻,那块碧玉似乎正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你很怕我?"走到了那个兀自颤抖的下人身边,国师突然停下了脚步,问。

  "小人,小人……"伴随着上下牙齿打架的声音,那个跪在地上的下人连话都说不全了。

  国师很年轻,也很美,是一种带着邪魅的美。笔直而柔顺的黑发,如碧玉般绿色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一起组合成了一张带着奇异魅力的脸。无论是谁,看见了这张漂亮的脸都不会轻易忘记。但同样无论是谁,看到了那双奇特的碧落眼睛后,他们都会期望,自己能永远记不起眼前的这个人,因为……


  "既然你连话都不会说,那还活着干什么?"静静的等了一会儿,见下人还是吭吭唧唧的说不清楚,国师微微一笑,柔声说。

  "我,我……"听到了这句话,那下人顿时脸色大变。慌忙抬起头,他似乎想解释些什么,但此时国师已经没了耐性。挥了挥衣袖,国师径自离开了观星台。

  而被独自留在那里的下人,则在国师走后的几秒钟之内,脸色转黑,毒发身亡。

  ————

  这是……哪儿?晃了晃有些晕眩的头,国师——夜凌墟看着周围的一望无边的黑暗,暗自想到。

  我记得我在……我记得什么?夜凌墟一愣,想到。

  "噼啪、噼啪——"不知道什么声音,遥遥传来。

  "夜凌墟,你该死——"伴随着粗哑声音的,是弓弦的响声。

  哼……凭你?夜凌墟不悦,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听过这恼人的声音。

  "噼啪、噼啪——"声音还在继续。

  "凌墟,凌墟……"就在夜凌墟苦苦思索的时候,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女人从黑暗中袅娜走出。女人的声音悲切,似乎怀着什么苦痛一般。

  听到了这声音,夜凌墟不知怎么的心中一痛,还没等他想起女人是谁,他的声音就在许虚空中响了起来:"月椟。"

  月椟!月椟!!

  这时,女人的面目终于出现在了夜凌墟面前。面容精致,眉如远山之黛,眼若秋水之波,看她的样子,竟丝毫不逊于有'天下第一美女'之称的云素月。

  "凌墟……"月椟声音悲切,眼神哀戚。

  看着月椟,夜凌墟神使鬼差的伸出手,似乎想安慰她。但在伸出之后,夜凌墟却有了不好的感觉。似乎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人间难得一见的美人,而是什么令人厌恶恶心的东西。


  "噼啪、噼啪——"声音尽管依旧遥远,却渐渐大了起来。

  "你为什么不死!?夜凌墟——"就在夜凌墟的指尖即将碰到月椟的那一刻,月椟那精致的容颜突然变得扭曲狰狞。

  伸出两只手,她紧紧的掐着夜凌墟的脖子,狠狠的摇晃:"为什么不死?为什么,为什么!?你死了,就再没有人知道……"

  看着疯狂而狰狞的月椟,夜凌墟突然想起来了。带血的长箭、狰狞的样子、虚伪的谎言、蓄意的邀请、精密的策划……一幕幕在夜凌墟重现。

  "月——呜!"猛的从梦中惊醒,夜凌墟汗淋淋的睁开了眼睛,刚想起身,却被一个温和的声音制止了。

  "你受伤的部位在胸口……最好不要乱动。"一个白色头发的人坐在外边,用一枝枯枝拨弄着火堆。

  火堆发出'噼啪、噼啪——'的声音,这时,夜凌墟才恍然,自己刚才听到的,就是对方拨弄火堆的声音。

  老人?……不,不是。声音很年轻……那双手也不是老人的手。皱着眉,夜凌墟不顾对方的劝告,撑起了身子。

  "哼!"不意外的牵动了伤口,夜凌墟闷哼一声,额上出现了细密的汗珠。不自觉的抚上了胸前的伤口,然而,夜凌墟却在下一刻瞪大了眼睛——他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


  "……谁包扎的?"夜凌墟问,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

  "……朋友希望是谁包扎的?"坐在外面的男子微微笑着,问。

  "你没有看见我的血?"夜凌墟问着自己也觉得好笑的问题——地上,还有他没干透的血——紫黑色的、含着巨毒的血。

  "……"男子没有回答,面上的笑容也不曾变化。只是眉间似乎多了几分疏懒。

  看了男子的面相,夜凌墟说:"你本可以活到四十。"

  ……四十吗?男子的唇角,微微勾了起来。

  "那现在呢?"男子问得漫不经心,似乎对自己能活多长并不在意。

  "最多四年。"看着男子漫不经心的样子,夜凌墟的嘴角也露出了一丝微笑——尽管,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

  四年?倒也够了……有些倦怠的打了一个哈欠,男子想。

  "一个愿望。"短暂的沉默过后,夜凌墟冷冷的说,"我会替你完成一个愿望。"

  ……愿望?男子有了一刹那的恍乎。

  呆怔了一会,男子淡淡的说:"我要的,你给不起。"

  "你……"夜凌墟的眼里闪过了一抹冰冷,但还没等他说完,男子就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

  "换一个要求吧……跟着我半个月,如何?"

  夜凌墟沉默,看着男子,他冷道:"不止我的血,就连我的汗水,我的皮肤也有毒。"

  "哦。"点点头,男子示意自己明白了,"这和我的要求有什么抵触吗?"他问。

  "……没有。"定定的看着男子,夜凌墟说。

  "既然这样……"男子微笑。

  "名字。"打断了男子的话,夜凌墟问。

  微微顿了一下,男子回答:"天残缺。"

  "天生残缺?"夜凌墟皱眉,不知怎么的,听到了这个名字,他心中竟隐隐有些不悦。

  "嗯。"唇边噙着一抹浅淡的微笑,天残缺点了点头,"天生……残缺。"

  ——————

  另,攻受问题……说一下,这次是互攻。不过第一次是小残攻。第六十二章 懵懂之情

  夜

  枯枝燃烧,发出'噼啪'的声音,自天残缺和夜凌墟相遇,已经过了三天了。这三天来,天残缺一直在同一片树林里打转,似乎在等着什么。

  面对着燃烧得正旺的火堆,夜凌墟和天残缺正同前几天一样,默默的做着自己的事。

  "……咳咳。"一边喝着葫芦里装着的酒,天残缺一边低低的咳嗽着。

  而坐在天残缺对面的夜凌墟,却像根本没有听到这恼人的咳嗽一般,只是面无表情的靠在石壁上,闭目养神。

  捂着唇,天残缺漠然的看着手上的点点猩红,将唇边的一丝血迹抹掉。

  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对现在的他而言,似乎真的没什么差别呢……摇晃着葫芦,天残缺斜靠在石壁上,看着外面一片漆黑的树林,默默的想着。

  只有四年是么?……四年之后,他也差不多而立了……三十而立……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天残缺的眼里闪过了一丝落寞。

  轻轻的呼出一口气,他拿起葫芦,灌了一大口酒。

  "咳咳咳——"不意外的引起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天残缺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一直淤积在胸中的烦闷。站起来,慢慢的走了出去。

  天残缺离开后,石洞蓦然寂静了下来。火堆里的火,依旧熊熊的燃烧着。只是,却已没了先前的温热,只余下一片冰寒。或明火灭的火焰映在夜凌墟身上,却无法让人感觉到他身上的半点温度。


  时间缓缓的流逝,但靠在石壁上的夜凌墟,却自闭上眼开始,就没有动过一下。直到,他感觉身边有人靠近。

  "别动。"伴随着天残缺的声音,夜凌墟只感觉胸口一痛。睁开眼,才发现天残缺已经把他胸口出的绷带解了开来。

  "还没有愈合?"看着夜凌墟的胸口,天残缺微微皱眉,"这几天最好不要运动。"说着,天残缺半跪在夜凌墟身前,开始为他重新上药包扎。

  紫黑色的血液流过天残缺手指,将他的手指渐渐染黑,可天残缺却恍若未觉,只是自顾自的包扎着。

  "……"静静的看着天残缺为自己包扎伤口,夜凌墟什么也没说——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说什么。

  这几天的经历,对夜凌墟来讲,是从未想过的——他从来没有碰到过,也从来想过,居然会有一个人,不在乎他身上的毒,细心的为他包扎伤口。

  "……你要我,做什么?"夜凌墟垂下眼,低低的开口。

  突然听到了这么一句话,天残缺愣然。抬起眼,看着夜凌墟眼中的期盼和一丝不易查觉的恐惧,天残缺心中一痛。

  沉默半响,他笑道:"什么都可以?"

  "对。"点头,夜凌墟说。

  然而,天残缺却敛了笑颜——他在夜凌墟眼中,看到了认真——夜凌墟是当真的。

  轻轻的为夜凌墟固定好绷带,天残缺起身,说:"好好休息……那只长箭刺得很深。差一点就刺穿了你的心脏。"

  "嗯。"点点头,夜凌墟听话的闭上了眼,不一会,就传来了浅浅的呼吸声。

  这又是何苦?苦笑着,天残缺靠在了石壁上,有些怔忡。

  他……不过是个渴望温暖的孩子,你没事又去招惹他做什么?闭起眼,天残缺想起了那夜看见的一双眼睛——漠然的、不带丝毫情绪、死气沉沉的漂亮碧色眼眸。

  就是这对漂亮的眼睛,才让当时的他虽然知道救人会威胁自己的生命,却还是生出了救人之心。

  而后来……后来……天残缺有了一丝茫然,他并不想和夜凌墟有太过深入的接触——自然不是因为他体内的毒,而是因为,到了现在,他已经不想和任何人有太过深入的牵扯了。


  ……半个月……算了,最后一次吧。等他伤好了之后,他就离开。只是半个月而已……

  抿了一口酒,天残缺暗自想到。然而,就在他思考着以后的行程的时候,一声细微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唔……"睡梦中,夜凌墟微微皱起了眉心,脸上也有了一抹不正常的嫣红。

  皱着眉,伸手探了探对方的额头,天残缺的神色转为严肃。

  伤口一直没有愈合,是因为他体质虚弱,还是因为对方在箭上涂抹了毒药?几乎不用考虑,天残缺就排除了第一个猜测——身体虚弱的人,不可能在中箭后那么短的时间内清醒。


  ……那就只有毒药了。看着昏睡中的夜凌墟,天残缺有一丝头痛。因为夜凌墟身体的关系,他不敢随便对他用药——即使用了,只怕也没什么效果。

  "……"含混的声音自夜凌墟干裂的嘴唇逸出,不知梦见了什么,夜凌墟的眉心,皱得更紧了。

  定定的看着夜凌墟,不知怎么的,天残缺突然想到了自己。叹了一口气,他伸出手,轻轻的为夜凌墟抚平眉间的褶皱。

  "唔……"茫然的睁开眼,没有焦距的看了天残缺一眼,夜凌墟动了动身子,靠在了天残缺的肩头,又闭上了眼。

  在被夜凌墟靠在肩头时,天残缺的身子微微顿了一下,似乎想让开。但最后,他却只是坐在原地,任由夜凌墟靠着。

  ——————

  酒楼

  "唉,他在那里坐了多久?"

  "不知道,有点久了吧?从我们进来开始……"

  "我注意过了,从我们进来开始,他就坐在那边,且只点了一壶茶。"

  "你的意思是……"

  "那可是一个美人啊……"

  酒楼里,从不缺少闹事的人,今天,自然也不例外。在一阵窃窃私语后,角落里的两个油头粉面的青年嘻嘻哈哈的站了起来,朝窗户的位置走去。

  "小美人,告诉哥哥我你的名字如何?"嘻笑着,其中一人对面向窗外,有一头如瀑布般漂亮黑发的人说。

  看着窗外的人没有回答。

  "小美人,别这么冷漠嘛!和哥哥聊聊如何?"看见对方不回答,一开始说话的同伴也调笑着开口。

  背对着他们的人,还是没有动。

  被人这么忽视,前来搭讪的两人的面子都有些挂不住。其中一个脾气火爆的人猛的一拍桌子,怒道:"小子,不要给脸不要脸。"

  "你们,"看着窗外的人终于转回了头,一对碧色的眼睛里流转着漠然,"在对我说话?"

  本来因为对方的冷漠而有些胆怯的两人在听到这怎么看都算是挑衅的话后,顿时把刚才的那丝心悸抛到了九霄云外。

  "臭小子,不给你点颜色看看……"其中一人咬牙骂道。握起拳,他重重的朝夜凌墟脸上打去。

  而坐在窗边的夜凌墟,却只是冷漠的看着拳头离自己越来越近。不言,不动。

  但,就在他的拳头即将碰到夜凌墟时,一只凭空出现的手,挡在了他面前。

  "不好意思,在下的朋友,不知哪里得罪了两位?"伴随着一个冷淡的声音,满头白发的天残缺站在了夜凌墟身边。

  "我……您……"看着天残缺,那原本挑衅的两人顿时结结巴巴起来——天下宫宫主的威仪,并不是那么好承受的。

  "如果两位没事的话……"看了两人一眼,天残缺没有说下去,只是眉宇间的厌倦,却更浓了些。

  "我们马上走,您慢用……"听到了这句话,那两人几乎是逃着离开了酒楼。

  看着那两人的背影消失,夜凌墟才问:"你不想我杀他们?"

  "不过是两个泼皮罢了。"揉了揉眉心,天残缺淡淡的说。

  "既然只是两个泼皮,那为什么不让我杀?"微微皱起眉,夜凌墟道。

  "……"天残缺沉默,良久才说,"你喜欢杀人?"

  "你不喜欢?"夜凌墟拧起眉,复又说,"既然你不喜欢,那我就不做了。"

  天残缺哑然。如果是几年前,他确实会高兴,可是现在……

  摇摇头,他叹了一口气,说:"不必如此,你……"

  "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没有等天残缺说完,夜凌墟就以冷淡到算得上冷漠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你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只要你不要离开我,不要怕我。"


  "……"看着夜凌墟,有那么一瞬间,天残缺真的说不出话来了。如果不是夜凌墟脸上那副淡漠的表情,他几乎就要以为,对方刚才是在……

  天残缺没有继续想下去,那一瞬间传来的刺痛,几乎让他忍不住用手去捂着心脏。

  他……不过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疲惫的揉了揉额角,天残缺一点也不想再纠缠着这个话题。

  "吃一点清淡的如何?你的伤还没有好,忌荤腥。"说完,天残缺叫来小二,点了一桌的素菜。

  "……"听着天残缺的话,夜凌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冰冷的眼神稍稍显得柔和了一些。

  "你呢?"突然,夜凌墟开口。

  "我?我什么?"微微一怔,天残缺问。

  "咳嗽。"夜凌墟看着天残缺的酒杯,平静的说。

  没想到夜凌墟会说出这样的话,天残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沉吟了一会,他才笑到:"没错,不过,喝酒是习惯和……需要。"

  看了天残缺一眼,夜凌墟什么也没说。只是开始慢慢的品尝桌上的素食。

  "你家人呢?"看着夜凌墟,天残缺突然问。

  "我只有一个姐姐。"看了天残缺一眼,夜凌墟回答。

  真的每问必答?皱了皱眉,天残缺没有半点高兴的情绪。

  "她应该……"天残缺没有说下去——虽然不愿意,但他却会不自觉的往坏的方面去想。

  "我身上的箭伤应该是她下的手,"在说这种话的时候,夜凌墟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那次,是在去看她的路上被伤的。"

  "……夜月椟?"喃喃着,天残缺的神色转为诧异。夜凌墟昏倒那晚,他听夜凌墟一直在叫这个名字,以为'月椟'是他喜欢的人,却没想到……

  "她是唯一一个不怕我体内毒的人。不过,她并不喜欢碰触我。"抿了一口茶,夜凌墟淡淡的说,"紫黑色,是最让她讨厌的颜色……还有,碧绿色。"

  在夜凌墟说话的时候,看着夜凌墟碧色眼睛的天残缺,微微迟疑了一下。

  碧绿色,是他喜欢的颜色之一……

  不过,这时候,他应该离开了不是吗?虽然还没有到半个月,但真的照这样下去,他恐怕想走也走不了了。天残缺这样想着。然而,紧接着,另一个念头又闯进了他的脑海。


  就算走不了……又怎么样?他现在,还有什么目标,或者说愿望么?或者,暂时留下来,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自嘲一笑,天残缺暗自想着。

  "凌墟,"微微一笑,天残缺看着夜凌墟,慢慢开口:"我喜欢……碧绿色。"

  第六十三章 虚情假意

  夜凉如水,但呆在屋子里的天残缺,却没有心思欣赏这静瑟的夜。

  如果有一天,一个人躺在床上,对你说:"你怕我?",你会怎么做?

  ——天残缺现在,就面临着这个问题。

  "呆在椅子上,很舒服?"夜凌墟面无表情的问——从相识到现在,他脸上的表情就少得可怜。

  面对这个问题,天残缺能说什么?于是,他只是苦笑:"不……"

  "你不想碰我?"夜凌墟再次问。

  "……"天残缺没有回答。他吸了一口气,脱下外套,干脆的翻身上了床,随后闭上眼睛。

  看着躺在自己身边闭目养神的天残缺,夜凌墟的眼里闪过一丝异色,定定的看了天残缺一会,他略带犹豫的慢慢躺下去,闭上了眼。

  夜色,渐渐深沉。但身边的人,却从头到尾都紧绷着身子,没有片刻放松。

  这又是何苦?闭着眼,天残缺自嘲的想。明明知道他这么说不过是试探,根本没有相信你的意思,你又这么认真做什么?

  夜凌墟……天残缺的脑海里,不期然的浮现了那对清冷漂亮的碧色眼眸。静静的想了一会儿,他叹了一口气,决定不再彼此折磨。

  睁开眼,天残缺轻轻的起身,不意外的在自己起来的那一刻,看见了一对因猛然睁开,还来不及掩饰其间警惕的漂亮眼眸。

  "我出去走走,你早些休息。"微微一笑,天残缺自然的帮夜凌墟拉上被子,说。

  在天残缺的为夜凌墟盖上被子的那一刹那,夜凌墟的眼里,分明闪过了一丝诧异。然而,天残缺却没有看见——他已经走出了房间。

  "哟!这位爷,这么晚还不休息?"守夜的小二见天残缺走下来,连忙上前招呼。

  "嗯,突然想看看夜色。"淡淡一笑,天残缺说。

  "公子是秀才吧?只有你们,才有这些兴致。"手脚麻利的将天残缺带到了视线最好的靠窗位置,小二笑着说,"公子要不要来点酒?别看我们这里白天热,晚上可就变天了!这里没有酒简直活不下去了。"抱怨了几句,小二说。


  "好……不,不了,随便来壶茶就行了。"本来想答应的天残缺在看到静寂的夜后,临时改变了主意。

  "哎,好勒,公子稍等。"对于小二而言,天残缺点什么都和他无关——只要他有点就好了。

  斜斜的靠在椅子上,天残缺专注的看着窗外——事实上,除了一片漆黑,和在漆黑中若隐若现的轮廓外,天残缺什么也看不到。但正是这一片漆黑,让天残缺的心情,慢慢平稳了下来,连带着,也有了招呼客人的兴致。


  "既然来了,就一起喝一杯如何?"天残缺的样子,比以前多了些疲惫懒散,但却没人,敢小看这样的天残缺。

  "一别经年……不想人事已非。"片刻的沉默之后,一个夹杂着淡淡惆怅的声音响起。

  听到了这个声音,天残缺倒茶的手一顿,嘴角若有若无的勾出了一个微笑。

  "子仪,没想到这次居然是你。"唐子仪,天残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朋友,却不想,再次相见,竟然是这种情况。

  "我并不是来……"唐子仪开口,却在见到天残缺宛如明镜的眼眸后噤声。沉默良久,他才叹了一口气,说:"抱歉。"

  "琳儿还好吗?"摇摇头,示意自己并不在意,天残缺问。

  "琳儿已经出阁了。"看着天残缺,唐子仪略带感慨的说,"一转眼,就这么多年了……"

  "出阁?"天残缺一顿,随即才略带自嘲的笑到,"没想到……"

  "残缺,为什么一个人离开天下宫?"忍了忍,唐子仪还是问,神色中隐隐有着些焦虑和反对,"如果你还呆在天下宫,这种魑魅魍魉又怎么敢来……"

  看着唐子仪的样子,天残缺微微一笑,眼神柔和了下来,"子仪,算来,你是我少有的几个朋友了……你说,人的一世,若永远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是何其可悲?"眺望着远处,天残缺像在问唐子仪,却更像自问。


  "所以,"飒然一笑,天残缺说,"纵使知道离开天下宫,会有很多麻烦,但我却也不愿再做任何违背我自己意愿的事了。"

  "况且,如你所说,那些魑魅魍魉也未必有本事为难我。"抿了一口茶,天残缺的眉宇间添了几分傲然。

  仔细的看着天残缺,唐子仪自失一笑:"是我错了……若是几年前,你比不会说这种话。"叹了一口气,唐子仪这才想起,眼前的人不止是他认识的天残缺,还是天下宫的宫主。


  其实,早在前两次伏击的人全部覆灭他就应该明白的,只是……以前的映象太深刻了么?他总是以为,天残缺还是记忆中的那个温柔的人,而非……

  "喀!"天残缺和唐子仪同时听到了一声轻响。

  来了?唐子仪略有些不舒服的想着。然而,在他对面一直到刚才都含着笑的天残缺却沉下了脸。

  "那些人……只怕找错了对象。"看了一眼唐子仪,天残缺淡淡的说,面上虽没有明显的怒色,但唐子仪却能听出其中压抑的怒火。

  "子仪,"走了两步,天残缺突然回头,"你可以选择,留下,或者,离开。"说完,他足尖一点,人已上了三楼。

  ……留下,或者离开么?唐子仪沉默。在天残缺的眼里,他清晰的看见了冰冷的杀机。刚才站在这里的,已经不是他唐子仪的朋友,而是天下宫的宫主了。

  天下宫的宫主呵!嘲讽一笑,唐子仪一撑桌子,轻巧的翻出了窗子。借着夜色,离开了酒楼。

  ——————

  跃上楼,天残缺焦急的推开门,却因入眼的景象而呆在了原地——夜凌墟的手,正插在一个人的胸膛里,周围的地上,也已经散落了好几具尸体。

  怔怔的站在原地,天残缺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丝荒谬的感觉。抿抿唇,他对自己刚才的焦急感到了几分可笑。

  ——他早应该知道,眼前的人,绝非他自己所表现的那般柔弱!

  听见了开门声,夜凌墟转过头,正好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天残缺。皱皱眉,他冷漠中夹杂着些许嫌恶的将手自对方的胸膛中取出。

  看了看地上胸口都出现了一个血洞的尸体,再看了看夜凌墟没有半丝波动的漂亮眼睛,天残缺的心情,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沉默了一会,他开口:"抱歉。"

  和天残缺对视的夜凌墟,显然没有想到天残缺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一时之间有了些许错愣。

  "这些人是来找我的,没想到……"顿了一下,天残缺看见了夜凌墟被染湿的衣襟,不觉皱起了眉。

  "伤口裂开了?"走上前,天残缺问。

  "……没事。"看着走到了眼前的天残缺,夜凌墟怔了一下,才回答。

  看着渐渐晕染开的血迹,天残缺还待说些什么,却在听见底下的响动后改变了主意。

  "先走。"拉住了夜凌墟的手,天残缺沉声说。赶在底下的人上来查看前,天残缺在桌上留了一锭银子,推开窗,拉着夜凌墟跳了出去。

  "!"在落地的那一刹那,夜凌墟胸口一痛,身子不由一个趔趄。但更快的,他的身体就僵在了原地——在他刚才趔趄的时候,天残缺扶住了他的肩。

  察觉到夜凌墟的僵硬,天残缺不着痕迹的将手拿开,问:"能走吗?"

  见天残缺把手拿开,夜凌墟竟不自觉的送了一口气。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夜凌墟没有说话,仅是点了点头。

  见状,天残缺也不多说,只是开始在前面带路。

  ……我怎么了?跟在天残缺后面的夜凌墟有些茫然。我不是希望能有人能接近我么?夜凌墟在心底自问,可是,为什么当他碰到我的时候,我居然会……惊慌?

  "到了,"就在夜凌墟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时候,天残缺已经走到了目的地。拉开门,他对夜凌墟说,"进去吧。"

  看了一眼天残缺,夜凌墟点了点头,走进了这间位于城郊的茅屋。

  "……这几天多注意一点,不要剧烈运动,伤口再被撕开的话,就不好愈合了。"重新处理了夜凌墟的伤口,天残缺说。昏暗的油灯下,他的神色有着掩不住的疲惫。


  "早些休息。"交代完了事情,天残缺朝着夜凌墟点点头,熄灭了油灯,就要出去。

  "为什么?"在天残缺即将踏出门的那一刻,夜凌墟突然开口,碧色的眼瞳在黑暗里熠熠生辉。

  "……什么?"顿了一下,天残缺没有回头,问。

  "你既然不喜欢我杀人,为什么不说我?我违背了承诺,为什么不说我?"夜凌墟问,声音不觉提高。

  "首先,我喜不喜欢杀人,和你没有关系。你杀不杀人,和我也没有关系。"天残缺的声音,极为平淡,就像是在讨论今天天气如何一般,"至于所谓承诺……"

  转过身,天残缺微微一笑——尽管是在黑夜里,但以夜凌墟的眼里,仍然能清晰的辨认出那一刻,天残缺眼里的悲哀。

  "别说你并没有给我什么承诺,纵使有——也是可以违背的。"说完,天残缺不待夜凌墟说话,就走了出去,并轻轻的掩上了门。

  屋外,月白风清,但天残缺的心,却沉甸甸的难受。

  "……飒……"抱着胸,天残缺倚在树干上,略带茫然的轻声叫到。

  "飒、飒、飒……"轻声的叫换着,天残缺带着浓浓的疲惫,慢慢的闭上了眼。

  翌日

  "醒了?"夜凌墟刚刚睁开眼,就听见了天残缺的声音。几乎在听见的那一瞬间,他眼里的睡意就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防备和警戒。

  "先吃点东西。"天残缺没有看见夜凌墟眼里的防备——或者看见了却根本不在意。指了指桌上的稀粥和小菜,他说。

  "……"看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饭菜,夜凌墟突然怔住了。

  "怎么了?"对于夜凌墟的突然呆怔,天残缺有些不解,走到了他身边,检查他身上的伤口。

  然而,在碰到夜凌墟裸露在外的肌肤后,天残缺不觉皱起了眉头——夜凌墟皮肤的温度,已经超过了正常的温度。

  思索了一下,天残缺突然伸手,扣住了夜凌墟的手腕。

  在天残缺的手碰到自己腕脉的时候,夜凌墟身子一顿,似乎想避开,但最后不知怎么的,夜凌墟终于没有挣脱。

  "……"将手指搭在了夜凌墟的脉搏上,凝神探查了一会,天残缺终于松了一口气,"凌墟……"抬起头,他看着夜凌墟,却意外的发现,从认识到现在,夜凌墟的眼里,头一次没有了防备。


  "嗯?"应了一声,夜凌墟询问的看着天残缺。

  "……你知不知道是什么毒?"仅仅愣了一下,天残缺就回过了神。放开了夜凌墟的手,天残缺退后了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问。

  "……不知道。"看着天残缺的动作,夜凌墟沉默了一下,说,"是我没尝过的毒药,应该是世间少有的奇毒之一。"

  "是么……"点点头,天残缺示意自己明白了。

  看来,极有可能是'噬神'……居然下这种歹毒的毒……暗自想着,天残缺不觉拧紧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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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谢谢听到涛声的长评。第六十四章 茫然无措

  "这是什么?"看着碗里黑乎乎的药汁,夜凌墟皱眉,问。

  "中药,"天残缺说,"应该不会和你体内的的毒起反应。"只是这样一来,药效也就减到很弱了。暗自叹了一口气,天残缺想到。他并无意告诉夜凌墟,自己为了配这么一副能稍微克制夜凌墟伤势的药究竟花了多少心血。


  "……"怔怔的看着药汁,夜凌墟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可以不要喝。"注意到了夜凌墟的神色,天残缺淡淡的说——他这么说,确实是真心的。天残缺从来不认为,自己付出了,别人就要接受。然而,尽管这么想,天残缺却也不由着有些遗憾。


  只是可惜了这些天的努力……天残缺暗自想着。

  听到天残缺这么说,夜凌墟微微一呆,随即什么也没说,端起药碗,将里面的药全部喝了下去。

  "苦的。"放下药碗,夜凌墟说。

  "药自然是苦的。"天残缺答,随即却是一怔,"你没喝过药?"

  "……什么作用?"看着药碗,夜凌墟问。

  "治疗伤势。"强自将心底的诧异压下,天残缺说。

  "那么,没必要。"夜凌墟说,"以前不让治,现在不能治。"

  "……"天残缺沉默,看着一如既往的平静的夜凌墟,他突然有了一丝心疼。

  ……不让治么?这么说来,他那时候杀人,倒并非生性嗜杀了。这么想着,天残缺看着夜凌墟的眼神变得柔和了些。

  "吃一个糕点吧。"指着桌上的一些糕点,天残缺微笑,"喝完药后吃一点甜的,能把苦涩的药味压下去。"

  看了天残缺一眼,夜凌墟拿起一块糕点,放到嘴中。

  其实,作为西凉的国师,夜凌墟什么精致的糕点没有吃过?但现在,在一间破茅屋里,吃着路边几文钱就能买到的糕点,他却突然觉得这些平日里没什么味道的糕点变得好吃了些。


  "嗯。"点点头,夜凌墟示意糕点确实不错——虽然,他并不喜欢甜食。

  看着夜凌墟点头,天残缺轻笑,带着些怀念的说:"以前我生病的时候,喝完苦得让人想哭的药汁后,小青总会偷偷的拿一块甜的糕点塞到我手里……"说道这里,天残缺微微收敛了笑颜。


  那时候,他们家很穷,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而所谓的糕点,又能有多好吃呢?似乎……只是冰糖吧!但……那个味道,真的很好呢……想到了以前,天残缺的唇角,不觉微微勾了起来,红色的眼眸也盈满了温柔。


  "小青?"定定的看着天残缺唇边的浅笑,夜凌墟突然问。

  "我妹妹,一个很善良,很可爱的孩子。"天残缺笑着说,"小时候,我被打被骂的时候,都是她偷偷来安慰我,给我送吃的……我生病的时候,也只有那个傻丫头会关心我,会到处求人救我……"


  小青,希望你能幸福……眼神微微一黯,天残缺想着。一定要快乐、幸福……

  "她现在呢?"看着天残缺的样子,夜凌墟突然有些不悦,似乎自己的什么重要东西被别人抢走了一般。

  "……我大概,再也见不到她了。"沉默了半响,天残缺说。

  "她死了?"夜凌墟心里的阴影烦闷,突然消失了。

  "或许,死的是我。"带着略显嘲弄的笑容,天残缺如此说。

  夜凌墟也沉默,却不是因为天残缺的话。对他而言,那个什么小青到底是死是活根本不重要——就像其他许许多多的陌生、不陌生的人一样,在他眼里,他们的死活,和一只蚂蚁的死活,其实没有多大的区别。他在意的,只不过是眼下这个虽平凡,却意外的让人感觉平静舒服的生活罢了。


  那么,体内的毒再过一段时间处理好了……夜凌墟暗自想着,过一段之后,我大概就会厌倦这种生活吧?到时候,就可以杀了他了……微微垂下眼,夜凌墟掩去了眼中那抹凌厉的杀机。


  ……算了,反正也没几日了,对他好点倒也不妨事,以他的个性,以后也未必能记住我。抿抿唇,天残缺暗想。

  他,只怕比我以前还……天残缺心中一痛,没有继续想下去。能帮多少就帮多少吧!最后几年,多少做些好事吧……自嘲一笑,天残缺想着。

  只是没想到,到了最后,他那游山玩水到底还是没能真正实现……

  数日后,茅屋

  午时……他大概还要两三个时辰才回来吧。静不下心来的夜凌墟抬头看了看天色,想到。

  ……奇怪,为什么我会这么在意?看着自己白净的手,夜凌墟有些疑惑。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吧?我或许……

  "吱呀——"开门声,突然想了起来。

  听到了这个声音,夜凌墟的嘴角,不自觉的微微勾了起来,眼神也稍稍柔和了下来。但很快,他的眼神就重新恢复平日的冰冷和漠然——进来的人,并非天残缺。

  "夜凌墟?"来人开口,声音沙哑而冰冷。

  "是。"夜凌墟同样漠然的回答,"谁让你来的?夜月椟?"

  "游魂楼一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来人冷淡的说。

  ……游魂楼?杂碎罢了……眼神一闪,夜凌墟想到。随后,他也不多话,足尖一点,径自向后山掠去。

  看着夜凌墟,来人冷哼一声,同样以极快的速度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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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大概……几招之后,轻松的制住了对方的夜凌墟本来想像平常一样直接把对方的心挖出来,可是,在夜凌墟的手指碰到对方胸膛的那一刻,不知怎么的,夜凌墟突然想起了天残缺。


  他大概,不喜欢血腥味吧……这么想着,夜凌墟本来伸向对方胸口的手指临时变成了抓像对方的喉管。

  "咔嚓。"一声轻响,夜凌墟面无表情的把对方软下来的身体推下身后的悬崖。

  城郊小屋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里,夜凌墟特地绕了一大圈,才从正门回到屋里。推开门,看到和想象中一样的橙红色灯火,夜凌墟的心,一下子松了下来。

  "回来了?"看见了夜凌墟,天残缺从书中抬起头,揉了揉眉心——最近,他总是很容易疲惫。

  "嗯。"点了点头,夜凌墟扫了一眼摆在桌上的饭菜和一碗药汁。

  "我先去休息了。"合起书,天残缺站了起来。

  "……凌墟,"走到了门口,他突然转过头,说,"我并没有干涉你行动的意思,只是,"斟酌了一下,天残缺谨慎的说,"我杀的人,并不会比你少,所以……"看着夜凌墟,天残缺没有继续说下去,走了出去,他轻轻的带上门。


  ……不会比我少吗?看着紧闭的房门,夜凌墟眼神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夜,乌云悄悄的遮住了最后一丝光辉,在一片漆黑中,一道黑影走进了天残缺的房间。在没有光亮的屋子里,一对碧色的眼睛显得尤为醒目。

  慢慢的走到了天残缺的床边,夜凌墟站在床前,静静的看着躺在床上休息的天残缺。然后,他伸出了手,轻轻的覆盖在天残缺略显纤细的喉咙上。

  一跳一跳的脉动不甚清晰,皮肤下的温度也稍显低了些,让人感觉有些冰凉。

  ……你在迟疑什么?看着自己合不上的手,夜凌墟的眼里,闪过了一丝疑惑。已经两个月了,这样的生活,他应该已经厌倦了……不是吗?

  杀了他,用他的血解毒,然后,回去做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看着天残缺平静的睡颜,夜凌墟这样对自己说。

  既然已经厌倦了,还等什么?夜凌墟自问,然后,一点一点的加重了手里的力道。

  "嗯……"似乎感觉到了痛苦,睡梦中的天残缺微微皱起眉,发出了低低的呻吟。

  然而,这声比猫叫大不了多少的声音却让夜凌墟的手闪电般缩了回去,如同被火烫到一般。

  退后一步,夜凌墟带着震惊和错愣瞪着自己的手,仿佛眼前出现了什么让他不敢相信的事情。

  怔怔的看着依旧沉睡的天残缺,夜凌墟犹豫了一下,突然转身离开了天残缺的房间。然而,他没有看到的是,在他出去后,本来应该睡得很沉的天残缺睁开了眼,而那双红色的眼眸中,更是连半丝睡意都没有。


  轻轻的摸了摸喉咙,看着空荡荡的屋内,天残缺的闪过一丝复杂。如果刚才夜凌墟再多加一分力道,他现在大概就已经……默默的放开了手指间扣着的小刀,天残缺突然有一丝茫然。按照他的计算,两个月的时间,是夜凌墟耐心耗尽的极限,而他,陪了他两个月,对他也算仁至义尽了,只要在最后,夜凌墟离开,那他自然也可以从容离开,在最后的时间里做自己想做的事。只是,现在这种情况……到底算什么?天残缺有些茫然,为什么刚才,夜凌墟会想杀了他,而又为什么到了最后,夜凌墟会突然离开?


  呆呆的坐在漆黑的屋子里,天残缺的心头,突然涌上了深深的疲惫。

  "……咳咳。"用手捂着口,天残缺弯下腰,剧烈的咳嗽起来。

  匆匆的回到自己房间的夜凌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在刚才看见天残缺皱眉的瞬间,居然会心痛。

  ……是因为毒的关系?抚着胸口,夜凌墟撑着桌子,茫然的想着。接着,他又想到了最关键的问题:

  为什么不杀了天残缺?

  为什么不杀了他?夜凌墟问自己,他中了我的毒,这次的毒药竟意外的厉害,但只要能喝下天残缺的血,就可以马上中和掉体内的毒……但,我为什么还要……迟疑?这不是早就决定好了的吗?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在夜凌墟脑海里翻滚着,搅乱了夜凌墟原本平静如一潭死水的心。


  他死了,就再没有人会像他这样待你。一片混乱中,一个冷漠的声音越发的清晰起来。这样待我?……夜凌墟突然突然怔住了。这样的生活……不是因该平凡到让人厌倦么?可是,我为什么……会呆了足足两个月?还……跌做在椅子上,夜凌墟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


  之后的几天,天残缺和夜凌墟都默契不提那晚的事。夜凌墟继续无所事事的呆在这个偏僻而简陋的小屋里,天残缺则依旧帮夜凌墟熬药。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只是,隐隐中,却又似乎有了什么不同。


  "……这样?"看着手中的医术,天残缺的眼里闪过了一抹深思,"他原来是想要我的血……中和是么……"沉吟着,天残缺合上了手中的书,专心看顾旁边放在火上的药罐。


  第六十五章 离别之际

  橙色的火光笼罩着昏暗的屋子,微弱的火苗在灯芯上跳动着,似乎随时都会熄灭一般。

  "……"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天残缺手捧着医书,却没有看进半个字。窗子外,是一片漆黑,暗沉沉的,仿佛笼罩着一团死气。然而,在这种让人感觉压抑的暗沉寂静之中,兵器碰撞的声音,却越发的清晰起来。


  就这么怔怔的看着书半响,意识到今夜自己不可能在看进什么东西的天残缺叹了一口气,索性合起了书。然而,一旦连表面功夫都没有了,一直强自压抑的情绪,却开始铺天盖地的在胸中蔓延。


  天残缺从来不是一个迟顿的人,所以,他能清楚的看清这段时间里,夜凌墟奇怪的举动,而这奇怪的举动到底是因为什么……天残缺却一点儿也不想知道。尽管这一世,他不过才活了二十六年,但这二十六年,却好似把天残缺生命中所有的精力和热情都吞噬了一般——现在的他,只觉得疲惫。身体上的、精神上的。这种一点也不应该出现在年轻人身上,尤其是一个堪称权势滔天的掌权者身上的疲惫,却似乎已经刻进了天残缺的骨髓里,虽没有表现在天残缺的面上,却深深的融进了那一对如血红宝石般的红眸里。


  这样的天残缺,其实已经不想、也没有心力再去招惹什么东西了——包括夜凌墟朦胧的,隐隐约约的感情。他现在,不过希望自己能在最后的时间里,作一些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比如,像现在这样,在一间不用多华丽,却能遮风避雨的屋子里,看着自己想看的书,做着自己想做的事,过着安稳平淡的生活,之后,在某天的清晨或者黄昏,静静的死去——至于那个某天,到底是几十年、几年、还是几天,对天残缺而言,都没什么区别。


  在很早以前,天残缺曾经以为,自己心目中的向往的,是这样的生活。但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他才恍然发现,自己真正期待的,其实是能找一个他爱的,同样也爱着他的人,相伴着过一生。至于这一生,到底是荣华富贵还是贫穷困苦,却并不是那么重要。而这样的人,或许曾经有一个,只是……


  只是什么?看着如豆的灯焰,天残缺强迫自己不要想下去。每次想到那个人,天残缺记起的,不是雪山上那干净利落的一掌,也不是天下宫中那冰冷漠然的声音,而是很久以前,他还没有回天下宫之时,两人相处的点滴温暖和幸福。而每回想一次,现实的冰冷残酷天残缺就能体会得更深一分。这份折磨,几乎让天残缺心力憔悴。


  他爱慕容飒,这是勿庸置疑的,但也正是因为爱得太深,伤得太重,现在的天残缺,几乎已经丧失了爱人的力气了。

  或许……我真的应该早点离开?垂下眼,看着放在桌上的手指,天残缺默默的想着。他的毒,就算不治也没什么,最多受一点零碎的痛苦,而再这样待下去……总有一个人到时会抽不开身。


  "砰——"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天残缺的思路。抬起眼,天残缺正好看见一个穿着黑衣的人撞开窗户,提着刀闯了进来。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情况,天残缺所有的反应,不过是一挑眉,甚至连一丝惊讶都懒得给。

  ……找上我了?看着提着刀的黑衣人,天残缺想着,三个晚上……差不多,也该是时候了。静静的做在原地,天残缺神色自若的看着由远而近的刀光,手轻轻的搭上了剑柄。


  然而,就在天残缺要抽出剑时,他突然看见了夜凌墟——面上带着一丝焦急的夜凌墟。于是,天残缺不由一怔。而正是这短短的一怔,让天残缺失去了出手的机会。看着即将缠上自己脖子的银线,天残缺暗叹一声,足下刚准备用力,却再次因为眼前的情况而怔在了原地。


  在银线即将缠上天残缺的脖子时,天残缺的眼前,突然变暗了——漫天的黑发挡住了那抹银光,也挡住了周围本就不甚光亮的灯火。

  夜凌墟的长发,极黑,极柔,而当他挡在天残缺身前时,抚过天残缺的脸颊、脖子的黑发,宛如情人的手,温柔而滑腻。

  "呜!"声音还没出口,就被生生切断。面无表情的收回手,夜凌墟转过身,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焦急——似乎,那本来就只是天残缺的幻觉,问,"没事?"

  然而,天残缺却没有回答。他的视线,已经聚集在了夜凌墟左手上慢慢渗出,一滴滴滑落的鲜血上。

  夜凌墟的头发很长,长到连束起来都可以到达腰身的地步。此时,黑色的长发如藤蔓一般,紧紧的粘在夜凌墟的左臂上,慢慢被浸润,散发出妖艳的色泽。

  "……不会有下一次。"见天残缺不说话,夜凌墟皱眉,开口。

  ……下一次么?看着夜凌墟,天残缺其实想问为什么,为什么焦急,为什么为他挡剑。但这些问题,在天残缺心里翻腾了一阵,却终究被天残缺强自压了下去。

  所以,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静静的看着夜凌墟拖着地上的尸体,走出屋子。

  门被轻轻的合上了,灯台上跳动的火焰,似乎也燃尽了最后的能力,挣扎着燃烧了最后一点灰烬,就黯淡了下去。照亮屋子的光亮,也开始如潮水一般快速的退去,不过一会儿,就彻底的被漆黑笼罩。


  ——————

  自然的接过天残缺递来的药碗,却在即将喝入口中的那一刻停了下来。

  "这是什么?"抬起头,夜凌墟神色冷漠的问。

  "药。"天残缺淡淡的说。

  "……里面加了什么?"沉默了一会,夜凌墟再次问。

  "一点新的药物罢了。"天残缺则依旧平描淡写的说。

  定定的看着天残缺,夜凌墟突然手一松,拿在手里的药碗整个砸到了地上,里面浓稠的药汁顿时洒了一地。

  随后,夜凌墟冷冷的说:"我不需要。"

  看着脚下的碎片,天残缺微微皱起眉,似想说些什么,却终究只是沉默,什么也没说。

  见天残缺沉默,夜凌墟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胸中升起了一股怒火。握了握拳。夜凌墟冷着脸,离开了屋子。

  而独自留在屋子里的天残缺,看着地上的碎片,突然觉得手腕隐隐痛了起来。有些疲惫的闭上眼,天残缺默默站立了一会后,蹲下身,开始一片一片的收拾着地上的碎片。


  脸上泛起了一丝怒色,夜凌墟快步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尽管,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生气。按道理来说,天残缺今天做的,其实应该正中他下怀才是。然而,在闻出了药中的血腥味后,他第一个反应,根本不是高兴或松了一口气,而是愤怒,由心底而生的不可遏制的愤怒。


  而正是这份突如其来的愤怒,让他离开了呆了近三个月的地方。也让他在渐渐平息愤怒后,突然意识到了一些一直存在,但他却一直忽略的事情——天残缺,什么时候会离开?


  天残缺这几个月的陪伴,让夜凌墟几乎忘记了,自己和天残缺,说到底也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自己,更算是直接导致天残缺。那么,天残缺,为什么不恨他?不止不恨他,甚至还尽心的照顾他?


  没想到便算了,但既然想到了,而且越来越把天残缺放在心上——尽管,夜凌墟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感情——的夜凌墟,却不能不在意。但除了这个,还有一个让他更在意,甚至恐慌的——天残缺,会不会离开?如果会的话,他什么时候离开?


  夜凌墟在人潮涌动的大街上,猛的停了下来。在今天之前,夜凌墟从来没有想过,天残缺会离开他,或者说,一开始的他明白天残缺会离开的他,并不在意天残缺离开与否。而在后来的接触下,夜凌墟却越发的依赖天残缺,或者说,依赖那份温柔,那份让人心安定的平静。但不管夜凌墟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对现在的他而言,都不愿,也不会让天残缺离开。


  默默的站在人潮中,夜凌墟碧色的眼里慢慢浮现出几缕温柔,然而,在温柔之间,却是令人不寒而栗的疯狂。

  "喂,小子,给我注意点!"突然,一个大汉撞上了站在街道中央的夜凌墟。还没等夜凌墟开口,那个汉子就开始大声嚷嚷起来。

  看着大汉,夜凌墟的唇边,慢慢浮现了一缕优雅却残忍的微笑。静静的看着大汉一会,他才走开。而就在夜凌墟离开不久,那大汉突然倒在了地上,并在短短一刻钟之内脸色青紫的死去,形容极惨。


  ——夜,小屋——

  把药碗抵到夜凌墟手里,在碰到夜凌墟手指的那一刻,天残缺经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

  这次,夜凌墟什么也没说,乖乖把药凑到嘴边,准备喝下。

  "……凌墟。"在夜凌墟即将喝下的时候,天残缺突然叫了一声,神色间也有些复杂。

  "什么?"微微抬起眼,夜凌墟碧色的眼眸里一片茫然,纯粹得让人忍不住自惭形秽。

  将手收拢在袖子里,天残缺闭了闭眼,用力的握住拳,努力平复心中的歉疚和一丝……不舍。

  "不,没事……"天残缺的脸色有些苍白,定定的注视着夜凌墟手里的药碗,天残缺喃喃着说。

  "嗯。"点点头,夜凌墟不疑有他,很干脆的喝下了碗中的药。

  看着夜凌墟喝下了药,天残缺垂下眼睑,静默片刻,突然抬起脸,微微笑道:"好好休息,我就在隔壁。"

  "……嗯。"天残缺的微笑,明明和平常一样,极为浅淡温和,但夜凌墟却觉得有些不对。而具体是什么不对,他却又说不出来。

  因此,他只是深深的看了天残缺一眼,缓缓点头。

  独自坐在黑暗里,直到外面的第一缕晨曦照进屋子,天残缺才露出了一个有些疲惫,有些飘忽的微笑——却不是为了那束柔和的晨曦,而是因为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站在了门口。


  背着光,夜凌墟碧色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漂亮,如宝石一般,澄澈,而冰冷。

  "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天残缺,夜凌墟开口,只是,那道投射在天残缺身上的目光,已然没有了以往的点点温柔。

  "我是谁没有意义。"看着夜凌墟,天残缺哑着声音,慢慢开口,"我只不过是来治疗你身上的毒罢了。"

  "……毒?"夜凌墟略一皱眉,"我怎么会中毒?我是怎么中毒的?"

  "……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至于你是怎么中毒的,我不太清楚。"停顿了一下,天残缺才说,声音里似乎透着几缕苦涩。

  "是吗?……"轻轻的自语,夜凌墟看着天残缺,突然伸出了他那双苍白完美的手——那是一双连最漂亮、最温柔的女子都没有的手。是天残缺所见过的,或许也是世界上最完美的手。只是,平日里,天残缺只感觉它温柔的一面,而现在,天残缺亲自体会到了那只手里所蕴含的力量和……残酷。


  夜凌墟的手,毫不费力的穿过了天残缺右肩——本来,他是想穿过对方的心脏的。只是,在夜凌墟的手指即将碰到天残缺的胸膛时,坐在椅子上的天残缺身子微微一晃,就让夜凌墟的手偏离了心脏。


  看着自己插入天残缺身体的手,和对方脸上的苍白,夜凌墟突然露出了一个奇异的神色。

  "……你可以躲开的。"夜凌墟慢慢的说,心里突然有了一丝奇怪的情绪。

  对任何人而言,身体被生生刺穿的痛楚足以让他们无法忍受,但天残缺,却稳稳的坐在椅子上——他,从很早开始就已经习惯这种痛楚了。

  "我说过,我是来给你治疗的。"看着夜凌墟,天残缺语气不变。

  "那为什么躲开?"夜凌墟皱眉,说出的话却显得十分残酷。

  "我只是来给你治疗,不是来让你杀的。"天残缺淡淡的说,在说这句话的同时,他却不期然的想起了自己的身体。

  ……其实,就算现在死也没什么,他的身体本来就撑不了多久了,只是……在死前,他还想看那个人一眼,只一眼罢了,就算,他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想到了自己心里的那个人,天残缺的心,顿时淹没在浓浓的苦涩中。


  而此时,一阵剧烈的痛楚却迫得天残缺不得不将精神集中到眼前——夜凌墟已经抽出了自己的手。而伴随着夜凌墟流出的,是红色的鲜血,红得妖娆,红得绝望。

  静静的看着天残缺的血慢慢的将衣衫染湿染红,直到天残缺的脸色开始发白,身子也有了微微的颤抖时,夜凌墟才撕开了天残缺的衣服,露出了天残缺那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肉的身体和此刻镶在上面,正泊泊的留着血的五个血洞。


  随即,夜凌墟俯下身,开始慢慢的喝着天残缺的血,只是,在喝血的同时,他的右手,却放在天残缺心脏的部位,一刻也没有离开。

  闭着眼,感觉着体内的血液缓缓流失,天残缺本就不好的脸色变得越发惨白起来,闭着眼,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等到夜凌墟将要起来,按着天残缺心脏的手微微松了的那一刻,天残缺突然出手,直接点了对方的黑甜穴。


  "你……"措手不及之下,夜凌墟只来得及用冰冷愤恨的眼神看了天残缺一眼,就身不由己的昏睡了过去。

  "抱歉。"把夜凌墟软倒的身子弄到了床上,天残缺喃喃的说了一句。随后,他抚住了墙,快速的点了自己肩头的穴道,包扎好后,又重新换了一件干净的外套。这些在平时都不难的动作,现在的天残缺作来,不但比平常慢了几倍,做完后还出了一身冷汗。


  靠着墙,天残缺静静的等待着眼前的漆黑和晕眩褪去后,摇摇晃晃的离开了屋子。

  ————

  嗯,下一章,久违的慕容会出现。

  笑,各位觉得,再次见到慕容,残缺有什么感觉?

  第六十六章 恍如隔世

  ——西凉——

  慢慢的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尽管街上的人群众多,但慕容飒身边,却自然的形成了一片空着的地方。

  然而,饶是如此,慕容飒的眼里,还是有了些许的厌烦。

  "府主,我们是否回客栈?"注意到了慕容飒眼里的不耐烦,风魄低声询问。

  "……嗯。"闻言,慕容飒微微皱眉,却还是点了点头。其实,他心里感觉厌烦的,并不是周围的人群,而是自己的决定。慕容飒之所以会出现在这个和神仙府有十万八千里距离的地方,主要是因为前段时间,现任的武林盟主告诉他天下宫宫主天残缺孤身一人出现在这里,并邀他一起来捉拿天残缺。


  其实,慕容飒之前之所以对天下宫不放手,一是因为他和天亦煊之间的怨仇,二是因为,当时的他是白道的武林盟主。这两点原因,直接导致了他亲自带人围剿天下宫,并追杀天残缺。而现在,他的仇报了,也不再是白道的武林盟主了,按道理,他怎么样也不应该再参加围杀天残缺的行动——何况,以他的能力,如果立意要天残缺死,天残缺绝无幸免的可能。而现在的那个武林盟主,自然也知道慕容飒的能力和他能力一样突出的高傲。所以,之所以问,不过是走走过场,表示对慕容飒的尊敬罢了。但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素来高傲的慕容飒居然答应了,而且还亲自和他们一起来到了西凉。


  而现在,慕容飒正是因为这件事而厌烦——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了杀天残缺?天残缺曾经救过慕容飒一命,而后来,天残缺对慕容飒绝对称得上是情深意重。何况,慕容飒也并非不爱天残缺,以前之所以那样对他,主要是因为两人站在对立面,而和对天残缺的感情相比,慕容飒有更在乎,更重要的事情,所以,他十分干脆的斩断了天残缺和自己的一切关系。但,切断并不代表遗忘。相反,在那之后,以前和天残缺相处的点滴,越发清晰的浮现在慕容飒的记忆里。这次之所以来,也不过是为了'天残缺'这三个字罢了。只是,见着了以后要说什么,要怎么做……慕容飒头一次,有了犹豫。


  "府主?!"这时,风魄的声音里,居然多了几分惊讶和错愣。

  "什么?"从思绪中清醒过来的慕容飒问。

  "天下宫……宫主?"怔怔的,风魄看着前方,用不可置信的语气说。

  听到风魄的声音,慕容飒的身子几不可察的一震,向前看去。几乎第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那个摇摇晃晃的身影。

  川流不息、各色各样的人群里,慕容飒一眼看见了那个自己唯一在乎的、却也被自己伤得极深的人。只是,看着那个瘦弱的身影,蹒跚的脚步,他却愣在了原地,心里渐渐升起了一种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的,名为怜惜的东西……


  怜惜,似乎是他一开始见到天残缺就有的情绪。甚至是在天下宫的囚室时,他就明白当时还不过是一个孩子的天残缺平静的外表下,究竟隐藏着多少委屈和痛苦。而后来……后来,他甚至爱上了天残缺,那个比他小二十多岁的孩子,那个……男人。


  慢慢的走在人群之中,天残缺的眼前渐渐有些模糊,晕眩也一波又一波的袭击着他的神经,几乎快要让他失去意识。

  ……真糟糕,没想到……嘴角浮现了一缕苦笑,天残缺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好——没有哪个只剩下一年生命的人,身体会有多好的。但却没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体,居然有这么差……差到,他甚至快要无法保持意识的地步了。


  然而,就算知道如此,如果再让他重新选择一次,他也会这么做……此刻的天残缺,已经没有力气,也没有勇气,再去尝试那种刻骨铭心、撕心裂肺的感情了。

  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呢……几乎是凭着本能在走路的天残缺自嘲着想到。不过……就是死了,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有点可惜,不能再看见他一眼呢……身子缓缓的倒下,天残缺模糊的想着。然而,等待他的却不是意料之中的冰冷地面,而是他即熟悉又陌生的怀抱。


  ……飒?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的天残缺,恍乎看见了自己一直惦记的人。产生幻觉了?在心底,天残缺有些自嘲的想着。可是……真好……能再看见他……

  看着倒在自己怀中的人,慕容飒面上突然有了几分复杂。刚才,他其实并没有想过要接住天残缺,只是,看见天残缺倒了下去后,在他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他就已经极快的掠到了天残缺身边,在天残缺倒下去之前,接住了他。


  残缺……无意识的收紧了手,在看见天残缺倒下的那一刹那,慕容飒竟感觉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失措。

  "天下宫宫主?"这时,一个夹杂着兴奋的声音响了起来,却是那个现任的武林盟主——少林的玄苦大师身边的人。

  "恭喜府主,终于抓住此獠了。"那人连道恭喜,脸上满是掩不住的喜色,"这下,玄苦大师也能放心了……还请府主将天残缺交给我们看守。"杂七杂八的说了一堆,那人总算没有忘记最关键的。


  "……"听到了最后一句话,慕容飒手一顿,有了一丝犹豫。

  "府主?"见慕容飒没动静,那人又催促了几声。

  半扶着天残缺,慕容飒一时分不清自己心中到底是什么感觉。而还没等他想明白,玄苦大师已经来到了慕容飒身边。

  "慕容府主。"口宣佛号,玄苦大师朝着慕容飒点头示意。

  "大师。"看着玄苦大师,慕容飒一皱眉,放开了天残缺。

  "不知玄苦大师打算怎么处理?"看着天残缺被几个人架走,慕容飒冷然问。

  "府主放心,在没有回去之前,老衲不会让别人靠近天施主的。"玄苦大师的白眉颤了颤,说。

  "……"沉默一下,慕容飒慢慢的点了点头,心里却始终有些不舒服。

  ……或许,刚才不应该……

  —————

  "铿锵!"再次醒来,天残缺已经被锁在了一间阴暗的屋子里。动了动手腕,不意外的听见了铁器碰撞的铿锵声。

  静静的呆了一会儿,等眼睛适应了黑暗,天残缺才发现,自己呆着的,是一个堆满了柴草,类似柴房的屋子。

  被关起来了?……这么说来,倒不是幻觉了……靠在墙上,天残缺没有动。从周围空气里的血腥味和身上熟悉的感觉可以知道,他肩上的伤口,还在渗着血。至于究竟是因为自己没处理好,还是被人故意弄裂的,天残缺不知道也懒得知道。他关心的,不过是……慕容飒而已。


  说不得……他那时候本来不过是想来抓我的……只是没想到我会突然倒下去吧……天残缺带着淡淡的苦涩想到。

  "哐当——"开门的声音响了起来,突然射入的强烈光线让天残缺微微眯起了眼。而等他看清楚进来的人和他们手上的东西后,天残缺唇边有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一个拥抱换一顿鞭打……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啪——啪——"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越发的浓厚起来。柴房内,天残缺被高高的吊着,只有脚尖能勉强碰到地面。粗大的鞭子一次又一次的扫在他身上,每一鞭,挥舞的人都会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的在天残缺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血淋淋的痕迹。


  ……如果在下三寸的话,效果应该能更好。天残缺的头微微靠着被吊起的手臂,眼睛懒散的张合着,既没有呼痛,也没有谩骂。只是安静的看着眼前不认识的人,想着自己的事情。


  "啪——"突然,挥鞭的人又狠狠的打了一下后,停下了手中的鞭子,站在一边喘着粗气。

  "怎么了?"旁边一人见挥鞭的人停了下来,问道。

  "累死了,而且他怎么打也不出声,没半点意思。"插了一把头上的汗,挥鞭人将鞭子交给另一个人,"你来吧。"

  "也好,"另一个人挑眉笑道,"恨他的人多的是,如果不是他们没胆量,现在来这里的就不会只是我们两个了。"

  "说得也是。"笑了两声,挥鞭人符合,走到一边,他拿起水喝了一口,看着提起鞭子,准备开始的人,突然说,"注意点,如果弄死了就完蛋了,他已经被盐水泼醒两次了。"


  "放心,死不了。"漫不经心的开口,另一人站到天残缺面前,上下打量着,突然拿起一旁的勺子,打了一勺亮晶晶的水,朝着天残缺身上的伤口慢慢淋下去。

  尖锐的痛楚再一次席卷了天残缺的神经,微微皱起了眉,天残缺的身子有了瞬间的紧绷。

  "啪——"在天残缺身子紧绷的瞬间,一记又快又狠的鞭子打到了他身上。

  "……"天残缺依旧没有说话,只是,他的嘴角,却缓缓的流下了一线血丝。

  "看到没有?说到底他还是个人嘛!可惜这里没有条件,不然照样让他跪地求饶。呸,天下宫宫主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冷笑着,持鞭的人说。

  "哈哈。"看着天残缺,前面挥鞭的人同样极为快意而又有些疯狂的笑了起来,"是啊,天下宫宫主又怎么样?平日里看不起我们这些小角色,现在不照样要看我们的脸色?!"


  眼里闪烁着疯狂,持鞭的人不再多话,开始挑着人体最能感受到痛楚的地方,一鞭接着一鞭用力的挥下去。

  慢慢的走在路上,慕容飒的心情并不好——自从他把天残缺交给玄苦大师后,不知为什么,和天残缺有关的记忆,总是会浮现在他眼前,让他集中不了精神。

  这里?看着周围的环境,慕容飒微微皱眉,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里应该离关押天残缺的地方很近了。

  ……去看看好了。沉吟着,慕容飒朝着关押天残缺的地方走去。但还没走几步,他就又停了下来——以慕容飒几近通玄的功力,自然能清楚的听到远处传来的鞭打声。


  心念急转,慕容飒几乎在瞬间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脸色一寒,慕容飒的心中,突然填满了怒火。一挥衣袖,他极快的朝着天残缺被关的地方掠去,速度之快,甚至到了普通人只能看见一道黑影的地步。


  "喂,现在盐水都泼不醒了,怎么办?不会……慕容府主?!"刚刚到达门口,慕容飒就听见了这句话。缓缓的扫过室内,慕容飒的眼神,在看见被吊起来,全身几乎被鲜血浸透,明显已经失去意识的天残缺时,变得极为森寒。


  "参见慕容府主!"而这时,那两个人也急急忙忙的跑来向慕容飒行礼。

  "只有你们两个?"看也没有看那两人一眼,慕容飒语气平静的问。

  "啊?是的,我们是……"其中一人急忙解释。

  "好。"但慕容飒,却不给他们解释的机会。在平平淡淡的说出一个'好'字后,一道绚丽的银芒一闪,慕容飒已经抱着天残缺离开了柴房。而等到已经看不见慕容飒的身影时,刚才的那两个人,才缓缓的倒在了地上,喉咙上,是一道浅浅的血痕。


  ——————

  PS:慕容飒对天残缺的怜惜,是我的失误,现在已改正。慕容飒确实是爱着天残缺的。

  第六十七章 藕断丝连

  夜,再次醒来的天残缺,却已经不是在那间狭小肮脏的柴房,而是躺在了一张舒适的床上,身上的伤口也已经得到了很好的处理。

  看着虽不华贵,却极为舒适、明显做工极好的床,天残缺疲惫的眨了眨眼,一时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处境。

  "醒了?"这时,黑暗里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伴随着这个声音,摆在桌上的油灯在闪烁了几下后,柔和的光亮顿时布满了房间。

  听到了这个声音,天残缺的身子顿时变得僵硬——声音的主人,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愿意为之付出所有的,慕容飒。

  "……残缺……"看着躺在床上的天残缺,慕容飒沉吟着开口。

  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天残缺强自压下了自己心中的激动。闭了闭眼,他有些干涩的开口:"慕容府主,好久不见。"

  "……"看着天残缺,慕容飒重新沉默了下去——他自然看的出天残缺在叫他时候的勉强。

  或许,他其实不应该出现在他面前?看着此刻脸色苍白的天残缺,慕容飒有了淡淡的愧疚之情。

  难堪的沉默弥漫在两人之间,半响,天残缺才笑到:"府主是打算放了残缺吗?"

  听到天残缺的话,在联想到以前自己和在一起的时候,慕容飒心中不由升起了一丝凄凉,只道天残缺已经不想再看见自己了。想到了他自己对天残缺作过的事,慕容飒沉默半响,才说:"……你现在不能走。"


  听了这句话,天残缺心中猛的一痛。闭上眼,天残缺用力的握着拳,接着掌心传来的尖锐痛楚勉强保持清醒和最后的一丝尊严。

  吸了几口气,天残缺稳了稳情绪,强笑道:"既然如此,残缺也不敢再打扰府主。还请府主将残缺送回原来的地方。残缺……不甚感激。"说道那句'不甚感激',天残缺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艰涩。说完,他紧紧的闭上了眼,将眼中的酸涩之意压下。


  看着躺在床上的天残缺,慕容飒的脑海里不觉浮现刚才天残缺被高高吊起,鞭打得遍体鳞伤的模样——慕容飒从来不知道,他对天残缺居然如此在乎,在乎到看见了这一幕后,他几乎没有考虑,就直接杀了那几个行刑的人。


  自然,慕容飒虽惊讶,却绝对没有后悔——就如同,到了现在,他还是不曾后悔自己曾经打了天残缺一掌,也从不后悔亲自带人围剿天下宫,追杀天残缺。

  只是,他却始终看轻了天残缺在自己心中的地位,看轻了自己对天残缺的在乎……

  "……你现在的身体,就算离开这里也走不远。"久久的沉默后,慕容飒开口,声音里似乎有些不易查觉的疲惫,"这几天,你先呆在我这里养伤,等到了天下宫的地界,我会放你离开……他们还没有胆子闯到这里来要人。"犹豫了一下,慕容飒还是接着说,"如果你不想看见我,这段时间,我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听见了慕容飒的话,天残缺全身的血液,几乎在瞬间停止流动——对天残缺而言,慕容飒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能比世上最狠毒的刑罚还让他痛苦,也能比世上最让人心动的甜言蜜语还让他高兴……只要慕容飒愿意,他甚至可以简单的剥夺天残缺的所有。现在的天残缺,如果不是心中还有着最后的一丝尊严的话,只怕早已……


  "……府主说笑了……"心中翻腾的情绪几乎让天残缺呕出一口血来。好不容易,稍稍稳定情绪的天残缺僵硬的笑道。

  "……"看着天残缺,慕容飒的神色慢慢冷了下来,眼里也闪过一丝怒色。但最后,他却只是平静的说,"我承诺的事,不会违背。"

  听到这句话,天残缺几乎潸然泪下。不会违背?承诺这种东西,现在的天残缺,已经不敢相信了。可是,现在承诺的人,是慕容飒……心里滑过了浓浓的苦涩,天残缺明白,在慕容飒说的那一刻,自己已经选择了相信……就算,他会为此万劫不复。


  "……为什么?"闭着眼,过了好久,天残缺才用极轻的声音问。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为什么,到了现在,还要给我希望?飒……

  为什么?慕容飒也问自己。或许是因为,有些东西,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贵?虽然他不后悔,却不代表他没有愧疚——对天残缺的愧疚。不过,现在说这些,倒也没有意义了……看着天残缺,慕容飒的眼神慢慢幽暗了下来。他并不认为,在经历了那么多事后,他和他,还能回到从前。


  "我欠你一条命。"所以,慕容飒只是冷淡的说。

  "……"听到慕容飒的话,天残缺如同身坠冰窟,全身的血液几乎冻结,"慕容……府主……"几乎费尽了力气,天残缺才能维持脸上僵硬的笑容,"从前的所有,都是残缺自己心甘情愿的,何来欠还之说?"说完,天残缺挣扎着下了床。


  "你要去哪里?"看着天残缺摇晃的身子,慕容飒想上前扶住他,最后却硬生生的忍了下来,只是克制的问道。

  "回去。"自嘲的笑了笑,天残缺说,"府主对残缺,已经仁至义尽了,残缺……"咬着牙,说道后来,天残缺实在说不下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不敢再看慕容飒,往外走去。


  "回来!"脸色一沉,慕容飒身子一闪,扣住了天残缺的肩轴。

  "哼!"天残缺的肩,本就被夜凌墟重伤,后来更是那两个人鞭打的重点,现在又如何经得起慕容飒的扣抓?于是,尽管慕容飒没用什么力气,但天残缺还是闷哼一声,身子软倒。


  "残缺?"抱住了软倒的天残缺,慕容飒的语气里,有了一丝惊慌。

  但这丝惊慌,在此刻已经心灰意懒的天残缺,又如何察觉得到?因此,天残缺只是惨淡的笑着:"飒……慕容府主,残缺求您,如果不爱我,至少不要可怜我。"

  听到了天残缺带着深深哀伤的话,慕容飒的身子,突然变得僵硬。

  "……你好好休息。"深吸了一口气,慕容飒将天残缺抱起来,小心的放到了床上。随后,他又为天残缺盖好了被褥,才轻轻的离开屋子。

  ————

  "呜!"将伤药一点一点的涂抹在满是伤痕的身上,天残缺的额头,冒出了点点汗珠。看着自己丑陋的身体,天残缺心里突然一阵厌烦,连继续处理的心思也没有了。


  "……"无意识的捏着药瓶,天残缺的心思,慢慢飘到了慕容飒的身上。

  自他上次被慕容飒带出来后,不知道慕容飒做了什么,最近几天,竟真的没有一个白道的人来找他麻烦。只是……

  只是,我却真的宁愿被鞭打用刑,也好过……也好过留在这里,让他可怜……想到了慕容飒,天残缺心里不由一阵凄凉。他爱慕容飒,甚至到了可以不问理由,不说一句话的为他付出生命的地步,只是,正是因为爱到了这种程度,天残缺才无法忍受,自己的一腔爱意,换来的竟是可怜同情。


  可怜呵!任谁可怜他,天残缺都不会真的往心里去,只除了慕容飒!只除了那个给他希望,更让他绝望的人……

  "啪!"装药的瓷瓶,在天残缺的用力下,出现了丝丝裂痕,然而,天残缺却恍若没有感觉一般继续用力。

  "残缺。"见天残缺在出神,早就进来,却一直安静的呆在旁边的慕容飒忍不住开口。

  然而,突然听到了慕容飒的声音,天残缺却在吃惊慌乱之下,真的用力把手中的瓷瓶捏破。

  "啪——"的一声,碎成数片的尖锐瓷片深深的嵌入了天残缺的手里,里面的药膏则合着鲜血,顺着指缝流下。

  "……"看着天残缺过度的反应,慕容飒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却慢慢的暗了下来。

  "……慕容府主。"从掌心传来的尖锐痛楚终于让天残缺回过了神,看着手里的伤药,天残缺顿时发现自己此刻的狼狈。刚想伸手去扯半敞的衣裳,却不妨手心传来一阵撕裂的痛楚。


  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掌心和凌乱的衣衫,天残缺忍不住苦笑。

  自己每次见到他都如此难堪,倒也无怪他会……天残缺没有再想下去——就在刚才,从心头传来的剧烈痛楚几乎让他站立不稳。

  "……"看着天残缺的背部和染满红艳的手,慕容飒眼神一闪,心中竟隐隐有些疼痛。走上前,拿起了放在着上的瓷瓶,将里面的药轻轻涂抹在了天残缺的手上。

  "!"被慕容飒冰凉的指尖碰触到的那一刻,天残缺身子一颤,肌肉顿时紧绷。

  "我自己……"动了动身子,天残缺不自觉的握紧了拳,有些不自然的说。

  "放手。"见天残缺握紧了带伤的手,慕容飒皱眉,说。

  "……什?"微微一怔,没等天残缺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他握紧的手就被慕容飒轻轻扳开了。

  怔怔的看着交握的手指,天残缺心中一颤,同时感觉到痛苦和幸福。

  "痛?"查觉到了天残缺微微的颤抖,慕容飒问,语气中有一丝关心和担忧。

  "不……"摇了摇头,天残缺干涩的说。

  点点头,慕容飒看着天残缺身上大片没有处理的伤痕,不觉皱了皱眉,说:"背上的伤口……"说着,慕容飒的手指,碰到了天残缺的衣襟。

  "住手!"查觉到了慕容飒的意图,天残缺慌乱之下,竟伸手扣住了慕容飒的腕脉。

  "当——"的一声,慕容飒手一麻,拿在手中的药瓶直直的掉到了地上。

  看着自己被扣住的手腕,慕容飒眼神里闪过一抹复杂。腕脉被扣对习武之人来说是一个大忌,因为这样就代表着任由对方宰割,而现在……

  "……我……"没有想到自己竟能扣住慕容飒手腕的天残缺一怔之后,慌忙松手,退后了一步,天残缺神色里隐隐有些懊恼。

  "抱歉,我不是……"

  看着自己的手腕,慕容飒突然出手,制住了天残缺,并极快的扯下了他身上的衣服,让他的整个背部暴露在空气中。

  这一切,都是在天残缺还没有反应的情况下完成的。等天残缺回过神来,衣服早已褪下。感觉到慕容飒压在他肩头手的冰冷僵硬,天残缺闭上眼,心中一片冰凉。静静的任由慕容飒用略显颤抖的手指抚摸他的背部,天残缺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抹浓浓的疲惫。


  "慕容府主可满意了?"一斜身,天残缺轻轻的让开了慕容飒的手。拉起了衣服,遮住了背后丑陋的伤痕,天残缺淡淡的问。

  "……什么时候?"看着天残缺,慕容飒突然明白了,为何前些日子为天残缺包扎的那个大夫会愤怒中带着叹息离去。

  "很早以前的事了。"整理好了衣衫,天残缺的脸色尽管有些苍白,却已然恢复平静。

  "那次之前?为何不说?"拧起眉,慕容飒无法忽视自己在看见天残缺背后伤痕时,从心中传来的强烈痛楚。

  "……慕容府主,您要我说什么?怎么说?"看着慕容飒,天残缺自嘲一笑,"我不是女人,不可能一受伤就跑到情人怀里寻求安慰。"闭了闭眼,天残缺的脸上只余疲惫,"麻烦府主出去可好?残缺身上的伤口还要再处理一下。"这话说出来,却是赤裸裸的拒绝了——这是天残缺第一次拒绝慕容飒。


  "……两天后上路。"看着天残缺,慕容飒沉默半响,才说。

  胡乱的点了点头,天残缺此刻只想自己一个人好好呆着,静静的让已经被割的鲜血淋淋的伤口愈合。

  "……好好休息。"走到了门口,慕容飒脚步一顿,轻轻的说。说完之后,他打开门,走了出去。

  而留在房间的天残缺,却因为慕容飒最后那句话里所蕴含的关心和温柔呆在了原地。

  怔怔的站了半响,天残缺跌坐到椅子上,无力苦笑。

  飒……若你对我无心,又何苦给我希望?

  ————

  疑惑结局的朋友……可以先告诉你们……残缺和夜有结局……可能不止一个结局……

  嗯……MS有些朋友很雷两个结局?如果是这样的话……大家觉得一个结局好还是两个?可以说,慕容和残缺是绝对有结局的。不论是残缺放弃慕容远走还是残缺终于原谅慕容,和慕容在一次。但不管是哪种可能,慕容终究会付出些代价的。爱,是由两个人维持的,如果慕容不能为残缺作出牺牲,作出选择,那就是残缺再爱慕容也无济于事……毕竟,残缺的骄傲,并不逊于慕容。


  好吧……虽然前面一直在虐残缺,但某衣真的信奉一句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第六十八章 半生情恨

  ——西凉,国师府——

  时值晚秋,在肃刹的秋风下,苍翠的叶子飘落,如孤零零的过客,沧桑凄凉。

  "凌墟?"一个带着馨香的身子自夜凌墟身后,轻轻靠近,"在想什么?"抬起手,夜月椟帮夜凌墟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长发,柔声问。

  "王妃。"收回了眺望远方的目光,夜凌墟看着夜月椟,冷淡的说。

  "……凌墟,我们什么时候这么生疏了?"微微皱起眉,夜月椟记巧妙的让眼里闪过一抹淡淡的、却足以让夜凌墟清楚看见的哀伤。

  "……姐姐。"看着夜月椟,夜凌墟沉默了一下,改口。

  "凌墟,你以前喜欢叫我月椟的……"自失一笑,夜月椟说,神色似有些失落。

  "……"微微皱眉,夜凌墟没有说话,心中却升起了一抹疑惑。

  没错,他以前,确实很在乎这个唯一不怕自己体内的毒的姐姐,甚至到了不愿把她让给别人的地步,更在她嫁给西凉的王爷后差点恨上了她……可是现在,现在……她回到了她身边,像以前一样……他不是,应该高兴么?


  "凌墟?"关心着,夜月椟握起了夜凌墟的手,眼里却飞快的闪过了一丝嫌恶。

  看着交握的手指,夜凌墟神色一冷,挣脱了夜月椟的手,退后一步,冷淡的说:"时候不早了,王妃应该回去了。"

  "……好。"看着夜凌墟,夜月椟一愣,头一次有了自己将无法掌控眼前人的感觉。垂下眼,掩去了眼中的疑惑和惶恐,夜月椟点点头,露出一缕微笑,姿态优雅的离开了国师府。


  ……不是,不是!狠狠的一拳锤在了树上,夜凌墟的眼里闪过了一抹烦躁和愤恨。这个感觉……根本就不能让人安心!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醒来,什么都变了样了?抚着头,夜凌墟隐隐感觉到了痛楚,他到底……忘记了什么?那个人,到底是谁?又……隐瞒了什么!?想起了那个只见过一次的白发人,不知怎么的,夜凌墟突然有了想要再看看那个人的冲动。


  想见他?夜凌墟一怔,隐隐把握到了什么。站在原地,面色变了数变,突然挥袖离开了国师府。

  ——城郊,小屋——

  "吱哑——"枯朽的木门,发出了难听的呻吟。皱着眉,夜凌墟看着周围,竟感觉有些凄凉,抚去了墙角的蛛网,夜凌墟心中隐隐有着不悦,似乎在他的想象中,这里不该是这样。


  ……这里,不该是这样的……轻轻的摸着满是灰尘的桌子,夜凌墟缓缓的坐到了椅子上。如果他在……如果他在,他会整理,还会为他熬药……他……

  "残……缺……"喃喃着……夜凌墟无意识的发出声音。然而,说完之后,夜凌墟就愣在了原地。

  残缺?谁是残缺?残缺……

  "呜!"闷哼一声,夜凌墟的头突然传来了一阵痛楚。

  "该死,怎么会……"咒骂了一声,夜凌墟想到了那个虽然救了自己,却在最后一刻制住自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人。

  静静的坐着,等脑海里的痛楚减轻了些,夜凌墟站起来,走到了房间其他的地方。

  "……"当看见屋角的炉灶上那一罐已经干了的药渣时,夜凌墟眼神一闪,眼前隐隐出现了一个拿着药碗的模糊影子。

  ……我忘了什么?抿着唇,夜凌墟的眼神慢慢幽暗下去。那么,上次的毒,会是……眯着眼,千般念头在瞬间掠过他的脑海。但最后,却都化为了两个字。

  "……残……缺……"

  "咳咳——"半捂着唇,天残缺近乎麻木的看着顺着手臂流下的大量鲜血。

  "咳……呜!"断断续续的咳嗽着,天残缺的额上,冒出了点点冷汗。好不容易将胸中翻涌的血气压了下去,他斜靠在床柱上,无力的抹去唇边的血迹。

  究竟……还有多久?一年,十个月,八个月,或者更短些?怔怔的看着衣衫上的血迹,天残缺的心,突然变得空空落落的。

  对于已经经历过一次死亡的天残缺,死亡,给他唯一的感觉,就是冰冷和僵硬。没有丝毫温度的冰冷,已经无法动弹丝毫的僵硬。

  那么……快了吗?指尖的血,已经开始慢慢干涸,可是,天残缺的心,却突然开始抽痛起来。

  原来,我不是没感觉啊……苦笑着按住了胸口,天残缺带着些许自嘲想到。看着身上脏污的衣服,他皱了皱眉,走到衣橱边。

  然而,在拿衣服的时候,天残缺的手肘,却不小心碰到了一旁桌子上的镜子。

  "当——"的一声,镜子摇晃了两下,掉到了地上。

  微微一怔,天残缺弯下腰,打算把镜子捡起来。但,他的指尖,却在碰到镜子的边沿时,僵住了——镜子里,倒映出了苍白、疲惫的人影。一个没有半点活力、宛如死人一般的天残缺。


  看着镜中的人,天残缺呆在了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呵呵……"半响,天残缺捂着脸,低低的笑了起来,"原来……原来……"无力的靠着衣橱,天残缺自语:

  "天残缺,天残缺……你求他不要可怜你……但你现在这个样子,让人如何不可怜你?"用力的闭上了眼,天残缺只觉得体内的血液一点一点凝固冻结。

  "罢了……"慢慢的睁开眼,天残缺的眼里,依稀褪去了什么东西,想着自己和慕容飒相处的点点滴滴,他笑得惨淡,"就算你一无所有……也至少为自己保留一份尊严和骄傲吧……"


  半个时辰后

  "叩叩——"敲门声,带着奇异的节奏响起。静静的坐在桌前的天残缺听到了敲门声,拿起了摆放在桌上的剑,走到门前,深深吸了一口气,拉开了房门。

  抬眸,浅笑,有礼而生疏。

  "慕容府主。"

  ————

  残阳如血,西凉的边境,大多是一望无际的连天大漠。视野过出,没有半分阻碍——自然,也没有半分人烟。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现下倒也真有几分这样的感觉,"看着天边的那轮红日,天残缺略带着些感叹,"可惜来的时候是黑夜,竟错过了这种美景。"

  黑夜?走在一边的慕容飒微微皱眉。这种大漠,就算是来往过很多次的人,如非必要,也不会选择在黑夜中走过,而第一次来这里的天残缺却这么做……慕容飒没有继续想下去,只是看了一眼身边的天残缺——虽然脸色还是不太好,但此刻的他,唇边噙着一抹淡笑,神采飞扬,已然恢复了一宫之主该有的风范和气度。


  "离开这里后,走水路。"扫了一眼身前的大漠,慕容飒开口,还是一径的冷漠。

  "水路?"天残缺微微一怔,天下宫统辖的范围大多在江北,江北陆路多,水路少,走水路绝对没有陆路快,那么……

  "去神仙府拿一个东西,之后我会亲自送你到天下宫的势力范围。"然后……该忘的都忘记吧!略略皱眉,慕容飒想着,这对他,或者他,都是最好的选择。

  听到了慕容飒的话,天残缺沉默一下,随即笑道:"但凭府主决定。"快,或者慢回到天下宫,天残缺都不在意,对于天下宫,他并没有什么感情,甚至可以的话,他甚至不会想再回到那个地方。只是……


  至少在那里,我可以相对安静的度过最后的时间吧?暗自想着,天残缺心中除了淡淡的怅然外,已经没有了其他情绪。

  而对于慕容飒的承诺……天残缺从没有怀疑过。在他的记忆里,慕容飒从来都是一诺千金的人,而正是因为这样,在慕容飒如此残忍的对待天残缺后,天残缺还依旧无法忘记慕容飒——除了对感情的期望外,更多的倒是钦佩和羡慕——慕容飒,在天残缺,乃至在所有人眼里,是一轮耀眼到无法逼视的骄阳,仿佛天生就该站在最高点俯视着众生……尊贵得甚至让站在他身边的人自惭形秽。


  ……是什么时候呢?默默的想着,天残缺脑海里,不觉浮现了自己第一次见到慕容飒的场面——幽暗的地室中,虽狼狈万分,手足俱废,却依旧有着凌厉气势和骄傲的人……或许,是羡慕吧?那样的人,最适合呆着的位置,应该就是高高的神坛吧?那样骄傲冷漠的人,就算被他伤得体无完肤,也恨不起来……天残缺想着,心中不由微微一痛。


  察觉到自己又想到起了关于慕容飒的事,天残缺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忘记这些事。

  ……怎么又想起来了?你应该忘记才是……将视线移往了别处,天残缺在心底告诫自己。为了这份感情,你几乎赔尽了所有……至少,给自己留一点最后的尊严吧……眼里微微滑过一丝黯然,随即隐去,继续笑着对慕容飒点评这一路的景色,如同和一个相处甚欢的老朋友一般。


  "府主,府里传来消息,东西已经备好了。"夜,已经行到了江北的风魄对慕容飒说。

  "嗯。"微微点头,任由略带冰凉的风吹拂过自己的衣衫,慕容飒眼神幽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府主,"看着慕容飒,风魄欲言又止,"您确定?那个东西的珍贵程度并不下于世间的任何一件让人们趋之若鹜的宝物……何况,它还是您的……"

  "闭嘴。"慕容飒脸色一寒,冷声说。

  "是,属下逾越了。"身子一颤,风魄低下头,说。

  "……船准备好了?"沉默了一下,慕容飒淡淡的问。

  "早已经准备好了,只等府主您了。"垂下头,风魄恭敬的说。

  "明天早上出发。"看着暗沉沉的江面,慕容飒缓缓的说。

  "是。"依旧垂着头,风魄道。只是,身前却已经没有了慕容飒的身影。

  感受着扑面的冷风,风魄皱眉,半响,似忍不住一般,低低的自问:"府主,您为他做的……为何不让他知道呢?"

  "咳咳……"低低的咳嗽着,天残缺发现,自己近来咳血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到极限了啊……天残缺微微皱眉,感觉到了胸口一阵一阵的刺痛。

  "叩叩——"轻轻的敲门声,响起,天残缺微微一惊,抹去了唇边隐隐的血迹。

  吸了一口气,强压下胸中翻涌的疼痛,天残缺走过去,打开了门。

  "明天上午出发。"门外,不意外的站着慕容飒。

  "我知道了,慕容府主。"点点头,天残缺捏紧了沾染血迹的手。

  扫了天残缺一眼,慕容飒微微皱眉,已然看见了对方隐隐透着红艳的手。

  "好好休息。"但他却什么也没做,只是冷淡的说了一句,就要离开。

  "府主,"在慕容飒离开之前,天残缺依靠着门板,低低的叫了一声。

  "什么?"侧过头,慕容飒微微皱眉。

  ……不想看见他?是因为他现在这副病容,还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爱过他?虽然已经极力劝说自己放开,但看到慕容飒冷淡的样子,天残缺还是能感觉到心中的刺痛——比体内的毒发作时,更让人疲倦无力的刺痛。


  那么……说不得是我自作多情呢……有些自嘲的想着,天残缺平静的开口:

  "慕容府主……请不要为一个死人多费心思,"天残缺的身体,他自己了解,而找人来治过天残缺的慕容飒,自然也了解。所以,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天残缺极为平静,极为自然,"以往的诸多事情,譬如浮云。我做的所有,都是我自己想做的,府主自不必有什么亏欠的感觉。之前……"想到了重新看见慕容飒时,自己的模样,天残缺暗叹一声,竟真的开始有些鄙夷自己了。


  "之前,不过是残缺不晓事而已……"轻轻的,天残缺近乎自语。

  譬如浮云?定定的看着天残缺,慕容飒移开眼,神色不变。

  "好。"一个字,斩断半生情缠。

  ————

  嗯,这两天文下的讨论已经有越来越激烈的趋势了……怨念一下……

  几乎所有人都在编排慕容?嗯……这个么……个人觉得,小说的剧情吸引人就吸引在作者如何让文章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所以,目前大家还是别太非难慕容了……


  关于结局……其实,目前我也说不好。

  我码字的习惯不太好,开始没有写大纲,所以,剧情都是想到什么写什么。好比夜凌墟这个人,一开始,其实是打算慕容和残缺在一起的,但后来不过是因为突然厌倦了慕容,再加上白道和黑道的矛盾,才诞生了这么个人,想把他和残缺凑在一起,但后来,却又开始思恋慕容,所以又让慕容和残缺见面……而之后,我到底是更喜欢夜还是更喜欢慕容,现在也说不准……而关于残缺和夜的H的,一开始是打算写的,因为那时候已经决定残缺最后和夜在一起了,但现在……呵,大家基本上也看的出来了吧?残缺和夜就算最后在一起,他们在正文中也基本上不可能有H了……


  不过,可以说,按目前发展的情况来说,残缺和慕容结尾的可能性比残缺和夜的大……

  但不管是哪个结局,我都会写得自然合理。好比,如果是残缺和慕容在一起,那慕容就必然爱残缺爱到可以为他放弃某些其他东西的地步。而如果是残缺和夜在一起,那夜也必然真正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自己想要的。


  好吧,就说这么多……如果还是觉得雷,还是认为无论我怎么写,都不能接受慕容的朋友……那么,我不勉强你们喜欢这篇文。JJ的好文很多,这篇文……倒也确实虐了点。


  最后,关于残缺为什么会如此爱慕容……后文也会提及,但实在疑惑的朋友……我在这里说说吧。人心是极为复杂的,残缺对慕容的感觉,其实并不十分纯粹。他固然爱慕容对他的温柔,给他的温暖,但从小缺乏亲人关爱的残缺,同样也可能把慕容当成了自己的亲人来爱。而对于亲人的爱,怎么说也比情人之间的爱来得绵长些。而除了这两种爱之外,残缺对慕容,还有些敬仰、崇拜……以及羡慕。这些复杂的感情在后文会慢慢提到的……至于目前么……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不会吧……怨念……我花了半个小时的回复……就这么给我抽没了????

  JJ……我恨你……

  第六十九章 往事秘辛

  夜,弯月如勾,寒星数点。江潮拍击石壁的哗啦声,在寂静的黑暗中,显得尤为清晰。而江潮声中那一缕不大、却极为清晰的笛声,则更显凄清。

  江边的孤崖上,慕容飒一身黑衣,静静的伫立在崖上,一管玉笛正横放在他唇边,笛声呜咽。脚下,一阵又一阵的浪涛拍击着石壁,溅起高高的浪花。巨大的响声,却盖不住那一丝丝,一缕缕的凄凉。


  蓦然,宛转的笛音戛然而止,将玉笛缓缓移开自己的唇边,慕容飒冷淡的说:"孤独岛主,别来无恙。"

  "哈哈哈——"浪涛声中,突然响起了一声长笑,"一别经年,慕容府主风采更甚往昔。"滔滔的江潮中,声音飘忽不定,仿若从四面八方传来,回荡在人的耳边。


  "……"听到了这个飘忽的声音,慕容飒微一皱眉,平平的递出玉笛,向前点去,同时身子轻飘飘的向后飞出。

  "恭喜岛主罹罗神功大成。"

  玉笛点出,在虚空之中仿若击中实物一般,一阵轻颤。而玉笛击中的地方,则如同被什么撕裂一般,扭曲着渐渐显露出一个人影。

  "距比武之日,尚余三月,不知岛主此番前来所为何事?"看着慢慢显现在身前、给人感觉阴涩的人,慕容飒沉声问。

  "这场比武本当两年前进行,却不想当时府主功力竟无端大退,诚为可惜,"然而,独孤岛主却没有回答慕容飒的问题,反而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听到这句话,慕容飒脸色微微一沉。

  看着慕容飒,独孤岛主幽暗的眼里闪过一丝紫芒:"……今日始知府主当初功力大退竟是因为区区一个人!府主天纵奇才,当知这莽莽天地间,一切皆是虚无。惟那不可度测之天道,值得我等倾毕生之力追寻。两年前,府主已然窥见天道,却不惜为了他人自毁修为,让那正式迈入天道的机会凭空从眼前溜过,实为可叹。"


  "本座的事,还论不到岛主来品评。"冷冷的说着,慕容飒的手缓缓搭在了剑柄上。

  "离本无意干涉府主私事,"看着慕容飒的动作,独孤离幽暗的眼里滑过了一丝兴奋,"只是不想府主因一时不忍而让那上体天道的机会白白流失,更不愿三月之后极曦峰上的那场比武府主有任何牵挂。"


  "三月之后,本座自会全力以赴,不劳岛主忧虑。"冷淡的说完,慕容飒蓦然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剑势若闪电,倏然点亮了暗沉沉的天地,却又带着浓浓的浑厚感,似乎要把天地一分为二。


  慕容飒被誉为白道第一,剑术更是冠绝天下。从没有人,敢正面接慕容飒倾力一剑,独孤离也不敢。所以,他长笑一声,身形连闪,瞬间到了三丈开外。

  "既如此,三月之后,极曦峰上,恭候府主大驾——大驾——大驾——"合着浪涛声,独孤离的长笑回荡在广阔江面,久久不曾散去。

  '两年前,府主已然窥见天道,却不惜为了他人自毁修为,让那正式迈入天道的机会凭空从眼前溜过,实为可叹。'

  '以往的诸多事情,譬如浮云……之前,不过是残缺不晓事而已。'

  天残缺的声音,和独孤离的声音交错着,在慕容飒耳边响起。

  微微闭上了眼,慕容飒不觉握紧了手中的玉笛。

  "……譬如浮云……"缓缓的睁开眼,看着脚下仿佛永不停歇的浪潮,慕容飒的眼里,有了一丝极轻、极淡的疲惫。

  翌日,江边

  早早就来到江边的天残缺享受着江面柔和的微风,心里不觉有了难得的宁静。

  "哟哦——开船喽——"这时,懒散的趴在船弦上的船夫看见了从远处走来的那个身影,顿时打起了精神,大声吆喝。

  听到了船夫的叫声,天残缺不觉看向身后,不意外的见到了慕容飒仿佛永远从容的样子。

  ……他一夜未睡?注意到了慕容飒衣衫上露水的痕迹,天残缺的眼里极快的滑过了一丝担忧,但接着,他就以更快的速度强迫自己忘记关于慕容飒的一切。

  带着淡笑,天残缺向慕容飒点头示意,随后上了船。

  水声淅沥,载着十几个人的船在宽阔的江面上缓缓前行。天残缺和慕容飒对坐着,难堪的沉寂围绕在两人之间——在天残缺和慕容飒重逢后,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必然现象了。


  看着慕容飒依旧淡漠的神情,天残缺虽极力压抑自己,却还是不免回想起往昔种种。闭上眼,天残缺缓缓收紧了拳,心里多少有些鄙夷自己。

  恰在这时,江面上突然传来了一缕悠扬的琴音。

  "有山有水,有月有风,有酒有乐,岂可无歌?"听到了这缕琴音,天残缺突然朝着琴音传来的方向朗声笑到,"'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朔流光,渺渺兮于怀,望美人兮天一方……'"


  合着琴音,天残缺唱得豪迈,只是,那看着茫茫江面的眼神,却显得哀伤凄然。

  "好!"琴声渐渐停下,一个柔和的声音自天残缺旁边的船上传来。紧接着,一个窈窕的身影出现在船头。

  "好歌,不知公子可否过船一叙?"盈盈水眸扫过天残缺和慕容飒,女子朝着天残缺嫣然一笑,说。

  ————

  一个男人,突然被一个漂亮的女人搭讪会怎么样?

  如果他是一个正常人,那么,他在高兴之前,肯定会先疑惑,肯定会先问问自己为什么。

  而天残缺,是一个正常、而清醒——甚至,清醒过了头的男人,所以,他只觉得啼笑皆非。

  ……虽然不知道她是哪一边的,但这种搭讪手法……微微弯起唇角,天残缺的心情突然变好了些。

  "这位姑娘,在下此刻是待罪之身,只怕无法过去。"噙着一抹淡笑,天残缺说,心里却在琢磨着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公子在说笑吧?"扫了慕容飒和天残缺一眼,女子微微蹙眉,神色间看不出什么不满,倒似有几分幽怨。

  闻言,天残缺只是笑着,平静的神色让人什么也看不出。

  蹙眉半响,见对方一无所动,女子突然嫣然一笑:"那么,悠然过去可好?"

  见女子这样说,天残缺心里不由滑过一丝讶异。

  不管对方有什么目的,这样急迫的做事也只会坏事而已。

  ……不会是天下宫那里特地派了一个只会坏事、好害死他的人来吧?有那么一瞬间,这个念头出现在了天残缺心中。但很快,他就笑了起来——不是因为不可能,而是因为,那些老奸巨猾的人不可能在没有看清楚形势之前贸然动手,授人以柄。


  "悠然姑娘,这不是我的船。"说着,天残缺的眼神不觉看向坐在一边的慕容飒。但,慕容飒却只是一径冷淡的看着远处,似乎这边发生的事情都和他无关。

  "两位不是朋友吗?"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悠然笑道。

  听到了悠然的话,天残缺微微一顿,随即笑道:"在下高攀不上。"说罢,他退后了一步,看着两只船慢慢靠近。

  闻言,悠然什么也没说,只是笑得妩媚。

  "啊!"在登上天残缺所在的这条船之时,悠然身子一晃,像是要跌下去一般。

  "小心。"微微皱眉,天残缺伸手去扶悠然摇摇晃晃的身子。然而,就在天残缺的手碰到悠然的胳膊时,一道银白色的弧光突然袭向天残缺的脖子。

  看着弧光离天残缺的修长的脖子越来越近,联想到马上就要视线的心愿,悠然原本温柔的眼神,在瞬间变得凌厉阴狠。

  "姑娘,你不适合拿这些东西。"在弧光即将吻上天残缺的脖颈时,天残缺平静的声音响起。紧接着,还没等悠然明白怎么回事,她就已经被天残缺制住了,而刚才那把正准备吻上天残缺脖颈的锋利匕首,则抵住了她自己的脖子。


  "你……"瞳孔蓦然紧缩,悠然的身体变得僵硬。

  "你是谁派来的?"看着悠然,天残缺微微皱眉。眼前的这个女子,他似乎有些映象。

  ……是谁?他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思索着,天残缺手上的匕首,却没有一丝颤抖的稳稳抵在悠然的脖子上。

  "你……"垂下头,让长长的黑发遮住白玉般脸庞,悠然的身子微微颤抖着。

  察觉到悠然越来越强烈的颤抖,天残缺微微一怔,心里升起了一丝不解。

  是害怕?还是其他的……慢慢的皱起眉,天残缺想着。

  "天残缺——你杀我所有父母亲人,现在还要杀死我吗!!!"猛的抬起头,悠然的凄厉的嘶叫仿佛要划破天际。

  看着泪流满面、眼里蹦射出强烈憎怨的悠然,天残缺的心在瞬间重重一缩,仿佛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入一般的开始抽痛起来。

  "你……"不自觉的放手了手中的力道,天残缺退后一步,神色有些茫然怔忡。

  但,天残缺失态,悠然却没有忘记怨恨。猛的夺过了天残缺手中的匕首,悠然狠狠的朝着天残缺的脖子刺去。

  然而,这次天残缺,却只是茫然的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刀光,似乎已经忘了如何躲闪。眼见着匕首就要刺到天残缺喉咙里,就在悠然眼里露出惊喜的光芒时。

  "叮——"一声轻响,悠然手中的匕首被打飞了出去,她也受不了手中的冲力,'蹬蹬'的退了好几步。

  怔怔的看着匕首飞落在江水中,前后的巨大的落差让悠然顿时失控的朝着慕容飒怒吼:"慕容飒,你算什么白道领袖!他杀了我全家——他杀了我全家——为什么不让我杀他——"一边吼着,悠然无力的跌做才船板上,捂着唇,全身颤抖的呜咽着。


  "……"凄厉中带着浓浓不甘的嘶吼让天残缺回过了神。看着坐倒在地上的悠然和一旁冷着脸,什么话也没说的慕容飒,天残缺沉默着,眼中慢慢浮现了藏得极深的疲惫。


  突然,他抬手朝着悠然挥出了一掌——足以打死人的一掌。

  看着天残缺的动作,慕容飒皱眉,一挥袖,同样挥出了一掌,掌力不大,只是刚好够抵消天残缺的掌力罢了。但紧接着,慕容飒就发觉了不对劲——在掌力接触时,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抵抗——天残缺,已经在接触的那一刻,散去了掌力。


  "呜!"闷哼一声,天残缺身子一晃,唇边缓缓留下了一道红艳。

  不甚在意的抬手抹去唇边的痕迹,天残缺朝着坐在地上,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悠然淡淡一笑:"悠然姑娘,你应该感谢他救了你的命。"说完,天残缺捂着胸口,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慕容飒站在原地,看着天残缺慢慢的走了回去,幽暗的眼眸在瞬间有了一丝波动,但很快就消失无踪。

  "带她回自己的船上。"朝着一旁赶来查看的风魄说,慕容飒一挥袖,走下了甲板。

  "是。"恭敬的回答,风魄看着慕容飒孤傲的背影,眼里闪过了一丝复杂。

  第七十章 往事将逝

  "咳咳——"几乎一回到房间,天残缺就克制不住的开始按着胸口咳嗽。低低的咳嗽声伴随着鲜血,慢慢染红了天残缺身上的青衣,让淡雅的青变成了丑陋的紫。

  "呜……"慢慢的吸着气,不用看,就单凭身上的感觉,天残缺就可以知道,自己胸口的伤痕已经被撕裂了。

  "真难看……"看着慢慢渗出的点点深色,天残缺低声自语。正邪、黑白,这些他一再刻意回避的话题,今天又一次血淋淋的残酷摆在了他的面前,让他不得不正视直面。


  闭上眼,天残缺满脑子都是悠然那绝望怨毒的眼神——那和无数被他杀死的人临死前一样的眼神。

  "哼!"闷哼一声,天残缺猛的收紧了抓着前襟的手,痛苦的弯下了身子。

  "咳咳……"走乱的内力在体内流窜着,带来难忍的痛楚,胸前的鞭伤也凑热闹似的开始抽痛。仅存的理智告诉天残缺,该尽快处理身上的伤势,但脑海中那挥之不去的怨毒眼神却让天残缺疲惫得甚至懒得处理自己的伤势。


  "算了……"喃喃着,天残缺放松了抓着前襟的手,枕着手臂,趴在桌子,慢慢的闭起了眼。

  闭上了眼,天残缺不一会就因为精神上的疲惫而陷入了沉睡,但就是在沉睡中,身体上的痛楚却依旧让天残缺脸色苍白,眉头紧锁。

  半响之后,紧闭的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了。走进房间,慕容飒神色复杂的看着靠在桌子上休息的天残缺。

  沉默的走进天残缺,在天残缺眼帘一颤、即将醒来之际轻轻的朝他的脖颈抚了一下,确是点了天残缺的睡穴。

  "何苦……"轻轻的抱起了天残缺,慕容飒把他放到床上,不自觉的抚了抚他的头发,喃喃着说。

  执起天残缺垂落的手腕,几乎在一搭上脉搏的时候,慕容飒就皱起了眉——混乱的脉象,昭示着主人自刚才受伤后,就根本没有做任何处理。

  默默无语的看着虚弱无力的天残缺,和天残缺相处的一点一滴慢慢浮现在他眼前。

  在天下宫地牢时的倾力相助。

  再次见面时隐隐的惊喜。

  相处时的心灵的平静。

  离别前一夜的的纵容。

  以及……

  雪山上狠绝的一掌后,他哀戚欲绝,却依旧勉强笑着的样子。

  天下宫中,当他下了那道命令时,他不可置信,心若死灰的样子。

  西凉时,他满身伤痕,哀求他不要可怜他。

  甚至现在,他还是一声不吭的为他着想,为他开脱……

  "……何苦?"轻轻抚摸着天残缺手臂上的伤痕,慕容飒眼中,慢慢浮现了些许疲惫,"我分明……不想伤你……"

  但他,却从始至终,都在伤他,还是,伤他最深的人……

  "残缺……"低低的叫唤着,慕容飒将精纯的功力缓缓渡到天残缺体内,为他平息一直在体内乱窜的内力。

  "对不起……"

  三日后

  "……呜……"呻吟了一声,天残缺慢慢睁开眼睛。

  "什么……"揉了揉疼痛欲裂的脑袋,天残缺有些茫然的看着自己身上盖着的被子。

  挣着脑袋,闭着眼默默的休息了一下,天残缺才真正的清醒过来。不自觉的抓紧了身上的被子,天残缺探查了一番,发觉体内所有絮乱的内力都被平息了下来,身上撕裂的伤口也已经被重新包扎。


  无力的靠在床头,天残缺默然无语。这些事,究竟是谁做的,天残缺不想知道……也不该知道。

  "是谁……有什么关系呢?"摊开手,天残缺看着手上的薄茧,轻声自语。

  他和他……或许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站起来,天残缺走到窗边,推开了窗子,让湿润的风吹进了闷热的船舱。远处,已经能远远见到陆地上的建筑和晃动的人影。

  "是时候……该结束了……"放在窗沿上的手慢慢用力,天残缺像在对别人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飒……"靠着窗沿,天残缺闭着眼,轻声呢喃。这是,这次的声音了,却已没有了往日的缠绵哀伤,只余疲惫。

  神仙府

  "爹,你回来……"由于慕容飒回来并没有通知任何人,所以,直到慕容飒进了府,见了人,慕容语才得到消息。而几乎一得到消息,他就匆匆的赶了过来,也因此,见到了一个一直深藏在记忆中的人。


  "语儿,我出去一趟,你连基本的礼仪也忘了?"看着慕容语,慕容飒说,内容虽是责骂,但语气却如同往日一般一径冷淡。

  然而,慕容语却没有注意慕容飒的话,而是震惊的看着站在旁边的人,结结巴巴的说:

  "残……残……残哥?!"

  "少府主,你叫错人了。"微微一笑,天残缺淡淡的说,语气虽温和,但其内容却极为残酷。

  "残……"听到了这句话,慕容语浑身一颤,几乎忍不住冲上去抓住天残缺。

  "慕容语!"然而,慕容飒冷下来的声音,却成功的制止了慕容语的动作。

  "慕容语见过宫主。"深吸了几口气,慕容语朝着天残缺行了一礼,生硬的说。

  点点头,天残缺也不说话,只是将目光移向了慕容飒。

  "已经准备好了,麻烦天宫主在这里呆两日,两日之后,我自会送宫主回到天下宫的地界。"

  "麻烦府主了。"微一欠身,天残缺客气的回答。

  "房间……"点点头,慕容飒刚刚开口,就被站在一边,焦急万分的慕容打断。

  "爹,我带宫主去!"急切恳求的看着慕容飒,慕容语说。

  看了慕容语一眼,慕容飒没有说什么,算是默认了慕容语的请求。

  "宫主,请。"松了一口气,慕容语看着天残缺,说。

  礼貌的朝着慕容飒点头示意,天残缺随着慕容语离开了慕容飒的院子。

  ——————

  天下宫

  天暮云坐在主位上,静静的看着底下的人分成两派,激烈的讨论如何处理天残缺出现在慕容飒身边这个问题。

  "要我说,他根本就没有当天下宫宫主的资格!"蓦然,其中一方一拍桌子,下定了结论。

  "我操!你娘的……"然而,听到了这句话,支持着天残缺的人却不高兴了。怒气腾腾的说着,他一下子抽出了腰间的配刀,朝着对方砍过去。而被砍的那人也不客气,同样抽出了自己的兵器。


  见到这一幕,一直沉着脸的独孤寒天突然出手,一人一掌,直接将两个人打飞了出去。

  "拖下去。"皱起眉,看也不看倒在地上吐血的两人,蓝沨对着身边的人吩咐。

  "现在还不知道情况到底如何,等有了进一步的消息后再讨论。"看了周围一眼,蓝沨淡淡的说。

  既然蓝沨已经开口了,其他人自然没有异议——至少表面上是这样,至于心底到底怎么想的……谁都管不了,不是么?

  "宫……"转过身,蓝沨向天暮云微一躬身。

  "下去吧。"低低的说完,天暮云就闭上了嘴。

  闻言,蓝沨也没说什么,只是和底下的人鱼贯走出大厅。

  "暮云?"但宇文静伊却没有和他们一去出去,不但没有出去,还在他们离开后,轻轻的抚摸着天暮云的头发,无声的安慰他。

  "宇文叔叔,"垂着头,天暮云低低的问,"他们怎么可以这样?他……是天下宫的宫主啊……"……是、我的哥哥啊!

  "……"沉默着,宇文静伊叹息一声,似有些疲惫,"暮云,这就是天下宫。任何时候,都是强者为尊世界……弱者,只有死。"平静的说完,宇文静伊看着身子轻颤的天暮云,沉声问,"暮云,你打算怎么做?"


  "我?"有些茫然的抬起头,天暮云喃喃着说,"他们不会听我的……"

  "为什么?"看着天暮云,宇文静伊淡淡的问。

  "我没有……"瑟缩了一下,天暮云突然说不下去了。没有什么?没有本事?是的,他的手从来都只拿画笔,他的眼,从来都只看美景,可是……

  "谁?"天暮云还记得,一年前,他曾进误闯入天残缺的房间,看到了天残缺那布满全身、狰狞丑陋的伤痕。

  "哥……宫主,是……"看着天残缺半裸的身子,天暮云结结巴巴的说,一半是因为尴尬,一半是因为心惊。

  "是你。"披上了外衣,天残缺看着站在门口的天暮云,微微皱起眉,"什么事?"

  "我是来拿……"看着地上画了一半的画,天暮云低下头,有些局促。

  "画的不错。"看了天暮云一眼,天残缺捡起画,说。

  "啊?呃……谢谢……"没想到居然会听到这么一句话,天暮云顿时显得手无足措。

  "你喜欢画画?"看着天暮云,天残缺问。

  "嗯?是啊,我……"听到画画,天暮云一下子有了性质。兴奋得微红了双颊,天暮云激动的说着许多关于画画的事情。而天残缺也没有打断天暮云的话,只是这么站着,静静的听着。


  "宫主,我……"讲了半天,直说到口干之后,天暮云才发现自己居然滔滔不绝的对天残缺讲了一大堆东西,有了这个意识后,他本来就已经因兴奋而微红的双颊顿时红到了耳根。


  "没事。"摇了摇头,天残缺把画还给了天暮云,淡淡的说,"既然喜欢,就不要放弃。"

  既然喜欢,就不要放弃!想到了这句话,天暮云的心突然绞疼了起来。天残缺,是唯一一个在知道他身份后,还能如此对他说的人。而他呢?现在的他……还要和两年前一样的……无能为力吗?


  "宇文叔叔……"慢慢的握紧了拳,天暮云咬着唇,眼里有了一抹痛苦,"我不想他有事……他是……我的哥哥啊!"

  "好。"看着天暮云,宇文静伊微微笑着,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人也一扫之前的颓废,"我会帮你的,暮云。"我的……孩子。

  夜,神仙府

  独孤寒碧一身黑衣,如鬼魅般潜进了天残缺所住的院子。接着黯淡的夜色,没费什么力气,他就来到了那唯一有灯火的房间前。左右观望了一下,在确定此处没有其他人后,他轻轻的捅破了门上糊着的纸,通过小孔,观察里面的情况。


  屋里,天残缺正躺在长椅上,闭目休息,一卷翻了几页的书被随意的放在一边,灯座里的灯芯还在燃烧着,泊泊的流下泪滴。

  ……哼,天下宫宫主,也不过如此。看着里面的情况,独孤寒碧心中冷笑着鄙夷。亏他还如此忠心的跟着他……简直废物。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况,独孤寒碧也不想多费时间,然而,在他刚准备离开的瞬间,他却突然全身僵硬起来。


  "不请自入,谓之贼。"一把还带着鞘的长剑,稳稳的架在他脖子上,身后,是一个清朗而平静的声音。

  听到了这个声音,同时感觉到了自己脖子上的硬物,独孤寒碧浑身僵硬的向屋里看去,但哪儿还有天残缺的身影?刚刚天残缺呆的地方,除了一卷翻开的书外,早已空无一物。


  "若朋友对天某有兴趣,明日朋友以真面目示人,天某自当倒屐相迎,只是此刻,为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天残缺微微停了一下,但就在此刻,异变突生。

  猛的向身后打出了一蓬烟雾,阻碍了天残缺的视线。独孤寒碧一刻也不敢停留,用比来时快了近一倍的速度,慌张的逃离了天残缺的院子。

  微微皱眉,等眼前的烟雾散去后,天残缺甚至没有看周围一眼,只是提着剑,径自回到房间。

  夜,依旧寂静。在习习凉风把烟雾都吹散了后,小院,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第七十一章 故人重逢

  "残哥,跟我出去走走吧,别整天呆在这个地方。"在慕容语几天的不懈努力加死皮赖脸的纠缠下,天残缺终于不再纠正慕容语的称呼了。

  "少府主,我并不是……"合上书,天残缺揉揉眉心,有些无奈的说。

  "残哥,我爹又不是要囚禁你,你为什么不出去走走?"看着天残缺的样子,慕容语不由冲口而出。

  听到了这句话,天残缺却是一怔。这一路走来,慕容飒确实没有半点要囚禁他的意思,只是……

  只是,他们的身份……想到了这里,天残缺眼中微微一黯。原来,记得两人身份的,并不止慕容飒一人。

  "残哥,走了。"见天残缺色失神,慕容语二话不说,直接趁着这个机会,把天残缺拉出了神仙府。

  "……残哥,多出来走走吧!别整天闷在一个地方。"熙来攘往的街上,慕容语看着天残缺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

  "……好。"头上的阳光温暖到有些炙热,但天残缺却极为享受这种全身暖洋洋的感觉。慢慢的在人群中走着,天残缺看着身边的慕容语,缓缓点头。

  听到天残缺的回答,慕容语微微眯起眼,露出了一丝微笑,但很快,他就收敛了笑容。犹豫了一下,他问:

  "残哥,你最近不快乐吗?"

  "什么?"听了这句话,天残缺一呆,心中顿时五味陈杂。

  "我只是觉得,这次你……"抬起头,慕容语看着天残缺,欲言又止,"残哥,他们说你上、上、、是不是……呃,我的意思、我,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没想到,我爹……我爹和你……"颠来倒去的说着,慕容语越说越急,不但语气开始结巴,甚至连额头和脸上都冒出了汗珠。


  "没错。"轻轻移开言,天残缺打断了慕容语颠三倒四的话,淡淡的说。

  "啊?"没想到天残缺突然这么说,慕容语顿时噤声。

  "是真的。"既然是自己做过的事,天残缺就不会否认。哪怕……这件事说出去,注定会招人轻视甚至鄙夷。

  "……"呆了半响,慕容语突然抬起头,看着天残缺,用异常认真的语气说,"残哥,我们神仙府有很多珍藏。"

  "……"天残缺一呆,不明白这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然而,慕容语紧接着说的话,却让天残缺顿时哑然。

  "残哥,你要什么样的聘礼都成。"舔了舔嘴唇,慕容语有些紧张拉着天残缺的手,说,"就算你要的东西神仙府没有,以我爹的本事也一定会弄来的,所以……"


  "……小语,这个笑话很不错。"呆了片刻,天残缺面上微笑的挣脱了慕容语的手继续往前走,心里却只觉得讽刺。

  "残哥,我是认真的。"看着天残缺的背影,慕容语用低得只有自己听的见的声音说。踯躇了一会,他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迈步追赶天残缺。

  "公子,卜一褂如何?"在经过一个算命摊前,那个四十上下,对人爱理不理的卜褂的道士突然对着天残缺笑道。

  "我们还有事。"天残缺还没有说话,后面赶上来的慕容语就皱着眉说。一边说他一边伸手从钱袋里拿了些碎银。

  但那卜褂的道士却根本没有搭理慕容语,只是对着天残缺径自笑道:

  "我观公子,正是福禄之相。"

  闻言,天残缺笑笑,也不在意。

  "但公子眉间黑气郁结,额广而不高,鼻挺唇薄,却是无寿之貌。只怕公子不久于人世矣!"微笑着,道士说。

  "臭道士!胡言乱语什么个东西,担心小爷我砸了你的摊!"听到了这句话,本来拿银子的慕容语登时大怒,骂道。

  "道长好眼力。"然而,天残缺却在微微一怔后从容点头。虽然对一个路边道士看出自己身体的毛病有些惊讶,但江湖本就是一个卧虎藏龙的地方,偶然碰到一个高人也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公子好修养。"定定的看着天残缺,道士突然叹气,"虽面相如此显示,但公子亦不必太过担心,我观公子虽周身黑气缠绕,却隐隐有一股正气护持,必然是有人不惜大耗功力为公子保命,否则将死之人,安能如此自在?"


  "……请道长指教。"天残缺脸上的从容渐渐消失了。坐到了道士面前,他缓缓说道。

  "天机不可泄漏。"然而,在天残缺如此问之后,那道士却只是一句话淡淡带过。

  "我观公子面相,数月之后必有一生死大劫。此劫可说是九死无生,若公子应劫,只怕凶多吉少……"说到这里,道士微微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但要躲过此劫,却也不难。近日公子会见到一故人。此人是公子命中吉星。只要公子跟此人离开,则自可逢凶化吉,安渡一生。但切忌,在遇见此人时,不可回头!"说道这句话时,那道士突然严肃了起来。


  "一回头,则万劫不复!"

  万劫不复?所谓的故人,到底是谁?又……为什么不能回头?还有那个耗费功力替他保命的人……是否真有其人?如果有……又会是谁?

  夜,回到了神仙府的天残缺看着一片漆黑的夜空,脑海里翻腾的却是一个又一个不解的问题。

  到底……是怎么回事?月的清辉,洒在了天残缺的脸上和身上,也清晰的照出了那一刻,他脸上的倦怠和疲惫。

  ——————

  酒楼

  "凌墟,这次我们来,只要等到……"说到一半,夜月椟微微蹙眉,"凌墟,你在看什么?"

  "没事,"收回了目光,夜凌墟淡淡的说。

  ……是看错了吧?中了他的毒,怎么可能活到现在?想到了刚才惊鸿一瞥见到了那个肖似的背影,夜凌墟微微皱眉。

  "倒是姐姐,你是怎么说服王爷让你来的?"见夜月椟还想问,夜凌墟转了一个话题。

  "王爷自然不同于一般世俗男子。"夜月椟微微一笑,眉宇间却隐隐有着些自傲。

  不同?在心底鄙夷一笑,夜凌墟直到现在还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这个自幼就眼高于顶的姐姐会下嫁给那个猪猡——就算,那个长得像猪,也蠢得像猪的男人,是西凉的王爷!甚至,还放弃……夜凌墟的眼里闪过了一丝狠厉,他无法容忍,自己在乎的人不把自己放在最重要的地位。


  缓缓抿了一口酒,看着夜月椟,夜凌墟垂下眼,掩去了眼中的那抹凌厉和杀气。

  "……"轻轻的敲打着桌子,天残缺和慕容语坐在靠窗的一个位置上,听着歌女婉转悠扬的曲子。

  可以联络天下宫,行动也没有半分限制……真的只是让他在这里呆一段时间吗?闭了闭眼,天残缺想到了最近一段时间,自己每天都会喝的药。尽管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做的,但凭天残缺的医术和这段时间身体的变化,他还是能轻易看出,自己每天喝的东西的珍贵——对于自己的身体,天残缺早就放弃了。不是不治,是不能治。这么些年下来,可以说,他的身体,早就已经油尽灯枯了,垮掉,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夜凌墟的毒,也只是让他身体的问题更早浮出水面罢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虽然是看着窗外,但天残缺的眼神却显得有些飘忽,明显是在走神。既然对我无意,又为什么要做这种能授人以柄的事?静静的想着,天残缺心里,慢慢升起了一丝倦怠——和慕容飒之间伤痕累累的感情,已经耗去他太多的精神和心力。


  算了,什么都不想,等再过一个月就离开吧……这样,或许对谁都好……有些事,其实早就该忘记了……低下头,望着自己的手掌,天残缺想着,心里很平静,只是有些空落落的。


  "残哥,残哥……"看着沉浸在自己思绪里,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的天残缺,慕容语无力的叫唤着。

  "怎么了?"终于听到了慕容语声音的天残缺,抬起头,问。

  "我叫了你好多声了。"慕容语抱怨的说。

  "抱歉。"有些歉意的笑了笑,天残缺道。

  "没事……你到底在想什么?"有些烦闷的支着头,慕容语喃喃着说,"这段时间大家都很奇怪……残哥你整天不是发呆就是看书,而我爹爹则是为了几个月后的比武做准备,一个月下来我见他的次数不超过五次,还有神仙府,里面的人个个都神经兮兮的,一有风吹草动就……"


  "比武?"对于其他,天残缺不关心,但关于慕容飒的,却让他忍不住问了一句。而几乎在他刚把那两个字说出口的时候,他就后悔了。

  "残哥你不知道?"有些奇怪的问了一句,慕容语接着说,"是和一个叫独孤离的人……本来这场比武在两年前就要进行了。但那时候我爹不知怎么的突然功力大退,不得不闭关调息,这才延迟了比武。


  "……两年前?"喃喃着,天残缺的心,突然乱了起来。

  功力大退?以他的实力,怎么会有人能伤到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微微皱起眉,天残缺的眼里闪过了一抹担忧。

  "嗯,是啊。我记得……似乎是在比武大会以后。"想了想,慕容语说,"从比武大会那里回来后,我爹就闭关了。"

  听到这里,天残缺微微一怔。

  时间刚好……是巧合吗?

  "残哥,是西凉人!"突然,慕容语指着一边,兴致勃勃的说。

  "西凉人?"有些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天残缺顺着慕容语手指的方向看去,却在看清楚对方是谁时,愣在了原地。

  恰在此时,对方也抬起头,看了过来。

  ……夜凌墟。直直的对上了对方那对漂亮的碧色眼眸,天残缺抿抿唇,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世界……真小。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天残缺有些犹豫,不知道现在到底该如何面对一个在自己认为里,不会再出现的人。

  对视几秒过后,天残缺首先移开眼,端起桌上的杯子,遥遥敬了夜凌墟一杯。

  而对面的夜凌墟,在经过短暂的错愣后,碧色的眼睛里更见凌厉。

  "残哥,你们认识?"见天残缺的举动,慕容语有些好奇的问。

  "嗯……"沉吟着,天残缺刚刚想开口,却被走过来的小二打断了。

  "公子,这是你点的东西。"微微弯下身,小二将盘子里的东西摆到的桌上,同时还极为隐蔽的将一张小纸条交到了天残缺手里。

  "两位公子,请慢用。"弯着腰,小二的手指似不经意的抚过了桌子,在桌角隐隐留下了一个的痕迹。

  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桌角的痕迹,天残缺微微勾起唇,笑容里添了几分嘲弄。

  天下宫?他似乎说要亲自送他回去……只不过,他和它,早就没有关系了。手中缓缓用力,天残缺将纸条揉碎,纸屑顺着指缝,缓缓落下。

  "残哥?"见天残缺迟迟没有回答,慕容语又问了一声。

  "不,不认识。"淡淡一笑,天残缺离开座位,往楼下走去。

  "残哥?残哥,等等我!"一怔之后,慕容语慌忙追上了天残缺。而在他们身后,一道凌厉中带着些许疑惑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天残缺,直到天残缺离开酒楼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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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鱼的长评^_^,另,最近一直想更,但时间老是抽不出来……大概再过几天就会好些了。不管怎么说,这篇文现在正式进入完结倒计时,最迟应该会在八月底完结。


  第七十二章 惊鸿仙子

  不去听,就不会疑惑,不去想,就不会犹豫。

  "我什么……都不知道!……"单手遮住眼睛,天残缺肚子呆在房间里,喃喃着说。

  只要不在乎,就不会难过。

  只是……

  "……痛!……"弯下腰,天残缺捂着胸口,脸色惨白,脑子里回荡的,全是慕容飒和另一个女人亲密的站在一起的模样。

  "惊鸿仙子林翩翩……确实很般配……"无力的靠在墙上,天残缺这么对自己说,只是语气里,却有着连他自己都无法欺骗的苦涩。

  慕容飒,确实值得最好的,不论是权势还是伴侣。只是……天残缺呢?像一个被抛弃的人一样,躲在一边……独自哀怨?

  这么想着,天残缺如坠冰窟,生生的打了一个寒噤。

  为了一份感情,他已经付出太多了,现在……连最后的尊严都要放弃?……这样的他,究竟还剩下什么?

  "……"天残缺默默站立,突然一拳狠狠的打向墙壁。紧接着,他毫不停歇的一拳接一拳打着,直到右手的关节处变得青紫。

  "真难看……"慢慢的停下了自虐的举动,天残缺闭了闭眼,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放了罢!"看着一片黑暗的窗外,他对自己如此说。

  ……离开吗?就算不遵守和他的约定,他也不想……

  "叩叩!"在天残缺思考的时候,轻轻的敲门突然响起,紧接着,没有闩上的门就被推开了,慕容语大刺刺的从门外走了进来,完全当这是自己的房间。

  "烦死了……"一进来,慕容语就坐倒天残缺对面,趴在桌子上,对着天残缺抱怨着。

  "怎么了?"见慕容语进来,天残缺不着痕迹的把刚才受伤的手放到慕容语看不见的地方,问。

  "那个女人讨厌死了……天天缠着我爹。"支着脑袋,慕容语抓了抓头发,恨恨的说,"一点都不知道羞耻,我爹怎么可能……"

  "慕容府主和惊鸿仙子很般配。"淡淡笑着,天残缺打断了慕容语的话。

  "……残哥?"听到了这句出乎意料的话从天残缺口中说出,慕容语怔住了。愣愣的看了天残缺好半响,他才低低的说:

  "残哥,我以为你对我父亲,多少有点感情……否则怎么会情愿做那种低……"说到一半,慕容语倏然住口,神色也有了一丝惊慌和懊悔。

  天残缺的本来就不是太好的脸色,因为慕容语说的这句话,变得惨白起来。悄悄的握紧了拳,他深吸了一口气,才说:

  "是我不知羞耻。"

  "残哥,你听我解释,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我……"有些惊慌的拉住了天残缺,慕容语急急的解释。

  但天残缺,却已经不想在说什么了。

  微一侧身,让开了慕容语,天残缺淡淡的说:"夜深了,少府主请回。"

  "残哥,我真的……"看着天残缺的样子,慕容语几乎想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脸上,最好能把刚才的话给打回去,但……

  "少府主,为了你的前途,从今以后,最好不要和天某有过多的接触。"说完了这句话,天残缺在慕容语面前,关上了门。

  呆呆的站在冷风中,慕容语看着眼前紧闭的门,连死的心都有了。

  "天……这次真的完了……"

  天下宫,独孤寒天的住处

  "深夜到访,不知司徒执事有什么事?"看着站在眼前的司徒翎澜,独孤寒天淡淡的问。虽然不讨厌眼前这个聪明又有能力的执事,但此刻的独孤寒天,并不想为她浪费时间。


  "翎澜这次来,是想拜托寒护卫一件事。"微笑的行了一礼,司徒翎澜落落大方的说。

  "公事,私事?"一挑眉,独孤寒天问,"公事的话,寒某不用司徒执事拜托,也会尽力完成,私事的话,请恕寒某无能为力。"

  "请寒护卫听完再下结论。"司徒翎澜脸上的微笑不变,却又隐隐透露着威严和不容置疑,"翎澜不会让寒护卫为难的。"

  看着眼前将背脊挺得直直的,眼里满含着骄傲和不屈的女人,独孤寒天沉默半响,才微微点头。

  见独孤寒天答应,司徒翎澜重新郑重的行了一礼,说:"翎澜想请寒护卫无论如何,都要保证宫主的安全……以及,让他做自己想做的事。"直起身子,司徒翎澜正色说。


  "……执事何出此言?"沉默了半响,在消化这个让人意外的答案后,独孤寒天问。

  "我在宫主身边也已经两年了,这两年来,宫主做的很好,我相信,宫主绝对是天下宫最好的宫主……"没有回答独孤寒天的问题,司徒翎澜自顾自的说,"作为天下宫的执事,我自然希望宫主能留在天下宫。但作为一个女人……"微微顿了一下,司徒翎澜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说,"我却更想……让他能快乐。"低低的说着,司徒翎澜的眉宇间,带着一丝怅然。


  "请寒护卫护卫原谅一个女人的任性。"收拾了情绪,司徒翎澜说。

  "执事就这么确定我会答应?"看着司徒翎澜,独孤寒天双手抱胸,说。

  "我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也相信宫主的选择。"微微挑起唇角,司徒翎澜神采飞扬,脸上是满满的自信。

  看着眼前耀眼夺目的女人,独孤寒天微微闭眼,随即睁开,郑重的像司徒翎澜承诺:"我会做到的。"

  ——————

  神仙府,慕容飒住处

  "飒哥,你不觉得你对那个孩子花了太多心思吗?"慕容飒院子的一处僻静的屋子里,一位三十上下,气质淡雅的女人看着袅袅升起的烟雾,对站在窗口的慕容飒说。


  "……"看着外面缓缓飘落的树叶,慕容飒微微闭眼,说,"这次多谢师妹了。"

  闻言,女人的嘴角弯起了些微弧度,露出了一个带着些许无奈的笑容,"大师兄,你对二十几年的师妹也要如此客气吗?"

  慕容飒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窗外的眼神却有些飘忽,似乎正在想些什么事情。

  而女人——慕容飒的师妹,惊鸿仙子林翩翩,则早已习惯了慕容飒的个性,也不说话,只是看着眼前正在煎药的药罐。

  "大师兄,"过了一会儿,林翩翩突然开口,声音低低的,"我真的没有料到……有朝一日,你竟也会对一个人如此上心,甚至特地飞鸽传书要我赶来。"

  "抱歉,若非他的伤势过重,我也不会麻烦你。"闻言,慕容飒微微皱眉,说。

  听到了慕容飒的话,林翩翩眼神里的无奈,似乎更重了一些。测过头,她看着神色淡漠的慕容飒,在心底轻轻一叹。

  从前就是这样,眼前的人,高傲,淡漠,疏离,不把任何人看进眼里,放在心上。就亲人,几十年的师兄妹,对他而言,也不过是一个需要稍微客气的人吧?在冷漠之上的客气……或许,我该知足?轻轻一叹,林翩翩微微苦笑。


  "大师兄,我听说,他是二师兄的儿子?"稍微调小了火候,林翩翩注视着药罐,问。

  "……"听到了'二师兄'这几个字,慕容飒的脸色突然冷了下来,短暂的沉默后,他说,"是。"

  极为短暂,极为肯定的回答。

  "大师兄,你原谅……"得到了慕容飒的回答,林翩翩脸上有了些微的喜色。

  "不可能。"但,慕容飒的回答,却和之前一样直接——直接否定。

  "大师兄……"林翩翩张了张口,还是说,"大家师出同门,何必闹到如此地步。"

  "……"这次,慕容飒沉默了很久,才终于开口,"你放心,我不会再和他纠缠。"

  "这……"听到了这个意外的答案,林翩翩倏然睁大了眼,眸中尽是不信,但很快,她就回过神来,惊呼道,"是因为他?!"

  闭上眼,慕容飒没有回答,只是脸上突然有了一丝疲惫。

  这……若说是单纯对后辈的关爱,未免也……看着慕容飒,林翩翩心里突然浮现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就连他唯一的孩子,慕容语也仅仅得到他淡淡的一瞥,那个孩子,到底……


  "师妹,神仙府现在如何?"注视着窗外,慕容飒突然开口。

  "神仙府?很好啊,在白道中可谓实力第一,况且还有大师兄你坐镇。"微微一笑,林翩翩说,"只要大师兄你在神仙府一日,神仙府就永远是白道之首。"

  "……只要我在一日?那如果,我有一天不在呢?"慕容飒的声音很低,但林翩翩却听到了。

  "不在?"微带着些愣然,林翩翩问,"大师兄,你打算学师父一样隐居山林,参悟武道至极?"

  "不需要。"慕容飒淡淡的说,"若我想,不出五年,必会踏入那一层。"

  慕容飒的口气很大,但林翩翩却只感觉无力——不是因为慕容飒夸口而觉得无力,而是因为她清楚的知道,慕容飒真的做、得、到!

  "大师兄,师父曾说过,你的资质,是千年都难得一见的,完全为挑战武学极致而生的,而二师兄,对巫蛊医术的天赋也无人能比,到头来,我总是最没用的……真枉他们称我为仙子,若我有二师兄的八成本事,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你是我们几个中,唯一知道什么是义,也懂得如何坚持你自己的义的人。"至指尖射出了一道剑气,打断了一个新长出的嫩芽的杆,慕容飒淡淡的说。

  "我也好,天亦煊也好,不过是在为自己的利益做斗争罢了。只不过,天亦煊比我放得开。"收回手,看着那片嫩叶缓缓飘落,慕容飒说。

  "大师兄?"听见慕容飒这样说,林翩翩蹙眉,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了。

  '孩子,你是慕容家的人,就注定要为慕容家而战!这是你终身都无法逃避的责任!'

  慢慢的抚上腰间的玉笛,慕容飒不期然的想起了从前父亲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终身吗?缓缓的闭上了眼,慕容飒自语,"我不该离开……"

  "大师兄?!"听到这句话,林翩翩无端出了一声冷汗。眼前这个向来不把任何事、任何人看见眼里的人,竟在迟疑!?

  这个向来孤高冷傲,连至亲之人都不放在心上的的人,竟真的,在迟疑!?

  不该离开,只是,为什么他的身影,总是浮现在脑海里?轻轻的抚摸着笛身,慕容飒垂眸,不语。

  大师兄……飒哥,你到底在想什么?以你现在的情况,不久之后的比武……只怕不……林翩翩握紧了拳,眼里满是担忧。

  "爹,不好了——"'砰'的一声,房门被人大力的推开了,"残哥他……"

  第七十三章 知悉真相

  "你越来越没有规矩了。"看着急匆匆跑进来的慕容语,慕容飒微微皱眉,说。

  "爹,爹……残哥他不见了,我……"上前一步,慕容语扯着慕容飒的袖子,六神无主的说。

  轻轻一拂,让开了慕容语的拉扯,慕容飒神色淡漠,根本没有受到慕容语的半点影响。

  "他不是小孩子,没必要什么事都和你说。"

  "不是这样……"哭丧着脸,慕容语低声说,"我昨天才得罪过残哥,今天去的时候他就不见了……"

  "他不会像你这么孩子气。"见慕容语一直纠缠不休,慕容飒皱眉,眉间冷淡意味更浓了。

  "不是,爹……"看着慕容飒,慕容语苦笑,也不顾旁边还有别人,咬咬牙说道,"我昨天,昨天说他和你之间的事,还,还……"磕磕巴巴的,慕容语的声音越来越低,几至不可闻,"还说他低贱……"


  "你说什么!?"闪电的伸出手,扣住慕容语的肩膀,慕容飒神色在瞬间变得冷洌。

  "大师兄?"自慕容语进来时,林翩翩就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药罐上,故此虽然都是在一个房间里说话,但林翩翩对慕容飒父子的对话并没有听得很清楚。直到慕容飒忍不住厉声喝问,才惊讶的转过了头,看着慕容飒。


  "我和他之间,你知道什么?是谁准你随便乱说话的?!"慕容飒扣着慕容语肩膀的手不自觉的用力。

  "爹,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顾肩膀的痛楚,慕容语急急解释,"我只是一时失言……我只是想……"疼得额上冒出了点点细汗,慕容语几番犹豫,在林翩翩面前终究说不出口。


  见到慕容语情形不对,林翩翩皱眉,轻轻地朝着慕容飒击了一道掌风。

  "!"林翩翩的掌风不重,却让慕容飒的理智瞬间回笼。放开了扣着慕容语的五指,慕容飒身子一晃,就让过了掌风。

  "大师兄?"在慕容飒放开的瞬间,林翩翩扯着慕容语退了几步,"你怎么了?再用力就会废了语儿!"

  "爹,你快点去追吧……"哀求的看着慕容飒,慕容语只差没有跪下来求了,"我怕我再出现在残哥面前,他就真的离开了……"

  闭了闭眼,克制了心中翻涌的情绪,慕容飒看了一眼低垂着头的慕容语,向着林翩翩点了点头,就挥袖离开了房间,朝着府外走去。

  看着慕容飒的背影,林翩翩蹙眉,眼中满是不解,但很快,她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慕容语身上。

  "语儿,我看看你的肩膀。"

  "不用。"退后一步,慕容语冷淡的说完,就跑了出去。

  见慕容语的动作,林翩翩一怔,却也没有做什么,只是默默的看着慕容语出去。

  天残缺么?……你到底……垂下眼,林翩翩看着自己素白的掌心,不知在想些什么。

  独自一人走在寂静的山道上,天残缺轻轻的抚摸着剑柄,直到现在,心里还是一团乱麻。

  他……想离开。从昨晚开始,不,比昨晚更早,早到在一见到慕容飒的面时,他就想离开了。只是,当初虽然条件许可,但离开的想法并没有像现在这么强烈。而现在离开……算什么?……逃窜么?自嘲的笑了一下,天残缺随意的走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里。


  漫不经心的又经过了一个转角,却在看见眼前的景色时怔在了原地。

  ……这里,是他离开神仙府时和练无殇来过的地方。不知不觉间,他竟然来到了这里……只是,旧地重游,心境却已大不相同。

  半跪下身子,天残缺将手掌放在土地上,感受着土地的坚实。

  "咻——"几不可闻的破空身在天残缺的身后响起,千钧一发之际,天残缺身子连晃,躲开了自身后。

  是谁?白道的?还是……手搭在了剑柄上,天残缺的心瞬间平静了下来,借着躲过暗器,对方还来不及继续出手的瞬间,天残缺转过身,却在看到后面的人时呆了一呆。


  缓缓的放松了握着剑柄的五指,又慢慢的握紧。直视着来人,天残缺平静的说:

  "是你。"

  "意外?"淡淡的回了一声,夜凌墟越过天残缺,捡起了刚才射像天残缺的暗器——一片树叶。

  "……"天残缺沉默,没有回答。

  "上次为什么那么做?"看着天残缺,夜凌墟问。

  "我说过了,是有人拜托。"无意多说什么,天残缺一笔带过。

  "是谁?"但夜凌墟却步步紧逼,不让天残缺后退。

  "……与你无关。"这次,天残缺沉默了良久,才说。

  "无关?"夜凌墟挑眉,眼里慢慢流转过一丝冷洌。

  "……和我回西凉。"定定的看着天残缺,像是在评估些什么,夜凌墟突如其来的开口,却很像他的个性,狂傲,直接。

  "……"听到了这句话,本来在心中思量的天残缺面上不由露出了一丝掩藏不住的惊讶。

  他应该……什么都不记得了,可,为什么……

  那一段记忆,肯定在眼前的人身上。只要把他带回去,迟早会知道。看着天残缺,夜凌墟暗自想着。

  和他走么?夜凌墟没有继续开口,天残缺也渐渐冷静了下来。如果夜凌墟回忆起来,那绝对不会如此温和的和他对话。而只要他不回忆起来,那对天残缺而言,就没有关系。


  不过,和夜凌墟离开,离开这里……有那么一瞬间,天残缺几乎像答应下来。但话到了嘴边,不知怎么的,他想起了上次那个道士跟他说的话。

  '我观公子面相,数月之后必有一生死大劫。此劫可说是九死无生,若公子应劫,只怕凶多吉少。'

  '近日公子会见到一故人。此人是公子命中吉星。只要公子跟此人离开,则自可逢凶化吉,安渡一生。'

  '但切忌,在遇见此人时,不可回头!'

  但切忌,在遇见此人时,不可回头!

  不可回头……神使鬼差的,天残缺缓缓转过了头。

  远处的山巅上,慕容飒一裘白衣,称着如墨的黑发,在劲风中咧咧飞扬,宛如神人。

  静静的看着慕容飒,天残缺慢慢弯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个茫然的笑容。

  不可回头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

  神仙府

  灯火在寂静里跳动,柔和的橙光铺满了房间,也为天残缺苍白的脸色添上了一抹绯红。

  "请。"倒了一杯茶,天残缺平静的对意外来此的访客——林翩翩说。

  "天宫主,想必你父亲没有向你提过我。"微微抿了一口茶,林翩翩笑道。

  "我没有父亲。"天残缺淡淡的回答,并没有赌气的成分——事实上,他也不可能做这么小孩子的举动。

  听到了这句话,林翩翩微带讶然。她本以为,眼前的人应该会更好相处才对。但这丝意外,并不影响林翩翩接下去要说的。

  "宫主……不建议我叫你残缺吗?算来,我和你父亲……我和天亦煊也是师出同门。"微微笑着,林翩翩说。

  "前辈请。"点点头,天残缺说。

  "世人皆道神仙府和天下宫势不两立,但其实很少有人知道神仙府的府主和天下宫的宫主其实是师兄弟,而且一起生活了近十年。"沉吟着,林翩翩开口。

  静静的听着,天残缺转动着茶杯,什么也没说。

  "而我,是在大师兄二师兄出师的前两年,师父收的第三个地址,所以,我和他们的年龄差别较大。"看着安静听着的天残缺,林翩翩继续说,"虽然只是相处了两年,但大师兄和二师兄的个性,我却也了解了大半。所以,当这次大师兄特地飞鸽传书把我叫来时,我真的很惊讶。而当我得知你是二师兄的孩子时,我就更惊讶了。"


  "一方面是没想到大师兄居然会救二师兄的儿子,一方面是不解。论医术,二师兄可说是天下间当之无愧的第一,何以他的儿子竟会要我来……"看了天残缺一眼,林翩翩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转念一想,二师兄的心思,从来都只放在一个人身上。要他出手,只怕也不易。"就算,那个人是他自己的儿子。在心底,林翩翩补充了一句。

  "残缺,我听说你也学过医术?"在说了几句不知所谓的感叹后,林翩翩突然把话题转到了天残缺身上。

  "不过是一点皮毛罢了。"天残缺淡淡的应到。

  "那你怎么看自己的身体?"对天残缺的自谦,林翩翩只是笑笑。

  "病入骨髓,医无可医。"短短的八个字,天残缺冷静得简直不像是在说自己的身体。

  "确实,"看着天残缺的样子,林翩翩轻叹一声,竟有些不忍,"你身上撇开毒的关系,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伤。但关键在于日积月累,且深入骨髓。而那毒——"林翩翩皱眉半响,才继续说,"那毒你是在哪里染上的?像是多种巨毒混合而成,而其中几种毒,就我所知,中原并没有。"


  "……"这次,天残缺并没有回答,只是沉默。

  见天残缺不想说,林翩翩也没有追问,只是继续说:"不过,尚幸大师兄这里宝贝多,早前又用大慈悲手护住了你的心脉,否则……"

  "你说什么!?"打断了林翩翩的话,天残缺猛的站了起来,面上竟是不可置信。

  "你不知道?"没料道天残缺竟然是这种反应,林翩翩一时也怔住了。

  "大慈悲手?"用力的握着拳,天残缺闭目深吸了几口气,勉强按耐下激动的心情,重新做了下来,哑着嗓子问。

  "大慈悲手是我师父最引以为傲的绝学之一。也是极少数能同时用来救人和伤人的武功。伤人时手掌会变得漆黑如墨。而救人则变得莹白如玉。这就是'大慈悲'之意。"观察着天残缺的神色,林翩翩皱眉思量。


  他真的不知道?那又怎么会……

  听着林翩翩的话,再联想到慕容语和那算命道士的话,天残缺的脸色慢慢变得苍白,心里徒然升起了一股凉意。

  '我观公子虽周身黑气缠绕,却隐隐有一股正气护持,必然是有人不惜大耗功力为公子保命,否则将死之人,安能如此自在?'

  '我爹不知怎么的突然功力大退,不得不闭关调息。'

  '从比武大会那里回来后,我爹就闭关了。'

  原来如此……所有的疑惑都有了解释,他,应该高兴吗?慕容飒对他其实并非无情。他……应该高兴啊!

  只是,为什么心却越来越冷?

  "残缺有些累了,请前辈……"垂下眼,天残缺极力克制自己,说。

  "时候夜不早了,我就先走了。"天残缺已经说道了这个份上,林翩翩自然不会再厚着脸皮留下,微笑着,她站了起来,走出了房门。

  "残缺,"在走到房门的那一刻,林翩翩转过头,略带严厉的告诫,"你的身体此刻要完全恢复并不难,但希望之后你能真正的在乎自己的身体!你应该明白,若非你过于忽视,你的身体也不至于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低垂着头,天残缺并没有回应林翩翩的话,只是回忆着自己和慕容飒之间的点点滴滴。

  "……原来他并非对我无情……"良久,天残缺靠在椅背上,露出了一抹无力的笑,"他并非对我无情……只是很早就有了明确的选择。"单手遮着眼睛,天残缺低声自语。


  "这种……只会彼此伤害的感情,要来做什么?"偏过头,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天残缺低低的说,像是在自问,又像是在问别人。

  第七十四章 天之陨落

  神仙府

  "府主,这个……"拿着手上的战书,风魄向慕容飒请示。

  "处理掉。"扫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慕容飒将战书还给了风魄,淡淡的说。顿了一下,在风魄即将离开时,他又加上了一句,"不要让他知道。"

  这个他是谁,两人自然心照不宣。

  微微停顿后,风魄躬身,表示自己明白了。

  ……不要让他知道?府主,您为他花的心思真的太多了……看着手中的战书,风魄沉默不语。既然如此,我就……

  "大总管。"一个路过的侍女向风魄行了一礼。

  "嗯……等等,你过来一下。"风魄随口应到,却在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后改口。

  "大总管有什么吩咐?"那侍女问。

  "你把这个东西带到后花园去烧掉。记住,一定要在后花园烧掉。"将手中的战书交给了侍女,风魄吩咐。

  "是,总管还有什么吩咐?"侍女点头。

  "没事了,现在就去。"摇摇头,风魄说。

  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侍女照着风魄的吩咐拿着东西往后花园走。

  "那个人……现在应该在那里吧。"看着渐行渐远的侍女,风魄轻声自语。

  后花园

  "奇怪……为什么一定要拿到后花园烧?别的地方不可以吗?"一边看着手中的东西,侍女一边小声嘀咕。

  "你来这里干什么?不是吩咐过这个时间不准过来么?"然而,走没几步,侍女就被拦了下来。

  "寒碧!啊,不是,是大总管吩咐我来这里烧东西的……"吃了一惊的侍女反射性的说。

  "特地来这里烧东西?"寒碧一挑眉,问。

  "大总管是这样吩咐的。"退后了一步,侍女说。

  战书?扫了一眼侍女手中拿的东西,寒碧微笑着说:

  "嗯,我来烧就好了,你去做你的事吧。"

  "那就麻烦你了。"闻言,侍女把东西交给寒碧后,就离开了。

  "战书?如果是给慕容飒的,有必要……"微微皱眉,寒碧一边自语一边翻开了从侍女手中拿来的战书,而当他看见上面的名字时,他脸上的漫不经心立刻被惊讶和渐渐浮起的兴奋所取代。


  "是给天残缺的?而慕容飒吩咐烧掉……"半眯着眼,寒碧脸上浮现出一朵近似于嗜血的微笑。

  "真有意思……让我不由得想掺一脚。"小心的收好了东西,寒碧思索了一会,就带着微笑朝天残缺所在的院子走去。

  屋内,天残缺握着剑柄,用指腹细细的描绘着剑鞘上的花纹。他手中的这把剑,是好剑,还是难得一见的好剑。或许,还即将成为名剑。

  "叩叩——"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天残缺的动作。放下剑,天残缺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天公子。"屋外,寒碧带着最温柔的笑容,将手中的战书递给了天残缺,"这是府主吩咐我送来的。"

  "……多谢。"一眼就看到了上面一个烫金的'战'字,在短暂的沉默后,天残缺伸手接过了战书。

  是巧合吗?不……或许,正是天意。拿着手中轻薄的纸片,天残缺的唇边,不觉露出了一抹浅笑。

  "还有什么事?"收起了战书,天残缺问。

  "没有,府主只吩咐我把这个送来。"看着天残缺唇边的笑容,寒碧不觉一怔。

  "不送。"点点头,天残缺淡淡的说。这张贴,到底是不是慕容飒送来的,天残缺自然心里有数。但,既然到了这个地步,说什么,做什么,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三月十八?明天下午吗?"翻开了战书,天残缺看着上面的字,轻声自语,"唐门,罗家,宇文凛……白道的高手都到了。"轻笑着,天残缺合上了战书,"联名战书吗?这样也好。"


  拿起剑,看着上面的花纹,沉默良久,天残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样,他就不会为难了吧……"

  夜

  "叩叩,叩叩——残哥?"见天残缺久不开门,慕容语奇怪的推开了门。

  "不在?"左右看了看,见虽然屋子里有灯,但却没见人,慕容语有些疑惑,"怎么最近老是不在……疑,什么东西?"走到了桌前,慕容语看到了天残缺放在坐上的战书。


  "战书?什么……"嘀咕着翻开了战书,慕容语的声音在看到里面的内容时戛然而止。

  "怎么……"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中的东西,慕容语像是被当头淋一盆凉水,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噤。

  "怎么会这样,该死!残哥……"狠狠的揉着手中的战书,慕容语心慌意乱的说。

  "小语,你在干什么?"一个声音自慕容语背后响起。

  "残,残哥?"听到了这个声音,慕容语转过身,同时快速的把手中的东西藏到背后去。

  但,天残缺却已经看到了。

  被他看见了?大意了……微微皱眉,天残缺暗自想到。

  "有什么事?"看着慌乱的慕容语,天残缺问。

  "我……"迟疑了一下,慕容语咬牙,直接问,"残哥,你不会要去吧?"

  "……"天残缺沉默,随后冷淡的说,"我当然会去。"

  "残哥!你疯了!他们那么多人,你怎么可能……"听到天残缺这么说,慕容语失控的大声说。

  "人多才好。"看着慕容语,天残缺叹了一口气,伸出手,他说,"小语,我很高兴有你这么个弟弟。"

  "够了!"闪开了天残缺的手,慕容语咬牙怒道,"你以为同样的方法可以……呃!?"突然闻到了一股香味,慕容语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接着身子晃了几下,就失去意识,倒了下去。


  "你说得对,同样的方法确实不该用两次。"接住了慕容语倒下的身子,天残缺轻轻的说。

  "休息一下吧,明天醒来,一切都会结束。"把慕容语抱着放到了床上,天残缺低声说,"到时候你就会知道,所有……也只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轰隆——"响彻云霄的雷鸣和着耀眼的闪电一起划破了天空,紧接着的,是噼啪的雨滴。

  推开门,看着已经笼罩在雨幕中的天地,天残缺拿了一旁的雨伞,吹熄了烛火,轻轻的关上门,走进了雨幕。

  "好天气……明天,也会有这么好的天气吧?"感受着大颗大颗砸在身上的雨滴,天残缺在原地呆了半响,才撑开雨伞,走入黑暗。

  ————

  虽然是下午,但天空黑沉沉的简直像晚上,暴雨从昨天晚上下到现在,半点没有减弱的趋势,沉闷的雷鸣在黑沉沉的天空下,更显压抑,周围一切的嘈杂声都像是被这瓢泼大雨吸收了一般,闯近耳朵里的,只有哗啦的雨声。


  "这种天气……他会来吗?"山道上,三三两两的武林人打着伞,在雨中交流着。

  "不知道,只怕不会吧,有头脑的人都不会来。"

  "不,应该会,他好歹也是天下宫的宫主,掌管着黑道。"意见不一的声音刚刚响起,又马上落下。虽然人数众多,但这些人之间弥漫着的气氛,却比眼下这恼人的天气还更让人压抑,而在这压抑中,似乎还有着几分诡异。


  "轰隆——"在到达山顶——他们和天残缺约战的地方时,天空突然劈下了一道刺眼的闪电。

  几乎所有人在这道闪电面前,都忍不住眯了眯眼。

  但,闪电来得快,去得也快。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天地间又恢复了那种黑沉沉的样子,而那些眯着眼的人,也睁大了双眼,看清了在视野开阔的山顶上,那一抹沉着傲然的青。


  一片由银色丝线串成的雨幕中,一面由沉沉乌云做背景的天地间,还有凛冽的狂风做伴奏,天残缺一裘青衣,不耀眼,但在这瓢泼的大雨里,却意外的合适,似乎整个人都融入了天地间。


  那些来的人互相看了一眼,没有冠冕堂皇的对话——来这里的人,都是被天残缺有仇怨的人——而是很爽快的抽出了兵器,朝着天残缺冲了过去。

  背对着那些人,天残缺微微抬头,看着不断落下的雨点,耳朵渐渐混入了杂乱的脚步声。半响,他的唇边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缓缓放开手中的雨伞,慢慢的抽出了腰间的长剑,任雨滴劈头盖脸的打在早已湿透的身子上。


  剑名秋水,也如秋水。盈盈剑光似秋水,不耀眼,不眩目,却永远不会让见过它的人忘记。

  银白色的光芒在黑沉沉的天地间一闪而过,仿佛把天地划破一般。

  "叮——"

  神仙府

  "呜……残……"安静的躺在床上的慕容语渐渐有了意识,挣扎着下了床,他撞撞跌跌的往门外走去。

  "残哥……别走……"说着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近乎呻吟的话,慕容语摸着怀见的匕首,抽出来狠狠给自己来了一下。

  "呜!"闷哼了一声,慕容语顿时满头冷汗。但当他看清楚外面的天色时,他顿时把自己阵阵抽痛的伤口给抛到脑后。狠狠的拔出了匕首,也不顾伤口正在流血,慕容语拔腿就往外跑。


  "现在是什么时候!我爹在哪里?!"抓住了自己见到的第一个人,慕容语大声质问。

  "少……少爷……"看着慕容语,那人似乎被吓傻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失控的大叫,慕容语用力的掐住对方的肩。

  "下,下午……府主在大厅商讨事情……"那人忍着痛,哆嗦着身子回答。

  得到了答案,慕容语推开那人,一刻不停的往大厅赶去。

  "少爷?"站在大厅外的人看见狼狈着朝这里跑来的慕容语,一时有些惊讶。

  而慕容语,则一刻不停往里跑去。

  "少爷,请停下,府主正在里面商量事情。"然而,短暂的惊讶过去后,守在门口的侍卫极负责的把慕容语拦了下来。

  "给我让开!"愤怒焦急之下,慕容语下手完全不留情,招招打向对方的要害。

  这时,附近的侍卫也都围了过来,挡住慕容语。

  "爹!"眼见人越来越多,慕容语忍不住高声叫道。

  "怎么回事?"过了一会,紧闭着的门打开了,慕容飒缓缓从门内走出,扫了混乱的周围一眼,他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近似于冷漠——慕容语正不断冒血的伤口根本无法在他心里引起半点涟漪。


  "爹,残哥去赴约了!赴白道的约!"见慕容飒出来了,慕容语没有多想,也不顾周围有多少人,就高声喊道,声音里满是焦急。

  随着慕容语这句话喊出,周围顿时一片寂静。

  而慕容飒,他也曾自问过,如果有一天,天残缺死在他眼前,他会怎么样,也作过许多假设。但真的到了这一天,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比自己的意识动得快——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在赶往白道中人约战天残缺地方的路上了。


  神仙府的众人在慕容语喊出了那句话后,只觉得一道风划过身边,等他们再回过神来时,刚刚还在他们身边的神仙府府主、白道中人一向尊敬崇拜的领袖早已不见了。


  看着消失了的慕容飒,慕容语呆怔过后,才感觉到身体上剧烈的痛楚。

  "来得及吧……"脱力的半跪在了地上,慕容语低声自语,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也觉得心中一阵空虚。

  大雨继续下着,哗啦的雨声甚至让兵器间的碰撞声都显得不甚清晰了,眼前的视线,也由于雨幕的阻隔而一直模糊着。还有,身上不断增加的伤口,似乎也因为冰凉的雨水而显得不那么疼痛。


  身边不断有人倒下去,但递过来的兵器却更也多得数不清。血混着雨水,把身上单薄的衣服一遍又一遍的弄湿,让本来淡雅的青变成了沉沉的紫——和黑沉沉的天空一样沉重。


  '哥,你有什么愿望?'不知是不是油尽灯枯的关系,恍乎见,天残缺似乎看到了小青天真烂漫的向身边的人笑。

  '嗯……我的愿望太多了。'站在小青旁边面孔模糊的少年如此回答。

  '总有一个嘛!'小青不依的向旁边的人撒娇。

  '等我有了最想要的愿望再告诉你吧。'然而,那少年只是笑笑,如此说。

  愿望吗……抬起头,却只能见到阴沉沉的天空,天残缺半眯起眼,不觉露出了笑容。

  愿望啊……现在有了呢。感觉着胸口处突然传来的撕裂疼痛和异乎寻常的冰凉,天残缺笑,带着些许满足。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就此睡下,再也不要醒来……任由长剑从手中脱落,任由身子慢慢倒下,天残缺最后似乎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啊,对了,还有一个……在失去意识之前,天残缺想。

  还有,希望他往后,不要再为我为难了……

  ————

  呼,写完了

  汗……放心啦,只是这一章写完而已。

  第七十五章 烟消云散

  灵墟境

  "……你叫什么?"看着身后替自己梳头的天亦煊,暗影沉默良久,才用带着淡淡疑惑的口气询问,"我见过你吗?"

  "当然见过。"执起了一缕乌黑的头发,天亦煊笑,一贯的轻佻风流,"至于我叫什么……就没有必要知道了,反正你明天就会忘记。"

  "……嗯。"听天亦煊这么说,暗影沉默,随即淡淡的应了一声,也不再开口,只是看着远处,眼神茫茫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天亦煊也不再言语,只是继续替他梳着头,一下一下,轻缓柔和。直到外面的怒叱和打斗声传来为止。

  天亦煊微微皱眉,随即松开。放下了手中的梳子,他向外走去。

  天亦煊所在的位置离打斗声传来的地方并不远,而被他安排守着这个地方的人也个个都是高手。然而,当他来到那个地方时,他安排在那里的所有人都已经倒下了。


  看也不看地上的人一眼,天亦煊径自越过那些躺在地上的人,坐到了台阶上宽大的太师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站在中间的人,懒散的笑着:

  "慕容府主,别来无恙。今天是什么风把府主吹来这里了?"

  "救人。"冷着一张脸,慕容飒小心的抱着怀里昏迷的人,直截了当的说。

  "救人?"天亦煊笑,神态里尽是懒散,"大师兄,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师兄弟的关系什么时候好到这个地步了?"

  "……"闭了闭眼,慕容飒身上散发的冰冷气息越来越浓。半响,他睁开眼,声音略带沙哑,"他至少是你儿子。"

  "啊!"像是现在才注意到慕容飒怀里抱着的是天残缺一般,天亦煊一挑眉,脸上满是惊讶,"什么时候黑道和白道的关系这么融洽了?神仙府的府主居然会带着天下宫的宫主来求医?"


  慕容飒沉默,看着怀中脸上血色尽失,气息微弱的天残缺,沉默半响,说,"你要的东西我可以给你。"

  没料道慕容飒竟然会这样说,天亦煊不由一怔。慢慢的眯起眼,他打量着慕容飒和慕容飒抱在怀里的天残缺,似乎在评估什么。

  "……我怎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这么值钱了?"轻轻笑着,天亦煊走了下来,"大师兄,别忘了你是神仙府的府主。"

  神仙府的府主?慕容飒沉默,早在他看见天残缺倒下去,早在他对那些围攻天残缺的人动手后,他就不是那个站在武林顶端的神仙府府主了。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然而,对天亦煊,慕容飒却只是这么说。

  "啊,也是。"随意的笑了笑,天亦煊说,"我突然不想要秘笈了,至于救人么……麻烦师兄另请高明。"

  "铮——"一声轻响,一把锋利的剑瞬间出现在天亦煊的颈边。

  "……"看着明晃晃的剑尖,天亦煊的眼神微微一冷,随即隐去。

  "师兄,要不要来赌一赌?看看是我们先分出胜负,还是他先死?"微笑着,天亦煊以指腹缓缓滑过剑尖,说。

  手中不自觉的用力,慕容飒眼中依稀闪过了一丝愤怒。但同时,他却也明白,天残缺的身体根本容不得他和天亦煊分出胜负。

  "你要怎么样?"用力的握着剑,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怒火和焦躁,慕容飒冷声问。

  "……我突然很想知道,一向高高在上的白道领袖在我面前下跪是什么感觉。"偏偏头,天亦煊微笑。

  "轰隆——"天亦煊话音刚刚落下,紧接着的就是一声巨响和一片烟尘。却是慕容飒再也忍不住胸中的怒火,向旁边挥出了一剑。

  冷眼看着周围坍塌的房屋树木,天亦煊伸出手,轻轻擦去脸上的血痕,笑道,"大师兄还是另请高明吧,小师妹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不是吗?"

  僵着脸,慕容飒没有说话,和天残缺相处的点点滴滴不由得浮现在他眼前。手上越来越凉的身体似乎也在提醒着什么。

  胸中的气血翻涌得越来越厉害,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而和天残缺相处的画面也越来越凌乱,最后定格在了他倒下的那一刻。

  "哼!"闷哼一声,慕容飒嘴角出现了一缕血丝,慢慢的闭起了眼,他缓缓垂下头。

  "救人。"在天亦煊即将离开时,一个低哑的声音传近了他的耳朵。

  "我……"挑眉,转身,天亦煊眼中有一丝不耐,却在看到慕容飒后倏然静止。

  昂藏八尺之躯,竟真的以卑微的姿势跪倒在地上。但尽管如此,慕容飒的腰背,却依旧挺得直直的,神色也没有半分卑微。

  "……"看着慕容飒,天亦煊沉默良久,才低低的说,"你疯了。"

  慕容飒不语,只是重复了一遍:

  "救人。"

  "……走吧。"收起了面上的轻佻,天亦煊带着慕容飒来到了后面的冰窟。

  "啧,他同时跟几十个人打吗?怎么身上的伤口尽是不同的兵器?"一脱下天残缺的衣服,天亦煊就皱眉说。

  而当全部检查下来后,天亦煊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慕容飒,你是让我救一个死人?"

  冷淡的瞥了天亦煊一眼,慕容飒没有说话。

  "救回来没问题,但如果腰保留他的功力,他以后就会一直被疼痛折磨。要没有后遗症,就必须废了他的功力。"深思了一下,天亦煊淡淡的说,"选哪个?"

  "保留他的功力。"几乎没有犹豫,慕容飒就开口。

  "真是干脆。"挑起了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天亦煊开始小心的处理天残缺身上的伤口。

  ————

  "……我没死?"这,是天残缺在鬼门关前徘徊半个月后醒来的第一句话。

  "很失望?"天亦煊讽刺的笑了笑,却没有动作——他可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救过过来的人再死一次。

  "……"看着身前的天亦煊和慕容飒,天残缺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闭上了眼。

  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沉默,就是十天。

  十天里,不论看见谁,天残缺都没有开口,只是平静的躺在床上等待自己身上的伤口慢慢愈合,等待力气慢慢恢复。

  而这期间,天天照顾天残缺的慕容飒也从没有对天残缺说过话,绝大多数时候,他只是把食物那进来,帮天残缺换药,之后再出去。周而复始,直到——

  "府主。"直到有一天,天残缺站在地上,用依旧平静柔和、却已经添上了许多疲惫的眼神注视他为止。

  ……结束了。看着天残缺,慕容飒在心里对自己轻轻的说。

  "你身上的伤口还没有全好。"合该是关心的话语,在慕容飒此刻冷淡的外表下,却更像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只是一件事实。

  "多谢府主关心。"微微欠身,天残缺说,神色极为平静,也没有刻意装出来的疏离,却让人觉得无法碰触。

  直起身,天残缺直视慕容飒。

  "残缺和府主的约定,是否已经结束?"

  "是。"慕容飒回答,

  干脆,直接,简短,没有迟疑,没有犹豫,更没有用任何借口拖延。

  他问,他答。如事先排练好了一般,异常的契合,也异常的……凄凉。

  "残缺多谢慕容府主近日的照顾,他日重逢,必当报答今日之恩。"天残缺平静的说。

  重逢,报答,若在之前,这些字眼肯定如同荆棘,在说出口的同时紧紧缠绕着天残缺的心,将他的心扎得千疮百孔。

  但今日,这些字眼却极为自然的从他嘴里吐出。

  ——心,已经没有感觉了。

  看着平静的站在距自己几步开外的地方的天残缺,慕容飒突然觉得,从没有一段距离,比眼前的这几步更遥远。

  近在咫尺,却远如天涯。

  "好。"闭了闭眼,慕容飒再睁开时,眼里又是一片漠然。

  得到了慕容飒的答复,天残缺点点头,拿起一旁的剑就往外走。

  干净,利落,没有一丝犹豫迟疑。

  "残缺……"然而,在天残缺走到门口的那一刹那,慕容飒却开口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叹息,"别死。"

  什么都好,只要你别死。

  离开的身影微微一顿,天残缺微微张口,随即离去。

  "没有理由……"

  和慕容飒的那段感情,已经耗尽了天残缺体内的最后一滴血,所以,已经没有理由。没有理由死,没有理由……和你在一起。

  "就这么看着他走?"在天残缺离开后,天亦煊带着懒散的笑走了进来,"为什么不告诉他你为他做了什么?只要你告诉他,他必定不会离开。"

  "没必要。"冷淡的瞥了天亦煊一眼,慕容飒说。

  "哼,你们还真是……"轻哼了一声,天亦煊想起十几年前,自己身前也有一个伤痕累累的孩子紧握着手中救人的瓶子,笑着对他说'没必要'。

  "这样放他出去没关系?"坐了下来,天亦煊支着脑袋,嘴上说着关心的话,脸上却没半点担心的问慕容飒。

  "……跟在我身边,他更不安全。"这次,慕容飒沉默良久,才回答。

  "所以你才让他保留功力?"天亦煊笑,轻佻中带着丝丝说不出的意味。

  慕容飒没有回答,等于默认了天亦煊的说法。

  在拥有功力受病痛折磨和当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健康人之间,慕容飒替天残缺选择了前者。不管慕容飒武功再高,他始终是人而不是神,不可能真的将天残缺保护得万无一失——如果那样,慕容飒必定时时刻刻跟着天残缺,或者为了天残缺的安全而把他关在一个小地方。这样做,不说天残缺绝对无法接受,就是慕容飒自己,也从没有动过这种念头。况且,还有一个不得不考虑的情况——


  在经历过这么多事之后,天残缺是否愿意,在留在慕容飒身边,让慕容飒保护?就算,慕容飒已经为他舍弃了白道,舍弃了家族,甚至,舍弃了尊严。

  "对了,最近我听说天下宫的人在这一带晃荡,"说道这里,天亦煊停下来看着慕容飒,微微笑着,"没关系吗?"

  "这种事,他自己会处理。"慕容飒淡淡的说完,就转身走了出去。

  "……"低下头,天亦煊轻轻说了一句,随即笑着站了起来,施施然的走了出去。

  山道上,一个人牵着马慢慢的走着。

  "应该是在这里,可是……"微微皱眉,那人说,看他的样子,正是跟在天残缺身边的独孤寒天。

  "这位老丈,可以请问一个人吗?"迎面走来了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人,独孤寒天上前一步,形容了天残缺的外貌后,问。

  "这个人……"老丈眯眼。

  而此时,独孤寒天已经准备往下走,继续找了。

  "我见过……"老丈还没说完,就被独孤寒天焦急的声音打断了。

  "他在哪里!?"

  "他、他在前面的那片竹林里,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了……"被独孤寒天吓了一跳,老人有些结巴。

  听到了具体地点,独孤寒天也不顾身边的马,全力施展轻功向老人指的方向奔去。

  而身后,那老人絮絮叨叨的声音还在顺风飘荡:

  "现在的年轻人呐……一点都不知道爱护自己的身体,等老了就知道要吃亏了……"

  疾速的奔驰近一盏茶功夫后,独孤寒天终于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

  还是一裘青衫,一把长剑,单薄的身躯看上去孱弱,但挺直的背脊却昭示着主人的不屈和骄傲。

  听到了背后的声音,天残缺转头,朝着独孤寒天微微一笑,指着底下小小的村庄,说:

  "真是一个好地方。"

  暖和的阳光,透过婆娑的树影,照在了天残缺的脸上,让天残缺脸上的笑容更显温和。

  但,看着那抹和记忆里一般无二的笑容,独孤寒天却莫名的感觉喉咙一紧,眼中似也有些酸涩。

  "是个……好地方。"低下头,他用干涩的声音如此回答。

  但愿,能在此,安渡余生……

  ————

  两人最终分道扬镳,一切都归于尘土……有谁想到这个结局?

  第七十六章 全文完

  申明,如果觉得前面的那个结局是最好的,那就请不要继续往下看了。

  但这章之于我,是最终的结局。

  ————

  石山村,一个四周环山,不过几十户人家的山村。

  "唉,虎子,等等,你要到哪里去?"田间的小路上,一个大婶叫住了前面提着一只死了的猎物的大汉。

  "我去大夫家里,上次他帮我娘看病没收钱,这次娘叫我提些猎物给大夫当下酒菜。"叫虎子的大汉摸了摸后脑勺,憨厚的笑了笑。

  "这好了,我也正要去大夫那里。"闻言,那大婶脸上绽出了一抹微笑,说。

  "付大婶,你去干什么?"和付姓大婶并排走着,虎子问,"是家里有人不好了?"

  "呸、呸,你家才不好了!"听到虎子这么问,付大婶连忙向一边呸口水,怒骂道。

  见付大婶的样子,虎子傻傻的笑着。

  "这次我去是带好消息给大夫。"又小声骂了一阵,付大婶朝着虎子神秘的笑了笑。

  "什么好消息?"虎子奇道。

  "这两天,村长的女儿就过十五了,昨天村长叫我去说有意让他女儿嫁到大夫家去。"说道这里,付大婶笑得合不拢嘴,"我们村子又可以热闹喽!"

  "小笑很漂亮,就嫁给……"听到付大婶的话,虎子顿时涨红了脸,结结巴巴的说。

  "大夫虽然……但那身子……"低下头,他显得有些不满。

  "那又怎么样?"见虎子这样,付大婶把脸一虎,"你不要忘了,这次如果不是大夫,你家老娘就已经没了!自从两年前大夫来了这里,替我们治病后,我们再也不想以前那样有了病就等死了,你小子不感激大夫就算了,还想和大夫抢媳妇?"


  "我……我……"支吾了几声,虎子有些羞愧的低下头,把刚才心中的那丝不忿抛到九霄云外。

  "这就对了……前面在吵什么?"看着前面吵闹的样子,付大婶疑惑的问。

  "老王,怎么了?"恰好这时一个人从前面跑了下来,付大婶连忙拉住他问。

  "唉,前面不知怎么的来了一个仙子娘娘,正在找大夫。"说道'仙子娘娘'时,那老王一脸痴迷。

  "有小笑漂亮吗?"这时,旁边心里多少还有些不甘的虎子忍不住开口。

  "小笑?小笑跟她一比可什么都不是,就像……就像……云和泥,对,就说云和泥!"磨蹭了半天,老王总算想到了一个形容。

  "怎……"听到老王这样说,虎子又气得涨红了面皮,但这次,打断他怒气的却不是付大婶,而是一个好听得如泉水叮咚的声音。

  "可以麻烦老丈带我去你们那个大夫那里吗?"循着声音,虎子转过了头,却顿时呆住了。

  站在他眼前的人,如墨的长发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光芒,白皙的肌肤似河里最漂亮光滑的鹅软石,细长的眉毛仿佛柳叶,嫣红的唇瓣仿佛他见过的最柔软的花瓣。以及那精致漂亮,从来没有见过的手饰和在风中飞扬的衣袂,在阳光之下,飘飘仿若谪仙。


  而刚刚他心仪的小笑,在眼前的人面前,真的仿若云泥之差。

  "哦……仙……仙子……"虎子看呆了,那老丈也没有好到那里去,只见他直愣愣的看着那女子,结结巴巴的说。

  但幸好,在他急出满头汗之前,那女子眼前一亮,看着他们身后,露出了一个微笑,如春光般明媚,绚烂至极。

  "寒护卫,你来了。"

  顺着那女子的话转过头去,虎子这才发现,那女子口中的'寒护卫'竟然是那个整天呆在大夫身边的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

  "司徒翎澜,怎么弄出了这么大动静?"但更让虎子没有想到的时,那个寒护卫,一直以来沉默寡言的男人对着眼前这个和仙子一样,让他不敢升起任何亵渎之心的女子竟然如此的冷淡。


  "我只是询问你们的住处,却没想到……"苦笑了一下,司徒翎澜显得有些无奈。

  看着司徒翎澜和周围的人,独孤寒天微微皱眉,随即带着司徒翎澜离开。

  "虎子?虎子?走了!"见司徒翎澜离开,那些围观的村民也三三两两的散去,只有虎子还呆呆的看着司徒翎澜远去的背影,直到周围的人再三催促,才离开。

  "你来这里干什么?"独孤寒天并没有带司徒翎澜到天残缺所在的地方,而是先把她带到了一处密林,沉声询问。

  "我想见见宫主。"司徒翎澜正色说,"我不会勉强宫主回去,但至少希望能看看他是否快乐,以及……"说道这里,司徒翎澜微微一顿,眉宇间也有些黯淡。

  "……天下宫现在怎么样?"短暂的沉默过后,独孤寒天没有直面司徒翎澜的问题,反而问起了天下宫的情况。

  "老样子。"司徒翎澜说,"有那些人勾心斗角,天下宫垮不了……何况,慕容飒已经离开了白道。"

  "是吗?"这句话结束之后,两人再次沉默。

  "……我带你去见宫主。"半响之后,独孤寒天低低的说,说罢,他也不管司徒翎澜,径自往前走去。

  树影婆娑,阳光柔和,将地上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和风穿过树林,带出一阵悦耳的歌声,蝉的轻鸣,鸟的欢叫,让整个树林都显得生机勃勃,只是,站在其间的人,周身却似乎笼罩着一层无形的隔膜,将身边的一切都隔得彻彻底底。


  怔怔的看着在阳光下的身影,不知怎么的,司徒翎澜却觉得他周身的孤寂,似乎比在天下宫时还重。

  "宫主……"开口,轻唤,那人转过头,朝她微微一笑,还是那样的笑容,那样温和,那样……淡漠。

  "翎澜。"微哑的声音,轻唤她的名字,她合该高兴,却……

  "宫主,天下宫现在的掌权者名义上是天暮云,但实际上他的所有决定,都是宇文静伊下的。"勉强定神,她略带干涩的开口。

  而那人,不过是站在阳光中,朝她微微笑着,和之前没有半点变化。

  "您走后,拓拔青岭,柳长笑他们都离开了。"

  "拓拔青岭是白道的探子,我按您的吩咐让他安全离开。"

  "柳长笑是快活林的下任继承人。"

  "练无殇和夜未央在一年前成亲了。"

  "这几年,神仙府,天下宫,快活林成三足鼎力。白道所谓的武林盟主形同虚设。"

  "天下宫又恢复了往日的作分,迅速残忍的统一了黑道。"

  "快活林则掌管大多数的杀手,现在似乎为朝廷卖命。"

  司徒翎澜看着自己身前,一直惦念着的人,将最近几年的大事慢慢的说了一遍,在说得同时,她专心的看着眼前人的表情,希望能找到他些微的动容。

  但,从头到尾,眼前人的表情,都没有丝毫的改变。

  ——甚至连敷衍的应声,也没有。

  看着眼前的人,司徒翎澜在长长的沉默后,再次低低的开口:

  "慕容飒自从两年前杀了大批白道人士后,在之后的两个月正式和慕容家断绝关系,并把神仙府主之位传给了慕容语。之后,白道盟主亲自下令追杀慕容飒,但慕容飒一向踪迹飘渺,白道中人只知他向来在深山大泽中出没,一直无法得到他具体的踪迹。这次传闻澜沧山上有一朵极品紫莲,天下宫得到消息慕容飒只身前往,白道应该也得到消息,准备围攻……"接下来的话,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在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司徒翎澜眼前的人已如一阵风般自司徒翎澜身边掠过。


  怔怔的看着空无一人的前方,司徒翎澜唇边,慢慢勾起了一抹浅笑,面对着前方,她继续说:

  "宫主……下个月,是我大婚,和现在的宫主……天暮云。"

  一阵风吹过,回应她的,只有树叶彼此摩擦的沙沙声,以及身后故意放重的脚步。

  回过头,恍乎一笑,些许无奈,些许哀伤。

  "寒护卫……宫主从不曾回过头啊……"

  风声凛冽,周围的景物,从开始就在不停的倒退。

  不知日月交替几次,不知换过了几匹马,甚至不知上次喝水是什么时候,天残缺的脑海里乱糟糟的,所有的念头,最终都归结于三个字。

  不要死!

  什么都好,见不见面无所谓,知不知道情况无所谓,只要你别死,只要你在其他地方能快乐,就好了……

  只要,别死!远远的,山顶已依稀可见。而那影影绰绰的人影,也映入了天残缺的眼里。

  狠狠的握着拳,一再的鞭打着坐下的马,天残缺只觉得心跳得厉害,全部的心神,都被巨大的恐惧所侵占。

  灵墟境

  "慕容飒被人堵在澜沧山上?"天亦煊偏偏头,看着手中的密报,"为了一朵紫莲?呵……"轻轻笑着,他挑起了一旁暗影的长发。

  "那个傻瓜……天下间,怎么可能有能消除所有病痛的神花呢……他居然找了两年……"看着手中缓缓滑落,黑中夹杂着灰白的发丝,他笑,复又低叹:

  "傻瓜……中了这种诅咒,他怎么可能再记得你呢……"

  "你说是吗?影……"抚上旁边人的脸颊,天亦煊语气里,不觉多了一丝苦涩。

  山顶上,虽然被几十个高手围着,慕容飒却毫不在意,只是负手看着冰雪下颤颤张开的紫莲。

  含苞的紫莲如一位娇羞的少女,颤微微的向世间展示着她的娇美。一片片的紫色花瓣缓缓打开,露出了里面晶莹高洁的冰雪颜色,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七彩光泽,那瞬间绽放的美艳甚至让天地为之失色。就连周围全神注意着慕容飒的人也不由迷失在这种绝美的景色下。


  然而,从两天前就已经站在此处,专心致志的看着紫莲的慕容飒,眼中却掠过了一丝淡淡的失望。

  负手站立,他头一次移开了注视紫莲的目光,转而看向周围的人。

  山顶的气氛,顿时有了微妙的转变。那些或为名或为利而来,信心满满的人,在对上慕容飒冰冷的眼神后,却突然胆怯了。

  在熟睡的狮子面前,兔子,鹿,狐狸都可以耀武扬威,但当狮子醒来时,它们会突然记起对方的身份,以及自己的身份。

  不知是谁先退一步,一个,两个,接二连三的,围着慕容飒的人退了三步,让包围的圈子大了整整一圈。

  看着周围的人,慕容飒眼里依然冰冷,没有厌倦,亦不可能有害怕——这些人在他眼里,只怕和蝼蚁一样。

  大多数人,其实都无法走进他眼里,更遑论心里。

  只是,现在这个情景,却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两年前那一幕。

  他……当时是什么感觉?搭上了剑柄,慕容飒想着。

  绝望吗?轻轻的抽出了长剑,看着眼前明晃晃的兵器,慕容飒没有多少感觉,只是,想着天残缺,他心里却不由滑过了一丝怅然。

  如果现在,能见他一面……

  "嘶——"长长的马嘶声打断了一触即发的气氛,骑马整整奔驰了三天三夜的天残缺,满面尘土,浑身汗淋淋的,狼狈不堪。

  看到了慕容飒安然无恙,天残缺心中紧绷的弦顿时松开了。这一松,天残缺身上那些让人无法忍受的痛楚也席卷了他的神经。

  然而,面对着森然的兵器,面对着身体的痛楚,他却只是用干裂的唇牵起一个笑容,用还带着些微颤抖的声音说:

  "别死。"

  一如两年前,慕容飒对天残缺说的。

  闭眼,再张开,慕容飒看着天残缺,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好。"

  能不能在一起,无所谓。知不知道对方的情况,无所谓。我为你做了多少,你不知道无所谓,只希望,你能……

  永远幸福。

  不论,是在我看得见的地方,

  还是,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只祈求

  你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