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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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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生未可知(第二卷)》 作者:鎏沙
他生未可知 第二卷 何处是心乡
第四十一回 恋故人(一)
灯花不剪瘦清宵,谁堪梦中忆谢桥。
往事前尘空翻悔,西风至此空寂寥。
通州武川镇,武家冢。
一坟,一人。
只见那个蓝衣人衬着月色在坟前静静摆下九根白色蜡烛,用火折子一一点了,又从腰间解下一只古铜色的酒壶,端在手中细细端详。
"小绯……"
月光清朗,烛火熠熠,堪堪映出墓碑上的字——
"爱妻叶绯之墓"。
两年前叶绯身染重病,高烧不退且咳嗽不止,廖碧城苦寻名医诊治未有起色,只能强忍心痛,竭尽所能陪侍左右。一年前,一件原本由七神捕孟林和八神捕孟凡办的案子突然转到他手,急令之下只有将妻子交给家中仆人老曹和老郭照顾,赴京办案。
没想到此一去竟是永诀。
廖碧城办完案子马不停蹄赶回家中,看到的却是满屋白纱和如同睡着一般冰冷躺卧的妻子。曾经的海誓山盟变成如今灼眼的惨白,一时间廖碧城想到的只有死,如果没有未完成的事支撑着,他怕是早已随叶绯而去,至少不会一个人孤单……
呆愣愣地对着叶绯的尸身跪了三天三夜,廖碧城才按叶绯的遗嘱,将她葬在他们一同生活了三年的通州武川镇。本想在此守灵三年,可一直伺候叶绯直到她故去的管家老郭坚持说夫人不许他守灵,无奈之下只有安排老郭在此守墓,带病孤身赴京辞去都察院的职位,变成一缕漂泊无依的孤魂。
如今他回来了,世事却变了。
"小绯,原谅我今日才回来看你……"
"原谅我,不能一心只为你……对不起……"
从前是如此,现在……
蓦然想起婉儿那酷似叶绯的脸,廖碧城脸上一白,咬了咬下唇道:
"你定是知道的,我只是,太过思念你……"
"你看,这是你为我酿的菊花酿,我一直舍不得喝,"边说边把酒壶凑近自己的口,微启双唇用牙将瓶塞咬下,一股清冽的菊花香登时扑面而来,直似一股清风沁入心脾,让人不由沉醉。
廖碧城仿佛醉在这亦浓亦清的酒香了,过了许久才轻声——如情人耳语般的——道:
"今日,我们一起喝完它……"
说完,提着酒壶将酒洒在坟前,洒了近一半的时候方才把酒倾进自己口中,过多的酒浆从嘴角蜿蜒而下,似流泉,更似泪痕……
壶倾,酒尽,飘摇的烛火映出男子悲凄的面容,却又不忍卒视似的,慌忙暗了颜色。
男子俯下身子,半跪在坟头,用手指描着墓碑上的字,就如同描画着心中刻痕一般的容颜,一遍又一遍。
"小绯,此一去,我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看你,"廖碧城强作笑颜,"不过你不用担心,如果没有回来,那我定是去黄泉寻你去了,记得在奈何桥边等我,记得不要饮忘川的水,记得……"
在岳阳楼时,依萧红楼之前的行径,廖碧城就料到他此后会取道大青岭,所以在他兴致盎然地宣布决定时,他也没有什么意外的反应,倒是萧红楼似乎对他了然的样子有所不满,换上一副愈加玩味的表情。
只是,他的确没想到他会选择以武川镇做入岭的最后一站,因为这里……曾是他和小绯安逸地生活了三年的地方。如今,却是小绯安眠的地方……
呵,或许是要他做最后的交代吧,进了大青岭,此行之凶险愈加不可估量,他是想让自己毫无遗憾地上路吗?
今日是正月十五,萧红楼,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廖碧城将身子靠在墓碑上,仿佛浓重的悲哀已经让自己支持不住,他有太多话想说,太多事未做,可在此时,他却什么也说不出,什么也做不到。
想回到从前,迎风执棋,沽酒煮茶,醉卧斜阳……
"小绯,来世,我许你个完整好吗?"
"只可惜,我再不能用双手抱住你了……"
两行清泪自微阖的眼中蜿蜒而下,浸湿因染了酒意而略显红润的脸颊,落入泥土,消失不见。
……
"你哭了?"
墓地边的杉树林中蓦然传出一声低沉的问话,声音冷漠如风,飘渺无形,即便是在有月照的夜里也让人遍体生寒。
廖碧城扶着墓碑缓缓起身,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却没有动作。
"你为什么哭?"
声音近了,却没有脚步声,仿佛真有鬼魂出现,誓要挖出伤情人的心来。
风过草木,沙沙作响,空气里浮动着战栗的呻吟。
廖碧城嗅着空气里一抹别样的酒气,心下了然,于是愈加放松身体望着那声音——不想再看时,来人已经近在眼前!
飘逸的红纱在鼓动的气息下四散飞扬,披散的墨色长发凌乱而妖异,额间的艳色朱砂映得来人面容妖冶非常又森冷非常,鼓噪的真气却渐渐带着烈火的温度,赤色无疆!
不错,这人本身是冷的,冷情冷性,冰寒彻骨,不过因为修炼了赤焰神功而染了一身烈焰般的温度,如此极冷极热的交融却更显霸道,直要将面对的人吞食入腹!
"你为什么哭?"滚烫的指似情人爱抚般点上廖碧城的脸颊,对着指上刹那的湿润迷惑地端详一会,复又将森冷的目光对上他的双眼。
"欺骗我的时候你没有哭,将刀刺进我胸口的时候你没有哭,看着我被大火灼烧的时候你也没有哭,现在,你为什么哭?"
声音低沉喑哑,被火灼烧了般,却毫无起伏,没有半点波动的,仿佛只是机械般的陈述。
"楼主,你醉了。"
看着他激狂的举动,廖碧城不由皱眉,身后却是小绯的陵墓,退无可退。
这人分明很善于掩饰自己的情绪,为什么每每对着自己,不,是……对着……这张脸,都会……
"我醉?呵呵,笑话!"萧红楼微眯双眼狠狠盯住他,"十五年来我从未醉过,你说我醉?呵,一生醉一次就够了!"
厉喝一声,萧红楼竟将整个人压过来,双手揽住廖碧城的腰,俯身擒住他的唇。
廖碧城大惊——他竟然……竟然在小绯墓前对他!……
心中气恼陡升,廖碧城将真气运于掌心,直想趁他神志不清挥出一掌将他击出去,猛然想到此日便是他父亲肖建的祭日,而毕荷……毕荷就是害他一夕之间家破人亡的那人!不由得犹豫了一下,不想萧红楼趁此机会点了他的曲池穴,顿时卸去所有力量。
"你!……"
廖碧城于唇齿间挤出声音,却被他开启牙关长驱直入,滚烫的舌舔舐过口中的每一处,直似要将他整个人点燃一般!
他生未可知 第二卷 何处是心乡 第四十一回 恋故人(二)
廖碧城于唇齿间挤出声音,却被他开启牙关长驱直入,滚烫的舌舔舐过口中的每一处,直似要将他整个人点燃一般!
廖碧城气得浑身发抖,甚至还生出一抹畏惧来,不是害怕自己会如何,而是……而是在小绯坟前,他怎可以如此!
"老爷!"留在此处守墓的老郭见此情景急忙从木屋里赶了出来,抓了把锄头就要上前。
廖碧城顾他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萧红楼隔空挥出一掌将他打翻在地。
"萧!……嗯!……"
廖碧城扭动身子激烈挣扎,不想他竟咬住自己的下唇,生生扯下一块皮肉来!
"你!……"廖碧城顾不上唇上疼痛,只能趁他不动作之时从他的双臂中抽出身来,立在小绯坟前瞪视着他。
鲜血从唇角流下,滴在胸前的衣襟上,继而落进脚下的土中,湿成暗色的一痕。
萧红楼眯着眼睛看他,眼中时而清醒时而浑浊,辨识不清,鼓噪的真气似乎因为吸取了血液而稍有平复,红纱铺地,长发低垂,曳出一段魅人的光影。
酒气在烈焰里蒸腾,寒冷的冬夜竟也让人汗出如浆!
"萧红楼,请自重!"
"呵,你生气了?"
"你……"
"这还是你……第一次生气吧?"
……
第一次见面的夜里轻薄与你,你却镇定得如同视我为无物,此后屡次试探又波澜不惊一一化解,即便拿闻人宣的性命相逼也只换来担心隐忍,此次你终于动怒了?
因为这是在你妻子的坟前?
哼!不过一个一无是处的女人罢了!
"我喜欢看你这副样子,"萧红楼伸手拈上他的下颔,抬起他的头对视着自己,莹白的手指缓缓抚上方才咬出的伤口,任凭鲜血染上自己的指,妖异非常。
廖碧城心下气极却不敢妄动,此时的萧红楼仍有些神志不清,以他的功力,即便只施展五成也能将整片武家冢夷为平地,他不想冒险,更不能再做伤害小绯的事。
再有,难道……是赎罪吗……
"你这样……"萧红楼缓缓摩挲着他的脸颊、皱起的双眉,怒瞪着自己的眼睛,如同抚摸自己的爱人,"和他更像了……"
那个不喜欢自己叫他小荷的人,那个一被捉弄就会皱起眉头气恼地瞪着他的人,那个直到将夜绝刀插进他的身体也依旧双眉紧锁的人……
为什么?你不是已经得偿所愿了吗?
你不是已经成功地害得我家破人亡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还皱着眉呢……
廖碧城看着他眼中一时光影辗转,心里蓦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压抑许久的话就这样破口而出:
"萧红楼,你对那人……究竟是什么感情?"
你确是喜欢男人,是因为他吗?
可是无命四公子无有一人像他,即便是自己,也不过是容貌相似而已。
那日费尽苦心救卞小彤和何苗,问出那样的话,又是为何?
还有对酷似他的自己的种种作为……
爱吗?相处了六年的玩伴,同食同寝,寸步不离,如影随形,年少的心彼此刻进生命,一生羁绊;
恨吗?曾经最信任最爱重的人,一夕之间成了害死自己全家的凶手,红莲业火直冲九霄,连自己也险些葬身于他的刀下……
是爱吗?
是恨吧……
如果你还如此惦念这张脸,是不是意味着,你牢记着他带给你的彻骨的痛?你恨他,恨得一辈子不能饶恕自己?
萧红楼,告诉我,因为,我必须知道!
"什么……感情?"
萧红楼迷茫的眼神中忽而射出几道精光,继而却又迷惘,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立时忘记了。
"告诉我,你是爱他……还是恨他?"
廖碧城知道此夜是唯一契机,错过就不会再有,于是愈加直白地问他。
"爱?恨?"萧红楼此时却慢慢恢复往日的森冷,捏着他的下颔靠近自己,"你问这个做什么?你以为凭这张脸,你就能得到什么?"
廖碧城见他思虑清醒,却也丝毫不惧,只将琉璃色的眸子对上他的,"这么想,是你落下成了。"
为什么见到酷似他的脸你会如此在意,为什么连那个人也说这张脸是我的唯一砝码,为什么你会说"谁来救……我的小荷",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因为,"廖碧城望着他,不惧不避,"我是现在这世上,这张脸的唯一主人。"
萧红楼一愣,似乎没想到他会如此作答,随即轻叹一声道:
"我爱他。"
廖碧城一愣,不由睁大眼睛狐疑地——似乎还有别的什么情绪——望着他。
"我爱他。"
萧红楼一笑。
"爱得恨不能……亲手杀了他。"
廖碧城怔住,缓缓低下头,墨色的眸子一片暗沉。
"你可听明白了?"萧红楼依旧是笑,笑容中却似有百般滋味,无人能懂。
爱他,曾经深爱,一往无回,他在我十二岁的生命里刻下不可磨灭的痕,爱与恨,深入骨髓,渗入灵魂……
恨他,依然恨绝,曾经的温柔不过是掩饰真实的假象,骗取我的信任却是要杀我……我想亲手杀死他,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死了。
在我有能力亲手杀死他之前死了。
再抬起头,廖碧城眸色如霞,竟是一片夺人的琉璃色,幻得月光敛颜。萧红楼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错过了这段光华逼人的颜色。
蓦然动了动双唇,廖碧城似乎说了句什么,却没有声音。
萧红楼,可有人说过你脆弱?
你脆弱,却对这世界怒目相向吗?
刑天舞干戚,勇志不弃,心中,何尝不是恨的?
以恨为生的依据,何尝不脆弱……
"……什么?"萧红楼愣住。
"碧城说了什么?"廖碧城一笑,眼里神采渐渐退去,又与平日一般无二,"碧城什么也没说……"
不忆往事,不想明朝,只在此时。
他廖碧城要……
望着他似真似幻的表情,萧红楼蓦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如同第一次见他那般,明明身在眼前,却又仿佛置身千里之外,捉摸不透、分辨不清,恍如幻象。
他自觉识人之力颇深,却看不透这个人。
分明是朝廷捕快,却浸淫武林甚深;分明正道人士,却真以"报恩"为由留在他身边,击杀伏击他的那些个江湖正道;分明不喜与男子亲近,却屡次容忍,即便是在爱妻墓前,心下怒极竟也强自忍下,还有方才那一掌的迟疑……
萧红楼自然是不信他的,从他入楼那天起就有意试探——他最喜将不确定的危险置于眼前——如今却只觉愈加迷惑,似乎……被套住的反而是自己?
为什么?
难道只因那酷似'他'的脸吗……
"你是谁?"
"廖碧城。"
"为何来?"
"报恩。"
呵呵,不错。
萧红楼双眼微眯,绝美的面容令明月失色,气息亦是恣意非常——迟疑?他怎会有那种懦弱情绪?
他想知道的,没有人能隐瞒。
他想要的,就必须得到!
他不急,他有的是时间,他愿意慢慢的,一点一点的……
——侵占。
他生未可知 第二卷 何处是心乡 第四十二回 溅雪沙
正月十六,萧红楼一行五人带着吃穿备用之物启程进入大青岭。
几人各怀心思坐在富贵荣华的马车里,不知为何都少了言语。
萧红楼的心思自然无人能懂;祁冥月眼里似乎只有楼主,偶尔说个一句半句也是和唯一看得入眼的无字,其他的她一概不理;闻人宣早在肚子里把萧红楼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前前后后骂了个遍,耳朵却仔细辨认着车外的动向,生怕一不小心出什么岔子——他也不想想,这儿除了无字其余的都是强过他不知多少的高手——然后继续盯着廖碧城和萧红楼坐的那辆车碎碎念;廖碧城则完全不看如醉酒贵妃般惬意地躺卧在锦榻上的萧红楼,独自闭目养神;唯有无字最为兴奋,连闻人宣说要与他下五子棋也顾不上,不顾车外阵阵寒风将车帘高高地挑了,探出脑袋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望着窗外的深山雪景。
此时立春刚过,大青岭外的中原北方已经渐渐回暖,他们进岭时天空还是一派清朗,不想进了第一道峡谷落英峡就遇上大雪,直仿佛从春天走进冬天一般。
柔软轻灵的雪花在无风的空中翩舞着纤细的身子,极尽零落时那一瞬间的韵味,将一往无回、曼妙蹁跹演绎至极致。群山万壑被覆上一层轻薄的软纱,仿佛披着轻绸的美人,慵懒地卧在天地之间,满眼皆是她的纯净雍容。
只若柳絮因风起,天地一色荡铅华!何等清白,又何等壮阔!
"雪啊!好大的雪!天上天下都是雪啊!~~~"无字兴奋得无以复加,险些把半个身子都探到窗外去。
"什么'落英峡','落雪峡'还差不多!"闻人宣头疼地看着无字高高翘起来的屁股,瞥见祁冥月看似冷情实则纵容的表情,只好撇撇嘴把新买的皮袄使劲裹了裹,又往中间的火盆那儿蹭了蹭。
祁冥月将烟点了靠在车壁上静静吸着,露在额发外面的眼睛惬意地眯着,看似享受,实则思忖。
进岭以后,原本尾随他们两路人马便失了影踪,撤退的可能不大,可若是跟他们一起入岭,不会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大青岭深不可测,此间有什么危机还尚未知晓,有幸大雪给他们造成困难,对别人亦是如此,不过,若是遇上擅长雪战的,就又另当别论……
缓缓吐出一口烟,祁冥月看着无字无暇的笑脸,心里蓦地一痛——若是能一直这样,该有多好……
正月二十,五人冒着大雪在大青岭里连赶了四天路,其间道路虽然难行,不过有赖于这奢华的马车的帮助,几人走得还算顺畅。更幸运的是这四天几人除了赶路再无其他,简直称得上是启程以来最为平静的日子。
无字最为高兴,在车里颠簸了这些天竟也毫无疲态——闻人宣不由怀疑芙蓉糕也有强身健体的功效——趁着休息时间蹿出马车玩雪,直冻得肉嘟嘟的小脸变成两瓣红通通的大苹果。
"宣哥哥,接招!"
无字大喊一声,正对着闻人宣将手里团好的雪球轻飘飘地抛出去。
闻人宣像看傻瓜一样看着他,昂首挺胸站在马车前边——小样儿的,你不会武功,随便扔个雪球还能打到我?!
无字只有十六岁,闻人宣长他三岁,"宣哥哥"自然不会与小孩儿一般见识,总要摆出点"长辈"的威仪来。
却见这雪球在空中划了道优美至极的弧线,原本毫无劲力的小东西竟然在下坠之时顺了风的力道,诡异地转了个弯直像闻人宣面门砸去!
闻人宣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白花花的球体硬转了方向,冲着自己的俊脸就砸来,想躲却来不及——更没面子——只好继续眼睁睁地看着他吻向自己的鼻子,恶狠狠地咬一口~~~
"啊!——"
……
……
"啊咧?"
无字呆愣愣地看着自己冻得通红的小手,又看看闻人宣"万朵梨花开"的脸,无辜地眨了眨绿豆眼。
"你!……无字!!!——"闻人宣大吼一声凶相毕露。
"哎!~"无字不明所以兴高采烈地答应。
"你小子找死!!!"
喷火龙大吼一声,蹲下身抓起一把雪在手里一顿揉搓,三下两下揉成个破破烂烂的雪球再抬头……
"人呢?……"
本来想以牙还牙打个过瘾,再看方才无字站的地方却是空了。
"我在这儿呐~"
无字不知何时跑到马车后面,抓起地上的雪球一股脑儿地扔到闻人宣身上——原来他早些出来,在那边准备了好些弹药呐!~
"啊啊!——你爷爷的竟然使诈!!!"
险些被雪球打晕的喷火龙化身超级喷火龙,转身从地上捧了一堆雪,也不团雪球了,就想运用轻功追上那个边笑边逃的小屁孩!突然想到那个笨蛋不会武功自己用轻功追上他胜之不武,顿时恨得牙根痒痒,只好抱着一堆雪追着他跑,边跑边吼:
"你小子别跑!聪明的就呆这儿让我砸!!!"
"呆那儿让你砸才不聪明呢!"无字做了个鬼脸继续跑跑跑。
"你给我站住!"
"不要!"
"站住!!!"
"不要不要!!!"
……
……
"小屁孩"跑远了。
"宣哥哥"不见了。
祁冥月靠着马车掸了掸烟灰,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隐隐扬起嘴角,恍惚间仿佛重温了红衣楼里的日子,仿佛一直……未曾变过。
呵,冷血无情的"阴风鬼母"何时开始如此念旧了?莫非,真要变天了?
廖碧城来到车前,俯下身子拂了拂地上的积雪,轩眉微蹙,眸色更深。
——积雪厚厚的表层之下,两侧的雪绵软蓬松,山路中间却结了一层硬壳,显是被重物碾压所致。大雪封山之时有人同他们一样冒险进岭,会是谁呢?
……
他生未可知 第二卷 何处是心乡 第四十三回 啸英雄
青眼高歌俱未老,向樽前拭尽英雄泪。君不见,月如水。
——纳兰性德《金缕曲?赠梁汾》
大青岭,镇南谷。
大青岭有大大小小一百二十多个峡谷,比镇南谷险者,有之;比镇南谷奇者,有之;比镇南谷秀者,亦有之。却无有一处比得上此谷之深邃、之沉重、之悲壮、之阴翳、之诡谲。
九十八年前,晋殇国风十四年,晋殇政武宗肖帆亲自率兵奇袭大青岭要塞,将南越大军引入峡谷之中,截去首尾通路,以火攻将二十万南越人尽皆烧死,其战况之惨烈即便在今日想来,也让人汗透重衣!以至于后来肖帆于而立之年早逝,亦有人以为是此战耗损了正德,冤魂索债,天地亦不容他。
而镇南谷,就是当日肖帆烧杀二十万将士之所。
镇南谷是肖帆统一中原之后改的名字,其实此处原名断魂谷,本就以奇险著称,即便是在"镇南之战"之前也少有人行走。
大战之后,除非生死攸关的大事,无论是镖师还是商队都会避走此路,听侥幸穿过镇南谷的人说,此处地形复杂,阴晦莫名,日里猿声不断,夜里百鬼嚎哭,有不少命盘不硬的人就被冤鬼索了魂魄,自此丢了性命,即便出了大青岭也变得痴痴傻傻、状似疯癫。
"空穴来风,未必无音",此种说法未免耸人听闻,却让更多人望而却步,所幸大青岭不止这一条通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们自然不愿再选此路。
此时,萧红楼和廖碧城却正站在镇南谷东侧的靖北坡上,望着被大雪覆住的千丘万壑,驻足不语。
入岭第五日,云消雪霁,几人恰好行到镇南谷,廖碧城见萧红楼一人荡开衣袖往山上行去,略一沉吟便也跟上去。
山覆积雪,绵软如裘,恰如一夜春风吹开满天梨花,映着日光耀人眼目。
萧红楼因修炼赤焰教的内功心法,即便是如此天气也依旧穿着一身宽松如睡袍的红衣。此时在雪上轻灵而上,只见红白映衬,白得耀眼、红得灼人,两相交错下竟美得有些不真实,疑似画中,宛若仙境。那仙境中的唯一主宰便是一只火焰似的蝴蝶,摇曳双翅翩然而上,恍若飞升。
蓦然想起毕荷以"玉人"称他,廖碧城步伐一错,便又落后许多。
追上他之后廖碧城也未近前,只在他身后静静立着,仿佛……从许久以前便是如此。
靖北坡名为"坡",其实也是一座高逾百丈的小山,只是在大青岭里实在不起眼,叫坡也不为过。
站在此处镇南谷的中段景色便尽收眼底,万里冰封,千山集簇,银蛇狂舞,天地齐高!其景色之壮不言而喻,非寥寥数语可以形容。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唐?曹松《己亥岁二首》)
而今大雪封路,群山依旧,依稀能见当年的沙场烽烟、刀光剑影、流血漂橹,二十万将士埋骨他乡。
遥想当年肖帆制敌杀敌的情景,廖碧城心里竟也生出一股悲壮之情来,想那一代武帝,建功立业名标青史,到头来又如何?保得了晋殇千世万世太平吗?
他不会想到自己英年早逝,更料想不到今日晋殇东有奥森国,西有灵柩国、戍启国的威逼之势,留名青史,也不过是薄薄的一段墨痕,千年之后,可有谁还会缅怀那一抔黄土?
"碧城。"
廖碧城正想得辛苦,听萧红楼唤他便抬起头望去,这才发现他也正回头望着自己,敞开的红衣露出一段平滑的胸膛,耀眼的日光下廖碧城发现他的皮肤竟真似雪样的白,不,白亦白矣,却比那清冷的雪还多出几分莹润来……
如此的男子呵,可不就是玉人一般……
见他看自己看得呆住,萧红楼笑得越发恣意,魅人之外,竟还带着三分霸气。
"碧城,你可会作诗?"
……什么?
廖碧城一愣,看了看此间的景色便明白——即景生情,对着如此壮阔的景象依古人惯例是应当赋诗一首的,可是自己……
"嗯……"我不擅此道啊……
"作一个吧,如何?"
萧红楼笑得似有几分狡黠,霸道如他怎会给他迟疑的机会,自然不让他再推搪了。
"我……"
廖碧城本习惯以"十三"自称,甚少用"我"字,如今倒是愈加喜欢如此自称了。
只可惜"我"字声音拖了许久也未吟出一句,萧红楼颇为喜欢他锁眉踌躇的样子,笑得更为舒爽。
"呃……"
就在萧红楼以为他憋到半夜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的时候,廖碧城忽然又沉吟一声,咬了咬下唇缓缓道:
"西风无语,残雪难剖,江河万里冯秋。
关山晓月,赤子危楼,斜阳惨淡惊篌。
华年空负,望神州,偏自风流。
大漠孤烟梦断,帝都遥遥魂收。"
萧红楼长眉微蹙,却未言语,只听廖碧城思忖了一会又道:
"长城几度风起,跃马上,折戟吴钩。
半生戎马零落,梦归天涯,残躯客断谁收。
葬孤身,荒村一枯叟;
丧魂烟起,竟付酒瓯!"
一曲《天香》终了,廖碧城犹自握着袖中的拳头,情不自已。
他是武者,从小就立志习武,不似毕荷那般文武双全,只求以武力守护自己的心爱之人。所以他的词看似合辙押韵、无有出入,实则过于死板,用典过多、辞藻繁复,他自己自是不在意这些的。
萧红楼听罢便是一愣,斜睨着他的眼睛幽幽道,"碧城发的可是不平之音呢……"
不平之音?
呵,有何不平?
他不过是于此情此地想到了葬身于此的二十万将士,他们远离家乡赶赴战场时定然想不到之后的惨死,而人世就是如此,有谁真的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在手中了呢?
一代明君尚且如此,而自己,不过只是世间的一粒尘埃罢了……
见他面有异色,萧红楼微微摇头,一时间眸光大盛,转过身去,竟对着靖北坡下的峡谷长啸一声!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注1】人活一世怎能听凭命运摆布!"
"为何要臣服?臣服便是死!蝼蚁尚且偷生,鸟雀尚知延命,既生为人就不能枉费了此生!"
"我命不堪定,此生犹可追!廖碧城,你便看着,看我如何逆天而行!"
天要我亡,我偏偏不从天意!如今一切尽在我手,天又有何惧!
廖碧城看他的发在空中飞扬,看他的红衣猎猎飘荡,看他张开双臂如同飞天的神祇,只觉一簇逼人的烈火烧进眼眶,灼得人睁不开眼睛。
"日暮天寒,月满穹苍,千军万骑过大江。
争上游,英雄谁似,血洒沙场。
古来征战,羌笛乌角,奏思乡。
浩浩黄沙,遍染白骨,恸四方。
长风吹不尽,万古男儿殇!
恨生不逢时,空回首,千里是芜荒。
三尺黄土,埋不尽,一世骂名青史藏。
跻攀绝顶,拍天鲸浸,谁道当世是轻狂。
天地无情,红尘看遍,孑然一身笑一场。
一樽酒,酹苍生,同看青山万古无疆!"
萧红楼扬声长啸,啸声中犹带三分回旋的真气,冲天的豪情如有实质,在空旷的山谷中荡气回肠,烈焰薄天。
此时他不是那个妖娆妩媚的淫魔,更无半分调笑戏谑、阴险算计,他是萧红楼,不,他是肖崇,他是皇长孙,是那一代武帝肖帆的子孙!立于祖先建功立业的疆场,胸中的豪气自然更为雄壮!
这江山,原本就是他的!
廖碧城攥紧拳头,全身都不由得战栗,嘴唇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自他身后,廖碧城看到一只绽羽的雄鹰,火焰如翅,振振欲飞!
哥,你看到了吗?
你的小虫已经破茧而出,变成一只展翅雄鹰了!
他意不在江湖,亦不在朝堂,他要的是成就大我!他要的,是天下啊!
天下!
注1:"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语出自老子《道德经?第五章》下句是"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他生未可知 第二卷 何处是心乡 第四十四回 夜绝杀(一)
寒夜斥子规,凄风杀明月。
当夜萧红楼便下令在镇南谷休息。
按地形看,镇南谷谷底地势低洼,东西为山,南北走向,夜间虽有穿堂之风,若是寻得隐蔽之处,却也是不错的休憩之所。只是镇南谷乃是南越二十万将士埋骨之处,早个几十年来说不定还能在此挖到不少断臂残肢,多少人传言此地有百鬼夜哭之奇观……选在这么个地方落脚,当真是头壳坏到无可救药了。
闻人宣犹自腹诽不已,瞥了一眼毫无异议的廖碧城,只好认命地帮无字把棋盘搬下车,坐在火堆边和小鬼下起棋来。
"啊啊宣哥哥你又耍赖!你趁我送盐巴的时候动棋子了对不对?"
"哪……哪有?!"
"就有!"无字撅着肉嘟嘟的小嘴把手里的作料递给祁冥月,趴在棋盘边把二人的棋子重新摆摆好。
"你看,你第一步走这里,我于是独兵突进,你再走这里包抄,我在后面拦截,你……"
闻人宣嘴角抽搐着看无字认认真真地把二人方才走的棋路分毫不差地摆了一遍,直到他走的最后一步——他耍赖的地方……
"错了错了!不是这么走的!"闻人宣气不过,伸手推乱了无字摆好的棋子。
"啊啊你是耍赖大王!"
"我耍赖?我你有本事就别和我这个耍赖大王玩!"
"那我就和红哥哥玩,哼!"虽然和他下棋总是我输……
"有什么了不起,谁怕谁!你爷爷陪你玩你还挑三拣四!"
廖碧城靠在身后的大石上看二人玩闹——这已是这几日的第三十二次了,只可惜闻人宣一直不相信无字能把棋路一一记住……
忆起日里与萧红楼在靖北坡上的对话,廖碧城心绪不宁,手伸进怀里掏出一件物事,放在手里愣愣地瞧着。
——湖蓝的底子,粉紫的绣线,暗色的花纹,隐隐散出一股菊花的香气,是一个精巧别致的香囊。
那日在小绯坟前与萧红楼争执之后,廖碧城将老郭救起,原以为一击之下丝毫不会武功的老郭定会受伤不治,检视之下却只是受了些皮肉伤。廖碧城大喜,二人离别之时老郭便将这个香囊交给他,竟是小绯病重时仍惦记着他,亲手给他绣的。办丧事之时两人颇为忙乱,老郭也是在他走了之后才想起香囊的事,此时才交到他手上。
这香囊只有卵儿大小,针脚细密,香气淡雅,一面绣着紫菊的图样,一面却只有一个小小的"十"字,想来原本是要绣"城"字的"土"字边的,却未能成形,只剩下一半残字。
想那纤细的人于灯影下将一丝丝爱重珍惜都绣进这小小的香囊,廖碧城小心地摩挲着,将它放进贴身的衣里。
"老爷,夫人说,要您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
彼处三个马夫正将山泉水烧开储备饮水,祁冥月吸着烟杆睨着另一堆火上孜孜流油的烤野兔,萧红楼在车里慵懒浅眠。山风呼啸,凄冷肃杀,此处却宁静平和,似乎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蓦然一阵阴风冯(ping二声)临,夹杂着一股冰寒之气,毫无指向的风在山坳里横冲直撞,几丝乌云拂过半残的下弦月。
廖碧城眼色一厉,刚紧了紧身上的雪狐裘,阴翳肃杀的山谷里就凭空响起一阵尖利的啸声,啸声如怨如恶(wu四声)、如泣如刳(ku四声),更似千魂齐奏百鬼夜哭!如同一把把幽魂剑直插入双耳捣向心脉!
"啊!"原本坐在棋盘边用心下棋的无字突然痛呼一声,下一刻祁冥月已经来到他背后,运起内力将双手覆在他背上!
"十三哥……"闻人宣内力浅薄,只觉双耳似被刺入两把钢针,狠绝的痛楚瞬间袭遍全身,刚想运功抵御廖碧城已来到他背后,将手按在他背后心俞穴处。
"厉鬼夜哭。"廖碧城心下一颤,向扶住无字身子的祁冥月厉色点头。
祁冥月死水无波的脸上亦现出几分惊异。
"什么?"闻人宣心脉虽被廖碧城绵暖的真气护住,双耳却还是被凄厉的啸声震得胀裂般疼痛。
"屏息打坐!"
"厉鬼夜哭"乃是"夜罗刹"戚殇的成名绝技,专以灌注狠绝内力的啸声杀人,与"狮子吼"类似。只是是狮子吼声震林越,如天雷轰顶、震荡内府;"鬼夜哭"却凄厉尖煞,如狼嚎鬼哭、伤损经脉,不现真身便可杀敌于百里之外。
十八年前戚殇曾以此技击杀伏击他的祁连四使,之后便隐退江湖不问世事,今日怎会出现在此?且,出手便是杀招!
镇南谷地势低洼,两侧皆是高达百余丈的山岭,凄厉的啸声如同千万把利剑撞击在山谷中,山势地形更助长了声势,声音回荡盘旋,只觉仿佛有百千鬼魂一同哭诉尖叫,扎耳的声音穿透鼓膜沿着经脉直逼心门,直似要把人片片撕裂!
"嗯……"闻人宣知到廖碧城的意思,屏息凝神运气抵御直逼内府而来的尖利杀气,却还是忍不住痛哼出声。涌入体内的真气也似有波动,一惊之下艰难回头,却见廖碧城双眉紧锁,鼻翼微动似乎连呼吸也颇为困难。
谷底刚好是"百鬼夜哭"声音最为集结之所,护住自己的心脉已属不易,更何况要兼顾他的安危!
闻人宣心下一痛,刚想运气震开廖碧城的手,涌入体内的气息却突然绵密起来,脆弱的耳膜在内外真气对峙下鼓胀到极致,几乎要碎裂开来!
"不要轻举妄动!"不能发声廖碧城便以传音入密提醒他,此刻啸声正烈,若是不能全心运功抵御必为其所伤!
祁冥月与无字那处情况也颇不轻松,无字没有丝毫内力,此刻全靠祁冥月的真气支持,只见方才还一脸轻蔑的祁冥月此刻已经脸色煞白,额角隐隐有水迹显现,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阴风鬼母"竟已现疲态!
凄厉的鬼叫声还在持续,伴随着森冷的北风夹杂着雪花汹涌而下,震荡在山谷中,连积雪也似乎为之松动,应和着大地的哀鸣竟有山石崩塌之势!
隐蔽谷底的廖碧城等人竟如同脆弱的蚂蚁一般,哪怕再多一刻也是损命的煎熬!
他生未可知 第二卷 何处是心乡 第四十四回 夜绝杀(二)
隐蔽谷底的廖碧城等人竟如同脆弱的蚂蚁一般,哪怕再多一刻也是损命的煎熬!
"厉鬼夜哭"是极耗真气的功夫,虽然此时得了山势之便,但即使是戚殇本人也万不能坚持一刻时间,只消一刻,挺过这一刻时间他们就胜了!
一念至此廖碧城又将丹田中的真气提至顶点,内外真气拼杀之下两道血线沿着颈边缓缓流下——双耳竟然已经受伤了!
"嗯……"无字痛呼一声双手突然握紧棋盘,再一看,祁冥月耳边竟也已见血,看光景显是受伤不清!
一刻已过,啸声还在持续,仿佛借着山势、风势将内力也无限放大了一般。
此夜他们在镇南谷驻脚,四面是山、地势极低,正是合围的大好时机,他们选此刻发难,竟是要以地形和天气为契机,展开一场——夜绝杀!
此夜之攻讦定然惊险非常!
廖碧城焦急万分,心绪却不乱,若是知道发声之人,他定能以暗器先发制人,只可惜他们身处谷底,啸声在两山之间回旋激荡,发声之处却是万分难辨。
莫非不是戚殇?莫非是比他内力更加深厚之人学了此功?!
难道今日就要败在这厉鬼夜哭之下不成?!
人言镇南谷阴气弥漫、百鬼夜哭、邪风肆虐、杀人于无形,真正见过听过体会过的人确是少之又少,今夜却是真的阴风横溢、杀气冲天,直将人逼得通体生寒!
阴气弥漫是真,百鬼夜哭也是真,只是这作祟的不是冤鬼丧魂,而是活生生的人!
廖碧城自知此夜定然此前的截杀所不可比,戚殇乃是纵横一时的邪鬼,阴暗处究竟有几人还尚未可定,此刻已全非试探,而是真正要夺人的性命了!
时间已逾一刻,廖碧城虽未力竭体内真气却开始鼓噪激荡,祁冥月脸色也开始泛青,若是再有一刻必是万万撑不过去了!
正在廖碧城犹豫要不要收回内力强自拼杀之时,峡谷中蓦地掀起一股阴风,厉鬼夜哭竟在此刻戛然而止,月色阴翳、风穿长谷,啸声止住后竟好似方才什么也未曾发生一般!
廖碧城急急收回内力,与祁冥月背向而立,警觉地侧听着周围的动静,闻人宣亦有所感知立在他身侧,手中的亮银色小斧在微弱的光线下熠熠生辉。
祁冥月扶着无字站起来,腰间的烟杆微微战栗,竟是杀意充盈之状!
"咳咳……"无字压抑地咳了两声,两只小手轻颤抱着脑袋——方才虽未在啸声中受伤,耳朵却是吃痛不小,眼见着三个马车车夫已经吐血倒地,刚想上前查看却被祁冥月拉住靠在身侧。
"没救了,"祁冥月皱眉耳语道。
"可……"
"护住自己要紧。"
无字缓缓点头,咬着嘴唇从袖中取出四粒补气的伤药,给廖碧城三人一一服下。
弦月半掩,凄风呼啸,止住啸声的镇南谷竟然愈加诡异,寒风过境,竟带起一阵令人作呕的腥膻之气,四人急忙将口鼻掩住,无字嗅了之后不由皱眉——
"这是……"
"什么声音?"闻人宣轻喝一声。
仔细一听,确有一阵"嘶嘶"的声音正在逼近。声音由远而近缓缓袭来,竟渐渐大得犹如海浪涛声!只是那声音阴森恐怖,衬着腥膻的味道更是诡异非常!
"这……"
"是蛇!"祁冥月皱眉轻斥。
"怎么可能!"闻人宣不由瞪大眼睛,"这冰天雪地的哪里来的蛇?!"
"也不是不可能,"廖碧城后退几步,与闻人宣等人靠得更紧——玄南鞭,他竟然也来了!
"啥?"闻人宣被这妖异的气氛弄得一个头两个大,不由得高声喊起来。
"要是养蛇的时候改变他的习性,调整了蛇的生养时间,也确实是能做到的……"无字表情难得严肃,紧紧盯着从四面八方涌来的黑鸦鸦的蛇群,声音竟也沉稳了些,"我不知道谁能做到,我只知道这么养蛇很难,而且……"
"竟然真有这种事?!"闻人宣大惊,"而且什么?"
"而且,现在这天气是对蛇群进攻最不利,即便改变了休息时间,它们有攻击性的时间也不长,所以放蛇的人会在蛇最饿、最凶残的时候把它们放出来,只求……"
"一击即中!"
廖碧城紧跟着无字的话接了下去,再抬眼银亮的雪面上竟已现出一条条暗色的线条,那线条蜿蜒曲折,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令人作呕的味道冲入口鼻,黑魆魆、不住扭动嘶吟的一片只让人浑身战栗,尚未动手便已经冷汗袭身!
"天……"闻人宣惊得倒退两步,刚好撞在无字背上。
"是金环蛇,"无字凝神听着,借微薄的月色和雪光仔细观瞧,声音里竟多了几丝安心的味道。
廖碧城一愣,回首看他一眼却并未言语。
"你还有心思看是什么蛇?!快想对策吧!"不然咱们几个都得喂了这些畜生!
"金环蛇,又名玄南鞭,呵,"廖碧城不知何时手中已多了一柄薄刀,只是隐在袖中分辨不清,说话的声音清朗许多。
"十六年前玄南鞭便是凭这些畜生成名,害死数不尽的江湖豪杰。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这不入流的招数还是一点没变……"
"好一个十三神捕,死到临头竟还敢指摘老夫的不是!"
只听一声嘶哑得与蛇吟差不多的应答蓦然从靖北坡的一株百年松树之后传出,使得原本阴涩无比的气氛愈加森冷。
廖碧城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只见他双足点地身子腾空而起,如飞天鹞子一般向着那棵松树疾驰而去,瞥见树后人影之后手中的薄刀便一击而出!
"啊!"
变故发生得太快,玄南鞭根本没想到有人会不惧他的蛇阵跃出包围圈,更想不到廖碧城的暗器功夫如此了得,虽然临危之际勉力闪避,却还是被薄刀切入肚腹,只有急急捂住伤口跃出一丈多远。
只可惜跃入蛇阵的廖碧城一跃之下力道已老,再想凭空生力却是万万不能,只能眼睁睁地落入不住疯狂扭动嘶鸣吐信的蛇群之中!
"好你个廖碧城,竟还有这一手!这次你还不给我死!"玄南鞭痛得呷呷怪叫,纵出蛇群之外回头恶狠狠看廖碧城只身落入蛇窝。
"十三哥!"
"廖哥哥!"
他生未可知 第二卷 何处是心乡 第四十四回 夜绝杀(三)
方躲过"厉鬼夜哭"又遇毒蛇杀阵,廖碧城孤身跃出包围圈直击玄南鞭,却因招式用老眼睁睁落入蛇群,立在包围圈中的闻人宣吓得心几乎要从腔子里跳出来!
无字声音虽嫩,动作却丝毫没有迟缓,只见他从袖中掏出一件雪球似的东西,抬手用力掷出,那一小团东西刚好在廖碧城落足之处炸开。那小小的弹丸虽未击到蛇身上,却喷出一股淡黄色的烟尘,方才还聚集在此处张口嘶吟的金环蛇登时扭曲着逃走,堪堪空出能容廖碧城落身的地方!
一跃、一击、一掷,虽未事先安排此番配合却也流畅痛快、一气呵成,情形凶险却终是化险为夷,实在让人佩服。
"你……你用的什么东西?!"
"雄黄粉呐~"
"你……你不要告诉我你白天打雪仗就是为了练这个……"
"有吗?"无字挠头,"谁晓得啦!~"
"你……"
"快!下次换你了!"
无字又从袖里掏出几粒弹丸塞进他手里,身边聚拢的蛇太多,他们要在周身洒满雄黄份才行。而廖碧城已经跃进蛇群,距离太远他力不能及,只能让闻人宣用内力催发药丸以保护廖碧城的安全。
这边无字和闻人宣正急急忙忙把雄黄粉洒在马车周遭一丈以内的地方,那边廖碧城踏着闻人宣弹出的雄黄粉所空出的小片地方单足点地,竟直奔逃出圈外的玄南鞭而来——不现身便罢;一旦现身,就是绝杀!
"不可能!"玄南鞭惊喝一声,"我的蛇都是药喂的,普通雄黄根本……"
"他却可以,"廖碧城眼色一厉,不见动作薄刀却已然出手,如流星赶月般无声飞掠,直逼玄南鞭梗嗓咽喉!
"啊!"玄南鞭痛呼一声从半空中跌落而下,从颈间喷出的鲜血在月光雪色之下显得分外诡异。
玄南鞭倒在地上痛苦地按住脖子上的伤口,翻身惊愕地瞪视着逼近自己的廖碧城。
"你……你为何不杀我?!"
不会看错,方才自己受伤之下动作凌乱,以他的暗器功夫定然可以取自己性命,此刻他却只是重伤了他,刀入颈项却伤不致死!为什么?
"你罪不至死,我不杀你。"
廖碧城落在他身边却并不再看他,手中不知何时又捏了一柄薄刀,凝神望着山间的一处——那里,竟有一股比腐尸的尸臭更加浓烈的香气缓缓飘来。
不过是一件人肉兵器,杀你又能如何?
况且,没有人能把杀人当作享乐。
"你不杀我?哼哼,好一个你不杀我!"
玄南鞭长笑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想不到我玄南鞭避世十六年,一出山就是死!"
"你……"廖碧城防备突然发难,并未注意身后蛇群异样的声音。
"不过,就这么死了我可不甘心啊!即便是死也要拉几个人在黄泉路上作伴!"
我并未出杀招,你为何要死?
廖碧城尚未明白他言出何意,再一看却是吃惊不小,只见倒地不起的玄南鞭突然掏出腰间匕首,大力一挥竟将自己的一只手臂齐根削下,鲜血从伤口喷涌二出,瞬间染红身下一大片雪!
"啊!——"痛喊一声挣扎道,"休想占得便宜!我死也不会让你们独享!"说完,力竭之际竟将满是鲜血的手臂掷入林中某处,再一看,确是香气始发之处!
"你……"
廖碧城不由倒退两步,再看眼前的情景不由更为惊骇,只见方才还不停涌向闻人宣他们的蛇群突然调转方向,成百上千条经药物喂养的金环蛇层层叠叠从四面八方涌向遍身是血的玄南鞭身边,张开长着毒牙的嘴狠狠咬在他的身体上!
"啊!——"玄南鞭惨叫一声浑身抽搐,片刻之后便不再动了!
"廖哥哥快过来!这些金环蛇见血吃人的!"
廖碧城心内惊异却不敢再迟疑,急忙提气纵身跃回战圈之内,眼见着密密麻麻的蛇寻着血气蜿蜒爬至玄南鞭尸身之上,还有些沿着断臂的血迹爬入林中,嘶嘶的蛇鸣追魂索命般让人毛骨悚然。
"天……"闻人宣嘴角抽动,"这人……这人养了一群什么怪物……"
"金环蛇本性并非如此,"廖碧城双眼微眯,望着蛇群蜿蜒而去的方向,"只是被人驯养成这样罢了。"
"有幸廖哥哥身上没有溅到血,"无字咬了咬嘴唇,不忍再看蛇群的动向。
"可是这么多蛇,它们吃完了不是还要过来袭击咱们!"
"不会,"廖碧城眼睁睁看着方才还和自己交手的玄南鞭刹那间变成一把白骨,"此时天气酷寒,这些蛇虽是驯养的,但畏寒的天性总是不变,不消一刻就不会再有攻击力。"
就如廖碧城所说,方才还嘶吟不止的蛇群在啃食了玄南鞭的尸身后竟然渐渐减缓了动作,动作比最初显现时呆滞许多,大多自行散去,只有十几条还留在白骨旁边,却是再也不能爬动分毫,衬着雪上的血色更显诡异。
蛇群之危已解,廖碧城却丝毫不敢大意,凝神听着风中的声音——己方在明他们在暗,危险尚未过去!方才在啸声中不易辨识,此时距离近了,确是容易分辨得多——林中有不下三十人,功力皆属上乘,有四人呼吸绵延悠长,一人定是"厉鬼夜哭"戚殇,另外三人却是谁?以这浓郁的香气来看,似有一人是女子?!
"废物!"
不等廖碧城喊话,方才玄南鞭那只断臂投掷的方向就传来一声娇斥,声音甜腻软糯、娇媚入骨,狠厉的话到了嘴边儿竟也能染上三分娇态,直让人酥了半边骨头。
"废物!"
他生未可知 第二卷 何处是心乡 第四十四回 夜绝杀(四)
不等廖碧城喊话,方才玄南鞭那只断臂投掷的方向就传来一声娇斥。
闻人宣、无字都是一愣,望着发声的方向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方才还借山势、风声掩藏行迹,此刻又怎么自曝方位了?
他俩自然不知,那埋伏之人身在暗处,想必早已做好防范,虚虚实实辨识不清,无论是廖碧城还是祁冥月都不会贸然行事,他们自然愈加有恃无恐。
"戚殇,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
娇声又起,绵软里带着几分阴翳,听音辨意,这女子竟是此番伏击的头头!
"嘿嘿,"空旷的林子蓦地传出两声阴森的鬼叫,"娇儿难道不知道,这好戏从来都是放在后头的吗?"
"哼!你的戏不是第一个出手的吗?"
"嘿嘿,我戚殇可和某些人不一样。"
"噗通"一声,一件东西突然从林子里面扔出来。
"啊!"无字惊呼一声——那东西竟是玄南鞭方才扔进去的胳膊,只是此时白骨上已无一丝皮肉,只有几滴鲜血落在雪地上,和那血色里的白骨尸身一起,显得恐怖至极。
"若是只有一件本事,还怎么在道儿上混?还怎么疼爱我的娇儿呢?"
人和人说情话成效不同,若是声音温婉,说的情话也温软动听;可用这一把夜枭哀鸣般的鬼叫声说情话,却只让人不寒而栗、恶心非常。
"哼哼,不要说得好听!"又一个颇为浑厚的声音插言道,"死在别人前头可就不好了!"
"嘎嘎,为了娇儿,我怎么忍心死呢!"
"哼!只望她不要忘了当初的承诺就好!"
"娇儿怎能忘记呢?"女子声音再次响起,此时却分明是对着谷中的廖碧城他们说的,娇软甜糯却又阴森邪性,"今日,谁能杀了萧红楼,娇儿就是谁的!"
"呃……"闻人宣气得声音一顿——这个大魔头果然害人不浅!今儿晚上一而再再而三地面临险境全是因为他!我们在外面为他拼死拼活,可那个妖人竟然还在车里睡他的猪头觉!
——他却不想,听了方才戚殇的鬼哭狼嚎,有谁还能安稳地睡下去。
祁冥月却是自方才起就一直无话,只盯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握紧了手中的烟杆。
"我说佟老六,你怎么不出声啊?第三个上阵的不该是你吗?"
"嘿嘿……"又一个苍老的声音接口道,"老夫从来不打没有胜算的仗。"
听了这话闻人宣嘴角抽搐得更厉害了——那女子声音娇柔、酥麻入骨,听来不过二八年纪;方才死了的那个玄南鞭差不多四十来岁,年龄差距就够悬殊了;这个老头子,最起码也有六十岁了吧……
玄南鞭、戚殇,都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怪物,想来这第三第四个人也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闻人宣在那儿胡思乱想,廖碧城却是凝神思索——姓佟又行六,莫非是他?……
此刻敌在暗我在明,他们皆因有所忌惮而不敢近距离攻讦,他的薄刀过于轻巧,只能在三丈以内击敌,现下却根本不能轻举妄动,现在又冒出一个佟老六,若真的是他,当真只能被动挨打吗……
"娃娃!"只听那老迈的声音突然道,"可否将令师的名讳告知老夫?"
当中四人听罢便是一愣,转头看向立在正中的无字。
无字无辜地回看他们,胖嘟嘟的手指着自己,"我?"
"嘎嘎,自然是你。"佟老六又道。
"啊……那个……"无字挠了挠头,"我师父……我师父是谁来着?"
闻人宣一个踉跄,险些滑坐在雪地里。
"对哦!"双手一拍,"东方……我师父好像姓东方!"
"东方?"
闻人宣不明所以,在场的其他人却都为之一动。
"东方?"老头的声音带了几丝惊颤,"可是东方错?鬼谷神医东方错?!"
"鬼谷?"挠头挠头,"那儿美得很呐,哪里像鬼谷了?七星岩下边的花可漂亮了,幽幽河里面的星星鱼也……"
鬼谷七星岩?他进过鬼谷!竟然是入室弟子!
"嘎嘎,"只听戚殇阴森森着道,"佟老六,你不是要说你连这么个胎毛还没褪干净的娃娃都收拾不了吧!"
"毒蚂蚁"佟寺晗,必然是他!
佟老六便是十七年前纵横一时的"毒蚂蚁"佟寺晗,当年就是以一手用毒的功夫杀死洞庭观观主和七殇门门下四十七人,连妇孺都被剧毒的药水伤得面目全非,心思狠毒手段残忍,鬼谷神医曾亲自动手,本想杀了他了事,却因少林高僧求情而饶他一命,只毒瞎了他一只眼睛。
廖碧城心下思忖——戚殇、玄南鞭、佟寺晗都是江湖一代败类,品性恶劣手段毒辣,却都于多年前避隐江湖,还有第三个不知底细的人……究竟是何人把他们聚拢到一处?
那女子究竟是谁?!
"嘿嘿,"听戚殇如此讥讽自己,佟寺晗声音却仍旧含笑,只带了一丝莫名的阴气,"戚老鬼,你鼻子可还灵光?那娃娃身上八宝芙蓉糕的香气,你可闻到了?"
"八宝芙蓉糕?闻到又如何?"
"嘿嘿,说你蠢你还真蠢得邪性!那可不是普通的香气,那可是鬼谷神医独传灵骨草的香味儿,长期浸染这药的味道,一般的毒便近不了身!"
想当年他就是在鬼谷神医手下栽了跟头,害得他东躲西藏隐居了十几年。如今那老头子死了,竟然又遇到他徒弟,难道是老天注定的不成!
"嘿?!……"闻人宣一惊,急忙低头嗅嗅无字的衣服。
最初遇见他时确实闻到他身上甜糯的香气,可相处久了便渐渐闻不到了,想是习惯成自然的结果。不过他哪里想到单单一股子甜食的香气竟有这么大的门道!
廖碧城自然也没料到,回头看向无字,却见他俏皮地吐吐小舌头。
"这么说,你是要临场收手了?!"
"嘿嘿,老夫怎么舍得让娇儿一个人对敌呢?
他生未可知 第二卷 何处是心乡 第四十四回 夜绝杀(五)
"嘿嘿,老夫怎么舍得让娇儿一个人对敌呢?
六十多岁的老头子说起情话只让人全身恶寒,那声音妖媚无匹的女子却毫无所觉,反而愈加娇柔道:"佟大哥真是懂得怜香惜玉,自是某些人不能比的……"
"咳咳……"闻人宣张了张嘴,险些吐出来。
廖碧城却不由皱眉——这个萧红楼究竟怎么惹怒了这女子,以至于她要如此牺牲色相前来报仇……
女子?不共戴天之仇?
廖碧城似乎想到了什么,只可惜记得模糊,一时半会儿还理不清……
"蒋凤!你这贱人竟然还有脸面出现在楼主面前?!"
正当廖碧城理不出头绪之时,一直站在后面面色阴翳的祁冥月突然厉声大喊,一向死水无波的声音竟带着几分情绪激动下的颤抖。
蒋凤?
"飞天罗刹"蒋凤?
廖碧城一顿,不由回忆起一段旧事——
十三年前萧红楼还未束发,横行一时的大魔头"飞天夜叉"蒋锋和"飞天罗刹"蒋凤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不想兄妹二人同时恋上他的容貌,为此不惜毁弃手足之情大打出手。蒋凤用毒技艺高超,竟暗施"魊胤紫风"杀死同胞哥哥。
只可惜蒋凤也在其后销声匿迹,有人传言说是萧红楼对她无意,直接把她害死,还有人说萧红楼玩弄了她之后就将她抛弃,蒋凤再无面目立足武林,只有隐姓埋名再不出世。
此事江湖多有传言,真实情形却是少有人知道。
如若她真是蒋凤,那她确与萧红楼有切骨之仇,此番定是要借他南下之机不惜一切代价了结仇怨!
"飞天罗刹"杀人不眨眼,用毒更是狠辣非常,难怪,难怪他闻到一股尸臭一般的香气……
"呵呵,"蒋凤声音自是比祁冥月娇媚得多,染上几丝惆怅之后就更显纤弱,"想不到……你还记得我。"
那么他呢?他……
"我自然记得,"祁冥月冷冷一笑,"记得你那一身怎么遮都遮不住的骚味!"
"你!……"
闻人宣又是一个踉跄——祁冥月这女人平日里冷冷冰冰像块刀枪不入的石头,没想到这时候竟这么有性情,骂人都骂得爽利,和小十八岳凌波有的一拼……
"呵呵,本楼主也是记得的……"
车帘一撩,带起一阵微熏的天香香气,再一看,那个无论经历何事都不舍得从车里走出来的萧红楼竟如同枯叶之蝶一般翩然而下,红衣鼓动,姿影妖娆,落在雪地上连一丝声音也无。
树林里蓦然传出几声倒吸冷气的声音,紧接着,一个同样一身红衣的人跌跌撞撞地从里面跑出,过长的裙裾在雪地上曳出迷离的光影,细看之下这人竟同萧红楼一样是赤足的!
"红楼!"
女子红裘袭身,鸦发绾成华丽的流云髻,衣领镶着火焰般轻柔的火狐尾,从肩膀一直曳到脚下,和裙裾连成一片。大敞的领口露出粉嫩的肩膀、酥胸欲遮还露,幽深的乳沟在急促的喘息中时隐时现,直看得人垂涎三尺呼吸不得。
同是一身红衣,萧红楼是冷魅峭拔霸气四溢,蒋凤却是邪香遍体媚骨横生。虽然一是男子,一为女子,却忍不住让人做个比对,只因二人同是美得让人错不开眼的人!
无字和闻人宣几乎忘了当下的处境,只顾着张大了嘴巴看这女子,祁冥月却是气得通体剧颤,两只白森森的手在袖中握成拳头,黑色的指甲几乎陷进肉中!
蒋凤十六年前成名之时已是双十年华,现在竟然还这般……
廖碧城虽未见过她盛年之时的样貌,但便是如今女子也不见半分老态,只是通体淫邪风骚入骨,那一身腐尸般的味道怕是此生都难以掩盖了吧。
耳听得树林中略有响动,廖碧城未语人先动,移形换位站到萧红楼身侧,与闻人宣、祁冥月形成犄角之势。
"红楼……"蒋凤哀叹一声,水样的眸子盯着雪下的萧红楼,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一人一般。
"红楼……"声音哀绝,如同分别多年情人重逢。
"红楼……"
萧红楼却好似压根没看见她,惬意地伸了个懒腰,莹白的双臂自宽大的袖中露出,眼睛却是看向廖碧城的。
"这可是本楼主的私事。"
"我只是不想你死太早。"
萧红楼一愣,咬唇道,"碧城担心我?"
廖碧城气结刚想反驳,蒋凤却受不了如此被人忽视,娇嗔一声:
"红楼,这么多年你……可有想我?"
萧红楼却仿佛此时才看见她,抬眼睨着她那一袭红衣——声音竟然柔缓非常,"想,日日想夜夜想……"
"真的?"蒋凤状若痴狂紧走两步靠近萧红楼道,"我就知道,你……终是会原谅我,你……"
"想究竟怎么杀你,才能让我痛快。"
想,日日想夜夜想,想究竟怎么杀你才能让我痛快。
"你!……"
"我只是没想到,你这么急着跑过来送死。"
萧红楼笑得越发魅人,仿佛同她一样说着情话。
"你!……"
"听说,你还带着你的情人来?"悠悠然转着指上的羊脂玉扳指,"你果然知道,你一人的命,根本不够还呢!"
"我……不,不!——"蒋凤娇媚的面容蓦地一阵扭曲,隐晦的月光下只觉邪气非常,"你不能怪我,是她不好,是她背叛了你!我只是……我只是……"
"你只是给她找了个男人而已。"
萧红楼笑得愈发妖媚,点水的眸子里满是花开般的温柔,声音甜腻得让人直想溺死在里面。
廖碧城一愣之下缓缓将视线落在他的眼里——他从未见过萧红楼出手,更未曾见他杀人,此时一个念头却如电光般闪过——他已经动了杀机!
周身一丝杀气也无,愈是残忍就愈加温柔!
"萧红楼!我才是真心爱你,真正配得上你的人!她不配!那些女人不配!谁都不配!不配!——"
听了萧红楼的话蒋凤突然厉声喊起来,白骨般的双手插入头发不住抓挠,两手指甲在雪光下现出诡异的幽蓝色,一时真气暴涨竟如同一个发疯的厉鬼!
"我都是为了你啊!我是因为爱你,爱你啊!——"
他生未可知 第二卷 何处是心乡 第四十四回 夜绝杀(六)
这女人怎么像个疯子——听蒋凤歇斯底里的呼喊,闻人宣拉着无字袖子摆了个口型,完全没把此刻诡异的情形放在眼里。
无字也不明所以,只怯怯地看着萧红楼妖冶的背影,握紧了袖子里的小拳头。
廖碧城眼睁睁看着妖娆的女子化身邪鬼,不由得紧了紧手中的刀——场中之人都被她吸了目光去,却无人注意林中的动静。那三人武功皆属上乘,更有埋伏在深处的二十几人,想必是戚殇他们练出的好手,一旦发难怕是立时便是一场死斗!
"萧红楼,你不能这么对我!为了你我亲手杀了我的亲哥哥,为了你我放弃了所有!"蒋凤双眼血红遍身流火,如同一只从地狱里挣扎而出的厉鬼,"你是我的,是我的!——"
"很抱歉,"萧红楼悠然一笑,眸中光彩更盛,"我是我自己的。"
"啊!"
说完也不见动作,却见直向他冲过来的蒋凤惨呼一声倒在雪地上直滚出一丈多远,身子一耸"噗"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手重了,"萧红楼拂了拂全无灰尘的手,似乎颇为惋惜,"你要是死太快,我可就不舒服了~~~"
"红楼……"
"你说,我让你和那几个怪物死在一起,怎么样呢?"
"哈哈,哈哈哈哈……"蒋凤伏在雪地里剧烈颤抖着,吐出一大口血,"萧红楼!你就这么恨我?啊?!"
"不,我该谢谢你。"
谢谢你——
谢你,让我清醒。
……
七年前,萧红楼曾遇到一名叫琴儿的女子。
女子并不美,只称得上中人之姿;女红做得也不精道,绣出的鸳鸯像是长不开的野鸭子;饭食做得也不好,蒸出的馒头曾很不小心地硌伤了老黄的门牙——老黄是红衣楼里一条威风凛凛的看门狗……
或许她做什么都迷迷糊糊笨手笨脚,或许她出不得厅堂入不得厨房,但女子是特别的,因为她对萧红楼,是极好的。
她会在阴雨的时候帮他关好屋前的窗,她会在风冷的夜里替他压好被角,她会在夜黑的时候为他点一盏红灯,她会在他远行归来的时候站在城门脚下等他,一站就是一整天……
不过只是些许小事,但心底的呵护,又何须惊天动地……
那时候的萧红楼或许是快乐的,他也曾试着接受一个人的关心,试着把一个人放进心里,试着对一个人做出那所谓笑的表情,试着让流血的伤口慢慢愈合,试着走出十年前的那场红莲业火——
可惜,他败了。
此前蒋凤因为与他有一面之缘便杀了兄长留在红衣楼。萧红楼本不喜欢她这样的女子,可见她对红衣楼有些用处,就只将她作为棋子放在园子里。
他没有想到蒋凤趁他离开红衣楼之时带来一个所谓的琴儿的旧情人,他没有想到琴儿那样温柔的女子会背着他和那男人幽会,他没有想到女子竟然有了那男人的骨肉,他更没有想到当他捏住女子脆弱的脖子逼问她时,她会告诉他,她从未爱过他。
"我是你抢回红衣楼的,我怎么可能爱你?!"
"我爱的人是他,以前是,现在是,永远都是!"
"我讨好你不过是为了少受点苦!不过是想过得舒坦一点而已!我什么都没有了,难道不该得到些补偿吗?!"
"我告诉你,其实我做的饭菜很香,很香!只可惜,我只会做给他一个人吃,你,呵呵,你永远都别想!"
"永远别想!"
永远别想……
……
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可以相信的东西,他早该知道。
为何还要相信?难道伤得还不够吗?
萧红楼,你可知,此生你只有自己了。
……
此事之后,萧红楼命人将琴儿剖腹杀死,取出不足三月大的胎儿后,又将她的尸身暴晒三日弃置荒野。
江湖人自然不知其中变故,皆以为他心思狠毒毫无人性,竟然连自己的妻儿都不放过,更何况,那孩儿还在女子腹中……
蒋凤本想将他身边的女子尽皆除去,便能独占他的宠爱,哪里想到竟然引火烧身,萧红楼得知是她暗中使的毒计便将她关入地牢,本要慢慢折磨再严刑杀死,却不想被她暗中布置的人给救了出去。
此后萧红楼性情越发阴翳,竟将伺候他的女子尽皆杀了,专宠起男色。而"无命四公子"皆是大有来头的角色,江湖人却并不知道他们的底细。
"我真的,感激你都来不及呢……"
若非你当年的手段,我怎会清醒如今?
没有你的提醒,我萧红楼此刻怕也不能站在这里呢。
我是真的,要谢谢你啊……
他生未可知 第二卷 何处是心乡 第四十四回 夜绝杀(七)
萧红楼绕过持剑而立的廖碧城,赤着脚走在亮银色的雪地上,绝色的面容被雪光映得莹亮妖娆,如同月下凌波而来的仙子。
——斩杀人命的仙子。
"你说,"停在蒋凤身前一丈远的地方,却嫌脏污似的不愿再走近,"我该怎么杀你好呢?"
"呵呵,咳……"蒋凤撑着身子站起来,美丽的女子不再美丽如初,目光却比方才清明,"萧红楼,你杀不了我!"
"哦?"
"杀了我,你就永远别想找到那个人!"
萧红楼眉峰一动。
"哈哈哈……咳……"蒋凤知他已然注意,笑得越发癫狂,顿了顿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喃喃道,"羊脂玉,碧玉梳;天蚕锦,缠思竹……"
廖碧城不解,方才还悠然而立的萧红楼身体却颤了一下,整个人都震住了一般!
"那个人"?谁?
"羊脂玉,碧玉梳;天蚕锦,缠思竹"又说的什么?
"你都知道什么?"
廖碧城还在思忖,萧红楼的声音却已变得萧冷肃杀。
"哈哈哈……那个人,你果然还是在意那人的!"
"他已经死了。"
"死了?"触到萧红楼的弱点,蒋凤得意非常,五官都兴奋得颤抖,"你见到他的尸首了?"
萧红楼不答,袖中的手却兀自握紧。
"你要是真想知道,"蒋凤咬唇残忍一笑,"就来追我啊!"
萧红楼不语不动。
"你萧红楼不是心心念念都想着那个人吗?现在却是怕了?呸!"蒋凤转身吐出一口血,"原来也不过如此呢!"
萧红楼目色一暗。
"萧红楼,你……还从未追过我呢……"
"我,想要你追我一次呢……"
"来追我吧……"
……
……
七色霓裳,红衣褪尽芳心苦,缠绵光不度。
雪色澹澹,月掩星熄,东天暗沉的天色终于染上一抹淡淡的灰,初日待破晓。
祁冥月靠着残破的车轮盘膝打坐,除了发丝有些许凌乱似乎并无不妥,仔细观瞧方才发现那黑色的衣袖有些潮湿,竟是血染半壁。
无字和佟老六斗毒累狠了,刚把那老头子钉成不能动弹、不能言语、不能视物的"人棍"就倒在一边,靠着碎成玉枕大小的棋盘呼呼大睡起来。
闻人宣看起来似乎并无大碍,背心却挨了三颗铁蒺藜——闻人宣手里的鸳鸯斧是短兵器,不适作格挡之用,一不小心就被十字莲花的铁蒺藜打个正着。所幸姓沈的并未在钉上淬毒,不然即便无字醒着,他这伤怕是也不好医治。
廖碧城帮他医好伤站起身,眼前一暗险些倒下——一夜击杀内力耗损甚剧,替无字挨下的那一掌怕是要修养几日才能康复,只是……
"十三哥?"
"没事,你先歇着。"
望着熙晖下渐渐明朗的镇南谷和南面谷口堆积的流沙碎石,廖碧城不由得苦笑摇头。
昨夜蒋凤说了一句"若想知道那人的下落便追我"就纵身往南面掠出,萧红楼略一迟疑竟真的追着她跃了出去!
廖碧城本想随他出去,不想戚殇等人竟然在镇南谷的南面谷口安置了火药,萧红楼独身跃起他们就点燃引线!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无数碎石从山谷两侧翻滚而下,瞬间封堵了前面去路——竟然用的政武宗当年的手段!
有幸无字及时发现火光喊他们躲避,四人才得以安全躲过,只可惜他们那三辆华丽无比的马车皆被崩裂的巨石砸成一堆残片,马也吓得四散奔逃,只有储藏无字那些宝贝的车厢留下半壁。
之后埋伏在谷中的人便尽皆发难,二十余人皆是一流好手,此前的不二庄和傲雪阁与今夜相比自是不可同日而语,有幸无字和佟老六斗毒的时候伤及了几个"无辜",否则以他们三人的功力,怕真是要命丧当场。
谷中留下的人里并无戚殇和那不知身份的人,对敌之际听佟老六说那人竟是"破上风"沈刖钩,一手"花非花"的暗器指法堪称一绝。沈刖钩却不是黑道中人,想必也是沉迷于蒋凤的美貌才甘心听从差遣。
人群中不见他和戚殇,显是追杀萧红楼去了。
曙色熹微,天色渐明,他们四人已经化险为夷,一人掠出谷的萧红楼却还未回来。
萧红楼此一去已有三个时辰,夜间那火药爆炸的威力非同小可,他虽有神功护体,可若真的与乱石火药对上……
廖碧城望着萧红楼行去的方向轩眉微锁,略有些散乱的发拂过颊边,寒风萧瑟,吹得人也单薄。
"你放心吧,俗话说祸害遗千年,那个妖怪才不会这么容易死。"
闻人宣翻身想歇得舒坦点儿,却牵动背后的伤口,痛得龇牙咧嘴,"再说,要不是因为他,咱能遭这些罪吗?"恨恨地哧了一声道,"死了倒也好,早死早超生,咱们也能舒舒服服回咱的都察院拿俸禄去!"
死?
廖碧城眉峰一动。
他不会死的。
笃定的想法让廖碧城愣了一下,却又理不清情绪。
正寻思着,东天薄明之处却缓缓现出一人艳色的身形——
那是谁?
他生未可知 第二卷 何处是心乡 第四十五回 东风错
萧红楼独身出谷三个时辰未归,东天薄明之处却缓缓现出一个艳色身影——
那是谁?
廖碧城一怔,惊骇之下立即持剑在手——闻人宣和祈冥月皆是有伤在身,自己也内力受挫,此时若是再遇上敌人!……
闻人宣一见之下也立即跃起,踉跄了一下方才稳住身形,再看时那人竟已从熙晖里飘然跃下,飘逸的红衣在晨光里薄如蝶翼,轻巧得似是要碎了一般。
是萧红楼!
廖碧城将剑收入鞘中长呼一口气,安心之余似乎还有些别的意味,尚未来得及细想那红衣的人已经来到面前,动作飘逸流畅,身上连一丝灰尘也无,直好似游玩了三个时辰。
"萧……"
廖碧城上前一步,此刻才觉出来人身上烈烈的火焰之气,沸腾一般的热度将周身的血腥之气逼发到空气中,竟如从地狱行来的赤焰烈鬼一般!
真气汹涌,杀人茹血,蒋凤几人应已是凶多吉少。
身形一顿,廖碧城还未来得及看清萧红楼赤色的眸子就被他拥进怀里,双足一轻抱离地面,下一刻后背一痛竟被他拥着抵在一块巨石上,整个人被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
"萧红楼!"
独身面对强敌萧红楼定然使出赤焰神功的精深内力,辟谷期间强用真气必然凶险非常,此刻他一人回来想必已经杀了蒋凤三人,此刻真气未平之下萧红楼竟仿佛连神智也不甚清醒!
"萧红楼你放手!"闻人宣忍不住在其后大喊出声。
"小荷……"
萧红楼轻叹一声缓缓压低身子,艳色红唇压覆在廖碧城的唇瓣上,竟又是一番凶暴掠夺!
廖碧城身子一颤竟然容纳了他的长驱直入,要击上他背心的手蓦然顿住,大睁着双眼却再无动作。
小荷……
他竟然还……
"唔……"
唇上蓦地一痛,险险又被扯下一片皮肉来,廖碧城躲避不及下唇又被含住,与自己紧贴的身子火热非常,身下竟突然有一件硬邦邦的物事抵在自己大腿内侧,直要烫伤他的身体!
"你!"
明白那是何物之后廖碧城不由僵住,深知此刻的男人连半分也招惹不得,廖碧城只有勉力将萧红楼滚烫的舌顶出口外。
"萧红楼,你清醒些!"
"小荷,小荷……"萧红楼哀叹两声竟然又凑近口唇,赤色的眸子浑浊不清,哀哀的声音里竟有几分祈求的味道,"不是我不愿原谅你,我只是,只是……"
听到萧红楼哀戚的声音廖碧城心内蓦地疼痛,手上动作一顿竟又被他的舌缠进来,大张的唇角留下银色的丝线,身子一颤方才动作剧烈地挣扎起来。
"你他妈给我住手!!!"
一直立在萧红楼身后的闻人宣早就气得心肺都要炸了,眼见着那妖人将手伸进廖十三的衣襟,怒极之下再也顾不得许多,竟然高叫一声抡着斧子冲过来!
"不!"
廖碧城见了他的动作心下剧颤,竟然拼着被萧红楼内力击伤的危险运起劲力一掌挥了出去,大力之下紧拥着他的萧红楼与他一起翻身撞到巨石的另一侧,只听"哐当"一声闻人宣的小斧飞离出去砸进巨石三寸多深,竟然只距廖碧城的手臂不到一分距离!
"十……十三哥!"
闻人宣吓得手都软了,他哪里想到十三哥竟然不顾自己安危护着萧红楼躲过斧子!
廖碧城喘息着看着萧红楼,遍身烈火气的萧红楼似乎此时才回复神智,赤色的眸子渐渐清明,望着廖碧城的眼神竟似有说不清的情愫。
你又在想他了?
"那个人"就是他吗?
此一程你又经了什么?……
廖碧城下意识地抿了一下痛麻的嘴唇,却见萧红楼眸色似乎又暗了一暗,廖碧城心下一震,不由得又后退一步。
萧红楼却笑了,妖娆得好似花妖一般。
"你会后悔方才让我躲过那东西。"
说完长臂一挥,陷入巨石的斧子竟然凭空飞了出去,伴着他的动作直撞进深谷边的石壁上!
"轰!"
碎石崩裂,碎屑四溅,那巴掌大的斧子竟然整只没入石壁,撞击出丈许长的裂痕!
"你!……"闻人宣愣了一下就想上前,廖碧城却伸手阻住他。
萧红楼却是再也不看二人,竟径直走到昏昏然惊醒的无字身边将他抱起,几个纵身,眨眼不见。
"哎!……"闻人宣瞪大眼睛又想上前。
廖碧城又摇了摇头。
"他……"不会对无字怎么样吧……
廖碧城眸色深沉,却没有动作。
看萧红楼方才的状态,想必是强行动用真气所致,辟谷期间动用赤焰真气后果非同小可,或许,他此时已经受了内伤……
蒋凤究竟与他说了什么?
她知道什么?
此刻,你又知道了什么?
他们此次,真的能平安走出大青岭,抵达凤凰山吗……
……
……
廖碧城很后悔。
那人果然没错,他确实很后悔。
后悔得肉疼!!!
如果你见了他此时的情形也必定会后悔——因为此时此刻他坐在马上,马后面还坐了一个人——一个一身红衣美到让月亮想跳河让花儿想自焚的人。
无语问苍天——下个雷把这个人劈死吧!
那日在谷里一番争执,萧红楼抱了无字不见踪影,廖碧城还以为他带着无字疗伤去了,却不想一盏茶时间不到谷外就传来一声声猫叫一般的呻吟……
……
——廖碧城哪里经过这种场面,登时听得红晕满颊,拉着不明所以的闻人宣去谷外寻找被火药爆炸惊跑了的马。
为了不被可能埋伏在暗处的敌人发现,廖碧城和闻人宣小心掩饰行迹,好容易才找回四匹马。原以为萧红楼会和身体乏累的无字同乘一骑,却不想……
"你……"上来做什么?!
发泄过后的萧红楼美得愈见鲜妍,仿佛两个时辰前神志不清的本就不是他,"赶路啊~~~"
廖碧城回身望望坐在马上还东倒西歪的无字,未曾说话萧红楼就已经用莹白的手指按住他的唇:
"本楼主说过,你会后悔让我躲过那碍眼的斧子~~~"
……
他当然后悔啊啊啊!!!
"在想什么?"
萧红楼一手拉着马缰绳,一手揽着廖碧城的腰,只觉这人虽是练的硬手的功夫,腰倒是好握得很,似乎比初见那晚还纤细了许多。
哦,是了,陪着他经了这许多艰险,自然是瘦了。
萧红楼皱了皱眉,不由搂得更紧,将整个身子贴在他背上。
"你……"
"你身上有伤,还是乖乖听本楼主的话吧~~~"
他怎么知道我有伤……
廖碧城一愣。
他确是帮无字挡了一掌,可是因为早有准备并为伤及脏腑,他倒是看得仔细。
听他如此说,廖碧城还是小心向前挪了一下——那个胸膛太热了,热得让他几乎产生错觉……
"嗯……"
萧红楼哼了一声,廖碧城诧异,转头望去,身后那人脸颊泛红眼色迷离,竟是一脸堂而皇之明目张胆大大咧咧肆无忌惮的情色!
——他……他究竟要怎样?!!!
他生未可知 第二卷 何处是心乡 第四十六回 雾色浓(一)
风烟尽,雾色浓,山色有无中。掩不尽,征途各西东。
经过镇南谷一役的生死一线,几人都见识到了真正的征途凶险,此时虽然看起来仍旧言笑晏晏神色如常,心里却都捏着一把汗。
加之没有马车遮蔽,在马身上、寒风中颠簸了一天一夜的几人都是浑身疼痛疲乏至极,廖碧城等人有功力护体倒是不怕,可怜无字白天和他们一起赶路,夜里还要忍受某个魔头肆无忌惮的"宠爱",第二日便累得蔫头耷脑,坐在马上几次险险地要掉下来。
强自催动功力之后的萧红楼似乎越发有精力,此前还能有所收敛,现在却是越发肆无忌惮。坐在他身前的廖碧城几次觉出他身体的变化,只好一路僵着身体尽量躲避,坚持一天一夜简直累得连骨节都要酸痛得叫出来,每每回身怒视却只见那色魔无辜又恶劣的笑脸,直气得一向性情清淡的廖碧城也想举剑杀人!
只是,如此温暖,又如此贴近……
"要变天了。"
廖碧城正兀自思忖着,一直静默坐在身后的萧红楼却蓦地叹了一句。
"什么?"
萧红楼收回望向山外远天的目光,低下头与廖碧城的目光对上——如此贴近地走了一日一夜,一直僵坐不动的廖碧城似乎放下些防备,此时这样紧密地贴着竟也没有什么过激的动作,看来如此赶路当真是不错的——早知如此,该早些把那几辆车毁了才对。
萧红楼心里想着美事,面色便愈加美好,低下头在他呆愣的眼上轻啄了一下。
"你!……"廖碧城气结,抬手就想挥在他妖精一般的脸上!
"嘿!"萧红楼笑眯眯擒住他的手,"果然变天了呢~~~"
……
……
对这种人就不能客气!!!
廖碧城恨恨瞪他一眼,下一刻竟然略一挺身,头顶堪堪撞在某魔头下巴上!
"啊……"
萧红楼哪里想到一向冷淡清静的他能如此,禁不住痛呼一声。
"驾!"
廖碧城心里暗笑,却不再理他,伸手拉了一下马缰绳飞快地跑起来。
这次萧红楼倒似早有准备,双手立即抱住廖碧城的腰,趁机又在后颈处偷香一个。
"哎!你们……"
闻人宣早已在马上颠簸得头昏眼花,气得在后面大喊一声,再看时二人竟然已经驰出十丈开外,无奈之下只好打马跟上,顺便拍了昏昏欲睡的无字一巴掌。
无字一惊之下险些从马上掉下来,反应却是极快的,扯了一下缰绳便悠哉游哉地小跑起来——两只眼睛却还是闭着的……
祈冥月身上有伤行得也极慢,此时却是再不耽搁,扬起马鞭狠抽了一下立即跟上。
闻人宣嘴角抽了抽——这女人,生怕她的萧大楼主跑了!
——他也不想他还不是一样怕他的十三哥跑了,尤其,是跟着那个萧大楼主跑了……
……
又行了一个时辰,未时不到,原本晴朗的天色却渐渐暗沉下来,不是因为积云更不是因为天色,却是因为——山间起了山雾。
大青岭内山峦纵横、层峦叠嶂,积云沉雾本就极为正常,此前是因为下雪而不见雾色,此时天气清朗水汽充盈,竟在此时开始下起雾来。
——变天了。
日头偏西,山谷中暗影幢幢,浓雾从山顶林间层层叠来竟好似浪涛滚滚蔓延,一波一波、绵延不绝,不消一刻两边山岭上的树木积雪就变得模糊不清,连山谷间的冷风都仿佛被浓雾缠住了一般,黏腻地贴在身上撕扯不下。
廖碧城望着周身愈加浓重的雾,只觉吸进口鼻的空气都是夹杂着一股腥甜气味的雾水,不由皱了皱眉。
——这般天气,若想安然赶路怕是不行了……
刚想出声提醒身后之人注意此刻动向,一个染着浓浓热气的声音就从而后靠过来:
"不怕,有本楼主在……"
"咳……"
——难道是我怕了不成!
廖碧城咳了一声,气得大翻白眼,却不想这难得的有趣表情全落入身后之人的眼睛。
萧红楼双眼微眯,禁不住就向前面的身子靠过去,下一刻意兴温婉的眸子却是一厉,身子绷紧整个人都战栗起来——
兴奋的战栗!
廖碧城感到他的动作,不由握紧手中的易牙剑——他的飞刀已经用完,手边又没有其他可以借用的东西,若是遇到伏击竟只能靠这把剑了!
闻人宣和祈冥月似也有所察觉,立即从后面绕到无字身边将他护在中间。
"几人?"
"三十……"
"不,"萧红楼耳尖一动,"三十二人。"
"咳……"我还没说完……
廖碧城暗忖。
不过我确实只听出三十一人。
浓雾漫天、寒风肃杀,即便是视力超群的廖碧城也只能看清周身三丈以内的东西,此刻他们在这中间竟仿佛身处在一个三丈见方的笼子里一般,三丈之外有何危险他们全然不知!
此刻大雾之中似乎对敌方颇为有利,可双方都视物不清,难道他们还有什么奇招不成?
闻人宣急促地喘息几声,不由得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握着鸳鸯斧的双手竟然渗出汗来。
祈冥月望了望萧红楼的方向,身下的马动了两动似乎想靠过去,此时却不能放着无字不管,眼里不由现出越发阴冷的颜色。
无字自然不想变成负累——当然他从来就不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月儿姐姐,你……"
"走!"
无字话刚出口,萧红楼却登时厉喝一声,身下的马撩起前蹄长嘶一声,继而带着他和廖碧城狂奔起来!
"嗖!"
一声清脆的利器破空之声,定睛一看竟是一支特制的白翎的长箭!
"啊!"闻人宣惊得疾拉了一下马缰绳,连人带马后退了四五步方才站住,再看萧红楼却已经驰出三丈多远,只剩下一抹红色的印子!
"十三哥!"
闻人宣大喊一声紧随其后,身后的箭已经如暴雨飞蝗一般落下来,劲力之大直似要将人钉到一侧的崖壁上!
"字儿小心!"祈冥月眼见着萧红楼没了踪影,心下着急却仍舞动烟杆将回旋力强大的箭锋格开,催动身下的马连同无字和闻人宣一起追赶过去。
"十三哥!"
"楼主!"
不,不,不!
为什么,为什么会觉得……就要失去了,失去他了!
他生未可知 第二卷 何处是心乡 第四十六回 雾色浓(二)
"宣儿,无字!……萧红楼你!……"
"收声!"
廖碧城皱眉扭动了一下身子,却被身后的萧红楼抱得更紧!
"无字他们还在后面!"
"哼,我萧红楼的人若是这么容易就死了,那就不如不要!"
"你!……"
"闭嘴!"
萧红楼按住他的头,险险避过一支白翎羽箭。
浓雾弥漫,前路难辨,漫天箭雨从四面八方汹涌而下,飞雪狂沙一般竟似能将人埋葬在谷底!原本静默无声的空气突然马蹄声大噪,汹涌的声音在山谷里震荡成风,竟直好似有千百匹马一同奔像他们一般!
此刻这般伏击比起傲雪阁那次更是凶险,不要说遮挡躲避,便是来人是谁他们都辨识不清。白翎羽箭,江湖上哪个门派是用这个武器的?浓雾气象下竟也能骑马追赶,究竟是什么对手有这般胆量!
箭雨纷乱,马蹄声烈,雾却是比方才更加浓密,竟然已看不见闻人宣他们的身形了!
廖碧城心下惶急不觉湿了手心,此时方觉出身后人渐渐滚烫的气息,不由又是一震——此刻萧红楼坐在后面将他护在怀里,自己自然无碍,他却是……
身后的胸膛愈见炽热,渐渐得仿佛要烧开一般,廖碧城大睁双眼不由握住身前的手——他竟是运起赤焰罡气护住身体!
"萧……"
"收声!"
此刻萧红楼竟是难得的严肃,真气愈炽烈人便愈冷静,楼主之威尽显,即便在此劣势之下竟仍保持灵台清明,半分慌乱也无!
二人心念一致再不言语,身下的马却是承受不住两个成年男子的重量,更受不住萧红楼烈焰一般的炽热,动作一顿就被一支羽箭射中了大腿!
烈马长嘶一声痛得狂奔起来,在大雾之中原本就辨不清地形,受惊之后马跑得更加全无方向,萧红楼强自拉扯缰绳才将其控制住,几次险险撞到峡谷边的山崖上!
"萧大魔头,你逃不掉了!"
伴着羽箭破空之声,一个浑厚的声音从浓雾里传来,听声音竟然距离不远!
萧红楼却仿佛没有听见,伸出手掌印上马身,再抬手马身上竟被烫出一个鲜红的血印!
"嘶哴哴!"马哀鸣一声,直似疯了一般狂奔起来。
"大青岭地形复杂,你在这浓雾之中不辨方向,逃也是死不逃也是死,还是快快束手就擒吧!"
苍老的声音颇为得意,打马追赶似乎极其享受此番捕猎的乐趣。
"你太老了。"
"什么?"
"呵呵,"萧红楼竟在飞奔的当口悠然道,"本楼主只喜欢年轻貌美的,不知四方海阁的司马阁主,有没有把你家少阁主一起带来?"
"你!……"
司马青岩气得大喝一声,直将手中的强弓拉成满月,三支长箭应声而发!
"好小子,你给我受死!"
四方海阁建于终年云雾缭绕的昆山之上,虽不以箭术闻名,却是江湖上有名的兵器库,白色羽箭自然不在话下。四方海阁的阁主内功自成一绝,连廖碧城都分辨不出他的吐纳之声,若非萧红楼的赤焰心法与常人不同,又联想到只有四方海阁擅长雾中作战,便是他也难以辨认。
萧红楼不躲不避,竟拼着一口真气将三支长箭震了开去,暴涨的赤焰之气袭在廖碧城身上,击得他禁不住闷哼一声。
"如何?"
情势越是艰险萧红楼笑得越是猖狂,竟笑得像个玩上瘾的孩子!
"我只是明白了一件事。"
"哦?"
"先前不二庄和傲雪阁的人,都不是真正要杀你的人。"
"哦?"
"虽然我现在还不能想到原因,但总之,他们有能不真杀你的理由,也有必须装作要杀你的必要,或许是畏惧你的威力,又或许……你们本来就是一伙的……"
萧红楼又震开两只长箭,呼出一口浊气低声道,"那你又为何此时才看出来?"
廖碧城苦笑摇头——还不明显吗?不然为何不二庄要舍近求远从东南海赶到徽州近地,而傲雪阁又在占了先机之时悄然撤离?
"因为,此刻的人,才是真心想要杀你的人!"
廖碧城沉声应答,瞬间从腰间抽出易牙剑隔开两支白翎箭!
萧红楼长声一笑,竟将他搂得更紧。
"不错,他们确已在暗中跟了我摘星楼,出手伏击不过是给那些武林正道做个样子,不过……"蓦然抚上他平滑的脸颊,"傲雪阁的人伤了你的脸,我已经派人教训他们了……"
"你!……"
想不到此时此刻他竟还有心思说这种话,廖碧城运功挡开羽箭之后就再不说话。
两人说得轻巧,此刻这情形却不容大意,大青岭地形复杂他们已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浓雾丝毫没有淡去的意思,反而越加浓厚,天色也愈加暗沉起来,竟已近黄昏时分!若不是身下的马被萧红楼一而再再而三地激着,他们二人可能早已被司马青岩的三十几骑人马包围住了!
马越驰越远,虽然速度看似不变,廖碧城却隐隐发现他们是在往上峰行进,两边情形虽然辨识不清,却仍见坡势渐缓,脚下沙粒渐渐变成碎石,两边的雪也渐渐厚起来。
……
不对!
司马青岩一共有三十二骑,三十二人皆是一流好手,此番下来用来射杀他们的箭却是渐渐稀疏,若他们的羽箭不足便不会选此种方式截杀,如此追了近半个时辰却再未有其他动作,那么他们的本来目的就不是为了射死他们!而是!……
"萧红楼!"
"嗯?"
"快想办法调转方向!他们并未打算用箭,而是要把我们逼到峰顶,逼你我跳崖!"
"呵呵,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怎么……
"只是我……咳,"萧红楼压抑地咳了一声,"真气反噬……"
"什么?!"
萧红楼一直强自提起赤焰罡气护住二人,如此逃离已经将近半个时辰,此刻竟然已经到了极限!
"你……"
"放心,死不了,只是……"萧红楼身子一晃,竟然整个人靠在廖碧城背上,"丹田空虚,我……"
"什么……"
丹田……竟是……
"抱紧我!"
廖碧城大惊之下立时清醒——被他们捉住是死,跳崖亦是死,那么就只能拼了!
"驾!"
大喊一声催动内力加紧马镫,气虚力竭的马不由得又发出一声哀鸣,迸发出最后一股力量带着萧、廖二人向前冲去!
"萧红楼!你还不快停下!若是被老夫活捉或许还能免去一死!"
停下?
呵呵……
他廖碧城不愿,而这个萧红楼,怕是更加不愿的吧!
都是如此的性情啊……
廖碧城催马前行,眼见着脚下的碎石渐渐变成大石,地势也开阔平坦起来,便知那最后一处已快要到了。
"廖碧城,你不打算把我交出去吗?"
是"廖碧城"而不是"碧城",呵呵,你还真是时时刻刻防备着我呢。
"不。"
交出去?呵呵,你的命在他们手中不值钱。
在我手上却是……
见他没有半分停下的意思,萧红楼半眯的眼里似乎有流光闪过。
"碧城你……要和我一起死吗?"
被暴涨的真气催得几乎散了神智,却仍旧保持着一丝清明,萧红楼滚烫的手抱着廖碧城的腰,此刻却没有起初那般的气力。
死吗?
呵呵……
"是啊,一起死吧。"
廖碧城轻叹,声音低沉温和竟如耳语一般,眼见着三丈之外似长河一线的悬崖崖边,突然转身抱住身后人的身子。
——一起死吧!
死吧……
他生未可知 第二卷 何处是心乡 第四十七回 碎梦声(一)
碎梦声里剪残更,不见千帐灯。
夕阳西下,斜晖遍染,秋色中的女子温柔婉约、妩媚娉婷,便如乍开的紫菊,纤细明丽。
"朝迎晨曦,暮染西风,一辈子,可好?"
"好。"
"一辈子?"用力握紧手中唯一凭依。
只听一声叹息,声音沙哑,却又分明道:"好。"
"你骗我。"
虽然眷恋至极却仍旧松开紧握的手,心里分明痛得厉害双眼却睁不开,拼命挣扎着却依旧是一片暗沉。
"你骗我,分明许了一辈子,分明……骗我……"
萧红楼拈着手中粉紫色的香囊,眸中颜色时明时暗,阴晴不定。
他与廖碧城确实从悬崖上纵身跳下,马已经摔得粉身碎骨,他却看似半点伤痕也无。
"碧城你……要和我一起死吗?"
"是啊,一起死吧。"
落崖前的对话言犹在耳,声声清切,沁入心河,还有落崖那一刻缠到自己腰间的手……
雾后天晴,一弯下弦月挂在深涧之上,衬着雪色照亮身前人的脸——平和、恬静、脆弱少了白日里的坚毅挺拔,却平添几许柔和之气,静若处子,温如茗饮,却染着让人心碎的味道。
是怎样的女子,让这男人如此痴情?
又是怎样的痴情,让他生生死死不舍相忘,痛入骨髓、深入灵魂?
若能被人如此爱着,是否就是——幸福了呢……
被自己的想法惊得一愣,萧红楼想笑,却是做了个苦苦的表情。
一辈子。
一辈子呵……
本想将那香囊毁了,想了想却还是按原样放回他贴身之处,手指划过留着细碎疤痕的胸口时,萧红楼身子蓦地一震,压抑着闷哼一声!
……
……
他想他是做梦了。
梦中的女子似乎与谁的身影渐渐重叠,巧笑倩兮明目传情,剪不断的哀愁似乎刻着红莲的印子,斑斑驳驳、萧萧瑟瑟,却又是谁呢……
谁呢?……
挣扎着睁开眼睛,廖碧城的目光还有几分茫然,一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似乎还在心里探寻那个艳色的印子。
是梦吗?
为何又如此清晰……
"嗯……"腰椎蓦地一痛,廖碧城皱了皱眉,伸手抚上隐隐作痛的腰,这才猛然想起浓雾里的奔逃追赶——
"碧城你……要和我一起死吗?"
"是啊,一起死吧。"
……
"呼"的一声坐起来,廖碧城不由又痛得闷哼一声,却来不及检查自己的身体,立即从地上站起四处观瞧——
自己身体无碍,那么他呢?他哪里去了?!
情急之下廖碧城几乎要喊出声来,转过身才猛然看见距自己身边不远处一个一丈多深的大土坑——月光之下土坑显得更深,四周都是尚未融化的积雪,只有此处泥土尚新,大石也尽皆化成齑粉,竟好似被火药炸过一般!
火药?
廖碧城一愣——
难不成……难不成是他!……
"嗯……"
正当惊疑不定之时,不远处的山坳里却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廖碧城一喜,立即向那山坳处奔去——
"萧红楼!"
万分危急之下竟仍能运起内力,以喷发出的强劲的赤焰神功抵消二人下坠的强大力道,这才保得二人不死——方才那个大坑一定是赤焰内力强击出的!
"萧红楼!"
大难之后二人都很平安,廖碧城心里不由欣喜——他自然是不想萧红楼这样便死了,可他不知道自己听到他的声音为什么会如此欣喜。
"萧红楼!萧……"
月光雪色下,那个一向妖冶魅人的人此时竟然盘膝坐在大石上,周身的雪已经化为雪水,露出潮湿的泥土,一股燃烧般的热气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热气灼人直欲把周遭的雪都融化成水,他身下的土竟然也已经干燥如新!
廖碧城只能看见他红衣下不住震颤的身子,却看不见长发遮掩下的脸,不由得紧张地靠近一步:
"你……"
"别过来!"
萧红楼由急促的喘息里吼出声,声音却干涩沙哑得好似被刀刃切割过一般!
热气暴涨、真气混乱,竟是走火入魔之状!
"可是你!……"
"我叫你别过来听不到吗!"
萧红楼厉喝一声,身子一震竟然险险扑倒,却又立时正住,双臂齐动颤抖着在身前划了个乾坤元,而后手心向下强压住暴涨的真气。
廖碧城被烈焰般的灼气激得倒退两步,看着他盘膝运功却毫无办法。
——不对!
赤焰神功本就是慢慢在体内积蓄火毒的功夫,过犹不及、至极则反,此刻真气暴涨火毒攻心,最好的办法不是压制,反而应该让火毒尽可能地发泄出来!萧红楼此刻却是强自运功抵御,要用丹田之气将火毒强行压下,如此两相争较之下非但不会压制火毒,却是要在体内形成一个战场,最终两败俱伤!
"萧红楼你……"不该如此……
"啊!——"
廖碧城不顾火毒侵体的危险上前两步,刚想阻止他如此运功,却不想萧红楼突然仰头长啸一声,下一刻竟然腾身而起,如同一只狂怒的狮子对着自己扑了下来!
"你!……"
廖碧城哪里是此时的他的对手,尚未来得及反应分毫就被火毒攻心的萧红楼压在身下,下一刻干燥的嘴唇就被擒住,如同被啃咬吞食一般整个人都被火热的真气吸了过去!
"唔!……"
痛呼一声口中已见血,廖碧城拼命挣扎着手脚却动不得分毫!萧红楼的唇舌在自己身上肆虐,下一刻竟然覆在颈项上张口撕下一片皮肉来!
"啊!"
廖碧城大喊一声身子剧震,心里极度的恐惧和身体的痛苦合为一处,在无限空寂的山谷里震荡开来。
他生未可知 第二卷 何处是心乡 第四十七回 碎梦声(二)
"啊!"
廖碧城大喊一声身子剧震,心里极度的恐惧和身体的痛苦合为一处,在无限空寂的山谷里震荡开来。
似乎听到他的痛呼,萧红楼在癫狂之际抬起头来,大张的口鲜血淋漓,点点都是源自廖碧城身上的温热。
廖碧城大睁着眼睛看他,一时之间竟然忘记动作,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染血的面容恐怖非常,萧红楼紧皱双眉,眼里似有一刹的流光闪过:
"对不起……"
喘息着叹了一声,垂下头靠在廖碧城颈项间,下一刻却纵身跃起,如一片暴起的飞剑一般冲了出去!
廖碧城焦急万分——方才……方才分明痛苦到要把自己撕裂咬碎,却为什么突然!……
烈火袭身的萧红楼此刻就如同一头发怒的雄狮,动作虽没有往日伶俐却是爆烈非常,所过之处积雪竟然立时消融,干枯的草木也几乎要在这热焰之下燃烧起来!
廖碧城眼睁睁地看着神志不清的萧红楼在山谷中横冲直撞,心下焦急万分,可以他的功力此刻即便追上他也难有任何作用,难道就让他如此狂奔至死吗?!
发泄火毒,发泄火毒,究竟要怎样……
蓦然想起当日在镇南谷,追击蒋凤而归、火毒暴涨的萧红楼对自己的作为,还有之后对无字的……廖碧城心头一颤——
发泄火毒,竟然……竟然是!……
廖碧城正兀自想着,之前一直在前方纵身狂奔的萧红楼突然不见了踪影,廖碧城一愣之下赶紧跟上,紧接着却听到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
萧红楼……他……他竟然!……
"轰!"
只听一声轰响,前方山坡处蓦地升起一道三丈多高的水柱,水柱遮天蔽月,刹那间淹没了整个天空!
……
……
热,好热!油煎火烧的温度在周身蔓延,热得让人几乎要将自己的身躯撕裂!燃烧的红莲将人紧紧包裹,一柄黑色的长刀带着仇恨的炽热自火焰中刺下——分不清是杀人还是被杀。
急切地想要抓住些什么,却没有凭依,梦中的他和在现实中一样只有自己,伸出的手只是在更加汹涌的火焰里摩挲,烧得遍体鳞伤。
"我告诉你,他已经死了!"女子尖利的声音洞穿鼓膜,仿佛是从暗沉的夜里刺出的利剑。
"萧红楼,不要以为你是什么痴情种子,你以为你能容忍他的欺骗和背叛?你以为你对他才是真情?不是,不是!"
"他若是还活着,下场必定和当年的琴儿和今日的我一样!"
"不过,你没有机会了,我不会让你知道,不会,不会!哈哈哈……"
梦境深沉,血气冲天,滚烫的红色液体淹没了女子绝美的容颜,尖利刺耳的笑声不断。梦中的人不断挣扎着,似要挣脱这缠绕满身的束缚,却半分也动弹不得。
"不……不是……"我……我对他……
想要呼喊却不能——痛苦、压抑,连呼吸也哽住。
蓦地一股清凉自口中蜿蜒而下,涓涓的一脉,却游走于四肢百骸,仿佛一股甘露注入心田,滋润了整个灵魂。
不由得靠近身体,微微开阖的双唇想要索取更多……
感觉到他的动作,廖碧城急忙后退身子想要将唇离开他的,却不想昏迷中的人突然伸手捏住他颈上的伤口把他按回怀里,干裂的嘴唇急促地渴求着他口中的清凉。
伤口痛得厉害,想要咬醒他却终没有行动,廖碧城用力推着他依然滚烫的身体,再看时身下人竟然已经睁开眼睛,按在他肩膀上的手也止了动作!
四目相对廖碧城似乎看见他眼里的惊疑和杀气,于是微微用力推开他,抬手擦去唇边的水痕。
萧红楼方从噩梦中醒来,一双充血的眼睛狠狠地盯着廖碧城,似乎只见他再有半分动作就会狠下杀手!
见他这般神色廖碧城却是笑了——浅淡的一抹,几乎察觉不见的——
"你醒了。"
声音既柔且缓,似乎在唤醒睡梦中的孩子。
萧红楼瞪着他,眼里的防备一分不减。
晃晃手里被箭射成漏勺的水壶,廖碧城微微一笑,"将就一下吧……"
夜里萧红楼受真气反噬,灼烧般的痛苦几乎让他发疯,就在廖碧城以为他会疯狂得对自己……的时候,他竟然纵起身狂奔而出,对着涧底的深潭跳了下去!
以极冷的冰水压制体内暴走的真气,两极相斥对身体损伤极大!他不想活了?!
自己分明就在眼前,他分明可以……可以……
为什么却选择了如此冒险决绝的……
廖碧城眼睁睁地看着那一抹血色在潭水里激出冲天的浪花,直等了一炷香时间却不见水中人半分动作,来不及细想便跟着跳了下去。
忍着刺骨的寒冷将人从水里拖出来时,萧红楼已经浑身痉挛神志不清。廖碧城的功夫路数和他不同,只能看着他咬着干裂的嘴唇不停抽搐,见他实在痛苦得厉害,廖碧城心下不忍,只好将他揽进怀里,拨开被他咬得血淋淋的嘴唇,从湿衣里掏出无字用腊密封的九华玉露丸给他喂下。
叱咤风云逍遥一世的大魔头,此时却长发披散衣衫凌乱地蜷缩在自己怀里,紧闭的双眼再没有往日的妖媚霸气,面色苍白如纸,脉象混乱不堪,脆弱得如同一个生病发烧的孩子。
这个人,如何算是魔头?
如何算是……
连日来的点点滴滴如细水般渗入脑海,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时而真实时而虚幻,或浓或淡却总有一个艳色的印子,流连往返、挥之不去,渐渐……凝成面前的一点,廖碧城古井无波般的心绪蓦地一动,眸子颤了颤,不由小心换个姿势,让他睡得更安稳些。
就这么……坐到天明……
他生未可知 第二卷 何处是心乡 第四十七回 碎梦声(三)
廖碧城一夜未眠,萧红楼直到平明十分才渐渐安稳,四处冲撞的真气终于缓缓平复,身体的温度也渐渐降下来。
水壶是不能用了,见他唇上的血因为身体的高热结了硬痂,廖碧城只好将雪含在嘴里,一点一点把融了的雪水哺给他,却不想刚触到嘴唇他就醒了——原本分明在梦里挣扎,却依旧睡得深沉……
……
一夜未眠,受伤的胸口还在隐隐作痛,廖碧城疲累至极,此刻却还要强打精神。
"这里就是我们落崖处的山洞,司马青岩已经派人搜寻过,没找到你我的尸体,他们一定到别处搜寻,咳,"轻咳一声,转身将在火堆上烤干的雪狐裘披在身上,"所以,这里是此刻最安全的地方。"
萧红楼眉峰一皱,却依旧没有动作,只大睁着眼睛看着他。
廖碧城用衣领将颈间的伤口遮住,微微一笑,"你昏睡了一夜,现在已将近巳时,九华玉露丸似乎颇有疗效,你的伤……"
声音顿住,萧红楼却依旧是一脸防备惊疑,瞬也不瞬地瞪着他。
廖碧城心下一颤,不由伸出手在萧红楼面前晃晃,却不见他眸子颤动,"萧红楼,你……"
冰火两极的充斥对身体损伤极大,难道!……
"水……"
一直没有半分动作的人突然动了动嘴唇,声音干涩沙哑,如同脆弱的呢喃。
脸颊隐隐现出浅淡的红晕,廖碧城抿了抿仍留着细碎伤口的嘴唇,只略微停顿了一下便起身跃出山洞。
萧红楼微微侧过头听他纵身行远的声音,这才撑着身体坐起来,身子一耸竟然喷出一口紫黑色的血!浓稠的血水溅在一旁的火堆中,空气里升起一股令人作呕的焦糊味。
紧闭着眼睛喘息着靠在洞壁上,拇指缓缓滑过染血的嘴唇,似乎不愿看见自己此时这狼狈的样子,萧红楼抬手覆在眼睛上,只有沙哑的笑声在山洞里空旷地响。
赤焰内力暴涨,烈焰缠身,烧到极点的痛让人发疯发狂,暴烈的热流积聚在下腹横冲直撞,烧得他整个人都要炸了!
火毒发作之时他尚有神智,眼见着衣衫半解的廖碧城处子般横陈在自己面前,他却犹豫了。自己的火热与他清凉的唇相触之时,身体里的某一处竟然狠狠地痛了起来,痛到让人崩溃,几乎忘了在身体里恣意侵袭的赤焰火毒!
"不……"
刹那之间脑海里只出现一个字,一个字就让沸腾的心冰冷到极点,一个字就让自己离开那恋恋不舍的身子,甚至放弃解脱痛苦的最好方法,而是为了避免伤害他而跳入冰冷的潭水!
"呵呵……咳……"
伴着胸口剧烈的起伏,又一口紫黑色的血溅入篝火,点点渗入冰冷的泥土。
想他萧红楼逍遥一世,何曾在意过别人的感受?
留他在身边,不就是为了侵占他的身体吗?为什么竟然选择在最需要他的时候逃离?
还记得初见那夜倾倒的酒盏,还记得寒星残梅里那如风般清薄的印子,还记得那句笃定而自信的"驭物不如驭人,驭人不如御己",还记得横剑挡在闻人宣身前时自己心里的惊痛愤懑,还记得十里坡他脸颊飞溅的血花,还记得镇南谷一役坚定地挡在自己身前的那一抹湖水蓝,还记得跳崖前揽在腰间的手,还记得火烧般的痛苦中为自己送来清凉的……唇……
从未刻意铭记,却早已深入脑海,原以为只是相似的眉眼让自己失去了方向,却不想,那一抹淡淡的湖水蓝,早已覆盖了长久以前的印记,在不经意之间淡漠了过往,换了新颜……
他不是他。
他是他。
奇怪他为什么现在才明白。
不想沉迷,以为受过很多次伤的心再承载不了任何情爱,所历不过尘埃,风过即逝;
不想承认,却已经把一个人进心里,由浅及深地镌刻,势不可挡。
廖碧城……
碧城……
无须呼唤,容颜已现于眼前,却不忍伸手触碰,仿佛脑海里的也不过是镜花水月。
他的怀里还依旧温着爱人的香囊,紫色的菊花,点点都是对曾经的珍重爱惜。而自己,不过是强霸在他身边的男人,疯狂乖戾为成就霸业不择手段。
"呵呵……"苦笑两声,伸手按住心脏的位置,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减轻身体的痛楚。
他不止想要他的身子,还有,还有心。
心……
想他萧红楼傲视武林决战天下,何等的绝顶霸气,而今,却为了一个男人怨艾如斯。
爱情面前,没有强者。
你是我强留在身边的鹰,却套住我的魂魄,你可知?
你是悄然落入我心湖的碎片,波动我心弦,你可知?
如果我说我爱你,你会不会,努力忘记曾经?
如果我说我爱你,我会不会,放过我自己……
如果一开始的强占就是我想让你爱上我的手段,为什么早早深陷其中的,却是我自己……
萧红楼抬手覆在眼睛上,只有沙哑的笑声在山洞里空旷地响。
盏茶时间不到廖碧城就赶回山洞,在洞口处似乎顿了一下,进来时正见萧红楼望过来的视线。廖碧城却再不迟疑,带着洞外的冰雪寒气径直走到他面前俯下身子,微抿的嘴唇缓缓靠近。
萧红楼一直睁着眼睛看他动作,眼见着廖碧城略显憔悴的脸庞靠近自己,却连眉也没动一下。
廖碧城双眉一皱,袖中的拳头捏得死紧,却像是豁出去了似的闭上眼睛径直将嘴唇贴上他的——
他生未可知 第二卷 何处是心乡 第四十八回 动情处(一)
廖碧城双眉一皱,袖中的拳头捏得死紧,却像是豁出去了似的闭上眼睛径直将嘴唇贴上他的——
昏迷时如此尚还能接受,此时面对这灼人的视线,却让人再也控制不住心下的忐忑,所幸他只为救人,只盼他身体快快恢复,自己也好早日解脱……
萧红楼仍然大睁着眼睛看他,似乎连眸子都不曾波动,任凭廖碧城柔软的舌拨开自己干裂的嘴唇,一股清凉随之缓缓流入,带着说不出的清甜软糯……
知他一直看着自己,廖碧城脸颊渐渐升起两抹浅浅的红云,如同宣纸上墨痕,重笔点画,丝丝渲染。
萧红楼……你……
满溢出的水痕沿着紧贴的嘴唇缓缓流下,滴在萧红楼莹白的胸口,继而隐没在艳色的红纱中,消失不见。
激流在刹那间暴涨,如同瞬间点燃了蓬发的引线,一直静默不动的萧红楼突然闷哼一声,口唇一张纳入廖碧城的唇齿,双手拥住他的身子整个人压下来!
不想错过,不想再忍!
如果一开始只是欲望作祟,那便索性让欲望将你我的牵绊延续下去吧!
"嗯……"
想要出口的话被火热的唇堵成破碎的呻吟,廖碧城只觉眼前一花就仰躺在冰冷的泥地上,口中血气升腾,意识到他想做什么之后出手成掌,却在触到他的肩膀时顿住——他为了不伤及自己而伤情加重,这一掌下去……
容不得他细想萧红楼已经缠住他的舌头舞动起来,身子耸动着磨蹭他的身体,滚烫的手已经探入他的衣襟,熟练地揉捏着留着浅浅疤痕的胸口。
"萧……"声音再次被唇舌堵住,廖碧城心中警铃大噪,身出的手却堪堪按在萧红楼肩上僵住不动,五指蓦然紧缩抓住薄纱的衣襟,双腿挣扎着耸动在泥土中划出两道清晰的划痕,却让萧红楼整个挤了进去!
简直是无言的邀请!
感觉到他的动作萧红楼心中大喜,竟然恋恋不舍地离开他的唇,抬起头盯着身下人迷蒙的眼睛,急促地喘息却不说话,只用一双满是欲望的眼灼灼地看着他。
你愿意吗?
廖碧城,你愿意吗?
廖碧城,厌恶就推开我,推开我啊!
你这样,让我……
终于在强硬的掠夺中解脱,廖碧城亦是呼吸急促,大张着眼睛看着强压在身上的人,心中竟然一片混乱——分明要推开他的,分明……为什么,为什么下不去手……
这份不属于他的温暖,究竟要如何……
廖碧城理不清头绪尚不知该怎么动作,萧红楼却是忍耐不得,低吼一声狠狠吻向他的颈项。
"呜……"昨夜被咬伤的创口在剧烈的动作下突然裂开,廖碧城痛得一颤,汗水从他额上滑落,薄红的双唇不停轻喘着气,骨节苍白的手将红纱攥成一朵败落的红莲,等待着痛楚过去。
忍痛的表情触动了萧红楼心中的某根弦,心似乎也跟着一颤,伸出手扯落廖碧城头上束发的湖蓝色丝带——
黑发如瀑般垂下,廖碧城凌厉刚俊的气息便减了七分,这种含着痛苦又倔强不服输,脆弱在骨子里的表情,几乎让萧红楼错不开眼——
他从不知道这个冷清冷性的人也能有这般魅惑撩人的表情!
"萧……萧红楼,"廖碧城勉强吞咽满溢在口中的唾液,失神地望着他,"你想做什么?"
"我想要你。"
"你……"
"我要你!"
说完将手指插入他细软的发丝间,用力一抬,将他的头按过来,俯身凌虐已呈血色的双唇。
"呜……"细微的呻吟淹没在双唇间,廖碧城睁着眼,看到萧红楼清明中混着浑浊欲望的眼,抓住薄纱的指僵硬地滑下,在萧红楼莹白的皮肤上留下两道血色的划痕……
萧红楼被刺激得身子一耸,宽大的红袍在廖碧城无意的拉扯下竟然直褪到腰间,萧红楼大喜,双手用力就想将廖碧城的衣服撕开!
"司马少阁主,此处我四方海阁已经搜寻过了,并无他二人踪迹。"洞外,一个苍老的声音。
"呵呵,"一个年轻男子颇有不屑地接道,"徐庄主不会不知道'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这个道理吧?"
正在山谷洞中干柴烈火的两人闻言俱是一僵,廖碧城身子一挺就要起身,却被萧红楼强按下去。一手捂住他的唇,一手沿着腰线缓缓向下,竟用传音入密之术道:
"不要在这种时候推开我……"
你……
竟然在这种时候!
廖碧城气得哆嗦,心知此刻若有响动必然危险万分,只好隐忍着不出声,只一刻额角就现出一层薄汗。
二人屏息凝气,萧红楼却趁此机会将他的衣服剥了个干净,直到蜜色的胸膛横陈在自己面前,方才幽幽地叹息——昨夜的隐忍真的亏大了,早知如此,就该……
此时此刻,即便危机重重他也要……
他生未可知 第二卷 何处是心乡 第四十八回 动情处(二)
"我们既然知道,他们就更明白,"那个姓徐的老者"嘿"了一声道,"以萧红楼阴险狡诈的个性,必然反其道而行,所以,他们此刻必然不会在这里等死!"
"可是……"
"不必多说,带着你的人先行离开吧。"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后,洞外竟然平静了!
萧红楼心下大喜,正打算将他腰间恼人的要带扯开,廖碧城一直抓着衣襟的手却突然一动,直把萧红楼垂在颈边的长发向他脸上扫去!
萧红楼暗道一声不好,一手拂开刺痛眼睛的头发,一手伸出想按住身下不老实的人,廖碧城却已经扳开他的手跃出去,待他拨乱头发揉开眼睛,廖碧城已经退开三尺远直至洞口,单手掩住衣襟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碧城……"
"不要过来!"廖碧城长发垂腰脸颊通红,颈项染血更显脆弱,却依旧戒备地看着他,又向后退了一步。
萧红楼心内一痛,面上却还是一脸情色的表情,恬着脸指着胯下道:
"碧城你看,我这里……"
廖碧城不看则已,一看之下连脖子都红得滴血——红艳的薄纱根本遮掩不住身体的变化,那……那处竟然已经隐隐现出形状!
"你……你火毒已尽,为什么还……还……"
"自然是因为我喜欢你。"
喜欢……
萧红楼口中说得戏谑,心中却知道自己的言语究竟有几分真假,此刻灼灼地盯着廖碧城的眼睛,却唯恐看到一丝一毫的厌恶。
他与许多人说过"喜欢",无忧、无字,甚至无名琴儿,却无有一次像这般紧张这般惶恐,似乎只要一个厌恶的表情都能将他击碎。
心蓦然一惊——竟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吗?不过短短数月,他萧红楼竟然会对一个人心动至此?!
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能不能……
"你……你说什么?"廖碧城吓了一跳,原本殷红的脸色瞬间白了。
"碧城,我喜欢你,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是啊,喜欢。
原来念上一个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困难,只是因为,就是这个人……
"不……不可能……"
"我原本也以为不可能……"
刻骨的痛,经年不忘,原以为残破的心再也盛装不了任何情感,为了保护便建起刀剑不伤的墙,封锁了别人也封锁了自己。
却不想,几遍筑起铜墙铁壁也会对自己中意之人动情,天地尚不能免情,何况一介凡人?
不错,我萧红楼也不过是个凡人,情难自禁,我只是不知为何是你,只是你……
"廖碧城,我萧红楼从不轻易言情,不要以为我是在用感情拉拢你,那种事我不屑做更不会做。"
萧红楼目光一凛,再无半分调笑之意,"说喜欢,就是……"
"萧红楼,"不等他说完,廖碧城就打断他,"你看着我,看着我。"竟然还上前走了几步指着自己的脸颊道,"你曾说过我的容貌和你的一个故人很相似……"
小荷,哥哥……
廖碧城心下一痛,坚持道,"他是你的情人,对不对?"
虽然明知毕荷和肖崇亲近之时两人都尚还年少,即便有情也只是懵懂,可是他偏偏要直白地问出来。为何要如此,连自己也不明白。
萧红楼皱眉,"他……"
小荷……
"不要把我当成他,我是我,是廖碧城,不是'你的小荷'。"廖碧城苦笑,"不要因为容貌相似就把我当作他,这对你对他都是亵渎!"
"他已经死了。"
"你……"
"而你,"萧红楼上前几步,伸手轻轻抹去他颊边的血,"除了这张脸,没有一点与他相似的地方……"
是啊,原本就是如此。
如果说初见那一晚还是因为与小荷极其相似的容貌而提加注意,那么之后,在了解他的身世和性情、知道他与记忆中的他完全不同之后,那种种的眷恋强占便是源自骨血的吸引了!
为什么我……没有早早发现?
缓缓俯下头,微微开启双唇舔舐他颈边伤口的血,腥涩的味道充入口腔,在蜜色的皮肤上留下淡淡的水痕,不顾他拒绝的动作伸手将惊怔的人拥入怀中。
"碧城,我知道你现在还接受不了,"萧红楼俯在他耳边,叹息着犹如呢喃,"我不强迫你,我们慢慢来好不好?给我时间,给彼此时间,我们……"
廖碧城没有说话,也没有再动。
这么个骨子里冷到了极致的人,竟然说喜欢。
这么个因为受伤而将自己武装得刀剑不侵的人,竟然允许了他的入驻。
这么个志在天下,不惜毁天灭地甚至毁弃自己的人,竟然伸出双手抱住了他。
他廖碧城,又如何……
他不知道自己听到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似乎耳边只有温暖的风声,而思绪,飘远了。
身为男子,他一直对男风之事心怀厌恶,一直以为他对小绯的感情天地难灭,此刻,却为何不忍将这个男人推开?
是因为他的真情告白,还是那寂灭迷蒙的眸子,还是……由毕荷而来的……永远的亏欠……
哥哥,你希望我保护他,保护你的小虫,是吗?
尘儿,尘儿自己,似乎也想保护呢,也想呢……
我们,不论什么原因,好吗?
"越是缺少佑护的人,对温暖的东西就越没有抵抗力,你说呢?"
你说呢?……
你……
危险沙哑的声音在耳边一略而过,廖碧城身子微微颤了一下,紧闭着双眼拥着他的萧红楼却没有发觉。
他生未可知 第二卷 何处是心乡 第四十八回 动情处(三)
追踪的人已经去别处搜寻,此日二人就在这山洞中歇下。
危险虽然消减,二人却仍旧不能大意。
他们因为此前同乘一骑,身上的行李所剩不多,更加没有更换的衣物,一身艳红的萧红楼难以在雪地里掩饰身形,自然只有廖碧城可以出去。
对于重伤辟谷的萧红楼来说,最要紧的事莫过于饮水。
辟谷期间绝食五谷,水却是万不能少的,再加上因为火毒发作身体极度缺水,这可害苦了连水壶也没的用的廖碧城。
……
廖碧城倾身向前,动作分明不舒服得紧,却只是小小地偏了一下头——天知道他有多想直接割腕放血喂他,好过现在……
萧红楼由始至终一直睁着眼睛,眼看着面前人皱紧的长眉和愈加红润的面色,放在身侧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却终是没有动作。
待最后一丝水哺尽,廖碧城解脱般迅速抽身,掩饰着擦了一下嘴角立即转身对着火堆摆弄起来。
"咳咳,"萧红楼眉峰一动,嘴角微微上挑,"昨夜……碧城为何不趁机杀了我?"
你对我也并非无情的,对不对?
如此的细心照拂……
廖碧城正为自己方才的举动羞愤不已,此刻听他又来撩拨自己,自然气不打一处来,想到此前二人……心里就一阵阵莫名其妙的不忍,只好背着身子不理他。
人一闲下就说这么伤脾胃的话,这恶劣的脾气果然是不会改了——即便伤到瘫成残废怕也是这般的刁钻个性!
——何时他廖碧城竟也有这种赌气的情绪了?
"呵呵,杀了本楼主可是能称霸武林一统江湖千秋万载洪福永享呢!"
"你就这么想要人来杀你?"恶狠狠地掰断树枝扔进火里。
"不然多无趣?"
事到如今你还不把实情说出来!究竟要到什么时候你才能放下所有戒心?
你志在天下,怎会随意拿性命做赌注?
摘星楼萧大楼主孤身出来送死,说出来连鬼都不信!可是这么铤而走险究竟又是为什么?
而今的艰险是一个意外还是早有预谋?将性命交到我手上难道不是已经相信我了吗?现在为什么还要隐瞒?
说喜欢,你萧红楼知道这"喜欢"二字究竟什么意思?
你又可知道我想要的喜欢是什么样子的?
思绪纷扰,廖碧城兀自想得辛苦,连火星溅到手背上都没有发现。
萧红楼眉头微皱,脸上却依旧是笑着的表情,撑着身子缓缓靠在他背上,将他手上的草灰掸掉,"碧城你……担心我?"
"我只是……"
"不想我死得太早,是吗?"
廖碧城下意识的话被他截断,便闭了嘴不说话。
真是不诚实~
"咳咳……"萧红楼掩着嘴唇咳了一阵,淡淡的腥气散在鼻间,"若是想我不死,恐怕比较难啊……"
"你……"
靠着自己的身子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温度,隐隐还有几分颤抖,躁动的真气似乎平复下来——廖碧城伸手按住他的脉门,探了半晌却一句话也没说。
此刻若有无字在……
无字,宣儿,祁姑娘,你们现在可好?
萧红楼任由他温热的指握着自己,看他的眼神里有说不清的情绪。
"萧红楼……"
"什么?"
"我不会让你死的。"
心蓦地一动,久违的甜意漫上舌尖,渗入心田。继而却又酸涩,针刺般的疼痛。
碧城,我所想,你可知?……
不由对上他灼灼的眸子。
"碧城,你是为报恩留在我身边的,对吗?"
"是。"
"若是为此赔上性命,岂非不值?"
"廖碧城的命是楼主救的。"
"本楼主让你做什么,你都义无反顾,是吗?"
"……楼主莫不是忘了,碧城许了三件事……"
呵,不错,凤凰山一行之后、三件事毕,你依旧是你自己,那么我呢?
如果,我要你爱上我,是不是很傻?
为什么?我明明已经冷得不能再接纳任何人了,为什么?
我明明不是这样纠缠于情爱的人,为什么……
酸涩漫延后却只剩下苦笑,不想被察觉。
魅人的眼睛突然眨了眨,"碧城你这般小气的!"
……
廖碧城皱眉瞪他一眼。
不知为何喜欢上了他这般气在心里却又隐忍的表情——比先前冷清清淡漠漠的样子不止可爱了多少——萧红楼也玩上了瘾。
"唉唉,我这楼主……难啊……"一脸忧愁。
廖碧城叹气,"萧楼主若有吩咐,尽管说。"只要你正常点就好……
你喜欢我,可以,但那不是我能容忍你的理由!哼……
"我渴了。"
"什么?"眼睛蓦然睁大。
"我说我要水~~~"喝水,你喂我……
一脸色迷迷的表情。
"你!……"
"不行?"
廖碧城暗自握紧拳头——这人是占便宜上瘾了!
"楼主,碧城觉得自食其力是件有益身心皆大欢喜的好事!"
"咳咳……"萧红楼突然皱眉按住胸口,无力地靠在他背上,"哎呀这次火毒发作还真是厉害,好痛好痛……"
……!!!
"好……好!"廖碧城急忙拍着衣服站起来,好像身上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这就去取水,你……"最好不要在我离开的时候痛死!
萧红楼心满意足地坐直身子,笑眯眯地看他雪白的影子消失在洞口,然后,笑容一分一分褪尽。
眸中的颜色,纷扰无人知……
他生未可知 第二卷 何处是心乡 第四十九回 楼外楼
楼外楼山高路远,心称心地迥天长。
擒月谷,瑚苑,漱玉斋。
自从萧、廖几人进入大青岭,笑儒平就仿佛隐居深山了一般,再未与江湖中人有任何联系,更无半点举动,即便听到寂月使汇报萧红楼与廖碧城落崖之事时也只是略微挑了挑眉毛,笔下一茎兰花枝蜿蜒伸展,竟无半分停滞。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声音低哑,无半分起伏。
"是。"
寂月使施礼退下,出门时正遇见匆匆赶来的无名。
寂月自然知道这个男人——自从月余前将他带回谷中,谷主就一直心神不宁,虽然是把他一个人关在玥苑,谷主却好像连自己也关了进去,没日没夜地偷偷跑去观望。
直到半个月前,谷主似乎和他……和他改善了关系,竟然每每成双、次次入对,原本是谷主跑去看他,现在他竟然也能自由出入漱玉斋了。
他与谷主的关系"生成寂灭"四使都有所体察,自然也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因此也是分外担心,怕这个萧红楼帐下的红粉二公子会对自家主子不利。
不过谷内防守甚为严密,擒月谷本就建在隐秘至极的群山之中,想他一个被封住内力的人也做不出什么事来,这才放心他单独与谷主往来。
眼见着无名来到漱玉斋门前,寂月略一施礼就走了出去。
无名也点点头示意了下,还未抬手,竹门就已经开了。
"骆驼哥!"
笑儒平性情清淡,甚少笑得开怀,却只对无名笑得开朗。
回以一笑,方才走得急了竟然有些气喘,无名扶着门框看着他,眼里有数不尽的宠溺。
"你脸色不好,是不是身子不舒服?"笑儒平伸手抚上他眼下淡淡的暗影。
半月以来无名的脸色似乎一直不大好,原以为是服用散功散对身体有损伤,可第二夜却说他配的药一在封住内力、二在不伤人身,自然不会对他身体有不利的影响,那为什么……
笑儒平皱眉,"我让第二大夫来看看吧。"
"不用,"无名按下他微微温热的手——正月十五之后笑儒平的手似乎就多了几分温度,真好——笑道,"只是昨夜没休息好罢了。"
想到昨夜笑儒平不禁脸上一红——这几日他与无名夜夜欢好,巫山雨润柔情缱绻,直好似新婚燕尔风月无限,竟是从未有过的琴瑟和弦。昨夜自然又是一番恩爱,只是他丝毫不觉疲累,一直服用散功散的无名却似乎有些疲倦。
看来,应该让第二夜开些补药才是。
想到这里,笑儒平不禁又偷眼打量无名眼色——原本以为他会主动要求自己停止给他服用新制的散功散,却不想他非但不提,反而好像也满不在乎,难道……难道他真的已经定心,决心呆在自己身边,即便没有武功也无所谓了吗?
明知猜忌是情人间的大忌,可是他们两人,似乎……
"平儿,今天很忙?"
"不忙不忙,"立即换上毫无瑕疵的笑脸,"平儿等这一天等很久了……"
无名风筝做得好,笑儒平自小就喜欢放风筝,两人小时候就经常在笑家念君园的后山玩耍。此前谷里天气一直不甚晴好,二人于是约定天气放晴就出谷放风筝。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无名将此前特意给笑儒平扎的风筝准备好,这兴冲冲地就来找他了。
"那好,"无名对着笑儒平竟然也话多起来,"我这就叫素心带上点心,咱们即刻出发。"
"不,骆驼哥……"
"怎么了?"无名笑着看他。
笑儒平白皙的脸晕起两抹薄红,"就我们两个……"
无名故作恍然大悟状,宠溺地点了一下头,"好,就咱们两个。"
牵手偕行,当空的金乌照出两个挺拔的背影,渐行渐远,悄悄地,融成一个……
大理寺都察院,议事厅。
"你的意思是,你们探不到十三和十七的消息?"齐天毅声音厚重,在空旷的议事厅里听来有种隐忍的怒气。
"是。"七捕头孟林和八捕头孟凡是双生兄弟,不仅容貌,连性情也极其相似,此刻站在一起,脸上俱是宛若铁人般冰冷的表情。
"大理寺明卫都是干什么吃的!"岳凌波一嗓子喊出来,声音撞得大厅嗡嗡作响,"不是说一定能紧紧跟着吗?十三哥,还有小十七他们……"
"消息在正月二十三那场大雾之后就断了,"孟林的声音好似刀剑相撞的金鸣声,"十三和十七好像被大雾冲散了。"
"'好像'?"封四眯缝着眼睛,声音里有压抑的火气,"七捕头什么时候也用这种含糊的词了?"
当年廖碧成就是因为临时接管孟林和孟凡的案子才没能见小绯最后一眼,遗恨终生,对此齐天毅和封飞虽然明知并不能全算他二人的错,心里却总有几分不舒服。
更何况他兄弟二人一模一样的死人脾气,更是十八神捕里最让人头痛的特例。
孟凡冷冷地对上封飞的眼睛,"这是明卫传来的消息,我们只是据实汇报。"
"你!……"
"十八,你坐下。"齐天毅疲倦地挥挥手,"老七老八,你们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
孟林孟凡也不推让,抱拳行礼转身走出去。
"齐老大,"五捕头马飚抬头道,"你看……"
"老五,你派人去查,无论如何要把十三和十七的下落查清楚!"
"是。"
是日,一处荒僻的宅院。
还是那张破旧的木桌,还是一盏昏黄的小灯,还是那个穿着五爪龙纹长靴的男子。
"知道吗?他们竟然一起跳崖了!呵呵,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
不过几日时间,男子似乎过得丰润了许多,连声音都不甚喑哑了。
"不过你放心,他们没死,死了我还有什么乐趣!"
男子依旧自言自语,好似洗得发白的床帐里真有什么人在听他说话一般。
"你说,他们能怎么样呢?"
"三月三凤凰山,今儿才正月二十七,时间还真长啊……"
"真想看看他们能弄出些什么事来给我看,"男子痴痴地笑起来,"你说,究竟怎样才好玩呢?"
"你给我出些主意怎么样?"男子由破木椅上站起来,"这日子无聊得紧,你帮我想些乐子吧。"
帮我想些乐子吧……
他生未可知 第二卷 何处是心乡 第五十回 堕风波(一)
花婧草熏风见影,天晚云窦月无根。
当夜,二人便整理行装悄然出发。
司马青岩等人已知他二人未死,定然汇合其他门派众人在大青岭四处搜寻,此处确是最安全的所在。萧廖二人却不能坐隐待毙,更何况他们身上的药材干粮都所剩无几,走出大青岭才是正道。
走?
不错,正是走。
想来八日前五人进岭时还有三架"雕梁画栋"的马车,悠哉游哉如同冬日访翠、闲庭信步,此时却是连马都摔得不成马形。
此后的几百里路途,怕是要靠这两条腿一步一步量出来了。
本以为正月初七出发到凤凰山时间绰绰有余,现在看来,只怕要紧赶慢赶才不会迟了。
——紧赶慢赶地等着被杀。
廖碧城看看扶着自己肩膀却依旧走得悠哉游哉的萧大楼主,无声长叹。
"碧城啊,你确定走这条路没错?"
月渺星稀,山影幢幢,夜间上路自然能遮掩身形,只是山路崎岖光线昏暗,又为前途增添几分危险。
"执行任务时也曾横穿大青岭不下十几次,虽然此次走的是人烟极为稀少之处,但方向总不会错。"廖碧城借着微弱的星光像远山看去,"从此处穿出,前面应该就是落鹰涧,再往前是愁凤山,若能平安到达坎儿岭,之后的路就平坦便利,到了湖州也就算走出大青岭了。"
"哦?"萧红楼嫣然一笑,伸手擦了擦廖碧城额上细密的薄汗,"那也不是很远嘛~~~"
……!!!
是不远,我上嘴皮碰碰下嘴皮自然比画图还简单,双脚量出几百里山路却没那么容易了。
廖碧城气结——想这人从未进过大青岭,却仍然不顾性命带着亲随贸然闯入,现在落得失了无字他们的消息,自己又变成光杆司令,却仍能笑得风流,还真是……有些自我解嘲的本事……
"唉,只可惜本楼主不识路径,今后这路上可要多多仰仗碧城照拂了。"
萧红楼说这番话自有他的缘由:此前真气反噬已让自己身体大大受损,落崖强使赤焰真气减缓了下坠的力道,内力却愈加透支,再加上冰火两极的刺激,他此刻已然是强弩之末,仅存的三成功力连一个二流高手都对付不了。祁冥月和无字生死未卜,此刻能依靠的就只有身边这人了。
他萧红楼何曾将性命交付他人过?
是他吗?
为什么一定是他……
他虽将伤情掩饰得极好,廖碧城心里却明白,只是深知此刻处境艰难,多说无用,不如省下力气专心赶路。
萧红楼似乎也终于明白此刻的立场,虽然嘴上说得潇洒快活,动作却是紧凑,似乎半分疲态也不见。
为防备敌人来袭,二人皆未使出轻身功夫,只盼留下几分内力保得性命周全,所以走得颇为缓慢,一个时辰之后四周的景色似乎也并无多大变化。
"碧城啊,你确定走这条路没错?"
廖碧城无声长叹:
"这一个时辰我们走了不到十里路,楼主觉得我们应该到落鹰涧?还是坎儿岭?"
"咳咳,"萧红楼讪笑一声,"本楼主自是相信碧城的,碧城何必答得这么'郑重其事'……"
"碧城劝楼主多留些体力干正事。"反掌拍掉从肩膀滑到腰间的手。
萧红楼吃痛缩手,笑容却半分不减,"转移些注意力,走得也没那么辛苦嘛~~~"
廖碧城气结,想说些狠话却又怕耽搁了行程,只好闭口不言,步子却是迈得更快了。
萧红楼紧跟几步又揽住他的肩,廖碧城本想闪开,可听到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就又慢下来,痛恨自己心软却又无可奈何。
——就这么磕磕绊绊走到平明时分。
二人原打算夜间赶路白天休息,此刻见天光放亮,自然为平安度过此夜而暗暗庆幸。
检视了一下周遭地形,廖碧城刚想寻一处避身之所却又忽然顿住,俯身假装整理裤脚,叹息般道:
"萧红楼,你究竟得罪了多少人?"
萧红楼嘿声一笑,声音颇为轻柔,"我未曾得罪他们,只是萧某的名号得罪了他们而已。"
不错,此前下手袭击他的人,有几人是真的为报仇而来?
还不是为了他魔头的名号和杀了他就能称霸武林的荒谬传言?
这散播谣言的人当真厉害得可以,而这些武林正道也当真痴傻得可以!
"哼,冲着这名号?"廖碧城摇头苦笑,"难道真的惊动了整个武林不成?"
"是不是整个武林我不知道,此间就有十七八个个,我却是知道的……"
廖碧城一愣,不由心头一凛——
萧红楼辨声识人的功夫极强,大雾之中乱箭之下也能听出四方海阁出动了三十二人,此刻分明有十八人正待靠近,他却说是"十七八个",可见此次真气反噬对他的身体造成极大的损伤!
有幸他用的传音入密的功夫告诉自己,不然被袭击的人听到,后果不堪设想!
"碧城,今次怕是要辛苦你啦。"这次却没用传音入密之术。
"那是自然,"廖碧城亦放大声音道,"对付几个小喽啰,自然用不着楼主亲自动手。"
"好个廖碧城,你够狂!"
说话间,山谷前方纵身跃出两个人影:一人青衫罩袍,宽腰带、步云履,胸前明绣的金色藤纹映得年轻的面容愈加清濯;一人比走在前面的年轻人高出半头,身材魁伟,也是一身黑色劲装,容貌深刻,古铜的肤色显得整个人都挺拔起来。
走在前面的俊秀男子腰挎一柄鲨鱼皮鞘的宝剑,乃是利剑门的少门主上官恪卿,古铜肤色的男子正是与利剑门交好的飞凤山庄的少庄主徐飞。
利剑门、飞凤山庄协同四方海阁等正道门派共同入岭,争先欲为武林除害。利剑门门主上官洪和飞凤山庄庄主徐卫商得知萧廖二人落崖逃脱之后,立即派爱子带人到四周搜寻。
而徐卫商便是先前在萧廖二人隐身之处说他们在别处的那个老者。
上官恪卿和徐飞原只是奉命行事,自然没想到真能遇上萧红楼和廖碧城,连安排埋伏的功夫也没有,此刻遭遇个正着完全是个巧合。
这一点萧廖二人也看得分明,所以提到嗓子眼的心也略微放下,只紧紧盯住上官恪卿和徐飞的动作,防止他们此刻向大队人马发出信号。
"原本听闻都察院十三神捕惩奸除恶大义凛然,"上官恪卿抿着薄嫩的嘴唇蹿出身来,少年意气似乎连身量也拔高几寸,"现在却和臭名昭著的大魔头混在一起,真是好不要脸!"
他生未可知 第二卷 何处是心乡 第五十回 堕风波(二)
"江湖闻名的十三神捕竟然和臭名昭著的大魔头混在一起,真是好不要脸!"
"咳……"
萧红楼站在廖碧城身后呛咳一声——这孩子长得粉面桃腮一副可人疼的模样,说起话来倒是半分柔和也不见——美人说狠话的杀伤力还真是不容小觑……
廖碧城似乎早已知道他心中所想,不由反身瞪他一眼——
可惜他没有骂你。
冤枉,他可是连我一起骂了的——萧红楼苦笑。
"臭名昭著"?这说法实在太轻了。
"咳……"那应该怎么说?
恶贯满盈!
呃……
上官恪卿眼睁睁看着身陷险境的二人当着他的面眉来眼去,气得脸都憋红了——他自然也听闻萧红楼的淫烂身世,这二人如此作为必有苟且——也不管徐飞阻拦,拔出腰间佩剑就冲了过来。
"两个不要脸的东西,还不快快受死!"
"咳……"萧红楼气息一滞——憋笑憋得快要内伤了……
廖碧城却是再无心思与他纠缠,将他挡在身后对着上官恪卿的剑迎了上去。
上官恪卿年纪虽小,却尽得上官洪真传,单单一个纵身拔剑的动作就已看出实力不凡。此一剑由上而下刺出,带着一往无回的凌厉煞气,虽然戾气不足,却如长河贯日,正气凛然!
"好!"廖碧城心中暗赞一声举剑招架,眼见着自己的剑鞘将与他的剑身相触,光影一乱,对方的剑却突然不见了!
暗道一声"不好",廖碧城急忙抽身闪躲,再看时上官恪卿的剑尖竟然已经到了鼻尖!身子急忙向左闪避,喊了一声"咄",剑鞘与剑身相离,廖碧城竟用剑鞘将对方的剑击向一边!
这一刺一格不过刹那,电光火石之间竟好似交手了几十回合。廖碧城眼力极好,自是看出上官恪卿剑上的门道。那三十几重的回旋力道,若不是自己闪避得快,怕是已经被这一剑在身上戳出血洞来。
若是在当初他还能剑刃剑鞘相协对敌,现在却只有一柄左手剑,要对付这个剑术小太保怕真是不容易!
"好你个不要脸的,竟然用剑鞘!"一击不成上官恪卿剑锋回旋,"嚯"的一声刺来,剑风凛然,寒意四射。
廖碧城挺剑招架,剑刃上的寒意堪堪触及鼻间,光影流转之间剑锋竟然又不见了,中途失了影踪不知何处去了!廖碧城一惊不小,暗扣剑簧使了一招"扇剑",只听"当当当当"一连四响——上官恪卿一剑刺出,竟分袭人身四处大穴!
幸而廖碧城剑上功夫精道老练,将这四剑一一格开,上官恪卿惊呼一声不由得后退一步,轻叹一声"好功夫!"
两人堪堪启手,廖碧城却全然处于下风,一连十数剑连连后退,兵刃叮当交接之声不绝于耳,两人之间不时暴起耀眼的火花。
萧红楼在后面不由得看得眯起眼睛——上官恪卿明显占了兵器的便宜。
他那柄剑虽不是上古名器,却是经过特殊手艺打造的,剑面极其光滑,在耀眼的光照之下,靠反射日光让对手产生暂时的失明,因而又有"日光剑"之名。
此刻东阳初升,日光不明,廖碧城尚能掌握剑的走向,若是将此战持续到天色明亮日光强烈之时,那战况将对他们更加不利!
萧红楼心下着急却并未言语,他相信廖碧城也早看出了门道,只是尚未找到破解之法而已。
廖碧城被逼连败三十几个回合,额角隐隐现出一层薄汗。
正月二十七,笑儒平在擒月谷得知此战之后,边点染着纸上的残梅边说:
"只可惜是利剑门的少庄主巧遇了萧廖二人。"
廖碧城在双目酸涩之际向后直退数步,大喝一声"招!"剑光暴涨如春江夜涌,竟对那柄不知在何方向的剑视而不见,剑尖直指上官恪卿额头眉心!
上官恪卿被这一剑吓了一跳,手下章法却不乱,廖碧城急剑上挑,他却长剑直射,脱手而出的剑尖直击廖碧城肩井!
笑儒平那日又说:
"上官恪卿经验不足,太过相信手中那一把剑,若是上官洪就不会。"
廖碧城剑尚未刺中上官恪卿,上官恪卿的剑却已经到了!廖碧城义兴大发,竟然长啸一声,用脚挑起地上自己掷下的剑鞘,"当啷"一声,眼睛看不见,却凭自己超凡的耳力将上官恪卿的剑收入自己鞘中,继而左手剑同上官恪卿的"日光剑"一般急速脱手,再次直射上官恪卿眉心一点!
廖碧城一剑反击,显示他尽二十年的深厚功力,若非身残,那一手漂亮的"寒雪星霜"剑法又当是怎样的风采!
萧红楼在其后看得专注,似乎每一分精力都被场中人吸引了去,目光移到他空荡的右袖管,心里不由升起浓重的说不出的滋味。
上官恪卿的"日光剑"自打出鞘后就未曾败过,此刻却是处在上风时情形急转直下,哪里来得及做更多反应,眼见着廖碧城的易牙剑对着面门射来,只好仰身向后疾翻了三四个跟头方才险险站住。
"你!……混蛋!"
上官恪卿气得大吼,方要上前抢夺落在地上的剑,耳边突然传来"嗖嗖"几声,十六根儿臂粗的绳索便从八个方向疾射而出,堪堪将方才稳住身形的廖碧城锁在当中!
原来在上官恪卿与廖碧城交手之际,徐飞已经在后面将手下布置妥当。上官恪卿方跳出战圈徐飞便下令动手,事先准备好的十六根"锁龙绳"一齐掷出,十六人各执两根绳索,一击之下将招式用老的廖碧城锁在其中!
他生未可知 第二卷 何处是心乡 第五十回 堕风波(三)
上官恪卿方跳出战圈徐飞便下令动手,事先准备好的十六根"锁龙绳"一齐掷出,十六人各执两根绳索,一击之下将招式用老的廖碧城锁在其中!
"徐大哥!"上官恪卿还未来得及反应徐飞就已跃到他身前,比划个动作示意他退后——徐飞天生聋哑,先天条件限制他功夫不得长进,手下练的阵法却颇为厉害,当下这"锁龙绳"便是其中一种。
一般的绳索用处总在"困",不在"伤",只有困住人的作用却无伤人的功效。徐飞的"锁龙绳"却不然,儿臂粗的绳索看似累赘却有一两灌一斤的效用,灌注了内力便有碎石开山的力道!更何况"锁龙绳"里混入了比牛筋更强更韧的碧龙丝,即便是内力深厚之人也难以挣断,再加上绳上缀满了十字莲花的倒钩,杀伤力更强百倍!
十六人将廖碧城困入其中后便急速旋转起来,紧紧缠在廖碧城腰间的倒钩入体即没,"呲啦"一声将他腰间的雪狐裘扯烂,竟然直接插入腰腹带下丝丝血肉来!
"啊……"
廖碧城痛呼一声,身子立即随着"锁龙绳"旋转的方向旋转以减少伤害,却不想十六人立即改换方向,向廖碧城动作的反方向急速旋转起来,"锁龙绳"上的倒钩齐齐换了方向,逆着此前的伤口刺入更深!一时间鲜血迸出,将儿臂粗的绳索染得血红!
廖碧城忍痛险些把下唇咬穿,混乱之际手中突然现出五枚石子,手指一动五石连发,只听"啊!""啊!"两声惨叫,十六人中已有两人捂住鲜血奔流的眼睛倒下!
那日笑儒平将手绘的丹青晾干,叹息着说道:"当日若是飞凤山庄的老庄主在,情形必然不同。"
徐飞站在圈外护着上官恪卿,见廖碧城一击得手方欲上前,正当此时廖碧城竟然空手抓住满是倒钩的"锁龙绳",运起真气大力一抖,儿臂粗的绳索便如钢棍一般抡在执绳的人身上!
他们内力不及廖碧城,此一下被打了个正着,只见余下的十四人在此一击之下瞬间到下七人,又一阵身影错乱之后,响起连串金属碰撞的碎响和人的惨叫,急促的风声随著人影呼啸而卷,碧龙丝摩擦的声音尖锐剌耳。人影落定後,廖碧城已站在绳外,十六人有九人倒地不起,其余七人僵持不动,神色微惶,一脸迷惘,不知到底发生何事——显然是被廖碧城点住穴道!
身在绳索围困之中,廖碧城没有选择坐隐待毙,而是伺机而动,先以石子打开缺口,而后拼得手上受伤,将"锁龙绳"击石碎山的沉重劲力反用在那十六人身上,即刻破了此阵!
上官恪卿和徐飞看得清楚,此刻见廖碧城半身染血站在圈外,皆是惊骇莫名目瞪口呆之状。
萧红楼见他此刻的样子不由双眉紧皱,手掌在袖中动了动却隐忍着没有动作,上前几步走到他身边,伸手扳住他的左臂翻过掌来——
白皙的掌心上血迹斑斑,除了几道比较深的,被倒钩刮卷开的伤口,还有一些细长的,被碧龙丝割裂的伤口。整只手掌皮翻肉绽,鲜血淋漓,伤可白骨。
萧红楼眉锁得更紧,手一撕,自长袍内里下摆撕下条长幅,不及敷药,草草裹上止血。
廖碧城由始至终未曾说一句话。
萧红楼也不语,手下却不由得加了几分力道。
廖碧城痛得哼了一声,却转过头不看他。
手上的伤口还算好办,腰间的却是更加要紧,萧红楼竟然当着上官恪卿和徐飞的面将廖碧城拦腰抱起,冷笑一声纵身行远。
"死人妖你往哪里跑!"上官恪卿拔剑就要追上去。
徐飞却伸手拦住他,看着眼前的一片混乱缓缓摇头。
"为什么?为什么不追?你没见那个廖碧城受了重伤吗?!"
徐飞顿了顿,动作缓慢地比划了几个动作——
【我们以多欺少,已经输了。】
"可是……"他们是邪魔外道……
【我们既然是正道,就更不能同他们一样。】
那日笑儒平将那副梅花图晾干之后,就将之抛入漱玉斋杂乱不堪的众多画稿中:
"总之,当日若是上官洪和徐卫商遇上萧廖二人,定然不会如此轻易放过。"
"笑谷主的意思是……"徵千秋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把金面折扇,摇动之间光影迷乱,他瞥了一眼混入杂物中的残梅画稿,可惜地咂么咂么嘴,"上官恪卿和徐飞用心不专?"
"不,只是他们,太年轻了……"
年轻方恃才傲物,未免轻敌;
年轻方注重表面的东西,不明白真正对敌时不仅功力,拼死的狠劲也是制敌的关键;
年轻便把名门正派的虚头看得分外单纯,不明白黑道白道,不过是一枚铜板的两面而已……
所以他说,若是上官洪河徐卫商在,定然不同……
"那怎么办?我们就这么把他们放了?我们的兄弟不是白伤了?!"上官恪卿气得跳脚。
徐飞皱眉,看了看散落一地的"锁龙绳",伸手摸向腰间的竹筒——
【不,还是有办法的……】
"哈哈哈,"背过徵千秋黏腻的目光,笑儒平朗声长笑,一向清淡的面容竟也染上几分得色,"总算那两个孩子还不算笨……"
不,或许我应该说,不算太"正义"吗?
他生未可知 第二卷 何处是心乡 第五十一回 缠思意
萧红楼和廖碧城并未走太远。
不是因为廖碧城伤重,也不是因为萧红楼力有不继,而是,一簇灰白的光束在他们身后悠悠然升起,爆出一朵亮银色的火花,碎银如落花般飘然而下,映亮了平明时分不甚明亮的天空。
声音不大,在空旷的山谷里却好似惊雷,炸开一壁清辉。
萧红楼停住脚步,长眉紧蹙,双臂不由加了几分力道。
廖碧城伸手点了几处止血的穴道——所幸腰间的伤口未伤及要害,止血之后已经开始结痂——叹息道:"放我下来。"
萧红楼一顿。
"放我下来。"
"若我说不呢?"
"呵,萧楼主说什么?"廖碧城抬头看他,"碧城没听明白。"
萧红楼皱眉,声音森寒,"不要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是,楼主之命,廖碧城自当遵从。"
"你!"
"你是想说,"廖碧城挑眉,"你在担心?在后悔?"
萧红楼侧过目光,明知避无可避却仍在逃离,"后悔?你在说笑吗?"
"廖碧城从不说笑,"廖碧城神色一厉,声音有如利剑,一字一伤——
"萧红楼,我不管你究竟有什么未竟之业,更不问你此行的目的,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不是一个人。"
"无忧、无怖、无名还在等你的命令,婉儿、菁儿还在等你回去,摘星楼成千上万楼众此时群龙无首!"
"四方海阁一战,无字、月儿……甚至宣儿,至今生死未卜……"
"纵然你运筹帷幄算无遗策,可是一将功成枯万骨,帝王座下荒冢山,你萧红楼纵然以此役成就一人之威又如何!"
"你可知此行你要付出多少代价,你会付出多少代价,你能付出多少代价?!你死不过是一人,他们又何其无辜!"
"萧红楼,记住,我护你不是为了你一人,而是,呃……"
伤口蓦地一痛,廖碧城话未说完,身子禁不住颤了一下。
萧红楼却茫然未觉,避着廖碧城目光的视线不知投在何处,似乎是山,似乎是云,又似乎是晨曦后面那片更为湛蓝的天,然,天只有一点。
廖碧城紧锁双眉——他不怕死,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将生死置之度外,生命不过是为完成使命而拥有的过程,活着只是为了活着。
别人的性命他也从未有怎样的在乎。他不是神,没有泛爱之心;也不是当世枭雄,弹指间化千万人命为飞灰。他的心很小,能牵绊住心绪的不过是自己在乎的几个人,为了他们他甘愿现出生命,即便葬尽天下也在所不惜。
他不是众人口中传说的顶天立地的正义之士,从来不是。
为了替哥哥报仇,他能亲手杀死毕灵山,即便用的最龌龊最下作的手段;为了给小绯治病,他也曾杀死无辜人命,只要求得"杀人名医"的一记灵药;如今为了"报恩",他亦可以与江湖正道反目成仇,刀兵相向,杀人茹血。
世间所谓的正邪从来不是他眼中衡量事物的最终标准。
可是今日,说出这番话是为什么?
完全可以不必在意他的举动,完全可以不必说,可是,究竟为什么……
我只要保他不死就再无顾忌,而今为什么……
"嗯……"
思绪混乱之际腰间伤口又是一痛,廖碧城闷哼一声终于将视线拉到眼前。
萧红楼惶然收手,再看时指下已经殷红一片——竟是自己情绪失控按裂了他的伤口。
一时惊怔忘了动作,再看时廖碧城已经从自己怀里跃下,单手从中衣上撕下布带,将之缠在腰间伤口上——时间紧迫,竟连伤药也来不及涂抹。
萧红楼看着他艰难动作,心里仿佛刺进一根纤若发丝的针,痛,在顷刻之间。
思绪如飞絮般凌乱,漾起无边的水波,如虹飘远。
渗入心底的如果只有痛,那此前的麻木算什么?
葬入尘埃的如果只有恨,那此刻的痛又是什么?
分明是痛斥,分明是责问,为什么在血色里换了模样,只是心伤?
他自有他要成就的大业,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将自己逼入险境,湖水蓝染了血,凝成深重的紫,压得人喘不过来气……
为什么此刻失尽了自己的霸气?想要逃避,想要远离,可是,如何逃得掉,如何舍得下……
萧红楼愣怔地看着眼前的人,似乎从廖碧城说完就再没什么动作,直到单手的廖碧城无论如何也系不上绷带的两头,眼见着白布渐渐被血染成鲜红……
心中的那根刺蓦地扎深了几许,萧红楼一痛,思绪尚未成形人却已经先一步走到廖碧城身边,不由分说拉开染血的布带,从怀里取出无字留下治疗外伤的育菱膏小心涂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将布带小心缠好,而后把中衣外衫和染血的雪狐裘整理奇正,连腰带也细细扎妥。
等反应过来时,此些动作已经一气呵成。
萧红楼攥着腰带的两端,盯着自己染了他的血的双手,一时竟然顿住了。
廖碧城缓缓抬头,目光正对上被熙晖蒸腾得几乎透明的月,眸中光影寂灭,色如琉璃。
二人就这么保持这奇异的动作,安静得仿佛时间静止。
皓月有灵,广寒生暖,可否让绝情人自省?
嫦娥翻悔,桂树含春,谁能令多情人忘情?
直面的二人,或许看见自己的心,又或许没有。
看见自己的心容易,看清自己的心,很难。
情要淡到几许,才不会受伤?
爱要浓到几许,才不会彷徨?
殇,要重到几许,才会在伤后……把刻骨的曾经遗忘?
受过很多伤的人,习惯怀疑,信任别人便如同狙击了自己,濒临死亡。
有时候"情",是积淀千载的海沙,前生的五百次回眸,只换得今生的一朝缠绵;
有时候"爱",是一念之间的触动,朦胧宁谧中见午夜昙花,一刹的惊现之后,却是亘古的酝酿……
惟愿有生之年,情能动,爱仍生,此世情已定,他生何须知……
……
他生未可知 第二卷 何处是心乡 第五十二回 叱夜叉
罡风叱夜叉,乱石崩云,一字惟杀。
此处名为"鞭马坳","坳"者"山间平地"也,四面环山,唯有此处平坦空荡,正是围攻堵截、用兵杀人的好地方。
此坳地形特殊不利行走,也少有人来,今日却不同以往,静默中蕴蓄着极度的动荡,如同一个充到饱胀的水囊,只须轻轻一处就会瞬间炸开。
一人的静是安静,十人的静是宁谧,百人的静,却是诡异了……
萧红楼抬眼看了看无声立在百丈之外的众人,唇角蓦然牵起一个妖冶的弧度,直惑得西子赧颜,广寒失色。
丐帮七袋长老吴大猷(you三声)、雉酉简,庞门大当家庞世通,"斩阎罗"撒卫明,"黍离生"莫晗,"琼林七刃"中的首贤林晋楠、三贤蒲任,再加上一干帮众会众,乌压压的一百二十多人将小小的鞭马坳围得水泄不通。
单看武术造诣,"斩阎罗"撒卫明显然首屈一指。
"阎罗刀,地堕天翻斩阎罗"。
十年前撒卫明仅凭手中一柄金刀独闯少林寺藏经阁,孤身一人连破少林寺十八铜人阵、金刚伏魔阵,若非他无意致人死命,只怕当日的少林已变作冤魂冢,几百年的威望毁于一旦。
而后撒卫明又在少林慧曻大师的亲点下修习了太阳经心法,刀法更加精进,竟然练成一手"矢空刀"的绝顶刀法。
"矢空刀"乃是以刀意杀人的刀法,无论是谁,内力高下如何,务必距其刀刃一尺以上,否则刀意入体即伤,真正的杀人不见血!
"斩阎罗"从不轻易用刀,十年来却有十三人死在他的刀下,只因他不出手便可,出手便是杀招!
吴大猷使得就是一双筷子,兵刃长不过一尺,重不过半斤,却是弹、点、戳、刺、拨灵巧有如手指;雉酉简虽已年过花甲,却将一根六十斤重的乌金扁担舞得虎虎生风;这二人一个纤巧一个厚重,一个灵活一个朴拙,配合得天衣无缝,制敌杀人如有神助。
庞世通使得一双方天画戟,有力劈华山之势;"琼林七刃"乃是当今武林炙手可热的少年英雄,因使的兵器都是剑,且容姿英俊、人品风流而并称"七刃",林晋楠、蒲任同出一门,剑术配合之下自然更见威力;"黍离生"莫晗却是个道地的书生,喜好记录、品评武林奇人异事,曾以一本记述赤焰教风云的《秋风贴》享誉江湖。
如果说此前的不二庄、四方海阁之流都是亦正亦邪、名声堪定的角色,那今日此些人物,却算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正派人士了。
只可惜愈是正义的东西,有时候愈是盲目的,暴涨的热血经不得半点挑逗,本着"除恶务尽"的旗号站在风口浪尖,有时被人当作工具利用了也毫无所知。
眼见着当下杀气厚重、风止云扼,伤势刚刚有所缓解的廖碧城却是自若淡定,略动脚步走到萧红楼前面站定,左手自然地垂在身侧,就如同信步闲庭,憔悴的脸竟带着浅浅的笑纹。
撒卫明、庞世通等人俱是武林耆首,自然不会轻易言语,吴大猷却是改不掉的丐帮人脾气,翘着山羊胡子抱着肩膀道:
"你就是前几年折腾得挺厉害的小十三吧?听说你最近玩得挺厉害?嘿嘿,年轻人不懂事,玩够了最好快快回来,不然把自己赔进去可就得不偿失啦!"
廖碧城微微颔首,声音虽然略显沙哑,却有一股子消抹不去的坚持:
"只可惜,君子一言,千金一诺。"
"好孩子,你怕是许错了人呐!"
"那么,吴长老觉得,碧城应该许给谁才是对的?"
"这……"
"碧城只许给应许之人,"虽然形容憔悴血染半身,当场立定却仍有芝兰玉树之风,廖碧城微微一笑道,"谢吴长老厚爱,但是,不必了。"
只许给应许之人……
萧红楼一直站在他身后,不动亦不语,仿佛此间众人皆未入他的眼,众人的凛然杀气不过拂眼清风,即便自己身受重伤,功力只剩下三成。
究竟从何时开始,他的身前多了一个人呢?
似乎总会在危险来临时出现,不二庄的夹道伏击、傲雪阁的万箭齐发、镇南谷的一夜绝杀,总有一个人无声挡在自己面前,用清瘦的身躯遮蔽一方湖水蓝,柔软得一触即逝,却又坚强得如同铜铁筑的屏障。
他萧红楼一方霸主一代枭雄,有谁想到他也需要人守护?有谁记得他也需要一个安全的角度?
从没想过辩解,连自己也忘记了初衷,任凭所有人把吃水搅混,索性弄个天翻地覆;一个人承担惯了,几乎忘记了自己,也需要人支持。
报恩也好怎样也罢,只在当下,这个人,他在这里呢……
悠悠然从廖碧城身后踱出,丝毫不看廖碧成担心的眼光——
悠悠然立在他身前,如同漫步花间,唇角微抿嫣然一笑,有如云霞初蔚、光华霁日。
唇齿开阖,只听那一脉沙哑的声音缓缓道:
"几位长老侠士,你们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
……
他生未可知 第二卷 何处是心乡 第五十三回 血浸天
晋殇武林正史《擘灵宝篆》载:正和十四年正月二十六,大青岭鞭马坳一战,丐帮七袋长老吴大猷、雉酉简死,庞门大当家庞世通死,"斩阎罗"撒卫明死,"琼林七刃"中的首贤林晋楠、三贤蒲任重伤,一百三十八名帮众伤亡太半。"黍离生"莫晗苟存性命,以书其事。
自擒月谷高举义旗率领正道人士讨伐摘星楼以来,虽多有损伤,却并未伤及根本,此次交手却让江湖正道损失了多名好手,吴大猷、雉酉简、撒卫明更是泰斗级的人物,自此武林正道与摘星楼积怨愈深,嫉恶如仇的丐帮和庞门更立誓不杀萧红楼誓不罢休。
——冲突愈演愈烈。
廖碧城单手抱住萧红楼的腰,恨不能肋生双翅,好将他带离这危险的地方!滚烫的血滴溅他的手臂上,越聚越多越汇越浓,让人怀疑怀里这人是不是已经……已经……
"萧红楼,你撑着点!红楼!"
"咳……"颠簸中一直没发出声音的萧红楼突然呛咳一声,鲜血止不住地从口中流出,瞬间浸透了廖碧城的雪狐裘。
雪白的裘衣上大滩大滩鲜红的血渍,触目惊心。
艳色的红纱紧紧贴在萧红楼身上,大敞的衣领下莹白的胸口血迹纵横交错,分不清的别人的血还是自己的,只那么刺目的红,红得让人禁不住全身战抖。
廖碧城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剐了一下,被火灼烧一般疼——恨,恨自己只能这么眼睁睁看着,连为他捂住伤口也不能!
"咳……"萧红楼艰难地抬起头,艳美的脸早已不复当初的神采,只有染血的残艳——却是笑着,笑得那般得意,"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红……"狠狠地要紧牙关,廖碧城突然觉得喉中一哽,竟然说不出话来。
"你不要说话,我……"
"放心,本楼主没那么容易死,咳……"勉强伸出无力的手揽了一下他的腰,却终是绵软垂下,"我还没听你说,说……"喜欢我……
未完的话已经不成句子,身子猛的一沉萧红楼又昏了过去,廖碧城依旧紧紧地抱着他,狠狠咬牙,拼尽内力使出从未示人的皇家绝学"万里飘萍"的轻功纵身飞掠出去。
萧红楼你不能死,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答应过你,答应过你……
面对撒卫明、吴大猷等人时,廖碧城以为他们完了。
撒卫明一人一刀,纵横江湖十几年鲜逢敌手,不要说重伤之下的萧红楼,即便是全盛状态下的他也未必能轻易在他手上取胜,更何况吴大猷、雉酉简等人也都是江湖上有名有号的翘首人物。
他原本打算拼死,护住他的……
他没有想到伤重力竭的萧红楼还有保命的杀招——以血祭气的杀招。
当萧红楼用尖锐的指甲割开手腕,当鲜红的血在冬日的冷风中划落绝美的血线,当萧红楼笑得如同乍死的花妖一般、将红艳的唇凑到流血不止的伤口贪婪地吮吸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疯了。
除了他,除了他。
紧接着就是杀戮。
廖碧城从未见过这样的战场。
一方众人列阵,阵容严整,高手林立严阵以待;一方只有一个人——好似搜猎场的围追堵截。
而就是这一个人,瞬息之间涤荡整个战场,分不清是哪里是人哪里是山,只有红色的一片,那红色的,是血。
分不清究竟是谁的血。
赤焰神功之所以被称作魔功,就是因为它能让人成魔,嗜血的魔。
尤为诡异的是,成魔后的萧红楼依然绝美——不,或者说是比平日更美,美得让天地失色、日月齐晦,崩溅的血浪中他笑得如同绝尘的仙子,每一个死亡的生命都能增添他魅人的精魂。
撒卫明的阎罗刀分明已经斩近他胸前一尺,霸气的杀意透体而过,他却好似毫无所觉,莹白如玉的手转了个诡异之极的角度,竟然饶过阎罗刀的刀锋拍在撒卫明胸口,强大的赤焰内力击得"斩阎罗"像片破碎的叶子般向后直飞了三丈多远——一击毙命。
萧红楼笑了,如同在绽开的血火里的妖花,美得让人万劫不复。
廖碧城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的自己鉴证了一场杀戮。
他第一次知道屠杀也可以残忍,亦如此美。
"噗——"
重伤之下负着一个人强吊着一口真气疾奔五十里,任是谁人也坚持不住。廖碧城胸口一阵起伏,竟然张口喷出一口血来!
原想再施展轻功将萧红楼远远带离这危险之地,却终是再也坚持不住,踉跄了几步在一处断崖边停了下来,来不及探查周围有无埋伏就两腿一软瘫倒在地上。
"嗯……"
经此一激昏迷了许久的萧红楼闷哼一声,缓缓睁开眼睛。
"萧红楼,萧红楼!你怎样?"急忙扶他坐起,独臂支撑着他绵软的上身。
"你……你方才叫我什么?"
"我……"廖碧城哪里想到他此刻这般情形竟还能问出此话,顿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嗯?"萧红楼艰难地伸出染血的手,轻轻撩起廖碧城颊边的碎发,只想将面前人的容貌看清一点,再清晰一点……
"先把药吃了。"
廖碧成微偏了一下头,急忙从怀里掏出九华玉露丸,萧红楼却把嘴唇咬得死紧。
"你不叫,我就不吃。"
很难想像一个重伤至此的人说这种撒娇一般的话还能显现霸气,但廖碧城就是在他的眼中看出了些许——一种凌驾于威逼和利诱二者之上的霸气。
廖碧城勉强一笑,声音却哽在喉咙里出不来,强忍了忍却终是压不住,张口竟然又咳出一口血来!
"碧城!"神智模糊的萧红楼此时才看出他因强用真气也受了极重的内伤,勉强撑起身子坐起来,抓过他手里的药丸就塞进嘴里,"我吃我吃,碧城你……"
萧红楼说得急切,声音都哑了,胳膊撑了两撑却没立住,整个人对着脏污的泥地倒下,口中满满的血几乎又要喷出来。
廖碧城未想他身子会不支至此,急忙伸手扶住,扳正他的身子惊疑不定地望着他。
"碧城?"暗暗将口中的血咽下,萧红楼略显不经意地擦去嘴角凌乱的血渍,笑眯眯地任他瞧着。
廖碧城胸口也是阵阵刺痛,此时却顾不上许多,立时抓住他的腕子按住脉门,萧红楼想要抽手却再无力气,脸上的笑有些坚持不住。
"我吃,我吃还不成吗?"
廖碧城原本淡然冷定的目光忽然一阵剧烈波动,呆滞片刻,却是反手把剩下的药扔在地上,"算了,还是不吃了吧。"
"碧城?"萧红楼吓了一跳,他还从未看见他面上有这种绝望的表情!
"没用了,是吗?"廖碧城紧紧盯着他,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丹田空虚,真气耗尽,元神极伤,便是不会医术也探得出他此刻已是油尽灯枯命在顷刻!
"碧城……"
"是不是?"
原本想笑的……
碧城……
"我……没关系,"萧红楼轻轻揽住他愈见纤瘦的腰,原本莹白的脸色刹那间寂如死灰,"我还在,还在……"
廖碧城任由他抱着,五指深陷进身下冰冷的土中,直抓得关节苍白如骨。
谁要管你是不是还在?谁在意你是不是会死?
你萧红楼是我的什么人?你凭什么确定我会在意你的生死!
你不是江湖第一的大魔头吗?你不是摘星楼楼主吗?你不是誓要逆天而行称霸天下吗?!
这才只经历了这几次伏击磨难就不行了,你不是普天之下唯我独尊吗?!
你不是……不是说喜欢吗?
喜欢……
这样算什么?算什么啊!
廖碧城任由他抱着,身子剧烈地发抖,他自己却不知道。
一双总是泛起清冷而空蒙的墨色的眸子,淡淡的琥珀色寂如死水,望着渐渐变暗的天幕下的一点,化成了亘古的哀戚。
小虫要死了。
哥哥,你的小虫就要死了!
哥哥!……
他生未可知 第二卷 何处是心乡 第五十四回 情最苦(一)
重泉若有双鱼寄,怎知他,年来苦乐,谁相倚。
萧红楼曾经想过无数次自己的结果。
想过揭开那些所谓武林正道的真面目,亮在太阳底下让天下人或笑或骂,或嘲或杀;想过统一武林之后与朝廷两相抗争,最后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皇位和天下;想过死在某位侠客的刀剑下;想过楼众反叛,死在暴乱的人群中;想过死在乱泥潭里,变成一具和天下任何死人没什么差别的丑陋尸体;想过火毒攻心,想过乱箭穿心,想过凌迟而死,唯独没有想过会像今天……
死在自己心爱的人怀中。
"祭血术"是赤焰神功最霸道,也是最损伤真元的终极杀招,以血养气会让功力在一瞬间暴涨至全盛,即便神功尚未修炼成功,也能刹那间达到十二成的强大威力。
但运用此术,对身体的伤害是极大的。即便在身体的全盛状态下使用,也要在运功之后闭关修养半年之久,更何况,如今是在他辟谷重伤、身体亏空到极限的时候。
同等的威力,要用同等的付出换取,这个道理谁都明白。
勉强动用"祭血术",他的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油尽灯枯……
很悲哀是不是?很可怜是不是?很……
萧红楼本不忍心告诉他伤药已对元神尽毁的他全无效用的事实,可是,敏感如他又怎会不明白?
身体的温度正在迅速地流失,四肢百骸有如被人抽了筋骨,由发梢到趾尖一寸一寸地支离,萧红楼诧异地发现自己竟没有太多的惋惜和后悔,却是觉得心疼,心疼这个在自己怀里不住颤抖的人。
虽然不说,但是他对自己,总有几分是不一样的吧?
是吧……
"碧城,你可知,我为何要铤而走险,不仅应下凤凰山之约,更选在辟谷之日启程,走一条人人望而生畏的死路?"
萧红楼的声音很轻、很弱,带着几分从肺腔拖拽出来摩擦的声音,如果不是伏在廖碧城肩头,恐怕都难以听到。字却吐得很清楚,一声一声,似乎都是笃定的从容。
很难想象时至此刻,他还能如此淡定,仿佛重伤力竭行将就木的根本是别人,而他才是那个最终的胜利者。
廖碧城身子一动——为什么?为什么要用这种语气说话?
原因,你不是一直讳莫如深吗?
现在说是什么意思?你要我知道?我为什么要知道?!
没有言语,却控制不住将萧红楼的胳膊捏得死紧。
萧红楼一向莹白润泽的脸色此时已经苍白如纸,被廖碧城捏痛得略一皱眉,痛在身上,却喜在心里。
这个一直清冷淡漠的人,此刻终于为自己有几分动容,是为了我吧,是吧……
只可惜,我已到了此时,呵……
丹田处空寂如荒,只有凌迟般的疼痛渐渐由四肢百骸侵袭上来,一分一分抽干体内的血,一寸一寸切割着骨肉,心底有如万剑袭身又如烈火炙烤,身体却是冷的,燃烧了一切之后荒芜的冷落,冬日的落叶一般冰寒凄死。
强自压下胸口翻涌的血气,只得用一只手支在冰冷的土中撑住渐渐瘫软的身子,萧红楼淡淡一笑,仍安抚地拍拍廖碧城不住颤抖的肩膀:
"碧城不愿听,我便不说,不说了,"无声叹息,覆在廖碧城背后的手渐渐滑下,抚上他腰间被血染透的绷带,"婉儿交给你的天蚕锦为何不穿在身上?你看你,伤成这样……"
早早便想问了,可二人不住逃命,竟无闲暇时间聊这些琐事,他萧红楼由最初的试探观望到如今的情根深种也不过是生死刹那的翻然醒悟,何曾与他细碎地谈心呢?
廖碧城却只看着他,不语不动,任由眸子里波光泫然。
"别这样看着我哦,"莞尔一笑,伸手缓缓抚上他染血的脸颊,"这样我会觉得,你……爱上我了呢……"
"你……"
"不要说,"手轻轻覆上他结着硬痂的嘴唇,微微刺痛的触感令艰难跳动的心也酥麻,"听我说,我有好多话要和你说呢……"此时不说,怕是没时间了……
"碧城,你可在意人的身份?"略叹一口气,悠然道,"如果,我不是摘星楼的楼主,不是人人口中的魔头霸主,你可会喜欢我?"
"呵,我自然之道你有深爱的亡妻,或许你此生都不会将她忘记,可是,若是不论男子女子,不论身份地位,不论容貌颜色,单看……一个人,一个和芸芸众生没有差别的人,你可会喜欢我?可会?"
"你曾说我故意,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我故意让菁儿婉儿接近你,故意让她们说出自己的身世,好让你以为我还是骨子里善良的好人,呵呵……若是不在意你的感受,我何须做这许多?"
"天下人纵说我是淫魔邪魔我也是不理的,却为何偏偏要顾及你的看法?"
略一皱眉,身体里半分内力也无,胸间汹涌的血气就要压覆不住,几乎又要喷出血来,却还是咬紧牙关将浓重的腥甜咽下。
"我萧红楼志在天下,为成大业便是毁尽人命劈天灭地也在所不惜,宁愿负尽天下人,只为成一世之霸业!可是,我终究还是个人吧,午夜梦回,枯灯烛影下也不过只有斑驳的影子,我也会问自己——所求的,究竟是什么……"
是千秋大业,是登临绝顶?
是睥睨天下唯我独尊?
却为何……清寒的夜里只有我一人?
触手的只有冰冷的流风,噩梦苏醒之时,可有人牵住我的手,轻叹一声"又魇着了吗?"
我要的,究竟是什么……
茫茫然抬手抚摸着廖碧城俊逸的眉眼,从额角到眉梢,沿着英挺的鼻梁缓缓抚向唇角,像是呵护一片单薄的雪花,稍稍一触便会化掉似的。
"你的模样真的像极了他,"目光攸的飘远,似乎荡到了另一个空间里触摸不到的地方,"为何总是念着他、惦记着他,甚至在你身上寻找有关他的印记?一次一次严苛地试探?"
明明被伤得那样深,痛得永生永世都不会忘却,那是刻在灵魂里的伤,无法可止无药可医无人可解。
"只因,在我单薄的记忆里,最初的他,对我……是极好的……"
暴风骤雪滴水成冰的寒夜里,若是连一片温暖都没有,要靠什么活下去……
"碧城,事到如今,你心里……可有几分是喜欢我的?"
见他仍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萧红楼淡淡一笑,稀薄的笑容在惨白的脸上有几分支离,"呵呵,你不必说,我不逼你,不会……再也不会……咳……"
"噗……"话尚未说完,萧红楼蓦然翻身呛咳一声,终是压覆不住,张开嘴又喷出一大口血来。
血色冥紫,竟然还有细碎的肉块!
廖碧城愣怔了一下才将不住呛咳的人扶住,眼里似乎满满的都是他夹杂着碎肉的血。
萧红楼被他饭转过身却是一动不动,原本扶在他腰间的手也松开,双臂无力地垂着,任凭口角粘稠的血沿着脸颊滑下直至流入领口渗入脏污的红纱。
"萧……萧红楼?"
廖碧城一顿,探出颤抖的手轻拍怀中人的脸,萧红楼却紧闭着眼睛毫无反应!
"红……红楼!……"口唇愣愣张了两张,伸手放在他颈脉处,手下却没有半分跳动!
他生未可知 第二卷 何处是心乡 第五十四回 情最苦(二)
"萧红楼……"口唇愣愣张了两张,伸手放在他颈脉处,手下却没有半分跳动!
"萧……红楼?红楼……"俯下身子缓缓靠过去,身下人竟没有一丝反应,紧闭的眼睛更无半点眨动的迹象!
一口气没上来,廖碧城蓦然瞪大眼睛,突然伸手抵住他的胸口,大力将真气顶出去!
"红楼!红楼!"
心里满是窒息般的绞痛,廖碧城全然不顾是否有穴道经脉,只将满满的真气蕴于掌中,状若疯癫般极大在萧红楼胸口!
"红楼,红楼你醒醒!"
不,不会的!
你怎么能死?怎么能?!
不是喜欢吗?说了那么多不就是为了告诉我你爱我吗?现在这又算什么?说完就完了吗?!
我说了要保护你的,你怎么能死?我怎么能让你就这样死了,怎么能?!
你给我醒过来,醒过来!
"萧红楼,红楼!"
声声呼唤如同被风击打的雨滴,破碎飘零。
"红楼!"
"咳,咳咳……别,碧城……"
突然的呛咳,夹杂着破碎的呼唤,原本紧闭的双目终于微微开启,涣散的目光渐渐聚合,竟然凝成一个迷离的笑脸。
"我……我没死呢,不过是歇歇,歇歇……"
萧红楼嘴上说得轻巧,自己却知道方才真气涣散,两眼一黑昏过去连心脉都停了!廖碧城情急之下用真气击打前胸,方才使心脉恢复,不然……他可能真的就……
还有,还有声声痛彻心扉的呼唤……
廖碧城大睁着眼睛看着他,凄厉的呼唤卡在喉咙里,破碎的表情看起来竟像个泫然欲泣的孩子。
萧红楼原本气息不稳,被他如此看着更是心疼,不由得勉强伸手抚上他的脸。
愣怔的廖碧城却突然向后一退,那手就寂寂地顿在半空里。
胸口蓦地一凉,萧红楼有些讪讪,"呵,我……"
欲出口的"说了不再逼你"滞在梗嗓,下一刻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拥住了,抱着他的人似乎比他更脆弱,颤抖着战栗着,带着失而复得的痛和伤,刹那间驱走心头的冰冷。
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萧红楼被紧拥到疼痛,却仍反手抱住他,像抱住胆小的孩子、迷途的麋鹿。
"碧城,你喜欢我。"
不是疑问,却是肯定。
怀里的人身子又是一震,却没有出口反驳。
萧红楼一笑,趁势道,"即便你不说,我也明白,碧城,你喜欢我。"
那一声声痛入骨髓的呼唤,那含着泪水的眼睛,那因为自己而颤抖的身子,那紧紧地拥着自己的手……
他不会错。
廖碧城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许久许久没有过的痛楚,痛得他几乎要碎了。
相似的情形,似乎只有在得到小绯死讯的时刻才有……
那种剔除骨肉的痛,有如生生从血脉里挖出心肝,绞得天翻地覆。
难道……难道真的如他所说,自己……喜欢他?喜欢一个……男人?
不……不会,他喜欢的是女子,是叶绯一样温柔婉约的女子,怎么会突然之间喜欢一个男人?!
但,此刻这深入骨髓的痛……又是什么?
那不由自主的回护相拥又是什么?
还有感觉他没了心脉之时那天塌地陷的感觉……
不……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原本只是要护得他性命周全,为什么?
即便喜欢,那自己喜欢他什么?
绝色的容貌?绝顶的武功?无与伦比的霸气,还是回忆曾经时孤寂的眼神?
不……都不是……
那么……为什么?
为什么想就这样紧紧拥着他?
为什么知道他的伤情,痛得无以复加?
为什么!……
莫非真如他所说,越是缺少佑护的人,对温暖的东西就越没有抵抗力吗……
艰难地仰起头,廖碧城任由自己略显痉挛的手紧紧抱着怀里冰冷的身子——只有这样,眼里的泪才不会掉出来。
不会,不要,不能……
他生未可知 第二卷 何处是心乡 第五十四回 情最苦(三)
无边暗夜,月隐星稀,烟花映照之下,男子一袭红衣、面白若雪、墨发如泼,艳色逼人的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寒色,黑暗里只觉眉间朱砂红艳似火,燃得双眉似焰,赤色燎原。
美绝艳绝的容貌,犹自带着三分媚三分魅,余下四分却尽是煞气。
第一眼看去是惊艳,第二眼却是冰寒,渗到骨子里的冰寒……
男子吓了他一大跳,害他险些跌坐在地上,下坠的力道却被他伸出的手揽住,整个人靠进他怀里。
男子声音略显沙哑,却意外的好听,男子说"冬夜寒凉,怎么不把雪狐裘披着?"
他答的什么?记不清了。
只记得这男人一直轻佻地揽着他的腰,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似乎要把他的魂引出来,攥在手中恣意玩弄。
尚未来得及反应,男子又幽幽道:"那么,可是到了十三神捕报恩的时候了?"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
不是有很多人愿意为你赴汤蹈火吗?
为什么一定是我?
不……不行……
就要被捉住了,就要被捉住了!
"那,为我做三件事,如何?"
如何?
好……
不……谁答的?不要答应他,不要!
要逃脱,一定要逃脱!
就要被缚住了,一定要逃!
"你逃不掉的……"
男子莞尔一笑,竟然揽着他的腰缓缓俯下头来,冰冷的唇触上他的,却如同点了一把火一般,霎时间能将人烧得灰飞烟灭!
不!你!……
"呼"的一声睁开眼睛,廖碧城不禁哆嗦了一下,抬头一看,天色竟然尚明,想来自己只闭目盏茶的功夫,却因为连日辛劳浅睡过去。方才那情景却仿佛将记忆重演——他和他相遇在燃着烟花的夜里,他如同一个浴火的鬼魅般向自己走来,刹那之间夺取自由的呼吸,万劫不复。
因为疲累而倦怠的痛又绵绵袭来,如同万箭穿心一般。
愣然半晌方才感到怀中人的冰冷,急急低头一看,却见萧红楼面色灰败,双目紧闭,竟是毫无知觉地靠在自己怀里!
"红楼,红楼!"
急忙按住脉门探视半晌,发觉他只是晕厥过去方才略略心安,梦魇里的徘徊不定统统抛于脑后,此时此刻,他只有怀里这人……
萧红楼,你不能死。
我说过,我说过会保护你的。
即便耗尽内力,想尽一切办法我也会救你!
心里想着,廖碧城急忙将昏迷不醒的萧红楼扶正坐稳,真气运行一个小周天之后将单手覆上他的前胸,精纯内力由身体缓缓不断地输入昏迷之人的体内。
萧红楼,你醒来。
如果你真如你说的那般喜欢我,不要放弃,醒来。
如果你克服了现实的阻碍,为什么还要经受这般生死的考验,你醒来!
醒来!
连日来几经波折,疲累重伤的身体早已不堪重负,不要说将真气渡给他人,即便维持自己也是勉强为之,现在要帮油尽灯枯的萧红楼续命,为了救人连命也不要了!
如果,如果他此刻内力充盈,即便不能全然将他医好,至少,至少……
"火入金乡,太白入荧,毕尘,你修习的皇家内功心法确有立时突破的法门,可助你在极凶之时保住性命,然百会、神庭乃人身要穴,若有半分差池非死即伤,所以此法非到万不得已之时绝不可乱用,切记切记。"
师父话音犹在,晨钟般撞击着鼓膜,谆谆教诲里一字字都是对他的体恤关怀,此刻却顾不得那么多了。
百会乃头部的生死要穴,一穴通则百穴通,伤重的他若要救萧红楼就只有将真气灌于百会,打开气门,贯通奇经八脉以充盈真气。但是如果失败,连他自己也会气绝身亡!
想他八年前第一次用"火入金乡,太白入荧"之法杀毕灵山,得手之后七窍流血真气反噬,几乎成了半活死人,如果不是因为心存一念支撑下来,恐怕世上早已没有廖碧城这个人了。
而今,为了救怀里这人,他只有如此,只有……
手虽然仍覆在他胸口,真气却早已不继,喉中涌起一股腥甜,却强自咽下。
缓缓抽回手撑住自己略显绵软的身子,萧红楼却仍未苏醒,廖碧城俯身喘息几声便又抬起头,伸出颤抖的手抚上他的脸颊——却在距离一寸处顿了顿,似乎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阻隔了一般,终是在半空停下。
那昏迷的人却不知道,紧闭的眼睑掩住所有光华,只余憔悴的脸颊掩在凌乱的长发中,凄冷残艳。
萧红楼,为何说爱?
为何爱?
何为爱……
你这样子,还如何爱……
若你恢复了,是否还能记得那些信誓旦旦的曾经?
不,若能救你,其实无所谓这些的,对吗?
我的来世已经许给小绯,若是今生命尽于此,那……就忘了吧。忘了那些你曾经说过,我却永远不会说的话。
我说过,要护你周全的……
缓缓收回手,廖碧城凄然一笑,收回浮离在萧红楼颊边的手。提起余下不多的内力,运真气于掌心,左手在胸前一划立时抬于头顶,只一下,便要向自己的天灵击下!
他生未可知 第二卷 何处是心乡 第五十五回 境中人(一)
"哟呵!竟然有人舍命救一个死人呐!"
廖碧城正凝神运气之时,空寂无人的山谷突然传来一句吆喝,声音不大却似响在耳畔,分辨不清究竟是山谷回音还是人的原声。
一惊之下廖碧城急忙收手,面向山谷方向将萧红楼护在身后,原本成掌的手早已暗暗捏了几粒石子。
他一心为给萧红楼疗伤,连有人靠近也不知道,只是这人似乎无意加害,竟然先发出声音,又是为何……
踌躇间,再抬眼人竟然已经到了眼前,原来他原本就走得很近,只因廖碧城眼里只有昏迷的萧红楼,根本没有注意身边的情况。
来人一身布衣布袄,披着一件羊皮坎肩,打扮得甚是简单,似乎只是个乡野村夫,衣服却是极干净的,连一星草末也无,一头青丝用一方布巾草草地盘在头顶,相貌平平,却说不出究竟多大年纪,说他二十几岁也行,说是四十几岁也可,只一双笑弯了的眉眼有几分秀色,其余皆是毫无特色。
唯一让廖碧城注意的是,他背后,背着一个药篓子。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人都死了,就别白费力气啦。"
闻听"死"字廖碧城心里就是一颤,语气也冷硬起来,"他没死!"
他没死,他只是失血过多,他只是脉象微弱,他没死,没有!
来人瞅瞅一脸激愤的他,又瞥了瞥萧红楼灰败的脸色,咂么咂么嘴,"气枯血竭,内脏都被打碎了,还妄自动用炽焰入魔的真气,把自个儿都烧化啦,二十几岁的身子八十多岁的脉象,不是死人是什么?"
"你!……"廖碧城气得眼前一阵发黑,将怀里的人拥得更紧,好似他每说一句,萧红楼的生命就会减少一分一般。
"快放开他吧,"来人佝偻着身子看了看萧红楼青紫的双手,"趁天光赶紧好好下葬,这大青岭风水不错,早死早超生啊~~~"
"不要再说了……"廖碧城痛得全身颤抖,下意识地将萧红楼软瘫在一边的手小心放在怀里,蓦然瞥见来人腰间的帆布包,心下剧痛之时灵台却豁然清明,顿了一下,随即抱着萧红楼起身,张了张口颤声道:"求……求神医救他!"
"哈?"来人一愣,心想这人态度怎么变得这么快,伸手指向自己,"神医?我?"
"神医不用切脉就看出他的伤情,自然有办法医好,廖碧城求神医救他一命!"
"我都说他是死人了,哪里有大夫救死人的道理!"
"这么说你承认你是神医了?"
"这什么道理嘛!我不是不是!不要乱叫!"男子年纪见长,行为举止却好似孩童,竟然扑棱着耳朵抓耳挠腮,"你这人好奇怪的,随便拉个背药篓子人就叫神医,如果是遇上棋良谷外面的那些持刀带剑的,难道要叫皇上万岁吗?"
廖碧城也知自己行事大为不妥,可是眼见此人毫无内力,身上的药篓里似乎装着药草,听他说萧红楼的症状又半分不差,自然看出他是个医道高明的大夫,只看他此刻表现,却是分明不愿救人的样子,难道就真的失却这次机会,眼睁睁地看他走掉不成!
可是怎么办?此刻他身无分文,一身伤病,萧红楼更是命在顷刻,要怎样才能让这个隐居山野的人救他?究竟怎样才能让他救他!
"呵,先生不愿救人,碧城也不能强人所难……"廖碧城苦笑一声,垂首看着怀里昏迷的人,手掌微颤眼底却一片安详,"萧红楼,我欠你一命,此刻便还你,好吗?"
喘息片刻又将真气蕴于掌心,缓缓抬至丹田处,直视着面前呆立不动的人,目光平静却坚毅,"先生说他是死人,我却一定要把他救活,无论用什么办法!"
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举掌对着自己灵台百会狠狠拍下来!
……
唐棠今天倒霉透了。
一大早上占卜就摆出个"三奇入墓,诸事不宜"的卦象,结果穿衣服戳破了袖子,打水摔漏了铜盆,刮脸刮破了下巴,吃饭硌坏了门牙,就连上茅坑都……都忘了带草纸——有幸茅坑边长了一丛叶子比较宽大的植物,咳……哎呀呀,果真是喝凉水塞牙,放屁蹦坏脚后跟!
如果不是因为惦记着棋良谷上那两棵酉时开花的绛姝草,他才不会冒着被蚂蚁踩死的危险跑到茅屋外面呢!
臣臣早就提醒他改掉爱管闲事的个性,原想已经隐居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那些闲事也不会落到他头上,没想到,今儿还是招惹了这麻烦……
无语长叹一声,瞥了一眼还在床上阖目沉睡的人一眼,唐棠端着被血染红的铜盆走到外面。
好吧好吧,我不救死人,救这个半死不活的总行吧!算我行善积德,大慈大悲如来佛祖不用给我盖七间房子,让我能舒舒服服安安静静在这个茅屋里住下去就好。
唐棠在心里乱七八糟地祷告一通,双手合十向着当空的太阳拜了拜——正午的太阳自然在南方——念念有词地转身侍候他的亲亲草药。
原本想就这样像往常一样收拾到太阳落山,却不想刚蹲下身子屋里就传出一声大喊,吓得他全身一哆嗦,拽起衣服就往里面跑——险些被药篓子绊倒。
"怎么了怎么了?天塌了地陷了还是走水了放火了?!!!"
只见床上那原本昏迷不醒的人此刻坐直了身子,也不顾身上的绷带在一挣之下又渗出血水,大睁着眼睛瞪着他:
"红楼,萧红楼呢?"
"什么红楼绿瓦的?"这人该不会是发烧烧糊涂了吧,"药篓子有一个,你要吗?"
"我……"廖碧城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绷带,心知是这人救了他,却担心萧红楼的安危顾不上其他,"红楼,与我一起的,他伤重……"
"他呀!"唐棠翻白眼,"死了!……"
他生未可知 第二卷 何处是心乡 第五十五回 境中人(二)
"红楼,与我一起的,他伤重……"
"他呀!"唐棠翻白眼,"死了!……"
"他!……"廖碧城身子刚刚探出床沿,张着眼看他片刻,两眼一黑就要摔到地上。
"是没有的……"唐棠暗暗吐吐舌头——死了是没有的——似乎对他的反应颇为满意,"我只是把他放在屋后的草棚里……"
廖碧城不待他说完已经强撑着床沿站起来,尚未站稳就对着门跃出去,直奔屋后草棚。
"哎!我说!你也注意一下自己的伤啊!别糟蹋了我的草药!"
"伤那么重还这么有力气?你什么做的呀?他人都快死了,再美的美人也惨不忍睹啦,还激动个什么劲呐!"
唐棠站在门口叉着腰碎碎念,直到见他跌跌撞撞的背影消失在茅屋后面,才伸个懒腰打个哈欠,若有所思地望向天边涌起的浓云——又要下雪了啊……
"忙了一个晚上,真累死了。你们小两口倾诉衷肠吧,我可是要去睡了,哈~~~"边说边揉揉眼睛返回茅屋。
来到屋后看到四壁透风的草棚,廖碧城心就是一寒,连开门的手都抖起来,直到在微弱的光线里看到那人安静的脸,才忽然有一种安心的感觉。缓缓靠近,分明知道他还在昏迷,动作却轻巧得生怕弄出一点声音,走向床前的每一步都好像踏出静默的心声,一点一滴都是倾情的眷顾。
那惊才绝艳的人,曾是怎样的意性风发慷慨任气,曾是怎样运筹帷幄算无遗策,曾让多少人为之痴狂为他驱策!而今却面色残败地躺在破草席上,绝美的容颜不再,只有愈见消瘦的残躯,安静得仿佛已经没有了声息……
廖碧城先前的力气似乎一下子散去,软软地坐在破烂的草席边,静静地看着这张曾经妖娆曾经调笑曾经魅惑曾经霸气四溢的脸,有些不敢认似的伸出手,却只是从颊边划过,探到他凌乱的发丝间,拾起一段枯草。
动作那样轻巧,那样安静,就好像手中捏拿的不是草叶,而是缀在他发间的珍珠,一颗一颗闪着让人炫目的光泽。直到将发间的草末一一挑拣干净,廖碧城才轻轻握住他的手,似乎被那冰冷的温度吓了一跳,人顿时不动了。
静坐了不知多少时候,那冰冷的手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高热而有半分温度,廖碧城原本活络的目光渐渐变得呆滞,却放下他的手,推开茅棚的门迎着寒风走出去。
时间不大,茅棚外忽然传来踉踉跄跄的脚步声,再一看,竟是他提着一只木桶回来了。因为只有单手,所以在门前他要将水桶放下,打开门之后再把水提到窗前,再返回身关门,这一串动作下来,桶里的水洒了一路,更溅在他阴出血色的绷带上。
重新坐到他身边,廖碧城面色依旧平静如初,似乎还有几分带着笑意的羞赧,只坐了一刻,便伸手将萧红楼散在脸上的发丝理顺,手指沿着被血染红的颈项滑下,轻轻解开胸前的衣带。
伴着簌簌的轻响,莹白细嫩的皮肤一分一分自艳色的纱衣里显露出来,在干结的血痕下竟有几分残虐的艳丽。廖碧城最初脸上还有些赧色,此刻却只有专注,盯着被"矢空刀"隔空砍出的紫色淤痕,半晌,才将袖中的布巾蘸满热水,轻柔地擦上他的脸。
白皙的前额,高挑的眉梢,落凤的眼角,挺秀的鼻梁,柔嫩的脸颊,纤细的脖颈……一寸一寸地走遍,一寸一寸地描画,一寸一寸地返回原来的艳色,擦去扰人的血痕和灰尘,更擦去点点滴滴的过往。
廖碧城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只知道自己不喜欢萧红楼现在的样子,憔悴枯干得好像一段烧焦的芦苇,只消一阵风,就会把他吹散,消失不见了……
可是,为什么还是这么冷呢?
他分明应该有火一般的温度,靠在身上就好像靠着一座山,炽热而坚毅,带着一身不容回绝的霸气和骄纵!可现在,为什么还是这样冷,冷到骨子里,冷得……
那是多久前,他还暖暖地抱着自己呢。多久了呢?
不……
突然觉得心慌,廖碧城蓦地握紧手中的布巾,浸满热水覆到他胸口,垂下身子狠狠地擦!
为什么还是冷的?为什么?为什么还不热起来?
你的炽焰神功呢?你那火一样的热情呢?你那些纵横恣意的霸气呢?嗯?哪里去了?!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离开我,为什么都要在我面前变得冰冷如铁!为什么要这么冷冰冰地对着我!
心痛如绞,廖碧城更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原本白皙的皮肤在凶狠的搓洗下渐渐变红,甚至渗出殷红的血丝!
凶猛的力气不知持续了多久,清醒时雪白的布巾竟然染上了新的血色,廖碧城身子一顿,布巾掉在地上。
瞪视着自己一时失控擦出的伤口,廖碧城忽然呆住,颤抖的手不受控制地触到那嫩红的伤口,他突然笑了,温柔,竟还有些满足——
热的,温热的,是热的!
真好,真好……
他生未可知 第二卷 何处是心乡 第五十五回 境中人(三)
后身缘,恐结他生里。然诺重,君须记。
——纳兰性德《金缕曲?;赠梁汾》
十三日后,天终于放晴了。
同是万里无云的苍穹,曾经让人看到了寂寂无语的落寞,曾经让人悟出了海纳百川的磅礴,而此刻,只让人感到一片萧瑟。天未变,境未变,人,却变了……
廖碧城仰着头看了一会,蓦然一阵眩晕,身子晃了两晃,直到扶住身边的枯树,才没把手里的草药洒在地上。
十三日已过,他身上的外伤已经好了大半,内伤却丝毫不见起色。半月时间,夜夜卧在萧红楼身边,思绪却在过往的日子里流连。从最初的夜下相逢,到箭雨里逃生,从小何与小彤的插曲,到武川镇的对峙,从一夜绝杀的惊险非常,到跳崖之后的真情缱绻,原来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印在自己脑海,一点一点充盈,侵占……
他睡不着,他怕自己睡熟了,赶不及看他最后一眼……
萧红楼已昏迷十三日,他留在他胸口的擦伤已经结成浅紫色的印子,人却没有丝毫清醒的迹象。每过一日,他的脸颊就比此前消瘦一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体内吞噬他的精魂,慢慢耗尽他的血气。萧红楼精气亏损人瘦得厉害,他是看在眼里痛在心上,他又哪里知道,其实此刻的自己也是瘦得不成样子。想要挽留,就如同揽着他的身体那样挽住他的生命,可是,他只能无声地看着他的生命一分一分远离。
为什么在我爱上你之后,又要离开……
为什么?
又是一个人,一个人了……
胸口蓦地一痛,喉头一阵腥甜,廖碧城扶着枯树喷出一口血来。
血色暗沉,粘稠如浆,洒在雪地里,有种刺眼的美。
呆愣愣地看着溅在手上的血,廖碧城有些疑惑地偏了偏头,好似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一般,最后竟像什么也没看到似的,转身走向唐棠的院落……
唐棠刚刚采药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愈加消瘦的人,愈见落寞的背影,蹒跚地走在白茫茫的雪地里,留下一行孤单的脚印和赤色的血痕。
自从默许他和那个死人留下来,这个自称廖碧城的人就再没有说过救人的事。每日帮他晒药采药甚至细心地做些野味儿,夜里,就安安静静地卧在那人身边,看着他,直到天明。
山间的夜风冰冷刺骨,草棚四壁透风,连雪花也遮拦不住,他却将唯一的雪狐裘裹在那个死人身上。十三日,夜夜如此。
草席上那人一直毫无声息,如果不是还有悬丝般的微弱脉象,简直与死人无异。他却每每伴他入眠,目光款款犹如对着诉说甜言蜜语的情人。
世世扑萤火,夜夜恋灯花。
相似的情景、相似的人,二十七年前,也曾有这样一个人,拼了自己的性命不要也要挽救自己的爱人,只可惜真爱已桑田,待那被爱之人翻然悔悟,回首,已是百年了……
那人,于武林是一个神话,于他,却是永不愈合的伤,一痛三十年……
同样的错他怎能再犯,不会再犯。
狠狠心,唐棠勉力抚平眉间的褶皱,又恢复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伸手托了托背后的药篓,抬起头想要廖碧城过来帮他晒药,这才看见方才蹒跚地走在前面的人身子晃了两晃,竟然两腿一软倒在雪里!
"廖……姓廖的!"唐棠撇开药篓子就往前跑,跑得太急险些自己也跌在地上。
"喂!姓廖的!廖碧城!"
急忙赶到他身边,廖碧城已经扶着路边的石头站了起来,布满血丝的眼睛毫无神采,似乎连精魂也抽走了一般。
"喂!你方才又晕倒了你知不知道!现在你就给我去休息!快去!"这已是连日来第三次了!
廖碧城却仿佛现在才意识到他的存在,皱眉寻思片刻,却浅浅地笑了,"我晕倒?呵,有吗……"蹲下身子将散落在地上的紫果一一拾起来,"我这就把药材拿去晒,晚上就能收了……"
"廖……"
"还有事?"又是清清冷冷的一笑,"红楼还在等我,我得快一点才行……"说完,踏着新降的雪花一步一个脚印缓缓走了开去。
唐棠站在原地看着他,直到夕阳西斜,落下瘦长的影……
……
此夜戌时,唐棠十三天以来第一次敲响草棚的木门,声音低沉地说了一句话:
"今夜子时,到我的草屋来。"
他生未可知 第二卷 何处是心乡 第五十六回 总无情(一)
婵娟有意暗青谷,月色无心凉碧纱。
擒月谷,玥苑。
指腹离开腕上的脉门,第二夜抚着颔下花白长髯,迟迟没有动作。
无名也不急,抬头望着窗外连绵的雨丝,脸色在彤云的遮蔽下有几分晦暗,亦是不语不动。
盏茶功夫过后,第二夜终于停下撸胡子的动作,侧目看向他,"无名公子,似是早已知道会有今日情状?"
无名素不喜言,此刻与他更是无话可说。
第二夜苦笑摇头,"想我研习医术几十载,也医治不好谷主这寒症,想不到,想不到……"
"你无须如此,"眉心微蹙,无名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沙哑,却是坚定沉稳,"我只求你不要将此事告诉他,无论……无论此后发生什么……"
"谷主为人纤细敏感,你又瞒得了几时?"一向冷静沉稳的第二夜也不禁有几分激动,"更何况,寒气侵体,你……"
"我不会给他知道的机会。"声音骤然变冷,无名望向窗外的目光竟有几分寒凉。
"公子……"
"你好好照顾他。"
照顾?我不过是谷主的医师,何来照顾一说?
第二夜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可惜坐在他身边,望不见他眸中的颜色。
无名嘴唇又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终是连着叹息一起消失在苍茫的雨色里。
笑儒平此夜回来得有些迟。鞭马坳一役他们损失惨重,江湖动荡武林哗然,正道门派都恨不能将萧红楼寝皮食肉,许多一直观望的门派也纷纷举义,誓要为武林除害。可就在这紧要关头,他们竟然失去了萧廖二人的行踪。
依"黍离生"莫晗所言,他二人都受了重伤,定然逃不了多远,可是沿路搜查了足足半月时间,竟然连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他们凭空消失了不成?大青岭地形复杂,躲也的确是躲得的,可是毕竟躲不了几时。莫非大青岭里也安排了摘星楼的分部,将受伤的二人藏匿起来了?若是后者,想要成事怕是难上加难了。
想不到那个萧红楼竟然有如此能耐,"斩阎罗"撒卫明与众好手联手都敌他不过,照莫晗所言情状,他修习的……莫非就是"天煞星"天下始创的赤焰神功?
赤焰、翳月,呵呵,他和萧红楼还真是前世的冤家今日的对头!
身子冰寒疲乏,笑儒平扶着瑚苑外的树站了一刻才走进去。
这月余时间他与骆冰就如新婚燕尔,日日相伴夜夜欢好,不想连身上的寒毒也有所缓解,如今日这般、在十五之夜也能行动如常,是多年未有的。如此灵体契合如此相濡以沫,若是能一世,该有多好……
可是他们之间还横亘着一个萧红楼。
笑儒平双眉紧锁,一阵心思烦乱,不知不觉走到漱玉斋门外,猛抬头方见骆冰立在门边,脸色虽然苍白,墨色的眸子却瞬也不瞬地望着自己。
心中狂喜,身随心动,笑儒平足尖点地向他奔去,柔软的长发随动作飘扬如纱,双腿却因为冰寒僵硬摔向地面。
"小心!"无名急忙上前接住,张开双臂将人紧紧拥进怀里。
笑意从嘴角漫到眉梢,笑儒平搂住他的腰,紧紧靠进他温暖的怀里。
"身子不舒服,也不知道添件衣服。"宠溺的责备。
"你还说我,"笑儒平摸摸他微湿的肩膀,"你看你都湿成什么样子了!你昨日还……"晕倒……
"我没事。"
想起第二大夫欲言又止的神态,笑儒平抬起头正视着他,"真的没事?"
无名将手沿着他的背滑下,最后竟在微翘的臀处恶意地撩拨,眼里是少有的挑逗,"有没有事,一会儿不就知道了?"
笑儒平惊得一跳,骆冰一向寡言冷漠,哪里有过这等放肆的行径!
"你!……"咬着嘴唇捶他,红晕却渐渐染上脸颊。
无名却丝毫不理会他的羞涩懊恼,反而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靠在他耳边深深吸取那好闻的竹叶儿香,"我们,进去吧……"
笑儒平身子早已软了,心里却愤愤难平——早知道就不告诉第二大夫停了散功散了,该让他加大药量才是!
"呀!你……"
推开竹门进屋,笑儒平刚把手中的油纸伞放下,却不料身子一轻,已经是被人抱在怀里。
"平儿今日定是累了,为夫抱你歇息。"
笑儒平被"为夫"二字羞得面红耳赤,恨不能把身子都缩进他怀里埋起来,全身微微颤抖着,竟也忘了分辨无名不同往日的举止。
拥着他的手紧握成拳,无名狠狠闭上眼睛,再睁开眸中已只余深沉和炽热。
他生未可知 第二卷 何处是心乡 第五十六回 总无情(二)
合得鸳鸯枕,共匏同尊卑。
将蜷缩着身子的人放在床上,珍爱地描摹着那美好的轮廓,手却盘旋在胸前腰际迟迟不动作。
笑儒平闭着眼睛等了半天不见他过来,只觉身边人略显沉重的呼吸,刚想睁眼看他的样子,眼睛却被温热的大手覆住。
"骆驼哥?"
无名不答话,趁他紧闭眼睛,轻轻舔舐那颤动的眼睑。
感觉到那人热的吻落在自己的脸上,笑儒平只觉心化成了水,身上的冰寒之气早已被渐渐升起的热气压下。
眼睑脸颊渐渐湿热温软,笑儒平红着脸微微抬起头,示意他亲吻那最让人心醉的嘴唇。
难得见他主动的无名静静地注视了他片刻后,终于珍重地吻上了他的唇,这一次是俯首相就,嘴对嘴儿,一心一意厮磨缠绵,渐入佳境。
"嗯……"
意乱情迷之际笑儒平已经将手伸进他衣里,略有些笨拙地解开身上人腰间的衣带,触及身体的手有着淡淡的暖,可是撩拨起来的却是火烫的热。因为与平日体温不同,所以他的手抚到哪一处,都非常清晰反应出来,沿着身子每一际每一线抚摩下掠,敏感到说不出的滋味。
无名早已有了感觉,却迟迟不动手为他宽衣,笑儒平心下疑惑,想睁眼,眼睑却依旧被他用手覆着,不由得微有些紧张地动了动。
"骆……骆驼哥……"夹杂着喘息的声音有些破碎。
无名在他耳边粗重地喘息着,双唇愈加凶狠地吻着他的颈子,就在笑儒平不知所措地想要抱住他时,无名却突然直起身子,猛然将腰带抽出,拉高他抬起的双手紧缚在床头横梁上!
"骆驼哥!"笑儒平身子扭动着赫然睁开眼睛。
"平儿……"无名却只是叹息着唤了一声,垂首埋在他胸前狠狠亲吻。
笑儒平惶然,自有情事以来,骆冰还从未如此冲动过。今夜他样子有些奇怪,可是究竟为何,他也不明白。
来不及多想,年轻的身子已经先有了反应,无名熟练地褪下他的衣服,下方开始感觉到有微微沉重压力落下的那里,两腿间色泽微粉的玉茎也开始抬头,又被人拿住了。嘴里还被他侵占着,小乳处左边麻凉了又移到右边,心脏好像也跟着他的手移位似的,在那边只是怦怦跳个不停,下方的分身,顶上的薄皮被他拨开,一下下滚烫的触碰,笑儒平呼吸也不由得急促起来。
"骆驼哥,你……"
脸红得快滴下血了,眼睛里含了泪,可是一开口,却是酥麻到叫人快受不了的语气,身体也开始细细的颤抖,不自觉地往他身上蹭。
无名终于放开覆住他眼睛的手,见着他眼角的泪痕心里一动,动作却依旧急猛,一手点在他身后的入口上,等到那处也适应了之后缓缓地松驰下来,微微探入的指尖受到难以言喻的热切欢迎。想是前方的缘故使得全身都更为敏感,微带了绞力的嫩肉拥簇到入侵物身边来,蠕动着像是想把那外来入侵者迎入更深的内里。
"哈,哈……"
身体的前后都被狠狠刺激着,笑儒平大张着眼睛急促喘息,胸口粉嫩的乳zhu随着呼吸一起一浮,渐渐泛红的身子浮起一层动人的艳色!
无名似是禁不起这样无意的挑逗,待手下触碰处柔软松弛时把气一沉,一寸一寸地把自己嵌进他身子里去。
"嗯!……"
突如其来的刺激让笑儒平闷哼出声,浮起薄汗的手猛然绞紧身下的床单,用力地吸气叫自己更放松些,一手紧攀住他的后背,等到那里终于完全适应过来后,却再不好意思催促他动作,只是轻轻地收紧了两人相连接的那个部位,决意放开了由他快活。
"平儿!"
感受到了他的心意般,无名轻提下腰臀,开始一记一记地撞击。
起初还觉得有点冷的那里,温度渐渐升高起来,感觉自己每一寸肌肤都开始热得发烫的笑儒平下意识地抱住无名赤裸的身子,张嘴咬住他的肩,难奈地甩头。
每一次都被他撞在好处,身子就情不自禁地向上一挺,在他连续不断的撞击下,柔靡的水渍声也自身下传出,总觉得自己越飞越高,就快要浮在空中,体内的热浪几次三番想突破他在前方的阻碍冲出去,可是却被无名的大手堵得严实,又一阵回刷过来,在他这样的推送下,原本紧窒的地方更加火热不堪,只觉得体内的火一阵一阵地回荡,烧得快要透体而出。
"骆……骆驼哥……啊……"
"平儿……"
热汗淋漓而下,无名紧紧拥着这诱人的身子,珍爱地从眼角眉梢一直到双腿玉足看了一遍又一遍。
"呃……"
被他再把尖硬挺起的胸前红樱含入口中,这一下笑儒平呃声大叫,实实忍不住这意料之外的刺激,意识有那么一瞬间短暂的游离,再醒来,整个人如一团春泥般,仍瘫在他的身下,任由他挤压掠夺,死命勾住他的四肢,像是要把那人嵌入血肉骨骼、让他和自己变得一样火烫温暖般的紧抱。
身体在欲望的热浪里起起伏伏,笑儒平似也有一瞬的清醒,他想问,想问今夜的骆冰为何如此疯狂,但思绪尚未成形已被燃烧的快感湮灭,统统化成涌出口的呻吟。
"平儿……"
"平儿……"
一声声呼唤,犹如来自心底的呐喊,想要冲破无形的束缚将珍爱的人紧紧包裹。无名的声音深沉柔软,满满的爱怜几乎要溢出来,却有无限的痛,在二人的激情放纵间悄无声息地蔓延……
又是几次强力的撞击,紧覆在前端出口的手感受到急促的颤动而悄然放开,笑儒平正被他抵在那一点上,哪里经得住,当下叫也叫不出来地一泄如注。身后的穴口也在极度的快感下紧紧收缩,大力抽插的无名收紧拥住笑儒平的身子的手,闷哼一声也泄了出来。
"哈,哈……"
激情之后的笑儒平失神地喘息着,阵阵酸麻从腰腿处传来,心里却是满足地叹息。
却在这时,原本弓着身子喘息的无名突然俯下身子吻上他无力开启的唇,趁他失神将一粒豆粒大的药丸哺入他口中。
"骆驼哥你!……"
他生未可知 第二卷 何处是心乡 第五十六回 总无情(三)
狂风携裹着骤雨汹涌而下,夜半的天空森然如冥,一记闪电当空劈落,狠狠划开一道透骨的血口。
"轰隆隆"一声响,冬夜惊雷。
被闪电映得忽明忽暗的竹屋,静默的物件鬼影幢幢。
"哈,哈哈哈……"
被暴风雨湮灭的死寂的屋里忽然响起凄然的笑声,又一记闪电劈下,堪堪映亮床上人苍白诡异的脸。
眼中无泪,泪已干涸。心忘了痛哭,在这痛彻心扉之时。
"啪、啪、啪。"
三声脆响,破空而来的电光映亮一个人锦绣却恶俗不堪的轮廓,邪气的笑容挂在嘴角,上一刻人还在屏风之后,下一刻却已在窗前——若是高手便会看出,那是当世决定的轻功"鬼影迷踪"。
危险近在眼前,床上之人却好似丝毫未决,大睁着的眼睛望向远空的某处,眸中,空寂一片。
状似爱怜得抚上被衣带勒得红肿的手腕,来人笑如厉鬼,声音却甜腻到令人作呕:
"笑谷主这是怎么了?"目光痴迷得流连那横陈于面前的美丽身体,"大冷的天儿,怎么连被子都不盖好呢?"
说完,将碧绿镶金的折扇插在腰间,一手撩起一旁的薄被,一手却抚上床上人光裸的胸膛,颤抖着触碰着那些暧昧的紫色痕迹。
经受如此凌辱,床上之人却仍是毫无反应,徵千秋呼吸粗重,手下愈加放肆起来。
这个贱人,平日里冷清高傲得天仙也似,却还不是委身给一个男人!现在又如何?还不是沦落到倒贴被人抛弃的下场!老子今儿就受用了你,看你还还装的什么三贞九烈气度高洁!
"笑谷主绝代风华,当世英豪如谷主者又有几人?"放肆地盯住那赤裸冰寒的身子,徵千秋不由得抓紧他的肩膀,"谷主何必自怨自艾?自有珍爱谷主的人为你赴汤蹈火,徵某……徵某便是如此啊!"
"儒平的身子为何如此冰凉?果然是冷了吗?"徵千秋激动得浑身颤抖,俯下身凑到笑儒平颈间贪婪地嗅着,边抚摸着那平滑的胸膛边喘息着道,"那个无名公子有什么好?他能在床上满足你?哼!不过是萧红楼的禁脔……啊!"
正要将身子压上去的徵千秋一声痛呼,整个人在一记大力之下如同破布一般飞了出去,直撞到身后的墙壁之上!
徵千秋毫无防备,一击之下已经受了重伤,从地上爬起来就喷出一大口血!
"你!……"徵千秋气得说不出话,只大睁着眼睛恶狠狠向床上看去。
床上之人似已清醒,缚在手上的衣带被挣得断裂开来,露出红肿脱皮的手腕,人却没有动作,仍是赤裸着身子望向蹲在地上的徵千秋,目光却没有焦距。
一击之下徵千秋自知不是他的对手,当下也不敢再造次,只想快快离开这个诡异的屋子,哪想到笑儒平失神地看了他半晌,不但没再对他出手,竟自顾自地穿起衣服来。
抚着胸口站起身,徵千秋愈加忐忑不安,身子滑动就要靠着门边逃出去,哪想到笑儒平将外衫披在身上,下一刻人竟已经来到他眼前!
"笑……"
未出口的话憋进喉咙,一双冰寒的手突然紧紧抓住自己的梗嗓,绞错的手指眼看就要把自己的喉头捏碎!
"呃……呃呃……"
喉中发出痛苦的声音,双手挣扎扑腾着就要抓他的脸,笑儒平未躲未动,他却连他的身子也碰不到,两只手在空中无力地抓挠着,半分力气也使不出!瞬间憋出一身冷汗,徵千秋吓得几乎失禁!
"侮辱我的人,都得死。"双唇开阖,声音半分起伏也无,只觉森冷沙哑。
"呃!……呃呃……"
"嗑啦"一声,手下颈骨应声而断。
"你记住,他叫骆冰。"
"还有,他是我的。"
死去的最后一刻,徵千秋只听到一句话。
"谷主,谷主不好了!"急促的脚步声后是破门而入的人,生月还未看清眼前的情景就大喊起来,"无名公子……无名公子打伤了谷中兄弟,从密道逃出去了!没想到他当初趁打理花草的功夫,把咱们谷里的防卫布置弄得了如指掌了啊!谷主……"
声音戛然而止,生月瞪着眼前面色如常,手中却捏着一个死人的笑儒平,登时忘了反应。
笑儒平顿了一会,和听到平日禀告一样寻思了一会,声音沙哑却沉稳依旧,道:
"把密道烧了,让十二拜月使紧密防范谷内四大入口,派十二醉月出谷查探,有情况立即回禀!"
之后甩开手中的尸体,任它如泥一般跌落在地上。
"破冰崖崖主徵千秋,与萧红楼交手,不敌而亡。"
说完缓缓转身,背影单薄如暮夏的寒蝉,在又一记血红的闪电之后,身子缓缓软倒在地上……
"谷主!"
他生未可知 第二卷 何处是心乡 第五十七回 弱水寒
七日七夜,院子里的药材晒了十四个往返。
七日七夜,门前的夕雾花开了,朵朵向着夕阳灭尽的方向。
七日七夜,岭上白雪消融,汇成清浅的水流。
七日七夜,守候的人依旧独坐,孤寂的背影,与山融成一色。
是天老?是地荒?天地若有情,怎能让斯人入画……
推开山洞的石门,山外的日光映着星星点点的雪色而灼人非常,双眼刺痛的萧红楼却清楚地看到这情景,清晰无比,却又朦胧得宛若梦境。
此生恍然如醉,此刻竟如隔世。
繁华凌乱的过往里多少人纷扰走过,此时此刻面前却唯有这一个背影,在苍墨色的背景里晕出一段沁人心脾的蓝。
人已醒,心却醉了……
"碧城……"叹息似的声音,轻柔得连自己也骇了一跳。
凝默的背影缓缓回顾,千山万水似乎在瞬间凝成一个表情,那远山的眉、那横波的目,便是在憔悴如斯的面庞上,也映现出朵朵灼人的斑斓。然而他人依旧是静的,好似与晴空远峰融为一体,长久的酝酿纠缠,只结成一句话:
"你,回来了……"
"嗯。"
一向巧于言辞的人竟也说不出话,神智未灵人已先动,锦袍衣带满载着生离死别的苦涩,拥着那人而来。
"碧城,"紧紧抱住就再不放开,心中有千言,却在拥住怀里的人时化成一声无语的叹息,颤抖的口唇吐不出一个字。
伸出手,缓缓抚上那熟悉的眉眼——是热的,有几分潮湿的温热,再不是那冷冰冰的样子,再不是毫无声息的冰凉。廖碧城的动作轻且珍重,专注的眸子里满是说不尽更说不出的情绪。
"碧城……"
"你饿了吧?先生说你身体虚耗甚重,出关便要食五谷,"苍白得如同雪色的脸上雪霁云开般现出浅浅的笑容,"我烤了鹿肉,这就给你拿……"
"碧城!"方要伸手阻拦,尚未恢复体力的手却握不住他纤细的胳膊,只能眼看着他走出自己的怀抱,一步一步走远。
"这鹿是昨天打的,筋肉肥厚,我……"
话说到一半人忽然站住,紧接着身子一晃,那个湖蓝色的背影就在自己面前不远的地方软软地倒了下来!
"碧城!——"
……
有月东升,一星如豆。
有箫声起,清凉淡漠。
"怎么?"箫音乍断,略有些暗黄的手握着箫杆,"不陪着他,跑来陪我这个老头子?"
"难道不是先生引我来的吗?"
"哦?难得你还是个知音之人。"
"呵,"萧红楼笑得狷旷,"当世有几人敢自称是'冥离先生'的知音?"
轩眉微挑,平凡无奇的笑面上竟现出几分冷绝,"没想到,你还敢自己招,嗯?"
"先生虽隐居多年,不问江湖世事,但若是想寻,仍旧不是难事,"微微一笑道,"只看其人是不是真的有心了……"
"更何况是手眼通天的萧红楼萧大楼主,"平凡的脸上精光乍现,"是也不是?"
"先生言重了……"
"哼,你的赤焰神功已经修炼到第八重,此次我帮你免除了后患,日后自行修炼到第十重也不是难事。当世高手能敌得过你的能有几人?言重?我看是'言中'了才对!"
"这还要多谢先生费心。"
"少废话!"唐棠一甩袖子,"我医好你不是为了听你叽里咕噜屁话连篇的!"
"呵,萧某不敢。"
"不敢?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摘星楼楼主不敢做的?"
赤焰火毒已除,你还有什么不敢!
"冥离先生……"
"你不用惺惺作态,我可不吃你这套!"算年纪,唐棠也是近花甲之年的人,却还是有些少年人才有的脾气,"如果是你一个人昏倒在谷里,我才懒的救!"
萧红楼会心一笑,"多谢先生七日来的照顾。"
"谢我?嘿嘿,"唐棠嘿声一笑,双眼眯缝着看他,"倒是真有个人拼着重伤的身子,饭也不吃水也不喝,夜里连觉也不敢睡,痴痴傻傻地守着个死人二十几天,现在还孤零零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这人……可有人谢过?"
萧红楼被说得一愣。
"我只管治病,不医人。不过,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唐棠不再看他,话却字字不差地传来,"这人活一辈子,最难得的是真情,有人终其一生也寻觅不到,有的人,哼,得到了却不晓得珍惜。这前者嘛,是可怜;而后者,却是可恨了。我说的这些,你可听明白了?"
萧红楼一向不喜听人说教,此次却安安静静听着,"我既非前者,亦非后者,"明艳的脸上尽是无俦笑意,"萧红楼定然不负真情!"
说完便不再多言,转身走回茅屋——若不听冥离先生说,他怕是永远都不会知道,原来那人为他做了这么多……
看着他脚步匆匆的样子,唐棠颇为懊恼地抓了抓头发——这两个小子的事自然是他们自己处理,你在这儿瞎操什么心呐!被骗去了同情心还不够,像个老妈子似的管这管那。天知道他救这个人,是不是成就了江湖的一大祸害!
不过,这孩子,倒真有几分像当年的你呢……
借着下弦月的月光向手心看去,一根通体雪白的银丝从指间轻巧滑落,和月色融在一处。
蓦然心痛,心痛无声。
呵呵,我应该算是前者了吧。
臣臣,我后悔了,我后悔让你走了。
臣臣,你现在在哪儿呢?
臣臣,我,怕是等不了多久了……
他生未可知 第二卷 何处是心乡 第五十八回 跃林梢
廖碧城缓缓睁开眼。
月华如水,点透窗纱,映在身边人安睡的脸上。
山空,夜静,素日狂放的人睡容安逸得宛若不知世事的婴儿,双眼微合,微微蹙起的眉心带着点小小的懊恼,竟为这婧妍平添一股孩子气。
这人,怎么睡得这么沉……
缕缕纤柔的月光点在根根翘起的睫上,犹如俏皮的手拨动着琴弦,弹奏出一曲曲空谷清音。廖碧城看得痴了,仿佛怕那月光扰了那人清梦似的,竟想伸手拦住那调皮的光丝……
"嗯……"
身子一动方才发现那人正压在自己胳膊上,久未活动的臂膊一阵酸麻,登时痛得呻吟出声。
"碧城!"
即刻便醒来,萧红楼的声音还带着初醒时惯有的沙哑,人却完全醒过来。
"感觉怎样?"
"有水吗?"
廖碧城只觉心没来由的一阵急跳,微微侧头避开他热切的目光。
萧红楼似乎并未注意他的动作,匆忙起身想为他取水。可是双腿压得久了,这一动便是剧烈的酸麻,人只站到一半就又扑回榻上。
"红楼!"
廖碧城被压了个结实,还以为他伤体未愈,来不及分辨自己身上的痛楚,焦急得连心都紧缩起来。
这紧张心痛的表情被萧红楼逮了个正着,登时乐得他心里开花,笑眯眯把脸凑到身下人跟前。
"碧城怎么不敢看我?"
"我……"
"莫非是我重伤之后,容颜衰败,入不得碧城的眼了?"哀然欲泣。
"你!……"
看着他那可怜又可笑的皱脸,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什么"容颜衰败",分明美得更像个妖精了!廖碧城羞窘得不行,心"砰砰"跳着宛若擂鼓,像是怕他发现自己紧张一般,急忙撑起胳膊推他。
"萧红楼,你给我……"
"你叫我什么?"
撒娇一般扭动的身子忽然停住,月光在其后遮出好大的暗影,扑扑簌簌地覆在廖碧城晕红的脸颊上。
知他有些生气,廖碧城却窘得愈加厉害,不想应他,只好将脸转到一边。
"'红楼'、'碧城',你我'朱联碧合',碧城为何还不承认?"
廖碧城心跳得愈加厉害,越来越大的"咚咚"声像被放大了似的震动着鼓膜。心里的答案呼之欲出,可是,这叫他怎么开口?如何开口?
知他内心挣扎,萧红楼却仍要逼他承认。
"冥离先生已将事情都告诉我了,"爱怜得抚上他羞红的脸颊,"若非有你,我萧红楼,早已不在这世上……"
提起此事,廖碧城似乎心有余悸,身子竟微微颤了一下。
感到他的情绪,萧红楼心下又是一暖,不由环起双臂将他紧紧拥入怀中。
"别怕,我好好的在这呢,火毒已除,我的伤已经痊愈,再不须碧城为我犯险……"
"冥离先生在大青岭隐居,是我于帝都就已查出的事,此次入岭实有请他清楚火毒之意,但,我虽有心瞒你,却实是无心让你为我吃苦。"
"早知你我……如今日这般,当初定然不会让你为我铤而走险……"
"不用说了。"
"碧城我……"蓦然惶急。
"我都明白。"廖碧城缓缓转过头,正视着他期待的眼睛,"你无须自责,身为一楼之主本当如此。至于我……我……亦是甘愿的……"
"碧城!"萧红楼瞪大满是惊喜的眼睛看着他。
似乎才省到自己说了什么,廖碧城脸红得愈加通透,若非借着夜色掩饰,简直要滴出血来。
原以为他会因自己的隐瞒而心存芥蒂,不想这素日清冷的人竟会如此坦诚,萧红楼欣喜不已,抱紧了他尚还虚软的身子磨蹭着。
"再说些,多说些,我喜欢你说!"
这人,素日妖娆霸气得不似凡人,现在怎么又像个撒娇耍赖的孩子!往日那些骄然狷介,莫非是装出来的不成!
廖碧城此刻还未能明白,冰寒的心是如何的渴望温暖,而久旱的情,又是多么的感激甘露的润泽。毕竟真情,他还是曾经拥有过的……
好气又好笑,廖碧城暗暗捏紧拳头,趁他紧盯着自己的眼时狠狠捶他一下。
"哎呀~"萧红楼故作疼痛地捂住胸口,软趴趴地倒在他身上。
"喂,你……"玩够了没有?
萧红楼不理他,凑到身下人颊边轻轻啄了一口,"碧城,你听我说。"
"嗯?"
"我饿了。"
"嗯???"
"我说我饿了!"
他生未可知 第二卷 何处是心乡 第五十九回 凤求凰(一)
雪霁云开天色晚,桂华流瓦跃林梢。
偏将佳期连比翼,金风玉露亦良宵。
听他如此说,廖碧城原还以为他又想了什么招数调笑自己,不想他真的带自己离开茅屋,到山间寻些吃的。
一路上萧红楼将他横抱在怀里疾速飞驰,重伤初愈身子还未大好,有些头晕,暗暗捶他的胸口示意他慢些,萧红楼却趁他不备又在他脸上啄了一下,那意思竟好像是要讨回便宜一般!
廖碧城暗恼,身处劣势又不能有所举动,鼻间传来他身上熟悉的香气,心里只觉安心平和,就也由他去了。
来到山间某处,萧红楼将他放在一处避风的山洞洞口,说了一声"弄些吃的来"便飞身不见。这大青岭夜间多的是豺狼猛兽,廖碧城心下着急,直到一炷香功夫之后看见他那张扬耀眼的红衣,才将心放下。
"你行吗?"
廖碧城看了看他手里的兔子,笑他。
"萧红楼什么都行,"已有所指地挺了挺身子,"碧城要不要试试?"
廖碧城气得暗啐他一口,转过脸不再说话。
借着朦胧的月光,萧红楼刚好望见他染了一层薄红的颈子,下腹蓦然一阵火热。直省起他重伤初愈,腹中空虚,才勉强压下欲火,把火气都发泄在无辜的兔子身上。
余光瞥见他扒皮抽筋拆骨头那恶狠狠的动作,廖碧城又是一阵哭笑不得,望向空谷间密密匝匝的松林,不由独自出神。
"想什么呢?"
不知过了多久,萧红楼已经拿着流油的兔子肉凑了过来,浅笑的面容在微弱的火光里有几分迷离,好像廖碧城才是那能填饱他肚子的肥肉。
廖碧城被他看得汗毛根根竖起,急忙接过肉放进嘴里,"那个……肉很好吃……"
掩饰着突突的心跳埋首吃肉。
"碧城觉得,这山洞怎样?"
"嗯?"专心吃肉却吃不出什么味道,廖碧城的思绪哪里跟得上他,不由疑惑。
"你整整昏迷了两天两夜,我就在山上发现了这个妙处,"萧红楼装作没看见他疑惑的样子,搂着他的肩膀在一旁坐下,手臂作"指点江山"之状频频介绍道,"此处地势高远,风景开阔;上接无际之苍穹,下临不二之深谷;洞口狭窄,可避风雪;洞内宽敞,可容十人;况且内有前人所留之石桌石凳,干燥清爽……"
廖碧城听他说得天花乱坠,举着鲜美的兔肉茫然看他——这人究竟要说什么……
"如此这般,碧城,"突然目光炯炯地盯住他的眼睛,"你可明白了?"
我要明白什么啊?!
"噗嗤"一声笑,廖碧城被他逗乐了。
"红楼你……"
"碧城……"心中绷紧的弦在这一笑之下应声而断,萧红楼双臂紧缩,一下子将廖碧城钳在怀中,压抑的语言犹如叹息,"我想要你!"
"嗯?!……"
廖碧城嘴角还留着兔肉的薄油,哪里想到他竟真的如此扑上来,登时惊得僵住身子。
"碧城……"喘息着啃噬着那醉人的红唇,萧红楼拼命压住汹涌的欲火,"你……你若不愿,就将我推开……"
大睁的双眼在这句话之后缓慢地闭上,廖碧城缓缓放软了身子,任由他将自己嵌进怀里。
感受到他的动作,萧红楼倒是惊了一跳,抬起头不敢相信似的盯着他,"碧城你……"
红晕早已染透了他的脸颊,廖碧城咬紧下唇别开脸,"你……你要,就……就快点!废话什么!"
说完,羞得恨不能将自己塞进洞边的石缝里!
萧红楼激动得不知怎么才好,此中老手竟然紧张得连手也不知该放在哪里,身子扑上去就要解廖碧城的衣带,手却抖得连衣带都抓不住!
廖碧城也是心跳如雷鼓,却被他这样子弄得满心温暖,情难自已,竟仰起头对着他颤抖的唇轻轻吻了上去。
乍然相触,骤然分离,沉迷在激情中的人登时收到最美的牵引,哪里容许他再逃离,终于合身扑了上去!
双唇交触,温热潮湿的唇温柔却也凶狠,硬生生挑开关防,长驱直入。滑溜的舌头纠缠他有些僵硬的舌,滑过他敏感的上颚,几乎深入喉间,突然又收回,轻噬着他优美的下唇。霸道掠夺,急迫而直接,吻得他喘不过气来。
"啪"的一声,手中的肉掉在地上,空出的手反手攀住身后的洞壁,十指扣紧在墙上,指都泛了白,脸颊却红得滴血。
湿热的唇慢慢转移了方向,松开纠缠的唇舌,滑向耳际,轻轻啃噬细致敏感的肌肤。廖碧城身子一颤,打了个寒颤,偏了偏头想避开,萧红楼更顺势沿着颈项往下吻去。吻滑过喉结,感觉他咽了口口水,喉结微微一动。
"嗯……"
他生未可知 第二卷 何处是心乡 第五十九回 凤求凰(二)
"嗯……"
难耐地仰起头,廖碧城抖得愈加厉害,急促的呼吸,呼出的气都带着滚烫的热,严冬被无限春意点染得天花绚烂。
一手伸到腰间解开扰人的衣带,萧红楼用牙齿咬在他衣领的线扣上,舌尖顶着,慢慢将竹扣推开。染上红晕的绝色容颜此刻艳美如妖,披散的长发摇动出妩媚逼人的姿态,如此挑逗的动作直引的人堕入激情的深渊!
吻落在锁骨上,落在曾经被自己咬伤的地方,反复吸吮,继续用牙齿咬着湖蓝色的外衣,将衣服扯下一边肩膀,再咬开他的中衣,现出蜜色的胸膛。廖碧城身上最明显的,就是些细碎的伤口,此刻在激情之下现出鲜艳的红色,细长而妖异。
廖碧城抿紧唇,像孩子般倔强又脆弱,黑发垂在颊侧,扭身的动作将长发舞出更加迷离的影子,素日清冷的容颜竟染上从未有过的媚态!
萧红楼只觉下腹的欲望快将他烧得灭顶了,咬紧牙关才抑制住自己的疯狂,衣服一件一件地落地,吻也慢慢往下滑落,柔嫩的唇在廖碧城结实的胸肌上游移,终于触到那红润的一点。
"嗯……"
廖碧城哪里经过如此刺激,登时难耐得呻吟出声,收回攀住洞壁的手插入萧红楼发中,激情得颤抖,呼吸愈加急促。
似是再也忍耐不住,萧红楼闷哼一声一把扯下廖碧城余下的里衣,拨开自己单薄的红衫,将赤裸的身子紧紧贴上他的!
奔发的欲望堪堪触在一起,廖碧城惊得身子一耸,迷离的眼睛有瞬间的失神。
"红……楼……"
"别怕,是我……"
重又吻上那微微开阖的嘴唇,萧红楼爱怜地出言安抚,双手扶着他单薄的身子,下体轻柔地碰触,扭动着身子温柔地磨蹭着。
似是听清了他温柔的召唤,廖碧城竟然挺起身子迎上去,将手攀在他的肩头,伏在他耳边呼着热气道,"没关系,我,嗯……"
脆弱的顶端被灵巧的手指抚过,廖碧城难抑得哼出声,凭着本能更急切地贴近他汗湿的胸膛。
收到无限鼓励,萧红楼激情越发高涨,任他攀在自己肩上的手捏得死紧,另外一只手沿着那美好的腰线缓缓揉搓,直到浑圆的臀丘,手指探到后面入口温柔地徘徊按压。
"红……红楼……"
毕竟是第一次,激情之中的廖碧城有些不太明白他的动作,直到觉出一根微凉的手指轻轻探入自己那里,才不适地扭了扭身子,轻轻"呀"了一声。
"别怕,交给我,嗯?交给我……"
萧红楼叹息般呻吟着,俯下身继续流连于他胸口挺立的乳珠,时而点碰着顶端,时而轻轻咬噬着根部,时而整颗含在嘴里吮吸,直到身下人又发出诱人的呻吟,才将手指又向内里探去。
廖碧城那里干涩紧致,完全是不经人事的模样,萧红楼心里愈加爱怜,不由得沿着胸膛、小腹一直吻下,直到那欲望的中心,小心吻了吻,竟然毫不迟疑地含入口中!
"啊!……"
从未被如此爱抚的廖碧城不由得惊呼出声,一直干涩的眼角竟有了湿痕!
萧红楼从未对人如此过,自己也惊讶之余却并未迟疑,反而愈加热烈地抚摸着他滚烫的身子,趁他失神将整根手指都挤了进去。
"嗯!……"
廖碧城难耐地扭动着身子,两处刺激让他的呻吟也破碎不堪,苍白的手紧紧抓着地面,此次却连指甲都红了起来。
萧红楼专心逗弄口中坚挺的欲望,动作虽不熟练,却满是珍重爱怜,一手爱抚着掌下的臀丘,一手缓缓按压,又挤入第二根手指。
廖碧城似渐渐习惯了这动作,只急促地喘息几声便又扭动起来,素来清冷的人竟在自己的挑逗之下露出如此醉人的情态,萧红楼看得恨不能就立时要了他!
强忍着欲望推进第三根手指,廖碧城忽然抬手抓住他的胳膊,双腿微曲将身上人整个挤入自己怀里,"可……可以了,你……你来吧……"
"轰"!的一声,强忍欲望的萧红楼只觉脑袋里一声炸响,竟是再也忍受不住,抽出手指搬开他的双腿,对着那诱人之处挺身撞了进去。
"啊!……"
他生未可知 第二卷 何处是心乡 第五十九回 凤求凰(三)
"啊呃……"
被坚挺的欲望顶得身下剧痛,廖碧城惊呼出声却又咬紧下唇硬忍过去,颤抖的身子将披散的长发晃出一段段绝美的涟漪,一滴清泪从紧闭的眼角缓缓滑下,脆弱的样子让人恨不能将他死死嵌入怀里!
"碧城……"
萧红楼心疼地吻上那颤抖的唇,挺着身子不敢再动,一手爱惜地抚摸着他汗湿的皮肤,一手轻轻在身下按压,只盼能让他少些痛苦。
"我……嗯……"
单手攀上他的肩,廖碧城竟然就着这个姿势挺身紧紧抱住他,身体里的欲望竟又深入一分,直至没根!明明应该是痛苦排斥的,但硬热的欲望进入时,脆弱的内膜却谄媚地逢迎着,纠缠挤压,引诱对方探索更深入的美好。
"碧城……"
知晓他的决心,萧红楼的心早已被满满的激动爱怜占满,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免得自己失控,按住他的臀部不让他乱动,直到见他含泪的眼睛不再痛苦地紧闭,才双手自他膝下穿过,将他双腿架空,捧住他的髋骨,缓慢地一上一下,慢而坚定地顶进他诱人的身体里。
"啊嗯……"
廖碧城晃动着头,凌乱的长发披散在二人身上,和萧红楼的纠结在一处,更多的却被汗水打湿津贴在滚烫的身上,俊逸挺拔的气息更减了七分,这种含着痛苦又倔强不服输,却又献祭一般、脆弱在骨子里的表情,让萧红楼整个人都疯了一般,紧拥着他的身子更凶猛地撞击起来!
"嗯嗯……"
激狂的动作带来越发破碎的呻吟,干涩紧致的入口终于渐渐柔软下来,廖碧城痛得缩紧那处,却换来萧红楼愈加胀大的欲望,滚烫的双手在他汗湿的身体上游移抚摸,从肩颈间来到胸前的突起,慢慢地,他用手指捏住胸前浅绯色的乳头,直到换来他脆弱的轻喘,才将手伸到小腹之下,再次握住那不住颤抖的欲望。
"别……红楼……慢……啊……"
深陷欲望深渊的表情让萧红楼看得目不转睛,强烈的欲望终于冲没了他的理智。
廖碧城只感觉到身体里那欲望愈加坚挺,在他明白之前,整个人突然被倒转了过来,就着紧紧相连的姿势躺在了萧红楼身下。
疯狂的穿刺和撞击让肌肤发出黏腻的拍打声,若非有衣服垫在下面廖碧城早已一身尘土,此时俊美的面孔纠结着痛苦与欲望,瘦削的腰在地面不住扭动,黑发湿淋淋地卷曲起来,汗湿的身子愈加魅惑。
"碧城……嗯……碧城……"
沉迷欲望的萧红楼也不禁呻吟出声,搬住他的双腿激烈地挺送着腰身,一次比一次深的撞击顶在那最让人销魂之处,只激得身下人颤抖成一团,蜷缩弓起的身子让下身收缩得更强烈,萧红楼呻吟一声,搂紧他的腰,更加用力地占有身下之人。
欲望狂潮淹没自己,甘之若饴地沉醉在这销魂之处。
恒久的撞击,亘古的纠缠,沉醉的二人在荒寂的空山之中将自己献给最深切的欲望,迷醉不醒。
"啊——"
不知过了多久,紧拥在的人高呼一声,一同攀上欲望的顶峰。
西风渐停,晨星初上,渐明的天光一寸一寸照进安静下来的洞中,缓缓映亮二人的眉眼。
萧红楼靠着洞壁坐着,将虚软的人环在怀里,一手小心地将衣物盖在二人赤裸的身上,一手温柔地拂开贴在颊边的发丝,不由得发出餍足而深沉的叹息。
望着洞边垂蔓的琥珀色眸子渐渐聚起了视焦,又恢复成原本墨色的样子,不再迷离。廖碧城轻轻喘息着,激情之后,身体各处的疼痛一丝丝浮起,尤其是那难以言述之处,更是酸胀不堪,难以置信,自己居然会在这种地方和他做……做了那事,真是……
正窘迫得不知该如何自处,一直静默不动的人竟轻轻抬起他的腰,下一刻后庭处竟传来一阵酥麻!
"萧红楼你!……"
"不急不急,"见他挣扎立即将头凑到他耳边,"让我看看,破了没……"
"你!……"
廖碧城一口气堵在喉咙里险些吐血,却是再不敢动,任由他在后面又给自己轻薄了个够。
"还好,只是有些肿……"
廖碧城气急,此事却是你情我愿怪不得别人,只能自己跟自己赌气,几乎要把本就有些红肿的唇咬出血来。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碧城有气就撒在我身上!"萧红楼凑过去用唇吻开他紧咬的牙关,止住他自虐的动作,却被他赌气的样子勾得再次心神不宁起来,鼻子贴着他的撒娇似的磨蹭,"谁让碧城如此诱人,我实在是,实在是……"
实在个鬼!
廖碧城后肘一送正撞在他赤裸的胸膛上,直到听到一声闷哼才颇有些解气地呼出口气。
哪知被撞之人竟没再凑过来,颤抖的身子传来一阵阵"嗤嗤"的声音。
廖碧城一惊,还以为用力太大伤了他,急忙转身查看,却见萧红楼靠着洞壁笑成一团,身子笑得一抖一抖的。
这人!……
双目微眯,廖碧城真恨不能扑上去掐死他!
"碧城,哈哈哈,碧城你……哈哈哈……"
廖碧城气不打一处来,眼见着他笑得几乎流出眼泪,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碧城你……你生气的样子,实在太迷人了,哎哟哟我真想……真想……"
你就小人得志吧!
廖碧城气鼓鼓地看着他傻笑,看着看着,却不再那么生气了——
这人,何时如此笑过呢?
森冷霸道的人,何人曾见他这般孩子气的模样?
若是能让他一直这样欢笑喜乐,该有多好……
见他眼色迷离,萧红楼也不再傻笑,凝着目光与他的交缠,不由动情地将人揽进怀里。
"红楼……"
"嗯?"
"以后,常这么笑吧……"
身子一颤,萧红楼蓦然收紧了手。
"嗯。"
"答应了?"
"嗯……"
他生未可知?第二卷?何处是心乡
(完)
某沙:稍后请看无良小歪传《为H而战!》
他生未可知 歪传 第一篇 母子是冤家
一日,某沙坐于电脑桌前,面对着一群亲手喂养大的儿子们——大刀阔斧滴……
"小红……女王攻!~
小忧……腹黑受!呃……偶尔也攻一个吧~~~
小字嘛,不用说了……小白受~
小布……戳乃个别扭受!~
小名……咳咳……怎么说呢?乃的攻受因人而异吧~~~【遐想遐想】
小平嘛~~~说实话真不想乃有翻身的一天啊~~~看乃那一脸受表情!~~~
小碧嘛~~~【咬指甲】如果偶说个"待定",素不素会增加点噱头咧?~~~【奸笑奸笑】"
……恐怖活动ing
现场一
某沙:小宣啊,娘亲让乃找机会对小碧下手乃说好不好?
小宣:【瞥】哼!你还记着小太爷啊?小太爷还以为你早准备把我炮灰了呢!
某沙:【慈母状】哎呀偶滴儿啊~最近是不是《团长》看多了,这口头禅学的……来来来,给妈妈来两句京片子听听~~~
小宣:您甭在这儿装老母鸡!想办法让我出场再说!
某沙:【心痛状】你你你……哎呀偶滴儿啊,你你你怎么学的满嘴的脏话?竟然敢对你的亲生母亲……你老爹可是风雅山庄庄主……
小宣:您最好别提那茬儿,要不是您老人家使坏,小太爷能让老爷子赶出来吗?!
某沙:【汗】这《团长》是万万不能再看了,这京片子骂人可真是够受的……
小宣:说对了,您不就一总受嘛!~
某沙:……!!!
现场二
某沙:【哭】小红~~~你娘亲刚让人欺负了,你要负责安慰人家啦~~~【九曲十八弯,一个"啦"字拉出了太平洋】
小红:【妖娆笑】我看着送到嘴边的鸭子却动不得吃不得,你说,是你惨呢,还是我惨?
某沙:呃……那什么,为娘不是已经让你亲亲摸摸了嘛~~~
小红:哦~~~是嘛~~~不过貌似第一个讨了他便宜的,还不是我呐……
某沙:呃……那什么,你看吧……这个小忧也不容易是吧……
小红:是啊~~~我也这么觉着~~~【忽然凑近】那你说,我把他虐死,你觉得怎么样?
某沙:你你你……你怎么能当着娘亲的面手足相残!
小红:那您背过去,我在您身后虐好了~
某沙:==小红……为娘是不是高估了乃的智商……
现场三
某沙:小平,乃是真心爱偶儿子小名的对不对?
小平:【温柔看】您忘了,我也是您儿子。
某沙:【汗】那是那是……咳咳……不过吧,你也知道小名这个孩子吧……他……
小平:【温柔看】我知道啊,他背着我找男人嘛~~~
某沙:【暴汗】那什么,他不是有意的……
小平:【温柔看】我知道,不就是您指使的吗?一找还找个大人物,听说……那人是什么"淫魔""邪魔""杀人狂魔"?
某沙:【瀑布汗】那什么,我今儿不是来跟你讨论这个的,我是想说……
小平:【温柔看】我知道,您不就是想找个人虐我吗?
某沙:【成吉思汗】这这……这你怎么知道?!
小平:【温柔看】婆媳关系自古就不易打理,我懂的……
某沙:【热泪盈眶】呜呜呜……好孩子~~~果然还是你最懂事了!~~~
小平:【温柔看】嗯,行啊~等我弄死那个什么魔的再说。
某沙:你不是我儿子……
现场四
某沙:小碧~~~乃就依了为娘的吧~~~
小碧:……
某沙:乃不说话就是同意了?
小碧:【泪眼迷离】小绯……
某沙:和着我刚都白说啦!我说你清醒点儿嘿!那女人早死了!现在为娘在和你商量找男人的大事啊!
小碧:【泪眼看】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小绯死……为什么?
某沙:【汗】我说儿子啊,咱这是耽美,耽美侬晓得伐?就是说"沉耽于男人的美色"(绝对歪批……)侬晓得伐?而恰巧你是我选中的真命天子男一号,所以,为娘的必须给你找个男人,侬晓得伐?
小碧:那你当初为何要我娶她?!
某沙:呃……这个……(因为你注定当受所以给你找个女人让你最起码有个平衡可这个不能说啊千万不能说……)我说小碧啊,为娘的这不是为你着想嘛。本来想给你找个老婆,起码给咱廖家留个后,可你看叶绯这个女人她肚子不争气……(这台词真耳熟……)
小碧:那我要是娶个男人就能留后了?!
某沙:呃……那什么……(小碧啊不是你娶而是你嫁啊还说不准你要嫁几回呐哎呀这个话不能说啊千万不能说……)啊咧?乃到提醒偶了!咱不如来个生子文吧!~【口水擦】生子偶大爱啊!~~~
小碧:【白眼一翻厥过去鸟……】
现场五
小字:妈妈~妈妈~~~妈妈啊~~~
某沙:哎!~来啦!~~~【扑上去抱住】呜呜呜,还是小字好啊~~~这么长时间乃是第一个主动叫偶妈的啊~~~(虽然感觉很像全国第一连锁怡红院里的某场景……)
小字:妈妈,我医术很高明的吧?
某沙:【慈母笑】是啊是啊~~~每个消耗量大的文里,都必须有那种能收拾垃圾的圣母存在啊~~~(这是什么么……)
小字:【似懂非懂】可是,为什么廖哥哥受伤的时候不让我来照顾呢?
某沙:【慌忙捂住爱子的小嘴】那什么……这个是大人的事,小孩子还是不知道的好……(傻啊!要是叫小红小碧知道偶素故意滴,那还不死翘翘……)
小字:呜呜……【扒拉下某只的咸猪手】我还是小孩子?我明明已经是红衣楼的四公子了呢~~~
某沙:……
小字:【单纯笑】不过妈妈放心,我会当好我的四公子的,即使不会武功,也会保护好红哥哥的!
某沙:……
小字:妈妈,放心,我没事的,放心吧!
某沙:【大哭】可偶不放心啊!——
某狼母亲和儿子们的故事还在继续……【四蹄儿并用爬走……】
他生未可知 歪传 第二篇 问世间情为何物
问世间情为何物,生死相重。
难解百般愁痛,相思爱意浓。
比翼连枝,鸳鸯双戏,空把年华误。
却然道,愿花谢花开,不惧烟雨空濛。
情海苍茫,痴情遇冷风。
竹影摇动,百般柔绮,逃不过东风捉弄。
葬花时节,春泥化雨,明朝花开别样红。
独不见,红尘遍染,山水又一重。
某沙:【掩面】咳咳……那什么,反酸到此为止,下面是亲子对话时间。
今儿咱们讨论的话题就是——问世间情为何物!
现场一
某沙:小忧忧~~~来~为娘先来疼爱疼爱乃~~~
小忧:【扇子风流人更风流(这是啥?)】问世间情为何物?就是……找个人欺负我喜欢欺负他他也喜欢被我欺负~~~就是这样。
某沙:==我幻听幻听幻听……
现场二
某沙:小碧~~~【狗腿地蹭蹭】还是乃最好了~来乖乖回答为娘的问题吧~~~
小碧:【幽怨状】朝迎晨曦,暮染西风,一辈子……
某沙:==你是说两人在一起就是喝西北风……
小碧:呵,你没爱过,自然是不懂的。
某沙:谁……谁说偶没爱过的?!!!谁告诉你的?说!是不是小红那个死孩子!!!
小碧:【摊手】我和他不熟~~~
某沙:==……
(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腹黑就腹黑啊啊啊!!!)
现场三
某沙:【哭】小红~~~乃看啦,乃家小碧嚣张成那个样子,你都不管管他!
小红:爱他,就给他自由。
某沙:==好诡异……
小红:爱他,是我一个人的事,与他无关。
某沙:==好冷……
小红:爱他,就放开他,会有天使替我爱他。
某沙:【心跳暂停】儿……儿子!乃素不素发烧了!!!
小红:【笑】【摊开手中的东西】这是你们的《恋爱宝典》?
某沙:【惊讶看】竟然有这种诡异的东西……不过你看这个做什么?……
小红:【笑】只是想看看你们都脑残到什么程度。
某沙:==当我没问。
小红:【摇头,无辜笑】呵,其实很简单,用不着弄这么复杂的~~~
某沙:哦?~【兴趣满满】
小红:爱他,就强……
某沙:啊停!!!【慌忙捂住某狼的嘴】乃才脑残呢!现在严打乃知道不!强强强,强你个头啊!
现场四
某沙:来来来~~~小布布啊~~~为娘问乃一个深刻的话题啊~~~
小布:哦,不就是爱情是什么东西吗?
某沙:【眼睛血亮】就是就是~那乃怎么说?
小布:这还不简单,就是一起吃饭一起赚钱一起杀怪(这是啥?)一起睡觉一起……
某沙:==为什么偶想到某只叫樱木花道的怪兽……
现场五
某沙:小字乖乖~~~告诉妈妈,你觉得爱情是什么啊?
小字:呃……【眨眼眨眼】就是,像芙蓉糕一样甜像芙蓉糕一样糯像芙蓉糕一样香像芙蓉糕一样……
某沙:==儿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小字:【无辜看】嗯?
某沙:没事没事,妈妈一定满足你哦(这是啥?)尽力啊给你……芙蓉糕一样的……那啥……【汗】
现场六
某沙:小平,从开始到现在,偶一直觉得乃素最懂爱情的孩子,来来,告诉为娘乃的理念吧!
小平:【哀怨状】爱他,就守着他,护着他,不让他有半点损伤,只有他,只为他……
某沙:【泪眼看】果然~~~乃果然是偶最出色的儿子!~~~
小平:为了他,即便是死,我也在所不惜!
某沙:【汗】那什么,咱不要冲动哈,咱现在还没到那份儿上……
小平:【笑】是啊,首先是要先把某个小三儿弄死~
某沙:==我先把你弄死吧……
某狼母亲和儿子们的故事还在继续……【打小花伞爬走……】
他生未可知 歪传 第三篇 关于报复……
某沙:【崩溃状】竟然又被点名了!!!搞什么飞机啊!那个姓何的不是说,这个学期不点名了吗?!!!
某舍友:【摊手】谁让你那么嚣张?论文抓在人家手里还敢接二连三地翘她老人家的课?
某沙:【抓狂状】有没有搞错!我是为了我伟大的码字事业嗳!再说她能指导个X啊!上次向她"请教",丫的竟然来了句"啊我是研究小说的,诗词的东西还是你自己想吧"!有她这么当导师的吗?!!!
某舍友:【摊手】只能怪你时运不齐~命途多舛~她老人家可说了,三次不到的就要取消考试资格,你自己看着办~~~
某沙:【难以形容……之状】啊啊啊老子要烧了她的铺子!!!
某怪兽变身超级赛亚怪兽,于是乎又将魔爪伸向她可怜的儿子……们……
现场一
某沙:【气(此乃怒气)吞山河】儿子!告诉我,对付你最恨的人,你要怎么动手?!
小红:【妖娆笑】杀了他~
某沙:【泄气】杀……杀不得……
小红:【笑得愈加妖娆】虐了他~
某沙:==儿子,偶派乃去可否?
小红:【极品妖娆】我可是很贵的~~~
某沙:【大惊失色】儿……儿子!乃竟然穷得要卖身了!呜呜呜……为娘的对不起你啊……
小红:【妖娆得掉渣(这是啥?)】对对对,我就喜欢看你这副样子~~~
某沙:让我虎毒食子吧!谁都别拦着我!!!
现场二
某沙:【汗牛冲动(人家原本是汗牛充栋,而且也完全不是这么用的好不好……)状】儿子,告诉妈妈,要对付你的仇人,用什么招数最好?!
小布:【皱眉沉思】要是男的嘛,就用"猴子偷桃",要是女的嘛,就用"黑虎掏心"!
某沙:【暴汗】那……那什么……儿子……此"招数"非彼"招数"啊……
小布:啊你不用太紧张,这两招确实太复杂了,我还有别的。
某沙:呼……还好还好,我就说嘛,咱小布修炼的可是华华丽丽的刀法啊~~~
小布:【皱眉】好像还有一招叫什么"夜下采菊"的,怎么用来着?……
某沙:==!!!
现场三
某沙:【筋疲力尽状】为娘最最疼爱的儿子啊,告诉妈妈,要是有人欺负你,你怎么还击他?
小字:【无辜看】【眨眼】把他的刀藏起来!(貌似只有小布一个欺负他的样子……)
某沙:【宠溺看】那什么,如果他没有刀呢?
小字:没有刀?那就藏他的匕首!
某沙:【脸颊抽搐】也没有匕首……
小字:那就藏鞭子!
某沙:【抚额】也没有……不是,你不要告诉我再藏他的宝剑……
小字:不藏剑的!那太笨了!
某沙:【笑眯眯】嗯嗯~那告诉妈妈,该怎么报复他?
小字:藏他的袜子!
某沙:==!!!
现场四
某沙:【气若游丝状】来儿子,告诉妈妈你都怎么对付你的仇人的?
小碧:【浅笑】冤冤相报何时了……
某沙:偶不想听说教!!!
小碧:往事知多少……
某沙:==儿子……乃背串了……
小碧:【脸红】那……那应该是什么?
某沙:天涯何处无芳草!
小碧:==!!!
现场五
某沙:【半死不活状】儿……儿子……快告诉妈妈,你要怎么对付你的仇人!
小忧:仇人?那要看是怎样的仇人了。
某沙:这……这还有讲究?
小忧:情人都分三六九等,仇人当然也分咯~~~
某沙:==这是哪个星球的逻辑……
小忧:你的仇人也没把你怎么样吧?
某沙:是没怎么着,可她专爱记我的名字!!!
小忧:【折扇轻摇】那你也记他名字好了~~~
某沙:偶看见她名字就恶寒,还记?!
小忧:【笑】这不是听说你在写文嘛,这样好了,你就把他的名字,安在你文里最欠虐的人身上,然后该虐就虐该OO就XX,很不错的~~~
某沙:==!!!儿子,乃真是偶的好儿子!……
某狼母亲和儿子们的故事还在继续……【顶小蘑菇爬走……】
他生未可知 歪传 第四篇 关于瓶颈
某日,某宿舍(狼窝)。
某沙:【两眼无神】我瓶颈了……
某舍友:睡觉去!
某沙:【趴】睡不着……
某舍友:【不耐烦】看小说去!
某沙:呜呜呜……看不进去……偶看见字就恶心……
某舍友:【愈加不耐烦】聊天去!
某沙:【大哭】刷屏太快跟不上,呜呜呜……
某舍友:【极其不耐烦】看电影(最近吵得沸反盈天的《XX店》)去!!!
某沙:【打滚打滚】看完了啦!~~~好虐人的!~~~
某舍友:==死一边去!!!
某沙:==……
现场一
某沙:【雷死人的娇羞状】儿子啊~~~告诉娘亲,你遇到瓶颈了怎么办咧?
小红:瓶颈?呵,我怎么会遇到那种情况?~
某沙:【恨恨看】太自负可不是好习惯啊!以乃现在这境况会死很快滴!~~~
小红:【摊手】我有"太"自负吗?
某沙:【恶狠狠】怎么没有?!!!
小红:【妖媚笑】我只是"非常"自负而已~~~
某沙:==!!!
现场二
某沙:【可怜兮兮】儿子哦~乃要是遇到了瓶颈都怎么解决的啊?
小碧:瓶颈?【皱眉思忖】继续练吧,总会挺过去的~
某沙:不行啊,写出垃圾东西会对不起人民对不起dang对不起炎黄老祖对不起华夏子孙对不起生我养我的江东父老的!~~~
小碧:【眨眼】抱歉,我练功瓶颈了也不会对不起这么多人的……
某沙:==小碧乃的腹黑功力大有长进啊!
小碧:不行啊,【抚额】其实最近瓶颈了的~~~
某沙:==!!!
现场三
某沙:【神色凄婉】儿啊~~~他们没有一个好东西,亲爱滴乃告诉偶乃素怎么解决瓶颈的吧~~~
小字:【眨眼】瓶颈是什么东西?
某沙:它吧,它这个是……
小字:好吃吗?
某沙:呃……
小字:甜吗?
某沙:你等等……
小字:不好吃又不甜吗?
某沙:你先让我说完……
小字:不好吃又不甜?那就不要了!~~~
某沙:==你不要让我产生我在养小猪的错觉好不好……
现场四
某沙:快告诉为娘你怎么对付瓶颈啊啊啊啊啊!!!【打滚打滚】
小忧:你瓶颈了?
某沙:(总算有说人话的了)【点头点头】嗯!~
小忧:【笑】那还不好办?去享受人生啊~~~春光无限好啊~错过不得了啊~~~
某沙:乃不要以为押韵了就是诗了……
小忧:不不不,只是最近见你难得好心又提升了我一点人气,所以向你学习罢了~
某沙:==你直接说你看我那些个押韵的东西很拙不就好了……
小忧:【咬唇】人家可没说~~~
某沙:==……
现场五
某沙:儿子,我就不多说了,你直接告诉我怎么对付瓶颈吧!!!
小平:瓶颈?【上下打量】那你以为你现在在做什么?
某沙:【狂敲键盘】码字啊~~~
小平:【笑】那不就得了~
某沙:得什么得……啊咧???偶在码字嗳!!!那不就是度过危险期了???
小平:【抚额】原来不是瓶颈,是你脑子断路……
某沙:对啊!!!【狂砸键盘】啊啊啊偶又能健笔如飞啦!!!【再砸】
小平:嗯~您在使点劲儿就更好了~
某沙:你们不要都学腹黑好不好?!!!看偶单纯好欺负吗??!!!
小平:只要您同意我先弄死那谁,我什么都答应您~~~
某沙:==让我把键盘砸了吧……
某狼母亲和儿子们的故事还在继续……【笑眯眯爬走……】
他生未可知 歪传 第五篇 关于性格
某日,某宿舍。
某舍友:话说,我看你的文怎么感觉……【挠头】不是一只一只人在活动,而是……一坨一坨的性格团团在活动啊?
某沙:(老大乃文学素养真高,这量词用的……)您说啥?"性格团团"?
某舍友:是啊~
某沙:性格……【若有所思状】性格啊……
现场一
某沙:【谄媚状】红宝宝啊~既然乃素现今(为什么要强调这个?)妈妈文里总攻滴总攻(这是啥?),就要有点表率作用撒~~~~~来告诉妈妈乃觉得自己滴性格咋样咧?~~~
小红:【咬唇】美~~~
某沙:(你不要一边做着闷骚的表情一边说着没脸没皮的话好不好!!!)呵呵,为娘素问乃性格……
小红:【咬唇】绝美~~~
某沙:咳咳……(乃就不能换个表情!!!)好好,不过你就舍不得多说几个字吗???
小红:【咬唇】绝对的非常美~~~
某沙:【挠墙】萧红楼!乃素个男人好不好?!!!男人!你就不能给我男人点?!!!
小红:错~是绝美的男人~~~
某沙:人自恋成这样我还能有何话说!!!……
现场二
某沙:行了,我也懒的废话(被某红宝宝雷到无力的某只),你直接告诉我你啥性格就完了。
小忧:善良~可爱~亲切~温柔~幽默……
某沙:【抚额】跟着萧红楼混的就没一个好东西……
小忧:【咬唇】你为何如此不相信人家的?……
某沙:【撞墙】这个死闷骚表情!……莫非这夫妻相就是这么来的?!!!
现场三
某沙:小字宝宝~~~为娘的幸福就寄托在乃身上了!~~~快告诉娘亲乃滴性格吧~~~【星星眼】
小字:霸道!
某沙:嘿?
小字:强势!
某沙:呃……
小字:奸诈!
某沙:我说乃等一下……
小字:腹黑!
某沙:停!【捂住某只嫩嫩滴小嘴儿】话说儿子,你说的怎么都跟你不搭界的???
小字:不搭界吗?【挠头】我每次都把所有甜食抢光抱光吃光,不霸道吗?我一口气能吃整整一盒芙蓉糕,不强势吗?我每次都假装说芙蓉糕吃多了"过犹不及"其实自己吃得不亦乐乎,不奸诈吗?我每次都……
某沙:咳咳咳咳……可以了可以了——儿子被偶饿成这样我还有何话说?!!!
现场四
某沙:啊咧?啊啊儿子~乃今儿素第一次出场吧!~~~~~【扑上去蹭蹭】
小名:确实不假那是当然,因为前一阵子我的戏份多了一点所以颇有人气又有悬疑所以当然要出来参加一下课外活动但是你也不能太过高兴啊啊你蹭过来我家平儿是要生气的#@%¥%&……
某沙:Stop!!!【汗】我说儿子,乃在文里的设定明明是"沉默寡言",怎么出来变吐槽男啦?!!!
小名:要不怎么说哪里有压迫就换个地方反抗呢(喂!)被压迫久了自然就有倾诉欲了更何况平儿还不知道我对他的心呢大家还蒙在鼓里我有义务答疑解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你说#%&@#¥%&*##……
某沙:谁帮我把这个吐槽的拖出去!!!
现场五
某沙:【趴】告诉我你的性格。
小忧:保密~
某沙:还保啥啊?全国人民都知道(乃的文"收读率"米那么高吧……)!~
小忧:【扇子摇摇】哦?你确定他们都知道?
某沙:【自豪万分】那是~没看你老娘是谁!~~~
小忧:【笑】那你还问我做什么?
某沙:==!!!
现场六
某沙:啊啦啦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只是来问你你的性格的。
小碧:性格?
某沙:【无力点头】
小碧:【甩甩空荡荡的右衣袖】曾经……我也是乐观开朗的……
某沙:==……
小碧:【娇泣状】然而现在……
某沙:【慌忙堵住某人嘴】喂喂!你想不想老娘有好日子过了???老娘这两天刚好被"反虐身"一族打压呢你就给我玩这一手啊!!!
小碧:【笑】那就对了~~~你都把我整残了我还不把你的点击率撸下去我也不要太仁慈啊!
某沙:==!!!……
【狼嚎】你们说我养了一群酱子滴儿子怎能不崩溃啊啊啊啊啊(以下省略抓狂500字)……
某狼母亲和儿子们的故事还在继续……【半死不活状爬走……】
他生未可知 歪传 第六篇 给老娘生个儿子吧!
某夜,某宿舍。
某舍友:【皱眉】我说,你怎么就喜欢生子文呢?多少人当它是天雷啊啊啊啊!!!
某沙:【挠头】偶咋晓得咧?
某舍友:我明白了,看来是《壮士》(此位超级无敌霹雳游侠的壮士素何人亲们都清楚吧~~~)文还没有彻底地雷到你。
某沙:【抽搐】您还别说,那个文还真是把我雷得外焦里嫩销魂非常惬意无比死去活来了……
某舍友:哦?那你还有勇气有魄力有胆色看生子文???
某沙:==您就不能允许偶想得唯美点吗?
某舍友:【哆嗦】为什么我无论怎么想都唯美不起来呢……
某沙:==!!!
现场一
某沙:儿子~~~~~看在娘亲那么疼乃的份儿上~娘亲跟乃打个商量好啵?~~~~~
小碧:您说。
某沙:【化身宇宙第一狗腿】给偶生个儿子吧!
小碧:……
某沙:【点头点头】你没听错~
小碧:……
某沙:【眨眼眨眼】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小碧:……
某沙:【摩挲摩挲】还犹豫什么啦~~~~~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错过这次乃可不要后悔哦!~~~
小碧:我现在弄死你没什么关系吧?
某沙:==
小碧:就这么办吧,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不能错过这次我也不想后悔……
某沙:==!!!
现场二
某沙:乖儿子嗳~~~~~【招手招手】快来快来~娘这儿有糖吃~~~~~(喂,喂!)
小字:【扑】娘~~~~~
某沙:等等~【拦住】先答应娘一件事!帮娘亲生个儿子!~~~
小字:【眨眼】不生就没糖吃吗?
某沙:嗯~
小字:那好~我生!~
……
某沙:乖~~~~~真素偶滴好儿子~~~~~【抱住啃】
小字:可是娘啊~小宝宝是从哪里生出来的咧?
某沙:呃……
小字:还有啊~我只吃甜食也没吃种子,宝宝是怎么种到肚子里的咧???
某沙:呃……
小字:听说生宝宝很疼的~~~~~娘当初生我们的时候疼不疼啊?~
某沙:疼……
小字:哈?疼的啊?哪里疼?
某沙:头疼……
小字:嘿???
现场三
某沙:【抚额】儿子过来,帮我生个儿子去!
小名:我想您一定搞错了我是男人不是女人科学证明只有女人能生孩子而我实在不具备这个生理功能无能为力实在抱歉只听说变性女人能生孩子还没听说过哪个变性男人去生孩子呢所以你让我变性也不可能生了的¥#%T%%#$#……
某沙:==!!!
我怎么忘了这只是废材吐槽男了……
现场四
某沙:【咬唇】儿子~~~娘亲亲求乃个事呗~~~
(前几天痛恨这个闷骚表情的老母鸡哪里去了……)
小红:【瞥】说吧~
某沙:【纯洁滴眨眼】乃给娘亲亲生个儿子怎么样?
小红:【面不改色】行啊~
某沙:【一级惊诧】真的哇!~~~啊啊啊啊啊啊儿子乃真素偶最好滴儿子!~~~~~儿子亲亲!~~~~~~
小红:别~被你亲了儿子可就生不出来了~~~
某沙:==你当偶素避X药啊……
现场五
某沙:我……
小忧:哦您不用说了,我都听到了~要我帮您生个儿子是吧?
某沙:这……
小忧:这个问题其实很好解决的,只要是小碧的儿子,我肯定生~~~
某沙:他……
小忧:他配不配合我不管,反正您已经攻克了这个历史性的高难度课题,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某沙:……
小忧:好了好了您什么也不用说~我都明白的~~~
某沙:死……
小忧:死?死什么?
某沙:你去死!——
小忧:==!!!
现场六
某沙:【暧昧看】小平啊~~~~~话说到现在最有出息的就素乃了~~~~~反正爱做的事情已经做过了(喂,喂!)去给老娘生个儿子吧~~~~~
小平:【无限娇羞】还是不要了……
某沙:你说什么?!!!
小平:还是女儿最乖了……
某沙:啊咧?……
小平:【搓衣角】您看,我给他生个女儿怎么样?
某沙:呃……
小平:【咬唇】他不会重男轻女吧~~~~~
某沙:咳咳……啊儿子!你看那是什么???
小平:【无辜眨眼】飞机啊~~~
某沙:乃真配合……
……
某狼母亲和儿子们的故事还在继续……【半死不活状爬走……】
他生未可知 歪传 第七篇 同一首歌
某个月黑风高的夜里,窗外一片萧冷肃杀,秋风扫落叶(小红:喂喂,现在明明是夏天~~~),长空动子规(小忧:【笑眯眯】大半夜的哪里有子规嘛~~~)……
某沙:还让不让我说了……
好吧好吧,环境就渲染到此,如此背景下,只听一脉幽幽的声音悠悠滴嚎——
"离开你我才发现自己,那爱笑的眼睛,流过泪,像躲不过的暴风雨,淋湿的昨天忘记;离开你我才找回自己,那爱笑的眼睛,再见爱情……"
某舍友:【笑】唱啊~怎么不唱了?~~~
某沙:我……我不唱怎么了?我我我爱唱就唱,不爱唱就不唱!!!
某舍友:【兰花指】刚好到高音部啊~~~你该不会是唱不上去吧~~~
某沙:谁……谁说我唱不上去的?!!!
某舍友:哦哦,那你唱来我听啊~~~
某沙:【咬牙切齿】你……你等着,等我去找我们家儿子去!哼!!!
现场一
某沙:【大哭】小布啊!~~~乃娘亲竟然被人鄙视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啊!乃一定要为娘亲报仇雪恨(喂喂!)!
小布:不就是唱歌嘛~~~小意思!
某沙:【崇拜看】素哦素哦!~~~啊啊真不愧素为娘的亲亲儿子~~~那乃准备来哪一段?
小布:【骑马蹲裆式,双拳抱于腰侧】
某沙:==乃这个素干嘛?
小布:起势!~
某沙:架势是够了……
小布:【念念有词】什么刀枪跟棍棒我都耍的有模有样,什么兵器最喜欢双截棍柔中带刚,想要去河南嵩山学少林跟武当……
某沙:小布,乃这个不会是传说中的……
小布: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快使用双截棍飞檐走壁,是谁在练太极一身正气!
某沙:双截棍……【抽搐】儿子,乃好土哦,偶都不敢拿出去现。
小布:那你自己上好了,多少人花钱看我表演呢,切!
某沙:==竟然耍大牌!!!
现场二
某沙:小平小平,快给娘亲唱首歌听听~~~偶要去气死那个老母鸡!!!
小平:【兰花指】娘亲想听个什么样的?
某沙:凄婉的、哀伤的、缠绵的、悱恻的……
小平:哎呀我刚好最近学了一首,我试试哈,咳咳……
某沙:【星星眼】嗯嗯!~~~
小平:菊花残,满地伤,你的笑容已泛黄……
某沙:==儿子,这首歌还真适合你……
现场三
某沙:小碧,来来来,娘亲看好乃哦!~快给偶介绍介绍乃平时都喜欢听什么歌!
小碧:《清平调》、《广陵散》、《霓裳羽衣曲》……
某沙:等等,那个……我只听说过"霓裳羽衣舞"的说~~~
小碧:【鄙视】没有曲子怎么跳舞?
某沙:啊咧?也素哦~~~【挠头】可是这些不能唱啊,还有没有别滴?
小碧:《后庭花》……
某沙:啊啊啊啊就这个就这个!!!
小碧:==你激动个什么劲啊……
某沙:【星星眼】话说这个"后庭花"素不素有虾米典故滴???【期待期待】
小碧:李商隐有诗"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某沙:==不是一个时代的人果然有代沟啊有代沟……
现场四
某沙:小红!~~~~~小红乃唱歌……不对,这样好了,等娘亲给乃写一首!
小红:【瞥】你会写歌?
某沙:那是自然~~~
小红:儿歌?
某沙:【抓狂】为娘的就那么没水准?!!!
小红:原来连儿歌也写不出啊……
某沙:我……我说的是中文吧???究竟是我脑坏还是你脑坏???
【给小红的歌已经写好了哦~~~然后还有小碧之歌(==好诡异的名字)~~~之后再给大家发哈,嘿嘿~~~】
现场五
小忧:要说唱歌嘛,还是得找我啊~~~
某沙:儿子,乃素偶最后的希望了!
小忧:成,我直接上我最拿手的!
某沙:【泪眼】嗯嗯!~~~
小忧:咳咳……【清嗓子】环视一周。
某沙:【满眼期待】这大腕果然就是不一样啊不一样!~~~
小忧:咳咳……【伸出两个手指头】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
某沙:让我去死吧,谁都别拦着我!!!
某狼母亲和儿子们的故事还在继续……【顶蘑菇云爬走……】
他生未可知 歪传 第八篇 为H而战!
第八篇为H而战!
某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宣:喂!
某沙:麦理偶,让偶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忧:这人疯了……
某沙:话说,在写了这么这么这么多铺垫伏笔之后,我终于把小碧送给小红吃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爱做的事情终于做过了,老娘我兴奋啊!!!激动啊!!!!!!啊啊啊我快冲动得飞起来啦!!!!!!!!!!!
小忧:==冲动是魔鬼啊是魔鬼……
某沙:说实话,老娘我不知多想早早让他俩上演H全武行呢!现在终于出来了,我实在是感激涕零涕泪交错泣不成声涕泪横流啊~~~~~~~~~~~~
在这里,我首先要感谢一直支持某沙写文、一直鼓励红绿配赶快H(?)、一直支持小红攻的各位亲们!【鞠躬鞠躬】~
然后,我还要感谢我的俩儿子积极配合,终于让老娘我完成了"野合"的夙愿!
小忧:老母鸡,你表述有误……
再然后,我还要感谢宽容的人民政府(?)伟大的dang伟大的……
小宣:你有完没完!!!
某沙:如果没有他们这样伟大的存在,我根本不能在DM这条路上走这么久,将H的伟大事业进行得如此透彻如此完整如此心旷神怡……
小忧VS小宣:这人没救了。
某沙:在此,某沙要说明几个问题。
首先,这一部分某沙没用和谐的手法,因为实在不在破坏如此美好事情的完整性,小红小碧是老娘最疼的儿子,所以一定要走完整的路线,希望亲们谅解。
第二,某沙实在不太擅长H……
小忧:【摊手】这一点你用跟大家说吗?
某沙:呃咳咳,错了,是说,不擅长"写"H……
小忧:看来还有救。
某沙:所以,如果有不符合亲们标准(?)不能满足大家希望(??)看的不过瘾(???)的地方,敬请指正出来,某沙一定好好修炼,尽可能把自己儿子培养成H天皇!(?!!!)
第三,继第一卷《多情似无情》之后,第二卷《何处是心乡》也完成了。
第二卷总字数比第一卷少了很多,不过"心乡"已经初步(?)找到,所以到这里就算(?)完成了,第三卷即将和大家见面(见面日期,呃……待定【爬……】)。
第三卷的内容,某沙就不在这里剧透了~总之会有更多艰险更多危难,此前出现的很多悬念将在这里一一为大家揭开,比如,那个总在无人房间里自说自话的大叔究竟是谁,小红和小名的关系究竟为何,被小名抛弃的小平会变成什么样子,小荷究竟是怎样一个存在,小绯是不是真的完全走出小碧的心,小字小宣他们哪里去了,身为前太子世子的小红会如何,小碧耳边总回响的声音是怎么回事,"三月三凤凰三"又发生什么,最后官配的几对究竟怎样,最后的最后是不是真的是NP结局……
小忧VS小宣:毛?!!!
某沙:怎么?NP你们不乐意啊?
小忧;【沉吟】也不是不能考虑……
某沙:【翻白眼】果然……
小宣:NP个毛!!!小心我抽死你!!!!!
某沙:【剔牙】我说你们俩今儿怎么了?干嘛老跑出来捣乱?
小忧:我老婆都让你送给别人睡了,我不杀了你就是客气了……
小宣:呃……这位大哥,我可以跟你说一样的话吗?
某沙:【剔指甲~】人家亲哥哥都米出来发言,你们叫唤虾米~~~~~~
小荷:【举牌】此人已死,有事烧纸……
某沙:==撞鬼了……
小忧VS小宣:很明显,你已经惹得人鬼共愤了!!!
某沙:【奸笑】哦?~
你们已经看出,我确实把人【都】写死了吗?嗯?~
哦吼吼吼~~~~~~~~~~【狼笑爬走……】
总结:未来,尚未决定。【被pia飞……】
他生未可知 吾言吾语 吾言吾语(一)
《他生未可知》第一卷《多情似无情》终于告一段落,给自己撒花!~【撒花!~万岁!~~~】嘿嘿~~~
话说某沙本来米打算分卷的说,只想按照自己的想法慢慢、一点点写下去【挠头】,只是此文确实比较长,所以觉得分成几卷来写会比较有层次,亲们应该也会比较喜欢吧,嘿嘿~~~
话说,第一部将近十六万字,貌似都米写什么大的冲突,更有两个"外传"把情节拖得更缓,【挠头】在此某沙要跟亲们道歉,实在是因为某沙太爱这个文,也太爱众多儿子们,所以舍不得草草了事,超级想把每个人物都写得生动丰满,所以拖拖拉拉地把前因后果都浅要地叙述了下,如果耽误了亲们阅读,某沙实在不好意思啊……【鞠躬鞠躬】
不过在此还要申明的是:某沙的每一段、每句话、每个字都不白给哦!~外传虽然看似拖沓,也素暗藏玄机滴呢~~~哦吼吼~~~
细心的亲应该也发现,某沙不仅用词,甚至标点符号都非常注意,一边更文一边还在努力捉前文的虫虫和bug(小红刚上路的时候,每辆马车配了四匹高头大马,之后被傲雪阁袭击的时候就变两匹马鸟,好大一个bug啊~~~有幸某沙及时发现改正鸟~不晓得亲们有没有注意到,呵呵~O(∩_∩)O~)实在是"吟安一个字,拈断数茎须"(小红:你哪里来的须???某沙:戳乃哦!~),所以好想大家跟偶一起珍惜这个文啊~~~
虽然《他生》点击率一直不是很高,但是此文素某沙的第一个长篇古武,所以真的是疼到心坎里去了,所以某沙很努力、一直在努力,并且会更加努力,一定会把这个长文好好继续下去!【奋奋状】
对了,此文其实还是某沙写给灵灵(影曳未明)的生日贺文,所以一定要好好完成才行呐~(某沙:拖了这么久实在素不好意思……影曳未明:==你是要庆贺我明年的生日吗?某沙:呃……)
下一部开始,某沙会努力加快进程,冲突会更加激烈,大场景也会多一点,啊啊当然更有细腻的感情啊,H的突飞猛进啊~~~(小碧:==!!!)会有更多精彩纷呈的人物和亲们见面,对手戏多多,打戏也多多~O(∩_∩)O~毕竟小红已经把自己当球一样送出去了呐~咱不踢他怎么对得起自己咧(小红:==!!!)~~~哦吼吼~~~
某沙素个除了写文,其他事情都很迷糊的人【挠头】,记性很差,所以欢迎亲们来给偶捉虫、找bug、送板砖!~麦客气哦!~~~【鞠躬鞠躬】
话说此文一直在力争封推的,结果因为某沙大迷糊,米看"橄榄枝"原创比赛的规则就参赛了,人家说"参赛了就米封推重推资格了"【哭】,偶现在不能封推了,偶滴人气啊【打滚】……
不过某沙还是得到了很多的,很多原本没想到会得到的东西,我虽然一直都写得很辛苦,也特别希望有人关心我支持我,但是一直不敢奢望太多,因为某沙只是小小的一粒沙子,即便能反光,也只有那么一丁点儿大……
所以,看到那么多亲关心我、支持我,某沙真的很感动,没有亲们的支持,我一定挺不过之前的瓶颈的!~某沙会继续很认真地看每一个评论、回复每一个评论,因为亲们都很认真地看我的文,很仔细地给我留言,每一个字都是对我的爱重和珍惜,某沙会记着,谢谢大家……
记得有个写文的亲说得好,"读文的每天来看作者更新了没,而我每天都来看亲们留评了没",看得偶好心碎啊……
某沙真心希望一直支持我的亲们能跟偶一直走下去!~素乃们给了偶继续努力的动力呐!~O(∩_∩)O~当然也希望更多亲来看我的文~~~
某沙在此致以十二万分的感谢!谢谢大家!【鞠躬鞠躬】
另:【挠头】话说实在不好意思说,那什么,这一个多月来某沙一直坚持日更,人很累,心也很累,作业论文也堆积如山了,这几天老师也在催了,所以,所以呃呃……
【掩面】某沙可能要停更一段时间,呃呃……偶保证不会超过一星期!(小红:一星期你能把论文搞定?某沙:乃就不能不拆偶台吗?!我说能就能!!!)亲们如果喜欢,还可以去看某沙其他滴文文【掩面】,各种类型滴都有哦~~~如果亲们发现偶翘掉很久,就尽情用板砖砸偶吧!
虽然不更文,但某沙还是会坚持每天登陆看亲们的留言的!所以亲们忍不住就尽情砸吧!~打是亲骂是爱啊!~~~嘿嘿……
【顶炸药包爬走……】
他生未可知 吾言吾语 吾言吾语(二)
五月份的原创比赛终于宣告结束啦~~~某沙在此感谢所有支持和鼓励某沙的亲们,真诚地感谢!【鞠躬鞠躬】~~~
知道有人喜欢自己的文,真的比什么都幸福啊!~~~所以,能取得现在的成绩,某沙觉得好感动。感谢的话已经说得太多,但每一句每一声都是源自内心的真诚,所以希望亲们不要嫌烦呐~~~
给每一个喜欢某沙文文的亲一个超级大么么!~~~MuMa!~~~~~
不过不过,某沙今天要发个停文通告(被掐死……)
咳咳咳咳【挣扎】,麦误会麦误会,某沙不是要留坑啦!~~~实在是有原因啊!~~~
首先,《他生》已经发了20多万字了,虽然写文之前有做充分的准备,不过仍然觉得力有不继【挠头】(唉唉,实话实说啊),而且刚好到了某沙最弱的项目——感情【撞墙】,于是江郎才尽江郎才尽了,呜呜呜……
为了一直保持水平,某沙决定回去好好修炼一下。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某沙实在太爱这个文,不舍得一丝一毫的马虎,所以一定要好好写!
再有一个客观原因(之所以放到后面,是因为怕被亲们认为某沙不努力【泪眼】),就是某沙要放假回家啦~~~而家里米电脑(小红:你就不能去网吧!某沙:呜呜呜,我在网吧写不出来,呜呜呜……)。
唉唉,所以,总之今天拉拉杂杂说这么多废话,就为了一件事——暂停更文(被踩死)。
【抱头】我知道这样很不对,可是可是,唉唉……
说要停更,感觉最对不起的就是灵灵啦!本来《他生》就素给她的生日贺文,某沙还说这个学期就完成的说,结果现在……【泪眼】灵灵啊,看来我注定要写到乃下一个生日了,怎么办怎么办,呜呜呜……
当然还对不起好多一直追《他生》走过来的亲们,某沙也有追文的经历,那感觉……就跟十几年吃饭都一直没吃饱似的,啊啊简直太痛苦了。所以亲们是最有权利给某沙扔板砖的,于是麦客气,尽管砸吧【抱头】!~~~
某沙还记得,小贤喜欢暧暧昧昧的感觉(还欠偶一篇长长长长评哦~~~嘿嘿~~~),一直以攻自居,其实好受的一只【笑】;cato亲的评最有"下集预告"的味道,分析剧情分析得让偶很汗,简直有被人看透的感觉,不过在群里一直悄悄地不出声【摸摸】;小夕最稀饭"抓床单"(pia乃个不CJ的~~~),帮我捉虫捉得好辛苦【蹭蹭】;湘湘看偶的《边缘》看得心痛痛;痕痕几乎把我的文都看完了,还留了好多评(好感动好感动!);灵灵最痛恨偶后妈,其实自己也蛮后妈滴说【笑】;半夏给偶发的歌好好听,让偶灵感好一顿爆发呢;还有一直好羞涩的小雨宝宝,要考试了呢,要加油……
还有小黛、小缘、三生彼岸、相会加勒比海……
我记得的,好好记着。
还有好多好多或是留言或是投票的亲,虽然某沙写不全大家的名字,但是那份感激一直存在心里呢……
我得到的留言总是写满了大家的心情、生活,和对文文的理解,对小红小碧的爱,我好幸福……
一路走来,发现自己竟然由一个人孤身奋战,变成组团战斗(小忧:好不容易煽情,又来恶搞啊你!某沙:【缩】)了,有压力的同时,更多的是爆棚的动力呢~~~
所以,某沙一定会好好的坚持到底的,永不言弃!大家,期待超人归来吧(小布:为什么要提那只内裤外穿的家伙?某沙:乃关注的不是重点好不好!)!
真心的,谢谢大家!
完
This entry was posted on 2009/11/16 at 下午7:09:00. You can follow any responses to this entry through the RSS 2.0. You can leave a respon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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