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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另、8月中旬開始包包的工作會比較忙,所以一切更新暫緩,希望各位親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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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box! 碎碎念[留言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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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飞花落照》 舍惜

死亡
  我睡的极不安稳!
  我仿佛忘记了什么,又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已经失去了。
  一直有人在我耳边吵闹,烦躁的心更烦了,我想抬手,没有力气,想说话,没有声音,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
  这个身体不是我的!
  猛然睁开双眼,一瞬间的强光刺进眼里,一片空白——空白,这个房间特有的基调,我渐渐适应了光线,发觉我醒来的这个房间是如此陌生和…荒凉,单薄随风欲飘的白窗帘,白得刺眼的墙壁和天花板,整个房间就只有我、我睡的床,以及一个空无一物的床前台柜,同样是白色的。
  无法形容的怪异的荒凉感就这么势如破竹地向我袭来,好像我整个人已被掏空,从里到外的虚弱,几乎和房间一样的荒凉,无法移动,也无法思考。
  似乎很久,有人推门进来,来人和苍白的房间相比有了一点多余的色彩,她开始说话,我的精神逐渐集中。
  应该是很好听的声音,我发现我的听力好像受到了严重损伤,我知道她在说话却听不清只字片语,我聋了吗?我恐惧起来!
  "………现在知道害怕了?"她嗤笑。渐渐我能听清了,"你很拽嘛,开足马力去撞人行道,竟然还大难不死,真是没天理啊!"
  我努力皱皱眉头,这人谁啊,我凭什么才刚醒来就要承受她的冷嘲热讽?有病!
  她大概读出我的意思,声音恼怒起来,"你以为你还是高高在上的有钱人大少爷?你现在要清楚明白你已经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我什么都没有了?不对,什么大少爷的?弄不清楚状态的是她吧,我看清她穿着护士服,空气中弥漫着很浓的消毒水味,这里是医院?
我糊涂了,有一瞬间的记忆空白,我清楚地知道我似乎错过了什么。
  "我……咳咳……我要见我的家人",我沙哑着声音说,不想理会她越来越亢奋的情绪。
  "呵呵,家人啊,很抱歉你昏迷的一个星期以来没有任何一个你的'家人'来看 过你"。我怎么觉得她说这句话是极其地得意洋洋呢。
  "不可能。"我很肯定地说,我也不会相信一个陌生人充满幸灾乐祸的陈述。
  "杨卓飞先生,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你不可能再为所欲为了,你父亲已经和医院说明,他只会支付你在院期间的治疗费用,之后他不会再为你出一分钱,你以后的行为一切都将与他无关。"
  她的脸上挂满了嘲讽的冷笑,怎么完全有鸡同鸭讲的感觉。
  "我不是'杨卓飞'。"我只觉得一切及其混乱,我当然肯定我父亲不会不管我,而我极其需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请你搞清楚对象再发飚,我没有义务来承担你莫名其妙的怒气,而且你现在的行为明显违背了一个护士的职业操守,你应该第一时间给你的病人检查,而不是对他大吼大叫!"
  她愣了一下,一脸不可思议,"唷,尊贵的杨大少,不会车祸你没死成,倒成了连自己姓啥名啥都不知道的傻子了吧?"
  我的愤怒直从心底往上涌,这是什么医院,请的是什么人哪?"我要投诉你!"我尽量维持我的冷静。
  "投诉?"她的瞳孔急剧收缩,手紧紧地掐在我手臂的肉里,"我应该找谁投诉?我弟弟还有那个无辜的女孩死了该找谁投诉?他们明明还有大好的青春,美好的人生,这些全都在你的恶意撞击之下灰飞烟灭了!你说啊,我又该找谁投诉?"
  我呆住了,一些模糊又凌厉的片段洪水般涌向了我。头像被锤子狠敲似的剧烈疼起来。模糊中,似乎有人冲进来,有人在拉扯,有人在摆弄,而我什么也看不清、听不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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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冲过去把她杀了冲过去把她杀了冲过去把她杀了!我已经快要接近她了,很快,她就会破碎如一地的碎玻璃,再也合不起来,我几乎已经看到她破开的样子,那样会很美,呵呵…

  不——我尖叫,我拼命扭动,想从那个可怕的声音和画面中挣脱出来,于是我看到那辆来不及避开的车要将我拦腰斩断,连那个极度扭曲的面孔的抖动都看得一清二楚!
  为什么?我会看见两个画面,两个移动着的画面,撞上与被撞的都是我,我阻止不了,啊——不————
  黑暗的房间里充斥着低重的喘息,一声又一声,冷汗已经湿透我的衣衫,平静了一点,我按响了求助铃,过了一会一个身材不高的护士开了病房门站在门口,一道昏黄的光和一道人影透进来,"什么事?"很冷淡的声音。
  看来我是极度不受欢迎啊,无不讽刺地想。
  "叫白天对我大吼大叫的那个护士来。"忽然发现我很习惯这种颐指气使,但是这不是我的性格,加上白天那个护士的话,我突然有种很荒谬的感觉,手的灵敏度已经增加了很多,我于是向双腿间探去,……果然……这不是我的身体,我一直以来的感觉被证实了,我苦笑地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
  矮护士古怪地看我一眼,"她下班了,有什么明天再说。"
  "打电话给她,跟她说错过了今天,我就不会再给她报复的机会。"
  她微点头出去了。门被关上,唯一的光消失了,无边的黑暗和虚空,没有可以着落的地方。
  等久到我都快要习惯这种空泛而冰冷的感觉时,房门再一次开了。
  "听说你找我。"那个声音依然很好听,只是冷静了不少。
  我点头,不知道在黑暗中她能不能看见, "坐"我示意她坐我床上空的地方,这间病房连颗椅子都没有,果然没人来看望。
  她没动
  "当然你要是想坐地上我是一点意见也没有。"我的声音很无谓。
  她转身从走廊上搬了一颗凳子进来,椅子划在地板砖上的声音在这个宁静的黑夜极度尖锐,啧啧,这个女人果然没有当护士的职业道德。
  她坐在椅子上瞪着我,眼睛及其明亮,我以前的眼睛就没这么亮,因为我是个超级近视眼,什么光被厚厚的树脂镜片过滤之后就别指望会有什么闪亮之类的形容词了,而这个身体视力极佳,这是还能让我不那么沮丧的一点的小小理由了。
  "怎么不说话啊杨大少,难不成你决定对我忏悔?"
  "请别再用那种语气和我说话,"我不与她计较,毕竟她有我想知道的事实,"我失忆了。"
  "噗"果然,那句我失忆了让她喷出来,我脸有点红,可这句话俗么俗,但经典不是?
  "你们杨家指鹿为马,说白为黑的本事真是无人能及啊,我该说佩服呢还是恶心?"
  "死人了吗?"
  "什么?"
  "那辆车撞上去的时候,有人死了吗?死了多少人?"天知道我用多大力气才能一字一句把这句话说清楚。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我看到她扭曲的脸,以及不知过了多久她长长吐出的一口气,那声音仿佛带着连绵不绝的愤怒和悲伤。
  "你以为用这种烂借口就可以把一切推得一干二净吗?"她的声音已经抖得不像话了,而我只能以最诚恳的眼神看着她。
  "告诉我发生的一切,只有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我醒过来,都没有人来看过杨卓飞,亲人朋友都没有,而且这个护士之前就说过,他的'家人'一直没有看过他,这个杨卓飞究竟是怎样地天怒人怨以致众叛亲离?大概我毫不躲避的眼神使她平静下来,她握了握手说起来。
  "死了两个人,一个是我弟弟,一个是他的大学老师,而你想杀死的那个女人,完好无损。"
  听到那个答案,轮到我的心被拧起来挤压,果然是这样吗?我已经死了吗?我现有记忆的终点,就是我和我的学生偶遇停在路上交谈的情景,以及,那辆车向我冲过来的画面。
  我张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告诉她那个杀人凶手已经不在了,而我才是受害者?我顶着这副皮囊说出来的话又有什么可信度?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现在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斟酌着该怎么开口,"为什么说杨卓飞是蓄意杀人?"我不敢先问杨卓飞是什么人还有原来的"我"的
下场,尽管我急切地想知道。
  "坐在你车上的女人,应该是你现在的床伴吧,拍过几个广告的小明星,她醒过来就说你疯了,一直嚷着要杀人就开车冲向人行道撞了人。"
  我知道那个画面,那是杨卓飞的记忆,呲裂的眼眶,无限涌上的杀意,他是真地想杀了那个女人,一想起来我一阵阵寒意就充斥着我的头皮,而那个女人的面孔在梦里却如此模糊,只余那股浓浓的恨意。
  "是不是?"她突然站起来凑到我上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用很冷的声音说:"是不是对你们这些有权有势的所谓上层人物来说,可以无视他人的生命,如此地草菅人命还可以逍遥法外?"
  "不是的……"我想说不是,但是却苍白无力,她说的正是我想问的,我辛苦读完研究生,好不容易在这个陌生城市一个不起眼的师范学院找到了工作,我的人生也才刚刚开始,我为什么就要失去原有的一切,来承担这个陌生人该死的罪责?
  "我真的……真的想不起一切,但我不会逃避。"我不会逃避,不代表我要承担,本来就不是我的过错,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荒谬的一切?借尸还魂?谁信?我自己都还无法相信,这是梦吧,醒来就好了,我还是一个刚上岗的新老师,说不定也会找一个男老师结婚,生子,过完我平凡但安定的一生。
  "逃避?"又是极讽刺的语气,"你大少爷需要逃避吗?你有钱有势的老爹已经帮你全都摆平了,那个女的第二天就改了口供,如果我不是参与这起车祸的治疗,如果不是有我们一家想都不敢想的钱砸在我们头上,如果不是单位上的施压,恐吓的电话,如果不是那些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我也会相信你是误杀,你的车方向和刹车一起失灵了。"
  是这样吗?我家也是这样被摆平了吗?我的父母他们怎么样了,怎么承受得了这样的打击?我的泪无声地流,我想见他们,他们会认我吗?
  "那个女教师的家人呢?" 我热切而急迫地问。
  她看见我脸上的泪,愣了一下,"还用问,一样无可奈何,只得带着女儿的骨灰回老家了。"
  我彻底地软下来,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泪停不下来。
  "天理何在?你这样都不死!"
  "他死了,"我微微抬头,"我不是杨卓飞,"我一字一句说,"我叫苏缇。"
  死寂一样的沉默,我看着她,她瞪着我。
  啪,她突然打我一巴掌,"清醒的吗,你?"
  我也无语,只是捂着脸。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到那个名字?也许是我无意间说的,但我听够你的信口胡说了!"她抓狂地推开椅子重重走出去,门被砸得摇晃。
  "你从来没提过那个名字,我知道那是因为是我的名字。"我最后说到,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

出院
  我死了,身体化成灰和爱我的父母回家了,灵魂却寄宿在一个男人的身体里,这个男人就是杀死我的凶手,他还杀了那个叫小张的有好听声音的护士的唯一弟弟,而我,也是爸妈唯一的女儿啊!
  我不知道怎么面对父母,所以不敢打电话。
  我的硕士专业是哲学,我读了很多书,唯心主义的唯物主义的,各种在精神领域占极大地位的理论和思想,而现在我却没法从其中任何理论来找到解释,为什么,我会在这里?这个不是我应该在的地方!
  照看我的护士已经换了人,依旧很冷漠,她不会对我这个杀人凶手多说一个字,张小护士会在我散步时远远地看我,而我已不想再解释什么。
  我"家"似乎很有钱,至少我用的药、治疗都是最好的,以前看病没医保报销我是绝不住院的,所以这个身体一天天好起来,后来我知道了这个身体的老爹就是本市又有名又有钱的人——杨凌照,至于多有钱有权我就不知道了,富人阶级一向不在我的关注之内。
  依旧没有任何人来看我,而我也从来不看镜子。
  这个我刚来不久即殒命的城市,很繁华,也很污秽,我对它知之甚少,如同对我现在使用的身体一样。
  我很配合地治疗,做痛苦的复健,我想要健康的身体,这大概就是死过一次的觉悟,我想出院后回家乡,即使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也想陪在父母身边,我不会再想要离开他们。
  所以,即使我在深夜心阵阵疼得的只想大声嚎哭,也要强迫自己睡着,在噩梦中还要一遍遍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梦而已,使劲力气从里面挣脱出来。
  医院伙食难吃也会全部吃下去,我没有一分钱,杨卓飞的家人只为他支付了基本的医疗费和生活费,而且明说了,不准给杨卓飞一分钱,吐血,这什么亲人哪?仿佛杨卓飞就是一个负担,尽到责任就不错了。只是苦了我,我想改善一下伙食也办不到啊!
  一个月后,医生宣布我康复了,也就是说叫我不要再占用医疗资源,该走人了。
  出院那天我收拾了一下,发现我除了医院发给我的两套病号服就没有任何私人物品了,连牙刷杯子都印着某某医院的字样,没办法,我死磨负责医生把病号服借给我,并保证归还,才敢走出医院大门。
  离开前看看住了一个月的病房,竟有些怀念,毕竟我出去还不知道要住哪,在这个来才一年多的城市,远离最亲的亲人和朋友,我,是已经"死"了人,没有可以把我是"谁"告诉的人。
  不知道乞讨能不能要到回老家的车费,想回去,从来没有如此的渴望过回去,只要跟父母在一个城市也好,回到他们身边,再也不想离开。
  真是一文钱逼死英雄汉啊,我仰天长叹!不知道学校有没有给我爸妈抚恤金?
  带着忧郁的心情我一身病号服地走了,今天晚上住哪啊?我总不能去找我以前的同事吧,我低着头绞尽脑子,该死的医院,太现实了,医生一宣布我痊愈了,立马就赶人了。
  出了医院大门,却真有恍若隔世的感概,我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无处可去。好像有人说过,人没有归宿是很可怕的事情,呵呵,以前可能会想哭,现在却只想笑了。
  "少爷。"一声有点苍老却有些激动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茫然抬起头,莫名地看着眼前一身灰西装的老头,"卓飞少爷,我是来接你的。"
  没错了,就是叫我了,呵呵,我也只有干笑,这个老爷爷貌似是下人什么的,只是我不是你什么什么的少爷啊,装傻吧。我是真的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要进入杨卓飞的世界集合,在医院的一个月我下意识地避开去了解杨卓飞的过去,我还是憎恨着毁掉我人生的这个人,而一个多月来,我因为杨卓飞而被憎恨、被隔离,我被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连呼吸都带着刮骨的疼痛,那时想不管谁也好,来拉我一把,我只需要一点点力而已,我不想独自挣扎,可是没有,一个也没有。
  "哎!少爷你在怪我吗?你出事我却没能照顾你。"老人脸皱起来,全身上下的苍老感更深了。
  我回过神来,老人眼里有着深深的自责,但更多的确是恨铁不成钢的痛心,一瞬间我突然有一种错觉,老人似乎为了我苍老了好多,我不禁涌上一种悔恨,让老人伤心的事实竟影响了我的心境,这是杨卓飞的感情吗?我现在可以肯定,这个老人对杨卓飞一定非常重要。这么说,杨卓飞应该不是那种无可救药的失足青年嘛。
  "秦叔……",鬼使神差地喊出一个名字,"啊,不是,我……失忆了。"下决心要把这个烂理由用到底了。
  "呵呵,"他爬满皱纹的手轻抚上我的脸,我想想没让开,"至少还记得我嘛,秦叔很开心。"他慈爱地看着我。
  "我的事情,家里全都知道吗?"我很平静地问,我在医院的一切相信会有人向主事的人汇报。
  秦叔看着我欲言又止,"……先上车吧。"
  他示意我往停车场走,我看了他一眼,"不好说吗?呵呵,那么不用再告诉我了,"我一直刻意不想有一天会要参与到杨卓飞的世界中,有关他的一切、他的过去、他的亲人朋友,只是现在看来他似乎被他的世界抛弃了。我心中松了一口气,但那种深深失落感却怎么也忽略不了。我也被我的世界完全抛弃了,至少杨卓飞还有挂念着他的秦叔,而我连面对我自己父母的勇气都没有。
  "你要带我去哪里?该不会是'回家'吧,还有'家人'再等我吗?"
  "……我们先不回去,小少爷,先生给你安排了一间公寓,小少爷暂时先住那里好吗?等先生不再气你了,你就回去好吗?"秦叔小心而带哄地说,杨卓飞以前好像非常地任性啊,秦叔的表情就好像我随时会掀桌子骂人似的。
  "好啊。"我笑着说。
  他愣住了。
  "秦叔,我已经忘记以前的事,我现在一无所有,我根本没有挑三拣四的资本,是吗?"我极其认真地说,"以前的杨卓飞已经不在,秦叔,你可以当作我是新生的杨卓飞吗?"
  "小少爷……"
  "我不仅仅是失忆而已,我已经不会再做回以前的杨卓飞了,你明白吗?我想有新的人生,不再回去了!"我是如此坚决地说,我想有我自己的人生,既不是苏缇,也不是以前的杨卓飞,无关姓名,只是我,在这个身体里的灵魂。
  "小少爷,"秦叔笑了,"我很高兴你能放下过去,你看开就好,"他抬起手轻抚我的脸,我想闪开,但却很自然地把头蹭到很那双温暖的手上。
  "你瘦了,这个月,很痛苦吧,对不起、对不起……"他把我拥入怀喃喃说着对不起,一下子我疆住了,一股从心里涌起的莫可名状的感觉,冲入我的眼,然后流出来,我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也不是太糟,呵呵。
  我站在那辆奥迪车前,一种恐惧的感觉铺天盖地地向我涌过来,它向我冲过来的画面充斥着我的大脑,我一下子死死抓住秦叔的手臂,秦叔都能感觉到那种无法抑制的颤抖,我几乎站不稳。
  "怎么了,小少爷?"秦叔担心地问。
  "秦叔,我不要坐车!"我紧紧抓着他,指节因太用力而泛白。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他紧紧把我搂进怀里,"可怜的小少爷,怎么会这样?"
  我感觉着那份温暖,颤抖慢慢平复下来,"我没事了,秦叔,应该是车祸的后遗症吧,只是没想到会反应这么大,"我轻轻推开秦叔,向他露出一个微笑,证明我已经好了。
  "真的没事了吗?"秦叔依然很担心地看着我。
  我认真地看着他点头,"你说的地方在哪?我自己坐公交车去就行了。"
  "那我和你一起。"
  "不要了,你别去挤公车了,老人家很不方便的,我不是小孩子了,别当心我会走丢。"
  "不行,我不放心,小少爷你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哈哈,只是忘记了一些事情嘛,"只要提到我失忆我就有很心虚的感觉,好像我是个冒牌货,好吧,我就是个冒牌货,"常识还是记得的哈哈。"吸一口气,我说,"我可以的,该怎么自己生活下去,我该长大了,秦叔难道不希望我长大吗?"我尽量像一个急于表现成熟的孩子。
  "……好吧。"秦叔仍然极不情愿地皱着眉,他把司机叫过来,交代该怎么坐车,下车该怎么走,又仔细叫我复述一遍,再送我上公车,看着我走远才坐上轿车。
  这就是有人相送的感觉啊,我确定我在这一刻已经认定了秦叔是我的亲人了。
  我按照秦叔的吩咐下了车,一下来就看见秦叔站在站台上向我招手。
  "秦叔,你等我好一会了吧。"我突然有愧疚的感觉,替杨卓飞愧疚,他是不是一直让这个老人失望了,所以老人才会这么这么地担心他。
  "也没有多久的,呵呵,走吧。"他自然地牵着我的手,他的手掌宽大而厚实,给我父亲的感觉。
  "到了。"
  我记得这是一个刚建成的楼盘,这个城市的楼价一直让我很吐血,幸好我以前有教师宿舍可以住,拥有自己的住房是每个中国人的追求,我在这个城市找到工作时就一直想买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当时也曾经关注过这个楼盘,很明显以我的存款和工资连首付的一半都付不起,我看着高高的新楼,我以后就是被'放逐'到这里吗?

身份
  我们上了16楼,秦叔打开房门,空气中立即飘来一种新装修的气味,我不喜欢新房子这种缺乏人气的生硬。
  "小少爷,房子虽然有点小,但是这里环境还不错,交通也还便利,你就先住这里,好吗?"秦叔带我走进去,我觉得已经不小了,客厅大小刚好,虽然还没看见卧房,但这已经是我以前最理想的住房了,房间已经有简单的家具,电视,沙发,桌子,该有的一样也没少,待遇还不错。
  "秦叔,你不用对我小心翼翼,我真的不是以前的杨卓飞了,现在还有你在我身边,还有房子住,已经是我设想过的最好情况了,我之前还一直以为我会露宿街头呢。"
  "小傻瓜,我怎么会让你露宿街头呢?"秦叔柔柔我的脸,我只有满头黑线,我的灵魂是一个28岁的大龄女青年啊,秦叔,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子啊!
  "秦叔,你别叫我什么小少爷了,怪别扭的,要不就叫我阿飞吧,这样也亲切点嘛。"
  "呵呵,秦叔是习惯了,想改也改不了了,小少爷,你是真的变了好多啊!"
  "我变的不好吗?你失望了吗?"
  "怎么会?秦叔很高兴你变得懂事了,但是以后你要自己学者照顾自己了,秦叔不能亲自照顾你了。"
  "嗯,我会好好活着,好好过完我以后的人生。"我微笑,我说给别人听,也说给我自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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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叔,我的证件什么的有在你那里吗?"
  "在的,你的身份证、护照秦叔给你保管着呢,只是你出事以后驾照被吊销了。"
  "早就该吊销他的驾照……",要不然我也不会死,还好好活着,不对,我现在也还活着,算了,现在还想那些如果没有一点意义,我现在要习惯把自己当成杨卓飞。
  "什么?"
  "不是,我是说我没有驾照也没所谓,反正我现在也没有车,再说有也开不了,我好像对轿车有严重的恐慌症,我没有什么学历证吗?"对我来说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小少爷,你是不记得了,你高中还没毕业呢。"
  "什么?"杨卓飞有那么小吗?不过想想敢开车撞人的,就是这种什么都不会考虑的冲动小男孩了。
  "你上个月才刚满18岁。"秦叔递给我一张身份证,正是杨卓飞的。
  18岁,是快要到30的我所不能再回想的年轻,真是该死的年轻啊,年轻所以就可以恣意妄为?杨卓飞的生日竟然和我的一样是9月9日,而且就是我们出事的那一天,这是巧合,还是某种必然?
  照片上的脸看起来就欠揍,虽然中国的身份证人人都照得欠揍,但杨卓飞的脸在我看起来就是想狠狠地踩他,但现在这张脸已经长在我身上,只好咽下这口怨气了。
  "怎么以前我长得那么胖吗?和猪有什么区别?"我皮笑肉不笑地说。
  "小少爷,别这么说自己!"秦叔有点生气,他大概对我表现的这么□裸地讨厌自己很不明白吧。
  他忽然把我拉入他怀里,"小少爷别再轻看自己好吗?在秦叔眼里你是最好的好孩子,别人不疼你有秦叔疼你,好吗?"
  我能感觉出来那是一种真正的至深的心疼,我似乎感觉到一种自卑的痛苦,我察觉到那是杨卓飞潜藏在心底的不能言说的悲伤,这种情绪下我似乎不那么恨了。
  "嗯,别担心,我只是发泄一下,没有自我菲薄,我有你就够了,别人我不稀罕。"
  "别那么说啊,先生气消了就会接你回去的。"秦叔说的先生应该就是杨卓飞的父亲杨凌照吧,我笑笑,有钱人的感情本来就淡漠,而杨凌照应该对这个儿子及其失望吧,不然也不会在自己儿子命悬一线时丢下不管,还一个多月不闻不问,张小护士不是宣称杨卓飞已经被赶出家门了吗,这样也好,我乐得轻松。
  "我说的是真的,我们别说这个了。"秦叔大概不会相信吧。
  "小少爷忘了也罢,也许对你是好事,但是先生他始终是你父亲,不会丢下你不管的,他一定会想明白的。"秦叔坚定地说,仿佛要向我证明什么。
  我直觉这对父子关系有些问题,但我不想深究,现在这种情况对我而言是最好的。
  "说来这个房子真的是给我住了?房产证上有没有写我的名字?"我的表情大概很诡异吧,活像占了个大便宜。
  秦叔好笑地看着我,然后又有些担心,"先生说以后这就送给小少爷了,但是……"
  "但是什么?直说吧。"
  "……先生说以后少爷就不要再去找他了。"
  我愣了一下,又笑了,但是我不知道我的笑声竟有些凄凉,秦叔很担心地看着我。
  "怎么了,我没事。"原话应该更难听吧。
  秦叔把我按在他的胸膛。"你还有我,秦叔一直都会陪着小少爷的。"
  我感觉到和我接触的衣料有点湿湿的,原来是哭了,太没出息了,不就是被个陌生人抛弃了吗,而且不是早就猜到了?但心里确实很堵,毕竟被自己的至亲抛弃肯定很不好受,我以为我绝不会遭到这种事情,亲身体验过才知道被抛弃是真的很痛啊。杨卓飞你已经够幸运了,你只是被抛弃了,而我是永远地失去了,而且这种痛苦是由我而不是你来承担。
  突然有人拿钥匙开了门,一个穿着劳动服的男人走进来,看到我们愣了一下,"啊?原来有人啊,秦管家你好,这位应该就是杨少爷了吧?"
  "你是谁?怎么会有这个房子的钥匙?"秦叔口气很不好。
  "啊,不好意思啊,我们是搬家公司的,杨先生吩咐我们把杨少爷的东西搬来这里,钥匙也是杨先生给的。"
  这样啊,"那么搬进来吧。"我淡淡说,看来是被彻底赶出家门了。
  男人招呼其他工人搬东西,不一会就说搬完了,也不太多嘛。
  "杨少爷,就是这些了,杨先生说了那些不好搬的就丢掉了。"
  又是这样,我听了他的话心里又是一阵气闷,回过神,他们还在看我。
  "各位还在等什么?怎么杨先生还没付贵公司搬家费吗?"我怒极反笑,他们在等着看我笑话吗?
  那人立刻媚笑着说:"哪能呐,那我们就告辞了,杨少爷慢慢收拾。"
  人走后,我走到窗台,看着外面晴朗的天,"小少爷……"听到秦叔担心的声音我转过身对他及其灿烂一笑,还是那句老话,"我没事。"
  "我帮少爷收拾吧。"
  "别忙了,我自己慢慢收拾就好了,也可以打发时间,我有件事想问秦叔,我们坐下说。"
  "什么事尽管问吧。"
  "秦叔你一直照顾我,应该知道我以前是不是一直有服用什么药物吗?医生说我的体质会严重的酒精过敏,但我的血液里含有酒精,还有含有高浓度的叫什么二甲烷酮的物质,应该是长期服用某种药物所致。"
  "那么那种物质会对身体不好吗?"秦叔激动地问。
  "是的,医生说我应该停止服用,会对肌肉组织造成一定损伤,但是别担心,经过治疗,已经消除很多了,以后只要不要再服用,就会慢慢稀释的。"
  "没有什么后遗症吗?"
  "没有,医生说不会有事的。"其实损伤已经造成,我以后不可以进行剧烈运动,肌肉会很容易受伤,但幸好我一点也不热衷于运动。
  "没有就好,你一直在吃这种叫奎希的药,以抑制你的酒精过敏症。"秦叔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药瓶,秦叔果然是秦叔,连杨卓飞的药都随身带着。
  "我大概什么时候开始吃的药?"
  "我开始照顾你时,你已经在服药了,应该是你的母亲让你服的药,我想让你停止服食,但是你说是妈妈让你吃药,这样才能喝酒。"
  "为什么?让会对酒精过敏的孩子喝酒?"杨卓飞你到底投生到什么样的家庭啊!
  "你说你妈妈说你要会喝红酒,你爸爸才会喜欢你。"
  我靠,这是什么烂理由?
  "那么我的妈妈呢?也是不打算管我了?"
  我突然觉得杨卓飞可怜,童年到底是怎么过的,连母亲都为了某种目的而利用他。
  "……小少爷,你的母亲在你五岁时就去世了……"
  "哦……",我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是吗,我不知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小少爷,你是全部都忘记了,是吗?以前,你的母亲是你最重要的人之一,你经常提起她的。"
  我发觉我不能一直躲避成为杨卓飞的现实了,我以后要活下去,就逃不开杨卓飞三个字的诅咒,而我要怎么才能扮演好杨卓飞?
  我深吸一口气,"秦叔,我一醒过来就只有我一个人,我睁开眼睛没人告诉我是谁?只是有人不停地说我杀人了,杀人了,我靠着有钱有势的老爸逃过一劫,我怎么还可以厚颜无耻地活着?因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活着,所以我坚持下来了,在那段无亲无故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我一个人,为了一个执着的目的活下来了,因为我一定要找一个能告诉我真相,告诉我活下去是对的人。秦叔,我现在只有你,别再离开我,求你不要因为我改变了而丢下我!"
  我把脸扎进他的怀里,身体颤抖着仿佛就要支撑不住,我从醒来这一个多月时间里所积聚的委屈、恐慌、无助,在这一刻释放出来,这一刻,我似乎就是杨卓飞,秦叔疼爱的杨卓飞,杨卓飞,我苏缇被你害得一无所有了,那么接收秦叔的关爱也是理所应当的,秦叔也是我现在唯一的依靠了。
  "不会离开的,秦叔说了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你怎么就不相信秦叔呢!"
  "那么,"我抬起头来,"您就把一切都告诉我吧,我想知道以前的杨卓飞的一切。"
  听完秦叔的叙述,我也不禁要对杨卓飞的人生苦笑一声,和多数贫穷女与富家少爷的故事一样,杨卓飞的妈妈爱上他花心的爸爸,酒后一场有性无爱过后,杨卓飞作为副产品出现了,只是杨大少爷放出话来,孩子如果不打掉,即使生出来也不会承认他的合法性,孩子不可能姓杨,杨家也不会认他,毕竟杨大少最不缺的就是争着给他生孩子的女人,所以,一直到杨卓飞的妈妈在他五岁时去世,杨凌照才勉强承认杨卓飞是他的孩子,接回来抚养,但是杨凌照不怎么待见这个孩子,基本上就是放养状态,随便找了个保姆(就是秦叔),丢给秦叔就不再管了,可以说杨卓飞就是秦叔一手带大的,直到杨卓飞做出开车撞死人这件事,于是杨凌照名正言顺地把这个儿子赶出家门,只是现在变成我来承担了。
  秦叔还有事情要做,给我叫了外卖,留给我一千块钱和一个手机,我只有含着泪说谢谢,我推辞不了,因为我的确太需要这些东西了,只能在心里发誓一定要报答秦叔。
  秦叔走后,我走到卫生间,抬起头,从镜子里第一次仔细观看这张脸,镜子里的面孔对我而言是那么的陌生,有点大病初愈的惨白,及其瘦弱,下巴尖细,完全没有身份证照里的肥胖,竟是长得还不错,用我的话说,就是小白脸一个,纯情小女生见了就会芳心暗许的那种,可惜我是及其鄙视这种长相的,一看就没有一点男子汉气概,在我心目中最完美的男人就该是乔峰那种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豪情男子,幸好这张脸现在瘦了,不然我一定会有看了就想把它打扁的冲动。我拿着身份证对照镜子里的脸,身份证照本来就有点模糊(还没到新版身份证),看不清照片里的人的眼神,但不能不说现在这张脸上的眼睛漂亮的不像话:不是近视眼,所以看东西不会焦距涣散,不是很大,但也不小,眼睛有点云南傣族特有的圆(后来知道杨卓飞的母亲就是傣族人),眯起来和笑起来时是弯的,当它凝视某样东西的时候,深邃得会把人吸进去,一转动就好像有星光在流闪,不行,我自己看着都受不了,所以一定要带付厚边框眼镜遮住,有没有搞错,我对这个身体最满意的就是视力及佳,以为这一世终于可以脱离眼镜的折磨,但是现在看来,这明显又是一个愿望,算了,我对自己说:从今天开始,就开始真正以杨卓飞的身份活下去吧。

工作
  该死的世道,我在第7家公司拒绝我的求职申请后终于忍不住发飙了,不就是没有大学文凭吗?连个面试机会都不给,好吧,我是连高中毕业证都没有,是不是要老娘,不是,是老子去做假文凭,算了,我不做违法的事情,但是没有文凭这张"门票",连最基本的门槛都过不去。
  我坐在街心花园的护栏上无语问苍天,苍天却天色渐晚,终于想起来还没吃饭,随眼一扫,貌似街对面一家装修不错的餐馆门口贴着招聘启事,视力好久是方便啊,算了,服务员就服务员了,劳动不分高低贵贱,我兴致冲冲地向对面走去,就没注意到路口转出来的一辆车,一声尖锐的喇叭声吓了我一大跳,我反射性向后退去,只差一点就带到我了,我没站好,一下坐到地上,不好的感觉又向我涌来,我惊魂未定地大口喘气。
  "喂,你没事吧,怎么走路不看路?"一个男人伸出头来说。
  我一股气上不来,"你才不看路,没学过交通规则吗?知不知道转弯的要让直行的,驾照怎么考的,啊?"
  那个男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车里又传出一个低沉冰冷的声音,"别跟他废话,马上开走。"
  "是,先生。"说完汽车就发动了。
  "啊?怎么可以这样?"我差点气到吐血了,看着汽车扬长而去,我深吸几口气,"TMD,有钱就了不起吗?"我大叫,但除了几个路人回头,像看神经病一样地看我以外,没有任何效果,好的,你的车牌×××××我记下了,再让我看到一定让你好看!
  我全身无力,慢慢坐到地上,又是这种没有出路的感觉,为什么?我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有钱有势的人欺负?
  发生这样的事,我已经心灰意冷,第二天还是乖乖给秦叔打电话,请他帮忙给我找个工作,我一再强调,不管什么工作我都愿意做,秦叔迟疑了一下,说不用我去工作,他会照顾我,我说,如果是为我好,就不要再宠着我,秦叔直说我长大了,长大了。
  秦叔在一家大公司给我找了个文员的工作,我开始是很高兴的,但是听说是到杨卓飞老爸的公司沃奇思上班就不想做了,我不想和这个狠心的父亲有一点交集,哪怕
是一点可能。
  本地区最有名的企业——沃奇思,都可排名全国100强了,我这个商盲都知道它业务涉及地产,商场,据说还做国际粮食买卖,这样的大公司是多少人趋之若鹜的。
  最后,秦叔问我有一个仓库管理员的工作做不做,虽然也是这家公司的,但是离总公司比较远,不会有什么不期而遇的事情发生,我想想同意了,不过秦叔还是劝我闲在家就好,他说这份工作太累,工资也不高,我为逼他同意就使出杀手锏:撒娇,于是,秦叔败阵妥协了。
  我星期一带着简历去到工作的地方,还好有公交车直达。
  "嗯,我听老秦说了,你是他外地的侄子,安排个工作,不就是一句话吗?我和他几十年哥们还客气个啥?"这个仓管主任据秦叔说是以前一个工厂的老朋友了,秦叔他虽然在杨家做事,但只是个管家,他也只有拜托这个老朋友照顾我了。
  "是的,洪主任,秦叔叔他总在我面前提起你呢,一说到以前你们还在一起工作的事就总是高兴得很呐。"这个洪主任一看就是一个豪爽的大叔,我天生就对这些直来直去的人有好感,还是劳动人民好啊,而且,这位大叔也是给我父亲的感觉,我一下就喜欢上了他(小飞飞就是有点恋父情结滴)。
  "哈哈,我们也是好久都没见面了,跟他说哪天出去哥俩喝几杯去。"
  "当然没问题,我一定会带到的,真是谢谢洪叔叔给小子这个工作了,我一定会好好工作,报效祖国,服务人民!"我给他来一个首长敬礼,又赶紧把称呼改成洪叔叔,果然他大笑起来,我也配合他在旁边嘿嘿地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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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的努力下,杨卓飞被塑造成一个初出茅庐,不谙世事又有点小聪明的少年。
  我顺利地签下试用合同,试用期一个月,1200元\月,转正1500元\月+奖金,我非常满意了,一个高中都没毕业的能找到这种待遇的工作就该偷笑了,果然在中国关系最重要啊!
  只是对我的名字,洪叔叔表示出疑惑,怎么跟秦叔照顾的那个大BOSS家的孩子同名啊?我吩咐秦叔不要泄露我是杨家少爷的事,因为我想要新的人生。
  对此我的解释是,我家刚好姓杨,我家父母又是极其羡慕秦叔能在大户人家工作,而秦叔又把那个孩子夸到天上有地上无,于是我家父母希望我像那个孩子一样有出息,就给我改了名字,同名但不同人的,哈哈。
  "是吗?"洪大叔对这个漏洞百出以及不太合理的解释不太相信,"那个败家子有什么好的?"
  "虚——,洪叔叔,被别人听见不太好吧?"
  "怕什么?听说那个杨少爷已经被赶出家门了,我要养了这样的逆子早就狠狠揍了,老秦整天对着那样的孩子,日子也不好过吧!"
  "是吗?哈哈"……这个杨卓飞不是吧,连民愤都激起了?无语。
  "以前我见过那个杨少爷呢,一次我晚班回家,就看见他和一群狐朋狗友喝得烂醉如泥地从'红都'出来,我就想我要养了这样的儿子,还不如一开始就掐死算了,免得危害社会。"
  "………"汗!我知道我父母这一辈人最看不惯现在年轻人糜烂的生活………
  "小杨可不要学那种孩子。"
  "………好的,我不会学杨卓飞的,我保证。"我要以自己的意愿来生活。
  草草认识了同事,一整天的工作我都觉得心里苦苦的,杨卓飞知道自己不能喝酒,却还是要喝到吐,到底是为什么?我整理他的行李时发现,他不仅会弹吉它,还会画画,他有画板画笔颜料,虽然没有发现作品,但是凭我半个专业人士的直觉,他是会画画的,而且造诣还不浅,我以前也是自学过画画的,这算是我和杨卓飞爱好唯一的共通之处,自从我上研究生后,画笔也很少碰了,想不到重活一世还能拿起画笔,那天晚上我就什么也没做,画了一夜的水粉,第一次觉得明天会更好。
  "喂,新来的?"
  突然有人在我背后拍我的肩膀,吓我一大跳,我转过身对这个人口气不好地说:
  "大哥啊,别以为吓人不用负法律责任,我被吓死了,你就要接受法律的制裁了!"
  那个人突然靠近我的脸,"你好像很好玩嘛!"
  我立刻跳开,和他保持安全距离,我不是玩具!白他一眼,不理他,继续核对我的数据。
  "呵呵,听好了,我叫黎兵,黎明的黎,当兵的兵,你以后就跟我混了,看你刚才叫了一声大哥的份上,以后我照你。"
  "这里不是仓库吗?什么时候成了黑社会的堂口了?"我皮笑肉不笑地看他一眼。
  "嘿嘿,跟你开个玩笑,洪老大说今天有新人过来,叫我招呼。"他坐在一边的箱子上痞笑。
  "啊,原来是师兄啊,"我立刻笑得很狗腿,"这不兄弟我初来驾到不懂规矩,冲撞了您,您可别放在心上,啊?"
  "但是",我立刻面无表情,"貌似现在都快要下班了,我这个'新人'都快成'旧人'了,师兄真是尽职尽责啊?"
  我听洪叔说过这个人,他的亲戚,人不坏,只是年少时一心想去混黑社会,只可惜有当兵关荣传统的家里一直希望他能当个人民子弟兵,保卫国家,怎奈这家伙一次出去打架,背上被砍了筷子长的一条刀疤,倒是吓得不敢再往这条黑路上走了,但是那条疤也让他永远地当不了兵,光不了荣了,体检就过不了关,气得黎兵他老爸把他扔到这个城市自生自灭,叫洪叔这个远房亲戚照应。
  对付这种曾经的迷失少年,现在的无奈青年,我作为老师还是很有经验的,最重要的就是要让他觉得你比他厉害,还是他望尘莫及的方面。
  "唉呀,你是叫杨卓飞吗?以后我们就是一组的哥们了,我就叫你阿飞吧,哈哈。你就叫我大哥了。"
  阿飞?大哥?他以为他是李寻欢吗?
  不过,又是一个比较单纯的人。
  于是我对他灿烂一笑:"大哥好,以后请多多照顾小弟了。"
  他呆住了,过了一会突然串到我身边,仔细看我的脸,"阿飞你笑起来好好看呐,干嘛要带这么粗旷的眼镜?"说完就要来取我的眼镜。
  我退开三尺,"当然是因为我看不清东西。"这不废话吗?我再白他。
  他大笑起来,"阿飞你果然有趣,以后兄弟我照你,有人欺负你就报我的名字。"
  我嘴角抽筋,"是,以后有人欺负我我就报你的名字:盘丝大仙。"

遇见
  上班第一天我顺利在黎兵那个唐僧男的聒噪中解放了,取下眼镜,我看着镜子里已经有了神采的脸,第一次有了我会幸福的预感,现在工作暂时解决了,剩下的就是考本科文凭的计划了,我现在这种状况,只能考自学考试,我是不可能再去经历一次高考那种生不如死的过程了,说做就做,我明天就去买书。
  日子就一天天平淡地过了,除了黎兵这小子偶尔抽风,要跟我拜把子,怂恿我出去跟他混外,我的小日子过得平平安安,很快一个月就过去了,把正式合同签掉那天,我拿着第一个月的工资请洪老大和平常处得好的同事吃饭,也把秦叔叫了出来,去不了多高级的地方,我们就在离仓库不远的一家小饭馆里吃点家常饭。
  我和洪老大,黎兵,胡子他们等着秦叔过来,我一直望着门口的样子让洪老大不耐烦了,"我说你可不可以别把脖子伸那么长,知道的明白你在等一老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等美女。"
  "呵呵,你们不会明白的。"那种好像考试得了100分,迫不及待要拿给家长看,希望得到夸奖的心情,秦叔看到让他操心的孩子能自己挣钱了,该怎么高兴呢!
  看到我还在一个劲傻笑,大家一致同意我少年痴呆了,我照例给了每人一拳,我怎么觉得我是越来越进入杨卓飞的思维了?
  突然手机响起,是秦叔,"喂,秦叔,怎么还不来?"
  "小少爷,很抱歉,先生今天突然要宴请客人,我来不了。"
  ………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好像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没关系,毕竟不是我在发你工资,秦叔这是要告诉我,不应该公私不分吧,我明白的,那么再见。"
  "小少爷,你……"我没等他说完就挂了电话。转过身来淡淡地说:"秦叔有事来不了了,我们吃饭吧,老板……,上菜了。"
  他们谁都没动,我自顾自张罗碗筷,还没把筷子从包装里抽出来,黎兵的头突然伸到我的面前,我莫然地看着他,动作做多了,也就习惯了,不会像一开始那样一惊一乍地了,是啊,任何事,都会有习惯的一天。
  我还在神游,额头上突然一阵刺痛,黎兵竟狠狠地在我脑壳上弹了个响指,"你干什么?"好痛啊!
  "我最看不得你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就弹你了,咋地吧?"看他那副"我是流氓我怕谁"的样子,我眼睛眯了一下,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小子,宁可得罪小人不可得罪女人,我好歹当了二十几年女人,呵呵……
  黎小子不明原因地颤抖了一下,我瞥过脸就不看他了,"啊,动筷,动筷,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啊。"
  一下子就像约好似的,大家风风火火地向盘子里的菜进军,后来大家都要喝酒,就上了,我事先跟他们说好,我体质特殊,不能喝酒,一个个摆出不信的表情,"我这不是为了大家着想吗?待会没个清醒的人,谁把你们这些醉鬼弄回去啊?"
  我笑笑把一点酒涂在手臂上,那块涂了酒的皮肤就像变戏法似的浮起小红点,他们看得目瞪口呆。
  "世界真奇妙!"我笑着喝茶。

  等送走所有的人,我赶上末班车回到家,在楼底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影,是秦叔,我惊讶着走过去,"秦叔你怎么在这里,你等多久了,很冷的!"
  我赶紧把秦叔往楼里带,、。
  "小少爷,我就来看看你,没喝酒就好。"秦叔慈爱地看着我。
  "当然,我说不会喝酒就不会喝的,你不要担心我,那个……秦叔,我今天在电话里的说的话,你没生气吧?"
  "小傻瓜,秦叔还担心你生秦叔的气呢!"
  听到秦叔这么说,我就安心了,"秦叔,今天很晚了,要不在我这里住吧?"
  秦叔摇摇头,"我还是要回去的,呵呵,我不能旷工的。"秦叔说的有些无奈。
  "好吧,我知道管家这个职业是全天候,外加全年无休,劳动者阶级就是没办法的,被剥削是必然的,想开点看淡点就好!"我叹口气,拍拍他的肩,那个表情看得秦叔一阵大笑。
  "看到小少爷现在这个样子我就安心了。"
  "嗯,那么回去的路上小心点,我送你出去打的。"
  "不用的。"
  "要的,我还想和你说说话,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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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为日子会这么平静地过下去,我几乎忘了杨卓飞还有个无情的老爸,据说他还有个在国外的弟弟,那个才是他老爸承认和疼爱的孩子,这些都是听秦叔偶尔说起,我不太在意,毕竟我没有意识到并且也以为我不会和他们再有所交集。(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阿飞,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好的,老大。"洪老大已经对这个由黎兵起头的名称从反抗到认命了。
  "这是这个季度的报表,你下午交到总部四楼的仓管部,交给李经理的秘书方林,这是方林的电话。"
  "啊?"
  "怎么了?"洪老大见我没吱声就问。
  "啊,没,只是我对总部不熟,怕找不对地方。"
  "没事,多去几次不就熟了。"洪老大对我眨眨眼,他的意思我明白,到总部混个脸熟,以后晋升的几率就大了,他是一片好意,但我不需要啊,我避之犹恐不及。
  "好吧,我下午就去。"老大的心意不能辜负啊!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只可惜我不想要。
  我站在这座貌似看不到顶的大厦下,踌躇着,哎呀,进去交个材料而已,又不会死,怕什么?四楼,就没听说过哪个领导会在"基层"瞎逛的。再说,我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和以前的杨卓飞很不一样了,所以,我有什么好怕的?别神经了!
  进了大门,向执勤人员出示了证件,就走到楼梯口,我打算走楼梯上去,四楼也不高,也可以避开人群。
  好了,顺利到达,我站在仓管部经理室门口,敲敲门,没人应答,我只好去隔壁问。
  "你有什么事吗?"里面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看我探头探脑地就问。
  "请问,隔壁李经理和方林小姐在吗?"在这里工作的都好年轻啊!
  "哦,李经理在16楼开会,你有事就在接待厅等等吧。"
  "谢谢,那个接待厅在哪,呵呵,我第一次来总部,不好意思!"
  "要不我带你去吧,正好我也要出去。"
  "那就太感谢你了。"
  这个叫曹琪娜的女孩很热情,我跟她说了我的来意后她很高兴地说要做我的导游,给我介绍介绍本部,汗…,这里可以用来旅游吗?
  我们一路上说说笑笑,我大概对这家公司有了一个了解,只能说杨家的确很拽很强大,我之前一直在学校,很少接触到商界,这是一个我不太了解的世界,杨凌照是现任杨家的家主,据说杨家在民国时期就已经发起,杨家的命运也随着中国的命运几经起伏,在新中国被改造为光荣的工人阶级,到杨照凌老爸这一代正好赶上中国改革春风,又走上了资本家的老路,而杨照凌在外国学成归来,接手家庭生意,凭着过人的胆识、不俗的见识和果断作风使杨家的生意发展成在中国也是能数的上名号的大企业,更是本市的龙头,国库的税收大户,跟政府关系更是不一般,那当然,一般还能把故意杀人案硬是曲改为普通的过失交通事故吗?我冷笑。
  我是第一次从外人眼里听到对杨卓飞老爸的评价,曹琪娜对他的崇拜真是比满月还满。
  我正听得起劲,曹琪娜突然站住,声音一下子变得恭敬:"杨总好!"
  我还没回过神来,就感觉到一阵强大的气息扑面而来,只知道是遇到领导了,于是也跟着恭敬地叫一声,"杨总好。"
  说完我继续往前走,却发现曹琪娜没有跟上来,我转过身发现曹琪娜还在原地发呆,"曹小姐?"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却看到一双锐利而冰冷的眼睛,带着探究看着我,但似乎在我转眼的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只剩一个背影,那一眼似乎只是我的错觉。
  一个念头涌上心头,我一身冷汗就上来了,勉强笑笑,问:"曹小姐,刚才那个是哪个大领导啊?"
  "那个就是我们的总裁,杨凌照啊,想不到杨总会到我们底层来呢!"曹小姐还沉浸在喜悦之中,双眼直冒星星。
  不是吧,那个应该是没认出来吧,那个眼神一定是错觉,没错,我神经过敏而已,哈哈。
  到了接待厅,曹琪娜去工作了,我请她在李经理开完会回来后打个电话给我。之后找了个角落坐下了,沙发很软很舒服,果然大公司的硬件设施就是好啊。
  我蜷缩在沙发里,身体放松下来,瞌睡马上就抑制不住地跑出来,现在应该没人会来这里,我又在角落,先睡一下吧,刚才与杨大总裁见面的那一下实在是太累了……

父亲
  又是那些模糊的画面,我知道我在做梦,我似乎在旁边,又似乎在梦里,我义无反顾地向前走,我直觉不想向那个方向去,但是我的脚步停不下来,梦里的"我"高兴地往前走,仿佛前面有什么对我来说及其重要的东西,我一直走,心脏的跳动声越来越响,几乎要跳出我的胸腔,近了,近了,我睁大了双眼,想要看清,那个模糊的身影转过身来,一道冰冷而凌厉的目光向我刺过来,我只觉得全身冰冷,想要逃开,醒过来!我大叫。
  我极力睁开眼睛,只觉得眼前一个巨大的黑影,我习惯性地找眼镜,刚才把眼镜放哪了?一下想不起来,只有尽力睁大眼睛,"不好意思。"我赶紧说,会不会是李经理来找我?
  但我看清的是一张带着嘲讽和鄙视的脸,为什么我每次醒来都要面对这种脸色?我的脸也冷下来,"请问这位先生什么事?"
  找到眼镜戴上,仿佛这是我的保护层一样,看到他几不可察皱了皱眉。
  这个貌似看了我很久的男人很随性地坐在茶几上,双手抱着腿,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这个男人给人很冷艳的感觉,一双细长的眼睛竟带着一丝妩媚,我对这种风情万种的男人很感冒,我是乔峰的忠实拥护者,所以看到他鄙视我的眼神,我也决定鄙视他。
  看我冷冷地看着他,他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阴霾,然后又回复到之前一脸的嘲讽,"怎么卓少,你不会是真的失忆了吧,老朋友都不记得了?"
  杨卓飞以前的熟人?怕不是什么老朋友吧,他的表情带着明显的恨意。
  "先生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卓少。"
  "怎么?"他一下子靠近我的脸,温热的气体直接喷在我的脸上,我嫌恶地撇开脸,直到他让开才转过来,好像看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忧伤,怎么会?错觉,一定是的。
  "那么,杨卓飞大少爷,你该不会说你不认识自己了吧?"
  果然,今天就不因该到这个什么总部来,该找的没见到,怕见的偏偏见到了,"抱歉,我忘记了一些事情,如果以前有得罪的地方,还请这位先生见谅!"我尽量诚恳地说。
  "哈哈哈,"他仰头大笑,"大名鼎鼎的卓少竟然会向我这个小人物道歉,难道是天下红雨了?"
  ……我紧紧抓住沙发的扶手,不让它狠狠地揍到他那张嚣张的脸上,对自己说,他只是针对杨卓飞,不是你苏缇,冷静点!
  "这位先生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我就先告辞了。"涵养最重要!
  "等等,"他一下抓住我的手臂,我挣扎了一下没挣开,"既然来了,怎么不见见你亲爱的父亲呢?你不是最高兴能见到你父亲了吗?"
  说完不由分说把我拽着走向电梯,我靠,这具身体也太差了,竟然一点都挣脱不了,在医院就听医生说过,我莫名占有的这具身体由于酒色过度,早已气血两虚,再经过一场大车祸,没死算幸运了,后来经过我两个月来不懈的调养努力,渐渐有了起色,不再走走就气喘不已,但是明显力气连这个奶油小生也比不过,我很气愤啊!
  "喂,你想干什么?放开我!"我也不敢大声叫喊,怎么就是觉得丢人,而我也不想惹人注意,有个路过的同事看见我们在拉拉扯扯,于是奇怪地问:"周副总经理,需要帮忙吗?"
  喂!我极力抗议,他的口气好像我是什么不法分子似的。
  "不用,小事,你做事吧。" 他是副总经理?怎么会有这么年轻的副总经理?我不会得罪什么大人物吧?不得不感慨时代的进步,他的年纪应该比我前世还小吧。
  最终我还是被他冷笑着拽进了电梯,因为,我在强权面前屈服了,生存第一要件就是:不能得罪领导!
  电梯门关上,他还是紧抓着我不放,"你可以放开了吗?这样很难看!"
  "你杨大少还知道什么叫难看?"他不为所动,依然一脸嘲讽。
  我白了他一眼,再也不看他,倒看看他要干什么?
  24楼,电梯门开了,一眼望去没有下层办公室的繁忙,大家都是安静的工作,只有电脑打字声不停传来。有人看见从电梯出来的我们,于是微笑着打招呼,"周副总经理好!"
  "嗯,你们好。"周副总经理大人还是死死地抓着我,也不管别人发出的奇怪眼光,我也只好保持礼貌的微笑随着他走,心中是越来越打鼓,不会真要见杨卓飞他父亲吧,怎么有丑媳妇要见公婆的感觉?
  "陈小姐,杨总在吗?"
  说不在!说不在!说不在!
  "在的,我给你通传一下。"漂亮的秘书一下子否决了我的祈祷。
  周副总经理转过头来幸灾乐祸地看了我一眼,我莫名打了个冷颤。
  怪了,我就不信了,不就是见个老爹嘛,据收集来的情报显示,这个父亲根本就不在意这个儿子,他还会吃了我不成,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真是!
  "周副总经理,杨总叫您进去。"
  "谢谢"
  他依然紧紧抓着我的胳膊,好像生怕我跑了,都到这里了,我还跑得了吗?虽然我的确想跑,但强权就是真理,我也只有乖乖的了。
  副总大人轻轻敲了门叫了一声:"杨叔叔。"
  "进来。"一个低沉而冷冽的声音,我不由自主地从心里深处发出一阵悸动,我另一只手只有紧紧抓住心口的衣服,以及深呼吸,以此来平息这股悸动。
  门被推开,而我觉得这个过程好像慢动作一样那么久。
  周副总经理总算放开我的手,他先走进去,挡住了我看向里面的视线,没有看见那个人,我莫名地平静了一下,莫非杨卓飞以前有父亲恐惧症?
  我还在发愣,却被一句冷冷的声音惊醒了:"为什么他会在这里?我没有说过不准他来这里吗?"
  一句话就让我从头冷到脚。
  "杨叔叔别这么说,好歹是您的儿子,难得今天小飞过来,刚好碰上了,就叫他上来看看您,你们也有好久没见了吧!"
  我呆呆地站着,然后被拖进门,终于看见了声音的主人,他就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已经使整个办公室充满了一种强大的压抑,背后落地窗的光一时使我看不清他的样子,但最先我看到的是那双冷厉的眼睛,不会错了,就是我在梦中看见的那双!
  "小飞啊,你怎么愣了,他是你父亲啊,啊,我忘记了你连你父亲也不记得了。"
  "父亲……"我无意识地跟着重复。
  "谁准许你这么叫了?"杨凌照一脸嫌恶,转问旁边的人,"你怎么把他带来这里?"
  "啊,我看看。"他从我胸前拿走我的胸牌,"西城区第二仓库,杨卓飞,不得了,杨大少还是我们公司的职员呢,杨叔叔!"
  原来杨卓飞竟然连自己的父亲都不能叫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还要站在这里听着他们讽刺的话,但是我的脚怎么也动不了,我只是直直地看着这个人,这个杨卓飞的父亲。
  "是吗?没有想到你竟然会来公司工作,是秦叔帮的忙吧?"杨照凌有些慵懒地靠在背椅上,"冠青,人事部是怎么用人的?我的公司是什么良莠不齐的人都可以随便靠关系就进来的吗?"
  "杨叔叔别生气,我等会就去人事部的俞经理那里核查怎么会发生这种让又没能力又没文凭的三无人员进公司的事。"
  什么都要剥夺吗?我似乎感到有点到绝望,只是一点而已。
  但是为什么眼睛会这么沉重?好像有东西什么再也悬不住想要往下掉?
  抬起头让它生生消失,然后,再平静地看着他们,尽量微笑着说:"我明白总裁大人和副总经理大人的意思,只是沃奇思这么现代化的大企业,当然一切都要按照规章制度办事,我已经是杨大总裁'您的'公司的正式签约员工,相信杨总您为了维护公司规章制度的尊严,一定会派遣周副总大人好好调查我这一个多月来在工作岗位上有没有贪污、渎职等违法乱纪行为,然后再把呈堂证供提交给劳动仲裁委,如果判定我的确活该被解雇的话,那么就请提前一个月书面告知我,我们一切按照程序来,不要心急。那么如果两位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去'工作'了。"
  从来不知道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有这么困难这么累。
  一说完我立刻转身离开,出去后非常礼貌地把门给关好,对外面一脸好奇的秘书小姐微微一笑,我没有去电梯
,直觉找到楼梯,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关上楼梯间的门,我一节节下楼梯,直到心脏越来越急促地抽痛,我只有停下来,闭着眼,蹲下来,好使心脏的跳动啤趼来,我只听得见我大口喘气的声音。
  "小杨?"
  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我转过身,是之前带我参观的曹琪娜,真巧啊,我抬头一看,竟然已经走到六楼!
  "你好,曹小姐。"我明明对她露齿而笑,为什么她会露出吃惊的表情?
  "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她竟然担心地走过来扶我。
  "没事啊,什么事也没有,我很好啊!"
  "……那……为什么要哭呢?"
  "哭?……"我吗?我一低头,果然有泪滴落下,"呵呵,这个啊,是我的眼疾犯了。"
  她依然很担心地看着我,为什么会对我这个陌生人那么担心呢?
  我笑了!
  "曹小姐,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好。"她毫不犹豫地答应。
  "麻烦你把这个材料交给仓管部的李经理,这是我们单位的季度报表,我是西城第二仓的管理员,我叫杨卓飞,我有点不舒服,可能等不到他开完会了,谢谢你。"
  由于眼泪鼻涕的一张脸实在太难看了,我低着头递给她。
  "没问题,还有什么要转交的吗?"
  "没有了,实在是谢谢你了。"
  "小事一桩而已。"她重重拍在我的背上,有些僵硬的心被拍得又跳动起来。
  我抬头看着她,真心地说:"谢谢!"

签字
  我应该时刻担心着我被炒鱿鱼,我几乎肯定人事开除的通告这几天就会下来,但是,从所未有的累的感觉整体席卷着我,只从那天见过杨照凌之后,我每天都会做梦,梦的内容醒来就忘,但是梦里那种凄凉在我醒来也不肯放过我,对我百般侵扰。
  但一直过了半个月,总部那边也没有什么动静,只是洪老大对我那天没有亲自把材料交给经理有点生气,但是看见我憔悴的样子竟也没再责备我什么,我对他解释我去总部看到了优渥的工作环境于是受到了极大的心理打击,产生了极大的心理落差,仇富心理油然而生,对此我申请再也不去总部,洪老大说你就吹吧你,我笑笑。
  我不认为杨大总裁对我的判决会取消,所以我一直在等,根据爱因斯坦广义相对论,时间于我而言延长了,古龙在他的书里说: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等死。我真TM觉得太有道理了。
  于是黎兵这小子嚷着我发疯减肥,又不是女人,减什么肥?只有这时候我才会笑着揍他,他跟我闹够了,就会认真地看着我说:"你不要不笑,还有我想看你笑。"
  我只有再揍他,因为我要掩饰快落下的泪。
  我前世是女人嘛,所以流点泪也是正常的,所以只要是没人看见,哭就哭吧!

  天气越来越冷,我真的讨厌冬天,不管穿多少衣服,都一样会感到寒冷。
  我一直在等这一天,所以老大说有律师找我在会客室时我反而松了一口气,总算来了,只是为什么是律师?难不成我真的犯罪了?
  "你好,我是嘉诚律师事务所的律师,我叫李浩景,这是我的名片。"他伸出手和我握手。
  "你好,我是杨卓飞,我没有名片,这是我的工牌。"这些精英人士们都集体年青化了,这位英俊的李律师、那个周副总以及杨照凌总裁,都是出乎意料的年青,但是可笑的是,我竟然会记不得杨照凌长什么样子,杨卓飞的大脑记忆是让人羡慕的好,即使是只见过一面的总部的职员,我都能准确地想起他们的样子和声音,除了杨照凌。
  "本来应该早点来会见你,但是一直有一些事情耽误了。"
  "那么李律师找我有什么事?"
  他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我,"是这样的,杨照凌先生委托我代理关于杨照凌先生与杨卓飞先生脱离法律父子关系的程序。"
  "什么?"
  "杨照凌先生于今年9月20日提起这项委托,杨照凌先生提交了一份与你母亲林絮女士在13年前签署的协议,协议内容是关于你的抚养的问题,杨照凌先生有义务在你母亲死后负责抚养你直到你18岁成年,至于之后是否保持你们的父子关系则由杨照凌先生决定。所以,杨照凌先生在你满18岁后委托我向法院提起解除你们父子关系的请求,我已经准备好所有的文件,如果杨卓飞先生没有意见,那就可以进入简易程序,在这三份文件上签字,效果就正式启动了。"
  我一直静静等着他说完,然后在他惊异的叫喊中我拿着文件冲了出去,冲上公车,一口气跑到公司总部的电梯门口,我才喘了口气,我这是怎么了,但是我知道我一定要亲自找杨照凌问清楚,我也分不清这是杨卓飞的执着还是我的执着。
  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可以对自己的孩子如此绝情?
  24楼到了,我深吸一口气,走出电梯,马上就有人上来拦住我,礼貌而生疏地问,"请问这位先生有什么事?"
  "我有事找杨总。"
  "请问你有预约吗?"
  "没有。"
  "那就不好意思,我们总裁很忙,请先生通过预约再来拜访。"我很明显地被拦下来。
  我笑笑,"你们总裁说过把我列为拒绝来往人员吧,但是这次是关于他委托嘉诚律师事务所的case,你可以跟你们总裁说,给我个答复,我就如他所愿,他会见我的。"
  他看看我,我很坚定地看着他。
  "好吧,你先等等。"
  我走到窗边,无视在一旁瞅我人,看着下面如蝼蚁般移动的人群,这些站在高处俯视别人的人,又有多高?他们觉得可以把别人踩在脚下了吗?
  "先生,总裁请你进去。"
  我漠然看他一眼,突然没有了想追根知底的心,但还是进去吧,面对一切,杨卓飞的一切,既然我已经是他。
  上次的那个秘书小姐很客气地给我开门,我淡淡地道了声谢。
  门开了,我看过去,杨照凌亦冷冷地看着我,我自然地走到他前面的座椅坐下了。
  他面无表情,"找我什么事?"。
  "……"我张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在他面前,我总有会失语的感觉。
  "凌,小杨找你好像是你委托李律师的那件事呢,小杨不好意思问吧?"我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得意,我有些吓到,我根本没注意到这间办公室还有其他的人。
  一个很美的女人,她的声音很美,样貌更美,她款款走到杨照凌身后,用她纤细白皙的手臂绕过他的肩膀拉起他的手,他反过来揉搓那只细白的手,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我只觉得这样的画面有些色情,更有些刺眼。
  心里涌起强烈的对这个女人的厌恶感,是这个女人吧?杨卓飞,你当时要撞死的是这个女人吧?我看到她的脸,就知道她是梦里那个看不清面孔的女人了。
  我低下头,尽量把负面情绪压抑下来。
  她见我不说话,呲地一笑,"小杨你不能理解凌的决定吗?"她说出来的话是如此的语重心长,只有我知道她的表情是得意的嘲笑,带着示威的嘲笑。
  "凌~~~据说小杨好像失忆了?"女人娇笑着扑进杨照凌怀里,顺势在他下巴上轻咬一口。
  ??????我抬头,直觉不想看,但想想,表演的人都不觉得他们丢脸,我有什么不敢看的,所以,苏缇,你一定要大方、放松地看着他们表演。
  "失忆?他自己说的,谁知道是不是,不过与我无关。"杨照凌低低地笑。
  "小杨说是就应该是吧,对不对啊小杨?"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嘴角带着贯有的微笑。
  "小杨你还是讨厌我吗?都不回答我~~~"
  "是的。"我说,既然两相厌恶,我没她那么虚伪要去掩饰。
  "……"
  显然他们想不到我会这么直白。
  杨照凌眯了眯眼睛,似乎有一抹光从眼底滑落。
  "你来是要问和你解除父子关系的事吧?"他看看我放在桌子上的文件。我看着文件没有说话。
  "13年前你母亲死了,死前要求我抚养你至少到你18岁成年,现在时间到了,我已经兑现了承诺,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说了和律师一模一样的话,我再听一次却没有了无法相信的震惊,只有一股了然的苦涩和无奈,杨卓飞的母亲,那个叫林絮的女人是希望自己死后孩子能得到幸福吧,不至于沦为孤儿,我不相信她这样做是为了杨家的财产什么的,但是她也只是拖延了杨卓飞的既定命运而已,一个不被承认的孩子,也许注定只能孤单地活下去,从一开始就没有得到幸福的人,直到现在完全失去,就像我一样,但是,也说不清我和他谁比较幸运,我拥有幸福的过去,现在却失去所有的亲人和朋友,知道他们的存在却不能去见他们,而他却已经终结了他的痛苦,面对他的父亲,我能感觉到他的苦涩,而现在,这种心情这种孤单,却将由我来承担。
  "只有一个问题,可以借只笔给我吗?"我只知道我是笑着的,却不知道我的脸如死人般苍白。
  杨照凌没有动,只是深深地看着我。
  "当然可以,小杨要做什么呢?"这个女人笑得很灿烂。
  我接过,只是笑笑说谢谢,我没那个力气跟这个女人装,飞速在三份文件上,杨照凌已经签了的名字后面签上我的名字。
  我起身,"打扰了。"我的声音很空灵。看看签好的文件,我想起来要给李律师打电话。
  "喂,李律师吗?我是杨卓飞。"我拿起文件向他们点了一下头,转身就走,"很抱歉给你的工作带来了麻烦,文件我已经签好了,恩,好的,请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到。"
  我一边走一边说着电话,丝毫没有感觉到旁边的人奇怪的目光,直到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臂,我踉跄了一下,回过头,扬起一抹笑,"周副总经理好。"然后重重甩开他的手,他再一次抓住我,抓得我的手臂生疼。
  "你怎么了?"他皱着眉头问。
  我疑惑地看着他,他不自然地别过脸。
  "我今天无故旷工,请问周副总经理现在就要开除我吗?"
  "别笑了!"他莫名其妙地向我吼。
  我愣了,笑也不可以吗?
  "如果你不打算现在就开除我,那么就请对我的失职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说完我挣脱他转身走向楼梯,想想又走向电梯。

日出
  "先生您几位?"
  "谢谢,我找人。"我看到李律师在向我招手了,我给洪老大打了个电话请假,他在电话里狂吼我这个不负责任的员工,还好李律师帮我请了假,不然一定要算无故旷工。
  "给我一杯绿茶,谢谢。"我坐下对李律师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久等了。"
  "没有,这是我的工作。"他看看我,"你还好吗?"
  "怎么我的脸色差到一眼就能看出来吗?呵呵。"
  "也不是,"他喝一口咖啡,"你喜欢喝茶,不喜欢咖啡吗?"
  "没这种习惯。"我摇摇杯子,看着茶叶旋转,漂浮,沉淀。
  "和现在一般年轻人喜好不太一样。"
  "是啊,因为我已经苍老了。"
  "呵呵,"他低声笑,"别胡说了,你们最大的资本就是年轻,等你像我一样老的时候,就会觉得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嗯,我现在就是那么觉得的,只是等我到你一样的年岁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李大律师你现在如此雄厚的资本呢?"
  "你和传言不一样。"他盯着我的眼睛。
  "那只能说传言不可靠,怎么我们不谈你的case吗?这样好像朋友聊天啊。"
  "怎么我现在还不能和你做朋友?"
  "????????"我看着他,他眼里有着无法忽视的真诚,于是我灿然一笑,"当然,我们是朋友了,这是我的荣幸。"
  他愣住了,好半天才回神,"如果你一直这样笑就好了!"
  什么啊!我白他一眼。
  "你的眼睛???????"
  "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你的视力不好吗?"
  "呵呵,将就。"我总不能说是眼睛长得太好看了所以要遮起来吧。
  "李律师??????"
  "我们不要那么生疏好吗?叫我浩景吧,我就叫你卓飞。"
  "浩景,你也可以叫我阿飞。"
  他对我的爽快有点吃惊,虽然他比我大,但是我前世也不比他小多少,所以我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大方地叫他的名字。
  我把签好的文件交给他,"这样就行了吧?还有什么手续要办吗?"
  他接过看了一眼,"你很坚强啊!"
  ??????坚强?"没有,我很脆弱的,要不然也不会做出逃走这种丢脸的事。"我淡淡地说,语气带着嘲讽。
  "你不是逃,你是去找杨照凌先生问清楚吧?"
  我看着窗外朦胧移动的人影,前两天寒潮来袭了这个城市,急剧的降温却没有带来雨雪天气,整个城市只是寒冷,干燥的寒冷。
  "我没问他'为什么',对根本不会改变的事情问'为什么'有时候很愚蠢,既然一定会成为既定事实,那又有什么质疑的必要呢?"
  "呵呵,"他低笑,"你真是少见的看得开。"
  因为我不是杨卓飞嘛。
  "其实我这么晚才来跟这个case,也是希望杨照凌先生等平静过后会主动撤销这个委托,有很多因为纠纷而要断绝亲情关系的案子一般在双方冷静之后都会和解,只是???????"
  "只是没想到这个父亲怒气冲冲地跑来质问李大律师你怎么工作那么不负责啊,怎么还让他再见到这个小逆子呀,赶快把案子办了,否则就不给一分钱劳务费!"我夸张地说,脸上却没有表情。
  他的手突然揉着我的头发,"没事的,"他说,"没有什么事情会过不去,时间是很强大的东西。"
  大概是太寒冷了,冷到我让不开他温暖的手。
  "改名有什么手续吗?"我突然问。
  他看了我一会,我很坚决地回望他,我知道即使我和杨家有血缘关系,但如果连姓氏也脱离的话,在法律上就彻底地与杨家断绝关系了,以后财产的分配也不会有我一份。
  "按照现在的情况,你已经是完全行为能力人,可以决定是否更改名字,我为你准备相关材料吧,你只要拿到民政局办理就可以了,然后再拿相关证明去公安局更换户口和身份证??????你要改什么名字?"
  "林飞。"
  拒绝了李浩景送我回去的好意,我告诉他我只能坐公车,他貌似很遗憾地走了,约好有时间再一起吃饭。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最后累了找了个街心花园坐下了,12月的城市仿佛被冰冻了,就像我一样,我感觉到极冷了才发现我只是身着工作服就跑出来了,外衣还在仓库,手几乎已经没有知觉,我只能无力地抬起泛着紫青的手掌,连揉搓都做不到,呵呵。
  "你的手已经冻伤了。"一个熟悉和冷冷的声音在我的头顶响起。
  我惊讶地抬头,"啊,你???????好。"
  "你在这里坐了两个小时了。"她一脸'我是白痴'的样子。
  什么?
  "我家就在你背后。"我转头,原来我后面是一个小区。
  "你变笨蛋了吗?"
  啊?
  "走啊,你白痴啊,要自杀谢罪也不要选冻死那么难看的方式,"恨我极深的张小护士狠狠地说,"要死也别在我看得到的地方,我还必须要救你这种人渣??????"。
  她蛮横地拽着我没感觉的手往她家走去。
  护士的职业道德啊,我在心里感慨!
  我看着她很细心很温柔地为我擦冻伤药,??????她让我进门了。
  "好了,你可以滚了。"
  然后再粗暴地推我出去。
  "你也是一个人住吗?"我问。
  "以前和弟弟。"她淡淡地说。
  我哽住了,"??????对不起",虽然已经没有任何作用。
  "??????你是叫苏缇吗?"
  我不可置信地转过身来看着她。
  "以前我一直都叫苏缇,现在我叫杨卓飞。"我笑了,泪却流下来。
  她挥挥手,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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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飞,???????小????飞???????
  什么人在我耳边呓语?
  小飞,为什么???????为什么他不爱我呢?
  这个问题为什么要来问我?你去问他吧???????
  小飞,要怎么样他才会爱我呢?告诉妈妈??????要如何做,他才会爱我呢?
  ??????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
  我知道了,你是他的孩子,只要他爱你了,他,也就会爱我了吧??????
  所以,你一定要他爱上你!??????????????????????????????????????
  ????????????????????????????????????????????????????????
  我惊吓醒过来,满布脸庞的泪痕,以及??????耳边不绝的'让他爱上你'的呓语。
  原来这个就是束缚杨卓飞的诅咒!

  窗外还是一片漆黑,闹钟显示才三点多,但是我已经无法再睡着了,我发觉我现在必须找点事情做做,我打开灯,在屋里转圈圈,终于被立在墙角的画板绊倒了。
  人在精神状况很差的情况下会做出不可理喻的事情,比如我现在背着画板和颜料,打着手电筒,大冷天,大半夜地来爬山,只是因为想画画了而已,并且想画日出,于是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我爬到力气全无,手脚发软,身上已经发汗,很累,但是不想停下来,按照N久以前和学校同事来爬山的记忆离开大路走到小路上,在磕磕碰碰中找到了一块平坦的地方。
  累了,坐下发呆,身体又冰冷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东方已经微微发白,原来黎明前的黑暗已经过去,呵呵。
  支起画板,固定好画纸,看着微微发白的天空,第一笔反而不知道该怎么下,该用什么颜色,拿着笔才惊觉我的手已经冻得僵硬,而我竟然现在才止不住地颤抖,几乎拿不住笔。
  冬天的天空,黑色深远且清冷,看起来是离我如此近,而我身在其包围下是如此渺小和卑微。
  画笔开始在画纸上运行,我感觉着包围我的颜色渐渐明亮,驱走缠绕我的黑暗,一点一点地。
  画纸随着光亮的降临而明亮,晕着红色的黄一点点地从黑色里挣脱出来,越来越显现出完美的圆,光线从远处慢慢照过来,直到完全把我包围,不亮的光,很弱的热,但是我能清晰地感觉出它的温暖,它的光和热,最终会驱赶掉我身上的寒冷??????
  我的心因此而放松,看着画纸上那个终于挣扎出云层的太阳,我觉得我终于从杨卓飞的束缚中挣脱出来。
  杨卓飞,不管你还在不在,现在在这个躯体里的是我苏缇,以后所有的一切,由我苏缇来决定!
  我抬头看着深深的蓝天,笑了。

仇富
  杨卓飞,不管你还在不在,现在在这个躯体里的是我苏缇,以后所有的一切,由我苏缇来决定!
  我抬头看着深深的蓝天,笑了。
  "今天天气会很好吧!"突然响起一个温和的男声,我几乎吓了一跳,深山野岭地??????
  一个穿着乳白色棉休闲衣的男人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笑得很和熙地看着我,我有点惊魂未定,他就像突然变出来的一样。
  "呵呵,我看你画了好一会了,你画得太专心了。"他似乎看出我的想法,愈加笑得开心地向我走来。
  我退后几步,在远处我就感觉到这个男人整个人即使温和地笑也隐藏着久居他人之上的气势,就和??????杨照凌一样,他们很明显就是同一类人,我要与之划清界限的那类人群。
  他看见我的防备,无所谓地停下来,近了看我忍不住问了一句:"莫非是南极人不怕冷?"问完我嘴角抽筋地看向别处。
  静了一会,旁边发出一阵愉快的笑声,我决定无视他,板着脸收拾画板和颜料,不就是穿得起高科技的保暖抗寒超薄衣服嘛,穷人多穿点也一样暖和,有什么了不起?
  我承认我就是嫉妒愤恨加仇富,咋地吧!
  "我住在那边的房子,平时这里不会来人,难得有客,小朋友赏个脸到寒舍做客怎么样?"
  我看过去,过了这个小坡的树丛那边隐约露出一幢豪华别墅,寒舍?实在是谦虚了。
  "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先生大富人家,我爬山爬了一脚泥,实在是不好意思踩脏先生漂亮的豪宅,再见了。"我痛快拒绝了这种轻易的邀请,有点不爽被称为"小朋友",转身寻找来时走过的路,想想,又转过身朝男人豪宅那边走,上山容易下山难,那边有住宅说明一定有大路。
  他看着我错身走过,也跟在我身后,"小朋友怎么这么不近人情啊,我没有恶意的,只是想请你吃顿早餐而已,你是艺术学院的学生吧,你的画画的不错,那幅画可以送我吗?"
  我转头看了他一眼,"妈妈从小就教导我千万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我点明我们只是陌生人,没有回答他对我是学生的猜测,那幅画是我摆脱杨卓飞的证明,又怎么会轻易给人。
  "你看我像个坏人吗?"他有点受伤地说,"你真是听妈妈的话的好孩子啊。"
  "坏人好人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区别,最重要的是,我们是陌生人。"讽刺我也没用。
  "陌生人熟人也只是相对的,一回生二回熟,熟人就是这样产生的。"
  他依然笑得温和,眼里不掩饰对我的兴趣,我当女人28年还没有人搭过讪,怎么换了性别,年轻了几岁还会招人兴趣了?莫非杨卓飞的皮相就那么好?
  我睨视他,"我不打算和你成为熟人。"
  杨照凌使我决定一生都离这些自以为高人一等,却又冷漠无情的人远远地,有最亲的血缘又怎么样,还不是会被这些人毫不犹豫地伤害。
  我走上大路,居然看见公交站台,我第一次对我们国家的公共服务感到满意。
  "先生不饿吗?怎么还不回去吃早点?"
  "你要回市区吗?我开车送你。"他一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还极其诚恳地说,连我都觉得再拒绝他的好意就会天打雷劈似的。
  "妈妈告诫我说如果有奇怪的叔叔要载你,千万一定要拒绝,并礼貌地跟人说,'谢谢!'"
  他再一次笑了,"呵呵,从来没有人一再地拒绝我啊。"的确,他的笑容很难让人拒绝,于是我也笑了,我知道我的笑也很难让人拒绝,而这是一个带着拒绝的笑。
  他眼里似乎有光闪过,然后笑得更灿烂了。
  吐血,不累吗?有什么好笑的?我收了笑容,专心看着公交车来的方向,我能感觉到他一直看着我,好吧,看看也不会少块肉,但是我还是盘算着能不能把他揍一顿。
  突然他又笑了,我转头,看见他眼里分明写着"我已经看穿你心里所想",我再抬头无语问苍天。
  公交车终于来了。
  我转过来对他笑得极其灿烂,他愣了一下,我对他非常郑重地说:"谢天谢地,我终于要走了。"说完,毫不犹豫地转身上车。
  还早,所以路上不堵,我没用多少时间就会到家,简单收拾一下,在楼下吃了豆浆油条,就去上班了。
  一整天黎兵这小子总拿怪异的眼神看我,我忍耐不住踢他一脚,"你长针眼了啊?看什么看啊?"
  "别使用暴力!"他一边躲我一边说,"只是你看起来不一样嘛。"
  "怎么不一样了?"
  "你看起来很??????明媚,像在发光一样,哎呀,我不会说了!。"
  明媚?这是什么形容词?"那么说我以前很晦暗了?"看得出来吗?我已经摆脱了一些阴影。
  止不住地,我慢慢裂开嘴角笑了,转过身看看黎兵怎么没了声息,发现他看着我发呆。
  "发什么青春呆呐!"我又踢了他一脚,催促他赶紧干活。
  我决定了今天回去要给我父母写信,我要以另一个身份接近他们,以前怎么那么专牛角尖而不敢面对呢?他们是真正爱护我的亲人啊,是我最不该避开的人啊!
  日子在规律地过,以前只觉得生活除了使人变得日渐苍老外一无是处,总是期待着出现点什么打乱我的平静,而现在我却觉得平淡生活是那么弥足珍贵,我总会想,幸好,我还活着。
  街上店铺开始了圣诞节的华丽装饰,甚至仓库也装模作样地在窗户上贴上了圣诞老人头像。
  12月25号早上,洪老大大声宣布下午放假半天,底下一片欢呼,我扯过黎兵,"怎么,圣诞不是不放假吗?有会主动降低剥削的资本家存在?"
  "嘿嘿,这是我们公司传统,杨总是留洋回来的,就喜欢过什么洋人的节日呗,据说他有个在美国的儿子,每到圣诞节就一定要飞过去和儿子过节,我们就跟着放假了。"
  "哦",这样啊,有点想苦笑,因为心里还是会有深深的失落感。
  "喂,今天没事就一起去玩吧!"黎兵一双长眼满是期待的光芒,也是,我平常基本不和他们一起出去,都是以要考试和不能喝酒为由推掉,他们也不想让我扫兴,很体贴地放过我。
  "不了,我要看书。"我漫不经心地说,我实际上已经是大龄青年了,实在是对这些年轻人的狂欢提不起兴趣。
  "哎呀阿飞,今天是圣诞节耶,不看一天会死啊!"
  "不看一天不会死,但是我又不信基督,干嘛要为耶稣过生日,这个日子对我而言,没有意义。"
  "没趣,你非要过得像个老头一样吗?读书,考个文凭,你真的就以为能改变命运了?"
  我想了想,读书是不一定能改变命运,很多读书的比不读书的过得差,而且差很多,"呃,你说的对,知识不一定会改变命运,那么套一句广告语:'知识使你更有魅力',魅力改变命运总行了吧?"
  "我每次约你,你总是推,周末你推,节假日你也推,我这个兄弟就是比不上你的书。"黎兵及其哀怨地控诉。
  "是了是了,小黎宝宝别哭,等哥哥考完试就带你到游乐园坐小火车哦!"
  "臭阿飞!"他向我扑过来,我赶紧逃跑。
  "喂,阿兵阿飞,你们两个还知不知道现在在上班了?"洪老大狂吼起来。

迷路
  因为要放半天假,还不到11点,仓库基本上就没人了,黎兵被家里突如其来的电话叫走了,我直觉就是叫他去相亲的,连洪老大也提前闪了,我点完货品,关上仓门。突然没事可做使我心里觉得很空乏,我慢慢沿着街道走回去,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把眼镜拿下来,空气太冷,眼镜会起雾,在室外我只得拿下来。
  昨天刚下过一场小雪,雪没化被扫到街边,原本应该是白色的雪变得有些脏,它们从天上飘下来的命运就是从洁白变成污黑,然后化为一摊肮脏的水而蒸发,但是也没什么好感慨的,世间万物的命运最终都是殊途同归。
  我漫无边际地想,也漫无边际地走,应该是很习惯一个人了,当年一个人毅然远离父母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工作,也从来没有今天这样异常气闷的感觉,是因为??????街上这些结伴而行的人吗?
  手机响了,是秦叔,我心里的暖了一下,"秦叔~~~~"
  没办法,对着秦叔撒娇已成自然。
  "呵呵,小少爷,你下班了吗?我来找你吧。"
  "今天你可以出来?"我有些惊喜,秦叔总是忙得脱不开身,一个管家有什么好忙的,我直觉是秦叔被限制了来看我,而这样的事在我独自住院时不是就发生了吗?
  和秦叔约好,时间还早,于是就直接走过去算了,我有些跳跃地走在街上,像一个孩子,也不管路人对我行注目礼。
  远远地我看见秦叔站在餐厅门口,人群中,会有人等我,我觉得满足溢上心头,不自觉笑得眉眼弯弯,"秦叔~~~"我跑过去,扑到他身上,他踉跄了一下,汗,和黎兵那小子扑惯了。
  "小少爷越来越像孩子了。"秦叔笑眯眯地。
  "我们逛一会再吃饭吧,那么久没见面了。"
  "还逛?小少爷你的手都这么冰凉了,怎么不戴手套,冻伤了怎么办?你是走过来的吧?"
  "能不坐车就尽量不坐了,"我懒洋洋地挂在秦叔身上,把手伸进他的衣兜,"我一见你就暖和了,还需要什么手套,你就是我的暖炉∮,你就是我的太阳∮"
  "你呀??????"
  秦叔手机响了,我的手刚好在他口袋,就帮他拿出来,看见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我愣了一下,拿给秦叔然后站直身体。
  秦叔看了电话又看看我,有点不知怎么好。
  "没事,秦叔你接吧。"我勉强笑笑。
  "??????喂,杨先生??????"
  "嗯,您没去美国啊??????我在西林路中段的'舒心'餐厅门口??????好的。"
  收了线,我们一时间很沉默。
  "先生说等会会过来。"
  "那好啊,我先回去。"我淡淡地笑。
  "不,你和我一起等,"秦叔很坚决地说,"如果先生要吩咐什么事情,我做完我们再一起吃饭。"
  "不了,我要回去。"
  "今天是圣诞。"秦叔拉住我。
  "我不信基督。"所以无所谓。
  他一使劲把我拉进怀里,他的胸膛很宽厚,那是几十年的体力劳动形成的,秦叔在一家机床厂工作几十年,临到退休却遇上大改革,连他这样的老师傅也没能避免下岗的命运,后来到了杨家当保姆,杨卓飞几乎是他一手带大的。
  "小少爷,我们从来都是一起过节的,不管什么节都是。"很坚毅的声音,让我的心平静下来。
  "老秦,怎么还站在这儿?不是叫你订位子吗?"
  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打断我们,一辆湛青色BMW停在我们身边,很眼熟,一个场景闪过我的脑海。
  杨照凌带笑不笑下车来,我的心一阵收缩。
  "杨先生好,您怎么快就到了,您电话里没说要订位子啊?"秦叔有些茫然。
  "刚好在附近。"他转过身吩咐司机小何把车停好再过来,"怎么刚才没说?正好,今天过节,老秦小何我们一起吃顿饭,这家餐厅??????"他抬头看看招牌,"马马虎虎吧,走吧老秦,还愣着干什么?"
  "杨先生,不好意思,我先和小少爷约好了,能不能??????"
  "怎么?老秦,我请你吃顿饭都请不动吗?"杨凌照笑得有些冷。
  "不是,今天我放假。"秦叔下定决心,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杨凌照,握着我的手更紧了。
  "那么今天你取消放假。"
  很好,非常不留余地,我笑,整个过程我没说一句话,只是看着,但是,我不能再让秦叔为我为难了。
  "秦叔,有免费餐就吃吧,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还有,节假日加班不要忘记跟老板要双倍工资。"我看像杨凌照,"恭祝杨大总裁圣诞节玩得开心。"
  "饭下次见面再吃吧,秦叔我走了。"
  说完我转身,只想找一个与他们相反的方向离开。
  "小少爷??????"
  僵硬的脚不理会身后挽留的叫唤,只想以最快的速度远离他们。
  杨凌照你好啊,我招你惹你了?以前差点撞上我,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就扬长而去,我没本事和你叫板;不认我算了,即使你找律师看我笑话,我也忍了,反正我也不是你真正的儿子,但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我?
  凭什么?
  你有钱有势,我就该卑微渺小?
  冰冷的手连被指甲刺破都没有感觉,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你不是苏缇了,不是大学老师,不是研究生,只是一个连高中都没毕业的没有倚仗的小人物,你还要仰人鼻息,你没有维护你自己尊严的资本了,所以不要生气,没有人会因为你难过而难过,吐不出来的气,就咽进去,只要还活着,就是老天给你的最大恩赐了。
  我喃喃自语,不停地自我安慰,有点平静了才发现走着走着又到了不认识的地方,这个城市于我始终陌生,我一个人在里面乱闯,经常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依稀看见小时候拉着妈妈的手跟在她后面走的样子,一瞬间消失不见,原来,在这里没有可以带着我走的人。
  冬天天黑的太早了,街道两旁的霓虹灯显示今天的热闹和繁华,行人开始拿着喷筒互相嬉闹,把那些一遇到空气就凝固的化学品胡乱喷在认识不认识的人身上,也许这个洋节正是可以让年轻人放开手脚地狂欢和瞎胡闹才如此受他们欢迎吧。
  气氛很好,可是我欢快不起来,也许是打击太多了,仅只有麻木的心了。
  可能真的是越在人群中越觉得孤独,因为有成千上百的人却没有我认识的人和认识我的人,走在人群中,推搡、挤压、碰撞,走出人群,就依旧是我一个人,只有笑笑,随便抓个人问路,终于找到公交站台。

年终
  回到家,我才想起我居然忘记吃饭了,却连做饭的力气也没有,但是饿死自己是愚蠢的事情,于是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下了碗炸酱面,煮好了才发现煮了一大碗,突然想起鲁迅先生在的《故事新编》《奔月》里写嫦娥就是因为后羿婚后每天每天只给她吃乌鸦炸酱面,厌烦和鄙视这个昔日的射日英雄如今只能猎乌鸦给她下炸酱面吃,而要跟后羿离婚,于是偷吃仙药,搬到月亮上去住了,先生没有写嫦娥到底后不后悔独自在那个冰冷孤寂的地方生活,因为后不后悔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我加油吃这碗煮多了的炸酱面,一直吃,饱了,撑了也倔强地要把它吃完,因为这是我请自己吃的,直到终于漫到脖子眼,受不了了到卫生间呕吐,才觉得自己也真是可笑。
  第二天,我发现黎兵这小子也明显情绪不佳,我和他两大低气压严重影响了同事们的工作情绪。
  "喂,你怎么回事?装什么深沉,昨天相亲人家看不上你?"我用手肘戳戳他。
  "你怎么知道我相亲?"他相当吃惊。
  "直觉,一般家里神神秘秘说一定要回家吃饭,不回就打断腿这种话的目的,有90%都是让不听话的儿子回去相亲的。"我轻描淡写地说。
  "你好厉害,喂,"他突然紧紧靠过来,"你有喜欢的人了吗?"声音莫名有些颤抖。
  我看他一眼,离他远点,"没有。"
  "可是我有了,"他又靠过来,"所以家里要我和那个女的结婚我不高兴。"他嘟着嘴说。
  "哟,这么说来还是你看不上人家了?"所以说那首歌里唱的是太对了,"得不到的就更加爱,太容易来的就不理睬。"
  "不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有什么意思!"
  "对头,那么你喜欢的女孩人家同意跟你结婚了吗?你小子不是连女朋友的苗头都没有吗?还是你瞒着我搞地下恋情?"我突然来兴致了,"快说。"
  "没?????没有啦,"他的脸奇迹般的红了,"他不知道我喜欢他的。"
  "啊,你小子搞暗恋,不错,有钱途,有希望。"
  "你说我很有希望吗?"他看起来很兴奋。
  我哼哼笑一声,"有希望是指暗恋者有可能被高高兴兴接受,也有可能被痛痛快快拒绝,一切皆有可能。而有钱途是指你在暗恋,所以不用花钱,但是恋爱就不同了,那是个烧钱的行为。"
  "那你说如果是你你会接受吗?"我听着怎么有下定决心的感觉。
  感情从来都是复杂的东西,而我现在的心境根本没有假设我会恋爱的可能,所以我对他说:"我应该没有接受的可能吧。"
  不知道黎兵是怎么理解我这句话的,他看起来深受打击,我是不是应该多多鼓励才是啊,毕竟现在媳妇难找,男人要积极点才有可能成家立业。
  快要元旦,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圣诞过后,我就极度讨厌过节。
  "今天我们仓开个简短的年终总结会。"洪老大在堆箱上发着言,年终了啊,这个多事之年快要过去了,这年我脱离了命运的轨道,来年命运又会跟我开什么玩笑呢?
  "??????我们仓管工作最重要就是要心细,虽然大家都是些大老粗,但大家还是给我老洪面子,小纰漏不断,大事故没有,我在这里谢谢大家了。"说完,洪老大正儿八经地向我们鞠了个躬,把我们全逗乐了。
  "在这里特别表扬一个人,杨卓飞,他经手的货物几乎没有出过差错,一个新人能做到这点难能可贵,大家都要多加学习。"突然点到我的名字让我吓一跳,大家眼光伽玛射线一样喷射过来,这个老大搞什么,不知道工作要低调吗?
  我赶紧点头哈腰,"这个要谢谢国家人民的栽培,谢谢各位师傅师兄的大力支持和指导,老大也真是的,表扬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大家又笑起来,我暗自松一口气。
  "你小子就贫吧,哈哈,还有最后一件事,明天晚上公司总部在沃奇思大酒店开年终酒会,今年我们仓管部全体员工都可以参加,大家穿的体面点,要向上级领导好好展现我们仓管部的精神面貌,知道了吗?"
  "咦,往年年终酒会不是没我们的份吗?一向只是那些白领的特权嘛。"
  "就是啊,难不成上边终于意识到劳动不分贵贱了?"
  "我觉得应该是老大他们去争取的吧。"
  大家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原来如此,等级差别在哪里都存在,只是上面怎么突然有这么个决定,我想可能是抽风了吧。
  总的来说,大家是很高兴的,我却兴致缺缺,八成又会遇到杨大总裁,如果又当着我同事的面羞辱我,我难保不会跟他拼命。举手,"老大,我有事,可以不去吗?"
  "不行,"洪老大眯着眼,"经理交代谁也不能不去,这个要记入考勤,不去?哼哼,等着吧。"
  "可我又不能喝酒。"我在这个□裸的威胁下还是想挣扎一下。
  "我为你挡。"老大豪情地说。
  "晚了我回家不方便。"
  "差不多点你就提前走,总之必须要露个脸。"
  "可是??????"
  "闭嘴,就这么说定了。"老大恐吓我。
  "小杨,你想想啊,沃奇思大酒店啊,在那里吃一顿值我们两个月的工资啊,抽了疯才不去吃呢,"胡子拍拍我的肩,"再说说不定还能找到个就和我对眼的妞了,嘿嘿,"胡子笑得极其猥琐,好像他能不能娶老婆成败就在此一举了,我白了他一眼,他突然夸张地捂着眼睛大叫,"OH不要对我抛媚眼,我会受不了爱上你滴!"
  同时有两只脚飞向他,一只我的,一只黎兵的,踢完,我拍拍手,"哦,你小子终于主动来帮我了?"这几天这小子也是不知道抽什么疯,刻意和我保持距离,给我脸色,仿佛我欠他巨款没还。
  "哎,你??????算了,"他欲言又止,眼神极其深刻,"明天我看着你,不会让你有事的。"说完转身走了。
  呃,我是很感动的,但是,为什么要看我看得那么复杂呢?难道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作为兄弟你要为我扛?

冲突
  时间就是使一件必然发生的事发生。
  "你怎么还不来?"洪老大在电话里狂吼,"酒会快开始了!"
  "好的,这不我还要检查仓库门窗嘛,老大防盗第一的教诲我铭记于心。"
  他们基本都是骑车去,黎兵说要跟我一起,而我要坐公交,我说别为本市负重不堪公交系统添乱了,乖乖去骑摩托。于是我名正言顺拖延时间,弄到最后一个,从挤死人的车上脱离出来,看看金碧辉煌的大酒店,轻轻抚抚挤皱的衣服,我自己都觉得穿得实在是太随便了。
  不能不说,五星级酒店的服务就是好,我穿得暗淡无光,迎宾小姐也是笑眯眯地领我到会场,在门口签了字,领了个号码牌:399,我把玩着这个号码牌,又是99,似乎跟我很有缘啊,出生和死亡都是在9月9日。
  大厅很大很豪华,台上杨大总裁正在作领导发言,底下一片热烈的掌声,杨总磁性的嗓音洋溢在整个大厅里,惹得台下观众激动不已,我看没人注意到我,赶紧快速走到一个偏僻的餐桌旁边,果然食物也好豪华!
  领导发言在中国任何地方都是必备程序,一个发完一个发,内容基本差不多,所以我就不聆听了,先填肚子要紧,趁现在大家注意力还不在食物这边。
  "喂,你终于来了。"
  "黎兵?不要在背后突然叫我。"我差点噎着,嘴里还塞满了东西。
  "吃慢点,没人跟你抢。"他拿纸巾帮我轻轻擦嘴,呃,又差点噎到,"不用,我自己来。"我抢过纸巾,感觉有点暧昧,"你也赶紧吃啊。"
  旁边人多起来,"领导发言完了?"
  "嗯,你来的倒刚好,正好讲完了。"
  我抬着盘子,眼睛一扫,"你怎么不像他们几个穿得花枝招展点,吊个白领MM。"
  "切,白领有什么好的,说不定不仅不会过日子,娶回去还气我妈。"
  "呵呵,你小子倒看得清楚,在不同阶层的人有很深的稳定鸿沟,他们对下层人的看法绝不会因为个别的转变如和他们穿一样的衣服或参与一样的活动而急剧改变,所以?????"
  胡子他们在人群中脸色已经越来越不好,连我都能清晰的感觉出总部的人对我们的疏离。
  "有什么了不起?"胡子走过来重重把酒杯放在桌子上,黎兵安慰地拍拍他肩。
  "马克思说阶级的形成是在对不同生产资料的占有的基础上形成的,我们是占有不了他们的生产资料了,我们唯一能占有的就是眼前的食物,兄弟们,还等什么?"我笑着说。
  "阿飞你能不能不要那么有学问,马克思老爷爷都搬出来了,我们能不吃吗?"
  于是我们一伙开始扫荡,旁边一片鄙夷的目光,关于为什么今年要让我们参与年会的议论不绝于耳,不过我不在乎。
  "你们吃相给我正常点!"洪老大过来一人给了一个爆栗,"别给我丢人现眼。"
  虽然这么说,却没一点责备的意思。
  "但是我们吃得才是正常的啊,"我幽怨地说,所谓那些自高一层人的优雅的吃法在我看来只是装模作样,不会导致肚子得到实质性的安慰,"我们过来就是吃东西的嘛,吃饭也要实事求是。"
  "行了,你们分开点吃。"洪老大也知道我们从一开始就被看不起的。
  "我要和阿飞一起。"黎兵立刻举手声明。
  洪老大继续去应酬各种各样的经理和老总,我们继续吃。
  "这个好吃!你来点。"我插一块烤肉递到黎兵嘴边,他一口吃掉,一脸满足,我好笑地看着,即使这里的东西比较贵,也不用一副占了大便宜的傻样吧。
  "你吃这个。"他递一块蛋卷给我,我也不客气一口吃掉。
  对我们的吃相,旁边众位已经得到免疫,也不再时时拿眼睛瞅了,只是自动远离,正好便宜我们,爱吃不吃!
  突然我被人往后一拉,几乎要摔倒,我赶紧抓住那只罪魁祸"手",抬眼想看是那个缺心眼的,就撞进一双怒气冲冲的眼眸里。
  待看清是谁,我也是口气不好,"副总经理,你有什么事吗?"
  我只想早点吃饱走人,但是我没有想到看我极不顺眼的周冠青副总经理如此热衷于找我麻烦。
  "两位,你们的也太肆无忌惮了吧。"周冠青,正眼神阴暗脸色不佳地瞪着我们,"你们搞gay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是说杨卓飞大少爷你伤风败俗已经到无耻的地步了?我们公司怎么会有这种员工!"
  我们怎么伤风败俗了啊?
  "副总经理,你不要乱说!"黎兵已经气得脸红脖子粗。
  "乱说?你怎么不打听一下你旁边这位以往做过多少荒淫无耻的事情?"
  "我没有!"我直直看着他,"周副总经理还是不要随意诋毁别人,说出跟你身份不符的话,那样也太没有品了!"
  "品?哈哈,这个世界上最不够资格讲这句话的就是你!"
  "你?????"黎兵几乎要冲过去了。
  我紧紧拉住黎兵的手臂,"你跟我过来。"我拉着他走远了点,"你冷静点!"
  "他说你坏话!"黎兵喘着气说。
  我看见周冠青正看着我们不可一世地笑,我一把拉过黎兵,在他耳边轻声地说:"好兄弟,谢了,但是记住永远不要和上级公开起冲突,"大概一时的热气使黎兵不自在,他僵硬着颤抖了一下,耳朵变得有点红。
  我一边说,一边时不时转过头用眼睛斜瞄周冠青,"你相不相信我们这样说悄悄话又故意看他,即使什么也没说,他也会以为我们在说他坏话。"
  黎兵抬头,果然看见周冠青越来越黑的脸,黎兵忍不住嗤地笑起来,周冠青一下冲过来把我们拉开,怒火冲天地冲我低吼:"你们在说我什么?"
  声音很大,有很多人向我们看过来,有惊讶的,有幸灾乐祸的。
  "我们?????"

低头
  "冠青,什么事情这么生气?"冷厉的声音传来。
  杨凌照眯着眼睛走过来,很冷。
  "杨叔叔。"
  "杨总。"
  我的心在往下落,杨凌照只是冷冷地看着我,"他又做什么事惹你生气了?"这句却是对着周冠青说的。
  果然,他不会放过我。
  "也没什么,他们对我不敬。"
  好大的帽子!我冷笑。
  "你们主管是谁?"
  旁边人大气不敢出,因为总裁生气了。
  洪老大赶紧过来,冷汗淋漓地瞪我们一眼,又向杨凌照赔笑,"杨总,不好意思,他们两个是我第二仓的,年龄还小,参加工作时间也不长,什么都不懂,如果有什么得罪周副总经理的地方,还敬请见谅,呵呵,见谅。"老大弯着腰,头低到不能再低,而我只能咬紧牙。
  "你是谁?"杨凌照有些漫不经心地问。
  "啊,杨总我叫洪旗,是西城二仓的主任。"老大冷汗顺着额头流到脖子里面。
  我低下头,难过得发抖。
  "主任啊,"杨凌照依然漫不经心,"你工作多久了?"
  "十多年了。"
  "怎么你工作十多年连下属都不会教?"声音突然凌厉起来,"工作做不好,顶撞上级倒是得心应手,啊?"
  老大头更低了。
  "不??????",我紧紧拉住黎兵,不让他说话,杨凌照看看我的动作,笑得更冷。
  我深吸一口气,突然走到周冠青面前,把腰弯成90度,"对不起,周副总经理,之前惹您不高兴,您大人大量,请不要和我这样的小人计较,我眼神不好,即近视,又散光,有时看不清东西,可能您觉得我拿不好的眼光看您,但这真的是误会,我也没说过一句您不好的话,请您原谅我!"我一直没有直起腰,怕站直了就会忍不住夺门而出,眼睛酸涩得只能紧紧闭着。
  在死一般的寂静后,上面的人终于有了声息,"那个,可能真的是个误会吧,杨叔叔也不要生气了。"
  "哦,你眼神不好?我怎么不知道?"杨凌照还不放过我。
  我依旧低头弯腰,"杨总说笑了,我只是您公司一个小小的仓管员,您不知道才是理所应当的。"
  "哎,杨叔叔,我们别被他们扫了兴了,过去喝酒,哈哈。"
  我没有动,不知道过了多久撞进老大的怀里,他说,"可以了,可以站直了。"
  "?????对不起,老大,让你为难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一直在他环着我的臂膀里说对不起。
  "没有,我不相信外面传说的,我只知道你是好孩子,很好很好的孩子。"老大刚毅的声音说着,老大是知道什么的吧,传闻流言、相同的名字、刻意的针锋相对,"他们眼神才不好,不懂得珍惜宝贝,总有一天他们会为错过而后悔。"
  "嗯,那个弄脏你的衣服了,呵呵。"
  "幸好我穿的多,衣服湿得再厉害也不会冷,哈哈。"
  "那我想先走了。"
  "好吧,阿飞。"
  "什么?"
  "去洗手间洗下脸吧。"
  "嗯。"
  "喂,黎兵,你要走吗,还是再玩会?"我问站在一旁低头不语的黎兵,呵呵,社会现实的残酷,一时让他晃不过神吧。
  "走。"
  "等我一会。"我也没有想说话的心和力气。
  洗手间镜子里映出来的脸惨白而疲倦,拿下眼镜,眼睛光裸着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有点红,有点肿。
  我从洗手间回来,大厅正在沸腾,刚才不愉快的小插曲烟消云散,主持人在高喊:"399号,399号你在哪里?"
  "怎么回事?"我问。
  "抽奖,399和78号中了。"黎兵言简意赅。
  399?可笑,运气在给我添什么乱呐,我不想要什么奖了,没有心情,主持人还在锲而不舍。
  "呐,黎兵,你上台去领奖吧。"我把号码牌给他。
  "不。"他看我一眼,又很快转开。
  那算了。
  但是主持人再说:"399号这么神秘啊,让我来看看名字,??????哦,有名字了,杨卓飞!"
  靠,我忘记进场时登记过,我现在无比后悔没有去民政局办改名手续,没办法,我上班民政局上班,我休息,他们也休息,我几乎能感觉到杨大总裁和周副总的眼光向我射过来,如此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我举手,"是我。"
  会场有一瞬间的安静,主持人快速回过神,干笑几声,"请???????这位同事上台抽奖。"
  我平静地迎接各种眼光走上去,从抽奖盒里拿出一个乒乓球(好老土的办法),9号。
  主持人哈哈一笑,"你真是好运气啊,我们箱子里有0到9数字的球若干个,你一下就抽中最高奖啊,奖金是900元现金和900元我们公司各商场的购物卷。"
  主持人声音高调地说,底下却没多少反响,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大家好像都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只有黎兵老大他们担心地看着我,我给他们一个安慰的眼神。
  "哦,对了,领取奖品还要过表演才艺这一关,这位同事,你要表演什么?"
  "不可以直接领取吗?不行就不要了。"我淡淡地说。
  主持人愣了一下,还没说话就被一个声音打断,"既然参与了,就要遵守游戏规则。"杨大总裁突然懒洋洋地说。
  总裁发话了,我又怎么可以不听,我笑笑,"想要我表演什么?"
  "那个,"旁边一个我忽视的身影站出来说,"我78号,也中奖了,还没表演纳,我们一起吧。"
  我转过头,很奇怪竟然有人会要跟我这个一口气得罪公司两大BOSS的人同台表演,主持人可是连我的名字都不敢念。
  竟是那个我第一次来总部遇见的那个女孩,我还记得她叫曹琪娜,还很丢脸地在人家面前哭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现在她正对我友好地微笑,我也泛起一个笑容。
  "我们唱歌吧。"她对主持人用陈述句说。
  我感到了她的好意,选了一个人人都会的表演。
  "我会弹吉它,伴奏交给我。"我说,心里没那么难受了。
  很快就有服务员送来一把吉他,我试了试音,五星酒店的东西果然一流。
  "你想唱什么歌?"我调好音问她。
  她皱皱眉说,"还没想好。"皱眉的样子真是可爱。

命运
  我想了一下,突然想起一首以前很爱听的歌,眼前仿佛是我用MP3听着这首歌坐在大学图书馆里痛苦地背着单词,这个情景现在离我是多么的遥远,永不可及!
  "有一首歌,不知你会不会唱,英文的,歌名叫daily growing,爱尔兰的民谣。"我轻声哼了一段。
  "我会,我也很喜欢这首歌。"她眼睛亮了。
  "那我们就唱这首吧。"
  "要不我们换过来唱,你唱女声,我唱男声,我唱歌不太好,男声唱的比较少。"
  "呃,好的,谢谢你。"自己不拿手也要帮我。
  手指轻拨琴弦,旋律悠然而出。

  Daily Growing
  Daughter :
  The trees they grow high, the leaves they do grow green,
  树在长高, 叶在变
  Many is the time my true love I've seen,
  许多次, 我看到他,我的真爱,
  Many an hour I have watched him all alone,
  几多时, 我独自对他长久凝视,
  He's young but he's daily growing.
  他还小, 但他在一天天长大.

  Father, dear father, you've done me great wrong,
  父亲啊亲爱的父亲,你似乎对女儿犯下大的错误
  You have married me to a boy who is too young,
  你把我嫁给了没有成人的男孩,
  I am twice twelve and he is but fourteen,
  我已经二十四, 他却只有十四,
  He's young but he's daily growing.
  他还小, 但他在一天天长大.

  Father :
  Daughter, dear daughter, I've done you no wrong,
  女儿, 亲爱的女儿, 我给你的安排并没有错,
  I have married you to a great lord's son,
  我把你嫁给一个显耀贵族的儿子,
  He will be a man for you when I am dead and gone,
  一旦我老去, 他将是你可以依靠的男人,
  He's young but he's daily growing
  他还小, 但他在一天天长大.

  Daughter :
  Father, dear father, if you see fit,
  父亲啊亲爱的父亲, 如果你认为合适,
  We'll send him to college for another year yet,
  来年过后, 送他读大学吧,
  I'll tie a blue ribbon all around his head,
  我要用蓝绸带缠上他的头,
  To let the maidens know that he is married.
  告诉年轻的女孩, 他已经结婚.

  One day I was looking over my father's castle wall,
  曾经有一天, 越过爸爸的院墙,
  I spied all the boys playing with a ball,
  我看到一群男孩在玩球,
  And my own true love was the flower of them all,
  我的真爱是他们之中的佼佼者,
  He's young but he's daily growing.
  他还小, 但他在一天天长大.

  Father :
  And so early in the morning at the dawning of the day,
  那是曙光微现的清晨,
  They went into a hayfield to have some sport and play,
  他们冲入草场锻炼游戏,
  And what they did there she never would declare,
  她一直注视着他,却羞于告人,
  But she never more complained of his growing.
  但是现在她再无从抱怨他的成长.

  Daughter :
  At the age of fourteen he was a married man,
  十四岁,他已经成为已婚男人,
  At the age of fifteen the father of my son,
  十五岁,他已做了我孩子的父亲,
  At the age of sixteen his grave it was green,
  十六岁,他的墓地都已经绿草如茵,
  And death had put an end to his growing.
  死亡终止了他的成长.
  I'll buy my love some flannel, I'll make my love a shroud,
  我买来法兰绒,给我的真爱做着寿衣,
  With every stitch I put in it, the tears they will pour down,
  一针下去,泪如雨下,
  With every stitch I put in it, how the tears they will flow,
  一针上来,雨是泪滴,
  Cruel fate has put an end to his growing.
  残酷的命运终结了他的成长。

  是谁在我们头上作着自以为是安排? 生存、死亡或是剧变,身在其中,我们的反抗是不是弱小得有些可笑?
  我回过神,发现会场有些安静,曹琪娜也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怎么了?我用眼神询问她,她说:"你唱得太好了。"
  "谢谢两位给我们带来的精彩表演,再让两位来??????"
  "主持人,下一位了。"我打断他。
  "那好吧,你唱得那么好再唱一首嘛。"后一句是小声跟我说的,我没理他。
  "可以领奖金和奖劵了吗?"多出来的横财,姑且看作是我抛头露脸唱歌的劳动所得,几乎快比得上一个月的工资了。
  "Father小姐,今天多谢你了。"我和曹琪娜下来后我真心跟她道谢,愿意在我处境不好的时候帮助我。
  "呵呵,Daughter先生,其实我也没帮你什么的,我一个人还不是要表演,有你一起还好过关嘛,再说了,"她语气一转,"谁让我是Father呢,当然要帮我的dear
daughter咯,呵呵。"
  "阿飞!"黎兵在叫我。
  "那我先过去了,可以给我你的号码吗?我想请你吃顿饭。"
  "哦呵呵,"她笑得有点嚣张,凑过头来得意地问,"你该不会是想追我吧?"
  "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我淡笑。
  "看你这小身板,勉强能当个替补的吧,呵呵。"
  "哦,那以后我尽量长结实点吧。"
  "就这么说定了,再见,Daughter先生"
  "再见,Father小姐,新年快乐!"
  "阿飞,叫你也不答应。"黎兵走过来,有点幽怨地说,"你认识那个女的?"
  "以前到总部的时候认识的,人很好,乐于助人。"
  "哦。"还是闷闷的声音。
  "哎,你兄弟我中奖了,你沮丧个什么劲啊?"
  "那个,你唱个情歌有必要唱得那么凄凉吗?"他以为对唱就一定是情歌?
  凄凉,不至于吧,只是有些惆怅罢了。

红斑
  "那个,你唱个情歌有必要唱得那么凄凉吗?"他以为对唱就一定是情歌?
  凄凉,不至于吧,只是有些惆怅罢了。
  "我唱的不是情歌,是父亲和女儿之间一场对话,关于两个人不幸的命运,被神捉弄的命运??????,"拉回思绪,"走吧,回去了。"
  "杨卓飞!"怎么又有人叫我!
  我转身,看见我们仓管部李经理在叫我,我们只得走过去,"李经理,您找我什么事?"
  "你叫阿飞是吗?刚才表现不错,很有音乐才华嘛,杨总还特地表扬了一下。"他大力拍拍我的背,以示亲切。
  表扬?不敢当,刚才的事你李经理看在眼里,是不是表扬你心知肚明。我垂下眼,没表露我的情绪。
  "没有,李经理您过奖了,自娱自乐的,算不上什么才华。"
  "走吧,杨总想亲自表扬你呢。"说着拉我往贵宾区走。
  还没完吗?我不自觉挣扎了一下,李经理有些冷的眼神立刻看过来,我笑笑顺从地说:"好的。"他才放开我的手臂,看向明显要跟去的黎兵。
  "啊,这是黎兵,也是我们二仓的,以后还要请李经理多多关照了。"
  "李经理您好,在您的带领下,我们仓管部真是越来越好了,我们私下都很感谢您呐。"不错,这小子还挺上道的。
  "哪里哪里,我有今天的成绩还不是大家的支持嘛,哈哈。"李经理面色舒缓起来。
  远远地就看见老大低头站在杨凌照、周冠青他们一桌前,不用什么预感了,绝对会有不好的事发生,我自嘲地笑。
  "哦,终于叫来了,小杨你可还真是难请啊,想找你说个话,你们洪主任还总推三阻四的。"杨凌照抬着一杯红酒轻呡一口,似笑非笑地说。
  我立刻在脸上堆满灿烂的笑容,"哪能呐,这不一听杨总您的召唤,我立马过来了,能亲自聆听您的教诲是我三世积的福,"我知道我的脸上除了笑,再没有别的表情,说着生疏、客套、极具场面性的话,"这都怪我不好,我老早跟洪主任说了要走,主任怕是以为我不在了才没来叫我的,哪可能对您推三阻四呢!"
  "这么早就要走了?小杨觉得公司这个酒会很无趣吗?"
  "怎么会呢?我还没有参加过这么好的酒会,会场金碧辉煌,领导大方体恤、同事和蔼可亲、主持人幽默风趣,气氛友好热烈,大家一片欢声笑语,这么好的酒会又怎么会无趣,杨总,您说呢?"什么叫睁眼说瞎话?我心里一片嘲讽。
  "听起来并没有什么不满嘛。"
  "当然了,我很高兴,还抽得大奖,这不就因为末班车时间快到了,家有点远,还要转车,只能很遗憾地先走了。"
  "公司这么多车,还怕回不去?"杨凌照抬头意味不明地看着我。
  "啊,杨总,小杨的情况比较特殊,以前出过车祸,有个后遗症就是不能坐轿车,所以才要赶公车。"老大接上我的话解释道。
  杨凌照和周冠青的表情滞了一下。
  "还真是比较稀有的后遗症啊!"周冠青语气似乎带着嘲讽。
  "是啊,"我比较感慨地说,"所以说心上的伤才是最难愈合的。"
  一片沉默。
  "既然这样,也不好再强留了,来来,干一杯,预祝新年新气象。"周副总率先举杯邀人。
  服务员把倒好的红酒抬上来,到我面前时,黎兵端了两杯,"你的我替你喝。"
  看到黎兵的动作,杨凌照脸色很不好,"小杨这么不给面子,酒桌规矩也不清楚吗?"气氛一下子冷凝起来。
  "不是,是我不能喝酒,杨总莫怪。"
  "不能喝酒?这更稀奇了。"
  我的笑快保持不了。
  "小杨体制比较特殊,喝酒会过敏,我老洪干三杯,就当为小杨赔罪,来来,先干为敬。"老大说完就要干了。
  "慢着,"周冠青挡下老大转头看我,"小杨你不要老找些奇怪的借口推脱好吗?你酒精过敏,就滴酒不沾?说出来只会让人觉得是天方夜谭。"
  "是,说的是,舍命陪君子,周副总经理敬的酒我是拼了小命也要喝的。"说完快速枪过黎兵手里的酒杯,抬头一口气喝下去。
  "阿飞!"黎兵和老大叫起来。
  辛辣、苦涩争先恐后勇进喉咙,刺激得快流下泪来,说好不再喝酒的,但是??????
  我捂着嘴把逼到嗓子眼的咳嗽咽下去,于是眼泪忍不了了,我赶紧转身眨眼,希望它们很快风干。
  "阿飞!"黎兵赶紧扶着我的背。
  "我没事。"低低地说。
  差不多了,深吸一口气,我转过来,依然一脸笑容,发现他们都看着我,"不好意思,喝得有点难看。"
  没人答我,那个奇怪的感觉上来,我想想,还是走到周冠青面前,抬起手,撸开袖子,一下子□遇冷的手臂上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但是在那苍白皮肤上却长满了红豆大小的红斑,看起来是那么的鲜明和刺眼。
  "看,我是真的会酒精过敏。"我淡笑着强调,那些斑点仿佛在嘲笑我。
  他的眼神充满着不可置信,有些颤抖的手想要抚上那片红斑,但是一个更快的力把我的手拉过去,杨凌照!他握着我有些纤细的手臂,有些粗糙的拇指在上面来回摩擦,一种奇异的痒从摩擦处顺着神经窜到我的心脏,我瞪大眼睛颤抖了一下,挣扎出来,干笑,"我的手皮肤过敏,还是不要污染了杨总您的手才好。"
  "你什么时候会这种过敏?"他有点不满地问。
  "天生。"奇怪,有什么好不满的?
  "阿飞!"黎兵又拉过我的手仔细看,然后也在上面细细摩擦,干什么?干什么?怎么谁都要来摸一下啊,如果我还是女的一定一掌拍过去了。
  呃,我怎么好像看到两位领导脸色都极其黑暗啊!
  "会疼吗?"黎兵皱着眉问。
  "不会疼,会痒。"
  "你怎么一下就把酒喝了,都说了我会替你喝的。"
  "好了好了,以后绝不做这种蠢事了,你就别念了。"话说你要摸到什么时候?"幸好我过敏只是皮肤,发散出来就好,不会发生什么心脏痉挛、呼吸停顿、休克死亡的重大安全事件。"我说着故意看向两个领导,??????一定是我的错觉,我怎么可能在他们眼里看到心疼和不忍?一定是错觉!

礼物
  "咦,红斑蔓延到脖子上了!"说完手又要摸上我的脖子,我瞪他一眼,他才呐呐把手放下。
  "这么快?"果然喝太多酒了,我拉开高领摸摸脖子,果然有点痒痒的,"怎么办,不会长到脸上吧!别人会以为得了什么怪病,朝我丢臭鸡蛋和烂番茄吧。"我开玩笑地说。
  "谁敢说你得怪病,朝你丢臭鸡蛋和烂番茄,我揍死他。"黎兵脸臭臭认真的说。
  我扑嗤笑了,"我开玩笑的,谢了,哥们,如果你有事,我也会帮你打架的。"这就是男人之间的友情吧,直接、直爽、没有过多负担,你需要他的时候二话不说站在你身后。
  "你怎么都不围围巾,呐,我的给你,围起来别人就看不见了。"他把他围巾取下,不由分说绕到我脖子上,还很满意地打量一遍,"就送你了,真是,看你穷得连条围巾也买不起。"一副我对你多好的样子。
  围巾茸茸的围到我的下巴,我呼出来的气喷在上面又反射回到脸上,"嗯,很暖和,"我抬头看他,"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我送你。"
  "你要送我东西?"语气尽是不可置信的惊喜。
  "有什么好奇怪的?你觉得我就那么抠门吗?怎么就不会送你礼物了?"我咄咄逼问。
  "没有奇怪,我高兴。"他小声说,脸有点可疑的红,呵呵,这小子还挺可爱的。
  "你可以挑合理、合法、符合低消费原则的实物一件,作为新年礼物,老大也有哦。"我笑眯眯转头,结果,杨总和周副总脸色级差地看着我们,?????好像?????我们有点忘我。
  "小杨打算奉送新年礼物吗?"杨凌照突然笑起来,很难形容这个突如其来的笑容,就好像一室坚冰被打破,一山花开为春暖。
  "嗯,想以此来感谢主任和同事们这段时间以来对我的照顾。"我不着痕迹地别开眼,压平心里因这个笑容而皱起的涟漪。
  "哦?看来我这个总裁不太受员工欢迎啊,怎么听小杨的意思,是没我们的份的!"他眼神一扫,这一眼包含了周副总经理和李经理,言外之意是我不得了,刻意忽视,不把诸位领导放眼里。
  "不是这样的,杨总,周副总,李经理都是上层成功人士,衣着品味,都作上上之选,我这不就是托公司活动的福中了个奖,倚仗着那点奖金,给大家伙的买点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这全都是公司的支持啊,那些个地摊货怕是入不了杨总你们的眼,我也不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你一个总裁好意思要了,我还不好意思给。
  我不等他说话,又赶紧说,"这样,实在是要去赶车,在这里预先祝各位领导新年发大财,行大运,"转过头对老大说,"洪主任,我和黎兵就先走了,你玩得高兴点,黎兵。"我戳戳貌似在发呆的黎兵
  "噢,祝各位领导新年快乐,新年快乐!"终于回神了。

  终于走出那个巨大却令人窒息的地方,街上依旧灯火辉煌,这个城市表现着它的繁华,而灯火后面的景色永远是黑暗的,所以它,繁华而??????空洞。
  "你刚才在里面时发什么呆?"我打破沉默。
  "??????没,只是一下子觉得,你在跟杨总讲话时,整个人就不一样了。"
  "不一样?那当然了,他是老板,我是员工,他是上司,我是下属。"这个有什么好思考的。
  "不一样??????,算了,我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那时你离的很远,我根本触摸不到??????"黎兵看着远方,仿佛那里有着什么。
  "你要跟我讨论爱因斯坦相对论吗?什么远啊近的,我对你和对其它人的亲疏远近,你还感觉不出来吗?"
  "阿飞!"他突然走到我面前拦住我,"你有话要跟我说吗?"他的眼神极其认真,真得感觉没有一点韧性,好像一不小心就会被打碎。
  我知道我应该跟他解释什么?今天发生的种种,又怎么可能仅仅只是一场上司与下属的冲突?
  "黎兵,有些事情不是我不说,而是说出来没人会相信,那是我所有的秘密,你有准备好要全部接收吗?"我不知道我的表情有多可怕,让黎兵一下子皱紧了眉头。
  "我,我不是要逼你的,我只是觉得你好像背负太多,又好像随时会远离世道,让我不知道怎么办。"他的声音竟很沮丧,"我什么都做不好,书不会读,以前一心想出来混出个名堂,结果呢?跟以前的老大第一次去挑人场子,我觉得自己特威风,尽管只是站在老大身后连脸都露不了的位置,越加坚信自己会出人头地,但是,事实证明,什么叫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第二天老大突然宣布要兄弟们抄家伙,去砍人,砍人啊,以前看电视剧就觉得心血澎湃,等真的身在其中,除了一开始的激动,后面TMD就只剩下害怕了,我尽量冲在最后面,根本没想要砍别人,只想着别人千万别砍到我,突然我旁边一个人被砍断了手,他跪下来,嘴里一直在喊着'妈妈救救我',我心蒙了,一下被人从后面砍了一刀,我那时什么也想不到,只想快点跑,快点跑,我一直跑、一直跑,撑着最后一丝力气跑到家才晕倒,好了我就知道我的江湖梦碎了,我TM根本不是那块料!那次事在我们那里是大案,我到乡下躲过了风头,回来老爹给我张罗着当兵,好歹退了国家还给份工作,只是任凭我老爹求多少人,硬是不成,就是因为我背上那条刀疤过不了体检关,养了这样的儿子,我老爹也是无奈了,最后还是托洪老大关系给找了现在这份工作,有时会想起年少时出人头地的梦,第二天还是重复过着过去的日子,我知道你有一天会离开的,你是和我们不一样的人,我知道的,你要考文凭,不就是要脱离现在的日子吗?"黎兵掏出烟来点上。
  我沉默着,不知道怎么答话。
  "可是今天我再一次感觉到我的无能,"黎兵又说,"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我TM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受辱,我想向他们挥拳头,你拉住我说要冷静,我知道,挥了工作就没了,洪老大老爹又该失望透顶,我TM无能!"说着他拳头狠狠砸在路边树上。
  我闭上眼睛,让他发泄。
  "黎兵,你听过一句话吗?'生活就是一门妥协的艺术',"我说,"我们必须要不断地妥协,跟自己的懦弱、自己的欲望、自己的极限和支离破碎妥协,因为,我们要活下去。"
  我抬头看着晕着城市灯光而灰蒙蒙的天空,"你知道我出过一次车祸,可你不知道我已经死了,"我看着他吃惊的表情,"应该说我以为我已经死了,却还活着。"

番外:秦叔(其一)
  秦继光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年,那一年厂里改制,他们这些辛苦工作了几十年的一线老工人全部要下岗,他不服,他不明白在这个工人阶级领导的国家里怎么一夜之间,工人连个基本的活路都没有了?他们闹过,上访过,作为主要带头人也被狠狠地威胁过,扣发他们工资,领导一个一个找了谈话。
  他还记得原先的厂长,现在叫什么公司的经理跟他说的每一句话,"老秦啊,别的不多说,你要明白企业改制,把企业搞活是国家的大政方针,你们再闹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只会给我们国家的社会主义建设添乱、下绊子,你一个几十年的老□员,市十佳劳模,国家给你这些光荣,你就这样报答国家,啊?"
  "厂长,我们别的不要,只要一条活路,别让我们下岗,工资无所谓多少的!"秦继光坚定地说,眼里是凄凄的乞求。
  "你怎么就思想那么僵硬呢?改革、改革,有改就要革,再说国家也不是不管你们,下岗后,也会安排你们再就业的嘛,搞活思路,不要只会往死胡同里钻。你们闹谁也没好处,总之厂里不开工,你们也没工资,这和下岗还不是一样吗?"
  秦继光只觉得绝望了,和厂长谈话无果,他只得在街道上失魂落魄地瞎逛,突然看见一家职业介绍所,鬼使神差地走进去,一进去他就后悔了,这不表现了他的妥协吗?转身要走,但步子迈不开,最终挣扎着还是进去了。
  台前工作人员看见他也没搭理他,他是来求人的,现在下岗找工作的人多了去了。
  "请问这位同志,您给看看有什么工作适合我做的?"秦继光咬咬牙问。
  人抬头瞄他一眼,低下头漫不经心地递上一张单子,"拿去那边填,填好了交10元报名费。"
  "怎么什么都还没有呢就要交钱呢?"秦继光不解地问。
  "爱填不填。"人说着就要把纸抽走。
  "哎哎,我填。"秦继光只能和自己说: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
  填好交过去,人看都不看,又把10块钱和着单子交过去,人这才接过。
  "秦继光,48 岁了,年龄大了点,哦,还市劳模呢,我们这里怕是没合适劳模的工作啊,一般都是工地啊,家政、保姆之类的。"
  "行,我啥都做,只要是份工作就成。"
  "啊,我想起来了,"人一拍桌子,"今天刚有一份要保姆的,要的也急,也奇了怪了,要男的,还要35岁以上的,你一个市劳模给人当保姆也凑活了,就你了,干吗?包吃住,待遇等雇主来了再谈。"
  "干,我干。"
  "那你去那边等着,我给雇主打电话。"
  一席话改变了秦继光以后的生活。
  秦继光坐在旁边看人给雇主打电话,那叫一个客气啊!
  不知等了多久,秦继光眼睛都快望穿了,雇主终于来了。
  来的是一个年轻小伙子,理着平头,穿当时还非常时尚的西服,进来经那个中介人介绍完,就向秦继光伸出了手,秦继光愣了一下,赶紧和人握手,人也不废话,问了老秦几个问题就掏出大哥大向上级汇报情况,看得秦继光羡慕不已。
  那边可能也觉得找来找去的麻烦,秦继光身家清白,就定他了。
  乖乖交了中介50元钱,秦继光跟着小伙走了,路上,小伙给秦继光讲注意事项,"等会,叫人跟我叫,我叫什么你就叫什么,不用跟人握手,见到老板把你自己的情况简单说一下,工资是800元每月,包吃住,而且是必须住在老板家。"800元,那是那时候秦继光想都不敢想的高工资,而家里??????,算了,不管了,绝不能没了工作的,阿琴会理解的吧。
  那时这个城市到处在搞建设,整个城市灰沙满天飞,秦继光就是在一个工地见到了杨凌照,杨凌照戴着头盔在听取工头的进度报告,西装小伙带着秦继光磕磕绊绊地走过去,对着杨凌照恭敬地叫了一声,"杨先生。"
  跟在后面的秦继光也赶紧低头恭敬地叫一声,"杨先生。"叫先生还真是不习惯,以前大家都是同志同志地叫的。
  杨凌照只是抬头看了秦继光一眼,就继续看报表,"就是他吗?"
  "是的,他叫秦继光,是市机床厂的老工人,市十佳劳模,现在下岗。"完全没让秦继光自己介绍的意思。
  "会带孩子吗?"杨凌照问。
  小伙子转头看他。
  "会,会,我家小子就是我带的。"秦继光赶紧说。
  "哦,你孩子多大了?"
  "??????去世了。"秦继光哑着嗓子说。
  杨凌照抬头看着他,过了会说,"算了,就你了。"然后去交待了事情,"走吧。"也不知是对谁说。
  西装小伙拉了一把还沉浸在悲伤中的秦继光,"走了。"
  "哦。"
  秦继光沾光和杨凌照一起坐上了豪华的小轿车,苦闷的心情有所好转,兴奋地打量着车里的一切,大家见他这样也没露什么鄙夷之色,那时候贫富即使有差异,也没现在这么明显,而且在党几十年的教育下,劳动者光荣的观念还是深入人心的,这也是杨凌照立刻决定聘用秦继光的一个原因,(当然最大的原因是他闲麻烦,毕竟是为了个不太重要的人。)
  让秦继光惊讶的是,他们去的地方竟是一片政府计划要拆迁的老楼板房,杨凌照带头从黑乎乎的过道钻进去,在一扇掉了漆有虫蛀的门上敲了下,过了一会门被打开一条线,一张苍白的小脸露出来,怯怯地看着门外的一群人,"你们有什么事吗?"稚嫩的声音有点抖着地说。
  "开门,我是来接你的。"杨凌照有点不耐烦,他事多,还要为这个孩子专门跑一趟,到了还不给进?
  小手赶紧把们打开,居委会的大妈跟他说过的,接他的人今天会过来。

番外:秦叔(其二)
  一群人浩浩荡荡走进这间狭小阴暗的屋子里,秦继光打量一下,最中间的桌子上摆着一张女人的黑白照,再来是供果和香炉,三枝点燃的香烟雾丝丝往上冒,地上有一个烧阴币的火盆,一切都显示这里刚发生过白事。
  但秦继光觉得那个陈旧的碗柜十分突兀和奇怪,柜门上的砂布已经很破烂,而里面居然摆着当时很少见的高脚杯和精美的碗筷和刀叉。
  再看那个捏着衣角,轻咬下唇,红肿着双眼看着他们的孩子,秦继光失去多年的父爱被狠狠地勾了起来,好像看见自己的孩子,几乎就想冲过去把孩子紧紧抱在怀里。
  "你就是林絮的孩子?"杨凌照俯视着孩子问。
  "是的,"听到母亲的名字,小脸皱起来,"我叫林飞。"
  "好,按辈分轮到'卓'字辈,既然已经是我杨家的孩子,名字也要带上辈分,你从今天起,就叫杨卓飞。"
  "陈律师,拿文件上来。"杨凌照对后面说道。
  秦继光看着这个人,律师啊,又是一个不得了的职业!
  陈律师拉着杨卓飞的小手走到桌子边,指着文件上一个地方说,"来,小朋友,在这里写上你的名字。"
  秦继光伸头看了一眼,那文件上密密麻麻的有字,还有拼音,以前教孩子读书时见过(那是英文好不好)。
  "你会写字吗?陈律师写一个,让他照着写。"杨凌照说。
  "会的,妈妈以前教过我认字。"杨卓飞看看文件上已经签好的两个名字,一个他认识,是妈妈的名字,另一个,杨凌照,是那个一直说话叔叔的名字吗?小卓飞拿起笔,看着陈律师写在纸上的名字,这个就是我以后的名字了吗?于是一笔一画地照着写在文件上,写了三次(有三分文件)。
  "杨先生,签好了。"陈律师把签好的文件递给杨凌照,杨凌照看着那几个写得歪歪斜斜的名字,眉头不经意皱了一下。
  他走到孩子面前,依然是俯视着对抬头看他的小卓飞说道:"我是你父亲。"
  "父亲??????"秦继光看那小口张着小声叫父亲,激动得恨不能以身替之。
  "父亲!"小卓飞象是确定了什么,对杨凌照张开一个明媚的笑容。
  "母亲才刚死,你就笑得出来?"冷到谷底的声音!
  杨卓飞瞪大的眼眸里立刻挤满了泪水,杨凌照已经转身看着秦继光,"??????",旁边带秦继光来的小伙立刻提醒,"杨先生,他叫秦继光。"
  "老秦是吧,以后他就由你来带,要什么跟家里黄婶说就是了。"说完走出去了。
  "秦继光,他就是你以后要好好照顾的小少爷了,好好干吧。"西装小伙拍拍他肩也跟着走了。
  秦继光心疼地看着那张泪珠不断的小脸,过去把他抱起来,轻轻拍抚着他的背,"别哭,伯伯喜欢看你笑。"秦继光尽量轻声细语。
  "可,可是爸爸不喜,喜欢,"小卓飞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是妈妈说的,呜,见到爸爸要对爸爸笑。"
  这就是秦继光记忆里的父子第一次见面,他不明白,怎么就会有不喜欢自己孩子的父亲呢?他的小子如果能活过来,他情愿下辈子做牛做马了。
  西装小伙送秦继光和小卓飞到杨凌照家,杨凌照直接去公司了,没跟去。
  那是一套当时很新鲜的高档商品房,有很多房间,还有宽大的卫生间,明亮的阳台客厅,最主要的是居然有24寸的大彩电啊,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啊,秦继光感慨不已,杨先生这么年轻,就这么有成就,想想自己辛辛苦苦干了几十年,最后的下场竟是下岗,要什么没什么。
  那么大一个家,只有黄婶一个人打理,黄婶也是杨凌照雇的阿姨,负责屋子打理和做饭,已经工作三年了。
  小卓飞只是安静的打量一遍这个他以后要住的地方,就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台上的花发呆,这个孩子太安静了。
  吃完晚饭,把小卓飞哄睡着,秦继光回家收拾东西,一进门就看见妻子朱琴冷着脸,"你不错啊,工作没了,连家都不敢回了?"住这一片的都是机床厂的职工,谁有点屁大的事都是完全公开的。
  秦继光没说话,在琢磨着怎么跟妻子说要搬出去住。
  "你说你还能干什么?被下岗了,连工资也要不回来,没用!"那句没用狠狠撞击了秦继光的心,他想到厂长叫他下岗,想到他和那个杨先生的差距,心里再也压抑不住,"是,我是没用,但你tm就有用了吗?家里的钱,全部被你拿去打麻将,我撑死撑活竟撑不了这个家!"他狂吼道。
  "好,好,你现在来对我发脾气了,秦继光,我跟你你给过我什么?看看这个家,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你整天加班,我一个人在家怎么办呢,不打麻将我干什么?!"
  "我??????"
  "别以什么你是劳模来糊弄我,劳模能当饭吃吗?这么多人凭什么就你加班,你不加班我儿子能死吗?"
  说到儿子,秦继光心里一阵刺痛,眼泪就流下来。
  朱琴看他不说话了,哼了一声,"我是没法跟你过了,你秦继光要还有点良心,就在这上面把字签了。"朱琴把一份东西狠狠砸在桌上,秦继光一看,竟是离婚证书,他怒了,"你这个女人,竟要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吗?"
  "我落井下石?你要搞清楚,你连自己都养不起了,我这还是给你减轻负担呐。"
  "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有男人,我TM睁只眼闭只眼,就是为了这个家!你现在要把它拆散,你做梦!"
  "原来你知道啊,秦继光,你TM还真不是个男人,今天,你签不签都没关系了,我是决不会再回来的。"朱琴说完摔门出去。
  阿琴??????,秦继光的手向那个背影伸去,最终没有拉住,声音也最终没有发出。
  秦继光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扇没和起来的门有了动静,秦继光眼睛亮了一下,很快又暗下去。
  "秦继光,你怎么回事?"是那个西装小伙,正冷冷地看着他,"这就是你对待工作的态度吗?你不用去了,杨先生很生气。"
  什么?秦继光一个激灵弹起来,时间竟过了一夜。
  "不,同志,我不能没有这份工作的,我马上就过去了,请再给我一个机会!"秦继光几乎就要跪下来。
  小伙看这么个年纪比他大这么多的人要给他下跪,毕竟于心不忍,脸色也缓和下来,"秦继光,你情况也不好,这么好一个差事你怎么就不好好把握,杨先生是商人,最看重诚信二字,你才一开始就摆杨先生这么一道,你说我怎么帮你?"
  秦继光只觉得全身上下到处都苦。
  这时,大哥大响了,小伙接完,"秦继光,你托小少爷的福了,杨先生说还雇你吧。"
  "谢谢,谢谢!"秦继光这次真给跪下了,他在一旁听得清楚,小伙也给自己说了不少好话。
  秦继光想起昨天那张挂满泪珠的小脸,知道是小卓飞说"我要昨天的伯伯"才保住了这份工作。身逢剧变,那张哭泣的脸从此成为秦继光心里唯一的牵挂。

番外:秦叔(其三)
  秦继光没把家里的门锁死,在心里还是带着这么点希望,希望朱琴能回心转意。
  杨卓飞是一个性格内向的孩子,到新的环境害怕也不敢和人说,在秦继光走后,睡了一小觉醒过来,发现一切都不熟悉,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到爸爸家了,卧室很大,黑黑的,他害怕了,只能缩成一团捂在被窝里想妈妈,还想爸爸,爸爸长的好好看,比幼儿园里所有的爸爸都好看,小卓飞心里甜甜的,终于见到爸爸了,但是我最后哭了,爸爸会不喜欢我吗?妈妈说爸爸不喜欢老哭的小孩,见到爸爸要笑的。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秦继光隔了一夜终于再见到那个他决定要照顾一生的孩子,杨卓飞静静地坐在餐桌旁吃面,看见他进来,苍白的小脸上终于浮起一个笑容,"伯伯"。秦继光看到那个笑容觉得他终于有了着落了,上天终还是眷顾他的。
  "小少爷。"秦继光走过去把小卓飞抱在腿上。
  "伯伯,我不叫小少爷,妈妈叫我飞飞。"
  "呵呵,你就是我的小少爷,这个永远不变。"这个名称暗暗包含了秦继光要照顾他一辈子的决心。
  "伯伯,爸爸今天回来吗?"
  "伯伯不知道。"
  小脸皱起来了,"我想见爸爸。"
  秦继光为难了,他其实对那个杨先生一无所知,所以,使用哄孩子的惯用伎俩:对孩子许下无限期承诺,"以后就见得到了。"
  小卓飞低下头没说话了。
  "怎么了?"
  "以前问过妈妈,妈妈也这样回答的,妈妈不见了,才能见到爸爸吧。"五岁的孩子眼里是空洞的忧伤。
  秦继光可以想象得到,单身女人独自带孩子要受到怎样的指责,而没有爸爸的孩子从小到大过的就是被别人欺负的日子吧,他家小子玩完回来还会大声嚷嚷谁谁被嘲笑,被打了,原因就是那家孩子的爸爸是个瘸子,他当时还很震惊孩子在谈论这件事情时的得意和对那孩子的鄙夷,孩子们的世界就是这样,一切都太过直接,伤害别人是无所顾忌,所以,也更残忍,受了伤的孩子,只怕是心里伤得更重吧。
  秦继光养过孩子,他家小子从娘胎出来就开始折腾他老爹,所谓爱到三岁恨到老,这是大多数父母的育儿心得,男孩更是像害多动症一样一刻不得消停,所以他很担心,这个孩子太安静、太听话了,还记得第一次看见这孩子哭就是无声落泪,而之后就很少看见他哭了,孩子哭哭才正常。小卓飞每天都会问他爸爸会不会来看他,秦继光回答不出也不哭闹,看得秦继光心疼不已,这个父亲把孩子接过来竟从没来看过这孩子一次,也没有人来询问过孩子的情况,每次面对孩子期盼的眼神总是很无力。
  那时家里没装电话,秦继光也只在一个工地见过杨凌照一次,他干什么的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工作也不知道,问黄婶答案一样,家用是早就给好的了,两老看着孩子难过,也只能唉声叹气。
  小卓飞每天吃过早饭,就乖乖自己学习,学什么?先练字,练完后拉小提琴,拉完画画,这让秦继光吃惊不已,这是五岁的孩子吗?自己孩子五岁时只会在外面玩得满身泥巴,叫都叫不回来。琴什么的还是小卓飞让秦继光带他回以前那个阴暗的房子里拿来的,房子家俱一切都很简陋,除了那些与整个环境格格不入的杯子餐具。
  小卓飞每天练完就自己一人到阳台上静静看着外面,从来不说要到外面玩。
  "伯伯带你到外面玩吧。"
  "不想去。"嫩嫩的声音。
  "为什么不想?"
  "外面的孩子会打人。"
  "??????"
  "伯伯带你去没人敢欺负你。"
  "但是妈妈都没带我出去玩过。"
  "为什么?"
  "妈妈白天睡觉,晚上要上班,我自己出去玩会被人家骂,还会打我??????"嫩嫩的声音开始吸气。
  "乖宝宝??????"秦继光只有紧紧抱着小卓飞,轻轻拍他的背。
  白天睡觉晚上上班的工作是什么?秦继光清楚,一个女人想要独自抚养孩子,一无所有之后除了出卖自己还能干什么?杨先生知道自己有个孩子吗?看样子他是知道的,但为什么五年来可以对自己的孩子不管不顾?秦继光只觉得这个世道真是越变越让人难以理解。
  秦继光就这样看着着对父子,从不正常地开始,到悲剧的结束,而他,却无力改变什么。

番外:杨卓飞(其一)
  杨卓飞对小时候的记忆很清晰,他记得从他懂事起的每一件事,记得妈妈总问他不懂的问题:为什么他不爱我呢?记得妈妈会说他很聪明,学什么一学就会。
  但他知道他不是聪明,他只是怕妈妈说他笨,这样笨的孩子不会有人喜欢,因为第一次妈妈教他拉小提琴的时候,他只觉得按在琴弦上的手指疼,钻心的疼,他说,妈妈,太疼了,我不学了。那是第一次他对妈妈说不,之后再也没说过,因为他说完就被打了一巴掌,你怎么可以说不学?不学你要当个废物吗?妈妈很生气。
  他疼得哇哇大哭,不许哭!一声息了,再哭一声试试看!
  妈妈的声音吓得他哭得更大声了,又被打了一巴掌,你哭啊,你再哭我再打!
  他没出声了,他晕,他疼,也没再出声了。
  妈妈抱紧他,飞飞,你为什么不明白呢?你不学就只是个笨笨的小孩,又怎么会让爸爸喜欢呢?你一定要爸爸喜欢你的知不知道?你看这琴,好贵的,但是妈妈还是买给你,再辛苦也买给你,你怎么可以辜负妈妈的苦心?
  飞、飞飞没有爸爸的,他大口喘着气。
  谁说你没有爸爸的?妈妈变得很恐怖。
  外面的人、人说?????他突然被扯起来拉着到院子里,院子里那些平时不和他玩有时会打他的小孩在一群群玩,妈妈冲过去抓住一个就恶狠狠地问是你们说我家飞飞没爸爸?
  那孩子哇就哭起来,他突然觉得很高兴,那些欺负他的小孩被妈妈欺负了,他高兴,于是他笑了。
  告诉你们,以后再说我家飞飞没爸爸我打死你们!
  是大人们都说他没爸爸嘛,是野的,另一个大一点的孩子说。
  妈妈的脸狰狞起来,抬头对着周围的矮楼房大喊,你们听着,我家飞飞他有爸爸,他爸爸多有出息,比你们任何人都有出息,你们谁也比不上他?????
  那个下午阳光灿烂的院子里,杨卓飞永远印在脑海里的是妈妈指着房子大叫我家飞飞有爸爸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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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卓飞终于见到他的爸爸,当那个叔叔高高在上地对他说,我是你父亲。那时他笑了,他知道妈妈没骗他,他真有爸爸,那些说他没爸爸的孩子都是说谎的坏孩子!
  但是爸爸没有喜欢他。
  为什么呢?妈妈说过爸爸不喜欢老哭的小孩,是因为他哭了?但他不是故意哭的,妈妈不在了他哭了几天,那时总是一下子就会掉眼泪,他真的不是故意。
  妈妈说只要他拉琴拉得好了,画画也画得好了,爸爸见了就会喜欢他的,所以他拼命练习。
  但是没有,爸爸不喜欢他,他知道,是不是他再学会很多才艺爸爸就会喜欢他了呢?
  爸爸很少来看他,来了也基本不和他说话,爸爸不和他说话,他就不敢和爸爸说,所以想拿画的画给爸爸看但是不敢,。
  "这孩子很内向嘛。"
  "呃,小少爷只是喜欢安静,非常乖呢。"
  "那好,这孩子就麻烦你多费心了老秦。"爸爸说完要走了。
  "先生,小少爷是你孩子你多留一会成吗?"伯伯似乎有些不高兴。
  "老秦,能多留一会我会留,但是我那么多事你叫我在这里什么也做不成浪费时间吗?如果对我有意见你看不惯可以走人,我杨凌照还没勉强过人。"爸爸对伯伯生气了。
  "不是,先生?????"伯伯不知道怎么说了。
  杨卓飞不想看爸爸和伯伯吵架,他赶紧跳下沙发对爸爸说,"爸爸,是飞飞想见爸爸,你不要怪伯伯。"
  "那么,你已经见到我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杨凌照自己也不明白他怎么就不待见这孩子,只要看见他怯怯的看着他,他就闹心,他杨凌照的孩子怎么这么懦弱,他另一个孩子杨卓越虽然没在他身边在美国,但每次见了也是开朗活泼,招人喜爱,这个那个女人执意要生下来的孩子怎么就一副可怜的样子,让他受不了,这种胆小的性格他最看不起,长大也不会有什么出息。
  不过算了,他爱长成什么样长什么样,到18岁就不是他的责任了。
  杨卓飞和杨凌照的日子就按照这种轨道进行下去了,杨卓飞的成长除了练习各种乐器外(这也是现在很多孩子的悲惨生活),就是在电视上看着杨凌照出席各种竣工典礼、剪彩,说他怎么为本市作出杰出贡献。杨卓飞只有这时是甜蜜的,他真的有一个了不起的爸爸。
  杨卓飞有小时候的阴影,他觉得别的孩子对他都是心怀恶意的,于是在学校也和同学刻意保持距离,他潜意识里认为,只要像小时候一样避开那些欺负他的人,就不会受到伤害。在学校,被标上性格阴暗标签的他被排挤,他在学校就越孤僻。老师也很头疼这种学生,找家长沟通,秦继光也没法子,杨卓飞他从小看到大,知道这种性格是因为小时候不好的事情形成的,秦继光想尽一切办法要让杨卓飞开朗起来,但杨卓飞心里好像有一个根深蒂固的信念,就是要学会很多东西,让杨凌照喜欢他,为此不计代价。这种情形不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化,反而愈演愈烈,秦继光似乎觉得杨卓飞只是活在他自己构建的一个由杨凌照组成的世界里出不来,也不想出来。
  杨卓飞每天最开心的时候就是见到杨凌照的时候,有杨凌照出席的公共活动他就翘课去看,在人群中看着杨凌照意气风发的样子,他看着看着会落泪,为了什么他不知道,只是泪会止不住流下来。
  想要看见爸爸,这种渴望越来越巨大,巨大到哪天没看到心里就会烦躁不安,于是他开始每天早上到杨凌照公司门口的花坛后面躲着,只为在杨凌照上班经过时看他一眼,只一眼,就可以让他平静地过完一天,为此上学迟到被罚也没关系。
  频繁的迟到和早退,秦继光又被叫到学校。从学校回来,秦继光知道必须和小少爷好好谈谈了,这孩子变得越来越沉默,回家连他都不太讲话了。
  "小少爷,我们谈谈吧。"秦继光叫住一回来就要往房间走的杨卓飞。
  "什么事,秦叔?"长大了,也明白了主人和仆人的意义,就不再叫伯伯了,秦继光知道,这个称呼代表了他们之间的疏离。
  "今天我去了学校。"
  "哼,老师说我什么?孤僻?怪异?神经?"
  "小少爷,你早上去哪里了?我很早就见你出门,为什么老迟到?"
  "关你什么事?"
  秦继光呼吸一滞。
  "你凭什么管我你只是我们家的仆人,以后我的事我不想听见你说一句话!"
  秦继光被那扇狠狠关上的门隔在外面,外面的人握紧了拳头,里面的也是心如刀割泪流满面。
  秦继光跟踪杨卓飞,看到他做的事只有深深的无力感,这个傻孩子!那时秦继光还以为这只是一个孩子极度渴望着父爱而已,从来不会想到事情发展到不可思议而无法挽回的地步。

番外:杨卓飞(其二)
  秦继光很高兴,因为周家的少爷周冠青回国了,周冠青可能算是他家小少爷唯一的朋友,尽管他们只相处了一个暑假,但是那个暑假是小少爷过得最开心的日子,在那段时间小少爷笑得最多,秦继光甚至看到他睡着还带着笑。
  他最近觉得他和杨卓飞之间的高墙越来越后厚,而他无力改变这一切,说不定周家少爷的到来会是一个契机,所以 ,他在杨卓飞放学回来立刻就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周冠青?杨卓飞只有一个模糊而遥远的记忆,他记得的惟有那个暑假,杨凌照经常回家里住而已,他记得那是他第一次弹钢琴给杨凌照听,原由是周冠青一定要拉着杨凌照来评判,他和杨卓飞到底谁弹得好?他记得那时他说,卓飞弹得好。卓飞弹得好!原来,得到他的赞扬的感觉,是那么美妙。
  但是,这种幸福,却那么那么的短暂,周冠青回美国了,杨凌照就再没回来住过,为了外人可以,为了他,就不可以吗?
  这次周冠青又来了,他,就又会经常回来住了吧!
  杨卓飞禁不住笑了。
  秦继光也笑了。
  从早上开始,杨卓飞就处在不安中,他能幸福的时刻,又要到了。
  以后就是住这里吗?马马虎虎吧。门外传来一个陌生的嗓门很大的少年的声音,是谁呢?应该不是周冠青吧,是谁呢?
  门大大地被打开,一个全身穿浅白休闲服的少年首先闯进来,后面跟着秦叔,和四年没见的周冠青。
  少年发现站在客厅的杨卓飞,咦,你就是我老爸那个在大陆的私生子啊!长得怎么像个病人似的?
  私生子?杨卓飞有些茫然。
  怎么你自己不知道吗?我妈才是我老爸的原配夫人呐。
  卓越,怎么没大没小的,他是你哥,卓飞,还记得我吗?我是你的冠青哥哥啊!
  杨卓飞还处于不可置信中,爸爸有别的孩子?只能茫然对着周冠青点头。
  老爸!杨卓越眼尖看见在门口的杨凌照,奔过去就来一个熊抱,啵一声亲杨凌照脸上,想不想我啊,老爸!
  后果就是被杨凌照拎着耳朵提进来,你小子给我注意点,这不是美国,别见个人就上去亲啊抱的。
  我哪有?我就没对那个"哥哥"亲啊抱的。杨卓越极力否认。
  没有,那我秘书说的是哪个一下飞机就对机场空姐亲啊抱的?
  人家就是让祖国感受一下人家的热情嘛!
  行了,认识一下吧。
  都认识了,那秦叔,那你大陆的儿子,是吧?
  冠青,这次来好好休息几天,我再带你熟悉公司。
  好的,杨叔叔。
  呵呵,这次见冠青稳重多了。
  ??????
  进不去,他们的世界,??????
  他是个多余的人。

  餐桌上气氛很好,除了一个人感受不到,杨卓飞是压抑的,压抑得嘴唇都苍白,秦叔站在远处担心地看着他。
  周冠青皱了皱眉头,卓飞你怎么不吃啊,是不是不舒服?
  周冠青那次回美国后一直惦念一个人,一个在任何方面都赢了他的小他六岁的男孩。
  话说小周你干嘛发了疯地要结束美好的读书生活,跑回国来给我老爸做牛做马?杨卓越嚼着牛肉模糊不清地说。
  杨凌照又狠狠地给了他一下,说得活像他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资本家似的。
  秘密。周冠青淡笑回答,这是他的秘密,那年夏天他遇到一个笑得苍苍茫茫的男孩,男孩还狠狠打击了他的自信,汉语就不说了,肯定比不过人家,但是数学、历史、物理、化学?????好吧,功课也不必说了,美国的基础教育本来就比不过中国,但就连他最自信的音乐也输,钢琴他没赢,于是他说比吉他,杨卓飞说他不会,他说我教你,一个星期后他认输。
  从此,就没忘记过,所以,想要尽快回来看他。
  但是,为什么,他这么不开心?
  杨卓飞起身。
  你去干什么?杨凌照有些不高兴地问。
  吃饱了,他说,几乎没吃什么,想回房间了。
  离席要说一声,一声不吭,一点礼貌都没有。
  ?????是,父亲、弟弟、冠青哥哥,我吃好了,你们慢用。
  他回房间,今夜台风登陆,屋外电闪雷鸣,一声声,那么愤怒。他想,如果现在到外面去,会发生什么?
  轻轻关上大门,果然没人注意到,已经少一个人了。
  他站在屋檐下,狂风和暴雨在几秒内湿透了他单薄的衬衣,他几乎站不稳。
  看着那些无力在风雨中摇摆的植物,他出去,会像它们一样被蹂躏吧。
  一步、他出去了,完全暴露出来,两步,他只能东倒西歪地走。
  ——不,不要走了!
  是了,还有个男人,也许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会拉住他的人了。
  不要再向前走了,小少爷,跟我回去吧!会有危险的!
  危险?但他不在乎,所以我,也不在乎。
  小少爷,有些事也许真的强求不来,你何苦这么折磨自己?秦叔会心疼啊!在背后死死抱住他腰的男人,声音支离破碎地在风中传过来,带着哭腔。
  强求不来?????吗??????哈哈,我真可笑啊,真可笑?????
  悲凉的声音,很快就被狂风暴雨冲刷干净,留不下一丝痕迹。

  屋里的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落汤鸡似的两人?
  你们怎么回事?杨凌照开口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淋雨,就去淋了,没什么事,先生、两位少爷我们先回房了。秦继光的声音很冷淡。
  杨凌照也散发了淡淡的怒气,不过秦继光没有想理的心情。
  小少爷,要和秦叔说说话吗?还是,要早点休息了?秦继光洗完澡看到杨卓飞已经洗好,坐在床边,死寂一样。
  今天我以为我才是客人,不,连客人都不是,是不存在才对,杨卓飞突然想说话,不停不停地说话。
  原来那才是父亲对孩子的样子,他会对他笑,骂他,或是打他,他们看起来是真正的父子而我,难道就不是他的孩子了吗?不是的话,为什么要认我?为什么要带我立开那个地方?还不如让我在老房子被拆的时候一起被掩埋掉吧。
  他说他圣诞每年都到美国和弟弟过,他从没和我过过一次节日一次生日啊。
  那个夏天我以为他终于注意到我了,我开学拿成绩单给他看,那次我考全年级第一啊,他只是不在乎地说才这么点成绩就骄傲自满了?既然第一没用,还要了干嘛?还不如每次都交白卷吧,我也比较轻松不是吗?
  ??????????
  秦继光静静地听着,他的小少爷终于把哽着的话说出来了。
  杨卓飞说完了,秦继光继续说,今晚看见你出去了,我好害怕,仿佛那年也是风雨交加的夜晚,我加班回家,屋里一片漆黑,知道妻子又去打麻将了,那么,儿子呢?开灯,看见的是丢在地上湿透的衣服和书包,那个裹着被窝的小身体在抖动,我冲过去掀开,儿子全身发烫、抽搐、口吐白沫,我慌了,怕了,找药,找了会我清醒过来,秦继光你傻啦,怎么还不送医院?
  我把儿子绑在身上,披着雨衣死命蹬着单车,死命蹬、死命蹬,背上儿子的抽动却越来越微弱,我绝望啊,腿蹬得没感觉了,那时一个城只有几所大医院,远,远的可以让人天人永隔。
  ?????医生出来对我说:抢救无效,病人死亡。你怎么当家长的?病成这样才送来,高烧引发急性肺炎?????那医生骂我,骂的好啊骂得好,所以今天,你出去,我怕,如果不拉住你,又要是我永远的悔恨?????
  那晚秦继光抱着杨卓飞说了一夜的话,说到天快亮,杨卓飞才迷迷糊糊睡去,秦继光却再也没睡着。

  杨卓越开始很新鲜很高兴地在这个城市到处逛,后来没几天就无聊了,叫着想回美国,理由是是这里的女人又保守又无趣,杨凌照也不管他,整天忙,周冠青也开始到公司上班,杨卓越是无聊到发疯,但他没找杨卓飞,
两个孩子仿佛有默契地故意避开对方。
  不久,杨卓越回美国了,杨卓飞还是暗暗松了口气。
  由于周冠青住在这里,杨凌照也照旧住家了,即使这样杨卓飞也很满足了,脸上也开始有了笑容。


番外:杨卓飞(其三)
  那是一个周末的下午,很平常的下午,平常到不会有人在意,却是杨卓飞一生的梦魇。
  杨卓飞午睡醒过来,看着天花板发呆,他即使和杨凌照住在一起,他们的距离依然和以前一样遥远。
  自己到底有多久没出去了?他自己也记不清,从来杨凌照安排给他的地方就是他的天地,从一开始的单元房,到现在的别墅,可是对他来说从来没有区别,那只是他的一个杨凌照不会来的居住地而已,从来都不是家,因为没有家人。
  杨卓飞,你还要这样下去吗?仅仅是呼吸地活下去?你不要有期望,也就不会有绝望了。
  他决定出门,想看看他错过的没有杨凌照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
  杨卓飞以后经常在想,所谓命运就是一定是注定了的吗?注定陷入地狱??????
  杨卓飞整理好衣装,他特意选一件白色的体恤,看起来会清新点,也不会使脸看上去那么苍白。
  打开房间的门,走出过道,也许他会像往常一样直接走到门口,打开门出去,但他却无意往客厅看了一眼,只一眼,他就再也走不了了。
  杨凌照似乎是工作累了,横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笔记本和一些资料随意摆在茶几上。
  他怎么会在呢?是幻觉吗?杨卓飞歪着头想。
  杨卓飞轻轻走过去,在杨凌照面前蹲下来。
  这个真的是爸爸吗?他的眉、眼、鼻子、嘴唇、下巴?????杨卓飞居然越看越陌生,如果连我都觉得你是陌生人,那么我们之间还会有什么?
  不想和你成为陌生人啊,如果碰到你,就不是陌生人了吧?但是,碰哪里好呢?杨卓飞手足无措,突然想到第一次见到杨卓越时他亲了爸爸一下,那是表示亲密的吧!我亲爸爸一下,就表示我们亲密了呢!
  杨卓飞很开心,他终于找到和爸爸亲近的办法了。
  于是他跪到地毯上,低头,俯身,自然地闭上了眼,所以,没有看到杨凌照突然睁开的眼睛,那里面有,狂风暴雨??????
  那张有些苍白的唇离肌肤还有一层薄薄的空气,他就被一个几乎要把他撕碎的力掀开,他的小腿骨狠狠地砸在茶几上,疼得他一口气上不来。
  你刚才在干什么?语气是压抑的冰冷。
  什么?杨卓飞疼得回不过神。
  他刚才要吻你,杨叔叔。一个冷冷的声音插进来,周冠青端着杯冒气的咖啡面无表情地站在厨房门口。
  杨凌照再也压抑不住,一个巴掌狠狠地抽到杨卓飞脸上,被亲生儿子觊觎的震惊和愤怒,被外人撞破的难堪和尴尬,使得杨凌照再也保持不了冷静,他再抽杨卓飞一个巴掌,对杨卓飞杀气腾腾,以前就觉得你看我的眼神奇怪,想不到你竟然对我抱这样的龌龊心思,你就和你妈一样的下贱。
  杨卓飞被打得混混沉沉,耳朵一阵鸣叫,依稀听见妈妈的字眼,只是无意识地重复,?????妈妈?????
  是啊,你那个妈一看见我就像苍蝇一样粘上来,只跟我见过两次面就跟我上床,我只不过随便说说她舞跳得好而已,她就贱得像个妓女一样张开腿让我上,她至少是个女的,你呢?我是你亲生父亲啊,你太让我恶心了。
  又是一巴掌,好疼,妈妈,你打我,爸爸也打我,我做错了吗?不可以亲爸爸吗?
  你知道你妈是怎么死的吗?她是得艾滋病死的,但是她死前怎么说,说是我欠她的,自己下贱自甘堕落却说是我欠她的,我早就说过永远不会喜欢上她,孩子生下来我也不会认进杨家,她永远不可能以任何手段攀上高枝,是她自己一意孤行,最后要死了还要逼我签协议,我也不会和要死的人计较,养你就养你吧,反正到你18岁我义务就尽到了,到时,你就不再是我的孩子,我算算,哦,你16
了吧?
  杨卓飞睁着空洞的双眼,似乎听见了,又似乎没听见,那些话,他似乎只听到了:18岁,你就不再是我的孩子。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再是你的孩子?
  第一次我去接你你签的协议,就是由我抚养你到18岁,其后,由我决定要不要继续承认你。
  原来,他第一次写自己的新名字,就是签自己被抛弃的协议啊!

  秦继光买菜回来,进门就看见杨凌照脚边躺着不动的杨卓飞,睁着的眼是一片绝望,被打肿的脸,还流着血丝的嘴角,那么触目惊心,而周冠青站在旁边神情复杂。
  丢下菜,秦继光赶紧跑过去把杨卓飞上身抱起来,轻擦那丝血液。
  你干了什么?你怎么这样打他?他对杨凌照急吼。
  干什么?你说我干了什么? 我打的就是这样不要脸的孩子!你养的好孩子啊,老秦,不仅对自己的亲生父亲抱有龌龊的想法,还试图付诸行动,
  他都不要脸了,
  秦继光震惊了,虽然他知道杨卓飞对杨凌照有超乎寻常的感情,但绝不会是这样的,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自己最理解。
  不可能,他坚定地说。
  可不可能不是你说了算,不要再试图激怒我了,如果你还想让他好过。
  不要再让他出现在我面前。
  杨凌照走时下令。

  杨凌照走了,周冠青也不好再住在那里,别墅恢复以前两个人的冷清。
  杨卓飞昏迷了一天,医生说外伤不重,只是心里受到了刺激,只能醒过来再调节。
  昏迷中杨卓飞一直断断续续地低喃一些话语,很多听不清,只是看得秦继光难受。
  杨卓飞第二天清醒过来,没说过一句话,眼睛定定只看向一处,静静地躺着,连饭也没吃一口,秦继光守了他一天。
  我龌龊吗?在睡前杨卓飞突然问秦继光,秦继光愣了一下,想再说什么,杨卓飞已经转过头闭上了眼睛。
  从此,杨卓飞没有再上学了,他会在这个城市到处走,因为记得那天他好像是要出去看看的,只是现在没了魂魄。
  秦继光一开始跟着他,后来看他每天都会准时回家吃饭,而且跟着他,他就不高兴了,所以后来放他自己走。
  一直走,一直走,他看见的东西过去了就会忘记,很多事情想不起来,只要想事情就会恐惧,所以不要想,他告诫自己。
  有一天一群人拦住了在游神逛着的他。
  哟,这不是我们学校最忧郁的白痴,杨卓飞同学嘛。
  杨卓飞?好熟啊,对了,是我的名字。他想清楚了就要走过去。但是不管他走哪边都会被拦下来,他不明白这些人拦他干什么?
  忧郁是忧郁,怎么是个白痴吗?看起来不像嘛。
  年年考倒数第一,怎么不是白痴?奇怪的是居然都没被开除,还能上市重点高中, 说不定有个有钱有势的老爸。
  这个混混少年是杨卓飞初中的同班同学,他上学的时候整天在外面混,混到后面倒竟然有点又想念学校,今天就和兄弟们到母校逛逛,遇见了也在游荡的杨卓飞,难为他还记得杨卓飞,本来像杨卓飞这样的同学,一班里面有两三个记得他就不错了,但这个混混少年最痛恨的就是学习好的好学生,杨卓飞考过全年级第一,但第二个学期让所有老师同学跌破眼镜,科科白卷,他觉得这个杨卓飞是个可以培养成小弟的苗子,也就多注意了两眼,在他贫乏的同学记忆里居然就有了杨卓飞的一席之地,但后面才发现这个同学和他们不是存在同一个空间,无比遗憾地放弃了发展计划,后来关于他的传闻就会自觉不自觉地注意起来,想不到今天居然遇见了,以前通过观察就觉得他可能是有钱人家的小孩,穿的乍看很一般,细看就看出是名牌了(人家都穿校服,这位混混同学眼还是比较毒的)。
  白痴就白痴吧,跟哥我混保你横行天下啊,混混同学伸过手一把搂过杨卓飞的肩,走吧,跟哥几个去喝一杯去。
  突然跟陌生的气息接触,杨卓飞不安地微微扭动。
  别动,哥请你还是给你面子了,别给脸不要脸。
  听见不要脸这三个字,杨卓飞不敢再挣扎了只是颤抖,好像有可怕声音说这三个字,而后就是无尽的疼痛。
  被拖到一条背街一个昏暗的酒吧,杨卓飞看着那个闪烁的字眼——一厘米阳光,既然是阳光,怎么这么黑暗?
  似乎是看出他的疑惑,米帅,就是混混同学的名字,解释说,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很有感觉吗?
  什么感觉?杨卓飞没问,但是眼睛说出来了。
  就是,就是,反正老子说不清楚,喜欢就是了。
  是黑暗冰冷中的一点光亮和温暖吧。
  一群人在一厘米阳光的包厢里坐下,点了酒和一些零食,陆续有人点烟,杨卓飞好奇又有些害怕的看着这些少年的行为,直觉这样子很不好,米帅把抽过几口的烟递到杨卓飞面前,抽一口?杨卓飞摇头。那算了。
  对了杨卓飞,以后和我混我可提醒你,要叫我米哥,不准叫帅哥,叫了我揍死你。
  杨卓飞点头,叫什么无所谓。
  天啊,你就吱个声会死啊,我看你眼睛说话很累知不知道?旁边人就觉得有趣,一个讲话一个不吱声,还说的津津有味,也就米帅天生一副毒眼才看得懂杨卓飞的眼语。
  杨卓飞还是点头,只是太久没说话,害怕开口,他总觉得害怕,到底害怕什么又想不起来。
  来,把这杯喝了,我米哥就正式收你为小弟了。米帅抬杯满满的啤酒给杨卓飞。
  米帅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心态,就是想把杨卓飞收了当小弟,他一看杨卓飞就有怜悯的感觉,直觉他过的很不好,而且这家伙敢考第一后就次次交白卷,敢于反抗家长老师的强权,从小到大为他老考不及格的分数没少挨他老爸的板子,杨卓飞敢交白卷是勇气可嘉还是家里根本没人管呢?他觉得杨卓飞这人奇怪,觉得奇怪就觉得神秘,觉得神秘就觉得想收他为小弟。
  而且人很奇怪,他在学校想逃离,离开了发现再也回不去又很想念,没事老到学校瞎逛,看着在操场上上体育课的学生,心里很不是滋味。
  杨卓飞抬了酒杯,看看里面金黄的液体,一些东西闪过脑海,直觉不能喝,但看着米帅闪闪发亮的眼神,还是喝下去了,一口气,好难喝!呛得他几乎要吐出来。
  米帅看他咳得气都喘不过来,哈哈大笑,笨蛋呐,连酒都不会喝,哈哈。旁边人也笑。
  杨卓飞眼泪迷蒙地看着大笑的米帅,这就是和别人在一起的感觉吗?他知道,他喜欢这种感觉。
  啊,有人惊叫起来,看他的手!还有脖子!
  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杨卓飞手上脖子上□的皮肤泛起了点点红斑,看起来有些可怖,杨卓飞定定地看着自己的手发呆。
  所有人极快地远离他身边,不会是什么怪病吧?我听说得艾滋的就会长这样的斑。刷——离得更远了,有人几乎跑包厢外面去。
  你、你有艾滋吗?米帅惊魂未定地问,刚才还和他勾肩搭背的。
  艾滋?????,你妈就是得艾滋死的!杨卓飞觉得他的脑袋炸开了,所有的东西,所有的话,就像决堤的洪水,几乎冲垮了他的意识,眼前一片模糊,他站起来,试图抓住些什么。
  旁人看见他摸瞎一样地撞过来赶紧让开,过了一会他看清了一些那些人的表情,定了定神,默然地走出去。

番外:杨卓飞(其四)
  夜晚冷风吹得他更加清醒,杨卓飞,你最终还是躲不了啊,想忘记也办不到!
  看着手上的红斑,耳边依稀传来妈妈的惊叫声,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不能喝酒,医生你是不是搞错了?
  这位女同志,我没搞错,你家孩子体制特殊,对醇类制品都会有过敏反应,以后要注意点,酒精类和发酵类制品都不要给孩子吃。
  能不能医治?
  过敏症只要不接触过敏源就不会发病,也有会随着年龄增长而改变的例子。
  不行,孩子必须学会喝酒,医生,还有什么办法?
  或是吃药抑制,但是这些强制抑制的药会有副作用,一般我们不开的。
  医生,麻烦你了。那时,妈妈好像给医生塞钱了,以前不懂,什么都不懂,不懂为什么要喝难喝的酒,即使吃了那种药会呕吐,妈妈也一定要他吃。呵呵,妈妈你做的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回到"家",秦叔已经在门口等着他,看到他松了一口气。
  秦叔看着他笑得很心酸。
  今天回来晚了,不好意思,秦叔。
  秦继光有些惊讶,但马上回过神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饭我给你热着呢,快进来。
  吃过饭,杨卓飞独自一人回到屋里,打开那扇尘封已久的抽屉,里面是从老房子带来的东西。
  一瓶标签纸发黄的药静静躺在里面,他拿起那瓶早已过期的药,药名奎希,用于各种过敏病症,孕妇慎用,谨遵医嘱。
  还记得秦叔刚照顾他时很奇怪他为什么要服这种药,他告诉秦叔说是妈妈让他服的,为了学喝酒,秦叔很生气,不让他吃了,他是很高兴的,事隔多年,却还是要重新服用,因为,他喜欢上在人群里的感觉了,在那里,他才会暂时忘记杨凌照吧。
  还是一厘米阳光,杨卓飞站在门口,也许这个名字真的很吸引那些彷徨的人吧。
  进去吗?会不会被赶出来呢?
  突然有人从后面拍他的肩,一个扎着头发的男人对他说,进去吧,我这里不只有酒,也有饮料。
  什么?他吃惊的看着男人。
  我是这里的老板,男人解释到,你昨天是酒精过敏吧,他笑笑,买酒的什么没见过,你昨天走后我和客人解释过了,不用当心。
  吧台上,杨卓飞对老板说,我要喝酒。
  老板没问什么,给了他一杯啤酒。
  老板看得出又是一个迷途的少年,但是这年头这样的孩子多了去了,他们缺乏时间的锻炼,现在占着青春恣意妄为,但他们看不到自己未来的暗淡,不了解社会现实的黑暗,也许要等若干年后才会明白,他们失去的远比得到的多的多。
  老板不清楚杨卓飞的情况,只是知道这个男孩还单纯得像一张白纸,却被什么郁结于心,也许他来喝酒只是仅仅想找种发泄方法。
  老板谈他的过往,谈他店的名字,谈他遇到的各种客人,对其他人他不会这么坦白,只是对这个男孩他会不自觉放下心防。
  他说店名只是因为有个电视剧叫《一米阳光》,他觉得好就改了用了,不敢太大,比人家小一点,叫一厘米阳光。
  他讲他为了坚持音乐而放弃工作,只能开个小酒吧糊口,至少还能进行他的音乐。
  他说搞艺术就是要准备牺牲,他说也许不管做什么你都要牺牲吧。
  杨卓飞第一次跟人聊天,第一次听人故事,被深深吸引住了,他跟着男人的故事而喜怒哀乐,原来他也可以为了杨凌照以外的人而感动。
  晚了,老板说明天再来吧,你还要上学的。
  杨卓飞想想说,好的,我明天上学,晚上过来。
  第二天杨卓飞来了,一厘米阳光却是紧紧关闭的大门,老板有什么事耽搁了吧!
  他站着等,一个小时过去了,他靠墙等,两个小时过去了,他坐在地上等,把头贴在膝盖上盯着路口的方向,他等。
  小伙子,对面好像有人叫他,一看,是对面副食店的大妈,你找那什么阳光的老板吧?别等了,昨天晚上好像有人喝酒闹事,他劝架被打伤了,今天肯定不开门了。
  哦,那么到那里找他?杨卓飞有些茫然,昨天才说好的不是吗?怎么今天就变了?
  不知道,你也别等了,回吧。大妈扬扬手。
  以后他一直会到那里来等一段时间,直到确定它不开门才离开,直到一天他来看见店门终于开了,他高兴地跑过去,里边有人在拆东西。
  你们干什么?他有些生气的问,怎么不经过老板同意就乱动人东西?
  你谁啊,嚷什么嚷什么?一个粗壮的男人走出来,什么老板,我就是老板。
  什么?你不是!
  男人一看知道怎么回事,也不和一个学生计较,说,这里已经转了。
  杨卓飞懵了,好半响才自言自语说,为什么骗我?

  米帅居然又看见杨卓飞,那时他独自一人坐在一家酒吧喝酒,他想如果他死撑把书读下去就就不会老觉得空虚吧。看见杨卓飞站在酒吧门口发呆,一副要进不进的样子,杨卓飞!他大叫。
  他突然有种念头,拉他下水吧,让他也体验一下无意义的生活,凭什么他也是不会读书,却还能继续读高中,而他却要永远无事可做的生活下去?
  杨卓飞那天晚上和米帅拼命喝,喝到吐。
  米帅把他塞进出租,想了想还是送他,喂,你家在哪?
  杨卓飞总算把地址说出来才昏睡过去。
  那是有名的别墅楼盘,杨卓飞家果然有钱。
  到了,米帅费九牛二虎之力把杨卓飞从车里拖出来,酒醉的人绝对比清醒着重一倍!
  秦继光老远看见一辆出租上下来的两人有一人像杨卓飞,赶紧跑过去,果然是,看见他们的样子,秦继光猜得八九不离十,口气很冲地对米帅说,谢谢你送小少爷回来,不过以后你就不要再接近他,听到了没有?
  米帅最讨厌就是这些家长似的教训,心里想听口气你还只是个仆人,拽成这样,老子偏接近他了,老子一定要把他教成无恶不作的学生!
  很多年以后,也许米帅会后悔当初这种可笑的赌气。
  一个多月里,米帅带杨卓飞吸烟,上游戏厅,玩赌博机,打架也叫上他,杨卓飞经历着从所未有的体验,开始米帅诱导他说着才应该是青春该走的路,到后来杨卓飞知道,他爱死了这种秦叔说的堕落的生活,因为踩在别人之上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原来从小大家就喜欢欺负人啊!
  后来米帅叫嚣着要给杨卓飞找女人"破处",其实他也是个处男,找小姐这种事不是他出得起价钱的,现在有杨卓飞这个冤大头,于是就积极策划。
  那晚杨卓飞开始手足无措地面对风情万种的小姐,由经验老到的小姐引导慢慢进入状态,男性本能就开始占主导,小姐还是很宽容地接受他生涩的动作,还时不时叫几声以示鼓励,但小姐渐渐发现杨卓飞□的双眼被疯狂取代。
  杨卓飞眼前的人仿佛变成老房院子里那个欺骗他的小女孩,那时他只想静静站在旁边看他们玩的,一个笑起来就有深深酒窝的女孩过来邀他,他惊喜莫名,他们一向不喜欢和他一起玩的,他觉得那个笑脸是那样好看。他们玩躲猫猫,女孩带他到一个坑前说你躲坑下吧,他一定找不到你,于是他躲,他等,等到妈妈来找他,他不愿出来,他说要等抓鬼的来找,妈妈心疼地把他抱起来,小傻瓜,你被骗了。
  啊,激情犹在的房间响起了尖叫,杨卓飞骑在小姐身上扇小姐巴掌,一边扇一边喊,你不和我玩算了,为什么要骗我?我也不稀罕和你们玩的,为什么这样坏??????为什么要骗我签字?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都骗我??????

  杨卓飞开始喜欢上性虐,他从虐待小姐身上获得的快感远远超过□,像毒瘾,越吸越深,无可自拔。
  小姐几乎不敢接他的客,即使给更多的钱,也有为钱不怕虐的,但杨卓飞越来越无法满足。
  他一次和一个高中女生上床时,他知道了,原来,把那些光鲜的人拖下黑暗,才是最快乐的。
  他开始勾引情窦初开的女生,初中高中都有,但是,年龄越小他越兴奋,骗上床,再毫不留情地甩掉,直到有家长告他猥亵□未成年少女,杨凌照怒气冲冲地冲到家把中午还在睡觉的杨卓飞提起来质问。
  杨卓飞满不在乎地笑,猥亵?□?不存在,大家你情我愿地,是她们下贱,自愿张开腿让我上的,你说有见过比她们更贱的人吗?不过我每次都带套的哦,我不会让她们怀上永远不会被承认的小孩的,爸爸,我还不够高尚吗?
  杨凌照甩了杨卓飞一巴掌,你说什么?声音里是沉沉的怒气。
  杨卓飞吸一口气,回过头来,依然是笑得不在乎,这不是你教我说的吗?才多久啊你就不记得了?爸爸你记忆退化了?啊,对了,杨卓飞换上可怜兮兮的面孔,爸爸,你要亲手把我送进监狱吗?不要啊~~~~~~~你答应妈妈要照顾我到18岁的,如果你这么做,会让死者永不安宁,你一定会良心不安的是吗?
  你,你真的是杨卓飞吗?杨凌照仿佛不认识这个人。
  天啊!杨卓飞夸张地叫起来,爸爸你还那么年轻就不认得我了?我记得好像有种叫帕什么综合症的?????他用眼斜睨一眼杨凌照。
  好好好,杨凌照连说三个好,我忍你,我替你摆平,18岁,你记好了,你生日那天!
  门几乎被杨凌照甩烂,杨卓飞却在杨凌照走后止不住地哈哈大笑,笑得眼泪直流,他十几年的苦十几年的悲,想把它们全部流出来?????
  秦叔,他哭到没有力气了叫到,去把所有吃的拿来,少爷我饿了。
  秦继光看着这样的杨卓飞,心疼到无以复加,但是,他现在连走过去抱着他让他哭都做不到。
  杨卓飞拼命吃,因为他觉得不拿东西填进去,就无法堵住心上的那个通洞。
  从此,杨卓飞爱上暴饮暴食,和让杨凌照焦头烂额地收拾他留下的烂摊子。
  周冠青打听到,直接冲进夜总会杨卓飞的包厢,杨卓飞看见闯进来的周冠青,意外了一下,哟,这不是周大少吗?怎么来了?来来坐坐,怎么周大少特意来尝尝"自甘堕落"的滋味吗?保管你试过之后再也离不开哈哈。
  卓飞,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我承认我之前错了,你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折磨杨叔叔了,好吗?我求你!周冠青痛心地说。
  杨卓飞嗤笑一声,周少你怎么又这样?我折磨爸爸什么了?你怎么又污蔑我?哦,对了,周少你以前就喜欢污蔑我,这可真是不好的习惯。
  什么,卓少?他以前污蔑你?旁边的人大嚷起来。
  是啊,污蔑我。让我生不如死,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兄弟们,围起来,别让这小子跑了,得罪卓少就是得罪我们!
  你们想干什么?周冠青看那些人的眼神感到恐惧。
  把他手机拿了。手机飞起来,砸到地上,碎开了。
  周冠青被两个人按到地上,卓飞!快让他们放开我!
  你们干什么?杨卓飞淡淡问。
  教训他一顿,让他知道我们卓少是不可得罪的。
  教训一顿?不就打一顿而已,无趣。
  那当然无趣,我们来点有趣的吧,男人说完唰——撕开周冠青的衬衫。
  周冠青一脸灰白,卓飞?!
  这是干什么?杨卓飞瞪大了眼睛。
  嘿嘿,男人□,手色情地伸到周冠青的胸前抚摸,卓少没见过吧。
  看着男人的动作,杨卓飞觉得好恶心,直觉就想叫停。
  玩男人,比玩女人更爽哦,卓少,你不想亲自报仇吗?
  ?????真的?????会比女人更让人快乐吗?
  周冠青拼命挣扎,——不,卓飞,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杨卓飞着了魔,对"快乐"着了魔,他想要更多的快乐,无尽的快乐,所以他停不下来,他伸了手??????????

  秦继光每天都会在门口等杨卓飞回家,不管多晚,杨卓飞回了他才会去睡。他只是想让杨卓飞知道,家里还有人在等他。今天还早,所以秦继光还在屋里,突然大门有开门声,秦继光从厨房出来看,他每天都把宵夜做好,不管杨卓飞回来吃不吃。
  杨卓飞站在门口,衣着有些凌乱,神情,是无比的颓败。
  秦叔,他抬头看见秦继光。
  小少爷回来了,喝什么,咖啡?还是喝牛奶吧。说着去开冰箱门。
  秦叔,杨卓飞的声音是那样死板,今天,我把周冠青□了,还和别人一起玩弄他。
  秦叔很茫然地转过来。
  杨卓飞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说,是真的。
  啪——声响似乎延绵了。
  呵呵,杨卓飞笑起来,比哭还不如,你们都喜欢扇我巴掌,不过没关系打吧,打啊打的,也就习惯了,哈哈。神经质的笑。
  哗哗——莲蓬头的冷水不停地流到杨卓飞还穿着衬衣的身上,杨卓飞跪在瓷砖上,头抵着墙。
  秦继光从后面关掉龙头,把杨卓飞抱到胸前,杨卓飞脸翻过来,眼睛,是空洞的看着天花板,嘴唇,喃喃说着,杀了我吧??????
  秦继光说,你还有我啊!
  杨卓飞说,可我不要你,我要的只是一厘米的阳光,你给不了我的。
  秦叔我有一个刑期,不是期满释放,是期满枪毙的。

  总裁,您的儿子来了,在外面,要见他吗?只知道总裁有个儿子,却从没见过,只是听过很多不好的传闻。
  杨凌照从文件中抬起头来,玩味地笑,叫他进来。
  杨凌照看着杨卓飞憔悴地样子,笑得更开心了。
  就是今天了吧,9月9号,你18岁的生日。
  是的,最后一天了,爸爸,不管是生日节日,你都没有陪我过过,最后陪我一天吧。
  你觉得可能吗?
  杨卓飞深深看了杨凌照一眼,仿佛一生都在这一眼看透,我知道了,只是总是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说要试试,最后试试,可我已经没有力气了,?????不打扰你了。

  杨卓飞软软地靠在汽车坐位上,神情很恍惚,突然看见从临街一间服装店走出的一个女人,杨卓飞眼神聚集起来,那个,是现在和爸爸在一起的女人,爸爸爱她吗?很爱她吗?
  凭什么,我要死了,你们却还高高兴兴地活着,我不准!
  副座的车门被打开,一个打扮妖娆的女人坐进来,卓少,今天人家特意推掉所有的约会来见你哦,你要怎么补偿我?女人把白皙的手臂搭到杨卓飞肩上。
  出去。
  什么?
  我叫你出去。
  卓少你什么意思?临时叫人家陪你一整天,人家好不容易来了,你叫我走?
  你不出去是吧?那好吧!
  女人觉得杨卓飞的神情很?????诡异,还没回过神就被一个巨大的惯性力狠狠拖到后背上。
  汽车冲过去的时候,女人正和两个正在说话的人错身而过,那两个人,一个年轻女性,一个男孩,他们相谈甚欢,男孩最先看见车冲过来,苏老师——,男孩最后还试图推他的老师一把,但是,一切都来不急了,两个人?????飞了起来?????

原谅
  我抬头看着晕着城市灯光而灰蒙蒙的天空,"你知道我出过一次车祸,可你不知道我已经死了,"我看着他吃惊的表情,"应该说我以为我已经死了,却还活着。"
  "不懂?没关系,你知道我死过一次就行了。"黎兵死命思考的样子好好玩。
  "懂,你车祸差点死掉嘛,我还不是差点被人砍丧命,我们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以后相依为命吧。"
  呵呵,还是不懂,差点跟已经完全不是一个层次,话说又有几个人能懂。
  "相依为命?你又不是无亲无故的,装什么命运悲苦啊?如果是我,我不要和谁相依为命,我要和我在一起的人快乐幸福,我也要快乐幸福。"我微笑着看向远处遥远的记忆。
  "记得我妈妈跟我说过,你出生的时候正赶上国家计划生育,如果你注定不是投第一胎,那么你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你降世了,你的弟弟妹妹却连看一眼这个世界的可能都没有,所以,不要轻言放弃生命,你是我半只脚跨进棺材才生下来的,你那么幸运了,还有什么好抱怨的?你每天必须做的事情,就是让自己过得开心。"
  那时我同寝一个同学自杀死了,为情,她从教学楼顶上跳下来,我刚好打水经过,目睹她的坠落,她死前的抽搐。
  我悲伤苦闷,回家抱着被子闷哭,觉得生命脆弱、渺小和不堪一击,妈妈就跟我说了这样一些话,她说丫头,你那个同学什么人都想到了,她的情人、父母、朋友,唯独没有想到她自己,你们是经过多少艰难险阻才出生长大成人,她结束自己的生命,对不起的只有她自己,她死了,你现在悲伤,过后呢?你的悲伤还会残存多少,所有人的悲伤都会消失,那么她的死又能证明什么意义?所以,如果以后遇到了想让你结束生命的事,不要去这么做,活着,就什么都能过去。
  那时妈妈是害怕的吧,害怕那种抑郁会传染,害怕我幼稚的心智受不了打击。也许是有阴影,我大学四年,研究生三年竟没谈过一次恋爱。
  "黎兵,所以,为了我们的幸运,我们要尽量最好地活下去。"
  "知道了!"我也会每天都好好生活的,黎兵暗自说,想想他以前混过的岁月,只能有无奈。
  "走吧,你还想不想赶车了!"黎兵一把搂住我的肩往前走,这小子怎么老爱做这个典型的流氓动作?
  "呃,我和杨总和周冠青他们是有些渊源的,但我不知道怎么说,?????"
  "哎呀,走了,车不等人,以后你想说再说,反正他们跟我们不是一层的,知道这么多干嘛。"
  我笑了,黎兵是不想逼我吧。

  第二天元旦,我起得很早,有件事情想去做。
  我坐在楼梯口发呆,听见后面的开门声,转过头去,对愣着的人一笑,"早啊!"
  "你怎么在这里?"她有些惊异。
  "我想来找你,可是没有你的电话,只好直接来了,来又来早了,怕你还在休息,只有在外面等了,张臻俊的姐姐。"张臻俊就是和我一起死去的那个男生的名字,他的姐姐,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我是苏缇的人。
  "我想了很久,想去看看张臻俊,张护士,你今天有时间吗?没有的话我们改天约,好吗?"我很真诚的说。
  她看了我一眼,口气依然不善,"你等一下。"
  她回去打了个电话,"走吧。"说完就径直往前走了。
  "在龙脊山公墓,我们打的去吧。"
  龙脊山,好远啊,"不好意思,那个,能不能坐公车去啊?"
  "坐公车?很麻烦的。"
  "对不起!"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心里羞愧无比。
  她看了我一会,"算了,坐公车就坐公车吧,就你麻烦。"
  "实在是不好意思。"
  公车一站走,一站停,我和她之间气氛很微妙,我想打破尴尬却不知从何说起。
  "还没自我介绍吧,我叫张臻灵,灵活的灵。"
  "呃,你们都是很好的名字。"
  "你呢?你要叫什么名字?" 她瞅我一眼。
  "?????还是叫我阿飞吧。"
  "你决定要叫这个名字了吗?"她脸色有些冷。
  我苦笑,"不是由我决定,而是事实如此。"
  哼,她扭头看着窗外。
  一路上我们没再说话。
  她是我重生后第一眼看见的人,而且由于前因后果,我总觉得对她有深深的歉意,相处也好别扭。
  "到了,你还要发呆发到什么时候?"
  恩?就到了?我抬头一看,张臻灵已经站在后门准备下车了,由于这是最后一个站,车内乘客就只剩下我们两个,司机正不耐烦地看着我,呃,我赶紧走到后门跳下车。
  郊外的那种宽广荒凉的感觉迎面扑来,我深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进我的鼻管,刺激着我的神经,我的身体也被埋在这样一个荒凉的地方吧。
  "快点啊,还要走好长一段路的,你在磨蹭什么?"远处张臻灵已经在吼了。
  名字这么秀气,怎么性格那么火爆!
  我们在好像永没尽头的坡道上爬行,这个烂身体!我一路暗暗诅骂,没爬多久,我就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后面的每一步都像在受刑,张臻灵在旁边没事人似的鄙夷地看着我,我忍不住朝她吼,"这个身体又不是我的!"
  终于到了,苦刑结束。
  举目望去,一大片山坡上俱都已经全是墓碑,整个墓园,只有他们两个人,一片萧索。
  跟随着张臻灵在墓碑之间穿梭,这里是另一个世界的入口,我们站在门外凭吊逝去的人。
  在墓碑前的石台上摆好带过来的水果和糕点,张臻灵就直接坐在冰冷的地上,把围巾从脖子上拉下来,揉成一团轻轻擦着墓碑上的灰尘,直到墓碑回复原来的干净。
  "每次来我都是这样坐着陪他。"张臻灵看着墓碑上那张微笑的黑白照轻声说。
  "哦。"我没话可搭。
  "你不说什么吗?"她抬头看我,"你来不是要说什么吗?"
  来了我反而什么话也说不出了,来为杨卓飞道歉?还是仅只是祭奠一下这个比我不幸的男孩?看着那张年轻的笑脸,我觉得我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喂,你说他会像你一样的活着吗?"她在我们沉默了许久后突然问。
  啊?
  "你都活了,凭什么他就不能活了?"张臻灵看我吃惊的表情生气了。
  "没,我没说他不能活啊。"汗!这是什么对话?
  哼,她转过头看一眼墓碑说,"我上网查了你的这种情况,网上有很多你这种例子。"
  "什么?真的有!?"我是真的惊了,这种荒谬的事不仅有还有很多?
  "是啊,很多小说都这么写呐。"她戏谑地看着我。
  倒,我被戏弄了!我无比无奈地看着她,"所以说文学来源于现实又高于现实。"
  "可是,我还是宁愿相信他会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活着。"她说这话的笑让我晃了眼。
  "恩,也许。"我说不出肯定的话。
  我抬头看着天,说,"其实不管是我是杨卓飞,还是苏缇,你都有理由恨我。"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杨卓飞是他死亡的直接原因,而苏缇,是间接原因,他是我选修课的学生,他说他虽然学文学,但对哲学很感兴趣,喜欢提问,也会为了坚持他的观点大胆和我争辩,所以他虽然不是我们学院的学生,但是我对他很熟悉,那天我们相对而走,本来打个招呼错身走开不就好了,但是我偏偏突然心血来潮地想跟他说说他上学期交的期末论文,你说我那么啰嗦干什么?大街上有什么好说的,装什么关心爱护学生?"
  我不只一次悔恨地回想过,但是一切都已毫无意义。
  "算了,我又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你要事先知道问个问题会导致他被车撞死,我才应该恨你。"
  也许今天我来,是乞求苏缇被原谅吧!

车祸
  自学考试时间快到了,这次两天考四科,强度还是有点大的,如果我是高考生,这点考试小case,但我已经多年没这样考过了,神经还是会紧张,我下班就抓紧时间看书,黎兵自认过不来这样的日子,他就不明白了,我也是高中没毕业,按理应该是那种看书就头疼、绝对跟书是八字不合、命中犯克的那种。我说这还不是社会逼迫的吗?只要是为了生存,人没什么做不到的。
  杨卓飞怎么高中都没毕业就不得而知了,这个脑袋绝对是聪明的,至少比我前世的聪明,我前世是老天怜我苦得,但现在的这个记忆力极佳,思维反应也快,这天生就是用来读书的头脑嘛,我真是爱死它了。
  今天难得的的周末,但下午还是要再去买几本习题,原来的做完了,以现在的程度考过不成问题,但是我就是想考80分以上,什么时候我也这么执拗了?
  从书店出来,我在站台上等公车,嫌眼镜老被呼出的气蒙住,我没戴了,前世我摘下眼镜就感觉自己是个瞎子,今世这个习惯还根深蒂固,摘下眼镜的瞬间我会一片迷茫,之后才会慢慢清晰,我知道这是心理作用。
  这条街背临主大街,清静,但是临街店铺卖的东西贵死人,基本上是有钱的女孩女人老女人光顾,路边停满了各式轿车,我眼神不善地打量它们,车无疑是贫富差距的最佳表现,况且我和它还有不共戴天之仇,真是想将它们毁之、灭之啊!(好同学不要学他,不要产生这种不良思想)
  天开始下起细雪,纷纷扬扬地飞舞在我旁边,落到我脸前,我就一吹,它就无奈地改变向下的轨迹而飘飞,但是最终也逃不过地球引力的吸引,落到地上,融化消失。
  突然传来一声急刹车的声音,我牙齿都酥完了,打了个冷颤,后来马上又是一声砰的剧烈碰撞声,车祸!我心里那种恐惧感又上来,我有些受不了地抓紧胸前的衣襟。
  "啊——撞上人了!"又是一声尖叫,我全身力气抽空,无力地靠着站牌。
  今天不宜出门!
  我回过点神,赶紧过去看,这条街人不多,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围着,我先看到一个男的平躺在车前的地上,一个女人在他旁边呼天抢地,心烦!
  "麻烦你别叫了,赶紧打120啊!"我忍不住说,拿出手机,要拨号。
  那女的扑上来一下子抱住我,"你吼什么吼?不要你打!"女的似乎很急。
  什么啊?我吓一跳,"好、好我不打,你放开!"
  那女的也觉得她的行为奇怪,也就放开了,这都什么人呐?
  "行了,别演戏了,你们是要钱吧?"旁边一个既刺耳又熟悉的声音带着不屑说。
  杨凌照!我转过头看,果然,今天大凶,不宜出门!
  杨凌照随意倚着车头,看戏似的看着这一幕,而他BMW车后,居然还有一张车撞在了后车厢上,看着这辆车屁股被撞凹的车,我心里一阵暗喜,心里那叫一个高兴啊。
  "你撞人了,当然要赔钱。"那女的听了,立刻理直气壮地说。大婶,现在谁都知道你们是骗钱的了。
  "凌照~~~,这些人明显是骗子,"天,是那个在杨凌照办公室奚落我的那个女人,"别给他们钱啦,他们说不定是一伙的~~~~"这个女人说这话的时候偏偏还往我身上瞄。
  吐血,"你有病啊?谁跟他们是一伙的?"
  "凌照~~~~~,他,他骂我~~~~~~~"
  完了!冲动是魔鬼,杨大总裁不会立刻发布新春1号总裁令,直接把我开了吧!我赶紧转身要走,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站住!还没完,你骂了我就想一走了之?"女人很拽很蛮横。
  我只有站住,谁让后面的是我老板,而这个女人有可能是老板娘。
  "这位小姐你误会了,"我转过来就是一脸笑容,"我没骂你,我的意思是这大冷天的你说太多的话,会导致过多的冷空气侵入肺部,会得肺炎,当然就有病了,小姐你理解错误了。"
  女人气得脸发绿,我暗示她有可能得非典,而杨凌照依然一脸兴味地看着这场好戏。
  "喂,先解决撞人的事情。"骗子女人怒气冲冲地说。
  太好了,她适时解了我的围,你们赶紧去解决纠纷去吧,我不奉陪了。
  "凌照,我们报警,把他们统统抓起来。"很明显,这句话又是对着我说的,这个女人有完没完?
  那两个人听说要报警,女的迅速把男的拉起来,跑了,临走还撂下一句话,"呸,没有良心,为富不仁!"说的好!
  他们就是这样,成就敲一笔,不成就闪,除非警方布控抓捕,否则也拿他们没办法。
  "喂,现在该解决我们的事情了吧。"另一个被忽略的事故车主插上来,真是纠纷不断啊!那个女人说的话让我怒了,我也不想走了,就留下来看好戏。
  "你是怎么开车的,突然就减速停车,也不打灯,看看都撞成什么样子了!应该由你来负责。"
  "喂,这么说就不对了,明明是你从后面撞上来,应该是你陪我们钱!"女人很生气,也是,她怎么可能让人占便宜嘛。
  "要不是你们不打灯,我能撞上吗?"男人也毫不示弱。
  ????????
  也许只要放开了吵起来的架,全天下都一样吧,毫无形象可言。
  "行了,梦佳,别吵了,"杨凌照终于受不了,转过身对男人不耐烦地说,"我们也别浪费时间了,你要多少?"
  "什么?凌照,凭什么给他?"
  "凭什么?就凭是我给钱。"杨凌照脸瞬间冷下来,女人一下子熄了声,嘟着嘴不说话了。
  "?????喂,114查询台吗?麻烦帮我转接交通事故管理报警中心?????喂,你好,这里发生一起'恶性'交通事故,地址是文溪街中断,?????撞人、追尾、阻塞交通?????我姓林?????好的。"
  收线,杨凌照又是想砸钱了事,我偏不让他如愿。
  "对嘛,这位先生这才像个开宝马的,?????你看这车灯撞的,换了至少也得400,还有外壳喷漆??????"那位车主变身为开口的大狮子,开始漫天要价。
  终于,交警来了。
  "你们两个是车主吧,说说怎么回事?"一个交警同志做笔录,一个拿着相机开始勘察。
  "啊,我们已经私了了。"开口狮子先说话了。
  "我们没报警,不用麻烦了。"杨凌照皱着眉说。
  "可是我们已经出警了,你们还是配合一下工作。"交警同志也不高兴了。
  "我会直接打电话给你们吴副局长说明,你们可以不用处理了。"杨凌照口气强硬地说。
  又是这种唯他独尊的德行!
  "啊!"交警同志愣住了,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强权了不起啊?我忍不住插话,"胡总书记一再强调要建设社会主义和谐法制社会,这两位交警同志在大冷天为了维护正常交通秩序,不怕辛苦赶来处理事故,果然是人民的好交警,按照规章制度办事,是我们市民维护法制的基本义务和责任,相信这位有头有脸的先生断不会给我们市的法制建设抹黑,是吧?"我直直地看着杨凌照,相信我的眼神是得意的。
  "就是,这个小伙子说的对,"交警同志又气质起来,"先生,我们不主张越权行事,而且我们是按照规章制度办事,你们有必要配合。"
  出乎意料地,杨凌照竟然笑起来,"说的是,这位小伙说的一番话,真是使我的政治觉悟一下子提高了不少,我一定会积极配合两位的工作。"
  有没搞错?他不是目中无人、自以为是、刚愎自用、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屈服了?
  没戏看,走了。
  "杨卓飞。"平淡的声音一下子就定住了我的脚,好吧,我也知道不会走得这么容易。
  我转身,眯了眯眼睛,像看不清楚似的,然后赶紧拿出我的黑框眼镜戴上,"啊?这不是杨总吗?实在不好意思,不戴眼镜我看不清,这不,连您都没给认出来,您别见怪啊!"
  "你真的没认出我来?"好像暴风雨前的平静啊。
  "蒸的!"我肯定的说,特意把后鼻音强调了下。
  "你?????"估计他也听出来了,"好、很好。"
  "托您的福,我过得一向很好。"我就是不想向他示弱。

怒火
  那边那个男人一直在跟交警解释是他前面的车违反规则,他才撞上去的,不应该由他负主要责任。
  "怎么杨总不去解释一下吗?搞不好会被没收执照。"没收吧,没收吧。
  "小杨还很关心我嘛。"他怎么这么有兴致跟我抬杠?
  "我这不是怕杨总您执照被没收,到时候没车代步,沦落到要跟穷人去挤公交车,丢尽了人,现尽了眼的,那可怎么办呐!"好歹我对人冷嘲热讽的功力也不差。
  "你还真敢什么都说啊?"杨凌照周身怒火上升。
  "哎,杨总您生气了?真不知道您好端端的气什么?交警同志这不还没把事故责任安您的头上吗?您赶紧去越级向上头解释一下,说不定能逃脱制裁。"说到最后一句我已经忍不住把他把杨卓飞撞死我的事压下的愤怒表示出来,因为我死亡的真相生生地被权势抹杀了,我几乎能感觉到我的亲人那种无法为自己的女儿讨个公道,求助无门的怨气。
  "你是在影射你自己吗?"越来越冰冷的语气。
  "没有,我在影射你!"到这个时候,我不管不顾了,工作?房子?统统见鬼去吧!
  突然,他的手抬了起来,我反射就大叫到,"杨总!"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我咽了下口水,"您冷静点,我也冷静点,我们现在没有多余的关系,我仅仅是你的员工。"所以,你没资格打我。
  "你还知道你是我的员工啊,你就是这么顶撞老板的吗?"他抬着的手伸到我的面前轻轻拂下沾在我头发上的雪花。
  我不敢动,看得是心惊肉跳。
  "杨总如果对我不满可以炒我鱿鱼,但是要按照国家劳动法规定,该赔偿的赔偿,该补贴的补贴,而且,我不接受工作失误以外的无理解聘理由??????"他的手在我头发上动动这里,又动动哪里,我的眼珠随着他的动作转过来,转过去,?????他到底想干什么?我的头发有这么好玩吗?
  受不了,我辞职!当然这句话我是不会说的,"你有完没完!"我一巴掌打下他的手。
  "呵呵,我当然还没玩够?????"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和表情。
  "凌照~~~~~~"那位梦佳小姐撒娇的叫喊声及时响起,八成是交警知道杨凌照和他们副局长有交情,看他不怎么配合,就叫那女人作笔录,怪不得杨凌照能和我对骂(这是对骂吗?)这么久。
  看他走过去,我抓紧时间逃跑,"杨卓飞,你敢跑你试试看。"杨凌照冰冷冷的声音飘过来。
  我当然不敢了,谁让他手握生杀大全呢?
  过了一会,杨凌照叫我,我狗腿地走过去,"杨总您有什么吩咐?"
  "这个处理的整个过程就由他来负责。"杨凌照指着我对交警说。
  什么?"关我什么事?"我冲口就说。
  "关你什么事?"杨凌照微眯了下眼,"我是不是你的老板?"
  "是。"无可争辩。
  "老板吩咐你做事,你可以不做吗?"声音很恶毒。
  "不可以。"
  "那么关不关你事了?"
  "不关。"
  "什么?"我感觉到我危险了。
  "那个杨总,我自以为这是您秘书或助理的工作,像我这样的一个干体力活的员工哪有资格做这事的跟进工作呢?"我喘口气,"再说今天是国家法定休息日,我没理由为不在我工作职责之内的工作加班!"我说地那叫一个掷地有声。
  "那你是做还是不做呢?"这是□裸的威胁。
  "我做~~~"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但是根据?????"
  "但是根据什么劳动法我要付你双倍的工资?"我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三倍。"我赶紧讨价还价,"而且根据同工同酬的规定,付给我的是您秘书的工资标准。"
  "你还真是敢要。"满满讽刺的语气。
  "哪里哪里!"我有什么不敢的,既然是你发神经硬是要我做这个工作,我当然要坐地起价。
  "同志,有什么要我做的?"我敬业地对交警同志说。
  "你是杨先生的员工?"
  "是的,总裁现在全权受理我跟进总裁车撞人,啊不是,是车撞车这件事故的处理。"
  "有人被撞了吗?人呢?"交警又到处看了一眼。
  "在总裁意志坚定,坚决不给伤者一分钱的情况下,跑了。"他确实没说要给人钱。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拆你老板的台。"他凑过来小声跟我说。
  "没有,这是你的错觉,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也小声地说。
  "杨卓飞,还没弄好吗?"总裁声音已经有发怒的趋势。
  "马上,马上。"我赶紧应着。
  "你在代理人这里签上你的名字就可以了。"
  "?????林飞?你不是叫杨卓飞吗?"
  "改了。"我淡淡地说。
  在知道我要改名之后,张臻灵积极支持,自告奋勇帮我去民政局办理,她休息时间不固定,正好可以帮我,看了我要改的名字之后,只是奇怪地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不叫苏飞。我答:叫那个名字会被人嘲笑。
  突然一只大手伸过来把笔录唰拿走,交警蒙了,居然还有人敢从他手里一句话不说抢东西!脸色一沉,但是,似乎抢东西那位脸色更不好。
  "谁?准?许?你?改?名?字?的?"
  杨凌照的声音几乎让我感觉到什么是比这个寒冷的冬天更冰冷的严寒,我不禁就要退缩,察觉到我真的退后了一步,我一下子镇定下来,林飞,你什么好怕的?是这个质问你的男人先彻彻底底地抛弃你的,是他煞有介事地从法律上完全斩断他与这个身体的所有关系,你有什么好害怕的?
  "杨总,我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当然是由我自己决定的,有什么问题吗?"我压抑下身体上的颤抖,一定要说得理直气壮。
  "是你决定的?"他一下子靠过了,那种无形的压迫让我又想后退,但是,我没有,我要像钉一样定稳,绝对不要输!
  "你真是越来越胆大妄为了,我给你的名字,你竟然敢改了?"他呼出的气几乎喷在我脸上,我没动,连眼都没眨一下。
  "杨总过奖了,我别的不敢做什么,给自己改名这件事还是不需要瞻前顾后的,怎么做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还需要向谁借雄心豹子胆吗?"
  "好,很好,我还真是小看你了,你想证明什么?是为了向我示威?还是——另一种引起我注意的手段?"吐血!明明是刚好相反好不好,我巴不得永远不要在我的视线范围内看见你!
  "我哪敢向您证明什么,你需要我向你证明什么吗?我这么做不是刚好称了您的心如了您的意,从签了那份关系断绝书,我们就不再有一丁点的父子关系,不,应该是我死了又活过来那一刻,我们就是完全没有关系的陌生人!"
  有人能明白那种感觉吗?在我死而复生的最恐慌最彷徨时刻,没有任何人在身边可以给我抓住,四周是虚空和黑暗,顶着杀人凶手的身份我怎么敢向父母求助,而他,这个身体的生身父亲,可以如此残忍地丢下他自生自灭,现在又有什么立场来质问谴责我?
  我没有注意到我们之间的距离是多么的近,也没有注意到我竟流下了泪水,直到他的手指接下一滴下坠的泪珠,我一把推开他,转身深吸一口气,真是丢脸。

偶遇
  再转过来我已经恢复如常,对着目瞪口呆的交警说,"不好意思同志,还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哦,明天下午到局里拿事故调查鉴定书,到时相关的惩罚也会下来,到时看能不能拿回驾照。"
  "好的,麻烦你们了。"
  "好了,你们把车开走吧。"
  那边那个车主的也谈好了,闷闷不乐地开走了。也是,他本来可以敲一大笔维修费的,但是现在拿不到不说,说不定还要负事故主要责任,而且杨大总裁明显和交管局领导有交情,这事几乎是铁板定钉的了。
  天冷,出来的人车都不多,而且这条街不是主干道,没有造成堵车,杨凌照把车开到路边停好。
  "杨总,需要打电话叫修车公司的过来开走吗?还是您自己开去?"我没忘记我是在加班当中。
  "你觉得我应该开着这张破车去修车厂吗?"
  算我白问,我拿出电话要打电话查询号码。
  "等一下。"他从名片夹里开始找名片,有钱人就是麻烦,好半天才找到,我就等着,旁边那位梦佳小姐也是气鼓鼓地不说话,气氛有点怪,但是与我无关。
  "打这个电话,叫他们派人过来。"杨凌照递给我一张名片,我接过,刚要拨号,他又说,"拿来我自己打。"说着径自从我手里拿过我手机和名片,开始拨号。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我反应过来想问一句,你怎么不拿自己的电话打?
  他拨了号没接听,只是看着显示屏不可察觉地笑了一下,好像又按了切断键,又开始拨号,这次接听了,颐指气使地叫人赶紧过来,挂了,心情好像不错地把手机还我。怪人,自己的车要被拉修车厂了还这么高兴?好歹是辆宝马。
  "对了,你的手机太老土了。"我倒!
  "怎么会呢,我觉得它就像明珠一样璀璨,因为它是我最重要的人送我的,其他手机即使再华丽,在我眼里也跟粪土没什么两样。"竟然这样说秦叔送我的东西。
  "好像不管我说什么你都要想方设法激怒我,这是你的目的??????还是这已经是你的习惯?"
  "杨总不要总是拿你怪异的思维来揣度别人。"他怎么可以自以为是到这个程度,和他说话真是累,不过想想好像我确实一直抑制不住地讽刺挖苦他,但是对欺负、侮辱过我的人我客气得起来吗?
  "杨总,没什么事我可以下班了吗?"我还要回去看书,倒霉了摊上这样剥削成性但没人性的老板,明天还要再浪费一个下午去拿事故鉴定书,我宝贵的周末啊!
  "现在还不到下班时间,你就嚷着要早退,你工作还真是'敬业'啊。"
  "杨总,我的工作不是负责处理这次事故就行了吗?"该处理的也处理完了,留下来干什么?当你们电灯泡啊?
  "凌照,我们还没吃中饭呐,小杨也累了吧,让人家回去休息吧。"那位梦佳小姐大概受不了杨凌照一直把她遗忘在旁边,提醒杨凌照也该让我这个电灯泡退场了。而且她叫我小杨,是怕杨凌照不高兴吧,聪明的女人。
  "卓飞也还没吃吧,一起吧。"
  一个冷颤!
  我改名字至于让他这么愤怒吗?听到他那么温柔的叫唤那个名字,我只感到冷风飒飒,他眼中闪烁的光芒告诉我,我一辈子也别想摆脱那个名字。
  "凌照~~~~~"果然梦佳小姐不高兴了,"人家想单独和你一起嘛~~~~"鸡皮,波涛汹涌的鸡皮,原来做女人要做到这个份上,难怪我当年没人追啊!(是你太迟钝吧!)
  我在一边感慨万千,等杨大总裁的特赦令,相信没有男人能忍心拒绝一个又漂亮又在撒娇的女人。
  "不想去你可以先回去。"杨凌照声音骤冷,意思很明显:不要左右他的决定。杨总你果然不是??????普通男人啊!
  梦佳小姐及其哀怨地看了杨凌照一眼后瞪着我,那眼神千言万语,道之不尽的愤恨、厌恶、鄙视??????
  喂你真有病啊,没看到我也是被强迫的吗?原来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跟这两个人呆在一起。
  修车的人很快来服务态度极好地把车开走了,没车,我们三人就两前一后的走在街道上,我成了名副其实的跟班,那女人偶尔转过头来看我就跟看个仆人一样,杨凌照也不时转过来,看到我低眉顺眼的样子,怕是高兴得既有成就感又有自豪感。
  "凌照~~~~~,'希雅'好远的,我们打的过去吧。"打吧打吧,我又有借口溜了。
  "走路。"杨凌照警告地看我一眼,怎么我的脸这么容易出卖我的心吗?
  "可是人家走不动了,天又好冷~~~~~~"果然是习惯就好,我的鸡皮已经不再汹涌得那么厉害了。
  "那你自己先打的过去吧。"杨凌照淡淡地说,依然水泼不进。
  "我和你们一起走。"
  这个问题解决了。
  不过你小姐能不能别老瞅我,我这不是没发表任何意见吗?
  走着走着就到了(自然的吧),也没多远嘛,这点距离就哼远,一点艰苦朴素的光荣传统都没有,我极其鄙视那女人,刚好那一眼被她给逮着了,杀人的刀光立刻飞过来,我无所谓地别开眼。
  "希雅",招牌就只有两个字,没来过也听说过这是本市最高档的西餐厅,所谓的高档次差异一般体现价格上,想不到有生之年居然还来了一回。
  里面的气氛装潢果然独特高档,法式风格,墙壁的绘画基本是印象主义派画风,也直接挂了塞尚、莫奈等人的名画。
  我还在兴致勃勃地欣赏名画,梦佳小姐嘲讽的声音就飘过来了,"小杨你不觉得你的衣着打扮实在跟这里格格不入吗?"
  "我不介意这里的装潢设计配不上我。"相对论的基本原理就在于:一切都是相对的。
  只要不说要我走,这个女人对我的所有言语攻击都是杨凌照默许的,他乐于在旁边看好戏。
  侍者带领我们穿梭在餐桌间,据说是要到VIP包房。我看了看大厅,入座率还不错,有钱人真多啊,只是其中没有我。
  "杨总!"一个和熙的男声在和杨凌照打招呼,有点耳熟。
  "原来是林董,真是巧了。"杨凌照和梦佳相挽着走过去和人打招呼,我就站在原地,转身,继续观看名画。
  "咦,是你?"那个和熙的男声充满了惊喜,不是吧,一个后背都能认出来?
  我没有转身,但是人家会绕到我前面来。
  "果然你是啊,小朋友。"
  "你好。"我不咸不淡地说一句。
  "怎么,不记得我了吗?我们??????"我当然早就认出你来了,不然怎么会转身。
  "林董,你认识我的这个员工?"那位林董还没说完就被杨凌照听不出情绪的声音打断了,而杨凌照没有情绪的时候通常表示心情不好,杨总你不必特意强调员工两字,我不会跳槽的。
  "原来这位小朋友是你的员工啊,我以为他还只是学生。"
  "世道艰难,我只是个打工的。"读书?几乎不可能了,我赚的钱只够养活自己。本来不想说话,但是提到了又想在杨凌照面前发发牢骚,谁让他是这个身体不负责任的父亲。
  "既然林董约了人,我们就不好打扰了,林董自便吧。"杨凌照口气带着明显疏离。
  "相请不如偶遇,这顿我请了,杨总给个面子吧。"男人温和的声音,却隐隐带着不可拒绝。
  伸手不打笑脸人,杨凌照也不好推拒,只是眼神阴冷地瞪着我,仰天长叹,我又招谁惹谁了?

穷困
  入座,我踌躇了下,位子的设计是四个人的,俩俩相对,杨凌照明显和梦佳坐一起,可我不想和那个林董坐,想叫服务员加个凳子得了,也许看出我的企图,林董微笑地朝我招手,"到这里坐吧。"意指他旁边的位子。
  "不用了,林董还约了人呢,人来了多不好,服务员——给这里加张椅子。"我一个小人物还坐不起你们上流人士的旁边,因为杨凌照眼里分明写着:算你识相。
  所以跟这些人在一起才是郁闷!
  林董笑笑也不强求。
  点餐,人服务员只递上三本,还是很有眼力的,一眼就看出我只是个跟班,我嘲讽地看了那三本菜单一眼。
  杨凌照和林董脸色同时沉下来,"没看见我们有四个人吗?叫你们经理过来。"
  服务员一下吓着了,我真是于心不忍(骗人)。
  "别,这点小事还不值大动干戈,两位领导点就好,我只要一杯白开水。"后一句是对着服务员说的,我发誓我本意不是要火上浇油,我本来就吃不起里面的任何东西。
  "叫你们经理过来没听到吗?你们就是这样服务VIP的?"杨凌照冷冷的斜睨那个服务员。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立刻把菜单拿上来。"服务员急忙弯腰鞠躬,态度谦卑得不得了,大概请经理真的很严重吧。
  "晚了。"不带丝毫余地的声音。
  我几乎听见那个服务员快哭出来的声音,既然这样,当初就不要犯这种低级错误不就好了。
  "我刚才看到总台那里好像就这三本菜单吧,杨总,林董,这也算是由于不可抗拒因素的工作失误吧,再说我从没吃过,有菜单也不会点。"
  杨凌照静静地看了我一会,说,"既然是这样那就算了。"
  杨大总裁的特赦令一下,服务员飞快地道谢,飞快地给我递上一本菜单,我一看,果然贵得离谱,听说我不会点,于是他在旁边热情地给我讲解,我津津有味的听他解说,业务素质不错,我心里赞道,他讲解完,我合上菜单,笑眯眯地对他说,"谢谢,你说的很好,给我一杯白开水就好了。"
  "呃??????"他哽在那里了。
  旁边传来杨凌照的闷笑,我瞪他一眼,笑P啊,没见过穷人在高级餐厅点白开水的吗?
  结果那个林董也笑了。
  "小杨是不知道怎么点吧,要不我给你点?"这位梦佳小姐对我笑得是和蔼可亲,当然背后我也看出是意味深长。
  "有这位美丽的小姐代劳,我当然没意见。"
  "啊,就这个memory套餐怎么样,小杨这个很不错的,我精心帮你选的,waiter就这个吧。"
  在密密麻麻的字眼中找到memory套餐:498RMB
  等??????等等,我好不容易从这个很贵很暴利的价格中清醒过来,就看见服务员远去的身影,啊!这个死女人这样陷害我,我三分之一的工资啊啊啊!
  我让她点本来就意思意思而已,不管她点什么我都会找理由驳掉的,但是一个闪神铸成千古痛啊!(还是打定主意只要一杯水的)
  "这位小姐芊芊玉指真是'玉指气死',不在话下。"我被她一点就生生戕害了。
  "小杨不要客气,就像在自己家吃饭一样。"她依然笑得灿烂,眼睛却闪烁着得意的光芒。
  "这个自然,??????那个杨总啊,不知道加班当中的非自愿食宿支出可不可以报销啊?"我强调这是非自愿的,来这什么餐厅是非自愿,点那什么套餐也是非自愿。
  "公司没有这个规矩。"杨凌照似乎是忍住笑地说。
  "小杨担心什么?不是说这顿由我请吗?"林董安慰我说。
  "林董请的是杨总,我只是跟随杨总加班而已,一样是一样,我的费用由我自己出。"
  "那我连你一起请。"
  "不用,因为我不会回请林董你的。"我不想欠这些人任何东西,也不想和他们有任何牵扯。
  过了一会,林董突然笑了,笑得意味深长,"这是你第四次拒绝我了呢。"
  "怎么我有拒绝过林董那么多次吗?"
  "第一次我邀你到我家吃个早饭你不去,第二次我请你把你画的画卖给我你拒绝,第三次我说送你回市区你连搭都不搭理我,我都不知道自己这么让人讨厌啊。"林董幽怨地说。
  拜托,哪个年代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他都记得,"如果我知道林董记忆力有这么好,我连一句话都不会说。"
  "小杨还是和以前一样,对我那么冷漠,不过我就是喜欢小杨这样直率的性子。"
  全身无力,有钱人思维果然不正常吗?我都那么直接地表现对他的排斥,他怎么还这样啊?
  "行了,小杨,"我还想说什么,杨凌照的声音就把我打断了,"你那个德行别丢人了,跟着我还会叫你出钱?"杨凌照一点也不掩饰对我的鄙视。
  我更无力了,丢人别丢尊严就行,我的经济实力不足以让我达到你们不丢人的标准,我维护我的基本利益基本原则就是丢人了?
  "原来林董跟小杨是熟人了,真不知道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就入了你林董的眼?"杨凌照不动声色地贬低我,我冷笑,他又怎么会不打击我。
  "杨总怎么这样说,小杨很好啊。"林董喝着未完的咖啡,不以为然,"对了小杨,上次你怎样也不肯告诉我你的名字,这次怕不要拒绝了。"
  上次我不觉得有必要为一个陌生人通报姓名,而现在也是,"我??????"
  "杨卓飞。"我还没说话就被杨凌照打断了,他叫那个名字既是明白地告诉别人我叫杨卓飞,也带着对我浓浓的警告意味。
  林董似也听出不对劲,"杨总对你的下属员工都是如此关心吗?"
  "我关心我的员工是正常的,怎么林董也如此关心我的员工?"
  "杨总别误会,即使我有培养小杨的打算,那也要小杨同意不是吗?"
  培养?我一下子抬头看他。
  似是看出我的疑问,他温和的笑笑,"小杨还不知道我做什么的吧,我做的是国际工艺品贸易,那天看到你画的'日出',脆弱和柔软,倔强和孤独,你都从你的画作中透露出来,我当时就看出你在艺术鉴定方面一定有很高的天赋,本来那天我想找你详谈的,但你一直就把我定位成一个'试图拐卖孩童的人贩子',而我以为你是艺术学院的学生,一直在找你,真是人算不如天定。"
  "林董你错看我,我这点半吊子的水平又怎么值得你关注。"我不会天真地以为有人只看一眼我作画就心心念念着找到一块宝了。
  "小杨你以为一幅画的艺术价值在哪里?以现代的技术什么样的画仿造不出来,唯一无法仿做的是??????"
  他看向我,我自然就接上说,"情感!画家在作画时每一次落笔,每一丝笔触所蕴含的情感!"
  "对,小杨你很清楚,那么做为一个艺术鉴定师最重要的不是技术上的技艺,而是天生对艺术情感的敏感力,而你的'日出',它从云层中挣脱出来的瞬间,你也从中挣脱了吧!"
  "林董也是一个顶级艺术鉴定师嘛。"
  "呵呵,我不是的,只是那种感觉,被你如此强烈地赋予了它,以至于,它真的有了生命似的,想要挣脱出来。"
  是这样吗?那天似乎感触到捆绑杨卓飞的束缚,那个束缚也同样捆绑着我,我似乎被那个似有若无的情感牢牢抓住了,想要得到的渴望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失去时的痛苦就铺天盖地地涌上来,我记得那天,杨凌照要从法律上完全和杨卓飞脱离父子关系,那种恐慌和绝望,是如此的深刻,杨卓飞,杨凌照对你就如此重要吗?以至你即使死掉,只是身体残留的情感,就几乎能把我击垮!

西餐
  我不知道我只是无意识地看着杨凌照发起呆来,直到服务员开始上菜我才回过神来,看见杨凌照复杂地看着我,而那位梦佳小姐眼里的却有忿恨一闪过,我不是很明白她既然讨厌我却老爱装作很照顾我的样子是为什么。
  我听了林董的话,不心动是假的,但过了也就冷静下来,天上不会掉馅饼,会得到什么,就一定会付出相应的代价,对这些随时在计算着投入和产出的商人,我不会抱什么希望的,而我亦不打算为未知的东西而牺牲,"谢谢林董对我的赏识,我自知自己资质有限,那天想去画画也是因为心情波动太大,也许给了林董那样的错觉,我并没有什么艺术的天赋,我只是个高中都没毕业的打工仔,怕是要辜负林董的好意了。"
  "小杨对自己没有信心?"
  "信心也是要建立在实力基础上的,没有基础的信心,也只是盲目的乐观而已。"
  "呵呵,小杨你实在是太谨慎了,这样会使你失去很多机会。"
  "我知道,但机会也只会青睐有准备的人,等到我准备好了,相信我不会放过机会的。"
  看我不为所动,林董也只好状似可惜地说,"那么只要小杨准备好了,我这个机会永远向你敞开。"
  "谢谢林董抬爱。"
  一时间我们都没有说话。
  摆好各色盘子,服务员说了句:请慢用,带着感激地看了我一眼下去了。
  "杨总不会在意我当你的面挖人吧,只是小杨实在是个人才,所以我才会不禁想栽培他。"
  "不会,"杨凌照笑笑,"能得到林董的赏识是他的福气,只是这小子不知好歹拒绝了林董,还望林董不要和他计较。"言语间颇有些得意。
  "怎么会呢,像小杨这样实大体的年轻人已经不多见了,哈哈。"
  两位老总,董事继续围绕着这个话题客套,一边在抬高我一边在贬低我,而我在打量这顿价值498RMB的午餐,一盘盘子大实物小的牛排,一份披萨饼,一小碗点缀着绿叶红花的米饭,一碗水果沙拉,一小碗不知什么的汤,我只有苦笑,我一旬的工资······,一切都随风去吧!
  "小杨怎么不吃啊?是不会吃吗?"梦佳小姐看我只发呆没动手,于是热心地凑过来,"我来教你,来,像我这样······左手拿叉右手拿刀······对,用力,多用点力。"
  我不自觉跟随她的动作,叉住肉,开始用力切,只觉得这样别扭,结果用力过猛刀叉一滑,盘子发出极难听的摩擦声,而汁液蘸得我一脸一手。
  "哈哈······"那位梦佳发出肆无忌惮的笑声,眼带轻蔑地说,"小杨不会吃西餐怎么不早说,我和凌照也会就着你到便宜点的中餐馆吃嘛。"
  "服务员给我双筷子,"说完我扯着笑对梦佳说,"这位小姐太客气了,吃什么不是吃。"
  "小杨,这里是西餐厅,就餐的规矩是不能用筷子的,把筷子收回去。"梦佳阴着脸冷笑,后一句是对着服务员说的。
  服务员有些为难地站着,我无所谓地接过来放下,用纸巾擦拭手脸。
  "有些国人自以为吃穿用度都学外国那一套,却连那些仪式规矩什么的是什么意思也搞不懂,就自诩高雅,却不知学形去神,不伦不类,让人看来又好气又好笑,"我丝毫不让地直盯着她,"再说了,在中国的地盘上,是谁定的这样的规矩?如果小姐你答不出来,我可以上网发贴子问,说我在西餐厅用餐时索要筷子,被人大声斥责不懂规矩礼仪,被嘲笑说不会吃就别来丢人现眼,去吃档次低的中餐好了,相信会有很多人给我答案,在西餐厅吃饭能不能用筷子。"
  "可以的,当然可以用筷子。"服务员在旁边赶紧说,就怕网上这种敏感的民族主义的话题烧到自己身上。
  "你······"这位梦佳小姐气得眼睛都快冒火了。
  "够了梦佳,你别没事找事了。"杨凌照对她说话却警告地看了我一眼。
  "凌照~~~~"
  "小杨说的对,中国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吃饭还要讲什么老外的规矩,服务员,也给我双筷子。"林董对我笑着说。
  我感激地对他一笑,而杨凌照更加冰冷地看着我。
  众人没再说话,静静地吃东西,而我拿着筷子,却已没有任何胃口,眼光散乱地到处看。
  旁边隔桌有一个女人带着5、6岁的小男孩在吃东西,小男孩吃力地拿着对他而言太重的不锈钢刀叉用力在牛排上切割,而他妈妈板着脸在一旁指点。
  恍惚中我看到在那间黑暗的房子里,一个瘦弱的小男孩在破损的桌子上使用与周围环境极不相衬的精美餐具艰难地练习使用刀叉切肉,不时他妈妈骂他说姿势不正确,男孩只是忍着要流出的泪,默默地练习,心里想着他一定要学会上层人的礼仪。
  情景变换聚集成眼前的男孩和女人,我看着我的手,原来我不自觉拿起了刀叉,一时倒尽胃口,我有些撒气地把刀叉重重放到桌子上,看到所有人在看我,我扬起一个极其难看的笑。
  几乎可以确定,刚才那是记忆里的小杨卓飞,是这个身体的记忆,一晃而过,却让我心里极不舒服,对这个身体自发的压抑感的不舒服。
  "我老听小杨叫我小姐小姐的,怎么小杨还不知道我吗?我姓徐,徐梦佳。"
  "徐小姐你好。"又来了,她一定会主动搭理我,但之后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我冷淡地打招呼,连客套都省了。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就一定要知道你吗?
  "小杨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就要开车撞死我呢?"
  突如其来的咄咄逼人的指控让我窒息了一下,连那个林董也惊讶地看着我,而杨凌照则面色不善地看着我,个个都逼供似的看着我,我TM怎么会知道当初杨卓飞为什么要撞她?
  "徐小姐这种危言耸听的话说出来之前是要经过大脑三思的,你这样随心所欲就把我形容得像个丧心病狂的杀人犯似的,不觉得这样做实在是太过分了吗?"原来杨卓飞要撞的女人就是她,而我和张臻俊就是那个倒霉的替死鬼,这笔帐怎样也要记下了。
  "事关我的生命,我当然要问清楚。"她问得合情合理,如果我真是杨卓飞我就羞愧死了,但是我也有满腔怨气没出可泄,我也不想为杨卓飞的过错埋单。
  "理所应当,但是像徐小姐这样没有事实根据地当众捏造,其心可诛!"
  "小杨说话也是要经过大脑才行。"女人的声音不自觉大了起来。
  "事关我的名誉权,话语中有不但之处,还请徐小姐多多见谅。当天的事故鉴定说是刹车失灵,是人为还是自然,依然没有定论,我也没有到处去讲有人要故意陷害我之类,毕竟我差点死掉了,而徐小姐你安然无恙。"含沙射影谁不会,而且当天死掉的三个人,只有我阴错阳差地复活了,我不是杨卓飞,谁又知道当时的真相?
  "看不出小杨还牙尖嘴利。"
  "徐小姐也不差啊,巧舌如簧。"
  还有比这顿饭吃得更郁闷的吗?
  我想走了,再吃下去难保我还能保持这张脸的正常,早退就早退吧,算旷工也随杨大总裁的高兴。
  在我刚要说话,服务员走过来我们这一桌,后面跟着一个穿着可爱的女人,林董看见来人率先站起来,"倩玉,你来迟了。"
  "林董,人家要上完课才能过来嘛。"
  林董等的人就是她啊,姿色不输给徐梦佳,清纯中带着妖娆,看到我在看她,弯起眼对我盈盈一笑,这一笑只能用魅惑来形容,我纳闷了,现在的女孩子怎么个个功力这么强?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余倩玉,嘉凰艺术学院舞蹈系的学生,这是沃奇思的总裁,杨凌照先生,这位是徐梦佳小姐,这个是小杨。"
  就我的没有全名,阶级差异就在这些地方显现出来。
  余倩玉小姐在听到杨凌照的介绍时,明显眼睛亮了一下,其后她大方地按顺序跟我们握手,也许是我的错觉,到我的时候很敷衍。
  其后余小姐点餐,其后他们气氛友好地交谈,这位艺院的大学生成了大家话题的焦点,她很会带动气氛,徐梦佳偶尔的暗箭她也能不着痕迹地拨开,不像我就只会跟人争锋相对,我果然是太嫩了。
  结果,我成闲人一个,也好,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在旁边神游。

中奖
  那边的的小男孩皱着眉头嘟着嘴的样子真的很可爱啊,以前忙读书就基本没有要谈恋爱的打算,所以结婚生子好像离我很远,而现在更远了,我怕是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吧!要和一个女人结婚生子,想想都觉得不可能。
  小男孩发现我在看他,气鼓鼓地瞪着我,我呲牙咧嘴地对他笑,他气鼓鼓的小脸一下子泄了气,笑起来,他妈妈却叱责道,"吃饭别东张西望的,刀叉拿稳点。"于是小脸又回到皱眉嘟嘴的样子。
  这位家长,压制不利于孩子身心健康的发展的。
  "各位顾客,欢迎光临'希雅'西餐厅,我们今天的第90位顾客和第99位顾客已经产生,这两位幸运的顾客将获得我们'希雅'的永久七九折卡,今天的餐费全免。"
  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接着一个服务员微笑着走向我们这一桌,我有个预感,听到9这个数字就有的预感,果然,他走到我旁边,拿起桌子上的餐单对了下,笑眯眯地对我说,"这位先生,根据你的点餐号,你是我们餐厅今天的第99位顾客,恭喜你获得我们餐厅的七九折金卡,以后你用餐都可以七九折消费,并且今天你的餐费免费。"
  "······确定是我吗?"
  "当然。"
  我那个止不住的笑啊,比平白多了笔横财还高兴,我是不是该再接再厉,去买带数字9的彩票,下半生猪一样的生活就此确立。
  "贵餐厅服务良好,环境优雅,在此用餐身心舒适,生意一定会蒸蒸日上,"中奖了当然要说点好话,"不过为什么你们要选99号?"
  "今天1月9号,是我们周年店庆,选择9作为幸运数字,意为长长久久。"原来是这样。
  另一个服务员过来,让我填一份基本信息,我填好后递给我一张金色素雅的卡片。
  "林先生,以后你关顾,只要报卡号就可以了,请在这里签名。"
  我在卡上签上林飞的名字。
  "好的,祝各位先生小姐用餐愉快。"
  我低头把玩刚刚得到的卡片,不用看就知道餐桌气氛已经改变。
  "小杨运气真好,这里的打折卡很难得到的。"林董温和的声音打破一时的沉寂。
  "大概是以前把一生的霉运用完了,所以现在才会这么幸运吧。"因为换了人生换了命吧。
  "刚才我好像听那个侍者称你为林先生?"
  "是的,我已经该了名,不叫杨卓飞,叫林飞。"
  这句话我是看着杨凌照说的,无视他冷冽的眼神和怒气,名字改了就是改了,这个事实不会因为你的不承认而改变,我清楚明白地用眼神告诉他。
  "还和我同姓呐,那么林姓是从母姓吗?说不定很久以前我们还是亲戚。"
  "呵呵,巧合而已,我母亲不是汉族,她是傣族,原名林絮那普,林絮才是她的姓,她把姓拿来作汉族名字而已。"
  "小林还是少数民族啊,怪不得你的眼睛看起来很不一样,嗯,很漂亮!"
  我听出林董是真心称赞,所以不禁羞红了脸,习惯了人家的挖苦讽刺,一下子听到赞扬还真是别扭,旁边两位美女立刻直直地盯着我厚厚镜片后的眼睛看,美女啊,这样看人很不礼貌的!
  我只有傻笑,"呵呵,哪里哪里,很一般的呵呵。"不用说我的样子一定很傻。
  "小杨真是好运气啊,只是你以后应该不会来这里吃西餐了吧,这张打折卡不是就浪费了吗?"徐梦佳说,言下之意大概就是让我识相点把卡转赠给她吧,她眼里对我的嫉妒和对卡的渴望明显至极,至于吗,不就是张打折卡而已?当然我不知道七九折卡相当于VIP待遇了,说出去也是相当有面子的。
  她还是叫我小杨,不错,有钱途,懂得时刻讨好金主,不过她怎么一副笃定我再也不会再来的样子,虽然我之前的表现一直是这样。
  "浪费?不会啊,"我装作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带女朋友偶尔来享受一下也不错,女孩子好像很吃这一套的。"
  "小杨你已经有女朋友了?"
  "你有女朋友了?"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徐梦佳的声音有些惊讶和······高兴?而杨凌照的声音就只有满满的怒气,而且是快到临界点的那种,这两个人都好奇怪。
  "还没有。"我照实说。
  杨凌照没有再问,而徐梦佳却依然兴致勃勃,"还没有吗?小杨也不小了,是该交女朋友了,"她怎么一副我长辈的口气,"要不我给你介绍吧,长得很漂亮的。"
  漂亮不能当饭吃,"徐小姐真是古道热肠啊,不过不用了,谢谢。"物以类聚,我对和她一样的女孩子不感兴趣。
  "小杨是不相信我的眼光?我当然会挑最好的给你。"问题不在相不相信你的眼光,在于你实在积极得让人不敢相信。
  "以徐小姐的眼光,你看上的女孩当然是万里挑一的,但是我一个穷打工的,怎么配得上人家?徐小姐好意我心领了。"
  "那女孩不会在意这些的,再说小杨看起来就很有前途。"
  她哪只眼睛看出我很有前途?除却我是杨凌照血缘关系上的儿子,而这点现在根本不被人承认,我几乎一无所有。
  "我相信差异性越大,兼容性越差,徐小姐认识的女孩也必定像徐小姐一样身材好样貌佳,要像杨总林董这样的成功男士才配得上,而且,我已经认识一个很好的女孩了。"张臻灵呀,你就暂时充当一下挡箭牌吧。
  "原来已经有人选了啊,那小杨你要加油了。"徐梦佳听了很愉快地不再说要给我介绍,听到我有女朋友她就那么高兴吗?我不禁观察起她的脸,精心描绘的妆容,一举手一投足仿佛都带着刻意完美的痕迹,她比我大不了多少吧,但是仔细看却掩饰不住的有一种沧桑感,和张臻灵完全不一样,那个丫头随意泼辣,脸上也不上妆,直来直去,她是我重生醒过来看见的第一个人,虽然那时她眼里充满悲伤和对我的憎恨,但是奇怪地我却只想告诉她我不是杨卓飞的秘密,至今她仍然是知道这件事的唯一一人,大概是她那种从不掩饰自己的内心的坦白让我信任她吧,她坐在自己弟弟墓前用围巾给弟弟擦拭墓碑的样子我永远记得,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关爱······
  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沉思,我转头一看,杨凌照打翻了咖啡,脸色乌云盖顶,徐梦佳赶紧拿纸巾给他擦拭。
  "呃······,没事吧,杨总?"他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我,我立刻想起来我现在还是他的兼职秘书,一看那块污渍,杨总你怎么那么不小心?看看几乎一杯咖啡都在你那件价格绝对不便宜的羊尼外套上了,麻烦的是那外套还是浅色的。
  "那个,杨总,要不要让人给你从家里送件外套?"他怕是绝对不会再穿那件外套的。
  "你打吧。"他淡淡地吩咐。
  我拨了秦叔的号码,停机?欠费了?等会给秦叔交点话费吧。于是我询问地看着杨凌照,"杨总,你家的电话是?"
  "你不知道吗?"愤怒的质问。
  我应该知道吗?我茫然,转念一想,可笑,你杨总对待赶出家门的逆子不是应该立刻换门锁换号码,坚决不让他再跨进门一步吗?
挑选
  我应该知道吗?我茫然,转念一想,可笑,你杨总对待赶出家门的逆子不是应该立刻换门锁换号码,坚决不让他再跨进门一步吗?
  也许杨凌照读出我眼里的意思,眼里的狂怒再也抑制不住,涮地站起来对着林董说,"林董,不好意思了,今天还有点事情,改天再请你吃饭赔罪了。"
  "哪里哪里,哪算什么赔罪呢,今天杨总看起来心情不佳,改天再好好聚聚吧。"林董也站起来跟杨凌照握手。
  "那就这么说定了,"杨凌照转过头对我冷冷地说,"走吧。"
  徐梦佳也脸色难看地致歉离席。
  "不好意思,那我们先走了。"我歉意地对林董笑,这顿饭大部分不愉快都是我引起的吧。
  "对了,如果小林你改变注意,可以随时找我,我说要培养你是真心的。"林董递给我一张名片,原来林董的名字叫林修明。
  "多谢林董的厚爱,我会好好考虑的。"
  "还不走?"杨凌照在远处冷眼催我,我再次抱歉一笑,赶紧追过去。
  我们走出餐厅,离开温暖的地方,迎面而来的冷空气让我战栗了一下,细雪已经停了,地上覆起了一层薄冰。
  我偷看了下杨凌照,发现他还在冷冷地看我,眼神对上,我马上移开,实在不明白我怎么让这位大老板如此不愉快了。
  "凌照,人家都还没吃饱~~~~~,你怎么了?是生谁的气了?"徐梦佳紧挽杨凌照的手臂,扬着脸撒娇。
  "没什么。"杨凌照还是看着我。
  冷汗,很明显,他生我的气。
  "要不,杨总和徐小姐再找个地方痛快淋漓地吃一顿?"我就先走了。我试探地问,我也没吃饱,但是和你们这两个让人不愉快的源头在一起实在影响我的食欲,我还不如去街边小店吃碗牛肉面。
  想都别想,杨凌照眼神明明白白地说。
  "梦佳你先回去。"杨凌照淡淡地下令。
  "不要~~~~~,凌照,你说今天要陪我逛街的~~~~~~,怎么可以让人家先回去~~~~"
  天啊!梦佳小姐,你的声音让我想捂耳朵。
  "这些钱你拿去,叫你的朋友陪你,我还有事。"杨凌照向徐梦佳甩出一沓人民币,原来人民币可以用甩的!
  杨凌照的命令式口气里满是不可抗拒,徐梦佳嘟着红艳的嘴唇哀怨地看着杨凌照,同时小心地把钱理好放进钱包。
  "凌照~~~~,你记得欠人家一次约会,下次一定要陪人家一天~~~~~"说着踮起脚尖直接吻上杨凌照的嘴唇。
  好强!她已经穿10厘米的高跟鞋还能再踮起!不对,是这里是大街啊,世风日下,他们当旁边的人都是透明的吗?怎么没人来斥责这种公德沦丧的行为呢?莫非是我太保守,已经跟不上时代放纵的脚步?
  终于吻够了!
  我已经离他们十步之遥,大家千万别以为我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啊!
  徐梦佳上出租之前照例用嫉恨的眼神看我。
  那么杨总,你要怎么处理我?我用眼神问他。
  "你还没有下班。"杨凌照冷冷地说完就往前走,我只有乖乖地跟上。
  路上的细雪化为薄冰,走着有点滑,我尽量保持不会跌倒,跌倒事小,丢脸事大,特别是在杨凌照面前。
  "你怎么走那么慢?"不满的质问传来,真真是如履薄冰啊!
  突然一只温暖的手抓住我的手臂,"把手拿出来。"要干嘛?
  我抬头,还是乖乖把插在衣兜里的手抽出来,真冷啊!只是冷了一秒钟,杨凌照温暖的手已经包裹上我那只苍白而冰冷的手,突如其来的温暖又让我打了个冷颤,怎么?我还是有些惊讶,疑惑地看着他。
  "你怎么不戴手套?"
  手套?"大概是忘记了吧!"我在杨卓飞以前的行李里没有找到手套,后来就一直没想起要去买一双,我历来不喜欢戴手套,觉得做事情不方便,而且杨总你不是也没戴?
  他只是一笑,握着我的手就直接伸进他宽大的风衣的衣兜里,里面也好暖和!
  问题不是这个,问题是,"杨,杨总······"这样太奇怪了吧,我有些狼狈地看着他。
  闭嘴。他瞪过来的眼神如是说。
  这个是握手?牵手?拉手?啊,不要想歪了,他八成是嫌你走得太慢才拉着你的!
  路上有人看过来,我就瞪过去,看什么看?没看过这么奇怪的走路姿势吗?刚才他和人当众接吻怎么就没人看?(那是因为你们是两男的)
  我还在和路人大眼瞪小眼,杨凌照已经拖着我走进一家店,招牌我没注意看,反正是一串大写英文字母,一进去,店员立刻探照灯似的看过来,我和人瞪眼瞪得眼酸,眨巴了几下恢复灵活,忽然一只手把我眼镜拿走,我立刻瞪向杨凌照,几乎抽筋。
  "在我面前别戴眼镜。"杨凌照瞄我一眼。
  "不戴眼镜我怎么看东西?"
  "仔细看就知道你的眼镜片没有屈光度,还想骗我?"
  "啊······哈哈。"那么之前我装模作样他都知道了?只有傻笑了。
  "欢迎光临,杨先生,我们有新款冬装上货。"店员已经笑容可掬地为杨先生服务了,原来是熟客。
  "我想买一件风衣,带他去看看。"
  我?为什么要我看?
  "你没看见我的衣服脏了吗?你还想让我穿脏衣服到什么时候?为我挑选衣服也是你秘书的职责。"
  是吗?
  杨大总裁没有再发号施令,径直走到一旁的沙发上懒懒地坐着。
  挑就挑,挑件贵的坑死你。
  看着这一排排的高级男装我有些头疼,我根本没买过男装,现在穿的衣服都是以前杨卓飞的,难保我的眼光会让杨总裁满意。
  我手顺着搭过一件件衣服,时不时转过头看他一眼,老大,你看上哪件好歹给个眼神暗示下啊!然而他只眯眼看着我。
  算了,我拿出一件我看着比较顺眼的,翻吊牌一看,差点晕倒,10099RMB,吐血,我看贩毒都没有这个暴利。
  小心翼翼地问,"杨总,您看这件怎样?"
  他没表示。
  "要不这件?"
  终于走过来了。
  拿过我手里的大衣,"你怎么只挑黑色的?"
  耐脏!当然我不会这么说,"因为黑色表示虚无的存在。"
  这句话是我大学一个同学说的,她学中国古代文学,中哲思想造诣那叫一个深啊,我闲时画画就听她在旁边对各种颜色作意识流评价,印象最深的就是她这句话。
  真的是好遥远的记忆了,恍若隔世!
  "过来,帮我看看。"咦,怎么又气了?我还在发呆,就被杨凌照生气的声音砸醒。
  天道不公!他都已经那么有钱了怎么还可以长成这样?我看着落地穿衣镜里的他和我,本来我从来不觉得我要自惭形秽的现在只能自惭形秽,他真是人模狗样的帅啊!
  自动离他远点,我继续愤愤不平,他却愉快地笑出声来,用白眼刺死他!
  又试了另一件,我不得不赞扬我的眼光就是好啊,瞧把他一个商场黑老大的形象气质完全表现出来!
  "这两件都要,另外这件拿件小号的来。"
  店员殷勤地拿出一件同款的小号过来,他接过递给我,"换上这件。"
  什么?"我不换。"杀了我也不会买的,试了也白试。
  "谁说要你出钱了,换上。"命令式口吻。
  意思是你买给我?"我不换。"
  "换上,不要让我说第四遍。"急速冷下来的声音。
  "杨总,我有什么理由接受这件衣服?"
  "理由?我说的话就是理由。"
  "我不会要的。"立场一定要坚定。
  "你要别人送的围巾就不要我送的衣服?"
  天啊,这什么跟什么啊?沟通不了!我拿过衣服翻出吊牌,"杨总,你看清楚这是一万多块不是一百多块,"同比例差别是一角钱和十块钱的差别,有人会给乞讨的一角钱积阴德,但不会给十块钱,"这个数额都已经达到商业受贿的标准了,你叫我怎么要?"
  他深沉地看着我,我凶恶地看着他。(撑门面而已)
  突然他笑了,在我撑不下去的时候,幸好!
  "你的眼睛快瞪出来了吧。"
  "还好,就算它掉出来我也能把它塞回去。"那是什么幸灾乐祸的眼神?
  "把吊牌剪了,那两件包好。"他指指我挑的另一件和弄脏的那件,向店员吩咐道。
  店员把装好的袋子递给我,我还没拿到就被杨凌照接过去,"不用你拿。"那太好了,我乐得清闲。
  他一句话没说拉起我的左手像刚才一样伸进他的衣兜里,我愣了一下,对这种强权行为无可奈何。
  这件才刚穿上,还没染上他的体温,没刚才那件暖······我在想什么啊!
  "杨先生慢走,欢迎下次光临。"店员微笑弯腰把我们送走。
  但是你还没付钱······
  "有账号,记账就可以了。"他斜看我一眼,眼里明明白白写着:你太老土了。
  ······,好吧,我忍了,你们这些有钱人的消费模式我确实没见过。
  杨凌照走得轻松愉快,而我却辛苦异常,因为我又要继续把路人惊异的眼光瞪回去。
  "行了,别瞪了,你不累吗?"
  "累,当然累。"不冷了但是累死我了!还不是怪你这个罪魁祸首。
  "你平常去哪里买衣服?"

一对
  "你平常去哪里买衣服?"
  嗯?"杨柳湾商场。"他问这个干嘛?
  "怎么走?"
  "好远的。"走过去天都黑了,不会真的要去吧。
  "坐公交。"
  "哎?这附近有一处差不多的小商品市场,杨总你如果要感受一下平民的消费氛围那里就可以了。"我拉住他要往公交车站台去的身体,他怎么了这么执着,不会是真的要买衣服给我才善罢甘休吧?
  "就去那里。"
  脸皮都是练出来的,旁人要看就看吧,再让我受不了的眼光,习惯了也就麻木了,反正杨大总裁是一点放开我手的意思都没有。
  才走进商场,杨凌照的眉头就皱起来了,呵呵,没见过这种阵战吧:拥挤的人群,浑浊的空气,一间间紧密排列的鸽笼似的商店,到处讨价还价的声音,怎么可能和那种高级购物场所的相比。再看身边这位,有身穿国际名牌高级时装来逛这种跳蚤市场的吗?
  这才叫正中的格格不入!
  "要进去吗?"我问。
  "来了当然要去。"说完拉着我走,颇有我小瞧了他的意思。
  还是有些怀念呢,成为杨卓飞以来,一次街都没逛过,开始忙着治病,后来忙着找工作,找到工作忙着工作,然后是看书考试,没想到我重生以来第一次逛街竟是跟杨凌照,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杨凌照开始脸臭臭的,后来适应了也还兴致勃勃,衣服他是看不上,"这么垃圾的东西怎么有人买?"
  我恨不得捂着他的毒嘴,没看见店主快发飙了吗?
  他也放弃了买衣服的打算,不过那些小装饰物他很感兴趣,似乎没见过,可怜,他童年怎么过来的?我同情地看着他。
  他狠狠地捏了下我的手,我的心思被他看出来了,看见我疼得吸气皱眉才满意地放松手劲,虐待狂!
  他对我无声的控诉不理睬,拿起一顶帽子戴在我头上,我看一眼就要扯下来,不用看我就知道我戴帽子像个傻瓜一样。
  "不准拿下来。"一声恐吓就制止了我的动作。
  我被拉到镜子前,一看,居然是顶南瓜帽,戴上我就像个鱼肉农民的地主,杨凌照却饶有趣味地不住打量,"不错,这顶要了。"啊?被气死!
  "好的,"店主看起来是个高中小女生,兴奋地说,"两位,我们店今天来了很多新货,我全部拿出来你们慢慢挑啊。"话说那女孩有必要那么兴奋吗?
  "喂,这里买东西的规矩是先问价后讲价再买的。"你这个冤大头别带坏这里的风气。
  "你定的?"嗤——,他一脸鄙视。
  我怒了,"不要了。"拿下帽子我往外走。
  鄙视我的规则就是鄙视我!
  "行了,随你便吧,你说的对,不同的地方就有不同的规则。"杨大总裁一把把我抓回去,继续拿不同的帽子戴在我头上,那边小老板也高兴地往他手里递帽子、围巾,还一边发表评价,说戴这顶可爱那顶酷啊??????,我好像变成任人打扮的娃娃,杨凌照的表情就像发现新鲜玩具的孩子??????
  "停——"也要问问我要不要当玩具,我挡住他在我头上活动的手,"这也是工作?"如果不是就把你的爪子拿下去。
  "是的。"杨凌照笑笑继续用手帮我把帽子戴稳,还捋捋那丝挡在眼前的头发,转过头对小老板说,"这顶更好看。"
  算——你——狠,我处在爆发与灭亡的边缘!
  "那是,我的眼光你放心,像这么可爱的小???????哥哥,真是戴什么都好看,哈哈。"我斜眼看那小姑娘一眼,可爱?再说一遍试试看!她颤抖了一下,嘴里小声嘀咕什么看走眼,什么小白腹黑的,现在的孩子怎么这么奇怪?
  "杨总,还有二十分钟就五点半了。"我淡淡的提醒,公司法定下班时间马上就到了。
  杨凌照抬起他那大概价值几万元的腕表看了眼,表情竟然是遗憾,"就要这些吧。"他一指那堆我试戴过的帽子围巾手套,"还有他身上戴的这些也要。"
  晕,那是一堆,一堆啊!
  "好的好的,"小老板眉开眼笑地把杨大老板指定的东西往一个大塑料袋里塞,"这位老板真是豪爽,为了小??????哥哥一掷千金,面不改色,哈哈,我赚到了!"废话,你当然赚到了,不过总觉得她那个小字后面似乎隐去了什么不好的字眼。
  "谢谢光顾,我大优惠只收500块。"
  "小老板你这是抢钱啊,"我抢先说,"一样东西最多十多块,这里最多就十几样,怎么可能要怎么贵?"
  "无所谓,500就500吧。"
  我狠狠瞪那个拆我台的那个家伙,"按照这里的规矩!"我微笑着提醒他刚刚答应过的事。
  "最多200块,卖就买,不卖就算。"我坚决狠毒地硬生生砍下一半多的价,看着小老板突然变得扭曲的脸,有些不忍,都是讨生活不容易,所以肉疼的话就不要卖了,别卖啊别卖,千万别卖,我不想要啊!
  "你这个小气受??????"什么意思啊?她挣扎的嘀咕我听不太清,她已经壮士断腕般的大叫起来,"拼了,我就算亏了血本也要成全那位老板的一片心意!卖了!"
  不是吧,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吗?你这个败家女!
  看着我沮丧的脸,杨凌照愉快的掏钱,但是,这种愉快并没有保持多久,我们都奇怪地看着他急剧变化的脸色,最后,他掏出钱包拿出一张卡,尴尬地问,"这里可以刷卡吗?"
  我皮笑肉不笑地说,"杨总,这里都是小本经营,像刷卡这样的大手笔这小店不提供。"(这句话说的好像你才是店主似的,汗)
  我心里那个高兴啊,八成他之前甩给徐梦佳的人民币是他身上所有的现金,"还是我给吧,都试了那么多,不买多不好意思。"边说我边掏钱,掏得是心甘情愿。
  "不行,"杨凌照止住我给钱,冷声问,"你就这么不想要我送的东西?"
  "没、没这回事,这不是意外吗?杨总盛意拳拳我又怎么会拒绝?"不会被看穿吧!
  "既然是这样就乖乖等我来付钱,"杨凌照几乎是威胁地说完又问小老板,"附近哪里有取款机?"
  "哦,很近的,出商场大门右手边就有银行。"
  "不要收他的钱,我很快就回来。"
  "放心,我一定会等您回来的,别急——"虽说做成了一笔生意,但是是亏本生意这小姑娘兴奋个什么劲?
  "呵呵??????,你家那位很有魄力啊。"小老板转过身来。
  "什么我家你家的,我跟他没什么关系。"我总觉得小老板眼神很恐怖。
  "他追你还没追上吗?你怎么老拒绝人家?"一开口就是一句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我嘴里有饭的话我喷饭,我内伤的话我喷血!
  "天啊,你在想些什么啊?"我不可置信,现在的小孩思想里都什么啊?我们的教育出问题了吗?
  "你们不是一对吗?"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们是一对了?我们?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我的表情足够她认清她的臆测是多么可笑。
  问题是,"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们是两男的,谁灌输的这些奇怪的想法?"
  "你怎么说话像老师似的?"
  "我就是老师,你高一还是高二?为什么不上课?"不自觉我的老师本色回来了。
  "你?怎么会有这么年轻的老师?我才不信。"
  "外表具有欺骗性,你现在还觉得我不像老师吗?"
  小姑娘畏缩了一下,"是老师又怎么样?现在是周末。"
  "我记得本市所有高中周六基本全都要补课。"淡淡指出这个事实。
  "哎,你又不是我的老师,干嘛管我?我昨天就已经考完期末考了,今天才来看店!"小姑娘大声的辩解把我从老师的角色中拉出来,是啊,都快寒假了,我现在竟然意识不到学校要放寒假了。
  沉默了一会,我对小姑娘说,"那些你拿出一些来吧,差不多够200块钱的就行。"我指指那包装好的东西。
  "什么啊?"小姑娘奇怪地看着我。
  "难不成你真的想亏本吗?"还愣着干什么?
  "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你是真的不想要他送东西给你。"
  "有这么明显吗?"汗!
  "根本就是一目了然,之前试这试那的你不高兴我理解,感觉有点像被胁迫,后来那位老板说要全部买下你脸都黑了,后来砍我价时你一副千万别卖的表情,谁都看出来了,再后来你说要自己掏钱的时候,笑得像朵花似的。"
  吐血!我有这么透明吗?怎么说我也工作一年多了,怎么一点都掩饰不住自己的心思啊!(还不是从头到尾都在学校)
  "咦?刚才还觉得你像老师,现在怎么一点不像了?"
  我被气死了!
  "不过你们满奇怪的,你不高兴了他高兴,你高兴了他就不高兴,为什么呀?"她脸上放光地凑过来。
  "说不定这是本世纪最大的谜团,"我冷冷地说,"你这么有探索精神先去把哥德巴赫猜想解了吧。"
  "切,别扭受,再说哥德巴赫猜想上世纪就解了。"虽然她说得小声,但是声音大小刚好让我起了掐死她的念头,冷静,不可以有体罚学生的思想。


相亲
  杨凌照回来了,看了一眼扁下去的袋子,没说什么,抽出两张100元的给小老板,小老板喜滋滋地收起来,"想不到我新年看店第一天就遇上真人版的,老板同志,你辛苦了,加油啊,我看好你支持你。"说着还拍怕杨凌照的肩。
  杨凌照看着那双冒星?星的眼睛,明显感到她不正常,赶紧闪来我身边,"她怎么了?"
  "别理她,大概大脑抽疯。"我已经站在门口了,等杨凌照一出来就走。
  "你们一定要再来关顾啊——"小老板依依不舍地在店门口送别。
  没可能了,我发了疯了才会再来。
  "喂,你自己的东西自己提。"他把那袋可能基于父爱大爆发的赠送品递过来,声音听起来有些别扭。
  我深吸一口气接过,微笑着说,"杨总,您对困难员工的新春送温暖活动真像冬日里的暖阳,我代表我们二仓所有员工感谢您。"
  "你说的什么意思?"冷下来的口气,这才像杨凌照嘛。
  "我一定会把杨总对下属员工的关心关注传达给每一位同事知道,我们将在新的一年里努力工作,以报答杨总对我们全体员工的关爱之情。"
  "好,说的真是好!不过你胆敢把这些东西给别人的话,后果自负!"
  我的手机响起来,我看了一眼来电又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眼神极冷地看着我。
  "杨总您贵人事忙,现在我也下班了,就先走了。"我垂着眼说。
  他没说话,我当默认了,"那,杨总再见。"
  我没看他,转身往他相反的方向走,杨凌照,今天就权当意外吧,以后我们还是不要有什么关联的好。
  手机还在响,我就知道这个丫头不打到自动切断不会挂,"喂,臻灵······"
  "要死啊?这么久才接电话!"那边火爆的声音已经轰炸起来。
  "街上吵嘛。"
  "你在哪,来我家吃饭。"
  "怎么了?"
  "我姨妈要给我介绍男人,我不要,只好让你来冒充我男朋友了,快点,我姨妈说我今天弄不出个男人就别想过关。"
  "呵呵,"虽然没见过她的姨妈,但光听说就知道臻灵是她的翻版。
  臻灵父母老早离婚,她和弟弟各跟一人,后来父母双双再婚,就没怎么管这两个非幸福婚姻的产物,臻灵放弃读高中,初中毕业以优异的成绩读了卫生学校,就是想早点脱离那个是家非家的地方,后来在唯一关心他们的姨妈的帮助下和弟弟两人生活,直到弟弟去世,她的姨妈就是她唯一最亲的人了。
  "我知道了,我要买点什么去你姨妈才会高兴?"
  "买花。"
  "花?"这么不切实际的东西?
  "浪漫嘛,我姨妈是韩剧的忠实粉丝,如果你买米买油她会以为你是呆板的愣头青,绝对会鄙视你。"
  "好的,"我无力了,"现在五点半,我尽量在七点到吧。"
  "对了,我说你是老师,还是你以前的学校,别穿帮了。"说完就挂。
  喂喂,有这么年轻的大学老师吗?
  花、花,现在的花都是昆明空运过来的,贵得那个离谱啊!没办法,为了朋友只得忍痛割肉流血了。
  到了臻灵家,先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姨妈,再当她的面深情地把一束红玫瑰送给臻灵,她姨妈果然相当满意,我藏在后面的手伸出来,"姨妈,这是送给你的。"
  "天啊,蓝色妖姬!"她姨妈瞪大眼小心地把花接过,"想不到,我这把年纪还能收到男士送的蓝色妖姬,小伙子,臻灵你带走吧,要揉要搓随便你。"然后捧着花痴迷了。
  "啊,姨妈你竟然一束蓝色妖姬就把我卖了!"边说边在我腰上下狠手,在我耳边咬牙切齿,"你好啊!送我的就是便宜货,送我姨妈的就是蓝色妖姬。"红玫瑰也不便宜啊!
  我呲牙咧嘴面容扭曲,"那个店员说送情人要送红玫瑰的嘛,我看着那花也漂亮,送你当然连你姨妈也要送,你那是一束,她那才三朵。"价钱贵啊!
  "我不管,档次差太多了。"
  "是吗?都差不多吧!"我不太明白为什么女孩子对这种短暂又没什么实用意义的花那么执着。
  "天啊,你以前是不是女的?"
  毋庸置疑,但是可能我的情商已经在漫长的读书岁月中被侵蚀殆尽了吧。
  接下来的饭局吃得就是如沐春风了,臻灵姨妈待我已经像自家人一样,听我是教哲学的,硬是要我讲柏拉图主义,我说要不我给你讲康德好了,柏拉图我研究实在不多,但是她说,康德有什么好的,柏拉图才浪漫呢,纯粹精神世界,多奇妙······
  最让我倒的是,臻灵说我有28岁她也信了。
  今天真是累死人的一天!
  第二天我到交管局拿了事故责任鉴定书,托洪老大交给杨凌照秘书,我不管了,那什么加班工资,爱给不给吧。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熬命似的看书,甚至觉得要考90分才罢休,我都觉得有些神经衰弱了。
  至于吗?我问自己,搞不清那股想得到最好的执着是怎么回事。
  终于到考试那天,两天考四科,规定一次只能考四科,要不然我实在想把它们全部考完。
  考题比我想象的简单,我都是提前交卷,出考场阳光明媚,我伸个懒腰,紧绷的心放松了一大半。
  开手机,短信提醒有一个陌生号码打了6个未接电话,谁啊?6个未接,还是有点恐怖,打过去问问吧。
  我刚要拨号,电话就响起来,吓了一下,正是那个陌生号码,"喂,你好,请问······"
  "你在干什么?怎么不开机?"饱含怒气的声音由电话传出来是陌生的熟悉。
  "杨······杨总?"我不确定地问。
  "你在哪里?"
  "你怎么会有我电话?"白问,他问秦叔不就知道了。
  "你在哪里?"他又问。
  呼口气,我看了一下,"香江路口。"不说香江中学门口,那大门横幅上还写着:祝本次国家自学考试圆满成功,在这里谁都知道我干嘛了。
  "在那里不要动,等我。"挂了。
  什么事啊,不会是特意发我上次的加班工资吧?
  我站在路口看车来车往发呆等杨大总裁,他怎么每次都要占用我宝贵的周末时间?越等我越困,眼睛快睁不开了,精神本来就不好。
  人停止不动时精神会涣散原来是真的。
  有车停在我旁边我也没回过神了,有人走到我前面我勉强把分散的视力集中起来,无法抑制地打了个夸张的哈欠。
  "杨,杨总,您好。"气还没顺过来,丢脸!
  杨凌照带笑不笑地看着我。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我极力打起精神。
  他没回答我,只是吩咐后面车里的司机,"小何,走吧。"
  "好的,杨先生。"司机说完开车走了。
  杨总你车开走了你坐什么?
  "跟我走。"杨凌照命令完转身就走,我只有乖乖跟在后面,杨大总裁不说要干什么我只有闷着。
  我们在公交车站台等车。
  "杨总,我们去哪?"特意来找我坐公交车?
  "跟着走就得了,问这么多干嘛。"
  我跟着他上车,他掏出一把零钱,要投两块,我说我有IC卡,我自己的我刷。
  他瞪了我一眼,投下一块。
  今天周六,没下班潮,车上人还不太多,我们都有位子坐,太可惜了,如果没位子让杨大老板站着更好。
  有个抱小孩的女人上来了,我见没空位了就站起来,"你到来这里坐吧。"
  "谢谢,跟哥哥说谢谢。"女人坐下来向我道谢。
  白胖胖的小孩黑黑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一会才奶声奶气的说,"谢谢。"
  真是太可爱了!
  "你喜欢小孩子吗?"杨凌照抱着手看着我问。
  "非常喜欢。"我没扶拉环的手逗着小孩,他小小的手指抓着我的食指。
  "我不喜欢。"
  "知道,包括你自己的孩子。"
  "你在怨恨我吗?我抛弃你。"
  他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有所愧疚?旁边的女人已经有点奇怪的看着我们,八成在猜些什么。
  "没什么好怨恨的。"即使要怨恨,也轮不到我,"这只是你和我那死去的妈妈之间的一场协议不是吗?"现在他想试图弥补什么吗?只是那个应该接受的人已经不在了,所以一切都不再有任何意义。
  上来的人多了,我看了眼站在旁边的老人,又看着杨凌照,眼睛明显在暗示:杨总,让座。
  他笑了笑,站起来,这样还差不多。
  我们市的公交司机技术好开车野,并道刹车都快速精确,所以我们坐公交的也要练就一副好的站立技术,只是这个按理说是第一次站公交的应该东倒西歪才对,怎么站得稳稳当当,反而是我摇过去晃过来的。有几次他貌似要扶我一把,我一晃就让开了。
  人挤起来,杨凌照嫌恶地死盯着旁边的人群,活像他们是带病体似的,都快缩成一团了,看着我心里真是高兴啊。
  "公交都这样吗?"他皱紧了眉头问。
  "你要去的地方还没到吗?过市中心后更挤。"我也尽量往空隙里缩。
  "终点站。"
  "等着吧,慢慢会松的。"
  看着每一站拼命要挤上来的人群,我在心里大喊,司机是直接大喊,"上不来的坐下一张了,门都关不上了。"
  已经挤到背靠背的地步,我倒习以为常,杨大老板脸上是越来越黑,他一把把我拉过来给他隔开人群,如此我只有背部紧紧挨着他,连扶手都够不到,被他高大的身躯给遮了,我试图去抓座位上的栏杆,他的大手突然搂过我的腰,热乎乎的气喷在我的耳垂上,"我扶着你,你好好给我隔开人就行了。"我鸡皮起了一层,僵硬了。
吃饭
  "小伙子,谢谢你,我到站了,你来坐吧。"杨凌照给让座的老人起来了。
  杨凌照顺势坐下,连带着贴着他的我也被拉坐到他腿上,我挣扎着要起来,他的手蓦然收紧,"你还想跟那些人去挤吗?"
  这个姿势让我有点心慌,我依然挣扎,"不怕,我习惯了。"
  啊!他竟然掐我腰一下,我立刻没了一点力气。
  "叫你别动就别动,你就给别人让点空间。"
  我回头狠狠瞪他一眼,眼睁睁看着我原先的那点地方马上就被人挤占,认了。
  我坐得是如坐针毡,又不敢动,车里氧气稀薄二氧化碳浓厚,我头昏脑涨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开窗,透点气。"
  "你自己开。"也没指望他给我开。
  我身体倾前去拉车窗拉手,往后用力,角度不对力使不上,而车窗又犟,只有更用力,唰——开了,我惯性向后倒,落在杨凌照厚实的胸膛上,冷风吹来,我清醒了点,"不好意思。"我赶紧拉着前面后背坐要起来,而一直在我腰上没离开过的大手却紧紧地扣住我的腰,另一只手也抓住我挣扎的肩膀。
  干什么?
  唰——我开了的窗又被关起来,前座的女人转过来笑笑,"孩子不能吹风。"
  "哦,没关系。"我有点转不过地答。
  "你困了吧,睡会吧,到了我叫你。"头上那处热源轻轻说着催眠的话。
  "这样不好,我压着您您呼吸会困难。"我用仅剩的清醒说。
  "呵呵,你那点重量还想压我呼吸困难?"
  不重?我立刻放松所有的重量,企图压死他。
  "乖,睡吧。"你哄小孩啊?
  全身被热气包围,我的意识渐渐模糊,再也睁不开眼。
  我是被吵醒的,睁开眼,一瞬间的脑袋空白。
  "你们赶紧下车,真是。"貌似司机很生气地对我们吼叫。
  我一个激灵想起现在是什么状态,赶紧从杨凌照身上站起来,这次他终于放手了。
  很明显终点站已到,司机对还在车上的两人很恼火。
  "不好意思,我们很快下去。"
  真是似曾相似的情景,"喂,你怎么不叫醒我。"我对那个慢条斯理走下来的家伙吼道。
  "是你自己怎么掐都不醒还好意思吼我。"
  掐?掐哪了,不会是掐脸吧?我赶紧揉揉脸,没什么不对劲才放下手。
  "就叫他等一会就这么暴躁,什么服务态度。"杨总裁对公交是厌恶透了。
  "一块钱的路费你还想人怎么伺候你呀?"什么人呐。
  平时我睡觉有这么沉吗?虽说最近是累了点,可是在车上睡觉都睡成这样,太丢脸了,特别是在这家伙面前。
  冬天天黑得早,天色已经暗下来,旁边的景物却有莫名的熟悉感,我看着明明没来过却熟悉的这片高级别墅区,压抑的感觉涌上来,我大概知道要去什么地方了。
  站在那扇门口,我看着杨卓飞曾经住过的地方,心里明明白白感觉到,我不喜欢这个地方。
  "你愣在那里干什么?连自己长大的地方也不记得了吗?"杨凌照已经站在院子里透过门对我说道。
  "我知道,"我有些恍惚,"但是我不想进去。"这里不是我该跨进的地方。
  "先生,小少爷,你们回来了?"
  我有些迷茫地看着那个从屋里跑出来的有些佝偻的身体,"小少爷,你怎么不进来?"秦叔那担心的声音。
  "秦叔!"我呢喃着扑进他的怀里,有他在这里,这里才是可以进入的地方,再说来都已经来了。
  "我们进去吧。"秦叔拍拍我的背,拉着我的手走进屋,我放开秦叔的手,不自觉到处转悠,看着这带着熟悉感的陌生地方。
  "小少爷,你有想起什么来吗?"
  "没有,什么也没有。"我对秦叔笑笑说,越过秦叔我看向杨凌照,你今天带我来要干什么?
  "秦叔开饭吧。"杨凌照招招手走向餐厅。
  "小少爷洗洗手吃饭吧,呵呵,今天全是你喜欢的菜。"
  "哦,好的。"我到卫生间洗手,秦叔把我带到餐厅,杨凌照已经坐在餐桌的主位上。
  "小少爷坐这里。"
  我在杨凌照旁边的位子坐下,宽大的餐桌就只坐着我们两个人。
  "我去抬菜,都用温箱保着呢。"
  "我帮你。"
  "小少爷你就坐着吧。"
  "不,我要帮你。"就是不想和杨凌照两人坐着。
  "小少爷走后,每天都只有我一人吃饭,今天难得先生和你都在。"不是难得,是仅有吧。
  "我也经常是一个人吃饭,秦叔你要没什么事来我那儿,我下班了做给你吃。"
  "从小都是我做给你吃是,小少爷还学会做饭了?"
  "呵,小看我,等你来试试看就知道小锅是铁打的。"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没有,我过得充实自在着呢!"早就习惯一个人的生活,只要不停地给自己找事情做,就不会觉得寂寞,怎么活不是活。
  我们把菜端出来摆好,红三剁、鱼香茄子、糖醋排骨、八宝饭、炒年糕,还有青菜豆腐汤。
  杨凌照一看这菜脸就绿了,"秦叔,你就做了这些菜?"
  "是啊,这些都在是小少爷最爱吃的,您早上跟我说小少爷要来吃饭我老早就去买菜了。"
  "谢谢秦叔,还是你最知道我啊!"我真的还是感动的,就是这些家常小菜最细腻地表现出秦叔对杨卓飞的关爱,他根本就是特地为我做的,而不管杨凌照吃不吃得惯。
  秦叔去添饭,杨凌照瞪着这些菜问我,"你以前就是吃这些菜?"
  "是啊,难道杨总你不是吃这些五谷杂粮长大的?"
  "你吃素的吗?这也太简陋了。"有用简陋来形容的吗?
  "这里不是还有肉吗?"我指指红三剁的碎肉,"杨总,你要吃大鱼大肉去大餐馆吃就好,家里就只有这些。"这人怕是根本没在家吃过饭。
  我没注意到我说话的语病。
  "太甜了。"挑三拣四的。
  "秦叔,上咸菜。"
  由此,主客颠倒。
  想不到杨卓飞以前喜欢吃偏甜的菜,我倒是没什么要求,但杨大老板根本吃不来这么甜的菜,筷子在那盘里挑挑,这盘子捡捡。
  "杨总,你看中了哪一块再夹,这样翻来翻去的多不礼貌。"小时候你妈妈没教你吗?
  杨凌照青筋突起,不好,我赶紧笑得很狗腿,"没有,随便杨总想怎么夹都行。"
  秦叔适时端上来两碟咸菜,泡萝卜和大头菜,"先生,不好意思,家里就只有这两种咸菜了。"
  我怎么觉得秦叔是故意的。
  "秦叔快别忙了,坐下吃吧。"
  秦叔看着他的老板,杨老板却脸臭臭的。
  "我是下人,哪能和主人同桌吃饭?先生小少爷你们吃,不用管我。"
  "这里不是社会主义中国吗?杨总您这么封建啊!"我一脸不可思议。
  "坐下吃吧。"杨凌照沉着脸。
  "好好。"秦叔也不客气,添一碗饭出来坐在我旁边,给我夹这夹那的,一会我的碗就堆尖了。
  "你以前是拿我当猪养吗?"我怀疑杨卓飞身份证上的脸那么胖,秦叔功不可没。
  "以前你吃的很少的,后来暴饮暴食才那样。"秦叔说的是满脸的心痛,大概那时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秦叔别老想以前了,我现在不是很好吗?也不会暴饮暴食的。"暴饮暴食也要有足够的金钱支撑。
  "看到你现在这样子,我就放心了,你太瘦了,要多吃点。"
  杨凌照只吃那两碟咸菜和青菜豆腐汤,那些甜的东西坚决不碰,这大概是他吃过的最痛苦的晚饭了吧,可想而知他的脸色有多么不好,而我一扫才来时的压抑,这顿饭吃得甚是愉快,看到挥金如土的大老板在家只能吃咸菜,我简直想爆笑啊。(这是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典型表现)
  吃完我自动收碗洗碗,以前在家就这样分工,饭后善后一般归我,秦叔吓坏了,拉着我的手说,"小少爷放下,让我来。"
  "没事,我洗碗麻利,你年纪大了,吃完饭应该休息。"再说我也不能白吃。
  "这怎么可以?"秦叔又一脸心疼,摸着我的手上的老茧,"你在外面吃苦了。"
  我笑笑,杨卓飞以前一定是养尊处优的,"没有,您别担心了,我那叫什么吃苦啊。"我干仓管的,怎么可能没老茧,也是大家看我大病初愈,比较重的搬运都不让我来了,我基本只负责盘点。
  好说歹说秦叔才让我和他一起洗。
  洗好碗才七点多,我们吃得很快。
  杨凌照就在餐桌上用笔记本,我从厨房出来他只淡淡地看我一眼,就又回到笔记本上。
  这是对待客人的态度吗?
  "杨总,谢谢你今天给我这个和秦叔吃饭的机会,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先告辞了。"
  "太晚了就留下来。"
  呃??????,我哽住。
  "反正也不是没地方给你住。"
  "啊,不晚,才七点多。"
  "那就再玩会,你不是和老秦很久没见面了吗?"他的口气尽是漫不经心。
  "不是,我怕要是没注意时间会赶不上末班车。"我考完试了,有的是时间找秦叔。
  "天这么冷,赶不上就算了。"
  "是啊,小少爷,你就住下来吧。"秦叔也期待地看着我。
  但是,我怎么可以留下来,我是被彻彻底底地赶出去的,再次踏进这里我可以说只是见见秦叔,不要执拗,但是留下来我情何以堪,我到任何一个地方住也不可以住这里。
  "这样不好,太打扰了。"
  "你以前房间还在,空着也是空着。"他怎么还可以这样说,这样说又是什么意思!
  "先生,小少爷以前的房间东西你让人来搬走了,里面现在,连张床也没有。"秦叔冷冷地对杨凌照说,"现在小少爷只能住客房,要不就跟我老秦住。"
  够了,他叫我住下来又是为了羞辱我吗?我知道我已经跟他断绝父子关系,不用再来提醒我!
  "真的不用麻烦了,秦叔,今天谢谢你,很久没吃你做的饭,下次来我家我做给你吃。"
  "我走了。"只想快点离开这个让人喘不过气的地方。
  "我送你。"秦叔赶紧跟上我。
  "不用,我要自己走!"几乎有些吼。
  秦叔愣住。
  轻呼一口气,我说,"外面冷,秦叔别送了,我记得路,今天我想自己回去,别担心,我什么事也没有。"
  说完我还是给杨凌照扯出一个笑容,"杨总再见。"

回家
  似乎,每次和杨凌照的会面都不太愉快,我忘记要问问他是为什么要突然叫我去他家吃饭,为了修补父子间的裂痕?都已经断绝父子关系还有什么可修补的?仅仅只有血缘的断裂关系怕是比东非大裂谷还要宽。
  想这么多干嘛,现在知不知道已经不重要了。
  但是杨凌照他干嘛会在我转身离开那一刻露出失望而有些难过的表情?
  难道我吃了他一顿饭只说请秦叔没说要回请他就不开心了?太小心眼了!我还比他更不开心!
  很明显他根本就吃不惯我们这种家常小菜,请他吃他都未必想吃,本来我就不想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像我们这种全年候异地打工仔最企盼的就是春节回家过年,为了这个回家的心愿,不惜熬夜冒着严寒饥饿排队买票。但是我们的资本主义型公司严格按照国家规定多一天的假都不给提前放,我咬咬牙拿出我月薪的三分之二提前一个星期定了年三十那天回家的机票,回我前世的家,呵呵,要见到他们了,想想我都会不自觉笑出声来。
  对秦叔、黎兵我都说想要旅游过年,黎兵不明白我是发什么神经大过年的要旅游,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没有亲人在了,要不就跟他回他家过年。
  看着他真挚而期望的眼神我只能感动着拒绝,那次元旦年会后他都没再问过我任何事情,感觉他只是想单纯地相信我,这小子外表粗矿内心却细致,能交到这样的朋友不能不说是我的福气。
  秦叔对我的决定吃惊不已,直追问我为什么不和他一起过年而要跑到外面,这叫我怎么说,说我不是你养大的那个杨卓飞?这个秘密除了我刚刚醒过来那时想拼命说我不是杨卓飞,不是那个杀人犯,现在我越来越没办法告诉别人真相,分不清我是不是已经习惯做杨卓飞,习惯以这个身份活下去。
  对秦叔我不忍心说,对别人是没有想说的心,当习惯了那个被人抛弃的杨卓飞是我的时候,就不再试着挣扎去分清谁是谁了。
  还是有点庆幸臻灵知道我的这个秘密,至少这个世界上有人是我不用掩饰地对待,我一和她说,她就了然地帮我订票,买这个省市的特产,帮我演练见着父母时情景,让我不至于紧张而搞砸,毕竟我将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接近他们,对臻灵的帮助我只能在心里默默感激,这个恩情以后一定要报的。
  年三十我们就放假了,但是机票定在这天,有点后悔没定二十九(农历)号的,不过定了也只能晚上走,到家都很晚了。
  我起个大早,拉着为数不多的行李和一大堆礼品关上了门。
  终于要走了,我几乎失眠了整晚,酸涩的眼睛,酸涩的心,喜悦和难过,使我眼泪无声地流着,还好不是天人永隔!
  我默默流着泪离开,拉着行李走向回家的路。
  这个小区在这天格外冷清,平时路道上停满的车已经不见,只有稀稀疏疏一两辆还在,有住这里的基本是外地来这里工作的,即使在这个城市买了房子,这天也一定要离开,回到他们最初出来的地方。
  站在站台等公交,还早,站台只有我一人等车,路上车也少,感谢公交司机今天还上班。
  我哈气搓搓手,还是不习惯戴手套。
  那边有一辆黑色奥迪,好像刚才就在小区里见过,应该是在等人吧,也是要回家过年的吗?想到这里我对那辆不知有人没人的车笑笑,就当跟同住一个小区却不认识的邻居们拜个年。
  特殊日子就是等车要极有耐心,在等快半个小时后,公交终于来了,我上车前回头一看,那辆车还在,好心情地对它挥挥手,姑且当它陪我一起等车了。
  到了机场,换登机牌,交保险费、机场建设费、燃油费,中国的收费项目让我嘘嘘不已,能不能不要这么麻烦,机票里全包了行不行。
  第一次坐飞机啊,激动的心情却被近乡的愁绪铺满,近乡情怯,况且我还是表里不一的游子。
  下飞机我坐公交到市区就下了,拉着行李走在有深刻记忆又陌生了的街道上,看着改变了的街景,脑中浮现的却是以前还未变化的不宽的街道,上面依稀有打闹着上学的身影??????
  走进那幢似乎亘古不变的老楼房,爬着一节一节的水泥脱落了楼梯,阳光从楼道窗射进来,那么的斑驳。
  我贪婪地刻印着这一切!
  我习惯地在包里掏钥匙,然后想起现在我掏不出来了,那扇梦里出现无数次的门,我却连敲响它的勇气都缺乏,手在抖,全身都在抖。
  忽然门开了,在我还没有敲下去的时候。
  开门的人和门外的人都愣着,看着对方。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世界的亲人对我说,"是小林吧,我刚才就觉得好像是丫头回来了,开门一看,你就在外面啊,怎么了,快进来。"
  "啊!"我弯下腰把头低到不能再低,"那个,伯伯,伯母,我是林飞我之前给你们打过电话了,我是苏缇的师弟我之前给你们写过信的这是我的身份证???????"我手忙脚乱语无伦次,我低头怕眼泪迸发出来,我身体僵硬手心冷汗,我??????
  "进来吧,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害羞。"妈妈走过来把我一把拉进门。
  深呼吸、深呼吸,我抬头看着那两张曾经年轻曾经慈爱曾经威严曾经温暖的面孔,只半年,半年就夺走了他们十多年的岁月,那些令人痛苦的皱纹和花白,让我眼里的泪再也压抑不住。
  "你怎么哭了?"不解和担心的问题。
  我怎么哭了呢?都演练上百次要笑的。
  "咳咳,对不起!"想这么说,想了数不过来的次数了。
  "你这孩子怪奇怪的,道什么歉啊,呵呵,坐,我给你倒水。"妈妈凝视着我说。
  我看见爸爸一声未吭地帮我把行李搬进来,"伯伯我来。"我惶恐地过去拿东西。
  爸爸没说什么,只是把东西提到角落,像以前为我做过的很多次一样。
  我平静下来,坐在爸爸妈妈对面的老旧沙发上。
  "别拘束。"爸爸说了一句,开始抽烟。
  "您别抽这么多烟,对您的肺不好,胃疼没再犯了吧?"我不自觉说。
  "这你也知道?"妈妈有些惊讶了,爸爸也惊异地看着我,我才发现我不自觉用了苏缇的口吻说了话。
  "呵呵,那个,师姐什么都跟我说的。"我爸爸胃不好,又断不掉烟瘾,看他抽我不自觉就想说他,爸爸是个闷葫芦,不爱说话,但是是真真实实的爸爸啊。
  我赶紧拿出"我"写给我自己的信出来,像要证实什么,"伯伯,伯母,这些都是师姐写给我的信,她工作了也没和我断了联系,只是现在只有这些只字片语了。"
  "好久没看见缇缇那丫头写的字了,当初收到你的信,看那个字迹和邮戳,我们几乎要以为是丫头给我们写信了,还有些被吓着呢。"妈妈长着老茧的手轻轻抚摸着那些信纸。
  "那个是我觉得师姐写的字好看就模仿了呵呵。"我编的都不好意思了。我以与苏缇一个走得很近的师弟的身份给爸爸妈妈写了信,凭着我对自己的了解,再编个我是生父母不清楚的孤儿的故事取得了爸妈对我的信任,我说我孤苦伶仃一个人在异乡苦读,非常受苏缇这个师姐的照顾,生活上帮助我,学习上也帮助我,我一定要报答师姐的恩情,但是不想师姐却突然离世,于是想把师姐的父母当做自己的父母来孝敬。
  爸妈的回信一再说不要我回报什么,只要我有这份心意就好了。
  但是我想回报啊,想为苏缇做她未做完的事情。
  "我可以看看师姐的房间吗?"我很期望的问。
  "可以的,她的房间我天天都打扫,还和她在是时候一样。"妈妈领我进房。
  我看着这间伴我成长的房间,不大,却是我最珍贵的记忆所在。
  "其实丫头在外面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这间房很长时间都是空着,现在也这样空着,感觉丫头还会回来住一样。"
  是啊,我会回来住的,只是物是人非而已。
  "伯母,你过来抱我一下好吗?"我张开手对着妈妈呼唤。
  "你说什么呢?"妈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抱我一下,就像抱苏缇一样,好吗?"妈妈!
  这个下午,在我房间的床上,妈妈抱着我,细细地说着我小时候的事情,阳光进屋,照着两个宁静的人。
  年夜饭竟是那么丰盛,爸爸厨艺很好,他以前夸口说大饭店的菜只要有原料他都可以做,但我从小到大却并不是很有口福,因为他认为做饭还是女人应该做的分内事,所以平常都是妈妈做,逢年过节才能吃到爸爸做的佳肴,不过妈妈做的也很好吃,当然我做的也好吃。
  "吃吧,你来才做这么多的。"爸爸说。
  "小林,你伯伯平时还不做饭的,你来了才特意做的,呵呵。"
  "吃吧,吃饭话还那么多。"爸爸妈妈还是和以前一样,不一样的也许就是我带给他们的苍老和伤痛。
  熟悉的味道,味蕾的刺激使我几乎又想流泪。
  "小林,你和缇缇不只是师姐弟吧?"妈妈突然问。
  什么?我一下反应不过来,不是师姐弟是什么?
  "呵呵,别瞒我们了,缇缇那丫头从没跟我们说过男朋友,也从不说学校男同学的事情,我们都为她嫁人担心啊,担心她读书读傻了。"
  我抗议,我不傻。
  "她肯跟你说这么多事,证明她很喜欢你,你们是不是,啊?"妈妈一脸期待地看着我。
  "是???????的。"我低头,及其不好意思,完全没想过我知道"苏缇"这么多事就会是那种关系啊,难不成正常人都会这么想?
  承认吧,承认就有更好的理由接近爸妈了,想到这里我猛抬头,"是的,我是师姐的男朋友,我一事无成的,还在读书,也没有家人,就想还是不要让师姐告诉你们了,等我有能力好好照顾师姐再说,想不到世事无常。"
  一时间气氛有些压抑。
  "哎,大过年的,说点高兴的。"妈妈说。
  "那,"我趁机小心翼翼提出,"我想拜伯伯伯母做干爹干妈,可以吗?"
  "可以,可以。"妈妈马上高兴地说,似乎是酝酿已久,"反正你和丫头又是那种关系,你以后就做我家儿子吧,你也没个亲人的。"
  "那就这样吧。"爸爸也说。
  "谢谢,谢谢,干爹干妈!"
  "好了,别动不动就哭,你还是不是男子汉了,既然算半个我们苏家人就有点男子气概。"爸爸板着脸说。
  呵呵,"是,爸,妈!"我不会轻易再哭了,终于又叫到了这个名称。

相见
  吃完饭我利落地收碗洗碗,从厨房出来爸妈都恍惚地看着我。
  "怎么了?"我问。
  "小飞,我们好像看见缇缇,她在家也是这样一吃完饭就收碗洗碗的。"
  "师姐也是这样跟我说的。"
我应该是带着苏缇的影子吧,"爸、妈,我想到外面走走。"自动省略"干"字,我把爸妈叫得极为顺口,爸妈也很高兴我这样叫他们,开始我以林飞的身份见他们还是很害怕的,当心他们认出我是那个杀人凶手,但明显我与以前的杨卓飞不太像了,而且那时杨卓飞也是被撞得血肉模糊,去记得我刚醒时全身被包成木乃伊,很庆幸那时医院一点也不吝啬绷带。
  "我陪你去吧。"爸爸要去拿棉衣。
  "不用了,爸,你们就在家看春晚吧,外面天寒地冻的,我只是去看看师姐长大的地方,不会迷路的,我对这里很熟悉。"是呀,这里是我长大的地方,想去看看这恍如隔世的地方。
  "好吧,把这件棉大衣穿上,有事打家里的电话。"
  "好的。"我笑了。
  家就是这样,电话不会变,等着你的人也不会变。
  外面天已经黑透,今晚是晴天,因为城市灯光很亮,我看不到小时候看到的那种满天星斗,只有依稀几颗星星在闪烁。
  小朋友已经在玩礼花放鞭炮,我就在旁边静静地看他们喧闹,那些转瞬即逝的花火,绚烂、穿透黑暗,即使只是片刻。
  我拿出电话打给秦叔,过了好一会传来秦叔暖暖的声音,"小少爷,你吃饭了吗?"
  "秦叔,我吃了,我想跟你说说话。"
  "你说。"
  "你吃了吗?你是一个人过的年吗?对不起,我这次一定要到这里来的。"
  "我吃了,别担心,只要你快乐就好。"
  "恩,我现在很踏实,从所未有的踏实,那些哽咽在喉的顾虑,仿佛烟消云散,那些似有若无的苦痛、焦虑,也似乎不再纠缠着我,我今天很踏实,听有人对我说:多吃鱼,连年有余,多吃葱聪明,多吃蒜会算账,多吃芹菜勤快。"
  "是,多吃鱼,连年有余,多吃葱聪明,多吃蒜会算账,多吃芹菜勤快,呵呵,我记得小时候姥姥也会对我说。"
  "那秦叔你下次和我一起来这边过年好不好?"
  "小少爷你在哪儿呢?"
  "这里是我最重要的宝地,也许会是我最初和最终的归宿也说不一定。"
  "归宿······"
  砰——,一个炮仗在离我不远处爆炸,巨大的声响把我和秦叔都吓一跳。
  "小少爷,你那边有人在放鞭炮吗?有没有炸伤?"秦叔焦急的声音传来。
  "没有没有,只是小朋友顽皮而已。"我走到小孩子少的地方,他们只顾玩乐,实在是有些危险。
  "话说秦叔你那边怎么了无声息的?"鞭炮声声不是应该是年三十的最响亮声音吗?
  "这边是高级住宅区,禁止燃放鞭炮的。"好无趣。
  "那不是一点年味儿都没有!我们这边凌晨都要大放鞭炮以辞旧迎新,到时候我打电话给你听好不好?"
  "好的,我等着。"
  "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要睡着了,春节快乐,秦叔!"
  "春节快乐,小少爷。"
  我笑着挂了电话。
  又分别和黎兵、臻灵通了电话,我看着盛开在我头顶的绚烂焰火,我快乐、满满的快乐。
  凌晨了,整个城市此起彼伏轰鸣起来,我和爸爸在楼下那棵老桉树枝桠上挂上长长的鞭炮,我打通秦叔电话,"秦叔,你听啊,我们要放了。"
  点头示意爸爸可以点燃导线了,爸爸点了,赶紧过来,噼里啪啦——噼里啪啦,1200头的鞭炮还是炸了好一会,我一只手拿手机,只能捂住一只耳朵,炸得我有点耳鸣。
  "秦叔,听见了吗?"我在家家户户的鞭炮声中大声吼。
  "恩。"模糊不清的回答。
  "秦叔,不说了,这边太吵了!"
  "好。"
  放完鞭炮,这个年算过得完整了。
  我窝在我的床上,我的被窝里,幸福的感觉溢满整个身躯。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妈妈从温暖的被窝挖出来,在这个熟悉的床上我几乎想一直睡下去了。
  我们要去扫墓,扫"苏缇"的墓。
  要去看自己的坟墓,感觉总有些荒谬,但是想去看看的渴望,又是那么强烈。
  墓地仿佛都是那么寂静而荒凉,我的墓碑不大,黑色的石刻,上面欠着的黑白照是我再也看不见的面孔。两边种着小松,在迎风摇摆。
  这就是死了的自己和活着的自己相见。
  "丫头,今天年初一了,我们来看看你,你在下面有什么想要的要跟妈说啊,妈什么都烧给你,冷了,饿了,要来看看妈啊,妈怎么都梦不到你!"
  听妈妈说这些我难受。
  "唉!丫头不来看我们说不定是已经投了好人家,我们也该看开点。"
  爸爸妈妈从不迷信什么,这样,只是单纯的希望我过得好吧。
  "小飞,你也和缇缇说说话吧。"
  "······师姐······"自己和自己说话还真是很奇怪,说不出的感觉,"我,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爸妈,你不要担心······"啊,说不出来了!
  "算了,你这孩子就是害羞。"妈妈看出我的窘样。
  我别扭啊我,这里躺着我的身躯(是骨灰),灵魂却在外面对着身躯说话,怎么看怎么怪。
  那个死了的人是我,还活着的人也是我。人死了,只得这么块见方的土地长眠,如果灵魂也灭亡,人真的不会再有什么了。
  "这片墓地半年前我家缇缇下葬时还空着许多,只半年,就葬了这么多人了。"爸爸蹲着抽烟说。
  我随便看了看"我"的"邻居"们,真的很多都是这半年下的葬,竟然还有个五岁的小姑娘,那么年轻,又怎样,死了就是死了,活着的人只能凭吊、感慨、伤心和遗忘这些感慨和伤心。
  所以,忘记苏缇带给你们的伤心吧!
  接下来的五天我时刻珍惜和爸妈在一起的分分秒秒。
  离收假越近我越不想再回去,但是我对爸妈说我才研一,还要回去读书,而我没有好的工作,根本实现不了照顾爸妈的承诺,我果然,还是一样的一无是处,只能自嘲。
  再次回到那个城市,似乎一切都没变,我打电话给臻灵说想见她。
  这最后一天的假期,屏览湖畔已经有了春暖的痕迹,围湖杨柳的嫩芽挣扎着要破皮而出,湖面蒙着层层雾气。
  "算你还有良心,知道最后一天要和我约会,你这个不称职的男朋友。"臻灵挪揄我。
  "这是特产。"我把提着的一个大盒子塞进她手里。
  "你不会要带着这么大个东西逛街吧?"
  大,但不重,"没关系我提。"谁叫我现在是绅士。
  "臻灵,我要谢谢你,我们都是及其平常的普通人,虽然我遇到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唯一庆幸的是还好没丢性命,还活着,才可以见到想见的亲人、朋友,因为你相信我,支持我,所以我才可以走到这一步,我知道,当初你要相信我不是杨卓飞是多么地困难。"
  "你知道就好,我弟弟好好的突然命就没了,我接的是你的急诊,已经确定杨卓飞抢救无效死亡我出急诊室就听到另两个死者一个的名字叫张臻俊,我一点都不相信,我怎么相信昨天还和我吃饭的弟弟就没了,而凶手在确定死亡后又突然有了呼吸,我的职责却要我去抢救那个本该死掉的人,我见惯了生死,却从没有那时那么痛恨生死,"臻灵喘口气,"在你住院那一个多月里,我有多少次想偷偷换掉你的针水,或者在你的药里做手脚,让你伤口发炎或者抗生素过敏一命呜呼,但是每次想的时候,就又会想起你那通死而复生灵魂附体的无稽之谈,再说要了你小命还要陪上我,杨卓飞那幕后老爸还一点动不了,一点不划算。"
  冷汗,想不到我的小命还真是差点又断送啊!
  "那你怎么又相信了?"
  "我哪有那么容易相信逍遥法外,逍遥我眼内的杀人凶手,所以就观察你啊,你那个可怜的,每晚咬着被子哭,还被你爹啊妈的遗弃,偏偏白天还装没事人一样,我看着就闹心。"
  "张——臻——灵,你可以把那些忘记了!"不凶神恶煞一点,这小妮子蹬鼻子上脸,原来我早就颜面无存啊!!!!!!
  "噗哈哈,逗你的,我哪那么无聊,我吃饱了没事做整天就看你啊,也就见过你哭一两回。"一两回就足够我拿块豆腐撞墙,拿根米线上吊了,医院那破透明门,病人一点隐私都没有。
  "后来看你拼命想复原而做复建痛苦的样子,我尊重生命的伟大情操充分爆发了,觉得你要活着就活着吧,不管你是谁,你都注定不能再恣意妄为地活着了,活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因为那时我已一无所有,活着的确艰难。
  "后来看见你莫名其妙失魂落魄地在我家楼下街心花园坐了两个小时,我太想倒一盆水下去把你冻结了省得你像白痴一样把老娘辛苦救回来的命给坐没了,而且老娘还让你活命一次有一次。"
  ······谁说护士是白衣天使的?
  "干什么干什么?躲什么躲,给老娘过来!"
  "你怎么可以披天使外衣,叫仙女名字,实质是母夜叉呢!"我颤抖着手指指着她。
爆炸
  "你怎么可以披天使外衣,叫仙女名字,实质是母夜叉呢!"我颤抖着手指指着她
  "哼哼,上了老娘的贼船,你以为你还跑得掉?乖乖从了我吧!"
  我微笑地配合她,"呀呀,小生怕怕,女大王你纵横宇内、雄霸天下,真是令小生我望而生畏闻风丧胆啊!"
  我们一路打打闹闹,日头已经出来,带着淡淡的温暖。
  "臻灵,我很庆幸,我又能回到这些普通的日子。"
  其实生活里这些最微小的快乐,最琐碎的平凡,才是我们最应该珍视的。
  回复上班的日子照旧规律,我照旧推掉下班和同事们的应酬,黎兵最近也闷不出声,整个人浮现一种颓唐的气息,我说他这是怎么了,春困开始了?
  "喂,你怎么老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我耐不住问他。
  "……"黎兵顶着血丝眼瞪着我,"阿飞,我很老了吗?"
  "你受到什么打击了吗?怎么问出这么沧桑的话?"黎兵21岁,读书大学都还没毕业。
  "我也觉得我很年轻,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啊,我老爸老妈怎就冥顽不灵,硬是要逼我回去娶女人生孩子,把我最青春最宝贵的年华就这么砸在女人孩子身上,我这一生不就毁了吗?"黎兵简直说的是情绪激愤。
  原来是为这个年轻男人都有的惧怕结婚症候群,呵呵,这小子反弹这么大的样子,八成回家过年这几天给他老爸整治了。
  "结婚也不错啊,有姑娘愿意嫁你就不错了。"生在21世纪的中国男女找配偶都不是个容易的事,现代人心思太多,婚姻掺杂各种五颜六色的东西,酥松而极易倒坍,哪像我爸妈那一辈,认定一个人就一辈子了。
  "那也要看我愿不愿娶,你说娶个自己不爱的人有意思吗?我还没闯出明堂就要我偃旗息鼓,回家带老婆领娃娃?"
  "你要趁年轻闯荡一番的心思谁都有,但生活喜欢和大多数人开玩笑,我们也许要在很久以后,付出很多代价才会发现,原来我们绕了一个大圈,又要回到原点。你要知道过这村没这店,姑娘人家又不是棵树,会在原地等着你去漂泊十年,浪子回头。"我的口气很无奈。
  "你别一副老头子的语气,总之不是我爱的人我不要。"
  "有魄力,不错,但愿你能跟你爱的人在一起,不过爱也是要有时间沉淀的,通常爱来的艰难,去的容易。"
  "你觉得人容易变心吗?"
  "是的,不是说爱情是有保质期的吗?"世界上男女之间的爱情不就是分分合合的游戏?会ready go,也会game over。
  "屁,那种乱七八糟的理论你怎么会相信?我相信真正的爱情是会长长久久、永不分离的。"黎兵说得及其认真。
  "呵呵,保持你对爱情的看法,我口头上支持你。"我对爱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消极啊,跳楼的同学,遍地离婚的人群,还不如我爸妈他们,那时没有像现在人与人如鸿沟的差异,相个亲,双方满意,双方家长满意,就结婚,我爸妈还不是没有爱情的结婚,却也相依相伴幸福地过来了吗?
  "你怎么就口头上支持?怎么也要给点实际行动支持下你哥们我。"
  "没问题,你有喜欢的人了,兄弟我保证给你出谋划策。"
  "我……,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扭捏了一下,黎兵貌似脸红的说。
  "真的?叫什么?改天带来给兄弟我参考参考。"我亮着眼说,好小子,虽说人有时傻乎乎的,但谈恋爱是一点不落后啊,哪像我前世蹉跎了大好恋爱时光,到头来砰一撞,命没了,今世这个样子还谈什么恋爱啊。
  "唔,要不你给我演练演练,你当那人,我追你咋样?"
  "神经,我又不是姑娘家,你找我演练有作用吗?而且我是真的对谈恋爱这种事一窍不通,给你当演习对象不合格,怕你一上战场就阵亡了,耽误你的终身大事事小,给你带来沉重的打击事大了。"
  "原来你还知道你一窍不通啊。"他咕噜被我听到了。
  "那又怎么样了,不就是不会谈恋爱吗?本大爷我就不谈恋爱怎么了?"真是怒发冲冠啊,任何人都不希望自己在这方面被鄙视。
  "算了,我要继续郁闷,你别理我了。"黎兵好像更加颓唐,感叹思春期的青年真是不可理喻!
  我依旧普普通通的上下班,赚钱,看书,准备下一次考试,等着五一假到来再回去看爸妈,只是老天爷好像就是不让我这么好命过这种日子似的,那么恐怖和可怕的事都会让我碰到。
  早上是大家上班上学人流□,我等那路车等得眼睛都快望穿而蹦出来了,在我决定打电话投诉公交公司时,车终于千呼万唤地来了,拼了命挤上去,再不走肯定迟到。
  天还没回暖多少,车里不开窗,应该是开着空调,不然这么多人不闷死了,不过我感觉不出来。
  今天奇怪的心里有些烦躁,平时也是这么多人啊,我归咎是我等车太久的缘故。
  拿出MP3出来打开听上,试图缓解一下那份烦躁,但是貌似没有什么效果,我紧紧捏着拉环,心里有股气,想把它捏碎的冲动异常强烈。
  人渐渐松了点,我赶紧挤到后门,后门人下车,会比较松一点,幸运的是我站没多会后座就有人下车,我正好站那旁边,看人起身我赶紧坐下。
  长吸一口气,我被那股烦躁弄得有些疲惫,眼睛无意识地看着这一车的人群,同样是无意识的,我注意到一个人,应该和我差不多大,也是戴着厚厚的眼镜,像学生,穿着浅灰的短棉衣,低着头,我看过去只看到个大概的侧面,搞什么?人家举止正常,不像小偷,我老盯人家看干嘛?
  我把视线转向别处,车窗因为内外冷热差异被一层雾蒙着,景物模糊,我看着没意思,转回来,视线又停在那个人身上,那人已经坐下,我看到他放了个塑胶袋在座位底下。
  我继续发呆,到底是怎么了,我这么心烦意乱?
  无意识再看向那人那里,发现他已经不在了,一抬头看见他正要下车,就在我前面,鬼使神差地我拉了他一下,"呃,你的袋子忘记了。"我指指那颗位子,透过人群空隙依稀能看见袋子的一角。
  他看我一眼,"不是我的。"很平淡的声音。
  "是吗?"我很有疑问,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车到站停了,他下了车,既然他说不是他的就不是吧,可能我看错了,再往那里看了看,一个有点胖的妇女坐在那里了。
  我奇怪地脑中老浮现出那个青年看我的眼神,还没等我回神,我就听到一声巨响,要怎么才会产生那么大的声音?
  嗡——我瞬间什么也听不到,然后是剧烈的摇晃、热浪,感觉什么东西重重地打在我的眼镜上……
  啊——可能过了段时间,我尖叫了,我知道我尖叫了,因为眼睛火辣辣地生疼,疼到我连碰都不敢碰,疼到我恐慌,但是我却没听到我的叫声,我倒下,倒在什么人的身上,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我知道我拉开嗓子不停的叫,我想我叫得大声点说不定就听得到了,但是除了那个嗡的响声,我的世界没有任何其他的声音……
  我感觉到我的身体腾空了,有人在搬动我,我把嘴张到最大,喘息,紧紧地抓牢搬动我的那只手臂,抓紧他我就能被救了,疼——我的眼睛,我想对人说救救我的眼睛,但是只有人把我抓住手臂的手硬生生地扯开,又是剧烈的震动,好疼——
  我静止不动了,那个眼睛的疼痛让我想抓住些什么,我挥起手臂,被人重重地压下,渐渐那个嗡——的声音弱了下去,其他一些的声音的渐渐能听到了,这个发现让我欣喜若狂,眼睛似乎也没那么痛了,从那些声音中分辨,我想我应该是在救护车上。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尽量平静下来,我已经被救了,不要担心,我已经被救了……
  "……,你……"什么?有人在和我说话,但是断断续续的听不清楚,那些声音还是让我头疼头晕,不要吵,我朝黑暗中挥手,不要让我头昏。
  不知过了多久,我开始感觉到我的手背上有人在扎针了,我静下来不动,给他好好扎。
  "……?,能听见吗?"是的,我听清了。
  我张嘴,想要告诉他们,我的眼睛可能坏了,"……眼……眼疼……"我听见我说出来的只是一些破碎的呻吟。
  有人在碰触我的眼皮,我极力闭紧眼睛,别碰——
  "放松,别怕,医生给你检查,你睁开一点点就好,对——"
  我拼命让自己放松,我知道我必须睁开,即使被人翻开眼皮使我恐惧。
  有光线进来,我反射要闭眼,一个声音急切地说,"别闭上!"
  好,我抗拒那股闭眼的冲动,再睁开一点,果然,什么也看不到,一下是红色的血雾,一下是青白的光芒。
  "能看见东西吗?"
  "……?不能。"我沙哑着回答。
  "感觉到什么光?"
  "红的,白的还有青的。"我回答顺畅了。
  "现在给你清洗眼睛,不要闭眼。"
  一些液体滴到我的眼睛里,我忍着让它们流满整个眼眶,反复许多次,疼痛感似乎减弱,但是刺激感越来越强。
  "你的左眼眼皮被眼镜的鼻架划伤,左眼可能玻璃体破碎,内出血,右眼受伤轻一些,只是受到挤压,恢复不成问题。"
  "……那么我左眼可能失明吗?"我问的声音很颤抖。
黑暗
  "……那么我左眼可能失明吗?"我问的声音很颤抖。
  "我要给你上药,忍着点。"
  火烧一样的辣疼!我只能抓紧身下的床单,咬紧牙。
  "失明的可能性还是有的,但是不大,现在你的眼球很脆弱,不能立即动手术,刚才初步检查,你应该不消动手术,住院保守治疗应该能化去瘀血,如果不能消去再动手术。"
  "好的,医生,好好治疗我不会看不见的,是吗?"
  "是的,你要相信你能看见,几率就会更大。"得到医生的保证我才把心稍稍放松下来。
  "发生了什么事?"我问。
  "公交车炸弹爆炸。"
  ……,真的是这样,我有点难以相信在中国会发生这种事,放炸药的人有什么目的?这里不是中东,不是伊拉克不是巴勒斯坦以色列,我以为这种与我们国家绝缘的恐怖活动只会发生在那些不幸的地区。
  "你还是幸运了,爆炸是时候你在听MP3吧,耳塞帮你抵挡了大部分的强音波和冲击波,你的鼓膜没有受到实质性的损伤,而车上的其他人即使没有直接受到爆炸的伤害也可能面临失聪的危险,恩,我看看,外耳有些裂伤。"
  疼——医生在拨弄我的耳朵,我才感觉出疼了,我想动手摸摸被医生喝止了,"别动,你的软骨组织有损伤,等会要到耳科去检查一下,现在人多,先给你消消炎。"
  我想起一件事,"医生,我酒精过敏。"
  "知道,在救护车上给你打点滴时就发现了,还有你的左手肘关节有些错位,等会骨伤科的医生会过来给你扶骨。"
  "怎么都是左边受伤?"我听医生这么一说,才觉得左手臂也好痛,那么之前我是拿哪只手去抓着人家的?
  "人在危险发生时会无意识采取避险行为,你下意识保护了右边身体,所以左边身体会受伤比较重。"医生给我的眼睛一圈圈缠上纱布。
  "受伤的人多吗?"那时车上有那么多人啊!
  "很多,现在有一个人死亡。"以后可能还会有。
  ……
  我不幸是干好在那个时间坐在那辆车上,幸运的是我坐车尾,受伤不重。
  眼睛是重物击伤,眼镜反而成了伤害的帮凶。
  "对了,你的外眼损伤还是大的,以后可能会留疤,如果实在影响外观,我建议你可以做整容手术。"
  那个不重要,现在我只希望还能看得见。
  "我记一下你的病例,现在急诊紧张,你先到外面椅子上等你的家人来给你办入院手续,名字?"
  "林飞,双木林,飞翔的飞。"家人?我不敢让他们知道当心。
  "年龄?"
  "18。"
  "哪个学校读书?"
  "我不是学生,是工人。"
  "单位?"
  "沃奇思公司西城二仓。"我差点忘记还没请假,嘴里泛着一丝苦味。
  骨科医生给我处理好后,一个护士扶着我慢慢走出急诊室,我伸出手摸瞎着前进,看不见原来真的会让人这么恐慌,即使旁边有人扶着我。
  "阿飞?"
  竟然是臻灵的声音!
  "臻灵、臻灵?"
  "我在这里。"臻灵抓住我到处乱摆的手。
  "臻灵……"我的心安定下来,只是手抓着她的手抓得极紧。
  "别怕,怎么会这样?你也在那辆车上吗?"臻灵拍着我颤抖的背,小心地把我引到座位上,我无力地靠着墙。
  "恩,"她很担心我,所以我想扯个笑容,"你说有我这么倒霉的吗?我跟你们这家医院还真是有缘。"
  "阿飞,你的眼睛?"
  "别担心,医生说了过几天就会好的。"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幸好你没受重伤,急诊那边有好些人伤得很重!MD,什么人这么缺德,TMD神经病、变态!"臻灵低声咒骂。
  "小张——,你在干嘛?这边忙死了!"
  "阿飞,你在这儿别动,我去急诊室了,我叫我姨妈来帮你。"
  "不用麻烦你姨妈了,电话借我一下,我找我同事过来。"刚才就发现我电话不见了。
  "好吧,有什么就大叫,我就在不远的急诊室。"
  摸索着电话,我慢慢按着键拨电话,有几次拨错了,后来熟悉了键盘,期间也有人过来问我要不要帮我拨,我说不用了,这点小事还是不要麻烦别人,不想自己那么没用。
  "喂,老大,是我。"我声音依然沙哑,大概是那时叫哑了。
  "阿飞,你生病了吗?不来上班也要提前请假,打电话也打不通,现在都只能给你算旷工了。"老大语气还是有点不悦。
  "恩,今天早上公交车炸弹爆炸,我在那辆爆炸的车上,现在在医院,所以没有来得及请假。"
  那边有几秒钟的静默,"阿阿飞,你说的是真的?"
  "是的,"我有些好笑,不过说出来也是难以置信,"老大没听新闻吧?"
  "没听,MD,我们这里消息太闭塞了,不对,你没事了吧?伤了哪里?这几天都不用来上班了,我会跟上面说的,靠,你怎么这么倒霉!"我也不晓得我是不是撞了霉神了。
  "我没什么大事,伤了眼睛,恐怕要请一个多星期的假,还请老大帮我争取下了。"
  "当然没问题,上面那些吸血鬼不给假我跟他们拼了。"
  "呵呵,谢谢老大了。"
  "我叫黎兵先来帮你,等下班我们再过来。"
  "恩,我要住一两天院,那就麻烦黎兵来一下了,我在市第一人民医院。"观察一两天就可以了吧,再长了我也住不起,像这种公共突发事件,政府应该给报销医药费吧,祈祷能报销。
  "别担心,你住院我会叫其他同事轮流来守夜的。"
  "恩,谢谢老大。"他们的关心让我心里暖暖的。
  挂了老大的电话,我拨了秦叔的电话,拿着电话,倚在坐位后面的墙上,更加放松后,全身更是酸痛得不得了。
  "喂?"听到秦叔声音那一瞬间,我哽咽了,对他我逞强不起来。
  "秦?????秦叔,是我。"我压下喉间的哽咽。
  "小少爷?你声音怎么了?"
  "我,我在第一人民医院,你可以来接我吗?"
  "你病了吗?我马上过来。"秦叔焦急的声音传来,他甚至没有问发生了什么。
  "秦叔别急,我可能要住院,你你带点钱过来好吗?我以后会还你的。"
  "说什么呐,还什么还不用还,你还跟我客气,到底是怎么了,你是受伤还是生病了?"
  "今早公交车爆炸,很不幸我在上面。"
  "啊!什么?你有没有什么事?别吓我!"
  "没有,我好好的,只是医生要我入院观察几天。"我赶紧安慰他。
  "好,你等等我,我马上过来,过来再说。"
  现在我只能等着,坐在走廊上,听到许多人走来走去的声音,急诊室外那些伤者家属焦急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以及没有多余的急诊室就在外面治疗的伤者的呻吟声。
  "先生,你也是伤者吗?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我身边有一个兴奋的声音低声问道。
  谁?我有些茫然,有些憎恨,憎恨他的语气竟有兴奋在里面。
  "我是《XX日报》的记者,我给你做个专访吧,请问你爆炸的时候在车上吗?"记者自顾自问,我转过头不想理他。
  "请你配合一下,我们进来也不容易,可以给我们形容一下当时的情景吗?"
  我进来就容易吗?这人怎么这样?我一点都不想回想当时的情景,那种恐惧感现在还萦绕不去,我急得向声音那里推去,滚开——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推他,我听到身体砸到地上的声音,而我的左手也疼得深入骨髓。
  "喂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不接受采访就不接受,推什么人呐。"他生气的说。
  我不想跟他说任何话,我不知道有没有摄影机对着我,只有把脸尽量对着墙埋进去。
  来个什么人吧,把他带走!
  大概是刚才的声音引了人过来,"医院现在不能采访,请你们出去。"
  "怎么就不能采访了?我们以前都能的,哎,别推——"
  "没看见我们在救人吗?耽误我们救人谁负责?人命重要还是你们采访重要?出去。"
  语气也很强硬,应该是医院保安。
  要采访也要等公安局调查了才轮得到他们,涉及公交车炸弹爆炸这种敏感事件,政府怎么会让媒体先行介入?
  我更加无力,我的世界全是黑暗,孤单感像冷空气一样侵袭我的整个身体,身体抑制不住地发抖。
  想要个人在身边,很想!
  原来人生病时真的很脆弱。
  我学会不再听旁边的声音,只静静地听自己的呼吸声。
  "小少爷!"秦叔喘息的声音响起来。
  我嗖地站起来,"秦叔,秦叔?????"急切地伸开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摸索过去。
  直到投入一个宽大温暖的怀抱,我紧紧抱着秦叔牢牢抓紧他的衣服,"秦叔、秦叔你终于来了……"我低低的细语沉入他的胸膛……
  ……
  "小少爷……"咦,声音是从旁边传来?不对,这人不是秦叔!赶紧把人放开,有点手不知道要往哪摆。
  "啊,不好意思认错人了,我看不见,呵呵。"我脸上发烫,太丢脸了,怎么随便抓个人就抱啊!
  "谁都看出来你看不见了。"这个声音听起来有点咬牙切齿。
  杨凌照?
  "……杨总?"
番外:杨凌照(其一)
  杨凌照最恨别人要挟他,所以当林絮那个女人拿孩子要挟他时,他还是有点佩服这个女人的,他在美国接受教育,多少有点反堕胎思想,所以他不会做出逼迫女性堕胎的事情,当然林絮自愿就另当别论。

  他说了很多次他绝对不会承认那个孩子,就算林絮威胁说要把事情闹大他也无所谓,他有一百种方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再说他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只是林絮对他的威胁让他很恼火。

  但是林絮还是未婚就把孩子生下来了,杨凌照觉得林絮这个女人太死皮赖脸、死缠烂打,他又怎么会乖乖受这个女人的要挟而不反击?他要林絮走向死路太轻而易举,让一个找不到工作又单身带一个孩子的女人堕落很简单,林絮如他导演的成为地下歌厅的一个三流小姐,真真正正成为社会最底层的人,如果她不去惹杨凌照,凭林絮的姿色又是少数民族,艺校毕业要在演艺界混下去还是不成问题的,但是她惹了。

  几年后,杨凌照几乎要忘记这件事情了,林絮又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说,她要死了。
  死就死吧,杨凌照自认与他无关。

  林絮说,"我得的是艾滋病,我知道我走到今天是你设计的,你不会爱我,我也看开了,我只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我死后帮我抚养小飞。"林絮的样子已经苍老和干枯。

  杨凌照问,"凭什么?"

  "凭小飞是你的儿子。"林絮想不通怎么有人这么冷血。

  "我早就说过,我不会承认你生的那个小孩是我的孩子,只是有血缘而已,于我不代表任何东西。"杨凌照强调"你生"那两个字。

  "那么你欠我的呢?"林絮已经有点歇斯底里,"你欠我的人生,我的命!"

  发疯的女人不可理喻,杨凌照打电话要叫保安上来带走这个女人。

  "求求你,小飞才5岁,我死了你叫他怎么活?你还有点良心就养他到成年那一天吧,他太小了,你怎么忍心?"林絮拼命在保安手里挣扎着说。

  杨凌照想了想,好像自己是有点不近人情,他也不想一个要死的人诅咒他直到死去。

  "好吧,我们签份协议,我养他到18岁那天,之后,我和他再没有关系。"

  养个小孩而已,随便找个人带到18岁就行了,要找个男保姆,女人太麻烦和不知足。

  杨凌照看见杨卓飞那病怏怏的样子就反感,最主要的是他是林絮生的孩子,一个敢要挟他的女人,而且才刚死了妈妈,就笑得那么灿烂,整一个白眼狼。

  杨凌照领养了杨卓飞给他找了个保姆后基本不回他们住的那幢房子,他住在离公司很近的公寓,所以他的生活,有没有杨卓飞都是一样的,他不觉得那是他的孩子,只是个基于死人的一个负担。

  他在美国结过婚,生了个儿子,然后又离婚,儿子他妈妈那边养,偶尔去美国见见儿子,他也会把两个孩子比较一番,杨卓越活泼,调皮得让人头疼,他却很喜欢这个孩子,杨卓飞性格太怯懦,一见他就只会用害怕又渴望的眼神看着他,渴望他什么?他就像他妈妈一样不知足,他都已经给他最好的生活了还想怎么样?

  后来发生那件偷吻事件,杨凌照事后想想也许是他太冲动了点,但是杨卓飞看他的眼神极度让他厌恶。

  只是杨凌照想不到杨卓飞到最后还给他捅这么个篓子,TMD真是白养了。

  杨凌照因为杨卓飞开车撞人这件事心里烦躁,开会都有点心不在焉。

  会议室外传来吵闹声,"小于,去看看怎么回事?"杨凌照吩咐秘书。

  "今天我一定要见杨先生!"

  "这位先生,都说了杨总在开会,不见客。"

  不用去了,杨凌照已经听出是秦继光的声音,"让他进来。"

  杨凌照还没找他他就找来了,看看他是怎么养小孩的?养出个只会闯祸的逆子。

  秦继光拿着个发黄的小册子闯进来,脸上是悲痛的决心。

  会议室一群人冷冷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你拿什么?"杨凌照问,秦继光来意不用猜都知道,只是他好像拿着个圣旨的样子。

  "党员证。"秦继光坚毅地说。

  会议室其他人忍不住笑了。

  "我就是拿党员证了,我就不相信这□的天下我这个几十年的老党员还没个地方说理了?"秦继光大声说。

  杨凌照冷冷看了秦继光一眼,说,"今天就这样,会明天继续开,你们走吧。"杨凌照对那些主管说。

  等人走完,杨凌照拿出一支烟点燃,"老秦,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以为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有什么?厂里下我岗时我还带头闹过事上过访。"秦继光语气也不好。

  "意思是我杨凌照你还不放在眼里?那么你一个党员来我这里横什么横?我做了什么对不起□的事了?"

  "你对得起国家对得起党,你甚至对得起我秦继光,你在我最窘迫的时候给了我一个工作我永远感激你,可是你对得起你的孩子吗?"

  "我的家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怎么,你这个党员同志看不起我这个资本家,要来指责批斗我?"杨凌照冷冷的声音里带着嘲讽。

  "没,我哪敢,现在是你们横着走,我只是低三下四地来求你,是你的人不让我进,我只有这样,对不起,先生,我给你道歉,请你救救小少爷吧!"秦继光低下头,"要我给您磕头也行!"

  这个秦继光平时没什么,但只要是涉及到杨卓飞的事就会很强硬,杨凌照想,找这种死心眼的人也是很麻烦。

  "老秦你在我家也干了十几年了,是个什么情况你也知道,我和杨卓飞已经没有父子关系了,我没理由再帮他收拾烂摊子,我之前收拾的还少吗?你也不看看他闯的是什么祸,两条人命啊!"

  "先生,我把小少爷当儿子一样,你怎么对他的我老秦心里清清楚楚,他今天这样你要负很大责任,你要还有良心你就救救他吧!"

  "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是我欠他的,啊?"好好,连个秦继光也来要挟我,杨凌照一把掐熄烟,把会议桌上的烟灰缸扫到地上,发出砰的一响,"你走吧,看你干了十几年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

  "先生,小少爷一度停止呼吸和心跳,我在急诊室外听医生说抢救无效死亡,医生又这么说,我儿子死时也这么跟我说,你知道我多恨吗?我恨你不保护自己的儿子,我恨我自己保护不了自己的儿子,你不知道什么是心痛,因为你不当他是你儿子,可那是我的心头肉啊,还是老天爷可怜我,小少爷又被救了回来,我不能让他下半辈子就在牢里度过,可是我没用,还是保护不了他,我只有求你了,要我做什么都行,拿我命换也行!"

  秦继光说完就给杨凌照咚咚磕起头来。

  "够了,"杨凌照看不得一个大老爷们这么卑躬屈膝,"你这么做其实没有任何意义,我帮他最后一次,之后,我和杨卓飞再没有任何关系。"

  "谢谢先生,谢谢先生……"

  其实杨凌照也打算帮杨卓飞摆平这件事,听到他差点死了,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他知道他对杨卓飞不好,但是他另一个孩子杨卓越他也没怎么养,怎么杨卓飞就变得性格这么乖戾?

  "只是你要答应在他在医院期间不能去看他,照顾他,他也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之后就让他自生自灭。"

  后来杨凌照看秦继光焦头烂额地找房子,还是找秘书买了套小户型的房子,把钥匙丢给秦继光,他对杨卓飞真是仁至义尽了。

  杨凌照很忙,以前他觉得市郊那幢别墅杨卓飞住在里面,他不想看见那孩子,也就习惯性地不回去,现在那里就只有秦继光一个人住,他也没有让秦继光走人,走了还要再找人打理房子,现在倒是会偶尔回去了,只是房子空荡得没有人气,秦继光也不爱和他说话,每次他回来老秦毕恭毕敬地给他做点饭,煮好咖啡,就自己回房了,杨凌照有自己才是客人的感觉,请了个犟脾气的老师傅当管家他也只有苦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辞退秦继光,觉得如果老秦也走了,这个地方,就真的是一个死物了。

  杨凌照突然发现,他来这个城市二十多年,竟然是连个家都没有的人,因为家是有家人在的地方。
番外:杨凌照(其二)
  杨凌照再见杨卓飞是在他宝马车窗外看见,他的司机差点带倒一个人,他本来想给点钱了事,他痛恨纠缠不清的人,那个落魄而狼狈的人竟是杨卓飞。

  杨卓飞坐在地上像个无赖一样地骂人,杨凌照厌恶感又起来,他又想搞什么明堂?

  "别跟他废话,马上开走。"杨凌照心情恶劣的说,都跟老秦说了,别让杨卓飞再出现在他面前。

  根据杨卓飞以前的行述,杨凌照只觉得是杨卓飞故意找茬,还想从他这里得到些什么,竟用这种撞车的伎俩。

  "老秦,你没跟杨卓飞说叫他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吗?"杨凌照在电话里质问。

  "什么?先生你见到小少爷了?我想他不会故意出现在你面前的,他失忆了。"【本书由虾米TXT论坛为您整理,更多好书,请登录http://www.xmtxt.cn

  "失忆?真是可笑的借口,我是没见过失忆的人什么样,不过我最后一次申明,不要让我再见到他。"说完立刻挂了电话。

  杨凌照觉得越来越看不起杨卓飞,竟用失忆这种借口逃避责任。

  不过奇怪的是,杨卓飞那个落魄狼狈的样子却偶尔出现在杨凌照脑海,瘦小的身形微微颤抖,苍白的脸上是一个巨大的眼镜,几乎遮住他的半边脸,好像跟以前的杨卓飞不太像了,不过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是那个讨厌的孩子。

  杨卓飞过得有那么落魄吗?果然离开他杨凌照杨卓飞什么也不是。

  很好,接下来的一个多月他没听见杨卓飞一点信息,以往杨卓飞隔三差五地就给他惹事生非,到后面他连教训都懒得教训,扇巴掌杨卓飞只会赖着脸伸到他面前,说,你扇啊,数数你要扇多少巴掌才能把我扇死!
  ————————
  年末事情太多,刚完结个项目杨凌照稍稍能喘口气,他吃完午饭走进接待厅坐着抽烟,他喜欢人多点的地方,有人气,前提是不要打扰到他。

  接待厅沙发宽敞柔软,是底层员工午休的好去处,说笑声在杨凌照来了之后戛然而止,之后是整齐划一的,"杨总。"

  "恩,大家辛苦了。"说着找沙发坐下来。

  "啊,差不多时间到了,我们工作去了,杨总你慢慢休息。"人不一会逃得干干净净,生怕落后一步会给老板留下好吃懒做的不良印象。

  看那些人被洪水猛兽追着的逃跑速度,杨凌照想他就这么可怕吗,怎么没人来跟他套交情?

  他是不知道他长年累月的冷酷形象已经深入人心。老周(周冠青他爹,管理集团公司美国事物)叫他不要总那么严肃,对待下属要和蔼,他只能说,国情不一样,在中国只适用强权管理。

  眯着眼,看着烟雾在空气中变淡,渐渐显出两个说笑的人影,杨卓飞!又是他,这次连公司总部都进来了,是不是他的话没有一点话语权?

  杨凌照熄灭了烟头走过去,杨卓飞旁边的女孩首先发现他,惊喜而恭敬地和他打招呼,"杨总好。"他点点头,却是看着杨卓飞,看看他想做些什么?

  杨卓飞愣了一下,看了他一眼也恭敬地说,"杨总好。"说完就径直走过杨凌照。

  好,真的装不认识?杨凌照看杨卓飞那副无知无识的样子冷笑。

  "曹小姐?"杨卓飞转过身对停在原地不动的曹琪娜不解地问,似乎看到杨凌照盯着他看,再看杨凌照已经走了。

  还会用这一招,装不认识?

  杨大总裁怒火暗生地走进办公室,秘书团们全部低头做事,坚决不去打扰老板的生气时间。

  说了不准出现在他面前,现在不仅出现了,还装出不认识他的样子,好歹养了他13年,真的是白眼狼一个!(这个你不是老早就给人家定位好了吗?别气了)

  杨凌照遍身烧起无妄之火,贵重的金笔重重砸在桌上。

  过了一会,秘书说周冠青在外面要见他。

  "进来……,"周冠青走过来,杨凌照才看见杵在门口一脸呆样的杨卓飞,怎么又是他,连他的总裁办公室都来了。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我没有说过不准他来这里吗?"杨凌照觉得他说的话是越来越没有威信了。

  "杨叔叔别这么说,好歹是您的儿子,难得今天小飞过来,刚好碰上了,就叫他上来看看您,你们也有好久没见了吧!"

  杨凌照狠狠瞪了杨卓飞一眼,看着周冠青玩什么把戏。

  "小飞啊,你怎么愣了,他是你父亲啊,啊,我忘记了你连你父亲也不记得了。"

  "父亲……"杨卓飞竟然还这么叫他。

  "谁准许你这么叫了?"杨凌照一脸嫌恶,刚才不是装不认识吗?

  转问周冠青,"你怎么把他带来这里?"

  "啊,我看看。"周冠青一脸兴致地从杨卓飞胸前拿走胸牌,"西城区第二仓库,杨卓飞,不得了,杨大少还是我们公司的职员呢,杨叔叔!"

  这样啊,杨凌照舒坦地靠在背椅上,如果立刻解雇他,他会有什么表情呢?

  "冠青,人事部是怎么用人的?我的公司是什么良莠不齐的人都可以随便靠关系就进来的吗?"

  "杨叔叔别生气,我等会就去人事部的俞经理那里核查怎么会发生这种让又没能力又没文凭的三无人员进公司的事。"

  周冠青配合的很好,杨凌照果然看见杨卓飞那张苍白的脸上血色全无,白的有些刺眼,然后杨卓飞抬头眨眼,杨凌照能清楚地看见那双略长的睫毛的扇动,有些脆弱,然后杨卓飞泛起一个同样脆弱的微笑,平静地说要解雇他,就按规定的程序来。

  他们都没有想到杨卓飞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杨卓飞说话的样子有种零碎的凄楚,很淡,但是杨凌照还是感觉到了,之后很长时间都会想起杨卓飞那时带着认命的愤恨和不认命的倔强的样子。

  过了几天,杨凌照吩咐秘书接通嘉诚律师事务所,问他之前委托的案子是不是还没办好,他觉得他的心有点烦躁,烦躁的根源就是杨卓飞,所以必须要真真正正断绝与杨卓飞的关系才能平静下来,杨卓飞已经比他想象的还能影响他了,不能再任其发展。

  只是没想到杨卓飞会直接冲上来问他,听到秘书说杨卓飞找他他心里有一丝高兴,是来求他的吗?

  杨卓飞还是一如既往的戴着那副宽大的眼镜,把苍白的脸遮在厚厚的镜片后面,他的脸色似乎永远只是一个颜色,杨凌照突然想那张脸染上红色是什么样子。

  杨卓飞进来很自然的坐下,没有任何激动的神情,看着杨凌照的眼神很淡,似乎什么也不在乎一样。

  "找我什么事?"。杨凌照沉不住气地问。

  "凌,小杨找你好像是你委托李律师的那件事呢,小杨不好意思问吧?"

  杨凌照几乎忘记办公室还有徐梦佳这个女人了,她来找他吃饭,杨凌照说还有事做,你要等就等吧。说完就没管那个女人。

  这个女人在他身边的时间最长,就在于她懂分寸,不会对他做过分的要求。

  徐梦佳款款走到杨照凌身后,纤白的手臂绕过他的肩膀拉着他的手,杨凌照看见杨卓飞在盯着那只手,有些不悦,他反过来揉搓那只细白的手,宣示他的所有权。

  杨卓飞却泛起厌恶的表情,他竟敢厌恶他?杨凌照捏紧了那只手。

  徐梦佳被捏得生疼,看出杨凌照很生气,于是娇笑着扑进杨照凌怀里,抬起她美丽的脸在杨凌照下巴上轻咬,"凌~~~据说小杨好像失忆了?"

  "失忆?他自己说的,谁知道是不是,不过与我无关。"杨照凌再次嘲笑这个荒谬的借口。

  然而杨卓飞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那表情就像看两个可笑的陌生人。谁准许他这样看他的?而杨卓飞还直言不讳地说讨厌他,很好!

  "13年前你母亲死了,死前要求我抚养你至少到你18岁成年,现在时间到了,我已经兑现了承诺,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要让他知道,他才是被厌恶和被唾弃的那一个。

  杨卓飞只是笑笑,说借他一支笔,他要在那份文件上签字了吗?本来是按照他希望的,但是杨凌照却突然不想他签了。

  徐梦佳递一支笔给杨卓飞,杨凌照很想伸手把那支笔打掉。

  杨卓飞苍白骨瘦的手握着笔飞快地在三份文件上签了名,说了声,打扰了。起身就走,最后都没看杨凌照一眼,杨凌照只有死死地盯着杨卓飞出去的背影。

  真的断了?

  他一点不留念地签了字,一点不念他这13年来的养育之恩,像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一样地看他……

  "凌照~~~~,我们去哪里吃饭?"女人的声音让他压抑的怒火爆发出来。

  "滚——"
番外:杨凌照(其三)
  那天的事还是让杨凌照内心黑暗了几天,搞不懂自己为什么突然对杨卓飞在意起来了,莫非是杨卓飞不给自己找麻烦就觉得不舒坦?有病!杨凌照不禁骂自己。

  杨凌照自己也没发觉,那种不舒坦是因为杨卓飞给他的感觉是好像被抛弃的不是杨卓飞,而是他自己。

  不过年末的各种事情终于让杨凌照从这种不自然的情绪中解放出来。

  平安夜那天,杨凌照早早到了飞机场,他要飞美国陪杨卓越过圣诞,雷打不动的传统,倒不是这个节日有什么特别意义,只是在美国圣诞就相当于中国的春节,虽然在中国这么多年,但回美国过圣诞几乎成为一种习惯。

  刚要换登机牌,杨卓越越洋电话及时打到杨凌照手机上,报告说他和几个同学趁这个假要去黄石公园探险,临时决定,已经在路上,叫杨凌照还不如不要过去了,来回多费钱麻烦。

  杨凌照简直想专门飞过去掐死他算了。

  "那个老爸啊,你看我这不就要回国给您老当牛做马了吗?您就让我最后逍遥几天吧!"杨卓越可怜兮兮地平息着他老爸的怒气。

  "我现在在机场,你跟我说不用来了,你觉得我很好糊弄?"杨凌照的声音让地处沙漠地带的杨
  卓越一阵冷颤。

  "那个老妈再婚了,你知道吗?要不你过来见见你前妻的新婚老公?"杨卓越赶紧转移话题,一边擦汗一边想他老爸真是越来越有气势了。

  "怎么你继父有虐待你,要我来给你讨回公道?"杨凌照把机票一撕,丢到垃圾桶里,转身往机场门口走。(鉴于春运一票难求的情况,这种行为是让人唾弃的)

  "怎么可能,我想来段白雪公主剧情还遇不上这样敢于挑战的继父呢。"杨卓越干笑两声。

  杨凌照很奇怪杨卓越对他父母离婚持积极肯定态度,极其没有家庭意识和观念,(你也是一样啊)并没有因为家庭不正常而导致性格扭曲,这莫非是中美两国的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等等差异导致的?

  "对了老爸,你不是还有个儿子吗?何必舍近求远,浪费资源,找他陪你过节就行了嘛。"

  "……我已经和他断绝父子关系了。"杨凌照心里咯了一下,还是平静地说出来。

  "赫,老爸你也太狠了吧!我听说他才刚出车祸。"杨卓越有些吃惊,杨凌照不喜欢杨卓飞他是知道的,但至于搞到要断绝关系的地步吗?

  "你说什么?"

  "没——"杨卓越看看头顶的太阳,真是好冷啊~~~~~~

  杨凌照怒气冲冲地打电话叫司机来接他。司机小何战战兢兢地给他开车门,还是忍不住问:"杨先生不去美国了?"

  "这么明显的事情你也要问?"杨凌照冷到骨子里的笑让小何专心致志埋头开车,猜想可能被美国的少爷放了鸽子,杨先生通常发火都是为了他儿子的事。(神猜)

  "杨先生要去哪?"过了机场路,小何不得不硬着头皮问。

  "……回公司,"公司放假,回家?那也叫家?"算了,你随便转转。"杨凌照觉得有些讽刺。

  让你另一个儿子陪你嘛。

  念头一转,又生生把它压下。

  在市内行车,想快也快不了,正好给杨凌照打发时间,慢慢地看着这个城市,杨凌照发觉他以前根本没有好好看看这个城市什么样子,尽管他参与了它的一部分建设,对这个城市而言他就像个陌生人一样,这个想法让他很不舒服,他明明参与了他的成长,却被他当陌生人对待?

  杨凌照没有注意到"它"变成了"他"。

  "等等……,开慢点,靠边开。"杨凌照盯着人行道上一个地方,他看见杨卓飞欢快地走着。

  杨卓飞看起来如沐春风,笑弯了的眼流光溢彩,旁边的人和景物似乎虚化了,杨凌照只看见杨卓飞弯着眼雀跃的身影。

  他就这么高兴?

  小何突然觉得车内气温降低,反射要把暖气开大点。

  "停。"杨凌照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小何对这个莫名奇妙的命令一头雾水,但不敢回头,先生,这里不能停车的啊……

  杨凌照看着杨卓飞飞奔到秦继光身上,头直往秦继光怀里钻,秦继光宠溺的抚摸杨卓飞的头发。
  他们看起来很快乐,但是杨凌照不快乐。

  "喂,老秦,你在哪?"杨凌照拨号时有些残酷的兴奋,杨卓飞怎么可以那样子笑,对别人那样子笑。
  ……

  "你就站在那里,我马上来找你。"

  收了线,杨凌照抬头看着车顶的花纹。

  "看到对面的老秦了吗?开过去。"

  "……好的。"小何仔细查找人群,然后到路口调头。

  杨凌照下车,竟看到秦继光把杨卓飞抱在怀里说话。

  "老秦,怎么还站在这儿?不是叫你订位子吗?"杨凌照笑得有点冷,他们要抱在一起到什么时候。

  "杨先生好,您怎么快就到了,您电话里没说要订位子啊?"秦继光皱着眉说。

  "小何你去停车。"杨凌照吩咐,"刚才没说吗?正好,今天过节,老秦小何我们一起吃顿饭,

  这家餐厅……马马虎虎吧,走吧老秦,还愣着干什么?"

  "杨先生,不好意思,我先和小少爷约好了,能不能……"秦继光的拒绝让杨凌照捏紧了手里的电话。

  "怎么?老秦,我请你吃顿饭都请不动吗?"杨凌照笑得更冷了。

  "不是,今天我放假。"

  "那么今天你取消放假。"

  "秦叔,有免费餐就吃吧,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还有,节假日加班不要忘记跟老板要双倍工资。"杨卓飞先前因走路而有些红润的脸,再次变得苍白,他直直地看向杨凌照,"恭祝杨大总裁圣诞节玩得开心。"

  杨凌照一直看着杨卓飞的身影在人群里消失,他祝他愉快?但是他发觉他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愉快,可能一点愉快都没有。

  "先生从来没和我老秦过过什么节,何必呢?"秦继光淡淡地说。

  从来没有吗?和他……也没有过吗?

  杨凌照心里有些堵,他从来没有过过这么糟糕的圣诞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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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总,这是新年元旦酒会的策划方案,请杨总过目。"

  "周副总经理已经签字了吗,行了,就这样吧,……等等,今年要求公司所有员工参加,包括仓库管理员,这个要和年终奖挂钩。"

  "但是预算会超支,……

  "那就重新做预算,这些不需要我解决吧。"

  "是,是,杨总,我马上去做。"

  杨凌照在还在布置会场的时候就到了,惊得策划部经理赶紧从休息室出来陪同领导参观,布置会场的员工见老总如此重视这次酒会,于是力求精益求精尽善尽美,效率前所未有的搞高。

  "其他人还没来吗?"杨凌照参观完后回休息室问,没表示对这个布置满意不满意。

  "是的,杨总。"经理点头哈腰说,领导不都是来得最晚的吗?

  "哦。"怎么还不开始?

  见杨凌照看时间,经理赶紧说,"酒会七点开始。"

  这么晚!杨凌照皱眉,"行了,你出去吧。"

  昨晚睡得不好,事实上他有很长时间都处于失眠边缘,杨凌照想趁这个机会小憩一会,刚刚意识模糊,电话响了。

  徐梦佳?这个女人会不会看时间!挂掉。

  又响,烦不烦啊!关机。

  然后再没睡着。

  杨凌照心情不佳地到会场,扫了一眼密密麻麻的人群,心情更不好了。

  找了个地方喝了会酒,就被人拉上台作什么领导发言。

  "冠青你代我发。"杨凌照有点懒洋洋。

  "杨叔叔,我已经发过了,你是最高领导,就随便说两句,大家都期望你的发言呐。"

  "行了,大家巴不得我一句话不说。"

  员工们见总裁要发言了,全部聚集在台前,杨凌照说一句,鼓一阵掌,一个简短的发言,杨凌用
  的时间最长,底下人恨不得把手掌给拍断,在台上,杨凌照看着那些热切的目光,几乎就想说谢谢大家,讲话完毕。

  突然空无一人的门边进来一个身影,杨凌照看见了,决定继续讲话,身影往台子这边看一眼,赶紧走到杨凌照几乎看不见的偏僻角落。

  想躲他?很好,迟到这么久不说,竟然还这么不给他面子。

  杨凌照很长时间就看着杨卓飞一心一意对食物扫荡,看着杨卓飞这么好的胃口,杨凌照简直胃口全无。

  而且,他和那个男人还互相喂食!像什么话,把这里当什么地方了?杨凌照很有把他们拉开丢出
  去的冲动。

  有一个人速度更快做出了杨凌照想做的事。

  距离有点远,杨凌照只看出周冠青和杨卓飞旁边的那个男人都很生气。

  "冠青,什么事情这么生气?"这里是菜市场吗?可以这么放肆。

  "他们对我不敬。"

  杨卓飞倔强地看着他,手紧紧地拉着他旁边的那个男人。

  不服气是吗?

  "你们主管是谁?"杨凌照盯着杨卓飞死拉着人的手问,也要让他明白上司不是可以让人随意冲撞的。

  杨凌照教训着洪旗,眼里却带着挑衅地看着杨卓飞,杨卓飞把他身边试图挣扎的男人抓得更紧,
  杨凌照看着眼神更冷。

  你要保护他,那也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杨卓飞镜片后面的眼睛大大地睁了一下,然后对着周冠青弯下腰,道歉,样子极度卑躬屈膝,声音有些颤抖又好像平静无波,却很沉重。

  道完歉,他并没有站起来,一直弯着腰,一动不动,孤独地站在那里。

  "那个,可能真的是个误会吧,杨叔叔也不要生气了。"周冠青只有顺着台阶下。

  "哦,你眼神不好?我怎么不知道?"好半天杨凌照才找到他的声音。

  "杨总说笑了,我只是您公司一个小小的仓管员,您不知道才是理所应当的。"杨卓飞讽刺地说。

  杨凌照才想起,他似乎真的不知道他的事情,因为以前从未关注过,现在,却完全看不清了。

  杨凌照发觉他们现在离得太远,远得那些和杨卓飞没有关系的人都可以抱着他安慰他,而杨凌照却却只可以远远地看着。

  杨凌照本来以为杨卓飞马上会走了,他应该不会再那么烦躁,但是杨卓飞竟然抽中了参加抽奖,
  他抽中的还是最高奖,运气很好,杨凌照笑笑,只是要做个什么才艺表演,杨卓飞无所谓地说,那就不要了。

  看着杨卓飞淡然的样子,杨凌照很想看他会表演什么。

  "既然参与了,就要遵守游戏规则。"

  杨卓飞看过来,仿佛是认命了地笑了。

  他和另一个中奖的女人决定合唱一首歌,合唱什么?情歌?杨凌照有点后悔让杨卓飞表演,他看起来还和那个女人相熟的样子。

  杨卓飞弹起吉他,悠扬的声音飘荡起来,说话声音也渐渐小了,杨卓飞清亮的嗓音开始唱,似乎是首古老的歌,他唱出来带着淡淡的惆怅,不知是歌词的意境还是他的心境,歌声透着对死生的悲伤。

  任何人都听得出来。

  歌词里女儿对父亲说:你为我的安排带来了不幸的命运

  "杨叔叔,小杨唱的还真是不错,叫过来表扬表扬嘛。"

  "好。"杨凌照笑着答应。

  "说起来,他的吉他还是我教他弹的。"

  "哦。"笑容没了。

  洪旗一听杨凌照周冠青要见杨卓飞,汗又下来了,说,"小杨赶车急,刚才就说要走了,要不下次再让他来给两位敬酒!"

  杨卓飞,你还很招人护嘛,谁都一副想保护你的样子,"老洪你是担心我们会为难杨卓飞吗?都
  说了是要表扬他的。"杨凌照带笑不笑地说。

  杨卓飞过来了,眼里是倔强,脸上却堆满了虚假的笑容,他说话的语气很客气很生疏,就像个巴结上司的下属,但里面却一点巴结的意思都没有,杨凌照知道他在应付敷衍。

  对别人就真心实意说话,对他就这样冷淡敷衍?

  他就是这样对待养了他13年的人?

  听到杨卓飞要赶公交回家,杨凌照皱眉,这是什么借口,打的不就行了,要不他开车送他也行。
  但是杨凌照和周冠青想不到那场车祸对杨卓飞的影响这么大,杨凌照想这样的心理障碍是怎样的心理创伤才能造成。

  "既然这样,也不好再强留了,来来,干一杯,预祝新年新气象。"周冠青说。

  杨凌照心情很乱地抬起杯,却看到杨卓飞旁边那个男人抬起两杯酒,说替杨卓飞喝。
  他们什么关系,凭什么替他喝。

  "小杨这么不给面子,酒桌规矩也不清楚吗?"杨凌照冷冷地瞪着那个男的。

  酒精过敏?杨凌照觉得有些可笑,杨卓飞你是连杯酒都不和我喝?

  然而杨卓飞脸被呛得通红的样子让杨凌照想伸手去拍他的背,但是扶着他的是另一个男人的手。

  "不好意思,喝得有点难看。"杨卓飞咬着牙笑。

  然后杨卓飞说,"看,我是真的会酒精过敏。"

  那些苍白皮肤上浮现的红斑仿佛在嘲笑杨凌照,看,你什么都不知道。

  杨凌照再也忍不住,把那只手拉过来,却被杨卓飞挣开,他应该抓牢点的。

  "你什么时候会这种过敏?"

  "天生。"

  天生?那你以前的醉生梦死TM是怎么回事?

  那个男的竟然抓着他的手摸?杨凌照很想把那只手砍了。

  杨凌照忍住了把他拉过来的冲动,拉住了,他会挣开他。

  啊!该死,竟然还摸他的脖子!

  一定要找个机会炒了他,然后让他落魄街头,然后XXXXXX(后面的有暴力倾向,屏蔽)

  杨卓飞脖子上的红斑若隐若现,在昏黄的灯光下,竟有一种迤逦的错觉,仿佛吻痕……,然后被一条难看的围巾遮住了。

  把那种又脏又难看的东西拿出去烧了。当然杨凌照忍着没有把这个命令发布出来。

  杨卓飞接受了那条抹布似的围巾,还说要回送那个男人东西,连那个五大山粗的什么主任都有,就他没有!(另外两个也没有)

  他这个总裁还没有这么被无视过!

  他真的快处于爆发边缘,杨卓飞只会口气疏离地对他说话,然后迫不及待地从他身边逃离。
番外:杨凌照(其四)
  杨卓飞,既然我杨凌照在你眼里不算什么,你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有什么事来求我也别指望我会帮你!
  然而天不从人愿(从我愿),杨凌照全心全意投入工作几天,心情好不容易平静了,竟然又遇见杨卓飞,早知道就不答应徐梦佳的约会。
  杨凌照只是随意往公交站点那里看了眼,就看见杨卓飞绕着圈呼呼地吹那些落在他周围的细雪,他的嘴角上扬,冻得发白的嘴唇呼出白色雾气,散了后依稀能看见一点白色的牙齿,眼睛大睁着,光彩从里面溢出……身随意动,杨凌照踩了刹车,突然减了车速,前面一个人影闪过,杨凌照一脚踩死刹车,徐梦佳和他都应惯性向前冲,安全带减缓了冲力,后面又一辆车狠狠撞上来。
  倒霉透了!
  杨凌照没有问副驾坐上的徐梦佳怎么样,直接下车看撞上了什么?(除了人难道还是鬼啊?)
  一个男的平躺在地上,似乎已经昏迷,杨凌照细细看了下,呼吸平稳,无出血,而且他知道他根本没撞到那个男人,一个女人在大呼撞人了撞人了,就像死了亲爹妈。
  看到这里,杨凌照索性靠着车看那两人演戏。
  "麻烦你别叫了,赶紧打120啊!"
  想不到最先管闲事的竟是他。
  杨卓飞的脸色散发着病态的苍白,跟刚才的不一样,他有什么不好的感觉吗?
  打120不就穿帮了,杨凌照看见那女的去扯杨卓飞,就想走过去把她从杨卓飞身上拔下来丢得远远的。
  "行了,别演戏了,你们是要钱吧?"徐梦佳矫揉的声音鄙视地说。
  杨卓飞听见声音才看见杨凌照,然后也是一副"今天倒大霉"的样子,靠!他才倒霉吧!
  而且杨卓飞看见杨凌照的车被撞坏就一点都不掩饰地幸灾乐祸,他这么看不得这辆车?
  徐梦佳说杨卓飞和那两人合伙骗钱,杨卓飞也火了,"你有病啊?谁跟他们是一伙的?"说完又一副糟了得罪了老板懊悔的样子,杨凌照第一次看见杨卓飞不是客气的样子看他,忍不住笑了笑。
  杨卓飞想转身就逃,怎么他以为他逃得了吗?
  徐梦佳已经拦住他,做的很好。
  杨凌照发现杨卓飞挖苦、讽刺、指桑骂槐的本事也不小,真是牙尖嘴利的小子。
  "凌照,我们报警,把他们统统抓起来。"徐梦佳已经气急了。
  那两个骗子听到这里,赶紧跑了,这些人看起来本身自己就纠纷不断,这次怕是骗不成了。
  徐梦佳和另一个车主争的面红耳赤,而杨卓飞一脸看好戏的样子看着,杨凌照终于受不了,要被别人像看白痴一样吗?
  "你要多少?"给钱不就解决了,烦死了。
  另一个车主在找能要钱的繁枝细节,杨凌照却在看杨卓飞打了个电话后就一脸鄙视地看着那个人,眼里明白写着"这个人脸皮太厚了。"他是在为他抱不平吗?
  交警来了。
  麻烦,多大点破事,还要有多少道程序,杨凌照直接拿上级压人。
  杨卓飞却看不得杨凌照这种强权目空一切的德行,眼睛直直看着杨凌照,说他为法建抹黑。
  杨卓飞眼里的光彩第一次向杨凌照展示了他的内心,尽管表现的意思是厌恶,杨凌照还是觉得这段时间的阴霾在消散。
  呵呵,他不是看得清吗?
  "杨卓飞。"看见那个人又要跑,杨凌照直接叫到,看他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果然,杨凌照看杨卓飞赶紧拿出那副又大又难看的黑框眼镜戴上,一副看不清,没认出来的样子,抵死不承认是装的。
  杨凌照只觉得杨卓飞这样子很可爱,以前他有这么可爱吗?
  跟杨卓飞杨凌照顶嘴让杨凌照身心愉快,但是杨卓飞越说越不像话,竟影射他只手遮天,还不是为了帮他,要不他早在牢里服刑了,现在竟敢还怪到他头上!
  简直欠教训!
  杨凌照抬手就想打他,听到他的大叫,看到他一瞬间的惊恐,然后是强装的镇定以及杨卓飞说,"我们现在没有多余的关系。"
  没有多余的关系?杨凌照听到那句话心上还是抽了一下。
  杨凌照的手只得放到杨卓飞的头发上,拂下沾在上面的雪花,杨卓飞的头发丝很细,有点黄,像营养不良,不过他整个人看起来就营养不良,他不会多吃点吗?瘦得好像被人虐待似的,记得他以前很胖的……"你有完没完!"杨卓飞终于受不了杨凌照在他头上肆虐的手。
  思绪被打断,手又被打回来,杨凌照笑得让人寒碜,"呵呵,我当然还没玩够?????"
  杨凌照把这个车祸的事情交给杨卓飞处理,既然和他只是上司下属的关系,那么就找点事给他做吧,这样就别时时想着逃跑。
  只是杨卓飞很大言不惭地向他讨价还价,一副没钱就别指望我做白工的样子,怎么会这么贪财,小时候也没限制他花钱啊。
  "杨卓飞,还没弄好吗?"杨凌照怒了,叫他处理个事情不是叫他跟交警聊天,离得那么近,聊这么起劲干什么?这什么办事效率!
  "?????林飞?你不是叫杨卓飞吗?"
  "改了。"
  杨凌照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看杨卓飞还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怒气止不住地往上冒,杨凌照把笔录抢过来,眯着眼看着那个签在上面的名字。
  "谁准许你改名字的?"杨凌照的声音充满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狂暴。
  该死的,杨卓飞竟然改掉他给他的名字!
  "杨总,我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当然是由我自己决定的,有什么问题吗?" 杨卓飞的声音充满了倔强。
  无父无母?他不管怎么说也是他的亲生父亲,他竟然说自己无父无母?
  杨凌照那一刻只觉得愤怒异常,听到杨卓飞冲他大喊他们只是没有关系的陌生人时,心里被重重撞击了一下,那一刻他真的说不出话来反驳。
  是啊,这不是他要的结果吗?但心里充斥着的不满又叫嚣着让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子不要用看无关紧要的人的眼神看他,明明他才是被抛弃的人,为什么现在他一点也不在乎?
  杨凌照看着这个明明很脆弱却强装坚强的人,这个随时想逃离他视线的人,突然有股想把他抓住关起来暴打一顿的冲动,让他知道对待长辈该用什么态度,教训完后还想……杨凌照及时停住了臆想,直觉想下去不好。
  突然想不起杨卓飞以前是什么样子,总觉得他车祸以后就不同了,以前的杨卓飞眼神总是追逐着他,而现在的杨卓飞对他一副寒毛耸立,退避三舍的样子,总是能轻易激怒杨凌照,但杨凌照却觉得杨卓飞那种瞪着圆眼睛怒气冲冲的样子很可爱,生气完后总是一副得罪领导悔不当初的样子,实在是太好玩了。
  轻易套来杨卓飞的电话,杨卓飞还一脸傻傻的样子看着他,杨凌照很愉快,愈加不想放杨卓飞走,他想逃,偏不让走。
  杨凌照突然觉得徐梦佳这个女人有些碍眼,不过看着杨卓飞和她斗嘴也很有趣。
  只是杨凌照没料到这餐饭吃得让他及其郁闷,他是不是太小看他这个儿子了,竟然和凌河集团的大股东林修明认识,还好像很熟络的样子,杨凌照心里及其不是滋味,林修明明摆着对杨卓飞感兴趣,杨卓飞虽然对林修明有生疏感,但林修明随时把话题围绕着杨卓飞转,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的人?
  杨凌照很想马上结账走人,只觉得他们谈笑风生的样子太刺眼,杨卓飞对他这个亲爹还没给过好脸,对一个外人笑得那么欢,几辈子没笑过吗?
  杨凌照对着这些精致的事物胃口全无,看着杨卓飞一脸心疼钱心疼得死去活来的样子也不要他请就怒火中烧,不识好歹,他难道不知道他那副守财奴的样子有多丢脸吗?
  杨凌照没想到这小子运气还不错,听到他的餐费全免时杨卓飞整个人一下子鲜活起来,那种笑容明媚得有点让人目不转睛,如果他不戴那副碍眼的黑框眼睛就更好了。
  杨凌照看着杨卓飞那种毫不掩饰的欣喜也不自觉高兴起来,他怎么会养了个这么守财奴的儿子?
  后来杨卓飞说他有喜欢的人了,杨凌照不知为什么很烦躁,是谁?是谁让他露出那种表情?那种想到一个人就会不自主笑出来的表情,杨凌照很想从杨卓飞脸上抹去。
  他握紧咖啡勺的手不自觉打翻了咖啡,污渍弄脏了他的衣服,糟透了!
  "杨总,你家的电话是?"杨卓飞问得很自然。
  他竟然不知道家里的电话?就像问陌生人一样!杨凌照已经不想掩饰他的怒火,而杨卓飞还一脸讽刺的表情。
  杨凌照勉强压下不良情绪,跟林修明告辞,他再也不想把这顿饭吃下去。
  "还不走?"不就见过两次面而已,就和那个林修明依依不舍了,杨凌照火越烧越旺。
  出来了,冷空气让杨凌照平静了下来,看着那个故意离他和徐梦佳很远的人,涌起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打发那个女人回去,杨凌照没想到徐梦佳会当众吻他,带着些许挑衅意味,她要挑衅谁呢?杨凌照无所谓地配合她,只是心思没放在这个吻上,看到杨卓飞把他们当瘟疫似的避之尤恐不及的样子,不满地退开这个吻,徐梦佳也只好作罢。
  杨卓飞穿得太寒碜了,他似乎穿了很多衣服保暖,但是还是给人瘦弱的感觉,刚才他也没吃多少,是平常就吃得少吗?是挑食吗?杨凌照有点怪罪秦叔把杨卓飞嘴养得那么叼,瘦的跟个索马里难民似的。
  杨凌照转头看着那个双手查在衣袋里,小心翼翼走在薄冰上的人儿,他鞋子也太差了,这种路面就走不稳,慢死了。
  突然杨凌照想起杨卓飞圣诞节那天扑到秦继光怀里,把手插到秦继光衣兜里的样子,等回过神来,他已经把人家的手抽出来放进自己衣兜里,还不由自主握住了那只冰凉的手……"你怎么不戴手套?"说点什么转移话题吧,杨凌照对他这种头脑发热的行为有些尴尬。
  杨卓飞的手真的太凉了,很有想把它捂热的冲动,杨凌照对那只手只略微挣扎就认命很满意,看着那只手的主人正和人大眼瞪小眼就觉得好笑,把他的眼镜摘下,果然顺眼多了。
  杨凌照早就发现那副眼镜是平光镜,杨卓飞戴着它只是为了隐藏吧,隐藏什么?为了不让他注意到他吗?
  杨卓飞戴着眼镜的样子的确很默默无闻,只是不知道杨凌照怎么就该死地就注意到了。
  杨凌照看杨卓飞心不甘情不愿地为他挑衣服的样子,心情很好,看到镜子里杨卓飞对自己的穿着嫉妒又愤恨的样子,心情就更好了,不错,他还有点眼光,杨凌照对衣服也很满意,黑色表示虚无的存在吗?很有意思的说法。
  示意店员拿一件同款小号的过来,杨凌照目测杨卓飞那小身板就只能穿小号的。
  "我不要。"杨卓飞干脆果断地拒绝了杨凌照。
  他宁愿要别人的破围巾都不要他送的衣服!都送他那么好的衣服了他还有什么不满的?看他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而且送他东西他就会回赠吧……杨凌照对杨卓飞送别人东西却故意漏掉他有些耿耿于怀,这个不孝子对外人都那么好。
  杨凌照发现杨卓飞拒绝他的原因竟是嫌价格太贵了,杨卓飞在钱上和他斤斤计较让杨凌照有些不满,他觉得为杨卓飞花点钱很正常,再说他以前花的还少吗?只是现在的杨卓飞一旦涉及到钱,就固执得可以,好像要和他撇得一干二净似的,这种感觉让杨凌照很不舒服。
  所以,东西他是送定了,他不会让他再拒绝第二次。
  杨凌照拼命抑制住转头就走的冲动,这种地方卖的东西能要吗?看着杨卓飞一脸就知道你受不了的样子,杨凌照舒舒眉顺顺心,再看看觉得这地方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忍受,关键是杨卓飞高兴的样子让他不爽,别以为带他到这种脏乱差的地方就可以让他知难而退。
  这地方的东西果然垃圾!
  不过那些小东西好像很好玩。
  杨凌照带着杨卓飞东转西逛,突然看见一家卖帽子围巾的店,脑海里浮现出那条破烂围巾,又脏又臭,而杨卓飞竟然还高兴地要了。
  杨凌照直接拉着杨卓飞走进店,小老板看见他们牵在一起的手两眼放光,热情殷勤地上前招呼。
  杨凌照被那些造型各异的帽子吸引住了,看一眼身边的杨卓飞,心动立刻行动,拿起一顶可爱的南瓜帽戴在杨卓飞头上,看着杨卓飞眼睛都快瞪出来的可爱样子,心里变得柔软起来,怪不得父母都喜欢打扮孩子,原来真的很好玩,还有奇异的满足感,虽然这个孩子不乖又不听话。
  杨卓飞生气而又不敢反抗的样子让杨凌照心情大好,很想把他那些可爱有趣的造型拍下来。
  只是杨卓飞煞风景地提醒:他快要下班了,杨凌照也折磨不了他多长时间了。
  该死的时间怎么过得那么快,他还没玩够。
  杨凌照对杨卓飞讨价还价有些鄙视,他怎么小市民习气这么重?
  后来杨卓飞高兴地抢着付钱,杨凌照算是看清楚了,杨卓飞根本不想要他买的东西!
  他宁愿要别人的也不要他的!这个认知让杨凌照很生气。
  "乖乖等我回来付钱。" 杨凌照冷冷地警告杨卓飞。
  看着杨卓飞顺从地接过那个瘪了不少的袋子,杨凌照才稍微平复了点。
  但是杨卓飞故意曲解这是他为困难员工的送温暖的活动,大有要把那些帽子围巾派发出去的意思,杨凌照觉得他的心意被践踏了,最后只能威胁他不准这么做。
  为什么在杨卓飞面前他总是处于下风?
  今天他和杨卓飞的相遇很糟糕,结束更糟糕,杨卓飞甚至自顾说完告辞的话就走。
  为了接那个响个不停的电话,连他说再见的时间都不给。
  杨凌照没走,看着杨卓飞笑着打完电话,然后走进花店买花,红玫瑰,送人?谁?他说喜欢的那个人吗?
  这个猜测让杨凌照心里堵起来。
  他送了杨卓飞帽子围巾,但是杨卓飞却没有任何表示要回送他东西,杨凌照自嘲的笑笑。
  即使送,他又能送什么好东西,那些破烂玩意有什么好稀罕的?
番外:杨凌照(其五)
  杨凌照现在经常会回家去住,那里至少有个老秦。
  一天杨凌照看着空荡的屋子露出一丝寂寞的神色,虽然很快消失,但秦继光还是捕捉到了。
  秦继光说,"以前有个人天天盼着你回家的,天天盼,到最后也还不死心。"
  但是现在没有了,等他想要有人盼的时候,人就没有了。
  "老秦,这个星期六下午你多准备点菜,我叫杨卓飞回来吃饭。"
  "哦,啊,先生,你愿意叫小少爷回家了?"秦继光高兴得直搓手。
  "我没这么说过,就是叫他回来吃顿饭而已。"杨凌照打断秦继光的幻想。
  对,就是找个人一起吃饭,他只是那天不想一个人过而已。
  到那天,杨凌照很早就醒过来,难得的休息他应该睡个懒觉,只是睡不着,想想杨卓飞可能还在睡觉,就想中午点再打给他。
  杨凌照在电脑前处理文件,但是眼睛总会不自主瞄向右下角显示的时间,一个早上效率奇差。
  十点半,猪也该醒了。
  杨卓飞关机,还在睡?
  十一点,还关机。
  杨凌照不想再打第三次。
  秦继光给杨凌照送咖啡,发现杨凌照脸色很不好,周身空气很压抑。
  "先生,午饭已经做好了,您在这吃还是到饭厅吃?"
  "送进来。"杨凌照冷冷地命令。
  "……好的。"秦继光想问有没有叫到杨卓飞,终是没问出来,他看出来杨凌照心情很不好。
  秦继光没有事先打电话给杨卓飞,他想如果是杨凌照亲自邀请,杨卓飞会很高兴吧,毕竟先生已经愿意让他回家来了。
  过了两点,杨凌照忍不住又打了个电话,还是关机,过了一会又打。
  杨卓飞该死的在搞什么!杨凌照想砸电话了。
  "先生,你想吃什么菜?"其间秦继光来问。
  杨凌照站在阳台上抽烟没理秦继光,连头都没回。
  不说就算,秦继光决定只做杨卓飞爱吃的菜。
  太阳偏西了,杨凌照决定最后再打一次,打不通他以后绝不会再打给他,他发誓。
  拨号前杨凌照深吸了一口气,这次——通了,杨卓飞有点清冷的声音礼貌地问是谁。
  "你在哪里?"杨凌照压制着怒火问。
  杨卓飞不明白杨凌照到底在气什么,只有无奈地报出地点。杨凌照没有马上就出去,上网查了香江路口的公交路线又找秦继光拿了零钱才叫司机开车送他过去。
  老远就看见杨卓飞站在路边打盹,"那边。"他指着叫司机开过去,虽然杨卓飞穿的不起眼,但是杨凌照总能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他。
  看着这个睡眼朦松,打着哈欠的人,杨凌照就气不起来了,"跟我来。"只得恨恨地吩咐。他一个晚上当贼去了吗?黑眼圈这么大。
  杨卓飞很奇怪杨凌照到底要带他到什么地方,问了又不说。
  杨凌照也奇怪,为什么他就是说不出口,只是叫他回家吃顿饭而已,他担心说出来杨卓飞又要说些什么不去的话气他。
  上车时杨卓飞果然连一块钱也要自己付,杨凌照也习惯他这副德行。
  杨凌照第一次在中国坐公交,车里环境不怎么样,坐位也差,杨卓飞每天都要坐这么差的交通工具,杨凌照想起那场车祸,虽然是杨卓飞咎由自取,但是他一次也没去看过杨卓飞,他一定会怨恨他吧。
  还在想着,杨卓飞已经把坐位让给一个抱小孩的女人,对着小孩开心地笑,眼睛都弯起来。
  "你喜欢小孩子吗?"杨凌照忍不住问他,他就不喜欢小孩子。
  "知道,包括你自己的孩子。" 杨卓飞说的很平淡,杨凌照却希望他表现得对他怨恨一点,而不是这种无所谓的样子。
  车上人越来越多,杨凌照的忍耐力也越来越稀薄,杨卓飞好笑地看着杨凌照的黑脸,杨凌照一把把那个幸灾乐祸的身躯拉过来给他挤占空间,环过那把有些瘦的腰时,杨凌照想,早就该这么做了。
  把怀里僵硬的挣扎压制住,杨凌照紧贴着杨卓飞的背才知道这个人是多么的瘦,他平常难道不会多吃点吗?记得他以前是很胖的,果然还是要他养着才行。
  有坐位了,杨凌照拉着杨卓飞的腰坐下来,杨卓飞又挣扎,但是杨凌照抱的正舒服,又怎么会让他轻易挣脱。
  杨卓飞开始很僵直地坐着,力图和杨凌照保持一定的距离,但是他太累了,一连两个星期的高强度复习,而车子的颠簸和车内的温暖让他再也抵挡不住睡意。
  杨凌照静静地看着怀里的人,淡红的嘴唇微张着浅浅地呼吸,略微有些长的睫毛在轻颤,头低低地靠在他的胸膛上,整个人没有了清醒时的刚强和倔强,很柔软。
  杨凌照希望路长一点,他不忍心叫醒睡得那么沉静的杨卓飞,即使终点站到了,人都下车了,他也没有动,直到司机耐不住叫他们下车,看着在大吼的司机,杨凌照很想把这辆车买下来,叫司机滚下去,他不知道叫这么大声会影响别人休息吗?
  终于把这个小子带来了,看看天都快黑了,杨卓飞却站在门口不进去,闹什么别扭!请他吃顿饭就那么艰难吗?他都纡尊降贵亲自接他来了,还有什么不满意?
  杨卓飞直到见到秦继光才进去。
  难道他在他心中连个保姆都比不上?
  看着杨卓飞跟老秦亲近的样子他就不爽。
  杨凌照一看摆上的菜简直怀疑秦继光是不是故意在跟他作对,秦继光很无辜地看着他:我是真的不知道先生喜欢吃什么。
  这些就是杨卓飞喜欢吃的?怪不得他会长那么瘦,下次叫他到餐厅吃,老秦做的菜太简陋了,营养怎么跟得上?杨凌照沉着脸想。
  最后杨凌照实在吃不了那么甜的口味的菜,一顿饭就吃了点咸菜,这是他出生到现在吃的最差的一顿,偏偏有气还发不出来。
  杨卓飞跟秦继光吃的却很愉快,饭桌上气氛很微妙,杨凌照只觉得自己才是客人,他根本插不上杨卓飞和秦继光的话,因为他缺席了整个杨卓飞的人生,甚至可笑到连菜都吃不到。
  吃完杨卓飞和秦继光一起洗碗去了,杨凌照依然是独自一人,拿出笔记本在餐桌上处理事务,不想到书房。看着他们在厨房共同忙碌的身影,听着他们隐约说话的笑声。
  杨卓飞出来看见他,就说是要走了,果然,他就只想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他身边。
  "太晚了就留下来。"杨凌照偏要和他唱反调。
  老秦竟说他以前的东西全被处理掉了?杨凌照才想起他曾经下过这样的命令,看着杨卓飞受伤的表情,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杨卓飞走了,没问杨凌照为什么叫他过来吃饭就走了,看着杨卓飞毫不犹豫走远的背影,杨凌照心里大吼,你就问一下又怎么样,问一下我就会说了,今天是我的生日啊!
  要不是国内没有人在,要不是杨卓越不在,他才不会叫他来吃饭!
  手机响了,杨卓越现在才想起来给他老爸发个信息祝生日愉快。
  愉快?杨凌照删除了短信。又有电话打过来。
  "凌照~~~~,你怎么都不接我电话?人家还说要为你过生日呢。"
  杨凌照觉得徐梦佳这通电话简直是讽刺,"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什么意思啊凌照!"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说完就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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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总,这是今年过年津贴的财务报表,麻烦您签字。"
  杨凌照冷着脸接过,秘书在背后擦擦手心的冷汗,最近他们的最高上司心情不好,整个公司阴云密布,弄得大家过年的喜庆都淡了不少。
  杨凌照看着报表上的数字,突然想起杨卓飞还给他加过一次班,加班费还没给,又想起杨卓飞钱奴的样子,状似无意的问,"我们公司的员工薪水分几个等级?"
  "恩,我们集团公司工资大体分普通工资和产值工资,普通工资按职位分六个等级……"秘书的能力之一就是要能随时回答上司的问题。
  "最低等拿多少?是哪些部门拿?"
  "月薪1500,一般是工厂、仓库、营业以及后勤。"
  "好,你出去吧。"
  每月才1500?杨凌照怀疑杨卓飞是怎么活下去的,怪不得他那么小气还那么瘦,怕连吃都吃不饱。
  杨凌照这才意识到贫富的差距有多大,他是不是该给员工加工资了?但这也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还牵扯到董事会的决议……不过他在这边瞎忙活什么?人家未必会知道,知道也未必会领情,他也没有责任和义务再帮他……,所以,杨凌照故意忽略心里那一点点的疼痛。
  想起要过年了,杨凌照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烦躁,想了想拿起电话打给杨卓越。
  过了好一会,杨卓越才听电话,"喂~~~"口齿不清的声音。
  "你喝酒了。"杨凌照不悦地说。
  "老爸啊,拜托你注意下时差,现在这边是半夜啊。"时差?一个激动就忘了。
  "今年春节回国过年。"杨凌照命令道。
  "啊~~~~"那边打了个哈欠,"我没有假啊,老爸你过来嘛,大爷爷还在这边不是,我们去洛杉矶过年,气氛肯定比国内好。"
  气氛再好,感觉却不对,往年一直在美国过,今年在国内过年的想法却异常强烈。
  杨凌照即使在美国长大,却是在中国出生,他们杨家由于过去时代的无奈,散居在世界各地,他出生时文革还没结束,由于他父亲过去是资本家的成分,为了儿子的前途,只有把小小的杨凌照偷渡到美国投奔杨凌照的大伯,他父亲却苦撑到改革开放,就着政策形势大好又继续在国内发展杨家的基业,去世前唯一的遗愿就是要杨凌照回国把杨家发扬光大。
  他的父亲一直告诫他:记住你的根在中国。
  那种认同的感觉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强烈过。
  "老秦,你过年回老家吗?"杨凌照问秦继光,想到秦继光也要走,他心里就不舒服。
  "这里就是我的老家,我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只是没个亲人在罢了。"秦继光感慨不已。
  "过年,对我们来说是什么呢?"杨凌照似乎是自言自语,那么老秦会留下来吧。
  "过年就是一种想一家团圆的心情,所以中国人不管离得有多远,在那天也要回家,"秦继光想想说出杨凌照没问出的话,"我家没了以后,已经把这里当家,而小少爷就是我的家人。"所以先生,你没有和小少爷过过一次年,你没把他当家人是吗?
  "你们今年要一起过年?"因为是家人,所以在一起?而他的家人却嫌麻烦不愿回来陪他过年。
  "今年小少爷说要旅游过年,因为这个假最长,他说他要去一个重要的地方,但是没关系,他说明年会陪我过的。"
  杨凌照有种被所有人狠狠拒绝的感觉,他以为杨卓飞一定会和秦继光过年,那么他们应该也能一起,但是……一切都和想的不一样。
  "那你今年要陪我吗?"杨凌照被自己语气中的幽怨吓到了,沉下脸,扭过头不说话。
  秦继光愣了一下,觉得今天的杨凌照格外可爱,想想他年纪轻轻就只身一人来中国打拼,亲人又在国外,性情有些古怪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是人就有脆弱需要人安慰的时候。
  "当然,如果你想和我一起过年的话。"秦继光现在只把杨凌照当成一个小辈,而不是高高在上的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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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凌照坐在车里注视着杨卓飞拉着行李箱从楼道里出来,然后一直慢慢开着车跟着他到公交站台。
  因为今天过年,所以还是想见杨卓飞一面。
  见一面就当团圆了吧,杨凌照想不到自己也有自我安慰的时候。
  杨卓飞扬着脸看着新生的太阳,光线撒在他脸上,那种希冀是那么明显,他渴望着要去的那个地方吗?那为什么他又会带着却怕、不安的表情?
  杨卓飞临上车时突然转过头对着杨凌照这边轻轻一笑,还对他扬扬手。
  杨凌照的心被那个笑容撞击了一下,他闭着眼睛沉静在那个笑容里。
  过了好一会才慢慢开车回家。
  ……"老秦,国内过年就是这样吃完饭坐着看春晚?"杨凌照眉头紧锁,今年不回美国是不是错了,洛杉矶还有舞龙表演。
  "呃,还要包饺子,守岁,放鞭炮,写春联什么的。"
  "那我们怎么什么都不做?"
  秦继光对杨凌照的抱怨只是笑笑,"这是人太少了,没那个气氛,先生要和我一起包饺子吗?我面都和好了。"
  "……算了。"杨凌照无法想像那种面粉满天飞的样子。
  秦继光手机响了,他看一眼,走到院子里才接,笑了,"小少爷。"
  秦继光收了线,转身却被身后的杨凌照吓了一跳。
  杨凌照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天冷,回屋吧。"
  秦继光忍不住对那个身影说,"这里不让放鞭炮,小少爷说12点会打过来,他在那边会放,听了鞭炮声才算辞旧迎新,我风湿犯了,也等不了这么晚,先生,要不我
就先回房推拿推拿睡了,啊?"说完,貌似不经意地把电话放在茶几上,回房了。
  杨凌照看着那个手机,不屑地笑笑,他杨凌照需要秦继光来可怜吗?
  但是却一直没动那个手机,看着对他来说没什么吸引力的电视,没动,就一直坐着。
  他只是守岁而已,所以才不想睡。
  其间杨卓越打电话来说洛杉矶那边怎样怎样杨凌照也有点漫不经心,再和他大伯说说要注意身体之类就挂了,然后收了一大堆各种祝福的短信,有商界政界公司的,也有前妻前情人的,就是……没有他的。
  果然一点没把他放心上,这个该死的不孝子!
  他盯着那个老土的手机好几次,几乎要盯出个洞来,怎么守个岁要这么长时间?怎么还不到12点?
  终于钟声敲响,那个一直没动过的手机响了起来,还真会掐点。
  杨凌照握住那个手机,动作是他没注意到的急切。
  "秦叔,你听啊,我们要放了。"杨卓飞愉悦的声音响起来,杨凌照放松身体听着那边巨响的噪音,嘴角有点淡淡的笑。
  过了一会,杨凌照沉下脸来,才想起这个电话不是打给他的。
  那天杨凌照却意外的睡得很好。
  那天早上杨凌照眼皮一直在跳,他不相信什么跳灾跳财的迷信说法,只是隐约觉得公司人都在窃窃私语,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有点烦乱。
  "杨总,有这样一件事您看看怎么办,今天早上我市发生一起公交车炸弹爆炸案件,我们公司有一个员工在那辆车上,受了伤,您看是不是组织领导去看望一下,媒体那边已经说好了,可以提高我们公司企业形象和公共关系影响力。"
  公交车爆炸?"那个员工的资料拿来我看看。"不好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秘书一边递过资料一边说:"是一个城西第二仓库的员工,他叫林飞。"
  杨凌照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资料上的字仿佛一个也不认识了。
  "……他受了多严重的伤?"杨凌照声音有些沙哑。
  "二仓那边报过来的信息没详细说,只说可能要请三个星期的假,这么长的假您看批吗?"
  "他现在在哪里?"杨凌照看着资料上那张瘦小的脸,声音处在爆发的边缘。
  "呃,据说送到第一人民医院抢救。"秘书听出杨凌照不对劲,怎么了?她看出总裁在生气,而且不是一般的生气。
  "今天所有的事推掉,有什么问题叫副总经理处理。"杨凌照抓起衣服就往外走。
  "可是等会要开今年的发展会议……"
  "我说了推到明天。"杨凌照头都没回,只是声音冷冷地传来。
  杨凌照使自己在开车的时候尽量冷静点,减少不必要的罚单。
  今天的红灯怎么那么多?他按在方向盘上的手有些抖,尽量不去想杨卓飞伤到哪种程度,怎样也不会有上次车祸差点死掉那种严重吧,但是国际新闻里那些公交车爆炸后的鲜血总闯进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杨凌照总算安全到达,望着忙忙碌碌的大厅,杨凌照有些茫然,有些恐惧。
  "今天公交爆炸送来的人在哪?"抓到一个护士问。
  "都在急诊那边。"护士有些同情地说,死了两个,重伤的十多个,这个人别是那些重伤的家属……杨凌照在忙乱成一片的急诊室看见杨卓飞靠着墙坐在那里,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放松后面是一片心疼。
  杨卓飞一双眼睛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左手被一个木夹固定着,仿佛失去全身力气地靠坐在那里,整张脸上血色全无,轻咬着下唇抵御身上的颤抖。
  杨凌照看着,只觉得那个样子的杨卓飞柔弱又透着刚强,他有点不敢靠近……"小少爷!"杨凌照身后传来秦继光喘息的惊叫。
  "秦叔,秦叔?????"杨卓飞被惊醒似的朝这边舞着手,好像要抓住些什么。
  杨凌照忍不住了,上前把杨卓飞拉进怀里,紧紧抱住那个瘦弱颤抖的身体。
  "小少爷……"秦继光有点呆地看着那两个拥抱在一起的人,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杨卓飞惊吓似的发开杨凌照,尴尬地说,"不好意思认错人了,我看不见。"
  "谁都看出来你看不见了。"杨凌照很气他把他推开。
  "……杨总?"杨卓飞有些惊讶,不确定地问。
医院
  杨凌照?刚才我抱的人是杨凌照?天!
  我推开他,他又把我抱住,我想挣扎,但是没力气。
  "你的眼睛怎么回事?"他低低地问,我的头顶还能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
  "有点瘀血,医生说散了就没事了,谢谢杨总关心。"对他突如其来的关心我很不自在,扭着身体想离他远点,但是挣不开他的怀抱。
  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会紧张我,他不是极不喜欢我这个儿子吗?
  "只是这样吗?我带你去最好的眼科医院看看。"
  "呃?不用了。"我直觉就想拒绝,之前真正的杨卓飞死亡他也没来看过一眼,现在是怎么回事啊?杨凌照,你这样太奇怪了,我们不要再有什么牵连了好不好。
  "我说要就要,不要任性,你想永远都看不见吗?"这个威胁让我颤抖了一下。
  医生说了只是有可能失明,而且几率很小,但是想起以后倘若真的像现在这样永远看不见,我就觉得恐惧,问题是我不想接受他的恩惠啊。
  "太麻烦你了,我……"
  "不要堵在这儿,"臻灵的声音冷冷响起,"病人还需要住院观察,你们哪位是病人家属,带病人去住院部办手续。"臻灵强调"家属"两个字,态度很不好。
  我可以想象得出臻灵看见杨凌照的愤怒,我只有咬咬牙不说话。
  "他不住院,我们要到别的地方治疗。"杨凌照也毫不客气地说,大概是臻灵的态度惹了他,不知他有没有认出臻灵。
  "这位先生,病人送到我们这儿我们当然要尽心医治,也请你尊重我们医院,相信我们的医疗技术不会比你说的任何地方差。"
  "哦?病人有选择医院的自主权力吧,这位护士小姐不觉得你已经侵犯病人权力了吗?"我听出来杨凌照已经对臻灵的态度感到玩味。
  "那你就问问这位病人是选择我们医院,还是跟你走?"
  周遭空气迅速冷下来,杨凌照抱得我愈发紧,我咬着牙想挣脱他的怀抱,对不起了,杨先生,我和臻灵是朋友,和你却什么都不是了,况且你曾经重重地伤害过她。
  "哈,哈,看吧,病人的行动已经说明了一切。"臻灵的声音里充满幸灾乐祸,杨凌照却紧紧地收缩了一下手臂,我听到他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心里竟奇异地刺痛了一下,嘴唇咬的更深,依稀尝到腥甜味,心里混乱起来,还是有点不忍心伤害一个关心我的人吧,但是杨凌照,我不想要你的关心,你的关心给错人了!
  "跟我走。"杨凌照声音有些愤怒的颤抖,强硬地圈着我的腰要带我走。
  "阿飞!"黎兵焦急的声音传来,我有种会越来越乱的预感。
  "黎兵,我没有大碍,你先喘口气再说。"我朝着他声音的方向说,听得出黎兵喘息得厉害,可以想象他是飞奔而来,我心里暖了起来。
  "那个,呼,你真的没事吗?眼睛……"
  "不幸中的大幸,我只受了点轻伤,眼睛……医生说一定会没事的。"
  "咦,杨总?"黎兵现在才看见杨凌照?黎兵,你这样,晋升不容易啊!
  "他没事,我们现在要走了。"杨凌照淡淡的语气还带着一丝不悦。
  "杨总,你为什么要带他走?他还要住院不是吗?我来照顾他好了。"
  "哼,凭什么?"杨凌照冷笑,我气了,他竟然嘲笑我的朋友!
  "就凭我是他兄弟,照顾他天经地义!"黎兵也气呼呼地说,"我的兄弟我照顾。"
  说着我就感觉到一股拉力拉着我完好的那只手。
  "放开,你凭什么搂着他?"黎兵的语气里有深深的执拗,但是即使拉的是我好的那只手,我也会痛啊黎兵。
  "凭什么?你想知道凭什么,我就告诉你,"杨凌照充满嘲讽的声音让我抑制不住发起抖来,"就凭我是他的爸爸。"
  我嗖的抬头看他,一片黑暗,但是我想知道他是什么表情说出来的,为什么?当初那样羞辱我只是让我认清你不再把我当儿子的事实,为什么现在你又那么简单地说出来?你不是还从法律上彻底地否认了这层父子关系了吗?现在你又有何居心?而你要不要问问我还愿不愿承认你是我父亲!?
  黎兵长久没有了声音,他生气了吗?觉得我故意骗了他吗?我感到恐慌起来,我不想失去这个朋友啊!
  "黎兵、黎兵、黎兵……"我急促地呼唤着黎兵,同时使狠劲挣开杨凌照的束缚,力气有些猛,我滑到在地上,偏偏压到那只受伤的手,"啊……"我痛得低呼起来。
  "阿飞!"
  "小少爷!"
  两双手把我扶住,我抓住黎兵一只手,没有起来,只是急切地跟他解释,"黎兵,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骗你的,事情有些曲折,而且我现在跟杨总也没有父子关系了……咳咳……"我说得有些急,还没恢复的喉咙抑制不住咳起来。
  "好好,我没有不相信你,你别激动,还受着伤呐。"
  呼——,我松了一口气,黎兵不要误会我就好了。
  他们慢慢把我扶起来,突然我感到一股大力把我打横抱起来,那个有些熟悉的胸膛紧紧地贴着我,我反射就想挣扎。
  "你再挣扎一次试试看。"让人冷到脚底的声音,几乎把我冻住了。
  "你叫黎兵是吧,现在你应该在上班。"
  "主任批了我的假。"
  "但是我不批准,我限你半个小时内回你的岗位,我可以不算你故意旷工。"
  怎么这样?太过分了,怕不带这么威胁人的!
  "黎兵,"我叫住他,"你回去吧,跟老大他们说一声,我没有什么大问题,叫他们不要担心,我会打电话给你们的,去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杨凌照,你竟一而再再而三地拿工作来压我!
  我的语气很坚决。
  黎兵不甘愿地说,"那你好好注意身体,啊,有什么事就打给我。"
  "我知道了,别太担心我,呃,臻灵,你也是啊。"我知道臻灵还在这儿,还没等他们说话,我感觉到抱着我的人已经在移动了。
  "杨总,你能不能把我放下来,我腿没受伤。"虽然我看不见,但是我知道旁边有很多人,这样成何体统?
  "放你下来你可以走吗?"杨凌照声音依然很冷。
  "我摸索着也可以走。"别把我看成个残废!
  "你不要再给人添麻烦了。"语气已经很不耐烦。
  那一刻,我真的觉得自己软弱不堪,杨凌照,你这样强逼我接受你的关照我就该感激你吗?我接受谁也好就是不想接受你的关心,你是杨卓飞这个杀人凶手的父亲,是把一起命案生生扭曲的幕后操纵者,我成了杨卓飞我报复不了你,但是,也请你不要来招惹我,既然你已经跟杨卓飞解除了关系,那我们也不要有什么关系了好不好?
回想
  "你认识那个护士?"在心烦意乱的沉默中杨凌照突然问。
  "是。"他果然不知道臻灵,不知道她是那次车祸受害者家属之一,他只要发号施令就行了,根本不会关心那些被伤害了的人。
  "你和她很熟?"
  "很重要的朋友。"
  "有多重要?"他对这个问题追根究底干嘛?
  "杨总你要问什么?"
  "没什么?"我听出他语气里有些异常,似乎带着点别扭。
  他停下来,我听见他遥控开车门的声音,看不见,我更能感觉到对那辆车的恐惧。
  "不,我不坐车!"我扭起来,"你放我下来!"
  "叫你别动!你还想坐公交车?还是你想走回去?"
  他放我下来,拉开车门,又把我抱起来放进去,我全身发软,避开受伤的手依在后背上,尽量抓住点东西,不让抖发得那么厉害。
  "有那么害怕吗?"杨凌照声音很温柔地把我拉进他的怀里。
  他的手臂不容分说地紧紧搂着我,靠着那个温暖而厚实的身体我的发抖渐渐平息下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排斥轿车,不管是"我"还是这个身体,都因轿车死过一次,是身体的自然反应吗?
  不过现在这种状况,我有点难堪,我知道我的脸红了,平生第一次自愿和一个男人这么接近,就算是这个身体的父亲,我也很不适应,但是他的怀抱让我有莫名的安心,我不确定离开以后那种恐惧感还会不会再次袭来。
  "等会我开车,不会让你有事的。"杨凌照笃定地说。
  "哦。"我相信你的技术,但是我的恐惧感不是来源于对司机的不信任。
  "我们等秦叔吗?他去哪了?"
  "帮你拿药,我发短信让他过来了。"
  "哦。"于是无话。
  四周似乎都平静下来,经历这么多事,放松后我极度疲惫,脑子已经开始模糊。
  "她是你喜欢的那个人吗?"杨凌照突然问。
  "谁?"我含糊不清地问。
  "没什么?"
  途中抱着我的人似乎换成了秦叔,我已经没法把意识凝聚起来。
  "……卓飞、卓飞……"恍惚中有人在拍打我的脸。
  什么事?我想睁开眼睛看看,突然想起我的眼睛现在看不见,一个惊颤清醒过来。
  "醒醒,医生要给你检查。"杨凌照的声音,他带我到那个什么最好的医院了?
  "不要怕,慢慢睁开眼睛……"一个陌生的有点沙哑的声音说。
  "……?"我眼皮动了动,狠狠心睁开紧闭的缝隙,好不容易缓解的痛又再次袭来,疼痛都没有那种睁开却看不见的感觉恐怖。
  "好,很好,不要闭下来……"
  冰冷的工具撑开我的眼睑,那种感觉深冷入骨,一番摆弄后,我的眼睛重新被包扎起来,等我放松的时候,才发现我的整个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牙龈也是咬的钝痛。
  然后医生做了跟臻灵医院差不多的诊断,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
  "疼吗?"我感觉到杨凌照在轻抚我的脸,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摇摇头。
  疼还可以忍受,但是那种柔软的眼球被拨弄的感觉实在让人心悸,我几乎想吐出来。
  尴尬的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
  "回去吧。"杨凌照说。
  回去?回去哪里?
  "杨总,今天实在太谢谢您的帮助了,我现在已经没事了,您应该有很多事忙,我也就不麻烦您了,可以请秦叔送我回家吗?"我没动,只是静静地说。
  "你要一再地拒绝我吗?"杨凌照的声音也异常平静,却让我有点心虚,我感觉我的拒绝似乎冷漠无情了,但是我拒绝他也应是顺理成章不是吗?我和他有解不开的心结,跨不过的距离。
  "我真的很感谢杨总的好意,但是我有我的原则,我虽然是你的员工,但一再地接受上司的帮助也说不过去,杨总对我这个倒霉员工的亲切关怀相信已经可以在公司树立您光辉的形象,您可以不必做到那种程度的。"
  越平静的声音越能隔开双方的距离。
  平静过后是暴风骤雨,杨凌照一把拉起我的衣领,冲我低吼,"我TM做的一切好心全被当成驴肝肺了?你就是觉得我做什么都是有功利目的的吗?树立光辉形象?亏你说得出来,我TM用得着拿你达成什么目的吗?"他说话的热气都喷在我的脸上,抓着衣领的手是那么紧,我有些窒息的错觉。
  "不,我是真的感谢您的,如果我说的话让您觉得不快,那也是无心的。"你就不要再说了,我真的是那么不近人情吗?心底涌起一股负疚感。
  "你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还逞强?好啊,你要我走是吧,我不会再管你了,只要你TM别再给我惹事,我还不屑管你!"说完一股大力把我甩到床上,牵扯到伤口让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是脚步声走远,然后是寂静。
  "小少爷……"
  "秦叔?"他一直都在?我用右手撑着身体起来,秦叔已经扶住了我。
  "小少爷,你这是何苦呢?先生已经接纳你了,你为什么还那么倔强,你不是很想得到先生的关爱吗?"
  得到他的关爱?杨卓飞的愿望吗?
  "秦叔,有些事情一旦过了就永远变了,不会再回到从前,出了这么多事,以前的那种想法我不会再有的。"
  "总觉得你变了好多。"秦叔叹气说。
  "和以前很不像了吗?你觉得我这样好,还是以前好?"他是杨卓飞最亲近的人,而我并没有刻意隐瞒我与杨卓飞的不同,虽然没有住在一起,但秦叔早应该看出端倪了。
  "很不像,但你的固执和倔强还是一样,我很心疼以前的你,但是你现在这样秦叔更开心,秦叔只要你过得好,不管你变什么样。"
  秦叔的话让我感觉很温暖,我就知道在真挚的关心下,一切都不重要的,虽然霸占了秦叔的关爱,但是我也是帮助杨卓飞来延续了秦叔的爱护不是吗?所以想想也不再愧疚了,只要不让人受伤,那个秘密也不是那么重要吧。
  秦叔带我回了家,说要照顾我直到我康复,我当然很乐意,现在我相当于半个残废,看不见,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度过这段时间,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
  只是杨凌照会让秦叔来照顾我吗?
  "没关系,大不了秦叔辞职不干了,秦叔有退休金,其实先生很关心你的,我来照顾你也是他默认了,不然早命令我回去了。"秦叔说。
  我笑笑却没说话,静静地坐在阳台上晒太阳,只能感到热量却看不到光。
  秦叔定时带我去医院做检查,是杨凌照带我去的那个医院,专科医院不像大医院那么拥挤,程序复杂,最主要的是,秦叔说杨凌照已经付了全部治疗费用,我有点不厚道地松了口气,没办法,我工作时间不长,好不容易有点存款也过年回家用掉了,现在又请假在家,如果不是秦叔接济我真的是捉襟见肘了,以后有钱再还人家吧,我暗暗找个心安理得的借口。
  黎兵和臻灵也经常来看我,有这样的好朋友真是值了,老大和同事也来看过我几次,我对那次爆炸的心理阴影也不再那么浓厚。
  直到警察找上门来,我才知道这个案子还没有什么进展,我这些天一直在逃避想那天的事情,警察的到来却逼得我不得不回想。
  那天公交上的烦乱,似乎有些什么预兆,我从没相信过直觉什么的,但是那天对一个人的意外关注却显得不正常,为什么会关注那个人?而他下车不久后就发生了爆炸,根据警察的描述,炸弹是在车中间偏前的位置爆炸,那个人坐的位置也差不多就是那里,还有那个奇怪的塑胶袋……"我想我知道是谁放的炸弹了。"我说出的话也不次于一枚炸弹。
  我对警察作了那个人的简单描述,但是却无法说出进一步的细节,而且越想那个面孔就越模糊,我只能说,看见了就能想起来,我现在的眼睛,却什么也做不到。
  可是茫茫人海,又怎么能轻易看见?
  而命运真的很神奇,过不久,我真的很轻易地就看见那个人了,而且永远地印在了我脑子上。
看见
  每回上医院检查我都很痛苦,要坐出租,要像个废人一样被人扶着走,要忍着睁眼的恐惧和痛感接受仪器的检查,唯一欣慰的是医生说我恢复良好,想着我不久就能看见东西,那种感觉真的可以让人飞上天。
  "小少爷,你在这里坐着不要动,我去给你拿药。"
  "好的。"
  我坐好后,秦叔放开我的手,我倚着背后的墙坐着,看不见又没有人在身边会让我极度缺乏安全感,尽管我已经适应黑暗的世界。
  空气的流动带来不同寻常的气息,有人走到我身边,又停下不动,我没拦到别人吧,往墙那边靠了靠。
  然而那个人还是没走,我几乎能感觉到一股视线注视着我,谁?不可避免地有些慌乱。
  一种触感抚过我缠着纱布的眼睛,我不禁往后让开,头却砸在后面的墙壁上,那双手又按上我的头抚摸,搞什么?
  "你是谁?"这人不说话我只有问了。
  我抓住他的手,确定这个人不是和我相熟的人,感觉他对我没有恶意,但是为什么不说一句话?
  感觉到他手上的拉力,他想挣脱我,我立刻放开,结果终于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我舒了口气,要不这人有病,要不就认错人了。
  "咦?周少爷,你怎么在这里?"秦叔的声音讶异地响起,秦叔认识的人?谁啊?
  "路过,顺便配副眼镜。"有些耳熟的声音不冷不热地答道。
  周冠青?刚才的人是他?看不见,我更能感觉到刚才那种气氛的奇怪,对这个人的印象是:极度看我不顺眼、喜欢找我麻烦。
  "周副总经理。"不咸不淡地打个招呼,不管怎么说也还是上级领导。
  "恩,说起来你也还真是个灾星。"
  "我不是没把灾祸引到你身上吗?我灾不灾星也与副总经理你无关。"我也冷哼,不对盘就是不对盘,一跟这些人说话就会句句争锋相对。
  "秦叔我们走。"不想再跟他说什么,累。
  我在秦叔搀扶下顶着黑暗行走,路过周冠青时秦叔礼貌地说再见,我没什么表示。
  出了医院门听见车辆飞驰的声音才松了口气,在他面前我不让我自己示弱。
  被人说是灾星,一路上那股气堵着出不来,我是倒霉,从飞来横祸一直到现在就一直是这样,但是也不用别人来说三道四,我不碍着谁谁也不配来这么说我!
  "小少爷,你别生气了,你跟周少爷的事也是一言难尽。"
  "我没气,只是哽,以前跟他有什么恩怨我也不想参合,只要他别来惹我就行。"直觉秦叔也不想说以前的事,我也不过问。
  终于可以拆纱布了,就算已经习惯了当盲人的生活,但是在黑暗里久了,想看见光线的渴望会变得让人焦躁,特别是曾经知道光明是何物的人,拆纱布头天晚上我一直无法入睡。
  能感到缠着我眼睛的东西在变稀薄,我抓着衣角的手也越来越紧,只有不断提醒自己豁达点,一定能再看见东西的。
  "好了,慢慢睁开眼睛,这里光线很暗,如果一时看不清也不要着急。"
  我随着医生的话动作,睁开酸涩的眼皮,果然一片漆黑,我再慢慢眨眨眼,渐渐有了东西的轮廓。
  "我能看见你了,医生。"我的声音也在高兴得发抖,即使只能依稀看见个影像。
  "现在闭上你的左眼,用你的右眼看。"
  "可以看见。"比刚才更清晰。
  "再闭上你的右眼,用左眼看。"
  "可以看见,只是很模糊。"可以看见在我看来已经很好了。
  "我慢慢把光线调亮。"
  经过一系列检查,医生宣布我没问题了,只是左眼视力已经受到损伤,两眼有差不多两百度的视差,我现在是真的要戴眼镜了,戴眼镜的命是改不了了。
  等我能很好的适应光线了,我才走出检查室,再次看见秦叔爬着皱纹的脸,我笑着对他说,"我能看见了。"
  "真的?"秦叔走过来摸摸我脸上的疤,把我抱进怀里,我静静地没动,我们的空间似乎已经被隔绝,只有微风围绕在我们身边,那一刻,那个可怕的灾难似乎离我而去。
  当天告诉了黎兵和臻灵这个消息,他们下午就过来了,带着大大小小的补品。
  "我没开刀手术的,你们怕不用大堆小堆地把东西往我这里塞,医生说了,我只能喝清粥吃苦菜。"
  "我看你再不补补,风吹你就倒了。"臻灵和夸张地戳我的胸膛,"你吃壮点,这样我靠起来才稍微有点安全感。"
  "你放心,你就是再胖个十斤也靠不倒我,不信你试试。"我朝她挺挺胸膛。
  "喂,你们什么关系?干嘛这样拉拉扯扯的。"黎兵坐在我们对面似乎不很高兴,削苹果的手一抖,把一大片果肉削下来。
  "削不来我来削,你浪费成这样。"我真是心疼那个苹果,看着臻灵笑笑,"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过来。"黎兵放下苹果拉我到阳台上,"说实话她是你女朋友吗?哪有普通男女朋友那样的。"
  那样是哪样?我没觉得不妥嘛,我跟臻灵就那样,虽说我也冒充过她男朋友,但该澄清还是要澄清,以免造成什么误会误人青春。
  "我跟她就普通朋友,她那人就那样大大咧咧地,说实话臻灵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你和她相处就知道了。"撮合他们两个也不错,不过这也要看缘分。
  "普通朋友就注意点界线,再说她这么好你怎么不要?"黎兵的口气有点冲。
  "哎,你在气什么?兄弟我是为你考虑才那么说的,你不乐意也就算了。"很奇怪黎兵这种莫名的情绪。
  "那你会跟她好吗?"黎兵问这句话的时候异常的认真,总觉得我不好好回答就会伤害他似的。
  我从没想过我和臻灵会怎样,她是知道我所有底细的人,除非我们两个都变成心理同性恋,不过话也不能说这么满,现代社会男人愁娶女人愁嫁,我是肯定了,要是臻灵也老了嫁不出去,我就和她相依为命过活算了。
  秦叔正好在叫我们吃饭,"走吧,吃饭。"这还真是不好说。
  饭桌上气氛有些低沉,臻灵用手肘碰碰我,凑到我耳边问,"你那个朋友怎么了?"
  连她也感到黎兵的不对劲,"我也不太清楚,他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会反常。"我小声说,这种反常也不是一两次了。
  噗,臻灵忍不住喷了一下,我赶紧看向黎兵。
  果然,他脸沉了,砸下筷子,"我不吃了,你好了就赶紧来上班。"说完拿起外衣就往门口走。
  "喂……"我也放下筷子追出去,这小子今天怎么了?
  "喂,黎兵,站住,你在闹什么别扭?"我也生气了。
  "没有。"这小子还死不承认。
  "你到底在气什么你要说啊,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要这样给我脸色看?"对他我也直话直说。
  "……真没有,你家里还有客人,你进去吧,我走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怎么比女人还难懂?
指认
  送走臻灵,我才对着镜子好好看我脸上的疤痕,从眼角一直拉到鼻梁,缝过两针,粉红的疤痕和缝合的印记看上去很丑陋,原来真的破相了,说不在乎是假的,只是难过过后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世事就是这样,不管是什么,都要自己承当。
  他们谁也没有提起这道疤,连盯着看都没有,仿佛我和以前没什么两样,都为我的眼睛能治好开心。
  第二天就被叫到公安局作嫌疑人的特征描述,我看了几百张有案底的照片,都不是那个人,才刚复原,我的精神很差,一连看几百张照片的疲倦使我快要晕过去,秦叔坚持要带我回家,我说我再看下去连那点浅薄的记忆都会没有的,警察才放过我。
  在过道上我遇见一个人,我一个念头转过,"你好。"我试着和她打招呼。
  她转过来,疑惑地看着我,我清楚地看清了她的样子。
  "我也在那辆车上。"我知道她会懂,果然她激动地看着我。
  我示意带领我们的警察不要说话。
  我看着她,场景似乎变化了,"那天车上人很多,和我一起上来的有个老人,但没人主动给他让座……"
  我神情已经有些恍惚,"我那天很烦躁,看着老人摇摇晃晃,我向后门挤去,那个老人跟在我后面,走到绿色座位(老弱病残孕专座)那里,有个人站起来拉住老人说:'您坐这里。'他很恭敬,我看了他一眼,也许那时我就注意起他,过了几站,老人到站了,和那个让位的人说了什么,应该是感谢和叫那个人坐的话,但是坐下去的不是他,而是你男朋友吧,你坐在你男朋友腿上。"我肯定地说。
  "那天是我们太累了,有位置就坐下来。"女孩辩解。
  "不要打断我,"那些场景突然就像放映机一样在我脑里旋转,"然后我很奇怪地就老是会盯着那个人看,我也看见你拿出手机给你男朋友照相,那个人又挤到另一边,我再看他时他已经坐下来,后来他要下车时我拉住他,跟他说他落下东西了,一个塑胶袋……"
  "啊——,是那个人?"女孩惊异。
  "不出意外,应该就是。"我说。
  旁边民警已经把我说的话记录下来,"你怎么没跟我们说过这些?"
  "不好意思,我看见这个小姐才想起来的。"这应该是一种记忆的触发点吧,之前我在问询的时候怎么回想也只有那个男人模糊的面貌。
  "那么要麻烦三位了,现在案情有了重大进展,请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毕竟这个案子是震惊国家的,中央领导也很重视,你们先到休息室,我向上级汇报一下,你们再想想有什么细节要补充。"
  我点点头,看向秦叔,秦叔说要陪着我,我心里一暖。
  "你脸上的伤是那次留下的?"沉默了一会女孩问我。
  "恩,还有眼睛,差点瞎了。"
  "我是聋了,"女孩的表情很痛苦,"我是那个位置受伤人中最轻的,是我男朋友用身体护着我才……,他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女孩的声音哽咽了,她发丝里若隐若现的是助听器吧。
  秦叔拍着我的背,而我不知道怎么安慰那个流泪的女孩。
  过了一会,休息室里来人了。
  互相介绍后我才知道市公安总局的局长竟然亲自来跟我们了解情况。
  "……那么说黄晓佳你的那个手机就是关键了?"不能确定那个人是本市户口还是外来人员,公安局不一定会有登记,而靠记忆还原照片不太准确。
  "我也不确定,我那时只是想照张我男朋友的照片传给我朋友。"
  "传了吗?"
  "传了。"
  "太好了,只要你朋友那里还没删除。"但也不一定能保证一定把那个人照了进去不是吗?
  "林飞,你说你确定是那个人放了塑胶袋在那颗位子上吗?"
  "是的,我肯定。"
  案情终于有了重大进展。
  第二天我就看到了那张照片,旁边民警紧张地盯着我和黄晓佳。
  "是他。"我们同时指着放大照片上一个有点模糊的人影当天,犯罪嫌疑人的A级通缉令就发往全国。
  那个人不是外来人员,是本市人,竟然只有19岁,和我同龄,还是个学生,竟然会做出那么恐怖的事情,我不确定会不会冤枉了人,毕竟还只是个学生不是吗?
  但是警察抓捕行动扑空,这个人凭空消失,他的亲友都被警方布控,但他却没再出现,一切又显示他的不同寻常。
  案情又这么胶着着。
  高密度的问询已经使我精疲力竭,现在我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什么也不想。
  出了公安局大门,阳光毫不吝啬地撒下来,我眯着眼,冬天总算过去。
  杨凌照?我眨眨眼,眼花才会看见他吧。
  他明显也是一愣,然后向我走来,我心跳有些加速,血气涌上脸,怎么搞的,这该死的太阳,这么热!
  我低着头盯着地面,没忘记我上次好像没心没肺拒绝了人家的好意,弄得不欢而散,但那时我真的不想让人来可怜我。
  身影近了、又近了,然后……穿过我……"李局,好久不见了,这段时间你们太忙,都没好好聚聚。"
  身后杨凌照热情地握住李局长的手。
  我恨不得钻进土里不见人,刚才心里那一点点的期望是怎么回事?
  "老杨啊,这次找你来是有事要和你商量。"
  我擦擦手心的冷汗,没回头,快步离开。
  把刚才异样的感觉驱逐出脑,回家,拉开被子,睡觉。
  接下来我终于可以上班,上班就意味着可以拿薪水,我已经欠秦叔很多钱了,虽然他说不用还,但是这是人家的血汗钱,不是自己的就不能白要。
  大家对我的归来都很高兴,嚷着下班要出去庆祝我大难不死、顺利康复,。
  我跟着他们唱K疯到十二点,黎兵还是对我不冷不热,我也只有心底叹息。
  终于我也有不用当心赶不到末班车回不了家的时候了,不过我还是滴酒不沾,免得麻烦。
  第二天,老大接到总公司电话,说叫我们全体员工要到会堂开新年员工表彰大会。
  每年公司都会开这么个会议,也算员工福利的一种,其目的不外乎使员工更努力为公司创造更多的价值,让竞争显得更残酷而已。
  今年的提早了,据说是高层仓促决定的。
  我这样的新人充其量就是去感受感受,顺便凑凑人数,我从没想过这场表彰大会会给我带来一个如噩梦般的记忆。
升职
  开这种会是沉闷的,这是对我来说,我旁边的旁边的众多同事可能不这么想,大家看起来情绪很是激动,这个煞有介事大张旗鼓的表彰会据说还是下级员工的一个盼头,平时默默无闻的人有可能成为十佳员工风光一把,还会有各种奇怪的奖项颁布,全勤奖不说了,甚至有什么最受欢迎奖,最佳老公/老婆奖,微笑先生/小姐奖,最有价值光棍奖,连公司花草奖都有……我嘴角抽筋,看不出来,这个公司的企业文化这么怪异。(是你太古板了)
  "每年公司都会有30万的专项奖金用来奖励员工,除去十佳员工每人2万,剩下10万由员工自己提前一个月在公司网上投票决定奖项和候选人,现场还可以短信投票。"老大在我耳边解释。
  连候选人都出来了,这个表彰大会后一阶段明显已经演变成选美+娱乐性节目。
  就算我们这个部门的人连候选的脚趾甲都够不上,这些大老粗们还是激动地为他们心目中美丽的白领MM疯狂投票。
  我觉得最佳光棍应该从我们这个纯雄性部门产生,他们的表情和肢体语言都充分展示了"光棍使人发狂"这句话的准确性……我看向沉着脸隔我三个位子的黎兵,他从那天以后就没跟我说过搬货、点货之外的话,我想了很久,他生气的源头和症结可能在于我交女朋友这件事上,是怪我不告诉他我交女友吗?这样会让他觉得我不够朋友吗?但是我和臻灵只是普通朋友,之前觉得他们八竿子打不着,就没刻意介绍他们认识,找个时间和他解释一下吧,他这样我觉得压抑。
  "……阿飞,总裁叫你呐。"老大戳戳我打断我的沉思。
  什么?我发现其他人两眼放光地看着我。
  见我还茫茫然然,柿子已经在我耳边兴奋地叫嚷,"阿飞快上去啊,你是我们部门头一个得奖的人呐!"
  "啊?"得什么奖?
  "请杨卓飞同事上台接受表彰。"杨凌照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
  我看向遥远台上面目模糊的他,说不出什么感觉,上次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我被公司BOSS修理了一顿,然后在众目睽睽的台上唱歌,接受下方各种嘲笑鄙视怜悯幸灾乐祸的眼光,这次又有什么等着我?
  "上去啊,不过杨总怎么还叫你以前的名字?"我同事催我。
  于是我机械地走上去,想不到我这种默默无闻的小人物还轮得到杨大总裁亲自点名颁奖,而我甚至连我怎么会得奖,得什么奖都不知道。
  我快走到台下时,杨凌照竟微笑着下来拉起我的手一起走上台去。
  几百束猜疑嫉妒的眼光地直射到我身上。
  而我惊讶得来不及作出反应。
  看着我惊讶的表情,杨凌照却对我温柔一笑,拿起话筒,"相信大家都知道不久前我市发生的一场令人发指的恶性公众伤害事件,就是让人震惊的公交车炸弹爆炸事件,三人在这次灾难中丧生,数十人受伤,我们公司有一位不幸的员工也在这次爆炸中受了伤,但是这位员工意志坚卓,战胜身体上的病痛和心理上的创伤,现在又回到我们中间来了,我们为这位勇敢的员工颁发'最佳意志奖',大家欢迎!"
  在如浪的掌声中,我只有个荒唐的想法:他在讲相声吗?
  "另外,杨卓飞同事在罪犯的调查取证中,成功指认出犯罪嫌疑人,为案件的侦破带来了曙光,我们再为他颁发'最佳贡献奖'。"
  台下传来热烈的掌声,而我对杨凌照这种反常却感到一股寒意,把我在这件事的角色暴露推我到台面上是什么意思?他的眼睛透着我看不懂的信息,我的心奇异地刺痛了一下。
  杨凌照拿着证书递给我,我只有双手接过,然后他握住我的手,我装作很高兴很激动地连声道谢。
  "对了,经过这半年的考核,公司对你的工作业绩很满意,决定升你为我的行政助理,人事调配通知已经发下去了,你明天就到总公司上班。"杨凌照说的声音不大,刚好通过麦克风传出去,所有人都看向我,目不转睛。
  我脑袋空白了,好半天消化不了那些话语。
  "你到底什么意思?"我忍不住抓起他的衣领问。
  "放手,"他掰开我的指头,"别忘记还有几百人看着,你只要照我的话去做就好,升职了不高兴吗?"这些话他贴着我的耳朵讲,我看不清他的表情,而别人只看到我们亲密地粘在一起说悄悄话。
  "好了,大家好好为公司工作,公司就会更好地回报大家的努力。"
  结束了,我僵硬着身体在散会的人群里找黎兵,想跟他说话解释误会然后和好,但是他只是冷淡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走,我跟上去想拉住他,但推搡的人群让我很快失去他的踪迹。
  人群里的视线有同情的有兴奋有嫉恨的有鄙视的有对我脸上的疤指指点点的,我看过去却发现所有人都转开头。
  我是人群里的陌生人,而我熟识的人已经走了。
  我回到仓库,发现大家都已经回来了,看见我就很有默契地各干各事,好像我是个陌生人。
  原来大家都回来了,一起去却不一起回。
  黎兵直接从我身边走过。
  "黎兵。"我喊他,他没停。
  "工作的时候不要做私人的事情,不过你好像不是我们这里的了,不要妨碍我们做事情,好歹共事了几个月,以后发达了不要忘记我们就行了。"旁边一个同事说,语气很冷淡,但还是拍了拍我的肩。
  是一点微小的安慰。
  我没开口,我没有期待要向他们解释什么了,一切都是苍白无力的。
  老大从总公司回来,带来人事调配通知,向大家宣读完后,所有人都没开口询问,像约好的一样。
  只是他们的眼神让我觉得心脏有些抽筋。
  老大把我叫去办公室。
  "别理外面那群臭小子,他们只是心理不平衡。"
  "没事,换我看到和我一样水平的升职像坐火箭似的,我也会心理不平衡,大概会猜想那个人用了什么不光彩的手段吧。" 我平静地说。
  迅速膨胀的东西就像肥皂泡,很梦幻,却很快会破灭,没有人会注意到吧,大家关注的,只是那层光怪陆离的表层而已。
  "阿飞,他们不知道你和杨总的关系,也许杨总想通了要认你回去,以前说不定是给你的试炼。"老大和秦叔是朋友,他知道我的一些事情,而这个公司人却连"杨卓飞"这个人是杨凌照的儿子都不知道,可见之前他被忽视得有多彻底。
  "杨总想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想。"真的不想和他有什么关联的,我已经很疲倦。
  "阿飞,你和杨总之间有什么我不是很清楚,但是你到那边工作,一切都要万事小心,那边不比咱们这里。"
  "谢谢老大,我会注意的。"
  "还有你跟黎兵是怎么回事?"
  "他大概恨我欺骗了他吧,我骗他没告诉他我是杨凌照过去的儿子,我骗他没有女朋友其实却有,我骗他很多东西,如果是真心相对的朋友是容不得这么多欺骗吧。"
  "阿飞,你胡乱想些什么?这些都是正常的,不算欺骗,你和他是朋友又不是小情人,搞得那么别扭,不过真不知道你们现在的年轻人都在想些什么。"
  小情人?别扭?是啊,如果真是我朋友,为什么一点宽容都不给我?
打杂
  秦叔应杨凌照的召唤当天就回去了,我又回复一个人的生活,只是觉得失落和茫然,明天又是个什么情形呢?
  杨凌照把我的名不正言不顺的晋升搞得轰轰烈烈,在全体员工面前大肆张扬,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成为众矢之的,他究竟要给我一个多糟糕的工作环境才肯善罢甘休?
  和我工作这么久的同事都这么对我,其他人会怎么想?
  那天我没有办法好好入睡,睡着也像醒着,无数的梦境扑飞而来,挤占着我似清醒又模糊的意识。
  第二天我还是很准时地起来了,用冷水洗完脸,迫使整个人看起来正常点。
  我拿着老大给我的地址和材料去人事处报到,路上人的眼光我已经不想再管。
  人事处同事公事公办给我办好手续,途中只问过一句话,"以前你姓杨啊?"别有深意的问话。
  那又怎么样?至少我姓杨的时候没有攀过杨凌照什么关系。
  "现在我姓林。"我木然地答道。
  之后我到24搂,我之前来过这里两次,两次都很糟糕都不愉快,话说事不过三,那么过了三的不愉快是不是会一直持续下去?
  这里的人会记得我曾经来过两次吧,不愉快的两次。
  这一楼层的所有员工都是专门为总裁工作,也就是全都是总裁的秘书和助理,共18个,15男3女,加我16男三女。
  在任何地方,突然多出来的人都是不受欢迎的,男多女少的团体更是对男性的加入抱有敌意。
  况且我带来的不只敌意还有打击,我这个底层仓管员晋升到和他们同等地位对他们尊严的打击。
  所以我的加入可以看出使这个集团紧紧靠拢,排斥我这个异物。
  带领我的秘书王青玉草草给我介绍了同事,介绍得太快,而人也就看我一眼,点个头,我根本没记住几个。
  "你刚来就先熟悉一下工作,把地扫扫,给我们都倒杯咖啡。"
  也不是很刁钻的为难,不过我不打算做,"这些不是有后勤人员在做吗?我的工作范围应该不包括这些吧。"
  我有预感,我很快就会离开这里,所以也不用建立什么好的人际关系,而且看来别人也不屑和我建立。
  "我们这层会负责很多机密文件,闲杂人等是不可以随便进来的,打扫内勤也是你的工作之一,而且,你不是只有高中学历吗,把CASE交给你没问题吗?"她毫不掩饰的鄙夷。
  "我扫地吧。"多做多错,反正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靠关系进来扫地的。
  "杨总好。"刚才气氛的冷淡已经被热烈代替。
  "恩。"杨凌照只哼一个音表示。
  果然BOSS上班是可以迟到的。
  我在角落里打扫,也就不和他打招呼,反正没什么意义,无知无觉地站着目送他进办公室。
  整个楼层活跃起来,人声,电话声,传真声,敲打键盘声,而我很安静,只用拿着扫把被隔离就好。
  "喂,你去把这份文件复印十份,复印机会用吧,别搞坏了。"
  "会。"我拿过来,他们已经在习惯使唤我了。
  "小杨,把这份传真发了。"
  "我姓林。"
  "杨总说了你姓杨。"
  "哦。"不再争辩。
  这份工作不难,难的轮不到我,只是有点压抑其他都好。
  杨凌照一早上都在他办公室发号施令没出来过,我不用看见他,这点也很好。
  "小杨,杨总说中午要你等他一起吃饭。"
  "王小姐,你跟杨总说我自己带了粮食,就不找他蹭饭了。"我笑着说,既然别人认定了我和杨凌照关系非浅,也就将就吧。
  "你带了什么粮食?"
  "乌鸭炸酱面。"
  "呵呵,真有乌鸦炸酱面啊。"
  "有乌鸡炸酱面自然会有乌鸭炸酱面。"
  "呵呵,你挺好玩的,我也想尝尝了。"
  "好的,五元一份,只接受预定,预付定金三元,另外,我不好玩。"我板着脸说,生意归生意,该澄清的还是要澄清。
  "哈哈。"王青玉这次是大笑了,我也淡淡地笑起来,之前的陌生感消弭了不少。
  "你们谈的很高兴啊。"杨凌照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杨总。"
  "谈什么?"总觉得他的笑容有些冷。
  "没什么。"我淡淡地说。
  "小飞不愿意告诉我吗?"杨凌照一把拉过我,语气是从所未有的亲切。
  王青玉眼睛都看直了。
  "不是,只是在说炸酱面而已。"我赶紧说,背底发寒,甩开他的拉扯,他到底在反常什么?
  杨凌照眼里闪过一丝不快,"走吧,去吃饭。"
  "不用了,我有自带午餐。"
  "那就带着一起走。"语气已经不容拒绝。
  "那王小姐一起吗?"我礼貌地问王青玉,已经习惯性的不去拒绝,拒绝也达不到我要的结果。
  "不用,不用,我和别人约好了。"王青玉看着杨凌照直摇头,就像极力撇开什么似的。
  我看了杨凌照一眼,没什么不对劲。
  "走吧。"说完又拉起我的手。
  我反射性挣开,他冷眼带着怒气瞟过来。
  "杨总,这里还是办公室。"他众目睽睽之下不觉得这些动作有点不正常吗?
  他看我一眼,转身就走,笃定了我会跟着。
  最后我没拿我的饭盒,直接跟着他坐电梯下楼。
  "你不是说要拿东西吗?"在电梯里杨凌照突然问。
  "呃,要到员工休息室,不好让杨总您等。"他怎么还记得这个。
  "几楼?"要去?
  "13楼。"
  "你的东西怎么会放在这里。"
  "不放这里放哪里?"
  "你没有办公桌吗?"
  "我只是个打杂的,需要办公桌吗?"我名为行政助理,可笑的是我一直端茶送水,奔走打扫。
  "是我疏忽了。"杨凌照看起来有些懊恼。
  "不是,就我的工作而言,您没有任何疏忽,我不知道您为何突然把我放到这个位置上,您的员工也不觉得我能胜任这个职位,所以让我做的事情也是我只能做的。"我看着他。
  "走吧。"他逃避了我的问题。
  我和他一前一后走出公司。
  "你想吃什么?"
  "随便。"
  "没有叫随便的菜。"
  "那就食堂。"这个我负担得起,一个午饭我不想去那种剥削我血汗钱的地方。
  "你不会又要说各付各的?"他眯起眼睛。
  "这是理所应当的吧。"
  "你不会不知道中国的饭桌规矩吧,通常是邀请者付钱。"
  "那也是有求于人才会请饭局不是吗?杨总不会是有求于我吧。"
  "你跟我非要计较这么多吗?"他这句话问的似乎很无力。
  "亲兄弟还明算账,我和杨总只是上司下属关系而已,怎么都不到不分彼此的地步。"
  "算了,跟你说话我只会被气死。"
  有什么可气的,我说的都是人之常情。
  最后他还是带我到一家高级餐厅,要坚持一点点的原则就那么困难吗?
  "你如果实在要AA,那我们就交换吧,不要板着个脸给我看。"杨凌照一边看菜单一边说。
  "交换什么?"
  "午饭,你吃我这份,我吃你那份。"
  "啊?"
  "我吃你自带的那个饭盒,这样你就不用担心要付钱了,别老是一副傻样,想吃什么赶紧点。"
  杨凌照把菜谱丢给服务员,把手伸过来,"拿来。"
  "……"什么叫一脸傻样?"不给。"我赶紧抱紧刚才还丢在一边的饭盒。
  ……这种行为好像的确很傻,啊~~~~~,我—为—什—么—会—这—副—德—行—啊?
  而他还在那边偷笑。
  吐血算了!
  "给他一份A餐。"杨凌照又发挥了他独断专行的特性。
  "行了,等你点好都快上班了,眼睛才刚好别老瞪。"
  "你不吃?"
  "我的午餐被你抱着,"他笑得很耀眼,"你要帮我捂热吗?真是体贴啊。"
  谁帮你捂热了,只是怕你抢而已,孔雀一只。
  "这只是一盒炸酱面。"有病,好好的大餐不吃,偏偏要抢我的炸酱面。
  "别啰嗦,拿过来。"他不耐烦地敲打桌面。
  "不给,等会那个什么餐上来你吃。"
  "你拿不拿过来?"声音已经带着浓浓的不满。
  坚决不给!我用行动表明了决心。
  他忽地站起来,身体直接横过桌子,一把抓住了饭盒的边缘。
  力量的拉扯使我不自觉使上最大力气,"喂,你不要做这么幼稚的事情!"我对他低吼。
  "你也知道你很幼稚啊,松手!"
  "咳咳,两位,上菜了。"
  我们同时看向旁边,服务员抬着餐盘忍笑看着我们。
  再看我们的姿势……什么叫丢尽了人、现尽了眼!
  轰——,我的形象世界坍塌了。
  我松手,我不要那盒炸酱面还不行吗?时间为什么不能倒流?
  最主要的我为什么在他面前会变成这样,只为赌一口气幼稚得像个小孩?
  趴下,把脸埋起来,还是暂时不要见人了,等风头过了再说吧……(思维已经混乱了)
  "好了,放下吧。"杨凌照淡淡地说。
  我抬头看向对面,杨大总裁已经回复风采,挺能装的嘛,表里不一、两面派、鄙视你。
  "你还要趴到什么时候,赶紧吃完赶紧走,跟你吃饭就是浪费时间。"杨凌照边说边打开饭盒,拿起筷子挑起冷了的面吃起来,样子很自然很轻松,很愉快?
  "对啊,和你吃饭也是浪费时间的行为,而且还影响食欲。"以后要坚决抵制这种强权压迫的吃饭活动。
  "影响食欲?那多不好,你不是说浪费是可耻的?限你在半个小时内全部吃完,不然就扣当天的薪水。"
  "喂,这两码事,这么就要扣工钱?"我据理力争,在工钱方面是绝对不能妥协的。
  "你就先吃饭吧,你的脸现在已经够难看了,扭曲了更丑。"
  "你……"我是丑,但凭什么要这样被人揭伤疤?
  我一再跟自己说是男人就不要在意长什么样,不过是条疤,用不着心心念念耿耿于怀,但是这个男人看似随意的话却像狠狠给了我心脏一拳,疼得有些发紧。
  ……我没再说话,只是低头吃饭,对他的这句话,我一点都反驳不了,丑了就是丑了,没什么大不了的,看着碍眼就不要看啊,反正我没要谁来欣赏,没必要为了别人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而自我唾弃,对,没什么大不了的。
辞职
  坐在车里,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午后的阳光给街景打上微黄的色调,初春还不是很明媚,带着点淡淡的灰暗。
  以前对车连靠近都会有反应,现在却能很平常的接受,我以为我会抗拒坐公交,结果没有,莫非是曾经以为会跟随一生的伤痛在我看来已经无关痛痒了吗?
  我微微转过头看着旁边这个开车的男人,这个身体血缘上的父亲,可以说是我所有不幸的来源,而我应该憎恨着他的,为什么我会安静地坐在他车上?因为他而不再对坐车感到恐惧,因为他而一再地自我妥协,我为什么会这样?
  "你怎么了?"杨凌照突然伸过手来握住我冰凉的手,突如其来的热度和粗厚的触感顺着神经传到我心上,脸上开始充血,不正常地发热,刚才还冰凉的手现在全是冷汗。
  "你刚才怎么突然焦躁起来?"他已经把车停在路边,伸过另一只手想触摸我的额头,我甩开他握着我的手,靠向车窗,警告地盯着那只手。
  他眼里闪过一些我不想知道的光芒,放下手,"你很介意刚才我说的话?"肯定的语气。
  "不,我不介意。"
  "你介意,介意你脸上的疤,介意别人怎么看你,即然这样,那就去医院做个手术消除,这样别人也不会看着碍眼。"
  碍眼……"杨凌照你够了,"我控制不住向他大吼,"都说了我TM不介意了,我为什么要为别人看着碍眼负责?我就长这样了,看不惯的就去死!"
  "你—说—什—么?"杨凌照眼神冷到冰点,"你竟然对我骂脏话?"
  "开门,我要下车。"我竟然为了他的话就气到口无遮拦,我要走。
  回答我的是突然狂飙起来的车子,强烈的惯性把我紧紧压在后背上。
  "喂,这里是市区,你发什么疯!"
  杨凌照不语,只是阴冷地直视前面,以极快的速度超车并道,那种被飞速拉扯的感觉让以前的恐惧感又涌上来。
  我已经死于一次车祸,还要再死一次吗?
  车已经停下来,我却还在那种恐惧感中徘徊,突然一只手把我的脸掰过去,杨凌照的脸离我只有一点点的距离。
  "知道怕了,那以后就不要惹怒我。"
  后视镜里照出的脸毫无血色,那一瞬间我脑里一片空白,没有可以着落的空间。
  那天下午,我没和人说就早退了。
  无法再呆在那层楼里。
  第二天我向人事部递了辞职信,我发现放弃这份工作也不是太难,现在我是个男的,甚至去工地抗砂灰也可以的,不一定非要在这里,以前放不下姿态,不愿考虑那些繁重脏累的工作,但凭现在的我有什么资本来清高,所以什么工作都无所谓。除了这份。
  只是有点舍不得老大黎兵他们,本来我是想把自考全部考完有了文凭再换工作,但现在提早也没什么不好。
  想去任何地方,除了这里。
  "你才工作一天就辞职,除非你有充分正当的理由,我们公司不是随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人事部韩经理把我的辞职信甩到桌子上。
  "我的简历相信韩经理很清楚,从任何方面来说我都达不到行政助理这个职位的要求,我的工作能力不够,昨天的工作已经惹得杨总很不愉快,相信很快公司就会辞退我,现在我主动辞职只是想保留一点点自尊而已,请韩经理体谅我,批准我的辞职吧。"
  我说的很诚恳,我是真的想辞职。
  "年轻人就是缺少磨练,一点点挫折就要放弃,你这种态度我很不赞同。"
  "对不起,韩经理,但是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就当我真的一无是处吧。
  "去,把门关了。"韩经理点起一支烟。
  我看了他一眼,过去关了门。
  "你知道关于你的晋升公司里有多少流言蜚语。"
  "我知道。"猜都能猜出来,只是一再叫自己不要在意。
  "你是杨总亲自提拔的人,总裁办公室直接下达的人事命令,你才工作一天就辞职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我没说话,经理也没有。
  我们都知道,我的做法已经算是给了杨凌照一巴掌。
  "看得出来你很聪明,不用我多说了,这封信我就当没见过。"
  我还是沉默,没有拿回那封信。
  杨凌照的面子有全公司来维护,谁来维护我?
  我自嘲地笑。
  "年轻人不要太倔强,吃点苦没什么的,在这个职场沉浮,谁没吃过苦头?我干了8年才坐上这个位子,8年里我有多少次想辞职走人,你肯定想不到,但每次想想忍忍就算了,忍了,还可以保留现有的一切,不忍,就等着全家喝西北风。"
  现实很逼人,我知道,我忍过,忍过很多次。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猜你跟杨总有什么关系,你有让人心里平和的气质,也不像现在19岁年轻人那样毛毛躁躁,你不应该是那种说风就是雨的人,每一点担待的人,但还缺乏应有的稳重,凡事多考虑考虑再作决定,没有坏处。"
  "韩经理,我很谢谢你,但我真的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他说的那些都对,那我就应该即使再觉得再痛苦,也要继续撑下去吗?
  "就按我说的办,把信碎了,赶紧上去上班,你要知道你的调配令是上头亲自发布,我也没有资格决定这件事,你要递辞职信也要亲自递给杨总,所以你最好现在就忘记这件事,再也不要提。"
  我拿回那封信,揣在口袋里,直接递给他吗?
  "小杨,你工作第一天就早退,第二天就迟到,你还想不想干了?"王青玉一见我出现就劈头盖脸骂起来,"你知道昨天杨总出来发现你不在脸色有多黑?"
  是啊,我是真的不想干了。
  "你打卡了吗?没你记录。"
  "没有。"我来辞职的,还打什么卡。
  "你一点解释都没有吗?算了,赶紧进去,杨总等你好久了。"
  "杨总。"王青玉敲门。
  "进来。"低沉的声音似乎还带着压抑的怒气。
  第三次走进那间办公室。
  "杨总,杨卓飞已经来上班了。"她退开一步,把我的身形让出来。
  "你出去吧,没什么事不要打扰。"
  "是,杨总。"王青玉自求多福地看我一眼,带上门出去了。
  他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我。
  良久的沉默。
  辞职信在我背在后面的手里,只要把手伸出来把信递过去就行了,我在心里跟自己说。
  "听说你今天早上去了人事处,去干什么?"他平静的声音终于打破沉默。
  "……"辞职两字几乎说出口,韩经理的脸一闪而过,我忍住了,只说,"没什么。"
  "没什么你班都不上跑去,跟经理在办公室里36分钟不出来?"原来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那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我去辞职。"我看着那个背光的人,觉得我真是可悲。
  安静在我们之间流转。
  不知多久,他嗖地站起来,把一份文件甩在一边,踢开凳子,杀气腾腾地冲过来,我不自觉往后退,直到背部被挡住,他已经抓起我的衣领把我困在他和墙壁之间。
  我们离得是那么近,近得我几乎能感到他怒火的热量。
  "你很好啊,昨天才早退,今天TMD就说要辞职!?"他在我耳边低吼。
  "那么你同意吗?"我直视着他,不作一丝退缩。
  "同意?你TM竟然问我同不同意?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仿佛我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
  而他竟然这么问!
  他这么做又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杨先生,你究竟要我怎样?"怎样才会放过我?
  "我没要你怎样,只要待在我身边不行吗?你为什么总是想着要逃走?"
  "为什么?"先抛开我的人是他,现在想要抓住我的人也是他。
  "……没有为什么。"他犹豫了,像把什么隐瞒下去。
  我推开他,那种姿势太奇怪了。
  "这次我原谅你,不准再提这件事,以后不要再忤逆我,听到了吗?"他带着威胁说。
  永远和他说不通。
  "既然没什么事,我出去做事了。"
  "等一下,你不用出去了,以后你的办公地点就在这里。"他冷着脸指着离他办公桌不远的一张桌子,文件架和电脑都已配备齐全。
  我不解,这里不是他一个人的办公室?
  "你不是我的助理吗,以后做你该做的事情,外面的一律不用管。"
  "你可以把你的东西放到桌下的柜子里。"
  "我没带东西过来。"交了辞职信我就打算走。
  "你也没带那什么饭盒午餐?"
  有什么问题?我用眼神问。
  "没什么,赶紧工作,不要想着偷懒。"尽管还是板着脸,他的语气还是给我一丝奇怪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感觉又说不清。
  我真是越来越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了。(你明白过吗?)
流言
  杨凌照丢给我一打文件,要我熟悉基本业务。
  看来是走不成了,既然这样就好好工作吧,像别人说的,这份工作多少人求都求不来,我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我是真的想好好工作,但是今天这个上司好像好像患了多语症。
  "喂,你可以预支你的薪水。"
  "我为什么要预支薪水?"他都没发现他已经妨碍别人工作了吗?
  "你应该去买个手机。"
  我的手机上次在爆炸中不见了,秦叔说再给我买个,我坚决拒绝了,上次就是他买给我的,我欠他的钱都还没还,尽管他一再说不要我还,但是谁的钱不是血汗钱,他的钱还要养老,我年轻力壮,怎么好意思不还钱。
  "暂时没什么需要用到手机。"手机更新换代太快,等等就能以更便宜的价钱买更好的。
  "如果有急事找不到你,一旦公司的利益受到损害谁来负责?"
  "啊?"找不到我有这么严重?
  "任何一个极小的失误都有可能导致极大的损失,所以我不想找你的时候找不到你。"这两者有联系吗?
  "等中午就去买。"杨凌照下令。
  "我不……"
  "钱公司给你先垫着,再从你薪水里扣。"
  "我有多少工资?"我都还不知道。
  "八千,还有奖金。"
  "搞错了吧!我值这么多?"我直觉说。
  "这有什么好质疑的,行政助理本来就拿这么多薪水,你的还是最低的那档水平。"一副很看不起我的样子。
  我算知道了,世界是没有平等可言的,差距无所不在。
  "等会你要签劳动合同。"
  "我以前签过了。"
  "当然是新的合同,你已经不是仓管员了,有点高层人士的自觉,以后不要让我看见你那种吝啬鬼的样子。"
  无语看天花板。
  "杨总,这些文件要签字,还有景龙花园的策划下午要开会讨论。"
  王青玉原来是秘书长,现在在汇报情况。
  "恩,那个寻进市政的标书进度如何?"
  "已经进入结标期了。"
  "跟紧点。"
  ……我还是熟悉我的基本业务吧。
  "对了,杨总,交管局今天寄了一些罚单,您看……"
  昨天的事有报应了,活该。
  "不必报财务,我自己处理。"
  "是。"
  "他的合约打好了吗?"他指指我,头都没抬。
  "好了。"
  "拿进来。"
  杨凌照拿着合约看了看,丢到我桌上,"签了。"
  那表情就像施舍了我多大的恩情似的。
  我一条条细看。
  恩,五保一金都有。
  工钱很高,我以前的1500根本不够看。
  合约期限:十年?公司不是只签一年约吗?
  违约按公司相关规定处理,这么模棱两可。
  "期限不会太长了吗?"我问。
  "怎么,有保障不好吗?"
  "违约的细则写得不清楚。"
  "不要再浪费时间了,签了就赶紧做你的事,那份合约没叫你吃亏。"
  我无奈签下字,怎么会越来越习惯他的强硬。
  "名字签错了。"
  "我身份证上就是那个名字。"
  "去改。"
  低头无视他,继续看我的东西,我有我的坚持。
  气氛变得很凝重。
  之后我们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只是好像一股似有如无的视线盯着我。
  午饭时间,他已经整理好在门口等着我。
  "吃饭。"表示得很清楚,就是一个命令。
  我无奈起身,跟在他后面。
  一出来,杨凌照就捕获了所有人的目光,顺带我也被剜了好几眼,大概觉得我没怎么被修理还入驻总裁办公室而不高兴吧。
  "大家辛苦了,去吃饭吧。"杨凌照淡淡地做了午饭批示。
  "杨总您先走,我们做完这些就去。"很任劳任怨的员工。
  "杨总从来都是最后一个去吃饭的,今天怎么这么早?"后面传来八卦。
  有什么好奇怪的,肚子饿了就去吃饭呗。
  午饭,总算说好一人请一次,才平静地吃完。
  但是不要在一起吃就不会有麻烦了,何必连吃个饭也要和我粘在一起。
  吃完后,我被拉去商场里被迫买手机。
  我和杨凌照绝对是八字不合。
  经常逛街的人都知道,跟一个事事都要和人唱反调的人逛街,只会积蓄一肚子的怨气。
  在逛过N个柜台后,我不想忍耐了,"杨总,看来我们理念和价值观天差地别,就不要再勉强调和了。"
  "说的对,就要我说的那款N95。"
  "不,我要那款869的。"三千几的手机,我是吃撑了才会买。
  "就要N95,"杨凌照转过头对销售小姐说,"开单。"
  "我不要,别开。"我血淋淋的钱!!!我誓死保卫我的微薄存款。
  "开。"总裁气势一释放,销售小姐立刻把单子递到杨大财主手上。
  然后那张单子被塞到我手里,"去,付钱。"颐指气使的口气。
  单子上的数字张牙舞爪地向我扑来。
  欲哭无泪!
  "行了,别一副天塌地陷的表情,公司为每位新员工配备一部手机,你拿发票到财务部报账就可以了。"
  "真的?"我以前当仓管的时候怎么没这项福利?
  "你可以去问王青玉他们。"
  靠,果然是阶层歧视!
  我把卡刷到血皮回来,杨凌照刚好打完一个电话。
  "电话拿好,二十四小时开机,这是公司的规定。"杨凌照眼睛明亮地盯着那个手机,"记住,不准关机。"
  什么莫名其妙的规定?
  手机里面已经输好一个号码,只有一个字,凌。
  我斜眼望他,我和他有熟到只称一个字的地步吗?
  想想改成:BOSS,存入同事分组。
  我看了一天的基本业务文件,累积起来也有一小摞。
  "效率挺高的。"杨大总裁总要偶尔冒出句无关紧要的话打断我的学习。
  在杨凌照的噪音污染中还能看这么多东西,我实在要佩服我自己。
  "一般。"这个头脑记忆力就是好,这些商务文件理解起来也不是很困难,当然,理解归理解,实际操作我还差得远。
  "你下午想吃什么?"又来了。
  "饭。"这种无意义的对话。
  "去哪?"我们都没抬头。
  "回家。"我没事会去吃馆子吗?
  "这次该你请了。"
  我无力,感情他目的在于我请他吃饭。
  "杨总你想去哪里吃饭?"如此我们下班又一起出现在众人面前。
  "你不是说要回家做饭吗?"杨凌照懒洋洋地伸伸脖子,我还没看过他这种放松的表情,他竟也会有这种样子我觉得不可思议,不过想想他也是普通人,有这种样子才正常吧。
  "那我们先去买菜。"既然请客,就让客人亲自点菜。
  "要不你先到我家等,东湘之城5幢2单元1601,我给你钥匙。"看着他的车,我实在不想坐上去。
  "别怕,我不会再那样开了。"他似是带有歉意地说。
  他看出我的恐惧?
  "我没怕什么。"还是上了他的车,再推就显得我真怕了一样。
  "去哪买菜?"
  "玉源综合市场。"
  "去超市。"
  "市场上的菜会比较便宜。"
  "我讨厌脏乱差的地方。"他一字一句说,仿佛我再说便宜二字就把我丢出去。
  于是只有到超市。
  超市这个时候也好不到哪里,各种大采购和大减价叫卖声充斥整个商场。
  明显从杨凌照眼里看出对这种下级生活方式的不屑。
  我和他果然调和不了。
  我忍痛一次性买了大鱼大肉,真的是有鱼有肉,应该能拿出手了。
  结账时,漫长的排队等候又把杨大总裁暴躁的性子引出来,我说您大爷您去外面休息区安坐,小的我自己排就好。
  结果可能是觉得愧疚了,居然跟我一起排了。
  终于到家,杨大爷心安理得地坐在我家沙发上对房子评头论足,我已经累的懒得跟他计较,我还要到厨房忙死忙活。
  "你真的会做饭?"他一脸不信。
  "当然,请你不要杵在厨房妨碍我发挥。"杨卓飞估计不会做饭,只要秦叔在,饭都是秦叔在做,但我爸厨艺水平可以称得上师傅,我再不济也不会很差。
  结果他还是站在厨房门口,看我忙进忙出,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只是脸上深沉得看不出意味。
  最后抬菜我也不指望杨大爷会动他的尊手。
  "你还为别人做过饭吗?"杨凌照突然莫名其妙地问出一句。
  "当然。"以前在家我经常做饭,不然厨艺打哪来?
  我不知道我又哪里说错了,总之,杨大老板很明显又生气了,我说他就不能平平和和地吃顿饭吗?
  "你的水平也就一般,怎么会有人要吃你做的菜。"
  这是一个到别人家做客的人说出来的话吗?
  "总之有人会吃就是了,这个还轮不到杨总你来操心。"我怒极反笑,"看样子杨总吃得并不愉快,我也不好多作挽留,杨总,你有事就去忙吧,不送了。"
  "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
  "哪有,我这不是当心你在我这里吃得难以下咽,要赶下一个饭局,我不敢耽误您呐。"
  "你不要总跟我怄气,我不就是实话实说你做的菜马马虎虎,就心眼小地赶人了。"杨凌照非但没走,还大大方方地坐下看财经新闻,像主人一般自然。
  感情还是我的错了?
  之后几天我和杨凌照就形成了这种奇怪的相处方式,甚至从早上开始,他就会来载我一起去公司,他坚持这么做,我的拒绝显得人微言轻,完全起不了作用。
  这个人罔顾别人意愿硬生生地插进了我的生活。
  习惯成自然,和他同进同出也不会再觉得别扭。
  他出席商务会议、应酬酒会、动工剪裁,我也没缺席过,俨然我真是一个优秀的助理。
  但是他有个习惯不好,就是在公众场合喜欢跟我有肢体接触,拉我的手、搂我的肩、摸我的头……碍于人多,我不好狠狠地推开。
  我已经不会再去在意外面的留言变种得有多么厉害,只要耳不听见,心也就不烦。
  我对他有些清心寡欲的生活有些意外,除了徐梦佳来找过他几次,在他的冷淡下,伤心失望而走,其他就没看到过他跟别的女人有过牵扯,有钱人不是都作风不好生活糜烂吗?还是女人的问题他处理的好,没给人看出端倪。
  我很想问他他有时间怎么不去找他的女朋友,整天跟我一男的黏在一起他也不觉得心烦?
  有天臻灵打电话给我问我和杨凌照是怎么回事?
  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说,隐隐觉得不对劲,却发现没什么异常,我说杨凌照不管怎么说也还是这个身体的父亲,他要对我表现父爱我也拒绝不了。
  臻灵说你去看《XX时报》娱乐版和M城信息网论坛吧。
  报纸上刊登的是我和杨凌照在各个场合的照片,本来我一个助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但文章用的词语是我们"频繁一起出现并举止亲密",这种就叫亲密?两个男人为什么要用这种词语来形容?有病!
  论坛上我只看了一会就再也看不下去了。
  上面的帖子不堪入目。
  我被人骂无耻、为出名、为钱不择手段,把那场爆炸拿来当出名的垫脚石,说我侮辱了爆炸中的死者和受伤者,甚是以此来攀上沃奇思公司的大老板,后面的我根本不敢再看下去。
  为什么会这样?我明明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为什么?
离开
  极度被扭曲的流言,已经找不到源头在哪里,倒影着人的恶意、积怨、幸灾乐祸和嘲笑的恶趣味,也许还有深层的算计。
  以前我不知道就不会去在意,现在在公司里我总会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刺在我背上,连转头的勇气都没有,什么也不要看地走过,就像没有发生过什么。
  只是我冷漠的脸在人后就再也支持不住。
  "你怎么了,不是去倒咖啡吗?咖啡呢?你从早上就不对劲了。"
  反应过来,我已经逃回杨凌照的办公室。
  早上臻灵打电话告诉我,我还能装什么事也没有?满世界的流言都在砸向我,这个男人知道吗?
  "没什么,我重新去倒。"
  "对了,这块表你戴上,出门一定要戴着。"杨凌照拿出一块男士表。
  "我不要。"直接拒绝。
  "你以为是给你的?过几天你跟我出席一个会议,要装扮得体面点,你连块彰显身份的表都没有,这个暂时借你戴几天。"
  "那我那天再戴好了。"弄坏我根本赔不起。
  "现在就戴,先适痈天,压制一下你寒酸的气质。"对他的毒口我已经免疫不再时时生气。
  戴个名表就有富贵的气质?搞笑。
  不过算了,再跟他争下去也没用,只要小心点就不怕了。
  中午——
  "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这个策划我必须看完,下午要用,杨总,你先去吃饭吧,我已经让王秘书帮我带盒饭了。" 我看他一眼,又低头继续看文件。
  我的行动已经表明了:我很忙,请自便。
  他终于走了,怒气冲冲地。
  我撇撇嘴,低头继续淹没在文件里,什么也不要想。
  下午杨凌照一直在开会,正好,一到点我立刻收拾东西走人,尽管他之前发过一条短信,只有两个字:等我。
  我想想回了一条:我有事先走。
  然后关机。
  那时我已经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在人群里可以湮没。
  我用公用电话打给臻灵,一接通那边就语气恶劣,"喂,谁啊?"
  看来她也心情不爽。
  "是我。"
  "阿飞?你怎么搞的,手机怎么关机了?我正要找你。"
  "哦,没电了。"
  "出来陪老娘喝酒。"
  她自称老娘的时候一定是心情极度不爽了。
  "没问题,在哪儿见?"臻灵啊臻灵,你怎么这么好,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就出现。
  "这里。"臻灵在昏暗的灯光中向我招手。
  "茉拉"这间小酒吧很不好找,所以也很清静,播放的音乐都是抒情的,很适合来抒发心情。
  "你来喝多久了?"桌上都有几个瓶空了。
  "一个人喝酒就是TM的不爽,老娘一拿到他的请柬就班都不上,来喝了。"说完又是一口干,"老板,来杯果汁。"
  "叫我这个不能喝酒的人来陪你喝酒一定很扫兴吧。"
  "扫什么兴,老娘兴致本来就不高,叫你来是找你诉苦,你今天是充当垃圾箱的角色。"
  "是是,有什么尽管倒进来。"能被人需要的感觉也不错。
  "阿飞,你说我长得很难看吗?"臻灵认真地等着我的回答,问这个问题十有八九都是感情受挫。
  "你的长相自己还不知道?不说有多好看,但绝对跟难看沾不上边,如果你失恋了,那一定跟长相无关。"长相在一开始的确是主要的,但后面会越来越淡化吧。
  "也是,那个人不是在乎长相好坏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找个糟粕女结婚,你个臭阿飞,这么直接就说我失恋了,过分~~~~"已经醉了。
  我苦笑,人家都结婚了,这本来就是彻底地失恋。
  "你失恋过吗?"
  "没有。"连恋爱都没谈过,怎么失恋?
  "切——,没失恋过的人生根本不完美。"什么歪理!
  "少喝点,你醉了,酒不要钱啊?"她那个像注水一样的喝法怎么能行。
  "你还是这么小气~~~~,以后谁跟你过日、日子谁倒霉,嗝——,哦,不对,你这样能跟姑娘过日子吗?呵呵~~~"
  她喝醉了,她是无心的,我这样跟自己说。
  "你说——"她突然跳起来拍桌子,"他长那样奇形怪状的,除、除了我会看上他还有哪个不长眼的会看上,啊?" 长得奇形怪状?唉唉,这你不是在说自己不长眼吗?
  "呜呜,我以为他长得那么丑,没女人会喜欢他,所以才放养的……呜呜——"又趴桌子上了。
  放养?又不是你家的,放着当然会跑。
  "喂,你怎么不说话?"又来拉我衣领,我使劲把她手掰开,喝醉的人力气不是不大吗?
  "我听你说。" 我在听你说,所以我想说的话也说不出口。
  "哦,那你听着,我喜欢他啊,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就那次我忽略了一个病人的易敏体质,给病人注射了过量药剂,差点造成重大医疗事故,是他帮我救的人,还帮我隐瞒,结果我就觉得他人好啊,就喜欢他了,本来他长得那么丑我都不计较了,他为什么还要跟别人结婚?"臻灵说到后面已经是在吼了。
  我叹口气,原来喜欢一个人就是那么简单,简单到只要一个相遇,一次相处就能形成。
  "你没跟他说吗?"按臻灵的性格不应该拖到人都结婚了还闷着。
  "我怕他自卑,所以想等他有点成就。"语气里很是后悔。
  靠!
  "我有对他好啊,帮他打饭,还故意调了班和他一起值班,"臻灵大吼,"他怎么这么木?一点都没感觉出来!"
  "你为什么要期望别人来感觉呢?喜欢就告诉他啊,感觉多么不可靠,就像你说的他长得不好,根本不会相信你这样年轻漂亮的女孩会喜欢他,即使他有感觉到什么,也一定马上自我否定了,臻灵,是你自己错过了他。"我不得不实话实说,让她不要再怨天尤人。
  "……真的是这样吗?我自己错过了他?错过了……"
  我把极度脆弱的她搂紧,到最后才发现原来是自己误了自己,一定很难过吧,只能独自品尝后悔的苦味。
  "臻灵,过了就过了,他结婚了,证明你跟他没缘分,你的下一位还在等着你,打起精神去寻找,找到了一定要明明白白告诉他,你喜欢他,你爱他,让他再也跑不了。"
  "他还没结呐,下星期天才结,你说我现在告诉他还有没有机会?"臻灵带着期望地看着我,我几乎不忍心让那眼里的光芒暗淡下来。
  "臻灵,不要这样做,不管结果如何,都有人会受到伤害,你想想,如果他回应你的感情,那么就伤了他未婚妻,如果他拒绝了你,你才真是会遍体鳞伤,而且以他的为人,他会为了自己的感情就不顾家人亲友的感受而抛开一切吗?而且,他已经向单位公开了婚事,如果他悔婚又会怎么样,你想过吗?所以他一定会结婚。"臻灵,你没有胜算的,注定要输,不要赌这个博。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但是心里根本没有办法不去想那一点点的可能性,我还什么都没做,就输的一败涂地啊!"
  我只有默默地把她抱进怀里,在这个世上,我们都是渺小又卑微的人,得不到就是得不到,失去了就是失去了。
  和她喝到半夜,陪着她发泄,希望发泄过后一切又雨过天晴。
  想想已经这么晚,不好再打扰她姨妈,就把她搬到我那里吧,至少可以照顾她。
  她在卫生间吐完,我费尽力气才把她扶进卧室,烂醉如泥的形容词真的很贴切,重量一定是平常的1.5倍,我这副身体以前吃药损伤了肌肉神经,力气使不上来,搬得异常辛苦。
  刚睡下又叫喊着冷,我一摸她的手,的确冰凉成一片,喝完酒怎么会冷成这样?赶紧又给她加了一床被子,唯二的被子都压在她身上了,我想睡沙发都不行,我俩知根知底的睡一块没什么吧。
  洗漱好,我换上睡衣,已经困得连眼皮都撑不开,倒在床上拉起一角被子就睡。
  迷迷糊糊中臻灵向着这边的热源靠过来,我一个激灵,女孩子软软的触感在这个深夜里那么鲜明,一股燥热从下腹涌到头顶,这、这莫非就是男人的那种本能?太可怕了,我同手同脚地往床底下爬,冷风一吹,燥热总算下去了这么一点。
  又吹了许久,我冷得不行了,还是上床睡吧,要不然要生病了,臻灵睡得热了,没再往我这边靠,谢天谢地!
  终于脑袋一片模糊,进入睡梦中,也多亏这些折腾,我没什么负担地就睡着,没再想那些流言。
  好像有敲门声,我迷迷糊糊听见,但是头沉重地痛着,醒不过来,也没有力气爬起来,好像真的生病了……噪音似乎停了,谁这么有病,大清早来敲门,还好走了,再继续睡会吧,有些难受。
  迷糊中,卧室门似乎被打开,嗵——我的门被用力砸开,我也被声音弄得清醒过来……杨凌照?
  头痛!我揉揉太阳穴又看向门口,的确是他,只是他为什么一副要杀人的样子,还有,他怎么会有我家的钥匙?
  "你干什么?"我有气无力地问。
  我不知道我现在这副懒洋洋的样子和一个女的睡在一张床上会让人联想到什么。
  "我干什么?你怎么不问问你干了什么?"杨凌照的声音透着森冷。
  "我干了什么?"我莫名其妙地问。
  "起来!"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把我拖起来,根本不等我站稳就往外走,我头重脚轻跌跌撞撞地跟着他出了卧室,出去也好,臻灵还在睡觉。
  "放开。"一出来,我顺手关上门。
  他非但没放,还一把把我拉过去,双手掐住我的两只胳膊,眼睛死死地瞪着我。
  "你还说你什么都没做,你昨天没等我就是去找这个女人了?"
  我摇摇天旋地转的脑袋,试图清醒点,"她是我朋友,有什么问题?"我就找她了,他凭什么管我?
  "是你上床的朋友?你就是这样把你朋友领来家里上床?你还要不要脸!我还以为你变好了,想不到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又在乱搞女人,你果然本性难易!"
  "你胡说什么?"不可置信,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我给你这间房子不是让你拿来搞女人的,叫那个女人给我滚出去!"他已经暴跳如雷。
  "错了,该滚的不是她,是我才对,你说的对,这是你的房子,你施舍给我住的,我怎么会忘记了呢?我滚,我现在就滚!"我冲他吼叫,然后一步不停地跑出去。
  我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想离开那里,离开,一刻都不能耽搁……回过神我已经冲到大街上,才发现天才刚刚亮,大街上冷冷清清,而我还穿着睡衣光着脚,风吹过,寒意从头冷到脚,包括心里最深的地方。
  就这样跑出来了,就这样吧,我以为我是靠自己,但原来我始终依附着别人,工作是秦叔找的,住的房子是杨凌照的,今天人家叫我滚出去了,我怎么到现在才清醒?呵呵,可笑!
  对了,臻灵还在那里,杨凌照会不会对她怎样?
  我转身就跑,脚底的疼痛鲜明起来,但是这点痛已经微不足道。
  一个人挡在我面前,我抬头看这个奇怪的胖子一眼,绕开继续快步走,没注意后面伸到我脸上的一只手,我转头看见的最后影像是那个胖子狞笑的表情……
报复
  我醒过来,发现我直直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全身僵硬酸疼,身上发冷,脸上却热的发烫,一定是发烧了。
  这是哪里?
  我试着转动身体,身上软弱无力,而腰下……,动不了,一点都动不了,我伸手捏了捏,竟然没有任何感觉,怎么回事?
  我吃力地用手撑起身体。
  "你醒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只能转动脖子向后看,果然是那个胖子。
  他施施然走过来,蹲在我面前,一直盯着我瞧,被肥肉挤压的眼睛正散发着饶有兴趣的光芒,我确定不认识这个人,却有一种熟悉感。
  "你是谁?你对我做了什么?"声音还是有些难易察觉的颤抖,也许是因为生病,也许是因为害怕。
  我全靠双臂来支撑我上半身的重量,发烧使得我全身乏力,但我必须死死支撑着,一旦再躺下,我不确定还能不能再起来,如果躺着我就只能接受这个男人居高临下的俯视。
  "哦,没有多恐慌嘛。"
  这个人想看我恐慌?我冷笑,大激大动过了,心里只会有疲倦,好像什么都无所谓了。
  "连你也认不出我?再看看。"
  "你把我抓来不会是是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找个人认认?"
  "啊……"旁边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还有个人?我再次转动不灵活的脖子。
  "黄晓佳?"她怎么也被抓来了?
  这个人……我转过头再看那个胖子,果然,怪不得我对他有种熟悉感,我以前盯着他看过,在那辆公交车上。
  "你是陈民伟。"我肯定地说。
  "认出来了嘛,我就说是你指认的我,使我成为通缉犯,如果连你都人不出来,其他人就更不可能认出来了。"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子?"人有可能在短期之内就变化这么多吗?
  "激素,如果不是你们多管闲事把我捅出来,我用得着打激素把自己变成这个样子吗?"他倒是有问必答,脸上的肉都能随着嘴巴的张合而抖动,他竟为了改变样貌把自己变成这副模样,果然够狠。
  "你想怎么样?"既然是他,那么怕不能善了了,一个可以草菅人命的人又怎么会轻易放过让他成为通缉犯的我,况且我现在这个样子好像只能任人鱼肉。
  "你对我的腿做了什么?"没有感觉的感觉,就像瘫痪了一样。
  "别担心,只是给你打了麻醉,省得麻烦。"还好只是麻醉,不是瘫了,我松一口气。
  "她呢?"我看着还迷迷糊糊的黄晓佳,药物对她的影响似乎很大,陈民伟应该是用乙醚一类的神经性药剂把我们弄昏带走的。
  "没看见我已经把她绑好了吗?"
  那就是没打药物,还好,也许她有机会逃出去,我现在下肢像瘫痪似的,连移动都办不到,他也是看到这一点才没绑我吧。
  "别幻想了,这里四周都埋了炸弹,想早死的就出去好了。"陈民伟似乎看出我的打算,出声浇灭我的希望。
  "这里是市郊?"我闻到春耕作物的清香,刚才打量了一下,我们好像在一个废弃的厂房里。
  "是的。"他忙着捣鼓什么,但也及时回答我的问题。
  "为什么要抓我们?"我尽量镇定地问,说得越多,漏洞越多,说不定有机会逃。
  "当然是为了报复,你以为我会轻易放过害我人吗?老子要报复,而你们正好可以当我报复的工具。"
  "老子最痛恨像你这种攀富求贵的孬种,借着爆炸出了名,还想傍个有钱人飞黄腾达,你要是个女的也就算了,一个男人?哼,老子在这个世界上最恨的两种人,一种就是富人,一种就是对不起我的人,对不起我的,我一定要报复,绝不会让他们好过,包括你们!"
  "你TM胡说!我没有攀富求贵。"
  "我管你是不是胡说,你小子也是个网络名人了,就算你没有攀富求贵,你还不是害老子成了通缉犯,要到处躲躲藏藏。"
  原来是这样啊,这样杨凌照的反常也就说得通了,一切都是为针对这个人的弱点引他出来的计划吧,我只是颗棋子,牺牲品而已,怪不得媒体、网络对我一个小人物有这么多关注啊!
  我看着男人扭曲的脸,昭示他内心的报复心有多强,强到放炸弹杀人也毫不愧怍,强到要报复所有的人。
  "你干嘛一副死了妈的样子,怕了?"
  "关你屁事,走开,我现在看见你的脸就恶心!"
  啪……
  一个巴掌甩到我脸上。
  "我TM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还不是你们害的!"
  我们害的?我舔舔牙齿划伤嘴里嫩肉流出来的血,"既然这样,你要怎么对我们?"他的性格已经扭曲,人性已经失控,多说无益。
  "去给我炸了那帮人。"
  什么?
  "啊……"旁边传来尖叫,黄晓佳已经醒了,大概我嘴角流血的样子吓到她了。
  "闭嘴,你TM再叫一声,我立刻喂你喝硫酸!"
  很有效的威胁,尖叫嘎然而止。
  "别怕,我们被绑架了,他就是那个陈民伟。"我也佩服我自己,现在还能安慰别人。
  "啊……"刚才的威胁很有效,陈民伟一瞪眼,立刻就停了,只是眼里一直不停地流泪,这种处境,想不害怕也难吧。
  "我就算了,你怎么会知道她也参与了对你的指认?"
  "本来我不知道,都是你们自己站出来承认的嘛,一个个迫不及待, 我一想那天的情形就明白了,不小心被她照了像才被通缉。"
  我转过头看向黄晓佳,她怎么这么糊涂,还是也是别人的故意安排?既然这样,她身边为什么没有保护的警察,会被轻易抓来?
  我怎么也想不到她是流连夜店才被这个人钻了空子,从酒吧架个喝醉的人出来再简单不过,但是我是清晨被绑的,我还一身睡衣,他应该没有其他团伙,那么带我来八成会用车,如果用车,他出城一定要过收费站,有没有人会看出端倪?收费站都有监控录像,现在只能期望警察发现我们失踪后会注意到出城的路了。
  "你想怎么做。"他刚才说要去把一帮人炸了?我真希望听错了。
  "明天,天宇集团的老总会来参加一块地的动工仪式,你们要做的就是炸了他。"
  "要我去放炸弹?"
  "不是,是把炸弹绑在你们身上去炸了他。"
  "你在开玩笑?"
  "真的,我从不开玩笑。"我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人。
  我摇头,"怎么可以这样,我们不就指认了你吗?配合警察查案是我们应该做的,警察说让我指认我能不指认吗?我不觉得我们有那么对不起你,要到偿命的地步!"我冲他大吼,要我去杀人,还要我自杀去杀人,凭什么?
  "你们没有选择,同样是死,去除掉那些坏人不是更好吗?"他竟然说得天经地义。
  "不要啊?????呜呜……"黄晓佳挣扎着蠕动。
  这个人是真的一点也不把人命放在眼里,我有些绝望。
  "为什么要杀那个人呢?"我轻声问,要改变他的主意,一定要改变。
  "因为那个人害死了我奶奶,我在奶奶坟前发誓要报仇的。"
  "你奶奶死了啊,你一定很伤心吧,那么你父母呢?"
  "我没有父母!不要提他们!"他有些暴躁地说。
  "好、好,我不提了。"果然是家庭不正常的孩子。
  "我没封住你们的嘴就是想和你们说说话,我有好几天没说话了,我其实很爱说话的,我的那些同学却说我孤僻古怪,去TMD,他们才孤僻古怪,自以为学习好了不起,老子比他们厉害多了,老子不就是考不来试吗,就被他们说是……,他们才是笨蛋、白痴!"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发泄,可以看出这个人性格实在是极端,前面还要我去死,现在就跟我吐槽,我只有静静地听,临死还要做垃圾桶。
  "你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爱问问题吗?"他停下来貌似不解地问我。
  "没,你是天才,他们都没发现你的天份吗?"继续讲,放松心情,让他发泄出来说不定会有回旋的余地。
  我用手杵着慢慢移到墙脚,背终于有了着落,才发现我的手麻到快没知觉。
  他看我动作,没管我,黄晓佳也渐渐停了哭声。
  "哦,说起来,我和你还是校友。"他对着黄晓佳说。
  "是、是啊,"黄晓佳声音还很抖,"我也是启江中学毕业的。"
  "你比我还小一届,现在却已经上大学,而我却还在复读。"差点忘记,这个人竟然还是学生。
  "你从来没注意到我吧,你们这些优等生就是自以为了不起,看不起我是不是?"
  "没有、没有。"黄晓佳连忙否认。
  "我奶奶希望我考大学,我才继续读,我比你们聪明能干,就是TM怎么也考不起,我就是不会做题而已,明明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做。"连炸弹都能自制,但我们的高考制度注定要埋没这个天才。
  "你为什么要炸公交?"这个问题我一直想问。
  他嘴一裂,像想到什么似的,"测试啊,测试炸弹效果和威力。"他说得满不在乎。
  就为了这样他就可以拿人命当儿戏?这人好可怕。
  "你满意了?"死了这么多人,他一点不在乎!
  "不,我不满意,在那个密闭空间里才死了三个人,如果在空旷的地方爆炸,效果会更差,所以才要你们接近李马宇亲自引爆,这样他一定会死。"
  我背上冷汗直流。
  "为什么这么恨那个李马宇,他杀了你奶奶?"
  "奶奶是他害死的,他想要我们家的地,威逼利诱不成就下毒手害死了她!"说到他奶奶,又激动起来。
  "他有这么坏啊!能给我说说吗?"我只能小心翼翼地和他说话,毕竟还是个孩子,可能被仇恨蒙蔽了眼睛,扼杀了人性。
  "你听过篓五村那块地吗?"城市扩张,许多城中村都被开发,好像一年多以前在新闻里听过这个村名,只说政府批了那一片的开发,不久将会如何发展云云。
  陈民伟家的祖屋就在那个村,他和奶奶祖孙两人相依为命,开发就意味着他们要失去祖居,他奶奶抵死不愿拆迁,说那是祖地,决不能被霸占了。
  开发商搞定了所有的居民,除了这户异常顽强的钉子户,暗地里手段没少用,直接断水断电要逼人妥协,老人也是倔强,结果在一次争吵中摔倒中了风瘫痪在床,那时陈民伟还在学校读书,一星期回来一次,却想不到家里已经面目全非,他要退学但她奶奶不让,一定要他考起大学,拗不过,只能请保姆在家照顾老人,他继续读书。
  "你们想不到吧,那些禽兽连一个瘫痪的孤寡老人也不放过,那天学校通知我回家,说我奶奶去世了,我根本不相信,她已经好多了怎么会突然去世?我回去一看,人家说是冬天火盆放在屋里没通风,我奶奶一氧化碳中毒死的,屁!我家那老房子窗户根本关不严,我在窗台上还找着笢纸的纸屑,他们用笢纸把窗户堵死,火盆里有塑料燃烧过的灰烬,别想瞒过我的眼睛。"
  "这些你跟警察说了吗?"
  "你觉得呢?如果说了有用我现在会变成这样子吗?"他咧着最笑,却比哭还难看。
  "所以,你们说那些人该不该死?"
边缘
  "所以,你们说那些人该不该死?"他使劲圆睁的眼睛充满血丝,在那张胖得不正常的脸上异常狰狞。
  "该死,他们该死。"黄晓佳重重地点头说,往后缩了缩。
  "我等这个机会等了多久了,他终于要出现在人前,他终于可以去死了,哈哈哈!"
  我看着这个沉浸在悲伤里偏激的人,不知该说什么好,他的确可怜,又可恨,他利用他的天份让这么多人来为他的可怜陪葬,他却心安理得,觉得只要为他奶奶报仇做什么都可以。
  "你从来没有不安过吗?如果你被抓了,丢的是你的命。"他铤而走险根本是不计后果?他不是那种不怕死的人,但是却一而再再而三做出丧尽天良的事,把无辜的人卷进他的仇恨之中。
  "所以我不能被抓,你看我这个样子连你们都认不出来,那些只看见我学生证上照片的人又怎么会认出来,所以只要李马宇被炸死了,我保证不会再动炸弹。"
  "如果我们不做,你要杀了我们?"即使他身上有几条命案,但是他没有直接杀过人,他还只是个学生,也许他敢放炸弹,却没有杀人的勇气。
  "你知道吗?我家巷子里那条黑狗咬过我,我拿老鼠药药翻了它,再用刀剖开它肚子,把它拖到公路上,那些肠子流了一地,第二天我看见它被压扁在公路上,那时我八岁,你说我敢不敢杀了你们?"他蹲到我面前,用很平缓的声音叙述,在他眼里我看见了他对以往杀戮的兴奋。
  黄晓佳已经在干呕,我的胃里搅疼得厉害,却只涌上来一些酸水,我一整天没吃东西,身上更感冰冷,热度已经退下去,但是乏力感更严重了。
  墙壁上的对天窗外已经漆黑一片,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
  "如果没有抓到我们,你明天怎么去杀人,自己动手和那个李马宇同归于尽?"
  "呵呵,"他裂开嘴笑,好像他特别喜欢这样笑,"怎么会,我会送个礼盒给他,当他拆开就是命丧之时。"
  "他有可能不拆开,毕竟你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他一老总还不消给你面子。"
  "所以最保险的就是你们亲自在他面前引爆,那样他就必死无疑了,幸好,抓到你们了。"
  "如果失败了呢?"我歪着头,实在是撑着头颅的力气都没有,"你有什么可以威胁我们帮你去抱着那个人爆炸呢,嗯?"我懒洋洋地说,他这个计划根本漏洞百出。
  "你们不帮我,我就炸了你们全家!" 他瞪大的眼里血丝密布,就像染满了血腥,盛不住,要滴落下来。
  "不要!"黄晓佳尖叫起来。
  我相信他说到做到,但是我们失踪,我们的家人又怎么不会被警方注意,他一旦出现也必然会被抓,只是在这之前,我们就已经被他杀死了,似乎没有别的出路了——这个人真的很疯狂,被通缉,却根本不逃亡,甚至用极端的手段改变身体特征来逃避追捕,一心一意要报仇,要疯狂地报仇,杀多少人他都无所谓!
  "我答应你,但是我有条件。"我只有苦笑,现在再挣扎也没有用。
  "这就对了,我也不喜欢折腾人,你们也给我痛快点,有什么条件说吧,我能做到的就答应。"
  "我说的是我答应,不包括黄晓佳,如果只要李马宇死,我一个人就够了,你对你的炸弹有信心吧,那时站在一起的一定是他们公司的高层,那一下肯定可以拉几个陪葬了,"我只有跟他多讨要一些生存的筹码,"放了黄晓佳,我死得也心甘情愿点,就当临死还做件好事。"
  "也对,一个就够了,不过,"他诡异地看看黄晓佳,"如果是女的不是更能让人放心接近吗?"
  "女人有女人的弱点,你能保证那个时候她能镇定?这种事不可以出一点纰漏。"如果一定要死一个人,就把生存的机会让给对方,我应该没有这样高尚的情操吧,只是现在却不由自主这样做。
  看着黄晓佳感激的眼神,我只有安抚地对她笑笑。
  他盯着我直瞧,我淡然地看着他。
  "呵呵,"他又裂嘴而笑,"小子,我现在有点佩服你了。"
  "你不用佩服我,我也很害怕。"只是,我害怕也没有用,在这个癫狂的疯子手里。
  "好,就你了,但是她也要绑上炸弹。"
  "为什么?"如果不是腿动不了,我几乎要冲过去掐他脖子,他怎么能这样?
  "我不能相信你保证按我说的去做,而不是跑到没人的地方再引爆,所以,如果你失败了,我还有一个人不是吗?"
  用她来牵制我?好,我还的确受他牵制了。
  "如果你硬要绑,我也没办法,只是希望你做到你答应的,事成之后放了她。"
  "当然,只要我的目的达成了,她也就没用了,只是她要跟我逃一段时间,我怎么知道放了她之后她不会跟警察通风报信。"
  很会考虑,只是他不知道他能逃避追捕到现在是因为他躲起来,只要他一有行动就会暴露,我们的作用不就是引他行动吗?明天不管怎样都会结束了吧。
  我看着缩在角落脸色苍白的女孩,已经停止了哭泣,但脸上的泪痕还尤为清晰,女孩带着楚楚可怜的感觉,瞪着眼看着随意就决定她生死去向的男人,连发声抗议都不敢。
  "如果在这之后,你再伤害到任何一条人命你就不得好死,死了也永远见不到你奶奶!"就像个地狱里的讨债鬼一样,我用最森冷的语气来诅咒他。
  啪——又是一巴掌,嘴里的肉都快全烂了,两边脸上都是火辣辣地疼,也好,对称了。
  "不准你这样说我奶奶!"他气急败坏地大吼,看来这个诅咒对他而言很可怕啊,呵呵。
  "你再打我,明天就见不了人,怎么帮你办事?"我转过被打偏向一边的头,"我们要吃东西。"
  "你别搞错了,不是你来命令我,是我命令你!"
  "是是,你最大。"我戏谑地说,威胁恐吓已经对我没有作用。
  我们最终吃到了东西,两包干面包和一些冷水,在被再三威胁过后,黄晓佳终于得以解放被绑了一天的双手用以进食,腿还是被牢牢绑着,我们狼吞虎咽地全部吃完,连点渣都不剩,这最后一餐吃得实在是太狼狈。
  饿过头的胃没有因此而舒服多少,反而有些翻搅,可以感觉得出这个身体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腿已经渐渐有了麻痹感和酸胀感,不再是毫无知觉。
  他见我们吃完,也匆匆吃了点东西,当然也和我们一样,躲藏中也只有这些东西能储存的时间长一点,从面包的硬度看,储存的时间还真不是一般的长了。
  "天亮了——"陈民伟对着天窗那一块泛白的天空喃喃自语,那表情带着希冀,又带着莫名的悲伤。
  天亮意味着一天的开始,也许也意味着我的结束。
  陈民伟的肥胖的手指上有厚厚的老茧,却因好像被吹了气似的填充了过多的脂肪而软腻无比,现在这双手正在我□的上身上活动,是那种肥猪肉油腻地划过的感觉,莫不是饿昏头了?他在给我装炸弹,会取我小命的东西,我却还想着猪肉?
  "你的皮肤好白啊。"他突如其来地掐了我腰上的皮肉一把,还摸了一下,把我从猪肉的联想中惊起,我一身的鸡皮疙瘩涮长起来,所有毫毛直直竖起,这个变态杀人狂!
  "白化病的特征而已,你也不赖啊。"像个大号白面馒头似的。
  "你是靠这个身体来勾引那个有钱人的?对了,还有这双眼睛,"他迷离着眼睛摸上我的眼,我忍着想吐的感觉,太想一拳打在他的鼻梁上了,他手顺着摸到那条疤上,终于停下来,"可惜了。"
  "这个身体这张脸已经处在支离破碎的倒计时了,有什么好可惜的?" 我强忍着恶心,尽量说得不在意。
  但其实我一直恐惧着,不停地靠幻想来压抑想要逃离的渴望,我不能动,虽然很想要不跟他一了百了算了,但旁边还有个黄晓佳,我们都还有生的希望,只要还有希望,人就一定会憧憬,所以会忍,会压抑。
  我几乎是屏息着让他装完的,看着我腰上狰狞的东西,我快要全身都抽筋,他拿胶布固定好,又把两条细线一点点地固定在我身上,从腰部往上到肩,再顺着手臂下来,小心翼翼地接上一个金属器,又拿来一件新衬衣小心帮我穿上,很新,刚拆封,足以掩盖起下面的罪恶,然后是西装,穿好后除了我手腕处露出的金属器,一切都很光鲜。
  最后他拿来一束花,各种各样都有,有的盛开后奄奄一息,有的却含苞欲放。
  "这束花我买了两天了,你看拿它祭奠我奶奶是不是很好?"和他温柔语气相同的是他同样温柔的动作——把金属器别进花梗,用胶带固定好,摆在我手上,"只要这束花被李马宇接过,我奶奶也能明目了吧。"
  我却听得全身冷汗直流,抱着花的手在抖,却强迫它僵硬。
  从现在开始,我的命已经不掌握在我手上了——"不、不要——"旁边传来黄晓佳恐惧的尖叫,她死命挣扎着蠕动,想要逃离那个拿着炸弹越来越接近她的庞大阴影,却显得那么徒劳。
  手解开还没一会,就又被重新打开绑在桌脚两边,衣服的扣子被肥胖的双手毫不犹疑地解开,露出细白的肌肤,被内衣包裹的□,曾经很熟悉的女性的躯体,现在却有种陌生的诱惑,我知道我应该转过头,但那个画面强迫我动不了,要我生生地注视着那个躯体被绑上可怖的凶器,看着,然后感受我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整个过程她一直在尖叫求饶,直到叫声变味急促,带着惊恐,我回过神,一股愤怒冲击着我的神经。
  "你他妈在干什么?"
  陈民伟喘着粗气,手已经伸进黄晓佳的胸衣里面揉搓。
  原来我一点不能容忍这种侵犯女性的事在我眼前发生,我要冲过去,只是脚的麻痹使我摔在地上。
  "你他妈再不停手,我们同归于尽!"我大吼,呲裂的眼睛带着决绝。
  如果这样,不如现在就死吧,拉他一起去死吧!
死生
  眼前的情景使我脑中一片愤怒,根本没有发觉我现在的姿势有多危险。
  "你TM不要命了,别动!"他后怕地朝我大吼。
  我一看我的样子,冷汗禁不住地流下来,两条腿无力地趴跪在地上,腰部以下还是酸软无力,全靠一只左手支撑整个上半身,而刚才倒下时我潜意识里僵硬了抱着花的右手,硬是没移动一下,刚才的一瞬间在现在回想起来,竟被无限延长,我深吸一口气,还能活着深深吸气。
  "你才不想要命了,"我把放松过后的虚脱硬生生地逼下去,"别逼我,我说了条件是不能伤害她,你还算个男人吗?欺负一个无法反抗的女人,无耻!"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我就欺负她了,你有胆把我和她一起炸了啊!"他撕心裂肺地喊。
  他真就是一个神经不正常的疯子,我怎么可能期望他会讲什么道理呢?
  "好、好,我的确没胆,但你再吼我啊!再恐吓我啊!老子不爽了,大不了一拍两散,你亲自上阵去报你的冤你的仇吧,老子不奉陪了!"
  沉默中只有黄晓佳轻轻压抑的抽泣声传来。
  他一声没吭给黄晓佳装上炸弹,没再动手动脚。
  我面色依旧冷漠,瞪着眼看他装完,才暗暗松一口气。
  清晨的空气沾着阴冷的湿气,从衣料的缝隙中钻进肌肤,犹如针刺,初生的太阳弱弱地照在我身上,感觉不到一丝温暖,背着阳光,我的影子把土地印上一片阴影,后面还有两个人影跟着我,陈民伟挟持着黄晓佳走在我后面。
  我们要通过小路步行穿过收费站,避开检查,到城里再打车。
  我按照陈民伟的指示穿过一条条岔路,看得很出来他对这里很熟悉,知道怎么在严密的排查下躲过追捕。
  我走得异常痛苦,麻醉初散的肌肉使不上劲,只是僵直地执行行走的命令而已。
  清晨僻静的小道上冲冲赶路的三人排成奇怪的队形,可笑的是最前面的那个还死死抱着一束花。
  城郊的街景事实上很脏乱,很多社会底层的人就住在这些地方,他们来这个城市谁不是抱着对更好生活的憧憬而挣扎着,以往这里的环境只会让人烦躁,但是现在我不想放过我路过的每一个地方,那些也许就是我今生看的最后的风景。
  进城后,又走了一大段路,陈民伟终于拦了一辆出租,而我的腿也到极限了,受过凉发过烧的身体依然软绵绵的,但是始终有一种东西支撑着这个身体,也许是后面那个女孩的命,也许是绑在身上的东西,也许是浓浓的不甘和怨恨——是啊,我也有恨,我的恨也许并不比这个男人的少,只是他的恨可能就要消解了,而我的恨会怎样?随着我的□灭亡而烟消云散?
  这段路,车里的三个人都不会平静,陈民伟会很紧张很兴奋吧,即使表面看不出来;黄晓佳低着头,她也许连看都不敢看我,因为她的生很可能要用我的死去换,而我只是抓紧时间多看看车窗外。
  首先进入眼帘的是拆迁过后的一大片废墟,慢慢地我看见废墟上突兀地立着的设计精美的三层楼的建筑,再近点已经可以看见展台了。在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陈民伟喊了停车。
  陈民伟先下,我和黄晓佳再小心翼翼地下车,车子扬长而去,又带走一次不切实际的希望。
  陈民伟没让我们再走,黄晓佳一下来就被拽住,而我依旧抱着花单个站在一边。
  "那边就是我家。"他指着远处说,"那边是巷口,那边是——"他宛若怀念地絮絮叨叨,复原那些过往,记忆里的东西却已经不复存在,只剩一片废墟而已。
  展台那边人渐渐多了起来,动工仪式就要开始了。
  "走吧。"他终于停止了他的回忆,向着他的未来走去,带着诡谲的微笑。
  "陈民伟,你有想过这次你会死吗?"我突然问。
  "想过,当然想过,但是,我不会死,我不会让自己死。"他看向前面的眼神充满了坚定。
  我也没想过要自己死,直到最后也没有。
  黄晓佳,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他是个报复心极重的人,极其自私,自私的人都很宝贵自己的性命,所以只要一直和他在一起他绝不会引爆炸弹,所以在他身边你就会安全,或者,如果他在我旁边我也是会安全的,但是该怎么做才有转机?警方呢,我们旁边有警力布控吗?
  我们混迹在人群中,我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大多是天宇的员工,他们都有统一制服,还有一些媒体人员在外围,以及一大批要开工的民工还有一些警卫和保安,找不着警力布控的痕迹。
  既然对陈民伟这个人调查得那么清楚了,为什么没有发现他和这个公司的陈年恩怨?
  仪式开始,陈民伟更显兴奋,抓着黄晓佳的手不由缩紧,黄晓佳轻声痛呼起来。
  我根本无法去关注什么仪式,要怎么做?要怎么做?要怎么做?——心跳越来越剧烈,身体越来越冷,头也越来越紧——碦,他突然在我腹部缠着的东西上按了一下。
  "去吧,到你了。"他带着疯狂的兴奋。
  我慢慢转头看台上,似乎是他要杀的目标已经出现在台上,身边的人掌声雷动,我却犹坠冰窟。
  "去,我刚刚已经启动了定时,你只有三十分钟,三十分钟后你还是要死。"
  "我预祝你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如果这样就下地狱,不得超生的人多了。"
  我僵硬地一步步向台上走去,只看着台上那个意气风发的人,那个罪魁祸首。
  "你干什么?"我被两个保安拦下来。
  扯开一抹笑,"我给李总献花的。"
  其中一个皱着眉看着我脸上的疤在想什么,我转头看向台下已经有些急躁的陈民伟,笑得更灿烂了。
  事情本来就会有很多突发情况,既然这片地的开发有很多见不得人的东西,难保不会有人来闹事,保安措施严密也是顺理成章的。
  想办法上台!他用眼神示意,几乎想冲上来,旁边黄晓佳也痛苦而焦急。
  "你有些面熟,你是我们公司的吗?怎么不穿制服?"保安质问到,还是一步不让,很好,尽职尽业。
  好歹上过报,会觉得眼熟也是应该的。
  "我叫林飞。"
  保安脸色微变,而后又恢复正常,有戏。
  "你是不是受人挟持?"他低声问,而后大声问,"你是那个部门的?"
  "策划部的。"转过身背对着下面,"陈民伟就在下面人群里,黄晓佳被他挟持,我们身上都绑有炸弹。"我神情已经控制不住的激动。
  "别慌,我是警察,再把情况说详细点。"
  "他的目的是要我自杀式引爆炸弹炸了李马宇,用黄晓佳来要挟我,那个穿灰色西服的胖子就是他。"
  "一定要把他从人群里引出来,你先上台,尽量拖延时间。"
  "我们只有二十几分钟了,他设了定时爆炸。"
  我转头看向下面,陈民伟似乎已经发现不对劲,有些蠢蠢欲动,但是保安已经让开,他立刻放松下来,鼓励我往前走。
  我低下头掩饰我的激动,慢慢向中心那个人移动着。
  突然有人上来跟李马宇说了什么,李马宇结束了之前的讲话,宣布,"欢迎沃奇思集团的杨总来参加我们的动工仪式,大家鼓掌欢迎!"
  我嗖的抬头,杨凌照就直直地闯入我眼帘。
  我再也无法镇定,你这个时候来添什么乱!我几乎要吼出来。
  你干什么,不要过来!不要靠近!
  看着杨凌照越来越近的身影,我无法再呆在原地,转身就跑。
  "杨卓飞!"他在身后大叫。
  听到他的叫声,我跑得更快。
  直到一只手拉住我。
  "你想干什么?不想那个女人活命了?"陈民伟面色扭曲地冲我吼。
  啊!我逃跑了?完全是无意识就行动了,但是,"你输了。"我笑着低声对他说。
  我反抓住他的手臂,大声对着要冲过来的人喊。"不要过来,我身上有炸弹。"
  "陈民伟,你终于离开黄晓佳了。"这是你最大的失误。
  我们已经被隐藏的警察迅速包围,至少几十把枪从各个方向指着我们。
  "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炸了她!"
  "你TM少骗人了,你能遥控引爆早引爆了。"我在赌,赌他根本没有掌握遥控引爆技术,要不然不会一直在黄晓佳身边挟持。
  "你——"他气急败坏,"找死!"
  "好啊,一起死吧,能拉你下黄泉我赚了。"我死死地擒住他的手臂,脸上带着疯狂的笑意。
一瞬
  "陈民伟,你已经被包围了,立刻放了人质。"李局长正拿着扩音器对陈民伟施压。
  "看,你逃不了了,我无所谓,可你呢?你说说你要做的事什么成了?除了伤害无辜的人,你还做了什么?你没报你的仇,你没考上大学,没完成你奶奶的心愿,像个老鼠一样到处躲藏,被人唾弃!"我越说越顺口,越说越爽快,一直以来被他压抑的不痛快爆发出来。
  "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闭嘴!"
  "我不闭,你以为你还有什么可以威胁我的?你现在已经一无所有,等待你的只只会是最悲惨的下场!"
  我快意地看着这个之前侮辱我压迫我的人也露出焦躁不安的表情,我被打的疼痛和屈辱,被胁迫去自杀的恐惧和怨恨,全部都宣泄出来。
  "杨卓飞,你能不能不要再刺激他!"远处杨凌照似是怒不可恕地大吼,不断有警察拦住他想冲过来的身体。
  "不用你管!"他还有什么立场来指责我,我面对这种局面,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不管你谁管你?你就不能静静地等着别人来救吗?"他推开一个拉住他的警察,"李局,当初你答应过我,他不会有事,现在竟让他陷入这种危险的境地!"
  "这个我要向你道歉,是我们的人疏忽了,我保证,一定会救下人质的,你冷静点。"
  "你叫我怎么冷静,他是我儿子你要我怎么冷静!"他失控地声音传来。
  他承认了?承认有什么用?我不要他的狗屁承认!
  "我不用你的可怜!"吼完我舒了一口气,不再看他,发展下去又会演变成一场和他之间的吵架。
  "陈民伟你自首吧,"我说,认真地看着他,"你如果还想报你的仇,活着是唯一的希望,你自首吧!"
  "自首?自首我就有活路?你TM骗三岁小孩呐?"他眼里充满血丝地瞪着我。
  "现在这种情况是你我互相挟持,你一定不想死,我也是,但是你别忘了,你给炸弹设了定时,30分钟后你我都要死,现在过了几分钟了,啊?"
  "是,你犯的罪是要判死刑,但是只有一种情况除外,那就是自首,《刑法》上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制造枪支弹药造成巨大严重的不良社会影响的判死刑,但自首有戴罪立功表现的就可以判死缓,死缓看你表现还可以改无期,无期可以改有期,有期可以减刑,你有了不起的天赋,以后用你的天赋好好为国家服务,国家不会亏待你的,你一定要明白,你别无选择了!"
  我还是想改变他的命运,他还只是个19岁的孩子,被不正常的家庭扭曲了人性,后来家里又遭遇一连串的变故,没有人帮他,他只能走极端来发泄心中的痛苦,只是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一定要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你说的是真的?没有骗我?"
  看他有所松动,我再接再厉,"当然,你不为自己也要为你奶奶,说不定你奶奶还在这里看着你,你想让她看你悲惨地死去吗?"
  "不——,奶奶——"他哭起来,眼泪鼻涕一齐流下来。
  "不信你可以问问公安局的局长啊,他也在这里,"我转头,"李局长,你告诉他我说的对不对?"
  我们殷切地看着他,他迟疑了一下,"……是,他说的是真的。"
  他放松了拉着我衣裳的手,情不自禁往前走了一步。
  噗——
  "你看,局长说了……"我转头,笑容还僵在脸上,那个轻微的声音在我耳边无限放大,他庞大的身躯软绵绵地倒在乱石凌乱的地上,额头上的血洞无声地往外冒着血,睁大的眼睛带着从希望生生转变成不信、惊恐和怨恨的色彩,张大的嘴使那副表情如此狰狞……我不甘心——,你骗我——
  我似乎听见他灵魂深处的叫喊!
  不是的,不是的,我摇头。
  "罪犯极度危险,已经成功予以击毙。"
  旁边有人围过来,有人拉住我又被扯开,有人处理陈民伟的尸体,迅速抬走,而我的眼光根本无法从那具尸体上移开,一直被它牵扯着,直到消失在人群后。
  "报告李局,拆弹组已经来了。"
  "让他们赶快过来,其他所有人后退200米。"
  有温热的东西抚上我的额头,我茫然的眼睛撞进一双幽深的眼眸里。
  "你没事吧,别怕!"
  我甩开杨凌照的手,往后退,杨凌照抬着手僵硬在那里。
  "走,退到安全距离。"有人推杨凌照,但他像钉子一样不动。
  "老杨,你配合一点,不要妨碍我们工作,这个拆弹是很危险的。"
  "李局,你就让我在这里吧。"我还没有看到过杨凌照这样求人的样子。
  "不行,这里很危险,一旦出差错可不是好玩的,你没有穿专门的防护服,不可以留下。"
  "不可以让他一个人在这里,李局,你也有孩子,你能体谅我的心情的。"他握着李局长的手,整个身躯散发出执拗的气息。
  "不行,李局长,你们的责任不就是保护人民的生命安全吗?把这个人带走。"我不要他在这,他在这儿算什么?想要补偿吗?我不需要,不要他像豁出命似的补偿!
  "杨卓飞,你就一定要这么拗吗?不要再跟我怄气了,我只是……"
  "我说了不用,你走,我TM不想看见你受伤不想看见你死,你滚啊——"
  "我又想看见你受伤看见你死吗?"他也吼。
  "那就走啊,眼不见为净!"
  "够了,时间已经不多,要吵等拆了再吵。"
  哼,我撇过头不看他,一个温暖包裹住我的左手,我怒目瞪着他,他不为所动,仍然坚定地握着我的手,直视我的眼睛,我再转头不看他。
  "小伙子,放松点,不要这么僵硬。"已经在剪我衣服的拆弹专家告诉我放松。
  "好。"我扯个难看的笑出来,有这么个人在旁边我能放松吗?
  "引爆点是在这束花上吗?"
  "是的,陈民伟引了两条线从我手臂上拉出去。"
  "花不能动,先破坏炸弹的雷管吧。"
  我反正不懂,专家你们就自己定方案吧。
  "不妙啊,这个炸弹做得不成熟,拆起来反而危险系数更大。"
  杨凌照收紧了握着我的手,我看着他,有些莫名的感动,他是真的在为我担心吧。
  我静默着等专家们讨论的结果,命不在我掌握中,这种感觉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那时唯一的温暖似乎就是从左手传来,让我不安而躁动的心稍稍得以平静。
  还有8分钟,我看看炸弹上的计时器,尽量不去想我可能只能再活8分钟,黄晓佳站在远处焦急地往这边观望,她的已经拆了吧,想想我们也有革命似的友谊了,呵呵。
  左手传来不满地揉捏,你又怎么了?我给他一个白眼,他只是直直地看着我。
  谁也不能阻止时间的流逝,已经只有5分钟了。
  "不能再等了,就按第二个方案执行吧。"
  "杨先生,拆弹有可能成功,有可能失败,我劝你还是离开吧。"
  "你走吧,我不会有事的。"深吸一口气,我竟然在安慰他?
  "既然不会有事,我在这里也没问题,我不会离开的。"真是该死的坚定。
  "那么,开始了。"
  远处的城市,近处的废墟,游荡在这里的风,被风吹过的云,还有站在这些景色中的杨凌照,背着阳光。
  也许这在人一生中及其短暂的五分钟,在被无限延长后,我这五分钟的世界就只有那些东西,我想,也许我永远都忘不了了。
  他们一齐眼神示意,操作的人微微点点头,我知道最后时刻来临了,我屏息,等待着生、或者死。
  可是旁边这个人,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刻站在这里?离开,把这一时刻让给我自己不行吗?我只要一个人。
  咔嚓!
  断了,我只听见断了的声音,没有其他。
  "好了。"所有人又开始呼吸。
  那个缠着我几个小时的东西终于离开,那一瞬间我虚脱,再也站不住,止不住的下坠。
  有人抱住我,好像不会再放开一样,所以那一刻我的世界甚至再没有其他,只剩我和那个怀抱而已。
距离
  如果说激动过后会留下什么,那一定是深深的疲倦和空乏,那种放松有着自弃的不管不顾,感觉好像一切都无所谓了??????涌上来的人在拨弄我,我只想抬手遮住被平躺放在担架上刺眼的阳光,刚才有个胸膛替我遮挡,现在没有了。
  我意识快要远去时,看见杨凌照被拦下来,似乎是臻灵在冷冷地说:救护车不拉闲杂人等,于是一直握着我的手的手放开了,然后,我陷入黑暗,只是那个时候,隐隐感觉到,那个男人的气息很落寞。
  醒来的那一刻有种之前再生时的不实在感,同样是森白的病房和消毒药水的味道,一时间回不过神,记忆都有些混乱。
  "你醒了?"推门进来的臻灵看见我愣愣地张着眼睛发呆,隔了一下才问。
  "恩。"我看着她过来给我换吊瓶,历史真是有相似性,"好像在医院醒来第一个都是看到你。"
  "怎么,不乐意看见我?"大有要我说是就捶我一顿的趋势。
  "哪能呐?看见你大小姐就知道我小命还在。"赶紧掩饰一下刚才的失落,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我有在期望什么吗?没有吧?
  "对了,我晕倒前好像看见你了。"
  "还不是听见那什么炸弹事件的嫌疑犯出现了,还挟持人质和警方对峙,而你失踪了一天,我一听就知道坏了,八成你又陷入灾难里水深火热,我于是自告奋勇跑救护啊,到现场一看,还真就是你,你说说有你这么倒霉的吗?"
  "你急诊的跑什么救护啊?"我狼狈的样子真的一点不想熟人看见,"而且,明知是炸弹,你还跑去了,那么危险的事以后不要去碰。"这种事经历一次也会长久噩梦吧,我真怕他们受伤,自己面对就好,不想自己的朋友也看见那种境况。
  "你还好意思说?"她毫不留情地掐上我的胳膊,"你英雄啊!厉害到要跟人同归于尽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在旁边有多急?而你还一个劲地刺激那个疯子!就不怕下一秒被炸成碎片满天飞吗?"
  "我,我不是也气疯了吗?以后绝不会了。"在女人的愤怒面前,疼也要忍着。
  "我要你这种保证干什么?反正你没什么伤,让我打一顿出出气吧,要你让我担惊受怕、要你让我担惊受怕!"
  "手下留情,我是伤患啊!"虽然她的小拳头打得不重,但我现在肌肉酸疼还没过,就像小学体育课被逼蛙跳操场五圈,一点外力刺激就能让面容扭曲。
  "对不起。"不只是为让她担心,还为那天丢下她一个人跑出去。
  "没什么,我大肚量原谅你了。"她摆摆手,心软的家伙。
  "那天,之后他有没有??????"为难你?
  "没发生什么事,你不要瞎操心了。"臻灵轻描淡写地说。
  越是这样无所谓就越有发生什么吧!
  "阿飞,你对杨凌照怎么看的?"她单刀直入地问。
  "什么怎么看?"不明白。
  "他对你的态度有些奇怪,虽说你现在的身体的确是他的儿子,但你们这种关系又不是正常的父子关系,他看见你和一个女的睡在床上即使再生气也不应该当场就暴跳如雷,给你难堪。"
  "他也给你难堪了是不是?"他怎么对我我不管,但是不能欺负到我朋友身上。
  "我是这么好欺负的吗?你听话听重点,你好好想想他的态度,我总觉得不对劲,他守了你一天,有事才走的,经过这次我也不得不佩服他即使那种危急的时刻,他也陪在你身边的勇气和坚毅,你们也算是生死与共了,你有想过以后要怎么和他相处吗?不过,那一刻有没有再世为人的感觉?"
  这两个问题转换也太快了吧。
  "有是有,不过没有第一次那样强烈和荒谬。"我老实回答。
  "小少爷。"秦叔敲门进来,高兴地说,"你终于醒了。"
  "秦叔,让你担心了。"看到他安心而疲倦的笑容,我愧疚感直线上升,又让他担心了。
  "没事就好,来,喝粥吧,我刚去热的,你多久没吃东西了。"
  现在才感觉到胃疼,却没有多大饥饿感,真是饿过头了。
  "慢点,让你的胃慢慢适应,不然吃下去胃抽筋也会吐出来,我回急诊了,下班再来看你,哦,刚才和你说的话好好想一下,不过吃完先休息,你身体太差了。"
  "没这么严重吧。"
  "不严重?你以为你怎么昏倒的?"
  "饿昏加发烧。"
  "还有贫血,低血压,营养不良,肌肉神经组织轻度受损,总的来说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说明,你的身体实在是太差了,以后要什么病来什么病。"
  "好的,我知道了。"乖乖举手表示同意权威的判断。
  "以后饮食给我注意点。"说完甩甩头走了。
  "秦叔,我要上卫生间。"刚才臻灵在实在不好意思开口。
  身体虚弱,就再留院一天,我极力让秦叔回去休息,不用陪床,我不是连动都动不了,不想看见他的黑眼圈。
  臻灵说觉得杨凌照对我的态度不对劲?
  我和他从来就没对劲过,我和他开始是怎么样的?他说不认这个儿子,我想这样更好,只是心里不舒服,就像真的被自己父母抛弃一样,而且我是真的和父母分开了,以后也是这样,他不待见我,我讨厌他,后来也没见几次,都是不欢而散,后来好像是变了吧,他还硬拉我去他家吃饭,倘若说有什么不对劲,大概就是他突然关心这个儿子了,以前不是很讨厌吗?讨厌到要从法律上断绝父子关系,现在他突然发现亲情血浓于水了?
  他守了我一天,听到这里我还是有些窃喜,初醒来的失落奇异不见,之后又有点咬牙切齿,我怎么可以被他左右情绪!他有可能当我是儿子了,我怎么可能当他是父亲?
  我看着挂着点滴的左手,那时他一直握着,那种紧密就像要把我的手嵌进去似的,那种时候,他为什么要一直这样?
  被炸成碎片满天飞?根本无法去想象这种情景,一点不想看见他受伤,一点不想!
  不过我不是也看不得黄晓佳受伤吗?
  但是心里还是隐约觉得这两种感觉不一样。
  那时如果他没有坚持握着我的手站在我旁边??????烦——,不想了。
  叫护士来给我拔了点滴,蒙起被子睡觉。
  ??????你骗我,??????你骗我??????黑暗中那个被洞穿冒着血的脸瞪着眼,无声地在我耳边说,我跑到任何地方他也在我耳边无声地说:你骗我??????不是我——
  终于睁开眼,是病房,是梦,我再疲倦地闭上。
  他那时已经要自首了啊,为什么还要打那一枪?
  其实我是料到的吧,即使他自首接受审判,判决也一定会是死刑,爆炸、绑架加挟持人质进行自杀式爆炸,就算没有公众的愤怒,也没可能判死缓,我的确是卑鄙地骗了他。
  如果我没有向公安局长要承诺,他也不会这么快死吧,给不出的承诺,还不如从源头上断绝。
  有人推开门进来,我看过去,杨凌照提着东西走过来,放到床前的小桌上。
  我们都没有说话,我是不知道要说什么?气氛很沉闷。
  他搬过椅子坐到床前,"我买了粥,你吃吧。"他指指桌子。
  "哦。"我自己伸手拿过粥,又马上后悔无比,你怎么真像个乖儿子一样!
  他静静地看着我吃,感觉好痛苦啊,还不如跟他吵架来得痛快。
  "杨总,你不去上班吗?"已经清晨了,他该去上班了。
  "先来看看你。"
  又是沉默。
  "你怪我吗?"
  "无所谓怪不怪。"那时候落在陈民伟手里的确有点心冷成灰,想到我只是被用来引出陈民伟的棋子,还是感觉到了创伤和耻辱,以及一闪而过的莫可名状的心痛。
  "别皱眉了。"他摸上我的眉头,在感觉他接近的那一刹那,我让开了。
  他收回手,低头沉默了一下,"我没有办法。"他说。
  "你觉得我有钱有势吗?"他抬头问我。
  我没回答。
  "所有东西都是要有付出的,"他拿出烟,想想又放回口袋,"你那次开车撞人,你以为很好摆平吗?那天你刚满18岁,只差一天,你就要负刑事责任,如果你故意杀人罪成立,那么至少是无期。"
  这件事,就是这件事改变两家人的命运,改变我的命运,我看着他的目光一定充满了悲愤。
  "我费了多少劲才让李局卖我这个面子,如果没有人起诉,就不立案侦查,只当作一起严重的交通事故处理。"他却看向窗外,缓缓地叙述。
  "那时我对你真的很失望,所以丢下你不管,你太任性妄为,欠教训。"
  "但是这个人情总是要还的,李局对我说出他的计划,我当时就反对,我不能让你处于危险中。"他直直看向我的眼睛有着真正的心痛,但是他能看见我眼里的心痛吗?
  "我没办法,其实我也就是个商人,在这片天吃饭我一样要看别人眼色,所以我只有同意,只有时刻把你放在身边时刻看见才能稍稍安心,你总是要从我身边跑开,让我找不到你,我给你买手机你关机,给你表,你不戴,你失踪了我发现你什么也没带我根本找不到你,你总是要我为你操心!"
  我知道手机上有GPS,但没想到表上也有,"哦,这么说原来这还是我的错,没听你话好好呆着,没带定位仪被抓走害你们找不到,到头来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你能不能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曲解?我平白无故被利用了,却什么也不和我说,还说是我不配合,呵呵。
  "我知道了,所有人都是无奈的,所有人都有苦衷,我不怪你,真的。"你走吧,后面的话我用眼睛表达出来。
  "算了,"他深深地看了我一会,"你休息吧。"
  "杨总,我要辞职。"他快出去时我说。
  "你还是要这么任性吗?"他转过身,"如果你在乎,我可以撤销那份断绝关系的法律文书,不管怎么说,你始终是我儿子。"
  "呵呵,"我笑了,在他看来我是任性的,"杨总,我不在乎那什么纸质的东西,但是,死了一个人了,由于这件事死了一个人,即使他是罪有应得,但是横亘在我们之间的不只是一张纸,你明白吗?"已经经历过的事不会再改变,那是真真正正的伤痛,所产生的距离超乎想象。
  "你总是任性的,你那时是真的有和他一起死的想法吗?"
  "不知道。"我只能这样回答,那时的确有这样的想法,无可否认,但对生的执着也一样强烈。
  "算了,我可以算你放大假,如果你不想支付一笔不小的赔偿金,就不要再和我挣。"
  "你住的房子已经过到你名下,你不住也只有养蚊子。"
  "杨卓飞,人有时候太倔也不是太好。"他最后说。
  "谢谢你。"那时站在我身边,而不是远远地看着。
  这句话却几乎低不可闻。

上班
  "不好意思,我们公司招聘启事上已经写明了要本科学历,你的学历不符合我们的要求。"对面的面试考官看完我的简历后,没有问我问题,直接拒绝了我,眼神委婉地暗示:你该出去了。
  "考官先生,我之所以直接上门投递简历,就是希望你们能给我一个面对面的考核机会,我相信贵公司看重的是一个人的工作能力,而不仅仅是一份学历证明,再过半年,我就能取得本科学历,所以希望贵公司能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会努力证明自己的价值。"我保持着微笑,极力的争取。
  "实在是抱歉,等你带来你的学历证明,相信我们可能会成为同事。"对方职业式的笑容使我的表情快要保持不住,那种笑,显示着他们的优越,因为,我是被淘汰的那一个。
  不着痕迹的吸口气,"好的,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收好自己的简历,从容走出面试室,在我后面的一个有些紧张地看我一眼,走进去接受别人的挑选。
  好吧,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不用这么沮丧,不过就是个小文员吗?至于非要什么本科大学生吗?虽然现在到处都是大学生,但总也还有不是的要找工作,就不能把学历要求放到正常水平?
  打击经历的多了,也就麻木了,不会再像第一次被拒绝时会有想打人的冲动了。
  一家还算过得去的咖啡厅招服务员,我毫不犹疑就去应聘了。
  "你的简历很符合我们的要求,但是我们要求至少要面目清秀。"对面快秃顶的老板盯着我鼻梁上的疤。
  "我觉得服务员最重要的是真诚而让人愉悦的服务态度,那些伟大的服务员并不是个个都长得好看,但他们却成了这个行业的翘楚,比如Miller?Morris,Please?Stanley,他们都是靠自身的努力来成为有名的服务员的,而且,我相信一个人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不是长相,而是整个人全面给人的感觉和气质。"我尽量展现着最真诚的笑容,天知道有没有什么最伟大的服务员,面了这么多试,得出最重要的经验就是要能吹。
  对面老板眼睛一亮,"恩,你笑起来好像还很不错。"
  "谢谢,老板你笑起来也很精神。"这个词是我能赞美他的底线了。
  "你会讲英文?"
  "会,和老外交流沟通没有问题,"虽然这里根本用不着英文,但老板总喜欢自己的员工会说外语,越多越好,好似物超所值,"而且,我的学历虽然不高,但是我能保证好好在这里工作,绝对不会干几天就走的。"跳槽也是很多老板伤脑筋的问题。
  "我脸上的疤其实不细看是不明显的,我以前做过仓管,能吃苦耐劳,一定能更好地为您工作。"还不行?再吹。
  "好吧,你今天能上班吗?我们这里有3个月的试用期,工资是800,转正1000,如果工作认真还有奖金。"
  "没问题,谢谢你,老板,我现在就能上班。"终于敲定这份工作,特有历尽千辛万苦的感慨。
  一个服务员需要3个月的试用期?纯粹是剥削。
  这家不大的咖啡厅就开在K大的旁边,顾客定位就是装小资情调的大学生,级别不算多高档,但也足够让谈恋爱的大学生们显摆,因此生意还不错。
  这家店的员工加我一共6人,3个厨房3个大厅,大厅有一个管收银,也就是抬盘子的就我和另一个齐蔓,齐蔓对自己的名字很有怨言,她为了证明她做事并不慢,从小养成了勤快的好习惯,从点单到上杯,一气呵成,不过我总觉得她可能会使老板产生我比较懒的错觉。
  班分为早晚班,早班10点到下午6点,晚班下午4点到晚上12点,我一般上早班,要不然没有车回去。
  小曼就住在这附近,而女孩子也比较喜欢睡懒觉,因此我们在班调上很快达成一致。
  就算招了我,我们的人手也明显不够,但老板一定不会再进人了,人力资源就是要拿来狠狠开发的。
  我干了两天很快上手,其他人也好相处,没有小集团性质的势力划分,小也有小的好处,这样的工作环境比较单纯。
  就先这样吧,想想之前还做过月薪8000的工作,现在就只拿800,但这才是我这种条件该干的工作,那个十年的合约……杨凌照是怎么想的呢?不就是一个引陈民伟出来的计划吗?用得着煞有介事地签什么合约……"阿飞,十号桌客人结账。"
  "啊,好。"搞什么,最近怎么老是想起他。
  "谢谢,一共84元。"我还是有些心不在焉,"请问要发票吗?"
  一般如果客人不要我们是不给,但是我发现主动询问后,不要的几率反而更高,人的心理真的很奇怪。
  我到前台结了帐,眼角看见又有客人进来,赶紧拿菜单过去。
  "两位小姐下午好。"然后就站在一旁等着,除非客人要求推荐,否则我不会多说一个字,客人不喜欢服务员挑战自己的主导权。
  "咦?"看菜单的一个女人抬起头来,"小杨?"
  "王小姐?"王青玉,杨凌照的秘书长,她这种高级白领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
  似是看出我的疑惑,她对我解释说她来K大看望妹妹,旁边另一个就是,这对姐妹花得天独厚,姐姐美艳干练,妹妹清纯可爱。
  不过我没有看美女的喜悦,遇见以前的同事,现在还是我伺候别人,云泥之别,只觉得有些尴尬。
  "小杨,你在这里工作?你不是杨总的……"
  她疑惑,我也不好解释和杨凌照复杂的关系,其实也不复杂,就一句话:解除了关系的父子,只是对外人不好说什么。
  "小杨,你怎么不回去工作?以前我们不知道你和杨总的关系,如果多有得罪,还望你能见谅。"
  "没有的事,王小姐很照顾我的。"虽然不是故意隐瞒,但我和杨凌照的关系,他全公司竟没人知道,是他公司的员工都以工作为中心,对老总的八卦一点不感兴趣,还是他儿子的存在感实在太低,几近没有?
  "小杨,我不知道你和杨总发生什么,但是还是希望你能回去工作,你的办公桌一直都在杨总办公室里,和你走时一样。"她这个最接近老总的人最近距离感受到了老总更加阴沉,更加死板,她情愿那个老是对着另一张桌子发呆的人能发发火训训人,总好过整个办公室乌云盖顶的沉闷。
  "哦,这里比较适合我,决定要什么了吗?"听到这里,我绝对结束对话,上班时间,严禁闲聊,这是我们的店训。
  "就来两杯你们的招牌咖啡,再来两盘男爵炒饭,一份水果沙拉。"看出我不愿多谈,她爽快地点了餐。
  "好的,请稍等。"
  "喂,你跟那个女的认识吗?她看起来好有气质。"齐蔓凑到我耳边问,其实不止是男的爱看漂亮的女人,女人也同样爱看,出于什么心理现在的我探讨不来。
  "点头之交,我把单拿到厨房。"说完走进去,决定这段时间尽量不出现在大厅。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我的工作就是在大厅转悠,不过看我一直很忙,王青玉没有再逮着时间游说我。
  结账我也叫齐蔓去。
  这种事不需要什么预感,我知道肯定没完,但是我低估了那个女人的行动能力和好管闲事的积极。
  第二天中午我擦完一张桌子一抬头就看见杨凌照走过来的身影,四目相对,当然没有什么火花四溅,我只有扯个僵硬的笑容,"欢迎光临。"
  杨凌照看我一眼,径直走到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后面跟着的王青玉同样也看我一眼。
  我好像看见他之前有些烦躁的脸色一下子恢复正常。
  我扫视一圈,齐蔓还没上班,无奈我从柜台拿过菜单恭敬地摆放在他们面前,"两位中午好。"说着我们的固定台词,然后在一旁站好。
  杨凌照懒洋洋地靠着,也没拿菜单,"你不是说这里的东西很不错吗?让你吃过一次就赞不绝口,你来点吧。"
  "嘿嘿,各人口味不同,我点的怕杨总不满意,还是让服务员给介绍介绍吧。"说完眼睛闪亮亮的望着我。
  有这么亮的眼睛怎么不去拍那什么的滴眼露广告。
  "两位可以试试我们店的情侣套餐,……"
  "不要。"还没说完就被杨凌照狠狠打断。
  面对不礼貌的顾客,我们也要礼貌,店训第二条。
  "那么可以尝尝油炸香蕉,百颜冰淇淋,印尼炒饭……"我说的除了甜食,就是我自认为这里最难吃的东西,记得杨凌照讨厌甜食,最好吃过这次以后就不要再来了。
  "好,就你说的那些了。"杨凌照漫不经心地说,眼里却是意味不明的光。
  什么?刚才我说了十多样吧,"先生,我们这里吃不完要全部打包带走,一点不留。"我正色说到,有他这么奢侈的人吗?旁边王青玉脸色也不好,一看就知道是她请客,但是实在是不值得同情。
  "没关系,我们会遵守你的规矩,我的好秘书会帮我解决的。"他强调了"好秘书"三个字。
  王青玉只觉得造孽啊,你说她好好的搅和到这两人之间干嘛,科菲?安南说的很对,SG不止是秘书长(Secretary-Genera)的简称,同时也是代罪羔羊(Scapegoat)的简称,看看小杨同志瞪她那眼神,看看BOSS同志要她解决掉那些事物的命令,公司是严禁带事物进去的,说要她解决就是实打实地解决,不对,以前貌似小杨还自己带过炸酱面,不过那是人家不懂规定,还有特殊关系,她凭什么打破规定首开先例,不过还是小杨提醒了她:为什么不叫你妹妹一起来吃?
  住过宿舍的人都知道,只要是食物,再多也解决得了。
  我只是随意提起一下,杨凌照寒光就射过来,"为什么要叫你妹妹一起来吃?"
  这句话是对着王青玉说的,看的却是我。
  "没有,我请杨总吃饭怎么会叫我妹妹呢?"王青玉额角的汗都快滴下来,她是最能感受到老板情绪的人之一,她极力否认她妹妹和老板儿子有任何关系。
  我觉得杨凌照的怒气来的实在是莫名其妙,管他的,我到其他桌做事。
  其间,如果没有那道跟着我的视线我会做的更好,在第三次把咖啡端得溢出来,差点撒到客人身上时,老板忍无可忍把我叫到后店训话,我长呼一口气,太好了!

告别
  一个合格的秘书除了要有出众的能力,还有一点最为重要,就是要会揣摩上意,王青玉自认虽然搞不懂顶头上司确切心理,也还是能猜得准几分,所以她能在阳盛阴衰的的24楼坐上秘书集团总头子的位子。
  但关于总裁突然绕过人事部,越级提升一个小小的名不经传的仓管员,最主要的是,那个人只有高中学历,24楼是什么地方啊?说是公司的心脏一点不为过,硕士都不一定进的来,能进来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会引起轩然大波是理所应当的,但是总裁提的是他个人的助理,不涉及管理变动,董事会也干涉不了,这件荒唐的事就这么定了。
  在诸多非议中,那个人还是来了。
  王青玉拿着人事档案,名字上面那一栏打印的字被划了好几道,旁边是总裁苍劲的亲笔字迹:杨卓飞。
  姓杨,老总他亲戚?不过人原先姓林嘛,林飞那个名字上被划的那几道重重的笔印似乎带有某种意味,王青玉只觉得古怪,她老总看不得这个人的名字她肯定了,不过告诉下面一声,光标一闪不就改了,用得着这样?不过也不应该随便改人名字吧。
  算了,反正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古古怪怪的。
  在王青玉看来杨卓飞看是那种斯文得过了头的人,眼神带着冷漠和疏离,身板却挺得很直,但却带着点淡淡的大病初愈的病态感,说不好听点,这种人到社会上一打滚就要被冲击得七零八落,但却反向地给人想保护他的感觉,倒不是说他不堪一击的脆弱,只是有点伪装的坚强会使人心里不由自主地柔软起来。
  他没有初到一个陌生环境的那种不知所措,适当地和别人保持距离,一点和别人搞好关系的意思都没有,对各种复杂的目光视而不见,交给他的工作一丝不苟地完成,竟没出差错,不到半天时间,大家意外地发现:这个人挺好使的,之前有些刁难意味的指示也就少了很多,反正他看起来没什么威胁,杨总不是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吗?不是连办公桌都没给他吗?当个打杂的也凑合了。
  王青玉也就由着杨卓飞被大家使唤,因为总裁大人只丢下一句:他由你来安排。之后就撒手不管了,她一向能很好地应用自己手中的权力,人既然到了这里,也就物尽其用吧。
  让王青玉吃惊的是,老总亲自要她传话:叫杨卓飞等着和他一起吃午饭。
  叫她传话不奇怪,传话的内容也不奇怪,奇怪的是杨总好像有种不好意思约人的不自在。
  最诡异的是,她怎么会觉得老总对她和杨卓飞聊天的事极度不高兴,绝对不是错觉。
  之后的杨总已经不是她小小秘书猜得到了,她被叫去骂得狗血淋头,原因是她失职了没给新人准备办公桌,她从没想到失职这种大罪扣到她头上竟是因为这种屁事情,她知道她根本就是被迁怒了,要是知道是谁惹了老总让她受这种无妄之灾她非整死他不可。
  好,很好,等她完成出气筒的作用后出来,那个第一天才上班的人竟然了无声息早退了,她根本不敢回想总裁大人知道时的那个脸色,上衔下接,她知道了他们老总怒火办公室的症结在哪了。
  第一天,王青玉对这个新人是刻骨铭心,但也对他和老总的关系越加好奇,特别是老总要她把桌子安排进他自己的办公室之后,她算是看得明明白白了,在工作时死板得像块石头一样的老总,也会急剧变色,只要是事关这个看起来很单薄的新人。
  所以,在有关这两人关系的猜测中,王青玉赞成最流行的说法:情人。
  因为她看出她老总对这个杨卓飞看似不冷不热,但是根本就是不得要领的关心,还那么隐晦,就像初识恋情的小男孩那种水平的表现,实在是太差劲了,于是,再到后来,他俩是父子的关系曝光后,跌破了一地的眼镜,王青玉第一次对自己的评估水平产生了怀疑,难怪他们老总情人稀少,难怪他孤僻,难怪有个儿子却没人知道,看看他怎么关心儿子就明白了,他一定是基础人生和人相处实践能力太差了,想想也是,老总他没个亲人在国内,即使能在商场上游刃有余,家庭这方面也不一定能处理好吧。
  但王青玉依然觉得奇怪,综合着两人的相处模式来看,如果父子是这样的,那她以后绝对不生儿子,免得她对自己的老公和儿子产生不正常的猜测。
  当初,她是多么笃定这两人是情人啊~~~~
  现在不这样想了,可是感觉还在,看了那段劫持人质轰动的新闻,删减太多了,她那时在现场,对那对父子生死一瞬间的真情感动得热泪盈眶,那是他们老总啊,那么勇敢,那么坚毅,那么温情??????,不行,她回去一定要大力宣传!
  "我不想他以后的生活再受到不必要的侵扰。"老总就这样对李局长说。
  而李局长似乎带有愧疚地说一切他来安排,不会再有问题。
  我们老总面子蛮大啊,她有些感慨。
  如果不是老总面色越来越阴沉,整个24楼气氛越来越压抑,颇有向外扩散的趋势,王青玉就很满意了。
  关于小杨已经没有流言蜚语,他休息好了来上班一定会得到很好的欢迎,谁让他身份不同了;关于死对头天宇集团,他们最大限度地利用了这次爆炸事件炒作其不正当的操作手段造成了公众安全的巨大损失,甚至连那块地皮上怨气冲天的谣言也散发出去了,而且效果很好,相信的人很多,其楼盘销售差到不能再差,一切都向最好的方向发展,除了他们老总的精神状态。
  直到王青玉在一家咖啡店偶遇老总儿子,不可置信地是,他在那里打工,为什么?
  你一个老板的儿子装穷人体验生活?好好的班不去上,在这里折腾什么?闲着也比在这里正常啊!
  况且她老总八成就是为这个儿子魂不守舍,同时也严重影响了其他无辜人的工作情绪,如果他俩闹了什么矛盾,她是不是要想想怎么解决,她一个秘书还要操心这样的事,真是劳苦命啊。
  "杨总,小杨什么时候回来上班?"探探口风。
  没有回答,回应就是气压都快赶上极地高压了。
  凭直觉,王青玉决定带老总去见可能离家出走中的小杨。
  她就说她秘书长的称号不是白来的,老总事后虽然板着脸教训她说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但是那微微上翘的嘴角根本掩饰不住心情很好的事实。
  于是王青玉相信了成年人内心的小孩意识其实很强大的论断的可靠性。
  但是如果可以后悔,她一定不亲自做这件事;如果知道老总每天中午都要来,来了还必定抓她一起过来,当初她一定会随便叫除了她以外的任何人带老总来,大家还眼红她跟总裁关系突飞猛进,冤啊;如果这里的东西马马虎虎也就算了,只是她实在是将就不了了,她觉得她快患了厌食症,一看见这家店就反射性想吐。
  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在于小老板换一家店打工,最好不要再在餐厅之类。除了这个没别的方法了,王青玉很无奈,老总看见自己儿子在这里打工一点不吃惊,只是几天以来的阴霾烟消云散,哦,之前不是还在仓库做了几个月吗?难道小老板是靠自己吃饭的?老总还是支持的?那之前硬把人调上来是怎么回事?现在又是怎么回事?明显她老总就是特意来看人的,点的东西根本没吃多少,大部分由她这个SG解决,这也是她对这里厌食的主要原因,为什么他一定要到这里看人呐?(答:其他地方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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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青玉哀怨地看得我快要起鸡皮疙瘩,我知道她快忍受不了这里的食物了,但是关我什么事,忍受不了就揭竿而起啊,我还忍受不了每天每天被人来这里盯着,他这是挑衅,这是专程来看我笑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被他一看就会频频出错。
  好吧,老板,你看我笨手笨脚的就把我开了吧,你不能看他每天开宝马过来看我就硬是不让我走,虽然这段时间我们店里的女性顾客确实是增加了,但那是建立在我郁闷的基础之上的。
  我愤恨地盯着杨凌照看没用,我只有愤恨地盯着老板看,但每次这个时候我就会被叫服务,没办法,只有我一个服务员,他还会莫名其妙地问一句:那个老头有什么好看的?
  "请问有什么需要?"没回答那种无聊的问题。
  "再来一份蛋包饭吧。"
  我看着王秘书青得发黑的脸,摊上这样的老板实在是太可怜了。
  每次我送他们到门口还要说一句:欢迎下次再来,其实我很想说:请不要再来了。
  他就会淡淡地说:"一定。"
  于是,我和另一位女士的脸色都不太好。
  终于走了,我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地抬盘子,他们公司的午休时间怎么这么长?
  "欢迎??????黎兵?"我惊叫起来,柜台里老板白眼飞来,我赶紧领着他靠窗坐下,他终于来见我了。
  "吃饭了吗?来杯果汁吧。"黎兵看起来充满疲惫,人也瘦了好多,充满血丝的双眼下还有淡淡的黑眼圈,他这段时间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吃过了,来杯果汁吧。"
  "你怎么这个时间会在这里?"不是应该在上班吗?
  "我辞职了。"他说的波澜不惊,我却发觉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才会这样。
  "能等我下班吗?"现在不是长谈的时候。
  他点点头,"我今天就是专程来看你的。"
  一个下午我就心不在焉地渡过,时不时看着黎兵坐在那里,不想让他等,他却总是回我个没关系的微笑,却让我更加不安。
  熬到下班,我换完衣服出来,他说,"今天陪我喝酒。"
  看来人有心事的时候找人喝酒最好,但是他和臻灵都找了个不能喝酒的陪客。
  我们没去哪里,买了一件啤酒到K大校园里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席地坐下,他就开始不停地给自己灌酒。
  见识过臻灵买醉,知道现在我要做的不是阻止,而是陪着就好。
  "有什么事跟我说吧。"看他一言不发也喝得差不多了,我开口问他。
  "阿飞,阿飞??????"他一下子倒在我肩膀上,抖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没事,没事的。"我皱着眉轻拍安慰他,多久没见他了,想找他解释,却发生一件又一件的事情。
  他还是一遍遍叫着我的名字,好像老是叫不够似的。
  对他这种孩子气的样子,我有些好笑。
  "阿飞,我要走了。"
  "走?离开这里吗?"
  "恩,回家,"他抬起头来,看我的眼神充满悲伤,"回家结婚。"
  "哦,恭喜了,我一定要去参加。"结婚是好事啊,为什么要悲伤?
  "你说恭喜?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说!"眼里凝结的悲伤似乎破开了。
  "?"我该怎么说?
  "我喜欢你啊,我那么喜欢你你怎么可以对我说恭喜?!"
  ??????什么?他有些歇斯底里的声音冲击得我脑中一片空白。
  "你明白吗?"他突然紧紧搂住我,"这段时间我抑制住自己不见你,拼命地不去想你,但是做不到,越压抑心里就越痛苦,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是没办法,我想敞开心,豁出去,我跟家里说我有喜欢的人了,不会再去相亲,我说我喜欢的人是男的,所有人都来逼我了。"他像只有一口气似的说,"阿飞,你喜欢我吗?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我们到没人认识的地方一起生活好不好?"
  我震惊于他说的话,他的眼神,他都说了什么?
  一个温热柔软的东西覆到我的唇上,接触那一霎那突然就像洪水猛兽向我扑来??????那种被啃咬的疼痛感使我清醒过来,干什么?我使劲推开他,跳起来,他扑空倒地的时候突然笑了,"哈哈哈,你不要再退后了,我知道了,我不会再对你做什么。"声音有着凄苍的绝望。

怪异
  "黎兵??????"我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吐出的两个字是艰难的沙哑。
  他垂着头,自嘲的笑声渐渐低微,有种落幕的消逝感。
  "黎兵??????"我依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站着他却像软体动物一样地坐着。
  他抬起手软绵绵地伸向我,"拉我起来,我没力气了。"
  我看着他的手,犹豫了,刚才的触感还该死的记忆如新,也许不是那个啃咬的原因,一定是黎兵变得那么陌生才让我不想碰触他的,你为什么要变成我不知道的样子?
  "你连拉拉我都不愿意了吗?"他的手终于支撑不住坠了下去。
  "黎兵,你不要这个样子。"为什么要改变,变得如此陌生?
  "我让你难过了吗?"他说,反而没有过多的情绪。
  他这样使我的心异样感冒出来,"黎兵,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声音低得就像我的心情。
  "是的,全部都是,我挣扎了好久,我受不了你只把我当普通朋友一无所知的样子了,受不了你和那个张臻灵说话的样子,我受不了你的神秘,一下是普通人,一下是老板的儿子,一下又在电视报纸上被人挟持??????"
  黎兵的声音越说越高亢。
  "我受不了你经历的所有事都没有我,所有的事我都是最后知道的那一个!"他吼得直喘,"哦,还有,我要去问那个护士才知道你在这里打工,其他什么都不知道,你真当我是朋友吗?"
  这句话把我打击得一败涂地。
  "不是的黎兵,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
  "你不用跟我解释,如果你有心你就不应该瞒者我!你根本当我什么都不是!"他狠狠地打断我。
  没有??????我没说出口,可能这句没有在他看来真的是狡辩吧,的确,从一开始就对他隐瞒我原本的身份,后面的相处也没有和臻灵来得自然坦白,对臻灵我一直把她当成最亲近的人,她知道我的秘密,她知道我的心情,她是我可以完全坦白的人,而黎兵不是,黎兵一开始只被我当成同事,后来有了朋友的感觉,黎兵有事情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帮他,但还不是那种可以挖小跷的程度。
  原来我不配做黎兵的朋友,被黎兵这么一说我真有这样的感觉。
  但是,黎兵竟然会对我抱有那样的情感,他知道我是男的吧,男的不是该喜欢女人吗?连我看见漂亮的女人也会情不自禁注意观望,生理上的感觉都足以盖过灵魂上的排斥感了,他怎么会喜欢我这样一个男人?
  我抚上还有些红肿的唇,那种强烈和炙热似乎还留在上面,带着强势的侵略,我来没有接触到这么狂热的男性气息,一种战栗的感觉从身体深处直冲脑袋,打住,我现在是男的,不应该有这样的!
  "黎兵,我很抱歉我对你的隐瞒,但是我绝对不是故意的,我们是朋友的,我真当你是我朋友,所以,你说的那??????的话,一定是你混淆了你的感觉,你觉得我不够朋友欺骗了你,所以你生气了,而不是对我有、有情人的感觉对不对?"我殷切地望着他。
  "你可以拒绝我,"他失望地摇头,"但是不要说是我搞不清楚自己的感情,我说了对你实在真的是喜欢就绝对是喜欢,你这么说你是看扁了我,你不要扭曲我的感情来成全你的拒绝,这是对我的侮辱。"
  "你明确对我说我就是痴心妄想我就绝不会死缠着你,你说啊,说了我就走。"他死死抠住我的手臂,两眼血丝地瞪着我。
  "我,"咽口口水,"黎兵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怎么说得出口,我现在心比乱麻好不了多少。
  "够了,你就是这样,逃避我,一直都不看我,我累了。"他放开抓着我的手,向我摆了摆,"再见。"
  我回过神只看见他跌跌撞撞的背影。
  黎兵??????我不知站了多久,吹了多久的风,四周已经一片黑暗,拿出手机想看看时间,才发现屏幕一直在闪动,我没看号码直接就接了,上班时静着音,一直到现在。
  "喂。"声音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似的。
  那边静了几秒,"黎兵?"心有些止不住跳起来。
  "是我,你在哪里?"那边似是压抑着怒气说。
  "哦,是杨先生啊,请问有事吗?"我这时候特累,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应付这个人。
  "你?在?哪?里?"
  "K大。"对他我已经学会不去争辩什么。
  "你在那里?在门口等我。"说完挂了。
  ??????随便吧,不想回家,我有种无处可去的感觉。
  车子几乎是飙到我身边的,他不知道学校地段,禁止噪音吗?
  副座车门打开,杨凌照瞄我一眼,"上车。"
  我坐上去。
  "把安全带系好。"
  "杨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系好,我要开车了。"
  好,我系。
  除了车子行驶的声音,我们都没说话,他不说有什么事,我也懒得问了。
  "你一直在K大?和谁在一起?"
  我不必向你汇报。
  "你们店里人说你和一个男的走了,按时下班,迫不及待。"
  一定是齐蔓那个八卦女,平时交接班的时候最忙,我都会留下来帮会忙,今天按时下班就被说成迫不及待?
  "你和那个叫黎兵的一直在一起?他呢?怎么只见你一个人?"
  怎么我的交友状况他也要干涉吗?
  "说话啊,你们关系不是好到你一接电话就叫他名字的程度吗?"
  "杨先生,你到底要知道什么?"转头看着他开车的侧脸,他问的越到后面语气越古怪,很不对劲。
  "没什么。"他硬邦邦地回答。
  "那么你到底找我什么事?"
  "陪我吃饭。"也是硬邦邦的语气。
  "你还没吃?可我已经吃了。"都几点了,其实我也没吃,下班就陪黎兵喝酒,然后??????就没胃口了。
  "我说了陪我吃,你不一定要吃。"
  "你可以找上次那个徐小姐陪你啊。"他不至于连个吃饭的人都找不到吧。
  "不要试图干预我的意愿,我想干什么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靠!
  "你当然有权决定你要做的事,同样我也有权决定我要干什么,杨先生,我要在这里下车。"我冷冷地说。
  他急踩刹车,我被惯性狠狠向前引了一下,这人开车什么技术?
  "我只是要你陪我吃顿饭,你不要老是把我推给别人,"他索性熄火,打开车内灯,"别人吃得,怎么你就不行??????你嘴怎么了?"他死死盯着我的嘴唇。
  我下意识舔舔带血腥的伤口,破的很明显吗?想起那个吻,一股血气涌上来,MD,太丢脸了,我把脸赶紧转到一边,"没什么,空气干燥裂开了。"
  杨凌照眼底深处似乎有光闪过。
  "前两天才下过雨。"他指出事实,声音有些莫名的暗哑。
  我忘了,季风已经来了。
  "这两天又干了。"才说完几道强光闪过,几秒后轰隆隆的雷声霹雳打过来,我看向窗外,什么时候天已经布满乌云,一点星光都找不到了。
  可能要下暴雨。
  我看着还在那里不为所动盯着我的杨凌照,忍不住说了,"杨先生,暴雨天开车很危险,也很不方便,我想先回家了。"
  "先陪我吃饭。"固执起来也是不可理喻的人。
  才说完,豆大的雨点铺天盖地地就砸下来,太不给面子了。
  "好,我们去哪里?"早吃完早散伙,希望这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他却好整以暇地打开安全带,放松地靠在后背上。
  喂,怎么不走了?
  "杨先生?"
  "才刚下雨时路面最滑,行车很危险。"
  那么,现在大雨已经把路全打湿了,颇有要淹起来的趋势。
  "雨太大了,挡风窗根本看不清。"
  我看着被砸的模糊一片的前窗,雨刷也不见得有用,好吧,也是事实。
  那我们就这样干耗着?
  即使关紧了车窗,老天也像发了多大火似的把雷电暴雨不要命地砸下来,声音大得震耳。
  "你不怕打雷吗?"他打断我的沉思。
  "打雷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小孩子。
  "你小时候会害怕吧,你打雷的时候干什么?躲到被窝里不敢出来?"他戏谑地说。
  "你才躲到被窝里不敢出来,我妈妈会抱着我睡。"所以这种天气我从不会害怕。
  "你还记得以前的事?"他眼睛贼亮地射过来。
  我才发现我犯了个错误,即使他对以前养大的杨卓飞一点不了解,我却说了忘记以前的事,就不该有任何明确的记忆。
  "只是5岁以前的有模模糊糊的印象。"
  "5岁以后的都不记得了?"他靠过来,想看清什么。
  "不记得了。"说谎的时候一定要斩钉截铁,要让自己都相信,那是真的。
  "也就是说,有关我的全不记得了?"很危险地靠近。
  "我还记得秦叔。"这是真的,能在第一次见面就叫出他的名字。
  我后退,但空间就这么大点,很快就退无可退,以前不会,现在却有种怪异的感觉,心跳得奇快,一定是黎兵真的吓到我了,我也变得不正常了,这该死的黎兵!
  "你的嘴唇不是裂开的,是被咬破的。"他低沉地说。
  我差点就又咬破一次,"是、是我自己咬破的,听说好久不吃肉,渴肉了就会这样,哈哈。"
  "你喜欢自虐吗?咬了一个口还不够,还要多咬几个?"已经近的不能再近了,这种感觉??????,这该死的黎兵,把我的嘴咬得不能见人也就罢了,还让我对男人的接近产生奇怪的感觉,哦,我一定要揍他一顿??????
暴雨
  "你??????"他低沉的声音简直是撞击似的进入我耳朵,大脑有危险的反应,身体却像生锈了一样动不起来。
  "啊,外面有人。"在我心乱如麻不知所措的时候,那狠狠敲窗的声音简直是救人于水火之中啊!
  "有人就有人,你叫这么大声干嘛。"他不满地瞪着我。
  终于那种古怪的气氛消弭了,外面的神来之手依然锲而不舍地活动着。
  "你去看看,好像是交警。"我使劲推他,别死赖在我身上了。
  他转动的身体一僵,"我袖口上的扣子好像卡在你皮带上了。"
  "那么你先起来,不要压在我身上,这样我不好解。"
  "卡的是左手,我撇不过来。"
  即使我看不见全貌,我也能想象现在我们两个的姿势有多难看:我被他压着一点活动空间都没有,他屁股坐在座位上,上身却转了180度压在我身上,重心悬在半空,力都使不上,天知道他的左手到底卡在那个旮旯里动不了,没事把手放我腰上干嘛?我被压得气短胸闷,上肢乏力。
  "喂,你不要再压着我,我喘不了气了。"他根本重如泰山。
  "等一下你把我撑起来,靠到我坐位上去我就能看见卡在哪里了。"他说。
  "好。"大大喘口气,我双手往后面撑,然后向前倾,右手想找个支撑的东西,但,这么会抓到换挡器?在我觉得要成功的时候,它滑了一下,就一下我所有的力气像打水漂似的漏了。
  严重偏向的作用力使我额头重重敲在他额头上,眼睛对眼睛,鼻子撞鼻子,嘴巴??????哇啊——想尖叫声音却全被卡在脖子眼出不来,回过神来,他还在瞪着我,我还在??????我?吻?了?杨?凌?照————
  脑袋已经被那几个字冲击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他把头偏开一点,"你动一下,我被你压得是扭曲的。"他冷冷地说。
  "啊,好。"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经过艰难(?)的调整,他终于靠在后背上,换成我像青蛙一样压在他身上,怎么还是这种姿势?
  你说他没事靠我这么近干什么,靠我这么近也就算了,他那什么纽扣好死不死要卡在我皮带里,卡在里面也就算了,纽扣要钉得那么有质量干嘛,像地摊货一样一扯就断不是多好,总之,全怪他!
  给我一刀一了百了算了————
  "你开窗看看是怎么回事,我不方便。"
  "啊,好。"依然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在我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里,外面的人依然没有放弃,可见其有多么顽强的精神,所以在我按下车窗一点点的时候,劈头盖脸的骂人的话就砸进来。
  "TM搞什么你们,这么久不开窗,快把车开走,挡着我们抢修排水道了,不知道快要淹起来了吗?这场雨真TM倒霉,还要??????,靠,你们两男的乱搞?"
  我才发现着姿势在别人看来有多暧昧,不、不是啊——
  "我们马上开走。"
  "你赶紧把扣子解开啊。"我急了。
  "已经解开了。"他好整以暇地说。
  "你怎么不早说?"我像弹簧似的弹起来,差点砸到后脑勺。
  在我和那位抢修工炯炯有神的注目下,杨凌照发动几次后,宣布:"发动不了了。"
  "靠,开车门。"我抓着把手。
  "你要干什么?"
  "下去推车啊,你想人开不了工,整条街全淹了啊?"
  "外面下着大雨。"
  "我管它下什么雨,我就要下去推车!"再和他在这里我要疯了。
  他不明意味地看着我,眼睛幽暗,嘴唇的线条刚毅触感却柔软,我不自禁想起刚才的亲吻,靠,柔软个P啊,柔不柔软关我P事。
  "还、还不是你这发都发动不了的破车,不管,老子要下去把它推开。"我要出去让大雨把我全身的燥热冲刷殆尽。
  终于他熄了火,车门一开,我简直是逃跑似的跳出去。
  几秒钟,我的全身就已经湿透,大风大雨一点不吝惜地向我扑过来,外面来了一队穿雨衣的抢修队,就算看不见他们的脸,也可以肯定是对我们怒目而视。
  杨凌照也下来了,我只能看见他落汤鸡似的身影,没有说话,我和他一人一边,在他的指挥下,一同发力,车慢慢动起来,有水,阻力太大,看我们推得太慢,旁边看着的人也过来推,推开几米后,我已经喘得像个痨病患者了,这副破身体!
  "那个,就这样吧,我先走了,再见。"刚推完,我立刻对隔着一辆车的杨凌照吼叫,叫完后转身就走。
  手被拉住了,"今天怕是叫不到车了,你想这样子走回去?也不怕被雷劈?"雨模糊了视线,根本看不清杨凌照。
  "有病,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雷劈我干嘛?"要劈也是劈你。
  "没做亏心事?刚才你对我做了什么?"他突然靠近我耳朵低语,这么大雨声,我还偏偏听得清清楚楚。
  "那、那是意外。"我一反射就想起那个吻,那绝对非我本意啊!
  "你对我做了那样的事,就想一走了之?"明明视线模糊,我怎么就看见他嘴角意味深长的笑,笑得我一身鸡皮。
  "说了那是意外,我警告你别再纠缠我啊,要不然我??????"怎么像港剧里的台词?
  "要不然什么?"说个话,又靠我这么近!
  "关你什么事。"我重重甩开他的钳制,发挥我最后的潜力,飞奔跑了,就像后面有一百条恶狼追赶。
  ——————————
  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后。
  "谁啊?三更半夜发什么疯,敲什么门呐?"随着吼声门还是开了。
  "臻~~~~~灵!"我发抖的身体用发抖的声音说。
  "赫!你搞什么,装什么落水鬼吓人?快进来。"
  "臻灵~~"我冷得牙齿打颤,"你应该确认了后再开门的~~~"
  "行了,我后面不是还拿着把菜刀吗?"我一看,抖得更厉害了。
  "受不了,你赶紧先去洗澡,你声音我听得牙齿酸。"
  洗完后,我穿着她拿给我的她弟弟的睡衣出来。
  身上终于回暖了,她给我倒了杯热牛奶。
  "你怎么要拿把菜刀出来开门?"这个问题很严重,万一她睡眼朦胧,没认出来是我,会不会一菜刀下来?
  "干我们这行的,见的死人多了,我习惯压把菜刀在枕头底下,驱邪。"她抱个抱枕懒洋洋地看着我。
  "对不起,大半夜地把你叫吵醒了。"
  "跟我还客气。"
  "你不像是那种会迷信的人啊。"我疑惑地问。
  "还不是你的关系,有你这个借尸还魂的例子,我能不相信鬼神吗?"
  原来是我这个违反轮回管理条例的人的错,误导了一个大好青年跌进封建迷信的深渊。
  "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需要你大半夜地淋成个落汤鸡跑来。"
  我苦笑,我从离开杨凌照就一直走,走着走着就走到这里来了,走了大半夜,因为一直淋着雨也没感觉到冷,雨一停就冷了,只好来找臻灵。
  "臻灵,那个??????"
  "哎呀,你别婆婆妈妈好不好,早点说完早点睡觉。"
  "你觉得我是变态吗?"
  这个问题问出来,我们两个都愣了。
  "你没发烧吧,也不是神志不清的样子嘛。"她抬手探探我的额头。
  "不是,我是说你觉得我会变态地喜欢一个男的吗?"
  "你喜不喜欢一个男的,跟变态有什么关系,而且,我觉得你喜欢你就喜欢,觉得你不喜欢你就不喜欢了?你不会不知道同性恋这个词吧?"
  "我当然知道,我也看过很多关于两□的著作,哲学、社会学、心理学分析多了去了,理论归理论,我不觉得这种事会发生在我身上,感觉好不正常。"
  "哈,你谈恋爱了?"她惊叫起来,活像是我谈恋这件事会导致天崩地裂似的。
  "没有。"我脸冲血了,肯定是被气的。
  "谈恋爱怎么了,发生在别人身上就正常,发生在你身上就叫异常了?"她挑着眉说。
  "也不是这么说,前世这么多年,我一直清心寡欲的,我以为我就这样了,现在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你动了欲念了?"
  "没有!"
  看着我急着否认的样子,她切了一声。
  "是男的吧,让你这块木头开窍了?"
  我点点头,脸有点红。
  "那不就结了,你前世是女的吧?"
  "但我现在是男的。"
  "阿飞,其实你也不错,撇开我知道你的底细不谈,我对你实在没法产生一点异性的感觉,你能对我产生异性的感觉吗?"
  想了想,"不能,但我对女性的身体有感觉的。"老老实实说。
  "谁?你见了哪个女的身体了?"她兴奋地凑过来。
  "哈哈。"总不能对她说是对她的身体有感觉吧,说了她菜刀非向我劈过来不可。
  "那我就应该喜欢男的吗?"我紧张地问,她一旦点头就颠覆了我以前的想法了。
  她??????点头了。
  "为什么?"我声音大了起来。
  "你不喜欢男的还想喜欢女的?你就是想喜欢女的我也不准。"
  "啊?为什么?"我想吼了。
  "我坚决不会让你去祸害人的。"她分毫不让地和我对峙。
  "你这是??????霸权主义!"
  "我就是霸了,咋地吧?"
  两方对垒,我败了!
  "说,今天发生了什么?"女霸王气势磅礴地发问了。
  "今天、今天我和、和男人接吻了。"气势竭了以后,也就是大势已去,我只有和盘托出。
  "谁?"
  "??????黎兵"我越来越小声,另一个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小子啊,我就觉得他不怀好意,不行,你要找也要找个有车有房,父母双亡的。"
  "喂,不能这样诅咒别人吧。"
  "这不是诅咒,有车有房你们才能生活无忧,无父无母,你们才会没有阻力,你别小看家庭的力量。"
  喂,怎么说的好像我真的要跟男人似的?

祛除
  我难得的休息(两星期才休息一天)就被张护士打电话残忍地从被窝里提起来。
  "就这样定了,从今天起我就把为你物色男人这件事作为人生目标之一。"那天她的雄心壮志就此确立,表情在我看来已经状似疯癫。
  于是为了符合她的计划,我脸上疤的祛除被提上日程,我说不用,虽然一开始我也很介意这条疤,毕竟以前是女人,但是后来遇到诸多烦心的事,心烦到想不起来我还面目可憎,现在长得差不多了,不细看也不明显,再长长也许那疤能自我消失,还能省一笔钱不是。
  张护士听了冷笑,笑我妄想,她说她是看习惯了觉得没什么,但是人都是第一眼视觉性动物,如果我还想得到幸福,不管找男找女,都要先把那条疤除干净了,否则她把我说得天花乱坠,结果人一看是个破相的丑男,那她面子还要不要了?
  我真的丑到丢她面子的地步了?真灰暗啊!
  不管如何,她说她就是要借我钱要除我的疤,于是我到目前为止第一次的休息就这样被她强迫到了他们医院"放心,我们这是国家公立医院,手术费很便宜的,我去给你说说,不会在药上黑你的钱,再说不是还有我顶着吗,误不了你攒钱回家看父母。"她拿着我站了半个小时挂来的号,拍拍我跟人说一声就明目张胆地离岗了,她是急诊的啊,也不怕有突发事件被领导查到开了。
  她不以为然地笑,我编制,要开我也不容易。这编制真是好!
  "说起来这皮肤科的刘医生也不错,在专家号里也是年轻有为的了,这手术我指定了他给你做,也可以算一次相亲如何,你好好表现,争取较高的印象分,以后你俩的发展看我的。"
  她兴致勃勃,我却冷汗淋漓,姐啊,你这样就不叫祸害人了?
  "你放心,刘医生的技术一流的,包管过两天你就恢复以前白白嫩嫩的小白脸样。"
  "我没担心,只是臻灵你能不能不要再有些什么给我找男的这种奇怪的想法了,我??????"臻灵两眼一瞪,大有要发飙的势头,"那个,人是生而自由的,你、你不能这么霸道??????"
  "我都说了我已经把这件事当成人生目标了,你敢拆我的台试试啊?"阴风吹过,万物屏息。
  刘医生看起来的确年轻有为,只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充其量在以后的几十分钟里我会是他的病人,瞧臻灵那个起劲介绍的样子,我只有嘴角抽筋。
  "就这样了,你务必要把他做的白玉无瑕,哈哈。"
  我几乎想跌倒。
  "那么以后一星期我的晚饭就小张你包了。"刘医生笑眯眯地看着臻灵,事实上从一开始他就只在看臻灵。
  "一星期?你不觉得你太黑了吗?"臻灵又瞪大她那亮堂堂的眼睛,对于利益的损失,她一向是寸土不让的。
  "要不这样吧,你请我到你家吃饭,菜我来买,你只要提供饭和劳动力就行了。"刘医生还是笑眯眯地,很有深度的样子。
  "这还差不多,记住买的时候多买点肉啊。"
  "那么下班我们一起吧。"看起来刘医生心情很好啊,我的手术就不用担心了。
  "那我走了,你手术小心点,要是出了一点差错,我要你倒贴一个月的晚饭。"臻灵说的时候已经在十多米外了,所以没有看见刘医生眼里精光闪烁的样子。
  "一个月啊,哼哼。"
  我突然感到头皮发麻。
  "小应,先带他去输液,做血液检查。"刘医生淡淡地看我一眼,转身走了。
  有这位被医生指定的护士陪同,我愣是在所有项目中都插队优先搞定,看来不管在哪,权力都是用来滥用的,有关系就是方便啊。
  进入手术室,刘医生已经穿戴好一切。
  "脱了鞋躺到上面去。"刘医生声音已经想仪器一样冰冷,一点笑意都没有,看来手术中他很严肃认真。
  一番摆弄,我的脸上除了鼻梁,其他地方都被贴起来,什么都看不见了。
  "你这条疤的创口伤得不规则,所以愈合后痕迹明显,我要把不规则的部分切除,再重新缝合,现在给你打麻醉。"
  "好。"打麻醉还真疼,但几秒钟后就没有疼的感觉了,却有皮肤被拨动的触感。
  "你和小张是什么关系啊?"刘医生问得漫不经心,医生一般都会在手术过程中跟病人聊天,以缓解病人紧张情绪。
  "好朋友。"臻灵刚才介绍时不是说了吗。
  "认识多久了?"
  "半年多了。"
  "哦,这么短的时间你们就关系这么好?"
  这句话我怎么听着别扭,关系好跟时间长短有关吗?
  "恩、我跟她比较特殊。"这感觉好像已经超出朋友关系,有点像亲人的感觉了,也许是我复生后第一个看见的人,对她总有强烈的依赖情结。
  呲——,打了麻醉怎么还会疼,医生轻点啊。
  "特殊?你们是男女朋友?"为什么声音听起来有点变形?
  "不是啊,"就像她说的,我们从不把对方当异性对待,冬雷阵阵夏雨雪也不可能成那样的关系吧,刘医生你别乱猜,"要具体说,可能就像姐弟。"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形容了。
  刘医生很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之后就没再说话了,我也闭上了嘴。
  时间没过多久,我脸上贴的东西涮涮被利索地拆了干净,"可以了,到手术室外面等着。"
  我睁开有些麻木的眼睛,手术室里光线昏暗,护士们在整理器械,我穿上鞋就走出去,并没有什么不适感。
  一会跟着刘医生到他办公室,他写了一张处方给我,"药就到外面药店去买,洗脸时注意水,饮食忌辛辣、生姜、酱油,过一两个月就能恢复正常。"
  "一两个月?"我轻轻默默鼻子上的纱布,要顶着这纱布两个月?
  "三天后这纱布就可以揭了,是说你恢复无疤痕要两个月。"
  那还好,我们店老板本来就对我相貌不满意,要这样两个月,我也不用做了。
  "对了,你知道小张喜欢什么吗?"快出门口,刘医生突然发问。
  "花,蓝色妖姬。"我脱口而出。
  "你送过她?"
  "没,送过她姨妈。"我直觉如果说送给臻灵会不太妙。
  "哦,有问题再来找我,不用挂号了。"刘医生再次笑眯眯地说。
  总觉得这位刘医生的态度有些诡异啊。
  不可避免,我被老板狠骂了一番,我好说歹说死皮赖脸才说服老板不重新雇人,做生不如做熟,而且我勤劳刻苦,任劳任怨,下一个不一定会比我好使,老板想想狠狠地说:三天后如果你变得不能见人就给我走人。
  保住工作,我松一口气,希望那个刘医生技术真的很好吧。
  如果做不成这份工作,再找又会浪费很多时间,连五一回家的车费都是问题。
  真是花钱如水推沙,赚钱如针挑土!
  从后店出来,杨凌照已经坐在他的老位子上了,我火气一下上来,你说他一个大老板整天出现在这种抵挡小店也不觉得自贬身份?而且让人看了心烦,特别是在那天之后。
  但是工作是凌驾于情绪之上的,"先生,你要点什么?"我声音死板地说,今天王秘书没来,她也终于得一天休息了。
  "你脸怎么了,昨天为什么不在?"他没拿菜单,却抓住了我的手。
  接触的炙热感使我敏感迅速地抽出来,明明碰到的是手,怎么脸会这么烫?
  "杨大老板,虽然我是给人打工,但也有权力休息吧?"
  "你脸怎么了。"他声音明显不悦。
  "你要点什么?"我恢复面无表情。
  "你脸怎么了?"他固执地强调。
  我拿起菜单转身去招呼其他桌,既然人家不点单那就不用伺候了。
  "等一下,我有说你可以走了吗?"
  选择性忽略他带着怒气的声音,我头都没回。
  "你给我过来,说,你脸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受伤?"
  一股大力就把我拉了回去,靠,说什么?说这是整容整形弄的?我一个男的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怎么了?"我们这边的拉扯把老板屁颠屁颠地引来,"你做错什么事了?"最后一句是凶狠地对我说的,大有马上叫我走人的意思。
  "与你无关,这是我和他的事。"能这么说的当然是杨凌照这个比较拽的顾客上帝,"他的工作叫人抵一下,你跟我走。"说完拉着我就走。
  "喂你干什么?我还要工作。"挣不开他的钳制,我望着老板越来越远怒气冲冲的脸,完了,才刚保住的工作,这个害人精!
  "杨先生我跟你说,我的脸就是去医院做了个除疤手术,别的没什么,你可以让我回去工作了吧。"我们一出店门我就赶紧说,说完了还得赶紧去和老板解释。
  "哦,除了也好,"他摸摸我鼻梁上的纱布,有点痒,"那么在我问你的时候为什么不说,跟我说一下很困难吗?就这点小事你也要和我闹别扭?"
  搞错了,是你和我闹吧?
  "没有,以后杨先生的问题我有问必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样行了吧?放我回去吧。
  "你对我总是这种敷衍的态度。"
  原来他不满的是我态度问题,这个好解决,"我以后一定会认认真真回答你的问题。"
  "你??????,算了,你还要做那种工作到什么时候?"
  什么那种工作?劳动不分高低贵贱,"这工作我做的高兴,就乐意一直做下去了,怎么杨先生有什么意见?"我不满他一副看不起这份工的样子,好歹我按劳吃饭,也不碍谁惹谁。
  "我有意见你会听吗,我什么事不是顺着你的?"
  你什么事是顺过我的?他竟然这么毫不愧怍地说。
  好,我不和他争,"那 我可以回去工作了吧。"他又不是我老板我还要看他脸色干嘛。
  "你去吧。"他冷冷地说完走了。
  我冲他翻翻白眼,呼口气去面对另一个棘手的老板。
  在我忍痛出血说只要今天一半的工钱才消了老板对我离岗15分钟的气,这些万恶的资本家!
  快下班了,很意外王青玉说专门来找我。
  她把我带到她停在路边的车里,"你看看,这是我妹妹从她学校BBS上截下来的。"
  我接过她的手机,三张图片,我一点也不陌生,画面里抱着的两个人就是我和黎兵,虽然是手机拍摄,面目有点模糊不清,但我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三张有两张都在接吻,那BBS上标题是什么?K大校园惊现同性恋,光天化日不知羞耻?我心里闷的呼吸有些急促,打开车门,急切地想逃出那个狭小的空间。
  "要我为你解决吗?"王青玉也下来,站在我旁边轻拍我的背,我缓解了一点。
  "怎么解决?找黑客黑了人网站?"我自嘲地笑,一再发生这样的事我招谁惹谁了。
  "呃,我不认识黑客,不过我可以找学校上层,往下施压,这贴很容易就能被封的。"
  "谢谢你王小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我们也没见过几次吧,不能不说,权力真的是很好用的东西,原来事关自己的事时,我也不会介意滥用权力,只要能解决问题。
  "你不要想太多,先不说你是杨总的儿子,我也是把你当弟弟看待的,这画面里的事我不管真假,我只想你没有麻烦。"她一向习惯把麻烦扼杀在萌芽状态,如果这件事被她老总知道一定会更麻烦。
  "是真的,王小姐,我是真的和男人接吻,虽然是非自愿。"既然她是真心帮我,我也不想隐瞒她。
  "你??????"
  "什么和男人接吻?"听到这个声音,我脸色白了,"你们刚才再说什么?"
  我转头,杨凌照就站在后面,他为什么会站在这里?我心惊了一下,手机掉在地上都没发觉,王青玉赶紧过来要捡起来,但已经被杨凌照捡起,完了,那一瞬间,我脑袋里闪过这两个字。

麻烦
  在他拿着手机查看的几秒钟里我觉得时间是如此漫长和快速,我压抑了数十次上去抢走手机的冲动。
  他要知道了,怎么办?就算他知道又怎么样?我不用心虚不用惊咋的,我为什么要害怕被他知道?冷静点,心不用跳这么快,就算他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是什么?"他冲我扬起手机,口气淡淡地问?
  "就是画面上的样子。"他也不用明知故问了,他要知道什么我说过会对他知无不言。
  "哦,就是画面上的样子啊,"他轻声回道,"那就是说你TM真的和一个男的抱在一起接吻!"后一秒钟是压抑过后的咆哮和手机被砸碎在地上的声音,"还?被?人?拍?了?照?"
  手机碎片散落满地,颇有尸横遍野的错觉,我只能给同样脸色发白的王青玉一个抱歉的眼神。
  "我在问你话呐,你现在还有空看别人。"他抓住我后领把我压到他面前,说话呼出的热气都喷到我脸上。
  他的眼睛离得是那么近,眼里带着飓风似的漩涡,我垂下眼,竟不敢直视那双眼睛。
  "是,一切如你所见,如你所想,但,那又怎么样?"事到如今我反而很平静。
  "那又怎么样?"他低低地重复,"是啊,要怎么做我都还没想好,等我想一想。"说完就粗鲁地把我提到他车前,推进去,"王青玉,明天之前解决这件事,我不想在看见有关那些图片的一点痕迹,全部让它们消失,另外,收购那家咖啡店。"
  "是的,杨总。"
  他吩咐完上车,却没有开,只是阴霾地望着前面。
  "你一定要这么做吗?"我盯着他直望着前面的侧脸,像刀子削出来的一样,心也同样是刀削的吧。
  "为什么不呢,我已经不想再放任你了。"他带着残酷的笑意。
  "如果你收购那家店,我立刻辞职。"
  "你辞啊,没关系,不管你去哪里打工,我都会成为你的老板,相信我,我有这个实力也有这个能力。"
  "能这样掌控别人你很得意吧。"是啊,没关系的,中国这么大,他触角能伸到所有地方?
  "我就是喜欢掌控你,你这么不听话,死性难改,现在连男人都勾搭上了,你知不知道羞耻两字怎么写?"
  外面转眼间已是乌云密布,狂风肆虐,看这天多会应景。
  "好,就算我不知羞耻,那也不碍你杨先生什么事吧,如果,你觉得我做了些什么不知羞耻的事损害了您大老板的面子,你大可以对外宣称:我与那败坏家门的无耻逆子早已一刀两断,他所作所为均与我无关,还有法律文书可以作证不是?您犯不着为我这个碍眼的家伙生气,让我自生自灭不就得了。"
  让我们的关系回归原始,不是一切都解决了,我们就当谁也不认识谁。
  "是,你真的是碍眼极了,"他把我扯到他面前,粗糙的手指抚过我的眉眼,"看看这脸,这眼,长得很像你妈吧,我压根就没记住她长什么样,不过你们□的本质一点没变,她就想着怎么爬上男人的床,你呢,就不停地勾引别人,不只勾引女人还勾引男人,看着真的很碍眼啊。"他像着魔一样,痛快利索地用言语割我的皮肤,还有内脏,让我从里自外都,鲜血淋漓。
  "滚——"找到我的声音,以及仅存的力气,推开他,打开车门,像个可怜虫一样地落荒而逃,原来外面已经大雨滂沱,电闪雷鸣,每一下我都有被击中的感觉,心,为什么会这么痛?
  "这次不会让你逃跑。"
  像被捆绑了,我拼命挣扎,那两条手臂就越捆越紧。
  "你他妈放开我,老子就是要勾引全天下的男人女人,你他妈管得着吗?你这个混蛋,放开老子。"原来敞开了骂人真他妈的爽。
  被重重甩到车上,脊背几乎要断了,下一秒,还没来得及骂出口的嘴唇,被狠狠地堵住了。
  魔障——还没有醒??????啃咬、侵蚀、吞没,从所未有的距离,以潮湿炙热的身躯,就这样纠缠,像灵魂都被抽取,没有停止地侵入——
  他突然睁开的眼睛和我从未闭上的眼睛对上,直接望到对方深处,没有任何隔阻,像是从恐惧中惊醒,像是从深渊里爬出??????我无力的躯体被狠狠推倒在地,我想抬起被雨水彻底模糊的眼睛看看那个男人的样子,但即使是睁得再大也看不清。
  耳边是汽车发动呼啸而过的声音,溅起的脏水画蛇添足地泼了我一身。
  我开始后知后觉地发抖,在这个不算冷的雨天,我全身透骨地凉。
  传说经常大灾小灾不断的人不容易生病,我很想来一场折磨死人的大病,好烧烧我的脑子,不过看起来好像是痴心妄想,怎么会淋两三个小时的雨也不见头疼,上次被陈民伟逮到那次不是吹吹风就烧了吗?
  一连两天了他都没再出现,我有一种可笑的精神胜利感,哈哈,这次落荒而逃的人是他不是我,觉得我可怕了吗?对我有恐惧感了吗?哈哈,可笑啊可笑!
  "阿?????阿飞。"
  "什么?"我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人,哦,是齐蔓,现在原老板说我一个人太辛苦,叫齐蔓和我一起上早班,晚班另外请了人,老板一换,待遇就不一样了。
  "你的手机响好久了。"齐蔓看我的眼神活像我鬼上身似的,"你没事吧?精神恍恍惚惚地。"
  "哦,没事。"我木然地接起电话,"喂。"声音一如死水。
  "阿飞,黎兵要走了,我们都在,你不来送送他吗?"黎兵?哦,他也是一个吻了我就落荒而逃的男人。
  "哦,替我祝他一路顺风。"
  "你怎么了?你们平时关系不是最好的吗?"
  关系?关系有什么用?朋友?父子?还不是一瞬间说坍塌就坍塌,说变质就变质。
  "你们在火车站吗?"要不还是去有始有终了吧,落幕了,不是还应该谢个幕吗?
  "你快点,他4点的火车。"
  "知道了。"
  挂了机,我跟原老板说要请假,他二话不说立马批准,"要不我明天也放你假吧,这段时间你也累了。"
  "不用了。"我淡淡地说,"你不用对我这么狗腿的,我和你的大老板什么关系也没有。"无视旁边人惊讶的眼神,我到换衣间换衣服。
  火车站还是一如既往地显示着大众的低微,我在汹涌拥挤的人群里找人,四面八方都是陌生的面孔,没有方向的指示,我好像无法迈出步伐。
  "你终于来了,但是黎兵已经走了。"我身后出现老大一群人。
  我转身看着他们,同样充斥着强烈的陌生感。
  "他一直等你到最后一刻才走。"
  带着遗憾吗?那就让它成为永远的遗憾吧。
  "老大,既然这样,我先走了,我还有事。"
  "等等,这么久不见,一见就急着要走?你看起来很不好,你现在还在总公司吗?"
  "没有了,对不起,我真的有事要先走了。"我不再看老大那张因关心而皱着眉的脸,我不敢再看,走吧,往后也一样当陌生人吧,因为我很快也要像黎兵一样从这里消失。
  不想在白天也像个患梦游的人,我尽量打起精神走路,前面人群一片混乱,有人迎面冲过来,不知是不是这几天我从身体到感觉都迟钝无比,明明已经让开了,还是被撞倒在地。
  同样倒地的男人被后面追上的人扑倒死死压制,"抓到你了,看你往哪跑?"很奇怪的口音。
  "把偷我的东西交出来!"压着男人的人虽然身形高大,但是一看就是少年体型,声音也还带着稚气。
  "妈的,小崽子放开老子,不想活了,老子没偷你东西。"被压得灰头土脸的男人粗俗地叫喊。
  "就是,小子,你没有证据就敢污蔑人?"旁边立刻围上来几个流氓似的男人。
  "明明就是他偷了我东西?"男孩还想据理力争。
  "你说我偷?老子给你搜身,没搜到你就等死吧!"见同伙来了,被压着的男人更是嚣张。
  那几个人已经围过去,刚才还在看热闹的人群顿时闪到远处。
  我退到人群里,扯着嗓子大喊,"啊,巡警来了。"喊完那伙人立刻逃散了,我看着那个不知所措的男孩,上前拉起他手臂就跑,没准他们发现没有警察又跑出来找这个呆子算账就麻烦了。
  "喂,你拉我跑什么?我还没拿回我的东西。"他气愤地对我喊。
  我看看离那里也有一段距离了,停下我跑得酸软的腿,气喘吁吁,这个身体真TM糟糕,而旁边这位,背着一米多的大背包,跑了那么久一点没事。
  "你拿不回来了,你的东西一被偷走,马上就被转移了,你跟他们纠缠也没用,八成还会被打一顿。"
  "什么?"他越加愤怒了。
  我再次听出他的普通话就是老外水平,表达倒是没有颠三倒四,只是发音就怪异了。
  "先去派出所报案吧,你是外国人吗?"先问清楚是不是国际人士,不要人家以为我们中国就是这副德行才好,不过汉语说得那么好,应该也是中国的常客了吧。
  "我是美籍华人。"
  还好,儿不嫌母丑,怎么说也是根。
  他像是突然对我的脸感兴趣似的,一个劲对着我瞧,大概是我脸上的纱布引人注意,淋了雨,伤口有些发炎,纱布只好再在脸上呆一段时间。
  "我叫莫里斯。"他大方地冲我伸手。
  "我叫林飞。"想想还是握上,虽然不想和陌生人有肢体接触,但是这是礼节不是,礼仪之邦的名声要发扬光大。
  "林飞?"
  "我的名字很奇怪?"
  "没有。"他露出上下牙八颗牙齿,笑得很明媚。
  到派出所,由于我们报的不是什么大案要案,警察就丢张表格让填,说填好再叫他。
  我在旁边发呆,就等这桩闲事管完回去,明天去把工资结了,后天就走吧,去哪里好呢?回爸妈那里吗?那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当初信誓旦旦地不愿回去,结果把命丢了,现在落魄成这样子,不想让爸妈看见我这样,即使是一个陌生人的身体也不想。
  还有秦叔,对不起了,你的小少爷是真的要离开了,我不敢告诉他真相,就怕他受不住。
  "喂。"莫里斯戳戳我的腰,我缩了一下。
  "怎么了?"瞪着他,不会戳手吗?
  "我不会写汉字。"他可可怜怜地咬着笔杆,一副愁苦的样子。
  我拿过那张表格,名字一栏倒是写得潇洒漂亮,英文书写:Morris?Yang,其他汉字部分就不堪入目,字迹歪斜得好像连笔都拿不稳,幼儿园水平。
  "我对汉语只能说、读,不会写。"依然是委委屈屈的声音,我打个冷颤,一个一米八的壮实少年装小孩实在可怕。
  "我帮你填。"也不能糟践民警同志的眼睛不是,不过看他写的字只觉得汉字被糟践了。
  要过一张新表,我开始问:"名字?"
  "莫里斯?杨。"乖巧的声音。
  "是这几个字吗?"我拿给他看名字有没有写错。
  "没错,没错。"
  "性别?????年龄?"
  "男,17岁。"他大声说。
  "籍贯??????国籍?"好像这个也不用问了,"家庭住址?"
  "纽约市德拉街46号。"
  "报案事由?"偷窃嘛,"丢失什么物品?"
  他歪着头想了想,"皮包一个,里面有手机、护照、身份证、驾照,一堆信用卡,还有其他卡,我也记不得了。"
  "有没有现金?"
  "没有,全装在我裤袋里。"他一副幸好我聪明的样子,老外是不是都这样天真可爱啊。
  "既然是这样,我看你可能很快就能拿回你的东西。"
  "真的吗?"他有些惊讶,刚刚我还对他说不要对此抱什么希望,因为即使抓到那伙人,东西也一定已经销赃。
  "因为你被偷走的除了手机,不出意外其他的现在已经躺在某个垃圾桶里了,要不你把附近的都找找,没准就给你找到了?"
  "不要,丢到垃圾桶里的东西我才不会要,更不要说叫我去翻垃圾桶。"他脸上尽是嫌恶的表情。
  不要了?怎么也比重办方便吧,那些都是重要的证件,不过听说外国办理事情很快捷,不像中国这样拖沓。
  报完案,我们得到的消息自然是:等消息。
  "那么我走了,你自己小心点吧。"出了派出所门,我说。
  他却死死抓着我,几乎要整个贴到我身上,"喂——"我沉下脸,谁准他这么靠近的!
  "你不要走,我没地方住。"他急了。
  "你不是有钱吗?"有钱哪里没有住处。
  "我没证件啊,酒店不让我住的。"
  "你就将就点,呐,"我指指到处都是的小旅馆,"住那些不要什么证件的。"
  "我才不要住那种地方,很脏的,你帮帮我吧。"他一副我很可怜你不能不管我,你要对华人同胞有爱心,你要让我感觉到祖国的温暖的样子。
  满脸黑线,这下我头疼了,我没事给自己找什么麻烦!

同胞
  看着这位同胞哼着歌自然地把他的行当从那个一米多的背包里拿出来,摆得我客厅到处都是,我很想马上赶人,当初怎么会鬼迷了心窍就答应他暂住进来,即使他楚楚可怜地一再央求也不能轻率就放人进屋吧。
  他所说的都只是他自己的一面之词,我怎么知道他确实只有17岁,而且不是什么危险人物,只是一个在中国无亲无故来旅游的学生?
  不过对这个人——,我还真没有办法拒绝他露齿笑得灿烂的样子。
  我要走遍祖国的大好河山,他拍拍胸脯一说,我就相信了,觉得他能使用成语很不容易。
  怎么会这样?甚至还有些感动,做人就是不能忘本,即使身在异国他乡我也要时刻牢记自己的祖国——这句话俗气啊,但是我立刻就对此人有了根本性改观,热爱祖国的人一定不会是坏人!(这是从哪里来的依据?)
  于是在他要求暂住的时候,一不留神就答应了,也许我们对外国人都是比较宽容的,况且是自己的同胞。
  但是心里有个奇怪的感觉,我对这个人有熟悉感,这种感觉没有根据,我确定他对我而言一定是陌生人。
  他迅速把背包梳理一遍,摆满客厅的东西又重回到背包里,今天我也见识了一回齐全的高科技的野外生存工具,包括帐篷在内的很多庞大的东西竟然可以缩折到很小的程度,而且还不重,科技厉害啊!
  "我想洗个澡。"他大方地冲我笑,一点使用别人东西应有的谦逊都没有。
  "那边,自便。"我还在想他一副民工的样子,风尘仆仆的,一双耐克鞋硬是被穿成解放牌军鞋,甚至还有泥巴,我怎么就戒心全无的把人给带回家了呢?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莫里斯同胞洗完后围了一条毛巾就出来,我一看,惊得书都快拿不稳,头一次近距离观看男人的裸半身啊!在游泳馆的不算,一大堆看起来差不多的身体就和穿衣服的一样,绝对没有单独看具有视觉冲击力。
  我脸红了,我以为内心已经被消灭的性别意识开始冒头,这个该死的开发美国佬!
  而他看我的窘样,竟然又来一个露齿而笑。
  "我家禁止裸身,既然住我这里就要遵守我的规矩。"
  "你在家也不裸吗?"他很吃惊的样子,仿佛这多么不和常理。
  "去把衣服穿起来。"我面无表情地说。
  "好吧,这是我的习惯,不过如果你要求,我会穿的,"他耸耸肩,"你们中国人很固执。"
  "你不是中国人?"我大有他敢说不是就把他赶出去的气势。
  "是,我当然是华人,我说的是你们在中国长大的人。"他眼睛似乎闪过不明显的一点蔑视,我敏感地捕捉到了,他什么意思?是对"中国长大的人的蔑视",还是——对我的蔑视?
  "哎,你怎么突然不高兴了?我来给你说说我的游记吧,我这次去了西藏??????"他兴致勃勃地讲起他的游历,仿佛之前是我无风起浪的错觉。
  "你什么时候走?签证到期了吗?没有护照你怎么办?"我打断他的滔滔不绝,明确表示我这里不欢迎他,爱怎么想随他,我只想快点解决这个麻烦,然后离开这里,他离开回他美国的家,我离开可能去当游民,必须要远离这里,那天——是罪恶的,不该发生的——不该——是那样的!
  "你怎么了,一直扯自己的嘴干什么?看红得都快出血了。"我回过神发现莫里斯放大的脸和光着的身子。
  "你怎么还不穿衣服——"可能一个楼层的人都能听见我这声大吼。
  他又装出一副我好可怜你好凶的样子,"我不要在睡觉之前还穿以前那些脏衣服啦。"幸好他没说出"人家"两字,否则我一定把他丢出去。
  "你家洗衣机在哪,帮我洗一下脏衣服吧,我怕把你家洗衣机弄坏。"他指指卫生间地上散乱的一衣堆服,说的是请求的话,语气却是理所应当的样子。
  怎么我看起来很好使唤吗?不得了,在我的地盘上,他还一副大少爷的样子。
  我皮笑肉不笑,"不好意思了同胞,我家都是人力洗衣机,没办法,我们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哪能跟你们发达资本主义相比,我们这里有句话叫做'自力更生',你要入乡随俗呢就自己搞定,不想自己洗呢,我就当垃圾丢了,我家垃圾不过夜。"
  "你怎么会连台洗衣机都买不起?"他这是真真实实的惊讶了,难道我看起来给人我很有钱的错觉?
  看着我的讽刺越来越浓,他无所谓地甩甩胳膊,"你要丢就丢吧,对了,给我件睡衣。"
  我几乎暴经突起,很想踩在他怡然自得的脸上,真当这里是自己家了?
  这才是这人的本性吧,当初我怎么就瞎了眼,觉得他可怜收留他了,他竟给我蹬鼻子上脸,天经地义地使唤我!
  见我没什么动作,只是怒瞪着他,他又给我摆出无辜的眼神,仿佛在说,不是你叫我穿衣服吗?怎么又不给我衣服?
  算了,他还只是个孩子,任性一些是应该的,可能也是有钱人家的子弟吧,我听说海外华人一般都是世家形式的存在,有些甚至还保留封建阶级式的等级低位,不像我们中国,社会主义革命是狠狠对封建习俗革了一番,一般家庭都不会有大家长式的作风。
  这个莫里斯身上有矛盾的东西,美国长大的人肯定有平等观念,但是他的少爷作风也让人不敢恭维。
  我拿了秦叔的睡衣给他,秦叔,对不起,我会给你买一套更好的,还有那条被他围过的毛巾,别了。
  "这是你的?"他拿起睡衣狠狠地闻了一下,"有太阳的味道,在美国都不准把衣服拿出去晒。"
  看他终于遮起他那身碍眼的皮肤,我还没缓口气,他又说,"我饿了。"
  "出小区门左转十米处有家牛肉面馆,慢走,不送,迷路就自己问路回来。"我继续看我的书。
  "不要,我才不吃那种路边餐,脏!"他一脸嫌恶。
  "你这个人很奇怪,住旅馆你闲脏,吃路边餐馆你闲脏,什么都嫌脏还去挤火车,直接坐飞机回来不就行了?"这样他也不会丢东西,我也不会遇见这个麻烦。
  "你们这里不是经常报道,那些旅馆都是会有'卖'的服务吗?我才不要睡在不知多少人做过的床上,还有不是说你们这里那些路边餐馆用的是阴沟油吗?吃了不死人才怪。"
  恶——我听得快吐了,好吧,这些据说都是事实,这是中国实情!原来他说的脏是这个意思。
  "而且,从到西藏不感受感受青藏铁路这条'天路',不是说就不算到西藏吗?沿途的风光也很好啊!我拍了好多照,电脑呢?我给你看看,不过我肚子饿了。"
  他无辜的眼神告诉我,他快饿死了。
  我翻翻白眼,"没有电脑,"都说是社会主义了,"面可以吗?"
  "面?好吃吗?"他还一脸怀疑的表情。
  "方便面好不好吃?"本来要尽尽主人的情谊,不过现在没那个意思了。
  "我开玩笑的,小飞飞你最好了,我不想吃方便面,我在火车上吃够方便面了,再吃我就死啦——"他扑过来,精准地圈住我的脖子,开始摇晃。
  "放开——,我、我给你下鸡蛋面。"再摇他不会死我却要晕了。
  "哦,小飞飞你最好了!"摇晃改拥抱了,我起了一层鸡皮。
  "叫你放开听不懂汉话吗?还有谁是'小?飞?飞'?"就算是老外,在中国也给我发乎情止乎礼。
  "就是你啊!"他一副你怎么连自己名字都不知道的样子。
  "我19了,不管怎么说也比你大,你可以直接叫我林大哥。"前世是独生子女,没过过当姐姐的瘾,今世又是一直被小杨小林地叫,现在也找到个比我小的可以当哥哥了,小子,快叫!
  "但你比我矮。"
  我终于一拳打在他额头上,这小子的毒嘴实在找打,不过被他闪得快,只擦过一点,太遗憾了。
  "你打人!我说的是实话你就打人。"他好似受了多大委屈,那表情让我汗了一个,不过也奇怪,我对一个陌生人不应该如此没有礼貌,一定是那该死的熟悉感作祟,他没穿衣服时不敢细看,现在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这小子看起来很面熟啊。
  细看这小子还长了一副明星脸,只是还稍显稚嫩,变声期的嗓音本来低沉悦耳,但是偏偏要装可怜,不伦不类的。
  烧水、下面、煮汤,莫同胞就一直站在厨房门口伸脖子,"好了吗?你快点!"一边咽口水一边催。
  此人还真是不会脸红。
  "好香啊!"知道他说话直接,所以这句夸奖我当没有水分。
  一开始试探地吃了一口,后面就狼吞虎咽三两下解决了,连汤都喝干,头一次我对自己的厨艺有了无上的荣耀感和虚荣心。
  "好吃,太好吃了。"虽然是饿极了的感言,但他由衷的赞美还是使人很开心。
  "一般吧,我爸爸做的才好吃,我还不及他的十分之一。"我笑眯眯地说。
  "你爸爸?"他奇怪地看我一眼,若有所思。
  他的眼神让我提起警觉,但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我收了碗去洗,总不能叫客人做事。
  "我记得你也没吃饭吧?"他突然问,想不到他还注意到了。
  "不想吃。"确实一点胃口也没有,可能是胃功能退化,可能是心烦影响食欲。
  "你经常不吃饭吧,每次看起来都面黄肌瘦的。"他一脸的不赞同。
  "你说什么?每次?以前我们见过?"我没有漏掉他话里的语病。
  "啊,你果然不记得了,我就说你脸熟,现在想起来了,以前我来这里的裕华中学做过一个月的访学生,我见过你的,你不太爱说话,跟你打招呼也不理,你果然都不记得我,我还记着你的说。"他惊讶加痛心地大呼小叫。
  是吗?原来是"杨卓飞"时见过啊。
  "没有,我对你也有熟悉感的。"不然也不会轻易就让他住进来。
  "真的?"这下他更惊讶了,搞不懂他到底惊讶什么?
  我抱出一床被子往他坐的沙发上一丢,"你就把抱枕当枕头吧,我要睡了,明天还要上班。"
  我结束今天的谈话,不想跟这位多出来的"同学"怀念以前的时光,反正听他说的他跟杨卓飞又不熟。
  "哦,我还想跟你聊聊天呐,啊,我不睡沙发,我要睡床!"大少爷脾性又上来了。
  "出门在外,难免不便。"说完不理他,走进卫生间。
  "你床不是很大吗?我们一起睡吧,我睡觉很老实的不会踢人也不会裹被子也不会打呼,和我睡觉你放心。"
  他强调的没有标点符号的那句话像背过很多次一样,而且后面一句听着也不对,我放什么心?
  "你不睡沙发还可以睡你的帐篷,我不介意把我的客厅借给你安营,只要别明天起来我客厅就空了。"
  "你不相信我!"他激动了,至于吗?我开玩笑而已。
  "不相信你我早把你轰出去了,乖,哥哥我累了,你也早点休息。"
  他不是坐了一天的火车吗,怎么看起来比我还精神?吃美国粮食的都精力旺盛吗?否则也不会嚷着要到处去探险,我只为生计都筋疲力尽的,还有,吃美国粮食的都长这么人高马大吗?看着就不爽!
  "喂你好歹吃点东西再睡——"他的嚷嚷被我关在门外,我笑了笑,因为他是直接的,所以他是真的关心我这个前同学的胃吧。
  这一夜,我睡得意外的沉,没有失眠也没有再做那个暴风雨中的梦。
  家里有个陌生人,所以我不会老是闲下来就想起那天,这样看来,也没什么不好。
  不过,"你签证什么时候到期?" 他已经在我家赖了三天,到期了就把他遣送回国,那样没有护照也没关系了。
  "小飞飞你讨厌我了,要赶我走?"对他的装模作样我已经习惯了。
  "不是,我问问而已,"我是担心犯了非法收留国外非法流民罪,"你钱够花吗?"他花钱十分让我痛心疾首,我这么问只是担心他回家的路费都被他花没了,让我借,我也不好意思不借。
  "别担心,虽然我信用卡没了,但我现金充足,不过小飞飞担心我真让我高兴。"
  "你真的跟你家里联系过了吗?你的新护照什么时候办下来?"
  "你还说没有,你就一心一意地要赶我走,你直接说就好,不用拐弯抹角。"
  "直接说你会走吗?"再委屈的面孔我也麻木了,他一到实质性的问题就避重就轻。
  "不会。"这声倒是坚决,我明白了东西文化差异在他身上的糅合,就是能适应中国文化里的曲折性,但必要时就坚决直接地把自己想说的说出来,蜿蜒一点行吗?

弟弟
  "喂,你别看书了,陪我说说话啊。"如果休息在家就是被一只烦人的外国苍蝇打扰,我还不如上班。
  "说什么?"只要是问他什么时候回美国的问题就一定会无疾而终,他到底要住到什么时候?只要他一副可怜样,就算知道他是装的,我也硬不下心了赶人。
  "五一我们出去旅游吧。"他看着我的眼光充满渴望盼望希冀。
  "不好,五一人太多,"这人要住到五一?"五一你都买不到票的。"所以趁早走了,要旅游,要回国都行。
  "那我们现在就去吧,去云南,路线我都看好了。"一大堆云南的旅游资料递到我面前。
  "呃,莫里斯,我不想去旅游,我还有工作。"搞清楚我现在虽是管吃供住,但不表示还要供陪。
  "你那种工作有什么好做的,你不是无聊才做的吗?跟我去旅游吧,我们去香格里拉,爬梅里雪山。"
  他勃勃的憧憬在我脑里出现的是高原反应、酸软无力的破身体,根本不能剧烈运动的身体去爬梅里雪山?
  "莫里斯,"终于习惯对着个东方面孔叫洋名字,"第一,我不是无聊才去工作。第二,你的决定不要老是要我遵守,也就是不要拿你的思维来约束我。"
  "啊——小飞飞你又生气啦——"他扑过来抱着我的腰撒娇,每次都来这一招,我腰上一痒,脸就板不下去了,对这种西方热情开放的方式很无奈,从一开始吼着叫他放开,不准再对我搂搂抱抱,到现在平静等他抱够自动放开,推又推不动。
  "放开,热,你太烫了。"
  "小飞飞你身上好凉啊,为什么天气这么热你还这么凉?"他还就赖着不动了。
  "中医上叫气血不足,西医叫血液循环不好,走开。"解释得够科学了,而且我也不凉,热得要命。
  "我不要,小飞飞抱起来很舒服。"
  "你舒服了,老子不舒服!"天怒人怨——
  "你骂脏话?"他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我。
  "放开。"要不是要时刻注意国际形象,我早就想骂了他了,死皮赖脸地赖在这,害我走不成。
  "好可爱啊——小飞飞你激动的样子比你板着脸可爱多了。"
  啊?
  果然是思维不在一个层面上吗?
  为什么我对他没办法?我犯那路鬼神了?
  "他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我只去了趟卫生间出来家里就多了一些陌生人?
  "哦,装空调的,夏天这么热,怎么可以只用个风扇就行呢?"莫里斯正指挥工人往墙上装空调,抽空转过头邀功似的看我。
  谁准他随意改造我家的,他还想常住不成?是他不可理喻还是我想法跟不上发展了?不是客随主便吗?我家不是该我做主吗?
  装好,测试好,人走了,我问,"克里斯,这里是我家吧?"
  "是啊,可我住这里不是吗?你这条件实在是太差了,我把洗衣机,冰箱都买齐了,等会该就送来了吧。"他的眼神如此坦白,他的表情毫无愧怍,仿佛一切都天经地义,理当如此。
  "其它还没送来的东西退了,空调的钱我会还你,如果你嫌我这里难住,你可以去任何你觉得好住的地方,除了这里。"我的声音很平静也很坚决。
  "为什么?"他头一次没有装,而是正经地问我,"我不明白,我只是想你住的舒服点,那些东西都是我出钱,你为什么要生气,只是因为我没和你商量吗?"
  他不明白?难道我可以厚脸皮平白无故接受别人的东西?他是我什么人啊?不过重点不在这里。
  "克里斯,你真当这里是你家了?"我讽刺地问。
  他脸上立刻显出受伤的表情,"我??????我不知道,一开始没想这样,可是和你住着我很开心,即使你下班很晚,也会给我做饭,而且很好吃,我从来没有吃过那样的味道,从来只有保姆做给我吃,我老爸老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老爸在国外,老妈不管我,我不知道要怎么说,虽然这里很小,但是我想住在这里。"他的声音带着点不知所措,却透着坚定。
  突然觉得他像个抽丝剥茧出来的蚕宝宝,而且是还没成蛾那种,看似很坚硬,其实很脆弱,他说他是不想呆在家里才到处跑,美国跑遍了,就来中国跑,也只是个17岁的孩子,却习惯伪装。
  "算了,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我说得真是别扭,"只是你走的时候你的东西要全部带走。"
  "我的就是你的。"
  "老婆也是我的?"
  "那个,我问问她再说,嘿嘿。"
  "切。"
  "啊——你笑了。"
  "我又不是面部神经衰弱,笑就笑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以前都没发现你笑起来好看啊,"他扑过来抱着我的头,"再笑一个。"
  "滚——"这家伙根本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典型。
  不过,对他已经没有了以前的疏离感。
  由此,他开始大规模向家里添置东西,第二天拉着我去购物,我换老板以后连单休都变成服务业里奢侈的双休。
  本来不想出来考这个恶毒的太阳,但是我就是没办法拒绝莫里斯的死缠烂打。
  莫里斯很兴奋,跟被晒蔫了的我不同,有和女人同等的逛街习惯和水平的男人很恐怖。
  "莫里斯,你买够了吗?"我忍无可忍的声音却虚弱得一点气势也没有。
  看着我们手上的大包小包,他皱起浓密的眉毛,嘟起嘴,"还没买飞飞你的衣服,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为什么你什么都说不要?"
  "我的衣服够穿了,不想买。"
  "但是我要买给你。"
  "我不要,你买给我干什么?"我没说要他交暂住费,当然也不会要他的东西,至于家里那些电器,他搬不走就算了,我走后给他把钥匙,以后他来中国还可以自己去住。
  "不管,我就是要买衣服给你。"又耍赖皮。
  "是不是买了就回家?"
  他点头,"买了就不逛商场了。"
  我随便指了件便宜的白衬衣,他以不赞同的眼光愤愤不平地付了款。
  "我们去逛超市吧。"
  "喂你说了买完就回家的!"我忍不住大庭广众下就高声叫喊起来。
  "恩?我没这么说过啊,家里有冰箱了,我们不是应该买很多吃的去充实冰箱吗?走吧、走吧。"他拉着我的手猛摇,像一个要吃糖的小孩。
  算、算他狠!
  至于我们手上的一堆东西,莫里斯拦下一辆出租车,打开后门直接把东西丢进去关上,到前面和司机说,"司机先生,麻烦把东西送到东湘之城小区门卫那里,钱多出来的不用找了。"说着递给司机一张百元人民币。
  我看得目瞪口呆,我们市的出租什么时候多了送货服务了?
  司机很为难,这明显违反规定的。
  "没关系,你可以不用计价的。"莫里斯大方地叫司机放宽心,不用计价就是不会有记录,到时要投诉也没有依据了。
  "你还真是对别人放心啊,你那些东西都是名牌。"不要任何凭证就放心地让东西中转两次。
  "有什么不放心的?"他很奇怪地问,该说是美国服务业好呢还是说莫同胞没有一点危机意识,所以才会一下火车就着了小偷的道。
  想想我怎么就莫名其妙地收容了一个人,本来一个人的生活生生被打断,从开始的不自在到现在习惯,习惯家里多了张吵闹的嘴,习惯扑过来抱着撒娇的人,看着那个随时挂着无辜表情的大男孩,我不禁弯了嘴角,这就是有弟弟的感觉吗?
  原本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但就是轻易相信了他,给他地方住还诸事纵容他,很有——家长的感觉,而且感觉良好。
  "小飞飞——"只是纠正不了他没大没小的称呼,死小子,我明明比他大,就是不肯叫我一声哥——
  "你喜欢喝什么牌子的酒?"他站在专卖啤酒的货架上前不停地往推车里丢听装啤酒,"不知你们中国的啤酒怎么样。"
  "我不喝酒,喝了会过敏,你少拿点,太重不好提回去。"
  "你会过敏?"他停止了动作。
  "恩,易敏体质,幸好只对醇类过敏,这些够了吗?"我指指已经堆了一推车的东西。
  "那我也不喝了。"说完又涮涮把车里的啤酒放回去。
  "没事,你想喝就买吧,不用顾着我。"想不到他还会体贴人。
  他动作没停,只是咕噜:"不能喝酒真是少了人生一大乐趣。"
  "是吗?所以你尽管享受你的乐趣,不过你还未成年吧,就开始酗酒?"
  "我没有酗酒!"他急切地向我表示,"我只是偶尔喝喝,而且家里也没人管我。"
  "好了,我也没说不让你喝,只是别过了度就好。"我想再没有哪个国家像中国要把喝酒当成一种万用交际手段,还有人开玩笑地说谁要能把所有人都喝翻就可以当省长了。
  帮他拿了几听百威,美国牌子,应该符合他的习惯吧,果然看见他笑了。
  突然感到一股视线,我转过头,周冠青就站在不远处死死地盯着这边,冤家路窄,不知道他跟我到底什么恩怨,但是每次见面他都要极尽为难我一番。
  "走了,去结账。"装作没看见吧,反正他早就看我不顺眼。
  莫里斯也看向那边,却像生根发芽了一样站着不动,脸上浮现出怪异的神色。
  周冠青微笑着径直向我们走来,走得越近莫里斯就越不知所措。
  "卓越?"周冠青对着莫里斯问。
  "呵呵,原来是小周哥啊,好久不见。"莫里斯看起来局促又尴尬。
  认识的啊,卓越?杨卓越是吗?
  "真是你啊,卓越,我看了好一会才敢认呐,"周冠青说得是意味深长,还专门看向我,"什么时候来的中国,怎么不来找杨叔叔和我?"
  "我、我不是就快去找你们了吗,呵呵,想不到就见着了。"杨卓越不时小心地看我,声音却有些咬牙切齿。
  "既然你找着你的亲戚了,也不用住我那里了,今天你就搬走吧,"我面无表情地说,"这些零食不用带回我那里了,直接带你家吧,我累了,先走,失陪。"跟周冠青点个头,当作打招呼,直接就向出口处走去。
  "飞飞,你等等我——"背后传来杨卓越急切的叫唤。
  "卓越,我们多久没见了,才见面就不管我了?"
  我转头看一眼拉扯的两人,心里不是难过而是落空,应该不是难过,即使杨卓越骗了我,但是是我自己相信他的,我选择不去怀疑他,就算他言辞闪烁顾左右而言他,即使他长得像一个人,我也选择相信他的说辞,所以没有资格怪他骗了我,拿我当好玩,而我当初收留他,也只是想转移我对那件事的注意力吧,我和他半斤的八两。
  门铃响个不停,我按了对听键,话筒里莫里斯的声音噼里啪啦地传过来,没细听直接给他开了门,我继续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累!
  "飞飞——"他直冲进来,刚要扑上来,我睁开眼冷冷地看过去,他呐呐地停住,也没敢坐下,像个罚站的小孩。
  看他一副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我叹口气,"我不怪你,就算你把我当猴耍,你还小,贪玩我不怪你,你收拾收拾东西回你家去吧。"
  走吧,反正迟早要走的。
  只是觉得好笑,才把他当弟弟,就真变弟弟了。
  "飞飞,"他这次不管不顾扑过来抱紧我,"我没想骗你的,一开始看见你像真的不认识我一样,我就想试试你。"
  "试我有没有真失忆?"我没推他,任由他抱着。
  "哪有这么多失忆的,我见过失忆了醒过来的人,他不只没有记忆,而且连认知力都没有了,像个大脑功能障碍患者,所以听说了你的事,我才不相信你失忆了。"
  我苦笑,他还真是说对了,我根本是假失忆,内在换人了而已。
  "虽然我们很久没见,但我发觉你是真不记得我了,后来不得不编谎话骗你,担心你知道我的身份后赶我走,真的不是故意骗你。"
  "恩,是有意。"
  "飞飞你别生气,后来我真是没办法,我喜欢你,你和以前感觉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到现在我也没被拆穿就是因为以前关注杨卓飞的人太少。
  "说不上来,和蔼可亲吧,虽然你一直想赶我走,但是我就是觉得和你在一起很舒服,我喜欢和你住在一起,你还会做饭给我吃。"
  和蔼可亲??????我不是奶奶级别的??????"给你做饭你就赖着不走了?"好养的孩子,被拐卖了给吃的就跑不了。
  "我就赖着你了!"又撒娇,这就是我对他没办法的地方,原来真是亲弟弟。
  "你还是走吧。"杨凌照怎么会让他和我一起住,他现在避我如蛇蝎,想着心里又是一痛。
  "你不喜欢我,和以前一样,心心念念就是想我走!"这是哪里来的指控,我哭笑不得。
  "不是,你始终要回自己的家的,好了放开吧,我给你做饭,吃完就回去。"拍拍他汗湿的背,这样抱着也不嫌热。
  "这里也是我家,你是我哥哥不是吗?"他一脸的委屈。
  "莫里斯,这里只是我住的地方,还算不上家,有家人的地方才叫家。"我的家人在另一个回不去的地方。
  "所以你在这里啊。"他一脸执着,我笑笑,不再多说,站起来要去厨房。
  没关上的门外站着杨凌照,周冠青,好了,该来的不该来的全到齐了。
  突然觉得我和杨凌照很久没见似的,那天之后,互相躲避着,虽然我没有刻意,但确确实实是在逃避。
  我想想,张开嘴想叫莫里斯现在就走,但还是没说话,直接走进厨房。
  "老爸。"客厅传来莫里斯底气不足的声音。

争吵
  以前看韩剧里面男女主角吃个饭还要从买菜开始,再从洗菜到做饭一一拍下来,到能吃饭的时候,一集已经过去了,外面的人像是突然中了韩剧的风,在杨凌照不带感情地一句:"玩够了?回家。"莫里斯拖声拖气地一声:"老爸~~~~"之后,再没声息。直到我端了碗鸡蛋炒饭出来,三人就一直在相对无言,唯有大眼瞪小眼。
  我一出厨房门,就受到三众瞩目的待遇,随便扫一眼,没细看他们的表情我走到餐桌旁边,把碗和配菜放下,叫莫里斯过来吃饭。
  "老爸和小周哥哥也没吃吧,哈哈。"莫里斯这个白痴,问的真多余,没看见我只炒了他一人的饭吗?
  "你去吃,吃完了我们走。"杨凌照随意地拿起沙发上我还没看完的书翻起来,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他皱着眉翻了几页,丢到一边拿了莫里斯找的一大堆旅游杂志看起来,细致得就像在看几千万的合同书一样。
  我们互相漠视,他把我当摆设,我把他当空气,感觉却刻意得有些可笑。
  "怎么只有一碗,你又不吃饭。"莫里斯生气的嚷嚷在这个诡异的静谧空间很突兀。
  我下意识地向杨凌照看去,果然他看向我,只是一眼,又移开。
  "没有,今天没买菜,我用中午的剩饭给你炒的,只够你吃,等会我会煮面的。"现在这种状况我怎么能若无其事地吃饭?
  "飞飞我吃完饭你就要赶我走了。"莫里斯撇撇嘴,极尽委屈之能事。
  什么叫我要赶你走,你老爹都亲自来接你了,你还赖在我这里干什么?赶紧吃完该干啥干啥,早点送走这两座尊神。
  "飞飞我舍不得你~~~~"我都快要受不了他这种生离死别似的煽情了,我明显看到另两人抖了一下,看来他们对这位相隔一个太平洋的人也不太能适应啊,相比起来,我还算比较好的了。
  "哎呀,小卓越,你终于叫我哥哥了,你怎么吃这种低等食物?以前你连看都不看一眼的,说起来你都没跟我撒过娇呐,什么时候你和你的这位'哥哥'那么好了?你不是一直都讨厌这个'私生子'吗?"周冠青嗤笑着说。
  我削苹果的手顿了一下,一直连着的皮断了,然后又继续削完剩下的,把苹果切好摆在盘子里,莫里斯有个奇怪的习惯,吃饭时喜欢吃水果。
  "小清粥~~~~,看来是我想你想得不够啊——"听得出来莫里斯的声音带着警告意味"小桌子你有想我吗?荣幸啊!看看这位'哥哥'这么体贴,如果我也被这么伺候着我也乐不思蜀了,只是你这位保姆不太有待客之道啊,我们来了这么久,茶水都没有一杯,还吃饭就让客人在一旁看着,连基本的礼貌都没有,啧啧!"
  "很抱歉,我不知道会有不速之客,周先生,你们事先没打招呼就冲到我家里,我不觉得我还要好酒好菜地伺候。"这种程度的讽刺,我早就麻木了,想到什么,我突然无意识地说出:"parasite"。
  "什么?"两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没什么。"
  "你刚才说的是寄生虫。"周冠青沉着脸说,好似我不解释清楚就不善罢甘休。
  "只是突然想起parasite(寄生虫)这个词??????,在古希腊语中是指不请自来,跑到别人家餐桌上进餐的人。"
  "噗哈哈哈??????"
  ??????莫里斯,你可不可以不要笑得那么嚣张,是他要我说的,我也不是故意想起这么囧的词??????"你把我比作寄生虫?"很压抑很恼火的声音。
  "不是,你也没在我家餐桌上进餐不是?"虽然是不请自来。
  莫里斯还在捶桌子笑个没完,"??????吃饭的时候不要大笑,当心饭粒呛到气管里面。"我无奈地拍着莫里斯的后背,避免他岔了气。
  "想不到以前两看相厌的人都快成战略伙伴关系了,看不出你也有当'哥哥'的潜质。"
  怎么尽是酸溜溜的口气?周冠青从一开始就一再强调我和莫里斯以前关系是差到冰点的程度,开始遇到莫里斯时,虽然他一再伪装掩饰,但是我还是能察觉到他对我有着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还有不经意的厌恶,当时我不明白也不在意,现在知道了,以前的杨卓飞和莫里斯,私生子和婚生孩子,关系能好到哪里去,杨卓飞和他争过吗,他从来没有过的父爱?
  但什么时候这小子改变了呢?不再带着骄傲对我颐指气使,撒娇,我下班回来就扑上来硬是要抱够了才放开,这个该死的美国习惯,受不了给人当娃娃似的,热死人了,这小子还硬要说我身上凉快??????"飞飞你好厉害,发呆还能削苹果,你看着我想什么呐?"
  "想你,吃快点,我好洗碗。"这小子嘴像蜜糖似的,随时都在听他说我厉害,看着他像数粒数似的吃相,只觉得好笑。
  "想我?我好高兴啊,你这么想我我住下好不好,省的你看不见我吃不下睡不香。"他眼巴巴地看着我,不过,你看错人了,这不是我点个头就搞定的事,你不是我家的,今天我意识到了我不只是被扫地出门,还是个私生子。
  "杨卓越,你吃完没有?"看,那边那位大人等不急处于发火的边缘了,我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杨凌照的怒气,谁让我对此无比熟悉呢。
  "老爸,吃饭不能催的,我会长不高。"莫里斯立刻使眼睛呈眼泪汪汪相。
  我禁不住笑了,对他老爹也装啊,不过人家显然不像我这么买账,走过来就把人从椅子上提起来,"少跟我来这一套,你说说我等你多长时间了?"杨凌照带着怒气地看我一眼,对莫里斯却只是严厉,甚至还带着一点宠溺,看看,这就是区别对待,对我就只会发莫名火,你火我还更火,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听莫里斯讲,他还不是把莫里斯一个人丢给前妻,现在他前妻再婚,孩子跑来也不去找他,活该!
  "老爸,你就让我住在这里又怎么样?"
  "哦,那你就让你爸爸一个人住?"
  "你没有我十几年还不是过来了吗?把我丢在美国也不管我!"
  "是谁说中国不好不愿意来,硬要跟着妈的,还有我上个圣诞节去看你你竟然临时放我鸽子。"
  "那不是老妈再婚我不想留在家嘛,才和朋友约好去黄石公园啊。"
  "那这次回国怎么不回家,也不来见我?要不是冠青偶然遇见我竟然不知道儿子来了中国。"哦,他还去了趟西藏,我心里补充道,看来跟儿子争吵是所有老子都要做的事,而且看起来好傻,以前我跟他争吵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的,哦,肯定不一样,他才不会这么平等地对待我。
  "我遇见飞飞了嘛,要不是飞飞,我可能就被人打死了。"
  "谁准你叫他飞飞的?"可以看出,吵到这里,杨凌照已经不爽到极点。
  "美国又不兴叫哥哥,都是叫名字的。"莫里斯对这个名称也是很执着,如果杨凌照能让莫里斯改掉这个称呼那就再好不过。
  "你可以叫他卓飞,不,叫他杨卓飞。"卓飞是他叫我的???"哪有那样的,叫飞飞多亲切,不管,我就要叫飞飞,飞飞也同意了,是不是?"
  四只目光如炬的眼睛向我瞪过来,大有我的天枰倾向那边都要扑过来掐我脖子的趋势,我只是不明白,这个问题有什么好争论的?
  "恩,卓越你说差点被人打死,谁这么大胆?"周冠青也看不下去了吧,只是这个问题也不是核心??????"呜——,我才下火车就被人偷了电话和所有证件,那伙人还把我围起来,要不是飞飞救我,还收留我,我怕再见不到你们了——"夸、夸张了点吧,莫里斯一定演过戏剧。
  "有没有受伤?"杨凌照皱着眉把莫里斯拉过去担心地看上看下,他竟然也会担心人?哼!莫名情绪有些低落。
  "没有,老爸,你别担心。"莫里斯连忙说。
  "他呢?"拿眼睛示意我这边。
  我愣住。
  "呃,也没有,我不会让飞飞受伤的。"莫里斯拍拍胸脯。
  "哼,你那个风吹就倒的样子还逞英雄去救什么人。"杨凌照看我一眼说。
  "我逞不逞英雄用不着杨先生来管。"靠,救的是他儿子不感谢也就算了,还要来讽刺?
  "你??????,以后不要做那么危险的事,那种事一次就够了,我不是每次都在你身边。"
  很冷淡的声音,但是,这是在??????关心我?耳朵不禁有些发烫,去,谁要你在身边?
  "什么危险的事?"莫里斯敏感地问。
  "没什么。"我和杨凌照同时说,有种奇怪的感觉,那时候死生只在一瞬,世界上只有这个人在身边陪伴,这种感觉却不想有人知道,有人分享,只想自己独占。
  "你们~~~有事瞒着我。"莫里斯不高兴了。
  "好了,别胡闹,走了。"说完就要提走。
  "老爸~~~,你看我在这里倾注了这么多心血,我好不容易才说服飞飞安上空调,买了冰箱,我还没享受到一天呐!"
  这些,你回去不是能享受到更高档的?
  "那你把他们搬回去享受吧。"我说,这么舍不得的话。
  "你看你给飞飞住的什么环境?要不是我,飞飞还在忍受夏天的酷热??????"
  "那些东西他给你买的?"杨凌照冷冽的视线逼过来,"你不是不要别人给你的东西吗?"
  "莫里斯不是别人。"我也没有要他东西的意思,本来就想走后留给他,让他来中国有个地方住。
  "那在你看来我就是'别人'了?"他低吼起来,"你到底把我当什么?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就这样报答我?情愿要别人的东西也不要我的?你不是失忆了吗?你不记得卓越吧,你对一个陌生人都可以这么好?给他吃供他住让他抱对他笑??????,可是你怎么对我的?"
  "我??????"
  "老爸,你说什么??????"
  "杨叔叔??????"
  几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好、好,又是这样,什么事都怪我头上,什么事都来指责我??????"我就是要对陌生人好了,怎么着?我就是要对别人供吃供住给报给笑那又怎么样?"我喘口气继续大吼,"我就是只要别人的东西不要你的!"
  "你??????"
  "老爸,我不住这了,我们走,你别打飞飞——"莫里斯扑过去抱住杨凌照。
  "你以为我会打他?"咬牙切齿的声音。
  莫里斯缩缩脖子,"没,老爸你怎么会打飞飞呢,我乱说的。"
  "哼!"
  终于走了,莫里斯走时担心地看看我,我示意他没事,只是这种程度的吵架而已,每次都是杨凌照莫名其妙。
  "周先生还有事?莫非真要在这吃饭不成?"我冷冷地看着还留在屋里若有所思的周冠青。
  "杨卓飞,有时候我还真佩服你,你是怎么办到的?"
  "办到什么?"又一个莫名其妙的人。
  "让所有人围着你转啊。"周冠青似笑非笑。
  "你莫不是产生了幻觉?"所有人围着我转?他从哪里得出这个荒谬的结论?
  "卓越回来了。"他突然转了话题。
  "有眼睛的人都知道。"他不会突然睁眼瞎了?
  "所以杨叔叔不再需要你了。"
  我心里突地像被敲了一下,有些钝痛。
  "你只是杨叔叔寂寞时的消遣品。"他说,说的很轻。
  我能隐隐感觉到,周冠青所说的。
  他会一再的出现在我面前,一再地靠近我,果然只是因为寂寞了,我只是个现成又便宜的儿子,现在,正统、正中的儿子回来了。
  周冠青说他不再需要我了,我抬头直直看向周冠青。
  那么那天呢?那天是什么?暴雨把他咋昏头了,分不清我是谁了?那么,当我是谁呢?
  "妖孽。"周冠青看着我的眼睛说。
  "你TM说谁?"我大吼,他却已经走了。
  混蛋,回来,TMD给我说清楚,姓周的——
  习惯性的压抑,什么声音都没有叫出口,徒留被堵在胸口的回声。

强迫
  好像我总是雷雨天在外面乱跑,而今年这个城市的雨水真是太多了,经常到傍晚就要痛痛快快地下一场,我等着雷雨停,它却一直下,下到天黑。
  站在屋檐下盯着不断被砸出涟漪的地面,我心神有些恍惚,到另一个地方也会有这么多雨水吗?我还会在暴雨中淋得全身湿透地走回去?
  我看见烟雨中来人有些气急败坏的身形,有些心酸地撑起伞迎出去。
  "秦叔快过来,别淋到了。"我拉着秦叔赶紧走到之前我避雨的地方。
  "小少爷,你大雨天的怎么过来了?"秦叔拿出手帕来擦我脸上溅上的雨水。
  我低下头咬咬牙,抬起头来尽量平静的说,"我想等雨停再来的,但是怎么也停不了,秦叔,我要走了,是来跟你告别的。"
  "你要走了是什么意思?去哪?什么时候回来?"秦叔并没有太激动。
  "这个是我住的房子的钥匙,杨凌照说已经是我的了,那么我就给你了,秦叔,我要到另一个地方去住,可能不会来了。"我微笑着说,没有逃避,直视秦叔。
  秦叔脸上的表情从惊愕到了然,然后是深切的痛苦,"你最终还是要离开了吗?"
  "秦叔??????"
  "你说,不会回来了,"秦叔平静的声音里却隐隐带着颤抖,"老天还是要我第三次失去我的孩子吗?我注定要孤老所依地过到死了?"
  "秦叔,你知道了是不是?"知道我其实不是杨卓飞的,一个你从小带到大的孩子,别人看不出来的差别,你又怎么会察觉不了。
  "其实我应该一开始就知道吧,从医生宣布小少爷死亡的那一刻,也许就知道了。"秦叔布满皱纹的眼迷离地看着远方,声音沉浸在过往里。
  "他全身盖着白布绝了所有生气地躺在那里,我连拉起布看他一眼的勇气也没有,就想着,他的魂魄会在旁边吗?知道我陪着他吗?不想让他最后也感到寂寞,但是我突然看见你动了,白布都在微微地起伏,我愣着好久没动,后来才发疯地跑出去叫医生,连白布都忘记给你掀起来,直到医生说你已经脱离生命危险,我才敢相信上天真的是可怜我,又给了我一个希望,那时只是隐约觉得有什么改变了,直到又看见你,我知道,小少爷可能真的不见了,眼前的你不是以前的小少爷,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我也是自私的吧,即使你改变了,即使你不是他,我还是自私地想把我的爱留在身边,以前我把失去儿子的遗憾投注到小少爷身上,后来我又自私地告诉你,你就是杨卓飞,所以你要留在我身边,现在我可以再自私一回吗?我老了,经不起一而再再而三地失去。"秦叔已经老泪纵横。
  "秦叔,我??????"鼻管里的酸涩拼命地涌上眼眶,眼泪再也止不住,他是在我无依无靠,孤独无援的时候出现给我一片避风港的人,是随时都在为我着想的人,是我的亲人,而我却要离开他,他已经60多岁了。
  "对不起,秦叔对不起??????"我吸吸鼻子,对他苦笑,"我到另一个地方安顿下来就来接你,以后我们一起生活好吗?"
  他摇头,"秦叔的父母在解放这座城市的时候牺牲了,那时才一岁多的秦叔被一对老夫妇收养,因为是英烈的遗子,秦叔还是得到了国家很好的照顾,给我安排对象,让我到机床厂工作,虽然这些到最后都没了,但是这里是我的根,是我父母用血保卫的地方,秦叔不会离开的。"
  "嗯,我知道了,秦叔的根在这里,而我现在是没有根的人,既不是原来的我,也不是真正的杨卓飞,其实我也没有非走不可的理由,只是在这里找不到归属感,所以,想去漂泊一番,很幼稚的想法吧。"
  "秦叔??????不能给你带来归属感,是吗?"
  "我不知道,我很贪心吧,想要得到的越来越多,"看到莫里斯回到杨凌照身边了,突然有种又失去一切的感觉,那句:你不再被需要了,给我的冲击比我想象的深,如果没有得到过就不会有失去的失落,但是我得到过什么吗?失明时的拥抱,拆弹时的不离不弃,还是每天都会定时出现的在咖啡店的身影?或者是??????梦魇地亲吻?"可能是需要的和被需要的都太少了,所以觉得贪心、不知足,进而沮丧、逃避,离开也是对我不坚定、优柔寡断的惩罚,呵呵,"我笑了,那些记忆原来是刻骨铭心,"秦叔我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你上次过年去的是什么地方?"
  "我父母家,"呼出一口气,我缓缓地说,"我是那场车祸的死者之一,那位女老师。"
  "对不起,小姐,我向小少爷给你赔礼道歉,虽然晚了。"秦叔弓下了脊背,声音带着颤抖。
  "不,你不用道歉,秦叔,要道歉也是别人,"我看着屋檐外冰冷的雨滴,"就像你说的,晚了,道歉也就没有任何意义。"
  "你要回你父母那去吗?"
  "我会回去看他们,但是怕长久地面对他们,其实我也是造成他们不幸的罪魁祸首之一,因为身为女儿的我不只远离他们,还让他们以为和女儿天人永隔,我顶着这张凶手的人皮编了谎话才敢接近他们,害怕被揭穿,害怕他们用憎恨的样子看着我,和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愧疚的,只敢在背后悄悄地做出补偿,我知道我这是懦弱地逃避,但是等我有足够的信心让他们不管我是谁都接受我的时候,我会告诉他们真相,现在我怕他们不相信我的话,以为我是推脱罪责,又会给他们再带来一次打击和伤害。"
  "恩,秦叔知道的,那么以后秦叔怎么称呼你?现在我明白小少爷是真正消失了。"
  "您就叫我阿飞吧。"这么说秦叔是放下了吧。
  "阿飞。"
  我撑着伞在雨中散步,和秦叔说开了,身心都轻松了一截,就想这么走回去,也许是最后一次在这个城市的雨天散步了。
  这样漫不经心地,看看沿街的风景,什么都不想也不错。
  后面似乎有人急速跑动的声音,踏破积水的声音在这个冷清的夜里格外响亮,我赶紧走到一边,给人让路,不会是什么黑社会追杀吧??????声音到我身后戛然而止,我心里抽地停顿了一下,还没转身就被一股力拉过去,看清是谁后,打消了要不要叫救命的犹豫,"你吓到我了,杨先生。"我真以为是追杀殃及无辜或是打劫。
  杨凌照全身湿透,被雨水浸湿的头发散乱地遮住大半个脸,衬衣凌乱地贴在身上,脚上还穿着拖鞋,他这身打扮才像被打劫的。
  "听老秦说你要离开?"声音还带着急速运动过后的微喘。
  "是的。"
  "你专门过来跟他道别?"
  "是的。"
  "然后你就走了,明天就悄悄地跑到我不知道的地方?"
  "??????是的。"
  "呵呵,杨卓飞你还真是好狠的心。"他的声音竟带着丝丝凄凉,怎么会呢,是我的错觉吧?
  "我??????"心里竟因那种感觉而有些痛,"那你要我怎么办?你珍爱的儿子不是回来了吗?你搞不懂你之前怎么想的,也许你只是想要个儿子在身边,现在有了更好的,我这个次品离开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从昨天他们离开就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怨气现在爆发出来。
  "谁说你是次品了?我也搞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我为你做这么多事你都可以视而不见,我问你恨我吗,你又说不恨,不恨为什么老是想逃得远远的?你到底有没有当我是你爸爸?"他问得竟是那么责切。
  没有,我几乎脱口而出,但是预想他脸上会出现受伤的表情,我竟生生把话压下去,"杨先生??????"
  "不要叫我杨先生!"他狠狠地打断我,好像有多痛恨这个称呼似的。
  "那叫你什么?父亲?不是第一次见面就被你警告不准那样叫你吗?"我无不讽刺地说,爸爸我也不会叫出口的,我有真正的爸爸。
  "??????随便,叫我名字也行,反正不准叫杨先生和杨总。"
  我头疼了,有直接称呼父亲名讳的儿子吗?
  我甩给他一个无理取闹的眼神,转身要走。
  "喂,你干什么?"被拉着走了一截,我丢下伞,一只手抱住路边一棵树才抵消他的蛮力。
  "跟我回家,放任你也够久了。"他回过身来拔我的手。
  "喂,你讲讲道理,你说赶走就赶走,说回去我就要乖乖回去吗?你当我什么?"有这样蛮横的人吗?
  "当你是我儿子,我叫你回去你当然要回去。"
  "你终于连最后一点文明的痕迹也要刨除了吗?你这是出尔反尔,不讲信用,明明和我断绝了关系,父子个屁啊!"我正骂得爽,突然一阵天旋地转,脑部一下子□,他、他竟然抱着我的脚,把我整个头朝下抗起来,我树也抱不住了。
  等眩晕过后,我一看颠倒的世界,忍不住又大骂起来,"哇你快放我下来,你个神经病!啊——"不可置信的惊叫,他竟然打了我屁股一巴掌。
  "闭嘴!"
  "好、好我闭嘴,你放我下来,我跟你走。"眩晕感和羞辱感向我袭来,该死的杨凌照!
  脚落实地后,我还头重脚轻,抓着他手臂好一会才把脑子里的血压回心脏里去。
  "你??????"我舒坦了一点,还没开口就被他打断了。
  "你再骂一句脏话,我就像刚才那样把你抗回去。"
  好,我的确怕了,很有效的威胁,我咬牙切齿地在心里把他骂了个遍。
  他警告地看我一眼,拉过我的手紧紧捏住,"心里也不准骂。"
  这个他可管不着。
  "你不坐车回去?"我看他很有走回去的打算,这里离他家说远不远,但也不近,他这副德行还好意思继续丢人现眼?虽然我的也好不到哪去。
  "你不是最喜欢在雨中走回去吗?"
  还好意思说,上两次都是怪他我才那么狼狈!
  一路上他紧紧地牵着我的手,好像我随时都会跑掉,温热的手心紧密得全是蒸发不了的汗,雨点砸在我眼皮上我抬不了头,只有盯着那两只牵着的手,这样坚定的相握着,连体温都融合在一起,好似不会分开??????走到别墅的院子前,他的手放开了,拿起门外的对讲机叫秦叔来开门。
  我盯着那只失温的手,有些走神,然后自嘲地笑笑,不要贪心,不要贪心,贪心没好结果的,我在心里说。
  "走。"门开了,杨凌照又拉过那只放开的手把我往里拽,进到院子里面秦叔忙把伞撑过来,不过我们这个样子,撑不撑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老爸,你刚刚发什么疯一下子跑出去了?"一进门就听见莫里斯的大嗓门,然后看清楚两个落汤鸡的人后又一脸傻样张着嘴愣住了。
  "卓越,从今天起你哥就住下了,你那些坏脾性给我收敛点。"
  "我没??????"杨凌照一记眼刀过来,我闭嘴了。
  "真的吗,飞飞?"莫里斯高兴地扑过来,也不管我身上全是雨水,"你真的要和我们一起住了?那又可以吃到飞飞做的饭了。"
  莫里斯兴奋又幸福的样子,让我不忍心说拒绝的话,只好点点头,我真是拿他没办法。
  "好了,让开,我们要去洗澡。"杨凌照一把推开莫里斯,拉着我上楼。
  我看着我们路过的地盘被弄得湿漉漉的,有点不好意思,"秦叔,我等会帮你擦吧。"
  "呵呵,不用,阿飞少爷,你们赶紧去洗澡吧,别病了。"秦叔笑眯眯地说,我用眼神示意等会去找他,明明说好一切放下了,这么还要告诉杨凌照我要走?
  "飞飞,我帮你洗吧,到我房间去。"莫里斯也过来拉我的手。
  "卓越你帮秦叔擦地,我等会要看见一尘不染。"杨凌照冷冷地瞪了莫里斯一眼,径直拉着我走了,我都可以想象到莫里斯哀怨的表情。

请求
  "你房间?"我略微观察了这个比我住的客厅还大的卧室,墙面上没有多余的装饰,这个房间的感觉很线条化,家具都是黑木质地,而床面竟然是淡蓝的净色,这个颜色??????使整个房间带上了滑稽的冲突感。
  "好了,别发呆了,进来。"
  一个闪神,我已经被拉进了浴室。
  "你??????怎么把衣服脱了?"问了个蠢问题,"不是,你洗澡拉我进来干嘛?"他不会自己先洗吗?我赶紧转过头,回避、回避,他们一家都是暴露狂!
  "你不洗吗?湿衣服穿在身上你不难过?"他的声音怎么听起来带着调侃。
  "洗,要不我到莫里斯房间洗吧,挤着你多不好。"我干笑两声赶紧去开浴室的门,该死,怎么打不开?
  背后一股热气贴上来,全身冷汗的我被这种冷热交汇生生逼出一身鸡皮疙瘩,加紧时间拧开门啊,快开门——
  "你在干什么,后面有鬼追你吗?"那只笨手上也被一只滚烫的手压住,顿时不敢再动一下,"你快把我的门把弄坏了。"
  "本来就是坏的吧,哈哈。"要不然怎么该死地打不开"你到底在磨蹭什么?"僵硬的身体被板过来,为什么我的视力不是前世的那种大近视,要看见他不解微微皱着挺俊的眉的样子,以及??????光裸的蜜色皮肤,水珠顺着刚毅的线条往下滚,我的视线不由得被那滴水牵引,往下??????毛巾?靠,甩甩头把那点不正常的失望甩掉,不可以这样,你快快恢复正常、恢复正常!
  "你看什么眼睛都直了?"突然我眼前一个放大的脸,带着戏谑。
  赫,心高度跳跃了一下,然后像使了乾坤大挪移地缓缓放下,这招过后我已经有了虚脱感。
  "那个没、没看什么啊,好热啊,二氧化碳太多了,要不我先出去了,免得这里氧气不够啊,哈哈。"这句语无伦次的话终于说完,我身上的水都快变成汗了。
  "热,那你身上怎么还是冰冰凉凉的?"
  "啊——"说话就说话,不要随便就搂搂抱抱地,我简直是爆发式地推开那个温热的怀抱,"我去莫里斯房间洗。"再呆下去,我的心脏有可能早衰。
  "等等,你还要再去弄脏别人的屋子吗?你该不会是??????在害羞?"
  啊——,"害你个头,老子哪里害羞了?"MD,他那声音听起来怎么就像是在调戏老子似的,吐血,和他在一起,我的形象气质通通搞失踪,就TM想骂人。
  "你号称谁老子呢?"这方地就这么大点,我一下又被抓到他面前,近距离看着那张明显阴沉下来的脸。
  "没,你刚才听错了。"好,好,他才是正宗的老子。
  "说了不准再骂脏话,让我再听到一次,我就封了你的嘴。"
  "是、是。"一点用都没有的威胁,他还能用胶布封我的嘴?而我基本上不骂脏话的,除了对他,"你放开我。"
  "哼。"他拉我到浴缸旁边,扔了块毛巾给我,"脱衣服,快点。"
  我又一次僵住,好吧,洗澡是要脱衣服,我也从来不会做穿着衣服洗澡的蠢事,但是跟别人一起洗就另当别论,好吧,两个男人一起洗澡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反正我已经不是女人,扭扭捏捏地像什么样,但是??????看别人□是一回事,自己□又是一回事,算了,豁出去了,他还称得上是这个身体的父亲,老子和儿子洗澡很正常,就像我和我妈一起??????我把身上唯一的T恤脱下来,那种像麻虫一样的粘稠感终于从身上褪下,舒口气,感觉也不是那么别扭,一看杨凌照遍地乱扔的衣服,这种习惯一看就是被人伺候惯了的,我看着碍眼,环视一圈,竟没有找到一个能放衣服的盆,只好一件件捡到角落,衬衫、长裤、内裤??????这个迅速丢到那一堆衣服上,鄙视他的习惯,我愤愤地看过去,却看到他眼神幽暗地看着我,见我看他,又迅速撇过头,耳朵可疑地红了,??????难道他也害羞?怎么可能,他有什么好害羞的,很快就推翻了这个不切实际的结论。
  我回过神我看见他已经离开浴缸向我走过来,这次是??????全 裸??????"你怎么老爱发呆,不冷吗?"
  看着那只离我越来越近的手,我像蚱蜢一样跳起来,"我、我去洗衣服,你先洗不用管我。"我的声音简直是就跟被踩了脖子的鸡一样。
  结果我没注意后面的马桶,膝盖重重碦到上面,麻经一紧,腿骨力气瞬间全失,不由自主往下跪,双膝还没着地,突然被拦在腰上的手臂托起来,那个突如其来的温热的肢体使我心里一惊,反射就往后推去,后面的人显然没有想到我会突然出招,竟被推开了,我腿上的力气还没恢复,腰上又由于刚才那该死的碰触失了力气,于是膝盖实打实地跟冷硬的地砖来了个亲密接触。
  "嘶——"疼啊,又撞上哪条经了,泪意直逼上鼻眼。
  "你怎么笨到连站都站不稳?"
  恶人先告状,我怒瞪着他,他顿了下伸手要抱我起来,我赶紧大声说,"别动,我自己起来。"再让他碰一下难保我还会摔得更惨。
  但这句话没有作用,他坚决果断地环住我的腰拉向他,直接的皮肤相贴使我生生地打了个冷颤。
  "你很冷吗?抖成这样,还不赶紧过来冲水。"
  ??????"你怎么这么瘦,我叫你好好吃饭你没听进去吗?上次听卓越说你经常不吃晚饭,所以才会抱起来一身骨头。"
  ??????这时门开了,莫里斯大刺刺地走进来。
  看见这种情况愣了一下,歪着头问,"老爸,飞飞你们怎么了?"
  "哦,"我找到了声音,"刚才我滑倒了,你老爸扶我起来。"
  腰上的手似乎不满地紧了紧。
  "你进来干什么?"
  "来给飞飞送睡衣啊,我听见没水声,就想你们八成还没洗吧,老爸又笨,不会照顾人,看,还把飞飞给滑倒了,飞飞不是不喜欢和别人一起洗澡吗?到我那边去吧。"莫里斯一边说一边走过来,很自然地把我腰上的手扯开,终于自由的我赶紧闪到一边。
  莫里斯拉起我的手往外走,我巴之不得,亦步亦趋地跟上。
  "等一下,不用这么麻烦了,在这边洗也一样。"杨凌照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我们,再次拉住我的胳膊。
  "哇,老爸,你实在是笨手笨脚的,还记得我小时候你唯一一次给我洗澡吗?你把我皮都搓下了一层,我疼了才咬你一口,你就生气地走了,让我一个人坐在浴缸里哭死也不管我,我怎么放心把飞飞交给你?"
  原来还有这茬事,太不负责任了,我鄙视地看过去,杨凌照脸都黑了,咬牙切齿地问,"有这回事?"
  "当然,这件事给我惨淡的童年增添了一笔惨淡的记忆。"莫里斯痛心地控诉,我皱着眉安慰地拍拍他的肩,那边咬牙的声音更重了。
  "莫里斯我们去你那边,让你老爸一个人洗吧,他不会照顾人你也别怪他了。"可能他连自己都不会照顾。
  "恩,我不怪他,但是飞飞你是大的,你要照顾我啊。"莫里斯可怜兮兮的样子我看着很好笑,杨凌照黑脸的样子也很好笑,于是我心情好起来。
  "当然,我会的,我是你哥哥嘛。"我微笑着捏捏莫里斯的挺俊的鼻子,莫里斯也笑得像朵花。
  于是我终于能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擦着头发出来就看见莫里斯直勾勾地盯着我瞧。
  "怎么了?"我他被瞧得莫名其妙的,睡衣也没扣错扣子嘛。
  "飞飞,"他拉我过去一把把我扑到床上趴着不肯起来,"你是个傻瓜。"
  赫,臭小子,"不想混了?敢说你哥我是傻瓜?"我抬起手就往他腋下挠去,结果他抓住我的手按在旁边,我就动不了了,上天实在是太不公平了,他比我高也就算了,力气还比我大,实在是愤愤不平!
  "以后不要单独跟老爸在一起了。"他闷闷地说。
  "哦,好,我没事跟他在一起干嘛?"莫里斯这个要求实在是奇怪,不过也没什么,是怕我抢了他老爸的注意力吗?果然还是孩子心性,"喂,起来了,你重死了,我有事去找秦叔,你也去洗澡睡觉了。"
  "好吧,记得今天我说的。"
  "是了是了,快去吧。"
  秦叔不在他房间,我在客厅叫了一声,秦叔从一间房里伸出头来。
  "阿飞少爷,我在给你整理一间客房,今天你先在这里委屈下。"
  "秦叔你不用叫我少爷,你知道我不是,而且我不习惯。"受了几十年共产主义教育,对这种带着封建性的称呼真的是很不习惯。
  "秦叔是习惯了,没人的时候我就叫你阿飞吧。"
  "这样就对了。"看见秦叔在换被套,我上去帮忙。
  我利索地把被子塞进被套,捏住两角很快就把它抖平。
  "阿飞你做这些事比我还熟练,小少爷就不会。"秦叔有些感慨。
  "没办法,我住了8年宿舍。"
  "其实你真的和小少爷很不一样,你也没有刻意隐瞒,而我就装作不知道,只想自欺欺人就这么过下去了。"
  我叠好被子,在他旁边坐下,"对不起,秦叔,我知道真相让你难受,但是这是必然的,不是吗?"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我不甘心,"秦叔死死地抓住了我的手,"面对你的时候跟自己说,不能这么自私,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一直留到现在才说要走,但是回来后心里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不想又这么失去,秦叔不想就这么无亲无故地死去,我想抓着你,就像抓根救命的稻草??????"
  "秦叔??????"他弯着腰,气喘不止,我的心也一阵阵抽疼。
  "于是我跟先生说,说你刚才来跟我道别,走了就不会再回来,我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理,想不到先生听了立刻就直接从书房冲出去,连鞋都没好好穿,我就想,我做对了。"
  "做对了?"做对了什么?
  "是的,先生他对你是有(亲)情的,他不像以前冷心冷血了,那么该是他付出的时候了,你可以向他索取他的爱,然后尽情地挥霍,这是他欠你们的,你和小少爷他都欠了,欠了就要还,小少爷已经不在了,只有你了,可以请你帮小少爷索要吗?他想要的一直是那么少??????那么少??????"秦叔说到最后已经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我张张嘴,却没说话,我该去索要吗?即使这样的爱我并不需要,索要,然后挥霍,这样你就能甘心了吗,秦叔?
  "求求你,求求你??????"
  "咦,你在这里啊。"莫里斯打开门走进来,看见我们的样子,快步过来,"秦叔你怎么哭了?飞飞你怎么也是一副要哭的样子?"
  "莫里斯你来了?"一说话我的眼泪就没止住,他每次都适当地出现。
  "你怎么了?"莫里斯声音变得深沉,一把把我搂紧怀里,"发生了什么事?"
  听着他难得正经的声音,我的心里柔软起来,低低地呢喃,"没事,我没事??????"
  莫里斯把我的头抬起来,擦去脸上的泪水,"你别哭,这么好看的眼睛哭肿了怎么办?"
  "好,你需要我吗,莫里斯?"我直直地看着他。
  "要,当然要,你是我哥哥,以前我来中国的时候,你讨厌我,冷冷淡淡地对我,我才想我也不要理你,现在你说会照顾我的,那你会爱我吗?"
  看着他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又带着期望的眼神,我笑了,"会,如果你需要我就留下。"对着莫里斯,也对着秦叔说。
  其实我也想留下吧,从跟秦叔、杨凌照有了牵扯,从莫里斯突如其来地闯进我的生活,我慢慢变了,也变得贪心,贪恋有人关爱的温暖,同样贪恋能关爱别人带来的满足,只是有人说我不再被需要了,不想自己变得狼狈,所以想离开,如果秦叔、莫里斯你们会需要我,那我就留下。
  "你们抱成一堆在这里干什么?"杨凌照也进来了,皱皱眉首先把莫里斯拉开,"你眼睛怎么了?"
  "红眼病犯了。"当然这里不可能会有风沙,进沙子迷眼这种说法不可行。
  没管这个理由有没有可信度,我站起来赶人,"好了,秦叔你们都去睡吧,我也要睡了。"说完转身拉开被子。
  "飞飞你今天要跟我一起睡。"莫里斯叫起来。
  "你现在房间里有空调了啊。"之前在我那儿他说热,要抱着我这个天然空调才睡得着,而且他人高马大的老睡沙发对他发育也不好,我同意了他和我一起睡床,不过他太热我一般都会把他踹到一边。
  "但是没抱着你我睡不着,你看昨天我就失眠了,黑眼圈都出来了。"
  我看他胡扯,整个人神清气爽的,眼里连血丝都没有一根。
  "什么抱在一起睡?你们多大的人了还睡一起?"杨凌照沉着脸往外拖莫里斯。
  "老爸放手,我一直都跟飞飞睡的,我要和他一起睡。"莫里斯大有死不罢休的气势。
  "不行。"杨凌照脸黑得快成锅底了。
  这两只烦不烦,多大点事闹得人不得安宁,我刚要开口,秦叔发话了,"二少爷你睡相不好,阿飞少爷很容易失眠的。"这倒是真的,这小子的睡相和他的性子一样活泼好动。
  "阿飞少爷你的体凉,和先生一起睡吧,暖和点你睡得才好。"
  啊——?我没听错吧,而且现在的天气热的要死,我体凉也不至于睡不好。
  秦叔对我使的眼色视而不见,反过来对我使眼色,秦叔,你的身体力行的也太快了吧。
  "先生,阿飞少爷,你们父子分开那么久,很久没有好好说说话了,一家人哪有什么隔夜仇。"
  "好。"
  "不好。"这句是我和莫里斯异口同声,秦叔,我知道你想给我们制造机会的迫切心情,但是,我和他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吵架还差不多,另外,机会也不是这样来创造吧。秦叔给我一个就是要从小处着眼的表情。
  "老秦,带卓越上去睡觉。"杨凌照嘴角带笑地说。
  "不要,我不要一个人睡,我们一起睡吧,我也好久没跟你说话了,老爸!"莫里斯颇有抵死不从的架势。
  "二少爷,床不够大的,你睡觉姿势不好。"秦叔面无表情地说,抓住莫里斯一点把柄就使劲说。
  "不会,"我狠狠地瞪着秦叔,"莫里斯睡相很好,不裹被子不踢人,我习惯和莫里斯睡。"
  "卓越,明天你去公司开始上班,反正你说已经修完大学的所有课程,不回美国的话就来帮我吧。"杨凌照轻描淡写地说,莫里斯马上脸色剧变。
  "我想起来了,我下学期还有几门课要修,今天好累啊,我回房了。"说着打了个哈欠。
  莫里斯!这样就被搞定了?
  "先生,阿飞少爷,晚安。"秦叔弯腰关门,你一个社会主义的老党员同志,学什么旧社会的封建礼仪?
  下面??????冷场。
 "今天是到我房里睡还是要在这儿?"
静夜
"今是到我房里睡还是要在这儿?"他看着我,很平和地征求意见。
我的意见当然是他回他高档的卧房,我就在这普通客房暂住一晚,"你随意,我是觉得要您屈居在这客房不好,要不您回去你的卧室吧,也不会因为认床而影响睡眠不是。"
"过来。"杨凌照冲我招招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明显不想再讨论去哪里睡这个问题。
"你一定要对疏远到这种地步吗?"见我愣着没动,他有些无奈地。
"没……"说不上疏远,顶多保持距离,"我不习惯和别人睡。"
"你刚才不是说习惯和莫里斯起睡?"他一边说一边躺下,脸上是:怎么换我就说不行的样子。
我眉头有些抽筋,莫里斯那是孩子,孩子的要求总是不好拒绝,而且,如果没有发生那件荒唐的事,我心里也没那么重的疙瘩。
"卓飞,过来,"他甚至向我伸出双手,"过来爸爸这边。"
听到爸爸两个字,我更是头皮发麻,好吧,总不能我就站在这里耗一夜,我有些僵硬地走过去,僵硬地爬上床,拉过被子盖住半截身体,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晚安,拍熄床头灯。
睡下后发现个问题,"要不我找秦叔再要条被子吧。"被子是够大,不过我们之间的距离实在是远,在人家里,和别人同睡,总是不好意思多占被子不是。
说完我要爬起来,突然腰上就被一只大手按下去,后背杨凌照温热的身体就贴上来,我颤抖一下,挣扎起来,大概是感觉到我的抗拒,后面的手放松了。
"你就别折腾人了,老秦这几天风湿犯了。"后面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犯的严重吗?"我转过头去问,"有没有去医院看看?"这几天雨下得实在是太多,空气湿度重,风湿犯了就像如蠧附骨,绵绵延延地疼。
"你自己去问。"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冷漠。
也是,他一个大老板,怎么会在意自家管家风湿的小毛病,我心里冷笑一声,转身挪得更远了。
"如果我生病了,你会关心我有没有看病吃药吗?"
哽了一下,想了一下,我坚定地说,"会。"不过轮不到我来关心,等着得他青睐,献殷勤的人多的是,等轮到我来关心的时候,他都被人伺候好了。
不过他对这句空头支票明显很高兴,"我以为你只会关心我以外的其他人。"
"嘿嘿。"我有些汗颜,他不会觉得养个好儿子吧,但是总觉得他样的人怎么会生病,当然也没想过要关心他,关心他……用得着吗?
一阵沉默过后,一张脸突然黑乎乎地出现在发呆的我眼前,惊吓程度不下于灵异事件。
"就知道你没睡着,怎么不说话了?"杨凌照的眼睛在带着微光的黑暗中异常的明亮。
"哦,我以为你要睡觉了。"不说话怎么了,不说话他就可以吓人了?
"这张床很大,如果你不是特别喜欢睡边边就进来点,你觉得我很可怕吗?让你情愿就算掉下床也要离我这么远?"他明亮的眼睛带着丝逼人的气势直视着我。
"不是,我就怕挤到你不好意思。"
"我的身边很空旷了。"他讽刺地说。
 我眨眨被他瞪得酸涩的眼,也是,没必要委屈自己睡得这么不保险,于是往里动了动。
"你往里边挪挪。"想往里动却发现他根本就没给我空间,都快紧贴着我了。
一只手迅速搂住我的腰往里带,力气大得把我硬生生转过身来,还没反应过来,抬头就贴到个温热的胸膛上,"唔……"
"怎么了?"他的热气呼呼地喷到我的头发里,头皮冷热不均,发起麻来。
"磕到鼻子了,放开。"什么破胸膛,这么硬。
"我看看。"他竟捏起我的鼻子了。
鼻子又疼又通不气,我只有张开嘴呼吸,"喂……"真拿我好玩?我怒了,使劲推他,手心是厚实的触感,无意中触摸到一个凸起的点,头上的呼吸突然粗重起来,他怎么了,也呼吸中断?
捏我鼻子的手放开了,我大口吸几口气,他怎么了?我看着突然放开我,甚至还和我保持距离的宽阔的背,他抽筋了?
"喂,你没事吧?"不会刚才才说生病现在就现世报了吧。
"没事。"过了一会他才说话,似乎有些沮丧。
既然说没事那就算了,床和枕头都很软,旁边有个暖源果然会让人安心啊,只是他睡个觉用得着这么僵硬吗?
的意识逐渐模糊,隐隐有东西在我脸上乱动,烦人的痒,我抬起沉重的手捂着脸,他干嘛,还让不让人睡了?
 啪——我忍无可忍睁开眼,拍开那只害了多动症的手。
"秦叔让我们多说说话。"他淡淡地说,对他的行为竟毫无愧怍。
"你还要说什么?"忍着问。
"你脸上的疤好了。"不明摆着吗?
"很好。"自言自语不无聊吗?
"你说你只记得五岁以前的事?"
 ……冷汗上来,我哪记得什么五岁前的事?不过他问了也不怕,小孩子记得上学前的事就不错了,理直气壮说记不清就行了,再说据秦叔透露,杨卓飞五岁时才接被他领养(?)的。
"忘了五岁到车祸时的所有事,……也就是忘记关于我的所有记忆?"
说不清他的语气到底是什么意味,只是我的心有些发软,冲口就,"其实这也没什么,那个你不是忙着事业吗?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多,感情不深吧,那场车祸冲击太大,我会忘记你也是正常……"
我越说声音越小,因为那边气压也越来越低,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我也是想安慰他不要太在意我的失忆,据秦叔爱火他是很不待见杨卓飞的,杨卓飞生活极其糜烂的时候也不见他尽尽做父亲的义务,好好管教杨卓飞不要再危害社会,而是任其发展,可见两人之间实在没什么好的感情可言。
"你是在怪我。"很肯定的语气。
 "也许吧。"这个问题他问了很多次,我说不怪是不可能的,有时是恨,杨卓飞也是怪他的吧。
"呵呵,应该的。"黑暗中的声音似乎更显落寞。
"那个……也不是,只是一切都过去了,你就不要多想了。"很没有水平的一句话,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杨卓飞人死无法复生,我也没资格就以前的事来谴责他。
"喂,你为什么突然又想管我了?"不是早就安排好了杨卓飞成年以后就任其自生自灭,责任尽到甩手不管吗?(很多读者也想问……汗)
 他终于转过身来直面着,盯得我心里发毛。
"你差点就死了。"
然后呢?
他就没再说话,只是盯着我,我等后面的话等到气短。
"睡吧。"他说完句就闭上眼睛,疙瘩到要上去掐人了。
意识模糊间,我听见他的喃喃自语:你的眼睛里没有我,自在自得,感觉好像彻底失去你似的,如果不抓着你,你就不见了……
"你在意吗?"不知道我那个时候为什么会这么问,问完就抵挡不住睡意的侵袭,再没有感知。
 意识按照平常的时间清醒过来,还没睁开眼就感到被一股视线牢牢锁着,愣是把正要睁开的眼皮拉回来闭好,想等那股视线撤了再睁,总不好直接睁开就盯着人家,而且也不习惯像莫里斯样,一大早起来就热情洋溢地拥抱道早安,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起床,想干什么干什么,哪有这么麻烦的还要想醒来后怎么相处……(你想太多)
 看什么看,还让不让人醒了?
"你的眼球在动,你是在做梦呢,还是在想问题?"杨凌照凑到我的耳边喷着气戏谑地说。
我捂着耳朵怒气冲冲地睁开眼,"杨总你不是该去上班了吗?"而不是还赖在床上盯着我看,我又不是早点。
"说了不要叫我杨总。"他轻皱着眉头,"你到现在还不愿意叫我一声爸爸吗?"
"我先去帮秦叔做早点,莫里斯说要吃的。"我赶紧爬下床,他这不是废话吗?愿意叫早叫了。
"等等,过来。"
无奈我过去听他有什么指示。
一双强有力的手把我搂过去,左脸颊被印上一个有些柔软而湿热的唇,"早安……"
 心里一悸,瞬间我的脸红了个够,这个人……上次亲嘴,这次就亲脸了,还得寸进尺了……(顺序搞反了)
"你……"我愤怒啊,太无耻了,就算他也是美国长大的也不准在中国的地盘上随便就亲人。
"你不是也该回我个早安吻吗?"他眼睛贼亮。
"咱这边没这个习俗。"我皮笑肉不笑地推开他,三步并两步走到门边打开门。
"飞飞,早安——"一开门就撞进莫里斯怀里,才抬头脸上又被亲了一下。
"说了大早地不要把口水抹在我脸上。"我生气地拿袖子擦着脸,这一家子是亲人狂吗?一个这样,两个也这样。
"飞飞,我都在门口等你好久了,就怕你还睡着没敢吵你,礼尚往来你也要给我早安吻,以前你都吻的。"
……算了,我踮起脚轻轻在他脸上碰了一下,如果不亲这个所谓的早安吻,他就有本事闹到我上班出门都不消停。
莫里斯两眼放光地埋进我的颈窝,使劲蹭。
"好,好,放开,我去做早点,要吃什么?"我拍拍他的背示意他蹭得也够。
"绿豆粥。"莫里斯抬起头来,嘴角却带着丝得意的笑看向我的身后,我转身,杨凌照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
"你刚才不是说没个习俗?"
"是没有啊,只是莫里斯习惯要什么早安吻的。"顺顺小孩子的意也是应该的。
"让开,一大早的别粘着我,你热死了。"我推开莫里斯走出去。
"喂,飞飞,老爸和你睡你没有踹他?"
"我为什么要踹他?"什么踹不踹的,别这么大声说出来,弄不好别人还以为我心怀诡意。
"你不是老在睡觉的时候踹我吗?"他一副你偏心的样子。
"那是你实在是太热了,和你一起睡就像夏睡电热毯。"
"那老爸不烫吗?"
"没你烫。"人家那叫温度适中,不像莫里斯一个火球似的,偏偏还喜欢粘人,夏天就一高温灾难
没再跟莫里斯闲扯,我到秦叔房里洗漱,秦叔已经在客房的浴室里放了新的洗漱用品,可我不想再过去,叫秦叔给我重新拿了新的。
"阿飞,昨天和先生谈的好吗?"
"秦叔,老实说,我不知道要和他谈什么,拼命让他给我认祖归宗?"秦叔就只要这个效果吗?
"你已经'认祖归宗'了,先生已经去把你的户口又给要到名下,名字也给改过来了。"
我差吸进一口洗脸水,"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先生托人在上头直接办的。"
 很好,越级办事可以让我这个当事人连知情权都没有,杨凌照,怕不带么仗势欺人的。
我盯着镜子里的脸,那张脸刚才还被亲过,轻柔而炙热的感觉似乎还萦绕不去,心又不规则地跳动起来,但是莫里斯亲的时候怎么就没有种感觉,莫非是习惯了莫里斯而不习惯他?
甩甩头拍拍脸,别想这么奇怪的事,那个烂人还擅自给我改户口,我OOXX
于是那边的杨大总裁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
"阿飞你脸怎么红,没事吧?"秦叔关心地问。
 "没事没事,对了,听杨凌照说你风湿最近犯得厉害,有没有去医院看看?"
"这是老毛病,贴几帖膏药就好了。"
"我也知道治不好,我妈风湿也严重,疼起来整夜睡不着。"
"阿飞,别露出样的表情,秦叔会难受,是秦叔的自私绑住了你。"
 "别在意了秦叔,说了是我的错,歌里不是唱了吗,'回不去的名字叫家乡',只要他们好好的我就满足了。"
"把他们接过来吧。"
啊?
"接过来,和我老秦也有个伴。"
"谢谢你,秦叔,就像你说的,那是他们的根,是根就离不了土,像我这样离了土的是浮萍,没有根的依托,就只有依附,而且,我不想他们知道'林飞'其实是'杨卓飞',那样我就真的想去死了。"让他们平平静静地过完一生,这就够了。
错落
餐桌上杨凌照脸色不好地看报纸,见我抬碗上来,还怨怼地瞪我一眼,我都还找他算自作主张的账,他还给我脸色看了!
"莫里斯,绿豆粥现在熬不好,等中午吧,先吃秦叔熬的白米粥,要不你吃牛奶鸡蛋?"故意不管他要吃什么。
"随便,飞飞给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好养的孩子!
 倒是杨凌照一直在挑三拣四,一会嫌粥太甜,一会说蛋太老,于是我直接在盘子里打上个生蛋,重重砸到他面前,爱吃不吃。
"飞飞,你好厉害,够权威。"莫里斯看得目瞪口呆。
"好孩子不要学挑食。"我摸摸他的头。
杨凌照于是脸又黑了。
"你是来当少爷的,不是来做仆人的,进进出出忙忙碌碌像什么话?"
"哈,哈,杨先生,在我的观念里没有谁活该就低人等,也没有人生就是老爷少爷的,你们有更多的资本来给自己搞社会分层,但也不必随时觉得自己就高高在上。"要不是帮秦叔,这人我还不伺候。
"哎,先生,你以前也没样说过老秦的,今天怎么就这样了?阿飞少爷,以前先生从没当我是仆人,你别在意。"意思是说他今抽风?
"……对不起……"莫非我听力出了问题?
"老秦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杨凌照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他这是变相跟我服软了?我下意识看看窗外的太阳,确定没从西边出来!
"咳,先生别么说。"秦叔也弄得极不好意思。
"老爸,听说你厨艺不错啊。"莫里斯,你要转变气氛也不用丢个惊天大雷吧?我差点被口水呛死。
"你听谁说的?你见我煮过一顿饭吗?"杨凌照疑惑地问。
"是没有,那飞飞你为什么说老爸做的饭比你做的好吃?"莫里斯抬着他那颗虎头虎脑的脑袋问,而我很想一棒槌敲下去,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哈哈,那是……"怎么敷衍过去啊——
"那是阿飞少爷说我呐。"秦叔插进来,于是所有人的视线又都瞪到他身上,俱都惊讶。
看着我也惊吃惊的样子,秦叔一个眼色使过来,我明白了,"是啊,秦叔做的饭就是好吃啊,我拜秦叔当我的干爸爸了。"盯着桌子上的碗,在我心里的确有点把他当父亲的意思,所以话出来很顺当,只是有点不敢看杨凌照,低着头都能感到他犀利的目光,这个蹩脚的说辞让我手心里一下子全是冷汗。
"原来飞飞你说的是秦叔啊,你那时'爸爸'三字得那么顺溜,我以为你在说老爸,我就说老爸什么时候厨艺大好了。"莫里斯貌似相信,但是他能不能不要再火上浇油?今天早上杨凌照才不爽我抵死不叫他爸爸,现在来这茬事,我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杨卓飞,你让我觉得做人有点失败。"杨凌照没有发怒,只是紧紧握了握手中的汤匙,过了一会缓缓地说出这句话,说完,丢下没吃完的食物,径直上楼了。
看着一桌子的狼藉,我一下子全身无力,心情极差,心里压抑得有些难受。
"飞飞,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莫里斯有点手脚无措。
"没,你好好吃早点吧,别想些有的没的。"我对他笑笑,"你借我件衣服吧。"昨天的衣服我记得还堆在杨凌照卧房的浴室。
"你的衣服我给洗,只是现在可能还没干。"
"秦叔,你放着让我来洗就好,你风湿犯好好休息就是了,还洗什么衣服。"我是有点懊恼的,自己光顾自己,让秦叔么操劳。
"好了,我用洗衣机的。"秦叔有些好笑,我干笑两声,有把自己的生活先入为主地代入了。
"飞飞,你在家连件衣服都没有吗?"莫里斯很惊讶。
"恩,全部搬走了。"据杨卓飞以前的卧室空空如也,所以我才要睡客房。
"我那里还有小少爷的衣服。"秦叔看着我说。
"衣服你留着,我穿莫里斯的就好。"杨卓飞的衣服是秦叔用来凭吊的吧。
"可以进你的房间吗?我找件衣服。"我问莫里斯。
"我帮你找啊,一定给你搭配得漂漂亮亮。"莫里斯眼睛发光。
"……,不用了,你乖乖给我吃饭,吃完帮秦叔收拾。"要他给我搭配还不如穿秦叔的。
莫里斯的衣服……我穿起来怎么这么有哈韩哈日的感觉,T恤松松垮垮,甚至露出锁骨,裤腿长出来的部分绻成一推,头发再弄得有技术含量点竖起来,看上去就整一个小迷失少年,只是张脸上眼神抑郁,没一点青春飞扬的样子。
 莫里斯推门进来,打量了一下我在镜子中的样子,从后面圈过来,明明我才是大的,身高不如人,身材不如人,还时时就被他抱住。
"飞飞,你穿我的衣服好有风格啊!"他赞道。
"风格你个头,这种打扮看上去颓废又邋遢,一点精神风貌都没有,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的审美观怎么会变调得那么厉害。"
"飞飞,你不要像个老头子嘛,看你平时穿的,知道的以为你19,不知道以为你29了,你这么好看怎么可以穿得特色都没有呢?"
特色……,想起他所谓的特色我就大脑抽筋,他的特色只能用奇形怪状来形容,尽管他平时穿的很正常,但被他宣泄不正常打扮欲的那个人就倒霉,我坚决不会让他再宣泄第二次。
"我要出去走走。"管他是不是在YY他的"特色",我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放开。
"你要去哪?该不会要走了吧?"他没放开,反而抱得更紧了。
感到他的不安,我有些好笑,"我说了会留下来的,昨晚就说了。"
"但是我还是觉得你好像随时会走似的,我就知道老爸那个笨蛋只会惹你生气,你一气就会不管我独自走的。"
"好了,哪有这样说自己爸爸的。"我避重就轻地,即使是现在,我也确实还有莫里斯的那种念头。
"话说我没听你叫过老爸爸爸唉,还有秦叔怎么一下子叫小少爷,一下子叫你阿飞少爷?"
"那个,两个称呼样嘛,我不就是同个人吗?秦叔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呗,哈哈。"不着痕迹地擦擦手里的汗,这个莫里斯,这么注意细节干什么?
"那老爸呢?你讨厌他了,所以不叫他?"
"呃,不是这样的,是你老爸不准叫他爸爸的,连父亲也不准叫,我习惯不叫而已。"我正色道,把责任全推杨凌照身上。
"老爸太过分了,把你赶出去让你流落在外,还要辛苦地打工赚钱,你讨厌他是应该的,就一直讨厌他吧!"
"……"窝讨厌他不是因为个,"其实也没么糟,他不是还给窝一个暂时的安身立命之所不是?而且自己工作养活自己是应该的,你爸爸跟……我去世的妈妈有协议的,抚养到我18岁就算义务完结,他这么做有理有据有节,他可以顺自己的心,爱怎么做就怎么做,我没立场来指责他,所以别因为我就对你爸爸有什么看法,你也是从小就不在他身边,应该珍惜跟亲人在一起的时间,谁知道下一刻就会发生什么事情导致再也回不了家。"
"这里就是你的家啊,你住十多年的家,老爸不是已经让你回来了吗?如果他再赶你走还有我啊,我其实有很多钱的,养你到老都没问题,到时我们私奔,嘿嘿,我还没私奔过呐。"他立刻沉浸在"私奔"种新奇体验的幻想中。
"你好好进修一下你的中文水平,私奔不是样用的。"
我没管他,打开虚掩的门就看见穿戴整齐的杨凌照站在门口,反射退了一步,他眼光淡淡扫了我眼,越过我看向里面,"卓越,你怎么还没换衣服,跟我去公司,给你5分钟时间。"完转身下楼。
"哇,老爸你说话不算话,我昨天不是没跟你争飞飞了,你怎么出尔反尔?"
"莫里斯!"警告地打断他的口无遮拦,"你换衣服吧。"
给他关了门,下楼看看客厅没人,暗自松口气,不理人就不理人,昨天才硬把人拉来,今天就跟我冷战,怕你不成。
我在玄关处鞋柜里拿出还微带湿意的鞋子,秦叔已经帮我擦干了,穿出去晒晒太阳也好。
"你要去哪?"背后突然响起杨凌照的声音,手臂也被拉住。
我火大地转过头,他可不可以不要每次都神出鬼没的,特别是在我心神不宁的时候,"你管我去哪?"我想甩开,却被抓得更紧。
"你要走,离开吗?我说了这么多做了这么多你还是要走?"他低吼,眼里竟有无可奈何的挫败,我让他觉得患得患失吗?他这样,莫里斯也是这样。
疼痛感从手臂上传来,我皱起眉,也很无可奈何,我要走,可他们让人走吗?现在觉得不愿失去这个儿子了?可是事实上已经失去了,现在我就一冒牌货,使用别人的东西我认命了,留下来就当为杨卓飞尽孝,尽秦叔的孝,尽杨凌照的孝,当初他又是赶出家门,又是解除关系的搞那么复杂,我也不计较,但是我也不想像犯人似的去哪都要向他报备。
"我不会离开里,"暂时不会,"周冠青跟我说过,莫里斯回来,你已经不再需要我了,如果你只是需要一个儿子在身边,莫里斯足够了,但如果你需要两个儿子都在身边,那么我就不离开,直到你不需要了,这样行不行?"
"你是听他这么说才要离开我的?"他眼睛有些发亮的盯着我。
"……不是。"我否认,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犹豫下才说出来。
"你是我儿子,这里是你的家,以后不准说要离开,连念头都不准有。"他副要我发誓的样子
我心里怎么想他就管不着了。
儿子啊,好啊,我就做个好儿子!
"老爸你抓着飞飞干什么?快放开。"莫里斯也突然神出鬼没起来,看着他把杨凌照手指从我手臂上掰开的认真样,我满头黑线。
"哎,老爸你这个暴力狂,看你把飞飞的手抓成什么样了。"红了点,肿了点,不用大惊小怪的。
"我看看,"杨凌照把我的手抬起来,摸着上面的那几道红痕,皱起眉看着我,"疼你怎么不说?"哦,终于意识到我会疼了。
"我有甩你的手,只是你越抓越紧。"他喜欢抓着我,莫里斯喜欢抱着我,等莫里斯抱够了自然会放开,同理,等杨凌照抓够了也会松开,反正挣脱不了。
"如果下次我有弄疼你,你要说,哼一声也行,让我知道。"他认真地盯着我的眼睛说。
"哦。"他这么认真的样子我觉得很奇怪。
见我应了声,视线往下,"你穿的是卓越的衣服?"他也看不惯这个邋遢的装扮?
"是啊,老爸,你看飞飞穿我的衣服是不是别有风情啊?"莫里斯很是得意洋洋。
我给他后脑勺一下,从风格变风情?"你实在是要好好学学汉语,别乱用形容词。"
"飞飞你老说我汉语不行,我觉得很好啊,你看我成语都没错过。"是、是,他成语没错,只是在形容我的时候就错误百出。
杨凌照皱着眉,盯着我的脖子,我低头看,很正常一件T恤,只是穿我身上太大了,领口比较开,下摆比较长,没什么问题吧,他怎么一副很不满意的样子?
"你去给他拿件外衣。"最后得出这么个要命的结论。
"这种天穿外衣还不热死,我不穿,再说穿出去别人也会以为有病,夏冬不分。"
"那就不要出去,你出去要干什么?还是去你那间店抬盘子?"
"工作我辞了,就想出去走走,看看有什么店招人的。"都打算好了,谁知计划不比变化快,又要折腾一遍。
一阵沉默后,莫里斯以无比疑惑的语气质问道,"老爸,为什么你这么有钱,飞飞还要去打工?"
"他有钱关我什么事?"冲口就出,而且不是告诉过他自己工作挣钱才是正常的吗?
"……"
"是,我有钱不关你的事,"杨凌照说得咬牙切齿,"你是不是忘记了你还是我公司的员工,十年的合约,你旷工旷得也够久了,今天就去上班。"
说完拉起我的手就往外走,我愣是找不出理由来反驳。
"喂,等等,我还没穿鞋啊——"
规划
兜兜转转又回到这里,电梯门一打开,跟以前一样的忙忙碌碌的场面,众人在我们出现的那一刻,动作都有一瞬间的停顿,特别是我身上的视线带着更多的惊讶和莫名的亮光,彷佛找到什么可以深挖深掘的东西,让我心里寒了一下。
"杨总早。"众人齐呼,早?都十点多了,虽说老板本来就有迟到的权利,但至少注意一下影响。
"早,大家辛苦了。"老板随口而出的关怀,立刻改变了众人的眼神:我们不辛苦,您才是辛苦了!
"赫,老爸,看不出来,你还蛮的民心的嘛。"莫里斯凑过来小声说。
其实一开始我对此也是有些惊讶,照理说像他这么不讲理又暴躁的人怕在下属中口碑极差,但是对他工作的确会有他真的是个好老板的感觉,有魅力、有魄力,该给员工的人文关怀一样不差,对管理这门学问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王青玉迎过来,笑着打招呼,"杨总,小杨,早啊,这位是?"所有人都注意这这边,同样对这个冒出的大男孩好奇不已。
"我也是小样,新来的,你是老爸的秘书吗?姐姐你好漂亮啊!"莫里斯嘴里跟喝了蜜一样甜,这小子也太会讨人欢心了。
"呵呵,你就是杨总在美国的那位少爷吧,想不到长的那么帅气,我叫王青玉,你可以叫我青玉姐。"
"大家好,我叫扬卓越,你们也可以叫我莫里斯,从今天起跟飞飞一样都是大家的同事了,各位哥哥姐姐要多多照顾我们兄弟啊。"
看看人者第一天的发挥,看看我第一天的表现,只能哀叹一声,我的公共水平的确很差啊!
随后我只淡笑着跟大家打个招呼,"大家好。"
身份变了,待遇也变了,所有人都友善了,一个个上来跟莫里斯介绍自己,说起来我在这里工作了两星期,却连大多数人都认不准,大多数人也不是很会搭理我搜,当初和现在的冷暖差别竟有如此巨大。

"老爸你会不会雇人啊,怎么一层楼就那么点女的?男的看着有什么意思?搞不好阴阳失调,破坏了风水。"一进办公室莫里斯原形毕露,歪歪斜斜地靠在沙发上。
这只能说当今社会还是一个由男性主宰的社会。
"我叫你来是看人的吗?给我坐端正了,在公司我不想看见你这种样子。"杨凌照工作地时候就会转变气势。
莫里斯一下子端正了,一秒钟之后又兴奋地跑到那张还留着的办公桌旁,"咦,老爸你的总裁办公室怎么会有多出来的办公桌啊,为谁专门准备的吗?"
专门……
看着那张办公桌我有些恍惚,看向杨凌照发现他也在看我,"如果我走了,这章桌子也会一直留着吗?"不禁话就问出口,问完立马自弃中,我干嘛问出这么满怀期待的话!这不废话吗人走了桌子还留着干什么?
盯着我的眼神锐利起来,"你又说要走?"
"没有,我随口问问。"他对这个问题比我想象中的敏感,以后要注意点,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这张桌子是飞飞你的?"
我点点头,"我在这里工作过。"
"对了,老爸说你签了十年的卖身契,这不明摆着骗你吗?老爸你想飞飞给你做牛做马十年,太不厚道了吧?"
"莫里斯!"我有点哭笑不得。
"哦,他只是十年,你可能要做牛做马一辈子。"杨凌照很随意的说。
"哇——飞飞,身为他的儿子好可怜!"莫里斯扑上来抱着我的腰蹭上我的脖子。
"恩,我同情你。"拍拍他。
"喂,老爸这样说是要吧公司这个烂摊子丢给我了,飞飞你不想要吗?"他对我咬耳朵。
"本来就是你的,别担心我不会跟你抢。"送我也不要。
"笨蛋飞飞,我问出来才不怕你抢,只是你要什么呢,我到现在都不明白?"
我一愣,一定要什么吗?
"够了,在办公室搂搂抱抱像什么样,扬卓越离你哥远点。"杨凌照火大地说。
"哥~~~~,在办公室不可以搂搂抱抱吗?"莫里斯认真地问我。
"恩,这是个严肃的地方,态度要严肃点。"
"哦,那就是说在不严肃的地方就可以啦?"
"是的。"
突然我距地和莫里斯一起搭配气得杨凌照黑脸也是件有趣的事情。
内线响起,"杨总,周副经理来了。"
"叫他进来。"杨凌照同时用眼睛示意我们严肃点。
我笑笑,莫里斯也放开我,脸上堆砌漫不经心的笑容。
"杨叔叔、卓飞、卓越。"周冠青一进来就微笑着打招呼。
这个人和我之间是在是存有很深的芥蒂,我只是象征性地回一声:周副总经理。
莫里斯却拖着声音叫了声,"小清粥~~~~",这小子——
周冠青并不在意,拿了份文件给杨凌照,"杨叔叔,这是全升(上日下升,不知道啥字)那边今天传过来的方案,经策划部讨论有一定可行性,还要杨叔叔你拿主意。"
"叫秘书拿过来就好,何必亲自跑一趟。"
"这不卓越回来还没好好聊聊,今天听说24楼来了两个新同事,我猜就是卓越卓飞,顺带过来聚聚,哦,卓飞之前已经上过班了,实在是不好意思,那段时间我出差了,都没好好照顾你,不过杨叔叔亲自带新人,你以应该不会受什么苦才是。"
这句话一出,我和杨凌照脸色都有些不好。
"恩,谢谢周副总经理关心,那段时间我确实学会了很多东西。"我面带微笑地回话。
"听闻卓飞你不畏生死,智斗罪犯,使其伏诛,为社会除了一大害。"他用文言文似的语言赞扬我在我听来充满了讽刺。
"周副总经理道听途说的气势是夸大其词了,我除了等人来救外,无计可施,还差点拖累别人,后面思量起来真是愧对众人,与你说的实在是大相庭径。"
我看向"被我拖累的人",那时,怎样都不走要站在我身边的人……
"飞飞,你遇到什么危险地事?被绑架还是被挟持?"这个……都有吧。
对了,这样讲话才正常,周冠青这个神经拽什么文。
"没事了,别担心,你要想知道以后再说给你听,反正有点复杂。"看着他"我要知道要知道"的眼神,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
"冠青,你还有什么事吗?"杨凌照突然插进来。
"没了,卓飞,你今天没什么事吧,我想请你吃饭,你上次手上也没去看你,就当赔罪。"
"他今天还有事,下次杨叔叔请你们吧。"杨凌照淡淡地说。
"好吧,那我就先走了。"周冠青微笑着退了出去。
他只说请我,想暗示什么?
"怎么了?"我奇怪地看着又扑过来的莫里斯。
"我感觉不好,飞飞你好多事我都不知道。"
"那时你不在,不知道是理所当然的。"有什么好沮丧的?"等空闲了我讲给你听。"至少现在不是聊天的好时候,老板就在旁边,则以也该做做样子。
"你真被绑架了?肯定是因为老爸,我小时候也被绑架过,要不是因为他有钱,我也不回有这样的遭遇啊,老爸,你都有前车之鉴了,怎么还没好好保护好飞飞?"
"不是这样的,是一个神经不正常的狂徒,他想报复社会而已,不管你爸爸什么事的,只能说我倒霉。"
"小王,进来一下。"
"杨总。"王青玉进来恭敬地听候指示。
"你带卓越去熟悉坏境,看看他想在什么部门,你来安排,就当实习生。"
"哎?"这一串的行政命令下得很快,莫里斯的反应也很快,立刻就从我身上转移到杨凌照身上。
"老爸~~~,你怎么可以这样,吧我孤零零地丢给一群陌生人,我要和飞飞在一起,不然他会害怕的~~"
王青玉有兴趣地看着,我则尴尬得要死,我会害怕个头,他撒娇也不看看场合。
"小杨,你弟弟很可爱啊,你也不要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呵呵。"王青玉凑过来悄声说。
"小王,给他找女人最多的部门。"杨凌照扬手示意:拖走。、
"那是后勤部。"王青玉笑声道,我忍不住笑出声。
"啊——飞飞你取笑我!"莫里斯委屈地说。
"没有,那个,莫里斯来事学习的,跟着你才能学到东西吧。"
杨凌照看了我一会,缓缓说道,"并不是所有人在高层就能学到他想要的,如果一个管理者对自己组织的基层缺乏根本的了解,他一定不会是个合格的领导。"
"哦。"对组织管理学我没什么发言权。
我给莫里斯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杨少爷,我会找人跟着你的,有什么事可以找他解决。"
"什么少爷,你叫他小杨,要不就叫我小莫。"
男人一般拒绝不了美丽的女子,特别是美丽又知性的女子,于是莫里斯被请出去了,临走还对我挤眉弄眼。
"呃,这样莫里斯没问题吗?"只剩我们两个人了,一下子的寂静让我有点无所适从。
"他比你精明,不用担心他会适应不来。"意思是我比较笨了?
"坐,你要一直站着吗?给我说说你有什么规划吧?"
规划?值钱乱七八糟的人生,根本谈不上什么规划。
"既然留在我身边,就要对自己的未来有个规划,我不希望我的儿子整天浑浑噩噩的。"
我最终只得点带你头,就像聆听领导训话,下属所能做的只能一切称是。
"你没有学历,没有社会经验、工作经验,可以说,现在的你,一无是处。"
他的话句句击中我的硬伤,这些都是事实,被赤裸裸地说出来,胸口一片沉重。
"所有我建议你回学校读书,你中学根本是读废的,当然我有能力直接让你读大学,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凭实力自己考上。"
深吸一口气,"我不想回学校读书,"我再读大学,根本就是用四年来挥霍青春,而且,去读书就真真正正意味着要全面依仗他,这点让我觉得没有安全感,"我的工作血药使我们学历,我就自考什么学历。"我执意地看着他。
看了我一会,他说,"如果你要工作,就真正拿出点实力来,我这里不会收留没用的人。"
"我知道。"这一刻我着实不想让这个额男人看不起,付出任何努力也不能叫他看不起。
"那么你想做什么?到各部门去还是留在我这里?如果你想学既能就下去,如果你想学管理,就继续当我的助理。"
"我下去。"他不介意暂时收留我吃闲饭,我却不想留在这里,管理?他话中的意思我听得出来,我最好去学个可以傍身的东西,管理那是莫里斯学的。
"你决定好了?我希望你明白,这间公司最后是留给卓越的,当然也不回少了你该得得。"他直直盯着我,好像想盯出点我的心思来。
"你不用跟我解释,我明白,我不会要你一分钱。"我该得的?我什么都不该得,没有这个权利也没有这个资格,所以不用害怕我会和莫里斯抢什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皱起眉要解释什么,却无话可说。
"那么有什么部门是现在的我能呆的?"我只敢说能带下来,没资格说能胜任。
"你对什么有兴趣?"
兴趣没用,只能我去就工作,"偏文的有吗?"财会金融方面就不去碰了,"策划?"我想起刚才周冠青说拿什么策划书来,这个应该能学到东西又不会让我太吃力,最主要的事不是小文员哪种打杂性质的工作。
他想了想说,"也好。"
"那么,您开张条子,我自己下去就可以了,就说我市实习生。"有老总的亲自推荐也足够了。
"你现在就要下去?"杨凌照有些不悦。
"是啊,"我点点头,"我想大家对我应该也不陌生了,我想尽快工作。"我虽然还是靠裙带关系进来的,但应该不会像以前一样排斥,谁让身份在这里摆着呢?
"你……现在什么都不回,还是暂时不要下去,等学的差不多了再说。"他有些烦躁地说。
"没关系,我不会给人添麻烦的,我会好好学习。"不下去怎么学。
"你一点策划理论都没有,至少要吧相关基础知识学会了才行,我等会叫人送几本策划的书了,你好好看看,下去的事不忙。"
这样也对,我这样贸贸然地去了,什么都做不来就丢脸了,至少把基本的业务知识恶补起来。
市场营销学、分众定位、消费心理……一堆书很快送上来,我哦长那个来没怕过看书,知识接触到新领域才发现各个学科体系都不可小视,其体系庞大复杂,很有时间不够的感觉。
"你一副要把书吞进去的样子。"
"如果吞进去有用,我会吞进去。"头也不抬的答道。
"哈哈……"
有什么好笑的?我抬眼瞪过去,一下子有点看呆了,从没看过杨凌照笑得那么开怀的样子,窗外的光线淡淡地撒在他身上,有点氤氲的不真实感,仿佛他不是他,我一直在雾里看他,心跳有些不规则,那个废墟之上牢牢抓着我瘦不放,一直陪我到炸弹拆除后紧紧抱着我的身影,如此鲜明、如此直接,心脏宛如被狠狠敲打了一下,痉挛到血液冲顶……
"你怎么了?"直到疑惑的声音传来,我才突然惊醒,手心已经握皱了书页。
"没事,策划部的经理室谁?"随意找个话题岔开,希望他没注意到我刚才的失态,我刚才怎么了?不就看了个笑脸吗?
"你不知道,策划部直接由冠青管理。"
靠,我要知道绝对不会选策划部,要他当我的顶头上司不被整死?
"怎么一下子失魂落魄的?"
"我跟他貌似以前有过节,我想任何一个人知道和将要共事的上司不对头,都高兴不起来。"我讽刺地说,杨凌照不会不知道周冠青见不得我,还是痛痛快快地吧我送进策划部。
"你以前的确做过对不起他的事。"
"那么可以告诉我究竟做了什么人神共愤天怒人怨的事吗,我好好想想怎么赎罪不是?"
"冠青没说,不过你以前的确是做过很多不知收敛的事,冠青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如果不是你做的太过分,我想他不会一直记恨。"
所以送我给他出气?
"好,我明白了。"
就像个自己孩子跟人打架的家长,事后在别人上门来要求赔礼道歉的时候,就只会数落自己的孩子,真是个合格的家长啊,所以,就算周冠青一而再从言语上打击我羞辱我,他也从没说过什么,想到这里,心里生疼了起来,嘴上却只是带着嘲弄的笑。
我有什么号不满的,人做的对啊。看看杨卓飞以前怎么混的,吧自己搞得人见人弃,除了秦叔,谁都憎恨似的,可一个孩子究竟要怎样才会变成那样?秦叔又怎么会教出那样的孩子?还是,根本没人教他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之前深深吸引我的书,现在一个字都看不下去,看看那张无所谓的脸,只有我在子厌自弃,何必呢,林飞?但是心为什么要这么痛,该死!

优越
趁着老板去开会,我吧泛疼的头搁桌子上闭目养神,几日来,我恶补营销策划只是,个人习惯熬夜看书效果最好,最好累到着床就睡,可以减少胡思乱想的时间,只是白天难免精神不好,在上司眼皮底下工作就是偷懒不易。
我对杨凌照说我已经可以去实习了,策划本来就是实际操作性强的工作,但是他说还不到时候,我要做的不是怎么去写策划案,而是怎么评定一个策划的优劣,还不错,有把我从技术工培养成监工的趋势。
只是……会有想逃的冲动,人说逃避源于恐惧,而我确实想逃避了。
有人进来,算算时间会也应该开完了,我感觉着他走动的频率,在他低下来看我的时候我睁开眼睛。
"你不舒服?想睡一下吗?"他低语问道,带着些沙哑和柔和。
"没有,被老板你直接抓个现行了,只是偷懒趴一下。"我眯起眼看着他笑,猛地抬头使视线有些眩晕。
"你要真的想睡就到沙发上睡一会。"
估计是我眼睛里的血丝掩饰不住了。
我还是摇摇头,继续低头看书。
他抽走了我的书,"不要一直看,对眼睛不好,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去冠青那里工作了?"他带着点戏谑地暗示我怎么就不怕周冠青了?
"说真的我不想,但是这是迟早的事,想想面对他又有多可怕呢?他要报复我兵来将挡就是了,在你眼里这些都是我们这些小辈小打小闹吧,所以你不用担心,让我下去吧,你也想解开周冠青的心结不是。"所以让我去策划部,该面对的面对,该解决的解决。
"我该高兴你现在是想什么就说什么了吗?我的确有那个打算,在不伤害你的前提下。"
"恩,谢谢,你这么样说我已经很高兴了。"虽然这个前提他不见得会维护。
"过来。"他把我拉到沙发边,真要我在他眼皮底下上班睡觉?这个办公室不是随意进但好歹也会有人进吧。
"这个时间午休,不会有人来的,我也想睡,你陪我睡一会。"
沙发再好也不会有多宽敞,他是先躺下去再拉我靠在他身上的,双手搂紧我的腰,我只有把头靠在他右边的胸膛上,不靠左边,为了不压迫到他的心脏,也为了不听见那规律的跳动,来牵引我心脏的跳动。
"你没有午睡的习惯。"
"可是你看起来很累,如果我不睡你也不会睡。"
我心里无限叹息。
就是这日复一日的温柔,让我变成温水青蛙,等幡然醒悟时,腰跳开都办不到了。
秦灵失恋那次我说,喜欢一个要说出来,把握那稍纵即逝的机会。
很久以前读到的一般书里写到:"我们对物的恐惧在于对其所承载的观念的恐惧",我对眼前和我想拥的人恐惧了,他承载的观念呢?父亲啊,他是父亲,这个身体的父亲,我怎么可以对这种喜欢不恐惧?
"你在发抖。"他随着低沉的声音吧我搂得更紧。
"你在害怕,"他能感觉到吗?"你在怕什么?"
我摇头,我怎么能说!
"为什么不肯让我知道?"
"你不要太贪心,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别人在想什么呢?"相信如果他知道了我在想什么,会情愿永远都不知道。
沉重的模糊袭来,意识已经散开,抓不住的场景不停的变换,光怪路离地跳跃。
似乎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我抬头看了但看不清是谁,脖子重的直往下掉,身下传来的温热和背上的轻抚使我不再执着去看清什么,彻底陷入沉睡。
"……偷懒……我也要睡……"好像是莫里斯的声音。
"别闹,没看见你哥在睡觉?"声音清晰了,但是头脑还是混沌着,哦,感觉我睡了很久了,睁开眼帘,光线涌进来,影像还是很模糊。
" 飞飞醒了?"恩,醒了,但是还是反应不过来,张开嘴却没听见自己的声音、
"那再睡会吧,难得老爸当正宗真皮沙发。"声音刚落一个脑袋挨着我靠下来,微张的嘴唇被摩擦了一下,还被一个湿热的东西添了一下,眼前是莫里斯那张放大的脸,对刚才那个触感我并不陌生,我僵硬了一下,突地支起身体,眼前就泛起一片黑暗。
"怎么了?"莫里斯接住我有点摇晃的身体。
"发黑晕!"还好意思问?黑晕过去,看着莫里斯那张无辜又带着担心的脸,刚才是意外吧,一定是!
"那靠着我休息一下,你干嘛要起这么猛?"
"好了。"推开他,我起这么猛谁害的??
一只大手贴在我额头上,"怎么会发黑晕?你去医院检查一下是怎么回事。"
避开杨凌照的抚摸,心脏又在作怪的我干笑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上次检查过了。血糖有点低,秦灵说只要生活规律点就没问题。"
"秦灵?那个护士?"杨凌照眼里闪过一丝光。
"啊,都三点多了,该工作了,哈哈。"我赶紧站起来,那道凌厉的视线并没有减弱,这个转移好像太没水平了。
才站起来就被莫里斯一拽跌到他身上,"不公平,你们吃饱睡足了,我还没休息呐,我整天那么辛苦在公司下上奔波,飞飞你都不让我靠着休息一下。"
"喂,现在是上班时间,我已经睡得很不像话了,你要睡就靠沙发睡吧。"
"飞飞,你睡就有真皮靠垫,我睡就要掉档次睡个死皮的?"
"那……"我朝杨凌照看去,要不他再牺牲下充当一次"真皮靠垫"?
但是人家的实际行动已经表示对此再无任何兴趣,杨凌照已经走到办公桌前坐好了。
"就这个了飞飞,你靠着老爸睡觉,我靠着你睡觉,这就叫'爱心传递'。"我简直是啼笑皆非。
"杨卓越,给你任务都完成了?"
"老爸你小看我了,全公司上下连扫卫生间的大妈我都了若指掌了。"
……杨凌照你到底要他去了解什么啊?
我把那一堆策划案例拿到沙发上看,让莫里斯枕着我的腿睡,办公室静怡起来,只有偶尔纸张的翻动声和电脑声,这里太高,窗户不会敞开,才会听见夏天午后的树叶声和蝉鸣声,那是在家里或是在昏睡的教室才听得到的声音。
那种声音已经在隔世的记忆中被潜藏了,现在只听得到莫里斯轻轻呼吸的声音,少生涩稚嫩的感觉在他睡着后反而不见了,他果然是装啊,呵呵,他们父子长的真的很像,怎么当初就发现不了?其实是因为对莫里斯有奇异的亲近感才放心让他进驻我的生活,那时明明是要逃避他的,可是遇到长得和他如此相似的人,又忍不住想靠近了……
可是,为什么不一直懵懂无知地下去,剖析是如此痛苦的事情,一旦被翻出来,就要一直持续下去……
突然脸上一痛,莫里斯已经睁着眼用手掐着我脸上的肉,"你干嘛?"一掌拍开他,捏得还很疼。
"飞飞你当个靠垫也不专心。"莫里斯还委屈地揉着手。
"我没动。"这小子还想我一心一意当靠垫了?
"可是你的心动了。"
"……动了,就动了。"我还能把心掐死,叫它不动吗?
"哼!"这小子到底在生气什么?
"卓越你还没睡够?"杨凌照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没,抱着飞飞我永远都睡不够。"
"杨卓越!"
我也狠狠敲了他头一下,别想我当一辈子的靠垫。
"杨总,周副总经理和徐小姐来了。"话机里传来王青玉的声音。
"叫他们进来。"
我僵了一下,莫里斯搂紧了我的腰,在我耳边低语,"别怕,我不会让小清粥欺负你的。"
"傻瓜,谁怕了。"我笑笑,放松了让他抱。
"杨叔叔,卓飞,卓越,快下班了,我也上来混混时间,这个,刚好遇到徐小姐。"周冠青笑得如沐春风,说完就在我旁边坐下。
后面徐梦佳依旧打扮得光彩照人,"凌照~~~~,这段时间你怎么都没约人家,工作很忙吗?"徐梦佳一边说一边婀娜地绕过办公桌柔若无骨地靠在杨凌照身上,杨凌照顺手把她捞到怀里。
以前觉得厌恶的声音,现在听来简直变成噩梦般的声音,我垂下暗淡的眼睛。
我能明显感觉到莫里斯颤抖了一下,:那女人谁啊?"他在我耳边咬着耳朵问。
"你老爸的情人,叫徐梦佳。"我淡淡地说。
"啊?小杨也在啊,这位是?"徐梦佳现在眼光才瞄上我们这边。
"徐小姐你好。"我微笑着打招呼。
"哟,真是漂亮的小姐啊,荣我自我介绍一下,敝姓杨,杨卓越。"莫里斯的声音很高昂,但是却一直懒洋洋地挂在我身上,联动都没动一下。
徐梦佳脸上快速变换了一下,复有恢复如前,"啊,你就是凌照最喜欢的孩子了吧,凌照老是在我面前提起你呢,想不到都有这么大了,呵呵。"
"哼,装什么长辈的样子。"莫里斯小声嘀咕,我在背后拍拍他的背。
"哎,我说这位漂亮的小姐啊,你该不会热衷于要当我的继母吧?"
我震惊了,有这么直接就问出来的吗?美国长大的就是不一样啊!
徐梦佳脸色变得很难看,任谁被直接问到这种问题都不会舒服,莫里斯的语气里表明他浓浓地对此种野心欲望的不屑。
"卓越,说话注意礼貌。"杨凌照淡淡地说。
"啊,飞飞,我很不礼貌吗?"委屈,极度的委屈。
"也不是,只是东方习惯说话含蓄点,以后含蓄点就好。"我再次拍拍他的背。
"小卓越啊,你妈妈不是都再婚了吗?你就忍心让你爸爸孤独一个人?你也长大了,要多为大人想想。"周冠青说得头头是道,真是不错,一句话吧莫里斯说成碍人幸福的祸首了。
"小清粥,你也要看看对象不是,我老妈的现任老公那是什么层次?父母都是纽约州州立大学教授,自己已经连任州议员,无不良丑闻,爱好东方文化,唉唉,我也实在是挑不出什么毛病,将就着也能配得上老妈了。"
莫里斯依然懒洋洋地说,只是话语中的贬低意味是那么鲜明,徐梦佳的脸色已经几近苍白,虽然隔着粉不太看得出来。
"老爸你说呢?我老妈再不济也是纽约华人有名世家的千金,你可不要做出什么让别人笑话我妈的事啊--"
他的意思很明显,杨凌照眼前的这个女人连他妈妈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这是他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这种感觉在初遇他时也能明显感到,只是后来没感觉了,他对我隐藏起来,并不代表这种优越感消失,他们才是上层阶级的人,我有的只是这个不属于自己的身份,却还不自量力地奢望更多……
莫里斯对我突如其来的疏离感到不安,担忧地看了我一下,我笑着安抚似地拍拍他,这个孩子太敏感了,听闻他为了逃避他妈妈的婚礼独自去旅行,也是一个害怕受到伤害的孩子。
"卓越,等你有能力来干涉我的时候,你再来干涉我。"杨凌照面无表情地说。
"哎,老爸你这么严肃干嘛,人家只是开个玩笑啦!"莫里斯说着已经扑到杨凌照身上,长手长脚地挂住,徐梦佳不自禁就站起来让位。
"这位漂亮的小姐,我真的只是在跟你开玩笑哦。"脸上却带着宣示主权的炫耀,"我当然牢牢记着老爸你从小就教我的,不管要得到什么,都要有那个相应的能力,为了得到我想要的,我一定会尽快达到那个能力的要求的。"
这样的莫里斯,真的很让人羡慕,对自己想要的毫不迟疑。
"好了,今天难得大家都在,我听说卓飞你做的菜不错,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有幸吃到你做的饭呢?"
"周副总经理谬赞了,只是一些家常小菜,上不得台面的,不过如果你肯赏光,当然是欢迎。"
"那就打扰了,徐小姐也一起吧,你也没吃过卓飞做的饭吧。"
"自然没有,不过如果不嫌弃,我也可以做的,大家就尝尝我的手艺。"
"哦,徐小姐也会做饭?真是贤惠啊,现在很多女孩子都下不了厨房,谁娶了你真是有福气啊。"
"喂,小清粥,加你一个就要让我家飞飞累很多了,要要是把不相干的人都叫来,还不把飞飞类累死。"
"卓越你别这么说,怎么也是你老爸的女朋友,呵呵,徐小姐你别介意啊,卓越小孩子心性。"
"怎么会呢,卓越这样直爽的孩子很可爱呢。"这么言不由衷的话人都能面不改色地说出来,莫里斯带着一脸的无奈。
"飞飞,你今天做我的就好,谁女朋友谁叫来的谁伺候啊。"
我在一旁听着,笑笑没回话。


得意
当然我还是和秦叔一起做了所有人的饭菜,徐梦佳说要来帮忙,我说怎好意思让客人动手,客人的定位让我心里带着暗爽,但是我也明白这只是纯粹的心理安慰,没有任何意义。
饭桌上小集团划分严重,看着徐梦佳十分殷勤地给众人夹菜,特别的那两位父子,只是一个漫不经心,另一个会直接把碗移开,突然觉得她也是累,为了想要的必须要费尽心思,用尽手段,只是她还有一争的资格,我却连想想都会打从心里痛起来,没有希望的奢望为什么要存在?
"我吃完了,莫里斯吃完后要帮秦叔收拾洗完,不准偷懒,各位我先失陪。"扒完最后一口饭,我站起来,失礼也呆不下去了。
"等等,"杨凌照说,快速夹了一堆炖牛肉在我碗里,把这些吃完。"
早知道把碗也抬走,我只有食不下咽地吞下了事。
"飞飞你干嘛吃那么快,有什么事吗?"莫里斯咬着筷子说"。
自然是吃不下去了,"没事,我回房看书,你多吃点,如果你一定要长得比我高,那就把我那份也长了吧。"揉揉他蓬松的头发,我这个身体大概被之前糜烂的生活毁的差不多了,身高可能要成我一直的遗憾了。
"卓飞你做的菜的确不错啊,只是为什么你自己吃不下去?莫非是想到什么让心里不舒服的事啦?"
"副总经理,我是吃饱了,如果你觉得还不错那就iu赏光多吃了,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如果让客人失望而归那就是我的不是了。"
"卓飞你现在还跟我这么客气,你以前都是叫我周哥哥的,你这样跟我疏远我真是不好受啊。"
"那么各位慢用。"瞥他一眼,是在不想跟他虚与委蛇。
"说起来杨叔叔,我前段时间去X市出差的考擦报告你觉得如何,我个人觉得那边有不错的投资前景。"
"这段时间我们扩张的有点过了,那边的计划要先缓一缓。"
我顿了一下,接着走上楼。
坐在书桌前,看了一半的案例还摆着,我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X市,我的家我的爸妈在的城市,总觉得周冠青是有意提起,心里已经如麻般乱丝难理。
敲门声打断我的深思,我开门,是周冠青,见是他,我反而一点不意外了,他迟早要来找我。
打声招呼让他进来。
"关上门吧,也许接下来的话你不会希望别人听见。"他把手中的水果盘放到书桌上,随意翻看书架上的书,"看不出来,你会看哲学方面的书。"
"很奇怪吗?"
"奇怪。"
"黑格尔有个'绝对精神的概念,通常解释为客观唯心主义,但我理解那是自我认识或自我意思的绝对自由阶段,达到'绝对精神'的程度,至少要克服精神和身体的分离性、对立性和外在统一性,"我看着头好像打了一个的周冠青,"听起来是不是很矛盾?"
"我们不要谈哲学了。"通常人都会在接不上话的时候避开自己不擅长的领域。
"但是在精神里主体即客体,相反亦是,所以主体就没有了外在的客体的限制和束缚,才是'绝对精神'的境界,精神一直都想摆脱那些束缚,却至少在'人'的领域无法办到,无论你我亦或是虫鱼鸟兽。"
"你要说什么?"
"是什么束缚着你?"
对视几秒后,他呵呵地笑起来,"你可以轻易问出口我却无法轻易回答,束缚?或许吧,像你说得我被束缚着,但是就是不想看你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你以为失忆就行了?不可以的,我被束缚着凭什么你可以海阔天空?"
"是你在幻觉我海阔天空,我说过是人就摆脱不了限制和束缚,所以你总是试图把一圈一圈的套索往我身上扔,同时也套住你自己。"
"因为我想这么做,比如我发现你热衷于去向你伤害过的人赎罪,却单单忘了我,我就很想你再也对那些人笑不出来。"
"你说什么?"恐惧感从心里丝丝冒出来。
"这次去X市,我很顺便拜访了你过年去的那家人,那是一对老夫妻吧,更巧合的是,那是那场车祸的受害家庭之一。"
"你调查我?"我握紧了拳头。
"是的,你的转变总让人觉得不可置信,结果你还真是做了些不可置信的事,比如:跟受害者的家人成为很要好的朋友,又比如,以另外的身份去接近人家父母。"
"周冠青,你想怎么样?!"他知道?知道多少?
"我想怎么样?你就想问问你,在撞死人家女儿之后,你怎么还有那个脸皮对人家父母装天真装无辜?哦,还博了个干儿子的头衔。"
我几乎要窒息。
"想取得原谅?你以为这样就一劳永逸,你怎么不去问问人家说我是样卓飞,你们还认不认我当干儿子?啊?"
喘不过气来,我眼前一片眩晕。
"这样就站不稳了?如果他们知道了你就是个敢做不敢为的骗子,你说他们会不会以为你又一次欺辱、打击、伤害他们?"
"周冠青,为什么?"我嘶吼起来。
"说了因为我想啊,那看你怎么可以面对被你伤害过的人还笑得那么幸福,"他从衣兜里拿出一张照片,图片上我挽着妈妈散步,照片上的人看起来的确很幸福,但是那种幸福在周冠青面前已经脆弱得发抖了,似乎只要他轻轻吹口气,就要分崩离析。
"你就是该痛痛苦苦地生活下去,而不是现在又家回,有人护着的样子,你不配得到原谅!"他的声音像咒诅砸向我。
"周冠青,你到底要我付出什么代价?"我扑上去抓住他的领襟,就这样把他勒死算了——
"不要摆出这么嗜血的表情,跟现在的你不适合。"
"人都有不能碰触的底线。"
"比起底线,我更喜欢'代价'这个词……"
嘴巴被重重压住,景象突然崩裂,从身体深处涌起的心悸在咆哮……
下巴一阵剧痛,下唇被狠狠掰开,粘稠湿滑的石头伸进来,无所顾忌地扫动。
抑制不住的恶心,我就像吞了一对蚯蚓一样难受。
欺人太甚——
抓住书桌上的笔筒,扬起手往他头上狠狠砸去,他突然睁眼,擒着下巴的手劈在我的手骨上,断裂似的疼痛涌上来,笔筒摔在桌上,笔砸得满地都是。
"你又想伤害我,看看你吧笔筒砸下来的气势,你想杀了我吗?"他的话语中充满着偏执。
"伤害我的是你吧,周冠青,我林飞从不欠你什么,你没资格来找我所要所谓的代价,我不是……"
"飞飞你怎么不开门啊,我进来了——"莫里斯在门外叫道。
我们这个姿势——我反射性要推开周冠青,他却放开我被钳制的双手,转而搂住我的腰,迅速凑到我嘴上咬了一下,妈的——,这次拳头着着实实地砸到他脸上。
"呵呵,卓飞你不要这么凶……"他还笑着说。
着急转身,莫里斯已经眯着眼站在哪里了,还是被看到了——,全身的力气突然就消失,没办法解释,他会怎么看我这个哥哥?和男人接吻,他会觉得我恶心吧?心里一片翻搅。
周.冠.青——,成功达到你的目的你得意了——
"哎呀小清粥,你的样子太难看了,你该不是做了什么不法之事,期的我哥打你吧?"
"我做了什么你不是看见了?"
"没啊,我没看见,不过小清粥你一贯行述不良,大概做的是让人极度不齿的事啦,你饭也齿了,就别死皮赖脸地呆在我家里,难不成你还想吃宵夜?"莫里斯一脸怎么有这么厚脸皮的人的样子。
"卓越你怎么这样看我呐,我这不是就来给卓飞道个别,卓飞你做的饭还真好啊,杨叔叔和卓越都有口福啦,我也好想天天都吃到呢——"周冠青刻意拖着声气说。
"可是我一点都不想做给你吃。"
"卓飞,做人不能这样偏心,你不做给我吃,我只好去X市照人做给我吃了。"说得还特委屈。
"哈,哈,很好,你赢了。"我把涌上来的苦意生生咽下去。我刚才怎会想对他解释呢?他的目的根本就是要狠狠地打击我啊,他又怎么会相信我不是杨卓飞,只会讽刺地说我又是妄图逃避罪过吧!
"飞飞,你今天很累吧,早点休息哦,别担心,小清粥就由我来好好送.客.了。"莫里斯嘴角带笑说。
"谢谢你。"我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疲惫。
"要谢我明天给我做好吃的吧。"
"恩,我会做很多好吃的给你吃。"莫里斯喜欢我做的东西,我就做给他吃,这个时候,还有人需要我,就够了。
门一关上,我立刻跑到卫生间,锁上门,趴到洗漱台上干呕,心里烦的翻搅,喉咙深处还停留的湿软恶心的感觉,都使我想把整个胃给吐出来,抓过牙刷伸到嘴里狠狠刷,刺痛感和腥甜味很快充斥了整个口腔,吐了口带血的水,继续刷,不够、还不够——一定要刷干净,我一只手死死抠着瓷盆边缘支撑着身体,一只手握着牙刷不停地往嘴里狠狠刷。
冰冷的水顺着头淋下来,让身体从里至外冰冷透骨,我坐在僵冷的地砖上一动不动,这里至少有莲蓬头冷水哗哗往下掉的声音使得空间不会那么空寂。
隔天,起床,镜子里的人脸白的像死人,还有些肿,嘴里很多地方都破了皮,昨天刷的那种狠劲现在看来有点自虐了,人在受到重压的时候会倾向于拥身体的疼痛来减轻压力看俩是真的,但是我没有一丁点的轻松。
把材料放好,拥小火煟着,我就看着厨房窗外映着微微白光的树影发呆,身后传来脚步身,先给脸摆上笑容,才转身,"早!"
顿了顿,不是秦叔,不是莫里斯,"你今天起得很早。"我对杨凌照说,徐梦佳来了,怎么不睡到日上三竿?
"你不舒服吗?"他看了我一眼走过来。
"没有,我很好。"低下头,拥勺子轻搅着粥,脸冷敷了很长时间了,我觉得已经看不出来了。
"一眼就看出你脸色很差,还说很好?"他抬起我的脸,似乎不满我说谎。
深深看了他一眼,我笑了,"真没事,就是头有点疼而已,晚上做梦太多,睡眠质量不好。"
手指轻轻顺着我的脸往下,每一次的碰触就像刀割在欣赏,笑容快要维持不住,赶紧转身,"你去外面等会吧,要煮烂还要一会。"
"好。"身后的人似乎叹息一声。
手指上有疼痛感传来,发现昨天抠断的指甲由于握勺柄太重又开始渗血,用冷水冲了一下,血凝住了就没管,不想包扎,晾着好得快点,也不容易被看不出来。
"早啊,老爸,今天起这么早要干嘛?"听到莫里斯的声音心里收缩了一下,深吸口气重新咧开嘴,抬着盛好的粥走出厨房。
"早安,莫里斯。"我尽量笑得合平常一样。
"飞飞,恩,"被亲了下脸,"你怎么也起这么早?你要多睡会,这样才不会大白天想睡觉。"
忐忑的心慢慢平静下来,还是和以前的每一个早晨一样,太好了。
"白天小睡一会有助于精神的恢复吗。"
"可是你睡觉的时候老爸说不定派我去执行无聊的任务去了,你就不能靠着我睡。"
"那你还真喜欢当真皮靠垫啊?"
"我喜欢你靠着我睡。"直截了当的话语,让我打从心里暖起来。
"好了,吃快点,今早有个会。"杨凌照催促道。
"是你开会又不是我们。"莫里斯依旧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