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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得山庄长夏里》作者:南枝 (1/3)
文案
想得山庄长夏里,石牀眠看度墙云。
林小齐是周骥的私生子,从小和母亲生活在长夏山庄里,这里是周家的私家茶园,林小齐本和母亲生活美满,没想到却在四岁生日时母亲遭枪杀离去,从此,他就只剩下了父亲。
也许,孽缘从第一次对他心软开始就注定了。周骥后来时常会想到为何会发生之后无法控制的事情,但是,就像注定的命运,即使是他,也无从改变,也不想改变。
夏天来了,写重口味的文。
这是《卫溪》《逸宁》的系列文,讲周延他爸周老二的故事。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虐恋情深 不伦之恋
主角:林小齐,周骥 ┃ 其它:父子,弱受,监禁,HE
楔子
夏天在S市清名画廊举办的一场画展在画界引起了轰动。
这次画展是个人作品展,作画者署名曾经,在画界从没有出现过,此次崭露头角便一获成功。
有油画,也有水墨作品。
画风清丽,多是山川风物,若是人物画便是抽象模糊的,只能看到意象。
只是,让人不解的是,几乎所有作品都是在同一个地方作画,仅仅是根据作画的季节,以及晨昏变化,画出不同的景色,于是,人们能够看到一个地方的春夏秋冬的不同,能够看到早晨的朝霞和黄昏的晚霞的变化,看到朗朗晴日和阴雨天气的光影的对比。
即使是同一棵树同一个山坡,你也能够感受到她每日的不同。
这些作品,总能抓住人心,就像署名曾经一样,她们让人觉得怅然,总带着隐隐悲伤,在画展中,甚至有很多人受画的感染当场啜泣。
这些画只展览了三天,第一天请的是画界的巨擘们和一些评论家。
此次画展赞助者是周家二爷周骥,给许多画界名人发了请帖。
只是,艺术家清高,一个不知名的小画家依靠钱财开画展,他们是不屑去看的。只有很少一部分前往,但也大多是曾受过周家恩惠,或是震慑于周家势利,还有就是想巴结周二爷的人。
看完之后,所有人都觉得这次的画展让人不虚此行,对她赞叹有加。不仅第一天到场,后面两天甚至还有人不眠不休观看的。
画展第二天第三天,便对一般画界人士开放,因为最开始就没有做宣传,所以,来参观的人并不是特别多,但是,无一例外的,所有人都对画赞叹,对画者充满了好奇,并且想了解画中的地方是何处。
只是,作画者一直没有出现,也没有透露真实身份姓名,周二对此事一直讳莫如深,不回答关于这方面的任何问题。
有人想买其中的作品,也说是一幅都不卖,展览结束便会带回去。
三天时间到了,许多人慕名从远方甚至海外赶来,想一慕画作,周二爷断然拒绝,说这些画都再不会展出,让人嗟叹不已。
一场神秘的画展结束,勾起了许多人的好奇和探寻欲。
人们将有些名气或是没有名气,但是有画展出的画家都猜遍对比遍,始终是没有一人符合。
这神秘的画者是谁,是谁十年如一日的在同一个地方作画,画同样的景物,但画出了各种色彩与风格,一时间在画界成为人人谈论的话题。
只是,时间过去了,仍没有一人得知真相。
唯一知道这件事的周二对此事不再提起,即使有人相求,他也讳莫如深。
作为一个传奇,这件事就搁置于此了。
周二也不会想到有人有这么大的探求欲,不将此事查出来不罢休。
柳意是第三天才去看画展,看后便对画念念不忘,只是,再一天,画便被收起来了,他怅然若失,好不容易联系上周二,想买其中作品,但是,周二一句一幅都不卖,让他的愿望落空。他因此失魂落魄了好些日子。
让他振作起来的是他想到画中既然画的是风景,那么那风景一定是在某个地方,一个人所画景物几乎都在一处,那么,那个人一定是在屋子里看着外面作画,只要找到画中的地方,就能找到作画的人,什么事情都可以解开了。
从此,他踏上了找画中景物的路途。
只是,世界之大,要找到几个种茶的小小山头,谈何容易。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一次在网上看到了一个地方的照片,虽然和画中景物有差异之处,但是,也有一些小小的相同,照片上面留有地址,他怀着激动的心情,开始前往那个他做梦也想找到的地方。
第一卷 青阳
第一章
"爸爸!"林小齐规规矩矩地站着,怯怯地叫了一声,声音嫩嫩水水的,听到的人都会顿生喜爱之心。
他此时已经四岁了,长得和他的妈妈美人很像,都是一双大而多情的桃花眼,白白嫩嫩的皮肤能掐出水来,黑黑的眼瞳像是最澄澈的宝石,带着点羞怯,闪耀着光芒。
轻轻抿着水红的唇瓣,将他爸爸看着,动作有些扭捏,今天是他的四岁生日,爸爸是来陪他过生日的。
无论是谁家的孩子,这般可爱逗人喜欢,估计叫那一声"爸爸"的时候,大人就该把他抱过去亲亲啃啃尽享天伦之乐去了。
只是,他爸爸不是一个知道享受这方面乐趣的人,仅仅是淡漠地轻轻点了一下头,说了一句,"你的生日礼物给你妈妈了,去拿吧!"
甚至连一个笑容都欠奉,声音也挺冷漠的,根本不像在和四岁的儿子说话,好像是在和他的下属吩咐事情一般。
"嗯!谢谢爸爸!"对于父亲的冷漠,林小齐倒没有太介意,因为在他能有的所有记忆里,父亲都是这个样子的,他现在还没有上学,一直由妈妈养着,不知道别的小朋友的父亲是怎样和孩子相处的,没有对比,当然也就不存在伤心。
红着一张小脸怯怯说了谢之后就转身去找妈妈去了,在父亲视线范围之内时还是好好的一步一步走路,绕过一边的房中景观树之后就蹬蹬朝厨房的方向跑去了,脚步欢快,脸上红通通的带着笑。
林婕是一个传统式的美人,精致漂亮的五官,性格温柔,贤惠大度,识时务,知道怎么不惹周骥厌烦,又能得到他的关注,保持他的新鲜感,最主要的,周骥知道她是真的爱自己,所以,对于周骥这个花花公子来说,情人的忍受限度最多是两三个月,他却和林婕保持情人关系六年了。
并且,林婕完全替代了他家中妻子在他心中的位置,还为他生下了一个孩子,让他觉得,这里才更像一个家。
林小齐比他的长子周延小两岁,是个性格乖巧的孩子,长相和性格都像林婕。
对于自己的孩子,周骥当然是喜欢的,只是,他的父爱一般不怎么能够看得出来。
给林小齐的生日礼物是一个玩具小汽车,只供五岁以下的孩子开着玩。设计安全,速度不快,即使撞上东西,坐在里面的孩子也有保护,不会受伤。
于是,看到礼物之后,林小齐就几乎忘了所有他妈妈交代他的,在父亲面前应该有的注意事项,全身心投入到新的游戏里。
开着车在大厅里撞来撞去,边开边笑边叫,即使林婕摆了脸色让他不要这么皮,他也不以为意。
时常看到爸爸开的大车子,他现在终于有了一辆小的,怎么能够不让他欣喜若狂。
玩小车子不亦乐乎,甚至连晚饭也不想吃了。
林婕一边呵斥他,一边温柔地嗔怪情人周骥,"看吧!你说这孩子像我,哪里像我了,该像你才对,皮成这样,以后不要给他买这些玩具了。"
听到妈妈说不要给自己买这种玩具了,林小齐停下车来,嘟着嘴巴装委屈,出来后又蹭到妈妈面前去抱着她的腿,"妈妈,妈妈,小齐很乖!"
林婕宠溺地揉他头发,甚至一向冷着脸没有多少表情的周骥都扯了嘴角笑了一下。
国内现在还没有这种玩具,林小齐的车子是他让从国外特地买回来的。看来,这个孩子喜欢,花那么多功夫也算值了。
吃了生日蛋糕,林小齐奶油吃多了,晚上精神亢奋,一直玩着小车都不睡觉,要不是他妈妈威胁着说明天要将车拿去卖了再不让他玩,他都会一直赖在玩具车里不出来。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的脸上一直带着童真无邪的笑,他最喜欢过生日了,这天爸爸一定会回来,妈妈会亲自下厨做好吃的,他还可以得到好玩的玩具。
以后很多年,他常想到这天的事情,这是他能记事的第一件事,深刻非常,他记得这天里妈妈的笑容,爸爸坐在沙发上,他在自己的小小车里的欢快和自豪,他的爸爸是最好的爸爸了,妈妈也是最好的。
要是知道这次的生日之后将给他带来什么,他不知道,他在这一天是否还会那样快乐。
第二天,爸爸和他还有妈妈一起出去。
在他小小脑瓜能够装下的事情里,他记得只有妈妈抱着他在商场里走着买东西,爸爸和他们一起,还是第一次。
林小齐和妈妈住在一个庄园里,叫长夏山庄。
想得山庄长夏里,石牀眠看度墙云。
这是一座修建在半山腰上的别墅,在当时,算是修建得非常精美华丽,别墅外观白色,采用欧式风格。
前庭后院里种着长青树木,还有名贵花种,甚至有一块从德国那边运来的草坪,小齐喜欢在上面玩耍打滚。
这里适宜茶树生长,从别墅目力所及的几座山头上都是茶园,然后就是山下村子里的情景,还有一条河从村子边上流过,村庄里种了桃树樱桃树还有李树,春天开花的时候非常漂亮。
这些茶园都是周家所有,山下村子的人大多依靠为周家茶园工作生活,其实相当于依附于长夏山庄过日子。
从这里产出的茶,高级的都用来作为礼品送人,只有次品才用来贩卖。
从下面的县城里到长夏山庄修着宽阔的泊油路,开汽车半小时就可以到,而要从县城到大都市还需要再开两个小时左右的车。
妈妈喜欢在长夏的生活,并不愿意到大都市里去,小齐从小便在这里长大,虽对大都市感到好奇,但也更喜欢长夏的山清水秀和宁静舒适的生活。
爸爸每个月都会来看他和妈妈,妈妈会很高兴,这便让他满足。
因为是生日,妈妈给林小齐买了很多漂亮的衣服,林小齐看着橱窗里各种漂亮精致的东西都想要,最后让妈妈好好拍了一顿屁股,他才安静下来。
在准备上车回家的时候,发生了枪击案,林小齐那时候还太小,被枪声吓傻了,那时候的情景在他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后来无论他怎么回想也回想不起。
他记住了的,并且后来一再回忆起的情景,已经是他最爱的妈妈倒在地上,地上好大一滩红色,妈妈最爱的白色连衣裙也弄脏了,到处都是红色。
他大哭大叫起来,扑到妈妈身上去叫她,不断嚷着,"妈妈,妈妈,好怕,好怕,小齐怕怕……"
林婕的死,这是一件让周骥痛心疾首的事情。
那时候周家的势力还不若后来稳固,仇人不少,周骥出门都会带上保镖,只是,没想到对方在他陪着儿子过生日时候来袭击。
保镖反应慢了一步,林婕最先发现问题,将儿子一把推到车后面去,然后替周骥挡了一枪。
一枪毙命,林婕去时甚至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看向儿子的方向就倒下了。
他的女人替他挡了第一枪,他有了时间避开,后来便是保镖解决了杀手。
林小齐扑在林婕身上,又哭又叫,脸上糊着眼泪和鼻涕,身上的白底蓝格子衣服上蹭上了林婕胸前的血,身上糊成一片红色。
考虑到对方可能还有后手,沉着脸,周骥上前将儿子从林婕身上一把拽起来,抱着上了车,而林婕被保镖抱着放进了后面的车里。
林小齐在他身上又打又叫,不断叫着"妈妈,妈妈……",让周骥心烦不已,这是他第一次打林小齐,以前,他都不管教这个孩子的。
一巴掌拍在才刚刚满四岁的林小齐脸上,吼道,"给我安静下来。"
林小齐瞪着吓到的又大又惊恐的眼睛把他看着,一动再不敢动,其实,林小齐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妈妈是死了,再不会回来了,他只是看到到处是红色,妈妈又瞪着眼睛不动,和平时的样子不一样,加上刚才砰砰的枪声让他觉得害怕,所以才有这样的反应,他想要妈妈来安慰安慰他,把他抱在怀里好好亲亲他,让他不要害怕。
但是妈妈不在,爸爸又这么凶这么怕人,还打他,他更加惊恐了,以至于傻傻地没有了反应。
终于安静下来了,周骥这才松了口气。
没有追击过来的人,证明对方只派了两个杀手前来,没有后续了。
周骥放了心,才来安顿后面的事情。
下了车后,周骥将林小齐交给保镖,林小齐又开始闹起来,叫唤着要妈妈。
周骥不想管他,但是,保镖拿老板的儿子没办法,看到他哭叫地上气不接下气,又不敢打不敢吼,只能劝,这是个苦差事,最后只好去给老板报告情况,将林小齐交还给周骥。
第二章
林婕的葬礼没有在长夏山庄举行,而是就在S城里办了,火化之后葬在西山墓园里,葬礼也没有特别隆重,简简单单的,几乎没有多少人知道。
林小齐后来就再没有见过他妈妈,周骥怕他看到林婕的尸体又乱叫,就让长夏山庄里照顾林小齐的奶妈来带他。
周骥虽然心狠,但是林婕毕竟是一个跟了他六年又给他生了儿子的女人,最后又是为了保护他而死,再怎么,他也感到了难过,发誓为她好好报仇,并且,会好好教养儿子。
骨灰盒下葬的时候,周骥让呆呆傻傻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林小齐抱了林婕的遗像往墓园里去。
哀乐响起,林小齐依然懵懂,没有人告诉他妈妈死了,他以为妈妈是像他奶妈说的那样去给他买好玩的玩具去了,过一段时间就会回来,抱着妈妈的大大的照片,他还是很高兴的,穿着一身黑色的小礼服,走在爸爸的身边,姿态颇为庄重,看起来像个小王子。
林婕下葬之后,周骥调查事情很忙,没有多少精力管林小齐,便将林小齐交给他奶妈全全管理照顾,只是,妈妈过了很久还没回来,林小齐不干了,饭也不吃觉也不睡,一个劲地闹腾要妈妈,他是小少爷,谁敢打他呵斥他,只能一个劲劝着哄着,不过,这也不是个办法,最后只能将林小齐又交回给周骥去。
周骥刚调查出来了上次的枪杀事件始末,开始布网准备还击,林小齐这个大麻烦就缠上了他。
林小齐一个四岁的孩子,哭起来就没完没了,眼睛又红又肿,鼻子也是红红的,脸蛋比前一段时间瘦了一些,显得特别伤心憔悴,声音也是撕破嗓子的哑,扑在他怀里就一个劲地说,"妈妈还没回来,小齐要妈妈,要妈妈,爸爸快让她回来。小齐不要玩具了,要妈妈……"
周骥被这个样子的儿子触动了心扉,眼睛发红,逗着儿子说道,"妈妈有事情,过段时间就回来,小齐乖,爸爸陪你。"
"不要爸爸,要妈妈,要妈妈……"林小齐一点不给周骥面子,还是一个劲叫,又哭又叫直打嗝,一张小脸通红,眼泪鼻涕全蹭在周骥的西服上。
逗了一会儿,发现这个孩子根本不听说,周骥也发毛了,一把将他狠狠放在地上,林小齐屁股着地,被摔得痛了,于是哭得更凶。
周骥拿着桌案上一叠纸卷起来就要打他,林小齐看他要打,哭声小了一些,只是依然抽抽嗒嗒地。
周骥被他气得没办法,吼道,"以后没有妈妈了,你和奶妈过,知道没有。"
"我要妈妈,我要妈妈……"林小齐不吃他那一套,依然哭喊。
"给我闭嘴,你妈妈死了,你不是看到了吗,被装在那个小盒子里埋到土里面去了。"周骥也不管林小齐听不听得懂,冷冷说给他听。
听到"你妈妈死了"几个字,林小齐停了哭,愣了一下,眼睛瞪得更大将周骥盯着,有些反应不过来。
关于"死"这个字,林小齐是有很深的感觉的,他讨厌这个字,并且害怕这个字,这个字眼让他晚上做噩梦,害怕地睡不着。
第一次知道死字,是半年前,他养的小狗被他用链子拴起来然后拴在楼上的窗户栏杆上,后来,他玩累了就睡了,忘了将小狗放下来,小狗饿了,要挣脱链子,就掉了下去,在楼上的外墙上吊了一个晚上,被勒死了。
原来柔软温暖会叫唤会跑的小狗变成一个僵硬冰冷让人害怕的东西,他当时就害怕地叫了,保姆小梅告诉他那狗死了,要拿去埋掉,当场就是用一个小小的黑色的纸盒子将狗装了进去,他看到小梅将盒子埋到了后面山上的一颗樱桃树下,后来他再不敢去爬那颗樱桃树。
第二次知道死,是他和妈妈坐车去山下的村子里,看到有人抬着一个黑色的大盒子,那些人都穿着白色的衣服,头上还戴着白色会飘起来的布,有白色的纸被撒在路上,跟着的人还举着大大的白色的花圈,有人在哭,哭的声音让他觉得害怕。
他问那是在做什么,妈妈说,那是人死了,死去的人的家人在送行。
他问那黑色的大盒子是什么,妈妈说,死去的人会装在里面,然后埋到土里面去。
当时,他就一阵惊恐,扑到妈妈的怀里去再不敢看。
妈妈拍他的背,说道,"以后,妈妈也会被装进那黑盒子里,到时候你会伤心吗?"
"妈妈不会,不会装进黑盒子里。小齐不要把妈妈装进黑盒子里。"小齐还记得当时自己是多么地害怕妈妈被装进去。
看到别人抬着黑色棺木的情景浮现在林小齐小小脑瓜里,他惊恐地睁大眼睛愣了一会儿,然后哭得更厉害了,在地上打滚,哭得抽搐起来,"妈妈不要,不要把妈妈装进黑盒子里。不要把妈妈装进去,妈妈没死,妈妈没死……"
又惊恐又哭闹,林小齐很快就累了,趴在地上没有力气,像是要昏死过去。
周骥对这个儿子实在没办法了,最后甚至连心烦生气都被他磨光,只剩下疲惫,还有一些心酸和心痛,把儿子从地上抱起来,拍着他背,抱他去洗澡,又喂他喝牛奶,对他好言安慰道,"以后爸爸在,爸爸陪着小齐,小齐乖,不哭不哭了……"
大男人周骥,对着情人都不会有太多的甜言蜜语,此时哄起儿子来还颇得法。
林小齐累了,加上有爸爸的宽阔安全的怀抱,虽然这个怀抱没有妈妈的柔软,但还是可以将就的,于是就在周骥的怀抱里睡了过去。
这天晚上,周骥怀里抱着个孩子,呼吸间全是儿子身上的奶香,睡得也颇安稳。
这天晚上就这样过去了,周骥第二天要将林小齐交给奶妈,林小齐一离开他便又叫又闹,原来是一直叫要妈妈,现在不仅叫要妈妈,又叫要爸爸,所有人都被他闹得没办法。
周骥之后做事便只好把他抱在怀里,甚至连开会讨论事情,林小齐也坐在他腿上,或是在睡觉,或是在玩玩具,有的时候还会拿本小人书读得起劲。
最开始周骥不习惯,过了几天也就好了,甚至他那些下属也都习以为常了,只要林小齐不要在他们讨论事情到紧要处的时候听到他那稚嫩的读书声,或是叫爸爸的声音。
周骥脾气不太好,有些时候,他的属下便觉得林小齐在也好,至少周骥不会无缘无故乱发火,因为那样,林小齐就会嫩声嫩气唤道"爸爸不气,爸爸不气……"搞得周骥根本没办法发火。
孩子记性差,没几个月,在周骥将上次的枪杀事件彻底解决之后,林小齐差不多就从失去妈妈的恐惧和伤痛里解脱出来了,因为,只要不看到妈妈的照片,他差不多都要将妈妈的样子忘了,而爸爸又对他特别好,完全替代了以前妈妈的位置,于是,他再不叫着闹着唤要妈妈了,只是有些时候,比如看到一个母亲抱着一个小孩子的时候,会露出寂寥伤心的表情,嘴里喃喃唤几声"妈妈"。
这样的孩子是惹人爱的,周骥别墅里的人都喜欢这孩子,周骥自己也对这个孩子不同一般。
在林小齐四岁半的时候,被送回了长夏山庄,主要是周骥和他老婆的矛盾升级了,加上他要去国外一段时间,估计几个月不会回来,将林小齐放在S城不安全。
林小齐被送进了长夏城里的幼儿园读书,每天奶妈司机接送。
离开爸爸的最初一段时间,林小齐每天又哭又闹,根本不去上学,到了幼儿园也哭,最后知道爸爸的确不会来了,而且奶妈说,要是他不听话,爸爸以后都不来看他,他只好乖乖听话。
幼儿园里有很多别的同龄小朋友,老师也很好,他虽然时常想着爸爸,但别的小朋友和幼儿园里的老师分开了他一些注意力,渐渐就适应了。
幼儿园里有钢琴,是老师弹来给小朋友们伴奏的,林小齐喜欢和小伙伴们捣乱,他甚至爬到钢琴上面去踩着琴键玩,最后将琴弄坏了,让他爸爸来赔偿。
他每天盼着爸爸能够来看他,开始是捣乱引起注意,后来老师说不好好学习的小朋友爸爸妈妈不喜欢,于是在学校里就做乖娃娃好好学习,还得了大红花,可爸爸依然没有来,他甚至梦到爸爸也被装进那个黑色的大盒子里去了,以至于哭了一天,差点哭断了气,都没有去学校,奶妈只好打了电话给周骥,周骥又给林小齐打电话来,听到爸爸的声音,林小齐才放下心,第二天才放心去幼儿园上学。
天气非常冷的时候,林小齐他们放寒假了,他请了班上的同学来家里玩。玩得正起劲,奶妈来抱他说,"小齐,你爸爸回来了!"
林小齐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看着奶妈,之后才扔下手中的玩具,风一般跑出去,爸爸正在前院里刚下车来。
房子里有空调,室外寒冷,林小齐就穿一件小衬衫,外面套着一件小背心,冲出门去,喊道,"爸爸!爸爸!"
周骥才刚下车,就见儿子扑了上来,一把将儿子抱住,像个平常的父亲一样,在他额头上狠亲了一口,"想爸爸没有!"
"爸爸坏坏,这么久不在,你是不是不要小齐了!"林小齐一副要哭的表情,嘟着嘴撒娇。
周骥看他穿得少,赶紧将他抱进屋里去。
因为周骥回来,那两个被接来和林小齐玩的孩子就被送回去了。
第三章
也许,从对这个孩子最开始的不忍与亲近纵容以来,就注定了后来的孽缘。
周骥时常想起林婕死后和林小齐的相处,他想起这些的时候,便会更加心悸心动,那种无法遏制的仿佛要撑破胸膛的恋情,让他无法自拔,他有时甚至会感伤失神,但他从不认为自己后悔。
周家人都有一种掠夺的天性,他不能容忍林小齐是属于别人的,他只能掠夺,即使他心中的宝贝小齐痛也好恨也好,一切早已不能回头。
这时候的林小齐还是一个没有什么烦恼的小孩子,昨晚上缠着爸爸一定要和他睡一张床,因为精神亢奋又有牵挂,林小齐比平时醒得早很多。
他从爸爸的怀里像只蚕一样的拱出来,大大的眼睛望着周骥的脸,一个晚上过去了,爸爸脸上长了东西,便用手去摸,挺扎手的,于是就用一双肉肉的小手,去拔周骥下巴上的浅浅的青青胡茬。
周骥知道林小齐醒了,可他不想管这小家伙,于是继续睡,任由他在被子里拱着玩。
林小齐一双肉乎乎的小手摸在他的下巴两腮上挺舒服,像是柔软的亲吻一样,周骥在这样柔软舒服里要迷糊过去,就被下巴上突然的刺痛弄醒了。
林小齐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没有留一点,但是,在他的小心翼翼和专注努力之下,仍然将周骥给拔疼了。
周骥一只大手一把将林小齐睡衣的后领抓住,将他向后拉了一把把他拉开,睁开眼睛看着瞪着一双大大黑黑眼睛的林小齐,声音有些含糊,没有平时的气势逼人,"小齐,醒了就去找奶妈,让爸爸再睡会儿。"
周骥不分昼夜忙了几天,又坐车到长夏来,来了也没好好休息就陪儿子了,晚上虽然睡得较早,但是,这里安静的环境,清新的空气,还有一个肉乎乎香喷喷的儿子,他只想再好好睡一会儿。
不过,他的儿子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虽被提开了,又巴上去,声音嫩嫩地唤道,"爸爸,老师说要早睡早起身体好,爸爸该起床了,要听老师的话。"
周骥瞪了林小齐一会儿,不过林小齐根本无法理解他那带着威胁的冷眼,只是挣动着小身子往周骥身上扑。
周骥被他烦得没办法,坐起身,拿过一边的睡袍穿上,林小齐坐在床上,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把周骥盯着,纯真无暇的心里想着爸爸是他见过的最高大的人,让他崇拜不已。
周骥才不管林小齐崇拜的眼神,用一个小毯子将他裹了抱起来就往外走。
林小齐被爸爸抱着,开心地笑,还硬凑在爸爸脸上去亲了又亲。
周骥开门,将林小齐一把递给被他叫来的奶妈,回身就回房睡觉去。
没有儿子捣乱了,重新回到床上的周骥却发现怎么也睡不着,只好起床。
林小齐已经在奶妈的侍弄下穿好衣服,梳顺头发,规规矩矩刷牙洗脸,抹上宝宝霜。
周骥刮脸的时候,儿子穿戴整齐的儿子又跑来了,笑着指自己的脸,"爸爸,香香,香香!"
周骥不理他,他就上前去扒周骥的腿,周骥没有办法,一脚将儿子踢走的事情他不能干,将脸抹干净,只能按照林小齐的要求在他脸上亲了两下。
林小齐这才满足地跑下楼去找奶妈去了。
爸爸回来了,林小齐就吵嚷着不看书不做作业,扭着周骥要和他玩,最后在周骥的威胁之下,才委委屈屈地坐到自己的小书桌前去写作业,愤愤地声音颇大地将书上的字母读出来,后来做数学加法时也掰着指头发别扭脾气。
吃过午饭,在林小齐的死赖和纠缠之下,周骥只好带着林小齐去城里动物园玩。
冬天动物园里景色萧条,不过,这天是星期天,父母有时间带孩子参观,人还挺多。
看到老虎,林小齐又叫又跳,学着电视里老虎的样子学虎啸。
开始是周骥牵着林小齐的手,看长颈鹿的时候,隔着一个花台,矮小的林小齐看不到,就叫着要周骥抱着,周骥只好将他抱起来。
林小齐双手带着毛茸茸的手套,戴着兔子耳朵帽子,脖子上还围着围巾,双手环着周骥的脖子在他怀里动过去动过来地看动物,不时大呼小叫,周骥只觉得陪孩子真不是人做的事情,就想将林小齐交给身后不远跟着的便衣保镖,不过,林小齐扒拉着他估计是放不下来。
林小齐没睡午觉就出门来,闹了一会儿就累了,原来一直吵嚷着要看大象,后来也不想看了,困顿着一双眼睛,趴在周骥肩膀上昏昏欲睡。
周骥觉得总算解脱了,准备带着林小齐回去,林小齐不知道突然看到了什么,又兴奋起来,一双小手拍着他的背引起他的注意,叫道,"爸爸,我也要像他们那样,他们那样!"
周骥不知所以然,转过身看到另一对父子,儿子坐在爸爸的肩膀上。
周骥脸黑了,抱着林小齐冷言道,"回去了。"
"爸爸,我要,我要!"林小齐扭动着身子叫叫嚷嚷。
一路上的叔叔阿姨都目光转过来看这两父子,周骥沉着脸不理他。
林小齐看自己的叫嚷没用,嘟着嘴巴呜呜地开始哭叫。
周骥只想打他屁股,不过,看到这么多人在看,最后也没有发作抬手。
坐上车后,周骥沉着脸不说话,林小齐已经没哭了,开始一抽一抽地打嗝,看到爸爸是真的生气了,林小齐有些害怕,红着小脸,脸上眼睫上还挂着泪珠,蹭到爸爸身边去,摇着爸爸的腿,一抽一抽奶声奶气地说道,"爸爸,你不理小齐了吗?"
周骥依然不理他,林小齐看爸爸没反应,抿着唇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委屈。
周骥拿眼去瞥他,被林小齐发现了,林小齐赶忙顺杆爬,装出要哭的样子,委屈地不得了,"爸爸不要生气,小齐很乖!"
周骥拿他没办法,只好把他抱到腿上坐好,掏出他衣服里的小手帕给林小齐擦眼泪鼻涕。
眼泪鼻涕被擦干净后,林小齐扑进周骥怀里,刚才哭得累了,一会儿就在周骥的怀里睡了过去。
周骥摸摸儿子哭闹发热汗湿的背,拿奶妈准备的小毛巾给他垫好背,又用车上的毯子把他裹了,抱紧一些。
周骥抚了抚林小齐发红的小脸,肉乎乎软绵绵的,心里一阵感慨温柔。为人父就该是如此吧!
第四章
孩子总在不知不觉中就长起来了,以前的那个好哭包再也不容易哭。
林小齐六岁的时候开始进小学读书,就在长夏城里的一个普通小学里。就是从这个时候起,他就开始学绘画,幼儿园的时候有学电子琴,这时候,爸爸已经给他买了一架三角钢琴,周末的时候,有老师来家里给他上课。
林小齐虽然还是皮,但是比起更小的时候,已经让奶妈省了不少心。
他也已经习惯了爸爸一个月才来看他一次,就像妈妈在的时候,爸爸也不是经常来。
小孩子长大一些了,对大人依赖性没有原来那么强,他们在学校里会接触更能引起他们兴趣的玩伴。所以,林小齐也没有像原来那样每次对爸爸的到来望眼欲穿,爸爸要走的时候哭得声嘶力竭。
现在,爸爸来看他的时候,他依然是欣喜若狂的,和爸爸滔滔不绝说学校里的各种事情,虽然他反应冷淡;和爸爸讲自己取得的好成绩,要是能得到爸爸的称赞便会很开心和自豪。
林小齐渐渐长大,来自林婕身上的那份沉静和温柔就更加突出一些。只是,此时的他带着一身婴儿肥,脸蛋圆圆的,身子也是圆圆滚滚,距离林婕还在的时候的样子差了不少,不过,依然非常可爱,在学校里,得到老师的关照,得到同学们的喜爱。
林小齐从小就是私家车接送上学,在这个还不是特别富裕的城里,显出些与众不同来,常常让小伙伴们艳羡。
到林小齐十岁的时候,在学校的元旦晚会上一曲钢琴曲成名,从此成了学校里的小名人。
得了一等奖,回到家里就给爸爸打电话,不过,爸爸在开会,秘书让晚一些再打,林小齐被浇了一盆冷水一样地蔫了不少。
晚上,林小齐置气地不给爸爸打电话了,闷闷地在床上躺着,什么也不想干。
现在,他其实已经懂了很多事,他已经从奶妈和家中佣人的一点点话里明白,他是爸爸的私生子,是不能见人的那种孩子,而且,他的妈妈死了,他是个没有娘,爸爸也不太关心的人。
学校里每次放学时候,他一点也不想坐司机开来的车,在别人艳羡他坐小轿车的时候,他最艳羡的是别人父母骑着的自行车,孩子坐在后面,紧紧搂住爸爸妈妈的腰,他多么希望他也是这样的。
林小齐将自己埋在被子里,瞪着大大的眼睛,将眼睛睁痛了,这样眼泪才不会流出来。
他知道他爸爸不关心他,每次一个月才来看他一次,而且每次也只在这里住一晚,第二天就急忙走了,和他说得最多的话也是学校里还好吧,有没有想要的东西。
林小齐觉得他爸爸坏透了,为什么不爱他,为什么不像别人的爸爸对孩子那样对他。
时间有些晚了,奶妈上来叫他,说是老爷打了电话来,让林小齐去接。
林小齐躺在床上动也不动,闷闷地说,"我不接他的电话,我讨厌他,最讨厌他。"
奶妈叫不动他,只好去回了周骥的电话,说小少爷闹脾气不下来接,周骥叹口气将电话挂了。
林小齐躺在床上等着,以为一会儿奶妈又会来叫他,没想到一点动静都没有。
等了很久也没有见奶妈来,林小齐只好翻身下床,穿好拖鞋下楼,奶妈正在给他熨衣服,见他没有披上厚睡衣,穿得单薄地下楼来,就担心地叫唤道,"小祖宗,你多穿点再出来,感冒了可怎么得了。"
林小齐不理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放在柜子上花瓶边的电话机,声音里带着怒气地质问道,"爸爸的电话呢?"
"你不下来接,老爷还有事就挂了。"奶妈哪里看不出来林小齐是什么心理,无外乎是想老爷多关心他一下,但是,老爷是个大忙人,这么一个在外的私生子,每个月能来看一下已经不错了,还能怎么要求。
林小齐气愤地跑过去将电话拿起来就往墙上砸。
他人小力气小,电话机没有摔坏,只是金属撞击的声音让奶妈骇了一大跳,马上跑过来拉他,劝道,"小祖宗,你生哪门子气,老爷给你打电话过来你不接,还等他三请四催不成?"
"哼!我讨厌他,最讨厌他了!"林小齐乱吼一通,往楼上跑去。
这次的文艺演出,爸爸上次回来的时候,他就兴高采烈地给爸爸说了,爸爸还说有时间就一定来看,可是,他不仅没来,在自己打电话过去的时候,他居然电话都不接,而是让秘书来接,怎么让人不气愤。
林小齐颓废了几天,在学校里面对别人的夸奖也提不起精神来。
已经要期末考试了,每个班上都在紧张的复习,林小齐平时成绩就好,不怎么在乎最后的复习,坐在位置上也不听老师讲课,望着操场上的枯黄的杂草发呆,觉得自己就像那杂草一样,根本没有人在乎。
他突然间起了一个想法,他要让不理他的爸爸后悔。
于是,这天傍晚司机没有接到林小齐。
而且,到处找了也没有找到人。
他们以为是林小齐遇到了绑架,而没有想过林小齐带着身上的一点零花钱离家出走了。
周骥每年要给这所小学捐一大笔钱,所以,他儿子失踪是件大事情,校长主任都亲自过问,几乎所有老师都出动了,开始寻找失踪的林小齐。
也给周骥去了电话,说了林小齐失踪的事情,年终的周骥最忙,此时也不得不将事情交给下属,跑到长夏来。
找了两天,依然没有找到人,也没有人来要赎金,所有人都急疯了。
这样的寻找都找不到,只能是林小齐自己躲着人。奶妈哭哭啼啼说林小齐这些天的不在状态,说是从那天和周骥闹别扭开始后才出的问题。
离家出走,后来,大家都只能这样想。
林小齐从小就没有去过什么地方,所以,当天决定要离家出走,当然也就走不了多远,因为陌生环境让他不适应,最后又绕回了学校,晚上太冷就躲在学校里假山滑滑板后面的洞里,这里他更小的时候有和别人躲猫猫过,所以觉得异常安稳。
穿着厚衣服,吃着奶妈让他带着课间可以吃的点心,不冷不饿,他倒没觉得有多难受。
在洞里面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他就觉得难受了,在还没有上早课的时候,就徒步开始往家里走,他人小脚短,慢吞吞的步子,一路跋涉甚是辛苦,在路上有大婶大妈看他小娃娃可爱又可怜,招待他吃了两顿,背着小书包,他走走停停,花了一天终于走回家去了。
家里根本没有人,大铁门锁着,他只好从后院围墙的小洞里钻进去,又饿又累,在厨房里找了东西吃,就上楼到自己房间,甚至没有脱衣服,就滚上床睡了。
到此时,他已经忘了自己的最初目的,也没想过家里为什么没人,完全不知道别人找他是多么辛苦,当然也没想过找到他后,爸爸会不会发脾气,他只觉得好困好累,离家出走太难受了,以后都不要再做这种事情。
第五章
睡了一个好觉,林小齐起床开门下楼,在楼梯口就听到了爸爸骂人的声音,他愣了一会儿,才咚咚咚快速往声音传来的客厅跑去,爸爸来看他了,怎不让他满怀欣喜。
"爸爸!爸爸!"林小齐睡了一觉,精神奕奕,将自己离家出走的那事更加忘到九霄云外,想着爸爸回来,高兴起来,洋溢着喜悦之情往周骥身上扑过去,想要他的拥抱。
一屋子人都愣了,一时间居然没一个人反应过来。
周骥也呆愣着,大家找得筋疲力尽,这孩子怎么在这里出现,难道他一直在家里?
被撞在身上,周骥才反应过来,却不是将林小齐抱起来,而是冷冷地呵斥了一声,"林小齐,站好!"
林小齐看到大家都带着复杂的表情看向自己,而爸爸一张脸黑得很可怖,他呆愣了一下,这时才想起了自己离家出走的事情,站住不敢动了。
"你前天晚上和昨天到哪里去了。"看着完好无损睡得脸颊通红眼角还有眼屎的林小齐,周骥当然是松了口气放了心,但是,随即就是怒气冲天,厉声询问。
林小齐瑟缩了一下,不会撒谎的他嗫嚅着有些害怕地回答道,"我,我前天晚上在学校假山洞里过的,昨天走了一天路走回家来了,在冰箱里拿了面包吃,然后就睡觉了。"
看到大家听了他的回答脸色更差后,林小齐为了挽回大家的好感,很郑重地加了一句,"我有好好照顾自己,没有出事情!"
看着林小齐一身衣服脏兮兮,脸上也不知道糊的什么东西搞得像只小花猫,周骥脸色一点没有变好,大声呵斥道,"你知不知道有人在找你?"
林小齐睁着委屈的眼睛,紧抿着唇不说话了。
屋子里找林小齐的人都放下心,开始去做事情,打电话告诉学校那边,人已经回了家里让不用找了,然后各自做自己的本职工作,打扫房子,做早饭,给小少爷准备洗澡水,准备衣服之类……
"你那是什么眼神,你还委屈了。"周骥被林小齐那委屈的表情气得冷笑。
"我不要你管!"林小齐见到爸爸后的满腔的热情和欣喜被周骥的冷笑质问给浇灭了,满心委屈伤心,林小齐瞪了周骥一眼,大义凛然说了一句,一甩手就要往楼上走。
"站住!"周骥喝道。
林小齐根本不理他,继续走自己的,而且还故意发出哼哼的声音,狠狠踏步,将路过时挡住他的一株室内小树打了一巴掌,让他小树苗颤颤悠悠了好一阵。
"还这么小,就这么横啊!"周骥气得两步上前就将小人儿林小齐拉住了,一巴掌打在他屁股上,紧接着又是一巴掌,林小齐反应过来就开始又扭又叫,"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周骥将他一把拉着扔到沙发上,按着他跟着就又是几巴掌,啪啪啪的声音异常响亮,伴随着的是林小齐的哭喊叫骂,"我讨厌你,你不是我爸爸,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一直就是这么两句,最后喊得声嘶力竭,被口水呛了开始咳嗽,脸上泪水一片,把原来脸上的脏污糊得更花了些。
周骥停下巴掌,居高临下问道,"以后还到处乱走不?"
"我讨厌你,你不是我爸爸,你不喜欢我,我讨厌你!"林小齐还是这几句,一抽一抽地哭叫。
佣人们自己做自己的事情,根本不敢去看周骥打林小齐,只有奶妈心疼地站在一边要劝不敢劝。
周骥黑着脸,想他事情忙得很,这个小鬼还来给他添乱,不过,听林小齐哭着说讨厌他,他还是挺难受的,毕竟林小齐是他花心思最多的孩子。
林小齐哭地累了,身上穿着厚厚的衣服,周骥下手量了轻重,并没有将他打伤,只是屁股很痛,他在沙发上躺了很久,才慢吞吞爬起来,周骥坐在对面抽烟,眼睛望着窗外。
林小齐觉得恨死了不理他不重视他还随便打他的爸爸,但是心里其实又真担心爸爸会真的不理他,不重视他,所以,虽然挨了打,还是睁着一双含泪的委屈眼睛望着周骥。
周骥看过来,他就一双泪光闪闪的眼睛将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含着怨怼,带着委屈控诉。
周骥拿这个孩子没办法,最后还是灭了烟,走到林小齐身边去坐下,将他一把抱起来,林小齐以为他又要打自己,马上双手护住自己的屁股,叫道,"不要打我屁股了。"
周骥原来还黑着一张脸,此时也被他这个样子逗笑了,笑斥道,"你个小东西,不打你了。"
又问道,"以后还这样做不?"
林小齐嘟着嘴巴,闪着眼睛望着周骥,委屈地说,"以后不了。"
周骥把他抱起来将他那一身脏兮兮的外衣裤子剥了,里面是一件蓝格子毛衣,下面是一条棉裤。
周骥抱着林小齐往楼上走,林小齐自动双手搂上周骥的脖子,将一双糊了眼泪鼻涕的黑糊糊的脸在周骥脸上磨蹭。
周骥皱了眉头,倒没有将他拉开。
周骥托着林小齐屁股,林小齐身子不断往上怂,周骥骂道,"你动什么动?"
"爸爸,屁股痛!"林小齐委屈地说道。
周骥笑着又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以后还听不听话?乱不乱跑?"
"小齐很乖!是爸爸不理小齐了!"林小齐声音嗡嗡地在周骥肩上说道。
"怎么没有理你?"
"你说要来看我们的音乐会,你都没来。"
"爸爸很忙!"
"你说话不算话!我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林小齐气势很盛地控诉。
"爸爸在开会!"周骥解释。
"你找借口!"林小齐瞪着他不转眼。
将浴缸里的水调好,把林小齐身上的衣服剥光,将他放进去。
林小齐扒着浴缸边沿,眼里带着责问地望着周骥。
周骥只好解释道,"爸爸没找借口,是很重要的会。晚上不是就给你打电话回来了?"
"你没等我就挂了!"林小齐嘟着嘴抱怨。
"你不是睡了不接?"周骥笑着说道。
林小齐抿着唇不说话。
"好了,爸爸不好,下次小齐睡了,也多打几次,这样行了吧!"
周骥一直认为自己是因为林婕的死,所以对林小齐要比对别的子女更特别一些,对他更加亲近放纵一些,甚至,他认为,他和林小齐之间的父子关系最接近普通人,他在林小齐面前,才更加放松和亲切,所以,愿意将这种亲近的关系一直持续下去。
爸爸软语做了保证,林小齐还是不说话,不过显然心情好了很多。
周骥告诫了林小齐,让他以后要听话,不要再到处乱跑,还答应他等他放寒假了带他去外面玩。
又吩咐了家里的奶妈佣人好好照顾林小齐,就走了。
林小齐又开始回学校上课,盼望寒假早点来。
他即兴想起并决定的第一次离家出走就这样结束了,后来林小齐想,其实,他的离家出走算是达到了目的,爸爸来看他来了,并且还答应他寒假带他去玩。
反抗带来的好处就摆在林小齐面前,让他觉得需要反抗并且表现出来的时候,一定要这样做,不然爸爸对他是不会上心的。
第六章
林小齐初中开始就在长夏城里的私立学校里读书。
此时的私立学校教育已经走上了正轨,办学水平很高,不仅吸引了附近城市的孩子来这里读书,甚至连较远处的孩子也被家长送来。
林小齐从小学习绘画和钢琴,在这两项上造诣都颇高,请的家庭教师都对他夸赞有加,老师的称赞不排除有拍马屁的嫌疑,但林小齐的确是在这两样上面是下了功夫的,毕竟,他住在长夏山庄里,周围没有别的邻居,就没有邻居家的孩子一起玩,除了学习之外的大多数时间都花在这两样上面了,即使是勤能补拙也能出不小的成绩,更何况他并不是个笨小孩儿。
从初中起,学习任务比小学时候重了很多,林小齐原来胖墩墩的身体开始瘦下来一些。
这让家里奶妈担心不已,害怕将林小齐养差了会被周骥责骂,一连给周骥打了几个电话说这事,询问能不能将林小齐转到轻松一点的学校,不然,孩子学习太用功身体都会被拖垮。
这所私立学校有周家的投资,周骥觉得自己的东西用起来比较有保障,才让林小齐进去读了,没想到里面学习任务太重,林小齐累得瘦了,于是给林小齐打电话询问他的意见。
林小齐已经十三岁,班上的女孩子们在这个年龄正好长身体,一个个亭亭玉立,大家都知道爱美了,林小齐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知道自己那么胖会不受欢迎,所以正希望自己瘦一些变得好看一些,当然就不愿意转学。
最后周骥只嘱咐了他,让他不用多努力读书,好好爱护自己更重要。
林小齐答应着,想着班上的同学父母都是一个劲地让家里孩子多努力,只有自己的爸爸更爱自己一些,让自己爱护身体,于是又欣喜又骄傲,心里甜丝丝了很长一段时间。
林小齐虽不是太争强好胜,但也不想落于人后,在班上成绩不是太拔尖,但也在前十名,加上人亲和力强,有同学传说他家里很有钱,便在同学中间颇受欢迎。
林小齐在初二的时候觉得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女生,还写了一封情书放进那女生课桌里,后来被老师发现了,这件事被告到主任处。在禁止早恋的校园里,林小齐受了打击,他倒没出什么事情,只是那个他写情书的女生被迫转学了。
这件事让林小齐郁郁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此时还不知道,那女生被迫转学全是因为他,林小齐是周骥私生子的事校长和教导主任都知道,在处理早恋事情上,当然便更偏向林小齐,林小齐没受处分,只能处理那个女生了,可怜那小女生什么都没做,就被迫转学了。
周骥到长夏看林小齐时,林小齐很委屈地和爸爸说了这件事,说到那女生被迫转学的事情,周骥一想就知道了事情关节所在,他其实对于林小齐早恋并不反对,只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便只能安慰。
"以后还会有很多更好的女生,不用为了她一个就伤心成这样。"
爸爸的安慰之词让林小齐特别鄙视,恨恨地和周骥赌起气来。
周骥笑着揉揉林小齐柔软的头发,林小齐苦着脸逃开他的手掌,颇郑重地说道,"头可断,发型不可乱,爸爸别揉了。"
周骥看他嘟着嘴瞪着一双大眼的样子,身为人父的温柔之情溢满胸膛。
林小齐虽然现在比以前瘦一些了,但还是矮矮胖胖的样子,非常可爱乖巧,周骥扯着嘴角笑道,"陈妈说你要减肥,减肥做什么,这样就很好!"
林小齐嘴翘得老高,显出不高兴来,闷闷地说,"他们叫我林小胖,现在我是我们班上最胖的了。"
"别担心,以后会变瘦的,你现在正长身体,不要故意不吃饭!"周骥强调道。
林小齐嘴上答应着,心里其实想着才不要听你的,然后从沙发上起来,到钢琴前坐下给周骥弹钢琴听。
十三四岁是孩子刚刚思考人生的时候,对世界和人生充满了疑问,爱美,向往大人的世界又抗拒,在别人烦恼多多的时候,林小齐倒还好,至少在周骥看来,不知比不学无术精力旺盛又喜欢惹是生非的周延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林小齐从初恋的失恋打击中缓过来后,生活又恢复了平静,要说他有什么烦恼的事情,那就是体型问题,只有155公分,却有50公斤重。
体重问题伴随了他的整个初一初二,而家里周骥对他的体重不上心,奶妈又一直给他做好吃的,硬要说他瘦了。
在体重过重的苦恼里,林小齐迎来初三。
班上大部分女生是初一长身体,男生初二也开始发育,一个个都突地猛长,原来和林小齐差不多高的人,一下子窜得比林小齐高了一个头。
林小齐在家里每周都会称体重量身高,称完量完后每次都会唉声叹气几次,让奶妈看着心疼,一个劲地安慰他,说他过不了多久也该长高了,看不到的希望,林小齐一般不相信,依然颓丧,之后想到爸爸就很高,自己以后也会长成他那样,这样心里才好受些了。
十四岁的林小齐已经记不得妈妈的样子,只有在翻旧照片的时候,才知道照片上的女人是他早逝的母亲,自己的眉眼和妈妈依稀很像。
以前那个他哭叫着要的妈妈在他脑子里已经模糊地不成样子了,他能记得的事情,几乎都是和爸爸在一起的,爸爸带他去动物园,海洋公园,还带他去过迪斯尼乐园,给他买过很多东西,从各种书籍到各种游戏机,很多很多……
想到爸爸,他就希望爸爸不是每个月来看他一次,而是每周都来。
林小齐长叹了口气,表情做得象个小老头一样,将手中的篮球投进篮框里,没进!
后院里原来的花园被他要求除了一块出来做了个小的篮球场,他时常自娱自乐投球游戏,只是,唉,身高有限,篮球打得不怎么样。
初中毕业了,爸爸原来答应他带他去美国度假,后来却又没有兑现,爸爸有事情,要另外一个叔叔带他一起去,林小齐气愤地摔了电话,说不去了。
于是,在和同学鬼混了几天觉得无趣之后,林小齐回到家里每天练琴画画,日子过得颇苦闷。
暑假过了一大半,爸爸回来看他,被林小齐狠狠数落了一顿,说他从来都是说话不算话,是个骗子,根本没有尽到做父亲的义务。
周骥被他嚣张的数落说得黑了脸,林小齐本就是他最花心思的一个孩子,却每每被他说没尽父亲义务,于是冷冷回道,"你小子倒是越长越大越嚣张,我不做事情了,就陪你四处转么?"
"初中毕业的暑假只有一次,你原来答应得好好的,又临时变卦,本来就是你不对,再说,你一个月才来看我一次,有的时候还因为有事情没有来,我什么时候要你不做事情陪我四处转了,别的孩子的父亲是一年才看到爸爸十几次的吗,你本来就没有尽到义务,把我生到世界上来了,又不管我,你最讨厌了,我最讨厌你!"林小齐说着说着,想到平时的孤独,想到看到别的父母对孩子的关心,想到自己爸爸时常见不到人,就委屈心酸地哭起来,泪珠子像豆子一样一粒一粒往外滚。
周骥只好投降,"好,我没有尽到义务,行了吧!"
"哼!你根本就是敷衍我,你心里其实就没把我放在心上,你心里只有你的生意,还有你的那些情人们,不知道这几年又给我生了多少个弟弟妹妹了,你是不是越来越没有时间看我了。你就敷衍我吧!哼!你不来看我我也不强求,反正我就是没人要的!"林小齐一想到自己的委屈就没完没了,只把周骥说得脸更黑,他的威严还没有人敢侵犯,即使是儿子,也不能太过纵容,脸一沉,冷言呵斥道,"是不是太纵容你了,说话都没了分寸!"
林小齐不愧是周老二的儿子,根本不吃威胁这一套,本来周骥说两句好话,他也就让事情过去了,没想到周骥反倒呵斥他,犟脾气一上来,将手中拿着的书一摔,狠狠道,"我就是没分寸,你以为我是你的属下吗,我不是,我用不着听你的吩咐。"
"你倒知道耍狠了!"周骥气得拿了手边的烟灰缸就朝林小齐扔过去,林小齐躲闪不及,就被烟灰缸擦过脸颊,脸上一疼,瞬间起了一条血线,然后开始流血。
在林小齐印象里,这还是爸爸第一次这样对他,他眼里全是不可置信,泪水冲洗过的眸子里含满了伤痛,手在脸上擦过,摸了一把血,他最后扫了周骥一眼,周骥虽然也觉得后悔,但是,他却卸不下面子,依然坐在沙发上不为所动。
林小齐彻底失望了,飞快跑上了楼。
周骥让奶妈去给林小齐看伤,他以为就是一点轻微擦伤,所以当时没有注意,奶妈去敲林小齐的门,林小齐也不理,这伤就没有办法处理。
林小齐任由脸上的伤自己结痂,也不想去管,并且想着最好就破相了,以后不用见人了,看爸爸后悔不后悔。
周骥第二天早上就要离开,奶妈来求林小齐开门下去吃早饭,然后送周骥离开,林小齐也闷在房间里没有动静。
不过,之后听到前院里的声音,林小齐还是偷偷站在窗帘后面,目送着周骥黑色的宝马离开。
一直看到那车开出院门,消失在山路上,他还依然站在窗帘后面望着,心中酸楚难言。
他多么希望爸爸就是一个最普通的人,住不了好的房子没有关系,只要能吃饱就行了,穿不了好衣服也没有关系,只要不受冻就好了,不用有自己的汽车,骑自行车就好了……
他只希望爸爸是他一个人的爸爸,能够每天见着,可以和他畅谈学习生活理想,可以向他述说成长的快乐和苦闷,可以在他怀里撒娇或是哭泣,即使吵架,爸爸可以拿鞭子抽他,但是,一定要听他的理由,不能随意就发火,不能对待自己用对待属下一样的威严冷漠口气……
林小齐坐回到床上去的时候,发现自己脸上都是泪水,昨天被爸爸随手伤到的脸颊被泪水浸到一阵抽疼。
这天林小齐都没有吃饭,一直坐在钢琴前面弹曲子,一遍一遍地弹《悲怆》,只把奶妈听得心都纠结起来了。
幸好在暑假结束前有同学要去桂林旅游,林小齐就跟着一起去了,玩得非常开心,也不枉这是初中结束的具有纪念意义的闲暇暑假。
成长中总是会有很多烦恼的,林小齐的烦恼,他总觉得在别人想人生想将来的时候,他在想他爸爸下次什么时候来;在别的孩子在他面前说希望父母不要管自己的时候,林小齐总是一副落寂的表情,他是希望父亲能够多管管他。
可是父亲,并不明白他的心意。
第七章
周骥再一次见到林小齐的时候,这个他一直宠爱的孩子,居然让他第一次有了心悸的感觉,如他一般高处上位见惯各种美色沉稳练达的人,居然会有这种感觉,他当时觉得不可思议。
他后来想,也许就是从这时候开始,他对他有了超越伦理的感情。
见到的十六岁的林小齐,那是一种不能不让人悸动的美丽和魅惑,带着青春的活泼亮丽,又有艺术陶冶起来的沉稳优雅,多情流转的桃花眼,挺拔俊秀的身姿,笑颜明媚,很自信,有时又带着孩童的羞涩腼腆,那是从小捧在手心里养在城堡里的秀雅高贵的王子……
林小齐高中和初中是在同一所学校里读书,只是以前是在初中部,现在在高中部而已。
虽是一所学校,两者也有很大不同,他们学校的初中部是走读,高中部却是封闭式教学,学生都必须住校进行军事化的管理,每周只放一天假。
像林小齐这样的董事私生子当然是可以有例外的,只是,林小齐因为和周骥在暑假里发生的父子争吵事件,在心里下定决心再不原谅他,以后都不想见到他,所以,坚决要求住校不住家里,只把奶妈给伤心地哭红了眼。
知道周骥要来长夏的时候,林小齐就坚决不回家,周骥知道林小齐在和他怄气,并且后来知道上次烟灰缸在林小齐脸上的划伤留了小小的一道疤,他也觉得挺内疚,只是,林小齐不愿意见他,他从来不是一个会将就别人示弱的人,当然也不可能因为这事去给林小齐道歉,所以,也就不强求去见林小齐,后来又遇到事情忙,又出国了一段时间,等再回来见林小齐,已经是近年末了。
半年的时间,让他觉得,他和林小齐之间原来亲密的父子关系,突然变得遥远了,但,孩子总是要长大,每位父母都拿这个没有办法,周骥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林小齐发育得晚,初中硬是不长个,到高中才有变化。
整个初中阶段担心的身高体重问题,在高中仿佛是瞬间解决了。
个子窜得让奶妈心惊,原来矮矮胖胖,感觉不过眨眼就变得瘦瘦高高,班里的所有人都见他以可见的速度长高变瘦,从一个可爱的圆圆滚滚的小弟弟,变成一位俊秀的白马王子一般的存在。
幸好奶妈每天做各种营养大餐,又拿补品来给他吃,不然就要担心他的身体被拖垮。
知道林小齐不会回家,周骥直接来学校看他,顺便考察学校事务。
中午放学,一大群学生一起从教学楼里走出来,餐厅在教学楼和宿舍之间,距离宿舍更近一些。
在餐厅前面的广场边上有停车场,学校老师的车都停在那里。
林小齐虽住在学校,但从小娇生惯养一群佣人服侍住在大别墅里的他根本不习惯住狭小的四人间寝室,但他又不要回家去住,于是就住了一套教师公寓,两室一厅的格局,他和奶妈住在里面。
他是除了能够自己吃饭洗漱穿衣之外,别的事情都不会做的,原来他还要求不要奶妈跟着,硬气地想自己独立,后来才发现自己没法自理,只能让奶妈跟来一起住照顾自己。
林小齐和同学一起从教学楼出来,教师公寓在学生公寓的后面,他跟着同学一起从餐厅那边绕过去。
走到停车场,一位穿着正式黑西装的高大男子前来唤他,"少爷,老爷在那边等你!"
原来还在和同学说说笑笑一脸轻松的林小齐,被这黑衣男子的话说得愣了一会儿,看了一眼停车场的方向,脸色瞬间不大好。
暑假和周骥吵过架之后,周骥用烟灰缸划伤了他的脸,之后甚至都没有向他道歉,连询问关心都没有,这让林小齐失望之极,之后周骥回长夏来看他,他就不想再见他了,至少要在爸爸真心诚意地道歉之后才能原谅他恢复友好关系,但是,周骥来过一次没见到他之后,后来便再没有来过了,虽然打过几个电话来,但也没有强求他去接听,都是和奶妈吩咐了一些事情就挂了,这也让林小齐耿耿于怀,伤心爸爸不在乎自己的同时,又硬气地下定决心看谁比谁更狠。半年了,爸爸才来学校看自己,而且,这么久没见,爸爸好像也没有一点想念之意,稳坐在车里当大爷,自己又不是他的属下凭什么要巴巴地过去。
林小齐心里特别不舒服,执拗起来。
和他一起的同学都看向他,对于有人称呼他"少爷"感觉特别新鲜,虽然听说林小齐家里是很有钱的,但是,这种派头,他们还没有想过。
同学好奇的探寻的目光,让林小齐觉得窘迫难堪,抿唇憋了一会儿才对那保镖冷冷回道,"我不去!我不要见他!"
说着就和同学一起继续往前走。
周骥坐在车里,要不是听过奶妈对林小齐现在长相的描述,加上林小齐依稀是那死去多年的林婕的样子,他都不相信此时看到的这个就是那个矮矮胖胖天真可爱的儿子。
短短半年没见,没想到林小齐就完全变了样。
即使大家都是穿着同样的天蓝色白色料子的运动型衣裤,没有什么款式可言,但林小齐穿在那一身衣服里,好像是从身体里发出光一样,让他那么耀目,明显地鹤立鸡群,比起他的那些同学要出众很多。
一眼望过去,别的人都会被忽视,只会注意到他。
对于儿子的出众,父亲都该是开心骄傲的,周骥也不例外,只是,他隐隐欣喜里还夹杂上了他也不明白的另外一种心动一般的悸动,让他紧盯着林小齐的身影没有转开半分。
林小齐一双带着怨气的眸子朝他的车看过来,车窗是关着的,周骥知道他看不到自己,却依然心跳乱了一拍,不自觉坐直了身体。对于他,这是从没有过的情况。
林小齐的拒绝,让传话的保镖非常为难,老板的儿子,他可不敢硬来将人掳过去,只好跟上林小齐,继续说道,"老爷好不容易才抽出时间来,一大早就坐车过来看你,到学校后,在车里面也等了不少时间了……"
林小齐不吃这一套,本来不想理他,但碍于同学的目光,只好让同学先走,停下脚步来,语气颇冲,"他抽不出时间来就不用来了,我又不是什么人物,哪里配他抽时间来看了。"
对于林小齐的讥讽的话语,保镖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毕竟,他只是周骥的保镖,又不是周骥的律师,再说,这是他们父子之间的事,自己也没有办法掺和,只好再劝了一句,"少爷,你好歹过去自己和老爷说吧!"
林小齐不理他,径直走了。
走了一段路,回头看,那保镖已经回去到停车场汇报去了。
林小齐心里颇纠结矛盾,一来很想爸爸,但是又不想轻易原谅他,他希望是爸爸先放下面子来求得自己的原谅,那样,自己这段时间心中集起来的怨气才能消除。
又走了几步,知道周骥是个心肠很硬的人,估计指望他从车里出来追自己是没有多少可能的,想到自己要是不软下态度,以后说不定就真的要和爸爸再不相见了,想到这些,林小齐心里很乱,皱紧了眉头,站住不动了。
最后,还是他先妥协。
转过身,慢吞吞往停车场走。
林小齐一边在心里埋怨自己的心软和无原则,一边对周骥愤慨不已,天下估计只有他一个父亲是这样的没有责任心,这样把儿子抛下的。
周骥听了保镖的汇报,又抬头看往他这边走的林小齐,嘴角勾起丝笑意,将车窗摇了下来。
林小齐走到周骥的车窗边上,看到和脑海里的样子没有一丝变化的周骥,昂着头非常别扭地唤了一声,"爸爸!"
第八章
深冬的天气寒冷,即使是大中午,也没有太大的太阳,浅浅薄雾依然缭绕着校园。
校园里绿化做得非常好,停车场边上种着小叶榕,在冬天依然绿叶繁茂,从停车场往学生宿舍去,有一条十米左右宽的小河穿过学校,河上两座桥连接,河边种着柳树,此时,柳叶落光,树枝光秃秃地在寒风中乱颤。
"先进车里来!"周骥望着别扭站在车边的林小齐,带着一丝笑意吩咐道。
林小齐有些不自在地嘟了一下嘴,周骥知道这是林小齐特有的小动作,可以表示很多东西,比如撒娇的时候,此时倒是用来表示不满或是不屑。
林小齐人虽然长高了,脸变瘦了,但依然还是原来那个模子,长高了显得冷俊了,一嘟嘴又变得可爱起来。
周骥看到他这副别扭的样子,便笑着开了自己这边的车门,自己往里面让让,让林小齐进来。
本来司机是去给林小齐开了另一边车门的,只是林小齐显然不领他的情。
看周骥向里面移了些,给他让出一个位置来,别扭地"哼"了一声,林小齐这才慢吞吞施施然大少爷模样坐进车里。
车里面暖和多了,外面冷得呼出的气马上就凝成了水雾,从教学楼出来才一段路就冻红了脸,冻冰了手。
林小齐坐好后揉了一下发冷的手,看向周骥又唤了一声,"爸爸!"
周骥伸手触了一下林小齐的手,冰冷,责怪道,"怎么不戴手套。"
林小齐不自在地回答,"不想戴。"
其实,奶妈是给他准备了手套的,别说手套,连耳套帽子围巾护膝护肘一应俱全,读初中的时候,林小胖还会将那些戴着,但是,现在的林小齐却觉得戴那些显得太怂了,会被笑话,总是不愿意戴。
林小齐是早产儿,身体并不像一般男孩子那样好,从小就娇生惯养,精心呵护着,生怕他身体出了一点问题,所以长大这么大,才没生什么大病。
周骥看林小齐那躲闪的不自在眼光,多少明白他的心思,男孩子在这个年龄是最注意样貌的时候。
周骥也没说什么,将林小齐的手拢到自己的大手里,给他轻轻揉了揉,暖和一些了才放下。
"爸爸带你出去吃饭,想到哪里去吃?"周骥问道。
被周骥的细心动作和温柔声音一对待,林小齐原来还对他的怨怼就少了,想的不能简单原谅爸爸的想法也淡了,毕竟这是自己唯一的亲人,自己和他怄气能有什么好处呢,于是犟脾气放下,摇摇头回答道,"我们今天下午要提前上课,一点半就要开始,根本来不及出去吃饭,奶妈做好饭了,回去吃吧!"
"我来之后就给奶妈说了,让她中午不用做你的饭。"
周骥的回答让林小齐撇了一下嘴,"那就在学校餐厅吃吧!我一直觉得味道很好!"
"你说哪里好就哪里好!"为了顺从儿子的意思,周骥便下车和儿子一起去学校餐厅吃饭。
林小齐说的学校餐厅,其实是指教师餐厅,在学生餐厅的二三楼,这里有套餐也有点菜,还有雅间,虽叫做教师餐厅,学生也可以来,只是,这里的东西贵一些,并且上菜比较慢,一般学生并不喜欢在这里来吃。
周骥由林小齐带着往教师餐厅走,林小齐一路上向他介绍学校的格局,比如,哪几座楼是教学楼,哪里是体育馆,哪里是实验楼,哪里是艺术活动中心,还有行政楼之类,走到桥上,还给周骥说这是玉麟桥,但是同学们都叫这桥叫小玉儿,前面那一座能过汽车的叫大玉儿之类,林小齐讲得有趣,脸上浅笑盈盈,眼睛水水的带着光亮,周骥跟着也心情非常好,还问了他几个关于学校制度的问题。
林小齐和周骥以及周骥的司机保镖们一路行来,虽然已经过了下课人流的高峰期,但路上依然有不少学生,看到他们这一行人,都露出好奇的目光看过来,认识林小齐的便过来打招呼。
"这是我爸!"林小齐向同学介绍道。
一向冷漠威严面无表情的周骥为了儿子,在儿子同学面前也露出友好叔叔的温和表情。
男生还好,只是被周骥长期处于高位的隐含于内的威严气势和沉稳男人的魅力给折服打击一下,却有女生被周骥的一个淡淡浅笑点头示意给弄红了脸,转身逃跑的。
林小齐知道他爸魅力十足,情人颇多,但看他爸爸即使连自己的同学也不放过,感到非常不快,黑了一张脸。
其实,周骥真不能算长相特别好的,仅仅是长相端正,轮廓比平常人更深一些,眼神更加深邃,人很高大身材很好而已,而他秒杀男女的魅力则来自于他身处上位不怒自威的气势,还有就是他深沉的男性魅力,近四十的男人的沉稳练达,从小养尊处优的优雅贵气,还有天生的如同王者的气度。这些不能不让人折服崇拜和爱慕。
又一个女生不自在地叫完"叔叔好",落荒而逃之后,林小齐拿眼瞥周骥,皱眉撇嘴,"爸爸,你能不能低调点。"
周骥望着林小齐笑了下,没有回答他,而是问道,"马上就到了吧!"
林小齐点点头,前面就是餐厅,他带着周骥从另一边的侧门直接上二楼去。
在二楼的雅间里坐定,点了菜,准备打电话叫奶妈一起来吃饭,一家人随便吃点就好,没想到才刚坐下没多久,就有人来打搅了。
是校长和主任一干学校领导赶来了,一进来就笑着和周骥握手寒暄。
林小齐叹口气,默默坐在一边不说话了。
周骥进学校来的时候是用的看望学生的家长的名义,还在门卫处让保镖压了身份证。就是不想将事情弄得繁琐,他只想看看林小齐就走,最多在学校里转转看看,算是一个简单考察,没想到还是惊动了校方过来。
最后,这一桌当然变成了学校的宴请,又加了很多菜,林小齐一边算着能不能在一点半的时候吃完,一边在心里厌烦他爸爸总是这么讨厌,为什么要认识什么校长。
林小齐对于他爸爸的生意一点不感兴趣,从小就没问过他爸爸是干什么的。作为私生子,他知道轮不到自己来继承家业,所以对此也漠不关心,只求好好学习,以后不要像他爸爸这样忙生意,他随便做个老师什么的就好。
因为长夏山庄对着的几座山的茶园是周家的,林小齐便一直以为他爸爸是做茶叶生意,所以,在这个学校里读了三年半的书,还不知道他爸是学校的大股东,在饭桌上,听校长和周骥说的一些事情,才明白过来,于是,此时对于周骥还颇有些敬佩,没想到他爸不仅是个茶商,还在做别的事情。
林小齐低头默默吃饭,像个见到外人的腼腆的小孩儿,其实,他心里是对于校长和主任打扰了他和爸爸的私人时间和空间感到不快,憋了股气在心里才不想说话,当然,还有他的教养告诉他,大人说话,小孩儿不能插嘴的意思。
周骥几乎没说什么,就简单问了些问题,其余差不多都是校长在说。
周骥脸上无甚表情,看不出来是高兴满意或是不快不满意,于是,校长只好更加卖力说。
周骥给林小齐夹了一块莴笋放在他碗里,林小齐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句"谢谢爸爸",很快将菜夹着吃了。
周骥眼神温柔,带着些笑意,看着他柔声说道,"吃慢点,下午上课不会迟到,即使迟到了也没有关系。"
周骥知道林小齐和周延的巨大不同,周延从不愿意好好读书,在学校里就是混日子,还尽是打架闯祸,而林小齐却对待学习态度极其认真,从不愿意迟到旷课,看书做作业也不让人催逼,特别自觉好学,这也是周骥更喜欢林小齐的原因,毕竟好学听话的孩子更讨喜欢一些,他看林小齐吃得快,便爱怜地劝了一劝。
看到周骥对林小齐露出这般神情,校长才知道刚才说的话或是不差,要是说拍的马屁肯定是没有拍到位。
之后紧接着就夸起林小齐来,从他一表人才到学习努力成绩优秀,再到全面发展素质很高尊敬师长之类,让林小齐自己听着都想笑,感觉把自己说成了无所不能的全面发展三好学生,而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成绩根本不拔尖,全面发展也谈不上啊,自己就是钢琴还行,绘画还行,像是体育方面在足球篮球上完全是低能,尊敬师长也说不上,对面遇上校领导,他时常是装看不见的……
对于校长的赞美之词,林小齐腼腆地说了几声"谢谢",用豆奶敬了学校领导一杯,周骥之后表情倒是柔和了,又给林小齐夹了些菜。
正舀了一碗竹荪红螺汤放在林小齐面前,就听一边的教务主任说道,"今晚上是元旦节的节目演出,周先生不知道愿不愿意留下来看看,都是学生自己出的节目,我看了彩排,办得不错,里面好像还有令郎的演出……"
周骥看向林小齐,林小齐正端了爸爸给舀的汤在喝,对着周骥询问的眼神,便说道,"我有两个节目,一曲独奏,还有和别人的四手连弹,你要留下来吗?"
询问那一句"你要留下来"的时候,林小齐是充满期待的,又有些害怕被拒绝的忐忑,毕竟,每次有他的表演,他都邀请了爸爸来看,但爸爸从没有来过,所以,这次主任不说,他干脆都没有想过要邀请了,他害怕有了希望后又失望。
"好!"周骥这般爽快回答。
林小齐眼里瞬间盈上了一层绚烂光彩,朝周骥灿烂一笑。
周骥几乎被儿子的笑脸晃花了眼。
最后,林小齐还是上课迟到了,不过,一下午,他都很兴奋。盼望着快点下课放学,晚上赶紧到来。
只上了两小节课,三点就放学了,晚上有演出,第二天就放元旦节的假,所有人都兴高采烈,开始为晚上做准备。
第九章
晚上的元旦晚会在艺术活动中心的大礼堂里举办。
大礼堂已经够大,但也只有五百来座,不是每个同学都可以进去现场观赏晚会,每个班只有十来张票,班级按照自己的方式发放,或抽签,或按照某次成绩之类,还有就是有特殊贡献的同学可以先得等各种方法,只要服众就行。许多人因为想去现场而出高价从拿到票的人那里购买,还造成不好影响,让班主任逮住处罚的。
虽然不能到现场,但是,学校里有现场电视转播,同学可以坐在教室里看电视转播,只是没有现场气氛而已。
林小齐要去做最后排演,还应学长要求帮忙做后台的部分事情,所以,从下午下课到表演之前,他忙得休息时间都没有,晚饭还是和工作人员一起吃的盒饭。
周骥有自己的事情忙,他不仅答应了林小齐要观看晚上的演出,还答应他第二天陪他去爬山,所以,下午不能回S城,他有太多事情要交代。
晚会在七点准时开始。
冬天的白天短,这时候已经夜幕降临,雾气降下来,将整个校园笼罩住,白雾中,辉煌的灯光,校园就像童话中的世界一般美好。
大礼堂里座无虚席,除去最开始的一阵喧嚣,之后就纪律严明,秩序良好,非常安静。
周骥有校方领导陪伴,坐在前排正中嘉宾席。
同学的纪律性让他知道这所学校办得不错,虽然脸上不动声色,其实,很为这次来学校满意。
礼堂表演用的舞台做得非常好,甚至灯光效果都颇专业。
开始是主持人的一大段开场白,男女主持人各一名,并不是一般学校里的简单凑合,主持人都是学校高三的学生,很正规地男生西服,女生是洋装礼服,靓丽般配,普通话标准到位,台词也写得上佳。
周骥看着就露出赞赏来,一边的主任介绍说这两位都是艺术生,已经参加完了大学入学的艺术考试,成绩优秀。
周骥点头称赞。
这所学校之所以出名,不仅因为教学质量高,还因为它在艺术生方面的培养,以及可以方便出国。所以,即使之后便是各所学校里晚会上的那一套,但也可以看出好坏和差异来。
无论是唱歌小品舞蹈以及各种乐器表演,表演者的功力明显要高一截。
林小齐的单曲演奏是第五个节目,为了让同学们喜爱并引起共鸣,并没有捡难的曲子弹,而是大众接受的一曲流行曲,周骥并不知道是什么曲子,但是,却有如听仙乐醺醺然欲醉的感觉,并不是林小齐的演奏已经达到了多么高超的水平,让绕梁三日,而是,林小齐出现在舞台上,便让他开始沉醉。
林小齐一身白色燕尾礼服,化了一点舞台淡妆,脸颊有些红,大大的眼睛带着水润光泽。
在女主持人的报幕声音里,从幕后走上台来,出来时,周骥明显能听到后面座位上的同学有一阵骚动,估计是有老师在维持秩序,才能让很快安静下来。
林小齐看到了周骥,朝周骥露出一个大大的明媚笑容,眼睛闪闪发光,勾着唇角,带着骄傲的自信的光彩。
他的微笑,让后面有女生都站了起来,拿相机照相,被老师勒令收起来才不满地坐下。
因为这出,林小齐又有些腼腆地低了一下头,坐到白色三脚架钢琴后。
周骥回以林小齐微笑,他知道他想要的是对儿子给予鼓励的微笑,只是,他的笑却超出了他以往会有的幅度,显得过于欣喜了些。
林小齐之后便再没有注意台下,试音之后,伴随着第一个音符响起,他便沉浸在了自己与钢琴的世界里,《菊花台》的略带忧伤的调子,林小齐微偏着头,半阖了眼睛,长长的眼睫掩盖了如黑夜一般深黑的眼瞳,然后,看着他缓缓睁开眼睛,眼里含着如同月光一般的流动的光彩,让人心悸心动,他的嘴角分明带着一丝笑意,这丝笑容在这忧伤的曲调里是不合时宜的,却又是如此地让人离不开眼,让人沉醉在那风华里,这丝笑容,像是夏日的清风撩人心动,是美梦里让人不欲打破的那阵甜蜜美好,像是看到了纯之又纯的天使展开洁白翅膀……
之后,他又轻微皱了皱眉,又敛了眼神……
大屏幕上将他的细致表情都展现出来,或是欣喜,或是忧伤,都是如此优雅,如此高贵。
周骥坐在第一排,距离林小齐如此近,他目不转睛,心跳在那轻柔而忧伤的曲调里按照他无法控制的速度增快,让他激荡,让他忍不住身体的颤栗。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那一向坚硬宛若岩石的心里已经种下了一颗种子,从此,那颗种子会在每一日的浇灌下渐渐生根发芽,被滋润渐渐长大,长得茂盛非常,让他想铲除也无法无能,它最后会开出美丽的花朵,发出令人沉醉不愿醒来的带毒芳香,让他永世无法逃脱,只能任由它结果,结出的果实无论是何种样子,他都无法抛弃。
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时候,却又是一个多么可怖的开端。
坐在大礼堂里的人都沉迷其中,无论是沉迷于音乐也好,无论是沉迷于那弹奏曲目的人也好,大家都有希望时间在这时候减缓,并想让这一刻一直停顿的渴望。
那些通过电视屏幕看到台上王子的人,周骥不知道他们对着自己儿子的影像有多么疯狂,痴迷的眼光,放肆的尖叫,在心里的幻想……
一曲弹完了,林小齐起身,在热烈的鼓掌声里,有人大胆地叫喊,"林小齐,我爱你!"
林小齐脸上现出惊愕的表情,腼腆地赧颜低头,随即又抬起头来,一脸微笑,到台前给大家一躬身表示谢意。
周骥亦在鼓掌,朝儿子露出赞赏的笑容。
林小齐脸上的笑容加大,看着爸爸,眼光在空中交汇,有一刻,林小齐觉得时间停滞,这个热闹的大礼堂里,只有他和爸爸两个人,而他爸爸会来给他一个拥抱,赞叹道,"不愧是我周骥的儿子。"
不过,周骥只是坐着,所谓拥抱,所谓赞叹,那是他的空想。虽然是空想,爸爸能坐在台下,已经让他足够高兴和满足了,今晚,是他最开心的一个晚上,最满意的一场演出。
周骥没有上台去,倒是有人跑上台去了,是两位大胆的女孩子。
其中一个女孩子抢了礼仪小姐手中的鲜花,跑到林小齐面前去,一把将花强硬递到林小齐怀里,力气大得将错愕的林小齐都推得后退了一步。这女孩子比较害羞,送完花就跑了。
第二个没有花,而是将自己的围巾要戴到林小齐脖颈上,碍于身高不够,有些勉强,林小齐便朝女生感谢兼友好一笑,弯了腰终于达成了这女生的愿望,只是人家不知足,加上大胆开放,拉着林小齐就在低下头的他的脸上亲了一口,林小齐被弄得窘得脸红到了耳根,台下尖叫声此起彼伏。
林小齐抬头正好对上周骥的目光,周骥脸上已经没了原来的笑容,变得有些阴沉,林小齐以为爸爸是认为自己风评不好所以生气了,于是,便有些紧张,低下头不敢再看周骥。
那女生放开林小齐,这才跑下台去,接受追过来的老师的教训。
幸好后面想上台来的人都被拦住了,林小齐才得以平安回到后台去。
周骥脸色后来一直不太好,搞得身边陪坐的校长主任不断致歉,说是要好好管管学校的风纪。
林小齐在初中的时候,在这所学校就因为弹一手好钢琴经常参加演出颇有人气,现在一副王子派头,更是迷得不少人晕头转向,从这天起,他被评为校园钢琴王子就没有让过座,成为学校里多年之后依然被传颂的神话般的人物。
看着林小齐被小女孩儿强吻,周骥心里就起了个疙瘩,阴沉的情绪让他直想站起身走上台去将林小齐的脸好好洗洗。不过,理智告诉他不能。于是,他只能沉着脸坐在那里,心不在焉继续看下去。
林小齐所说的会表演的第二首曲子——四手连弹,更是让周骥情绪差到了极点。
这个节目排在倒数第三个,林小齐还是原来那一身装束,只是上衣口袋里插上了一只艳红玫瑰,不知道他们后台开了林小齐什么玩笑,出来的时候,他脸颊上显然是被开玩笑后颇羞窘的红晕。
和他一起的是一位身穿粉红抹胸礼服长裙的少女,估计和林小齐同年级,两人十分默契。
看到两人搭档,周骥想得出来林小齐到底为什么会羞窘,估计是被开了和这个美丽女孩儿的玩笑,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能开的玩笑也就这样。
站在台上朝观众行礼之后,林小齐朝那女生粲然一笑,非常绅士地将玫瑰赠予那女生,躬身延请那女生就坐。
那女生是非常淑女地温柔一笑,接过玫瑰,这才走过去坐下,艳红的玫瑰被放在白色钢琴盖上,周骥看来特别刺眼。
林小齐随后坐在她身边。
之后两人弹奏中的默契微笑,还有手交叉的动作,频频对眼,都让周骥听不进他们所弹为何了,只觉得有些胸闷。
而他能够听到后面有人说两人郎才女貌十分般配之类,还说他们早是男女朋友关系,只是没有公开……
周延十三岁开始早恋,十五岁就私生活不检点了,周骥也没觉得有什么,甚至连他翘自己情人也不想管,现在林小齐被人说他身边的女生是他的女朋友,看到林小齐对待那女生绅士有礼温柔浅笑的样子,就觉得烦闷,他都不太明白自己心里到底在打算些什么了,难道林小齐多些这方面的经验不好吗?
还是,林小齐在他心里,就该是那个腼腆纯真的小孩子,不该长大成人,不该这么优雅迷人让女人心仪呢?
周骥也搞不懂自己的想法,只是觉得礼堂里人太多,空气不流通,让他觉得闷,想离开透口气。
没有等到林小齐弹完,周骥就给校长说了一声,便起身离席了。
校长要亲自陪同他,被他拒绝,于是只让学生工作的礼仪小姐帮忙带去外面呼吸新鲜空气。
第十章
从礼堂里出来,外面温度低,周骥礼貌地让那乖巧的同林小齐一般大小身穿旗袍的礼仪小姐回去了,沿着走廊下到活动中心侧面的小广场里,这里的路灯灯光昏黄,在夜晚的雾气里朦朦胧胧,栽种的茶花花朵繁茂,艳红地让周骥想到那架白色钢琴上的玫瑰,心里不太舒服。
他心里烦闷不仅是因为具体的事情,而是,他找不到自己烦闷的原因,这让一向沉稳威严心中无波的他感觉失常,必须要好好想想,所以要出来走走。
周骥绕着小广场走了大半圈,他出来时匆忙,没有穿上大衣,冰冷的空气,呼吸中便觉得颇冷。
正准备打电话让还在礼堂中的手下去给校长说一声他不回去了,然后离开,就听见一个清亮里带着些担心的声音,"爸爸!你怎么出来了?"
林小齐小时候的声音是软软糯糯的,即使是朝他使小性子闹别扭发脾气骂人,瓮声瓮气说话,也带着说不出的可爱乖巧,像是一只可爱的小猫,有大大的眼睛,柔软的皮毛,能在主人的心里挠出柔软的疼惜感;现在的林小齐早已经过了变声期,声音哪里会再是小时候的软糯,已经变成了少年的清亮明晰,是金玉一样的清脆带着明月一般的明亮柔软,可,就是这个声音更能挠人心扉一样,周骥在听到的时候,心不由得颤了颤。
周骥转过身,看到小跑过来的林小齐。他看着一身白色燕尾服的他,顿时舒了口气,想着以后的林小齐还会继续长大,声音会变成带上男人味,变得低沉一些,带上成熟男人的魅力,那时候,他的这个孩子,又会是怎样一种风情和魅惑,会让更多的女人为他发狂尖叫吗?
林小齐看到周骥毫无表情地将他盯着,心中忐忑,眼睛躲闪了两下,还是对上了周骥的眼睛,露出一点不好意思的笑容,说道,"爸爸,我的曲子都没有完,就看到你出来了,害得我后来都弹错了两个音,幸好秦竹帮我掩盖了下,不然,要出多大的丑啊!"
林小齐的话说着说着不自觉就带上了以前对周骥撒娇的音调,这个调子像片羽毛不断在周骥心尖上挠,让他一时间什么也没有说,他像是发不出声音来,因为他隐隐发觉了自己今晚上不对劲的原因,不过,他是不会向那方面去想的,他怎么会往那方面去想?
林小齐看爸爸没所表示,以为他是在生自己的气,上前拉住爸爸的手臂,他虽然长高些了,但还是只到爸爸的下巴,声音里带着些不安,问道,"爸爸,你出来做什么?我弹得不好,你不满意吗?生气了?"
林小齐是非常不安,因为这是他在爸爸面前第一次的台上表演,居然就让爸爸不满意了,那自己还自认为的骄傲自信和优点,又有哪一点能值得自己骄傲地昂起头来了。
林小齐是看着他爸爸起身离席的,当时就错愕惊讶了一下,以至于弹错了音,之后,心里就开始忐忑起来,脸上原来是笑容满面,后来都变得蹙眉带上清愁了,曲子弹完,还来不及接受礼仪小姐送上来的鲜花,就慌忙下台。
看到林小齐脸色不太好,学长学姐们都关心地询问他出了什么事情,林小齐什么也没说,就跑出了活动中心,穿着一身表演时候的衣服,沿着活动中心寻找爸爸,担心爸爸是不是不开心回去了。
林小齐的手触到周骥的手,周骥才发现这孩子一双手冰凉,在路灯下,看到他鼻子也冻得通红,嘴唇都冻紫了。
林小齐方才找人找错了方向,以为爸爸是要回停车场去,所以从另一边找的,在那边没有找到才来这边,所以,其实已经在外面找了十几分钟了。
他身上就只穿了燕尾服的三件套,在有空调的活动中心里还可以,出到这夜晚温度零下的室外就冷得发抖了。
周骥发现了儿子的问题,将林小齐半搂到怀里来暖着,责备道,"你穿成这样跑出来做什么,小心冻病了?"
"你不是也才穿这么点!"林小齐小声控诉道,握着爸爸的手,又往爸爸宽阔温暖的胸膛上靠了靠,"你出来做什么的?难道真是我弹得太差,伤了你耳朵,让你忍无可忍只好出来了?"
林小齐的话语里带着玩笑的口气,却也不安,周骥摸摸儿子的头发,"你弹得很好,是那礼堂里人太多,呼吸不畅,出来透口气。"
"里面人的确太多了,不过,你坐前面还好啊,坐中间的才闷呢!"林小齐嘟着嘴在爸爸身边闷闷地说道,虽然在别人面前做出一副高贵王子风度翩翩的样子,在爸爸面前永远是那个会撒娇会哭泣的小孩儿。
周骥没有回应他,而是打电话让属下将大衣等东西拿来。
林小齐大大的黑溜溜的眼睛转着看雾中的校园的美丽夜景,等爸爸打完电话了,才继续抱怨道,"你在我的节目上离开,我都以为是我的问题,唉,你真是的,出来都不挑时间。"
知道不是自己演奏的问题,林小齐抱怨地理直气壮了。
周骥笑了笑,搂着儿子的肩,带着他往活动中心的方向走,不经意问道,"和你一起的那个女生是谁?你的同学?"
"秦竹吗?是高二的学姐。这是我和她第一次合作,只练习了两个星期,还不是每天都练习,就能像这样了,她是和我默契最好的一个,以前从没有遇到这样和我节奏相和的人……"说起自己的演出,林小齐喋喋不休,脸上洋溢着青春的骄傲的绚烂的光彩,音调欢乐,对着爸爸带着些炫耀,希望得到表扬的期许。
周骥却没有表扬他,甚至没有应和他,搂在他肩上的手一用力甚至将林小齐抓痛,林小齐停下话头,惊讶地看向爸爸,问道,"爸爸,你是不是不喜欢听我说这些?"
周骥这才发现自己方才用力抓痛了儿子,放松了力道,露出安抚的笑,道,"没有,只是,你说这些我也听不懂,还是不要讲了,我听到有人说你和你的那个搭档在谈恋爱,是这样吗?"
林小齐听周骥问起这个,还没有谈过恋爱的纯情又羞涩的男生,马上烧红了脸,从鼻腔里发出有些嗔怪的声音,"哪里有,爸爸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怎么能不问这个,这不是关于你的大事?"周骥看着儿子这般羞赧又躲闪的口气,就知道儿子恐怕是对那个叫秦竹的学姐有意思。
周骥心里闷闷地直想抽烟发泄一番,他理所当然将这种莫名其妙从没有遇到过的可说是吃醋嫉妒的感觉当成是儿大不中留,想着女人就不顾老爸的那种感概和伤怀。
林小齐的确对学姐有意思,但是,无奈初中写情书受过一次打击,并且学校里禁止恋爱,在恋爱的人也是地下恋情,他实在没有勇气再去写情书对学姐表明自己的心意,每次,只在别人的玩笑声中红脸,羞赧地不知如何是好!然后,抓住一切机会和学姐相处,为能够见到她,和她说上话感到高兴,这次四手连弹也是他在知道学姐也会弹钢琴之后前往邀请的,两天才有一个小时的练习时间,但是,这样短暂的相处已经足够他欣喜,足够他回味,让他在床上辗转反侧,在梦里也露出笑容。
"没,没有啊!学校禁止谈恋爱的,我们没有!"林小齐低头答完,他自己就能感觉自己的脸红得冒热气了。
儿子的表现和表情这么明显,周骥哪里还用怀疑,林小齐明显是喜欢那个叫秦竹的女生。
看儿子羞答答像个小媳妇,周骥心里不舒服地哼了一声,林小齐抬头来看他,他冷淡说道,"就这么点出息,一个女人而已。"
林小齐不高兴了,嘟嘴瞥着爸爸,带着责难地问道,"怎么不出息了,像你一样情人一大堆就出息了?"
周骥心里本来就不爽快,被儿子这样一责难,就更不爽快了,声音冷得比室外的空气温度还低两分,"我情人一大堆是我的事,你作为儿子就是这样同父亲说话的?"
林小齐一下子推开周骥,站离他三步远,紧抿着唇盯着爸爸,眼里是明显的深沉的伤痛,半天才艰难出口,"你自己风流你当然不知道有什么问题,可我难过,你别的儿女也难过,你那些情人估计更不会觉得好,难道感情不应该就只是两个人的事情么,怎么能够让那么多人来分享,你明明当年有妻子还有儿子,还要和我妈妈在一起,还要把我生下来,你都没想过,我长大后会怎么想么?我告诉你,我觉得伤心,我讨厌我是别人的私生子,我讨厌连告诉别人我爸爸叫周骥都不能,因为别人会问我为什么不姓周。"
"你从来都不知道我多么讨厌你这一点,你总是这样,根本不专一,女人对你是什么,就是供你玩弄的对象么?我是没出息,我这一辈子就只会爱一个人,只和她一个人在一起,不会背叛她,只会和她一个人生孩子,会好好养孩子,爱孩子,才不要像你这样,你的话让我觉得恶心,我讨厌你这样。"
林小齐虽然身体已经长大,可心里依然是那个只会对爸爸不断说"我讨厌你"的别扭伤心又执着的好哭的孩子,越说情绪越激动,盯着周骥,泪水不断往下掉,看到周骥沉黑着脸,眼神幽深不动声色,就让他更加难过,爸爸就是这样一个自私又不懂别人的人,他能够怎么样呢?
林小齐哭着有些抽搐起来,眼睛也变得红红的。
周骥长叹口气,虽被他的话侵犯了威严,扫光了面子,心里毕竟心疼他,心疼他从小没有了母亲,心疼他的那些孩子气的伤心,掏出方巾上前轻拭他脸上的眼泪,林小齐开始别扭地把头转开了,看到爸爸的手顿在眼前,又将脸转了回来,让爸爸给他擦了眼泪。
无论怎么看不惯爸爸在这方面的行径,但他永远都是自己的爸爸,不管怎么生气怄气,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爸爸虽然感情不专一,但他毕竟花钱养育自己,自己作为儿子,这样说他让他不堪,也不对。
林小齐伸手拿过周骥手里的方巾,狠狠擤了一把鼻涕,把方巾拿在手里,低着头闷闷说了一句,"爸爸,刚才我有些激动,对不起!"
周骥黑沉的脸松懈下来,将低头无助站立的儿子搂到怀里来,拍了拍他的背,沉着声音说道,"爸爸这样你看不惯是应当的,可这是我的生活方式,我不想改变,以后不要说这些来伤害我们父子感情了,你永远是爸爸的好儿子,爸爸即使再忙也是把你放在心上的,比那些情人要重要很多。"
林小齐撇着嘴靠在爸爸肩上不说话,虽然那句"你永远是爸爸的好儿子"让人感动,可前面那句话是什么烂逻辑。
林小齐强压下心酸,不敢再哭了,一来他长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随便哭闹;二来,眼泪把爸爸的西服弄湿了也不好,小时候好像糊花过爸爸很多套西服,都是害他以后再不能穿,想到小时候自己一把鼻涕一把泪往爸爸衣服上蹭,让爸爸皱着眉头拿自己没有办法的样子,林小齐心里瞬间轻松了,甚至有想笑出来的冲动。
刚才还发着脾气,此时又这样,林小齐想,自己还真是一个情绪多变的人啊!
保镖早拿了衣服过来,只是站在远处不敢过来,林小齐方才骂周骥声音颇大,他听到了其中几句,那可都是大伤老板面子的话,听到了对自己可没有一点好处。
看着两人吵架完毕,已经在上演父子情深的戏码,保镖才走到两人面前,"老板,东西都拿来了,也和校长打了招呼,说不回去了。"
周骥点点头,将大衣接过来,自己没有披上,给单薄的林小齐套上,在林小齐还红红的带着闪闪光芒的眼睛的注视下,牵上他的手,道,"回公寓去吧,不要回礼堂了!"
"可我还要领奖呢?"林小齐说道。
"领什么奖,回去了!"周骥霸道地拉了儿子往教师宿舍走。
他下午的时候去看过林小齐居住的公寓,奶妈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佣人,虽然公寓空间太小,东西不够精细,别的倒是让他满意的,挑不出毛病。
林小齐早产,生出来后,母乳喂养最好,林婕当时奶水不好,加上她要保持身材,也不愿意用自己的奶喂孩子,便找了奶妈,叫奶妈会让别人以为陈妈有多大年纪,其实也就才四十来岁,只是身体很胖,看不出苗条和美丽来,叫陈妈也很贴切。
第十一章
周骥的大衣对林小齐来说太大了,袖子将整只手都拢住,下摆到了膝盖以下,深黑的颜色,林小齐觉得自己穿起来一定非常怪异,说不定走起路来笨拙地像只企鹅。
不过,他心情非常好,衣服上有淡淡的爸爸身上的味道,很淡的烟味,还有一点男香的味道,和爸爸身上特有的成年男人的味道,温暖的,安心的,让人沉醉……
林小齐紧紧拉着周骥的手,周骥的手掌宽大温暖,有力有节,干燥不失温润,手指肚上有些微茧子,他轻轻磨着,在自己柔嫩的手上留下舒服的痒痒的感觉。
周骥被林小齐这样磨手指肚的小动作弄得心神有丝荡漾,毕竟,这种动作比起像儿子的亲近动作,更像情人之间的亲昵。
这么冷的夜晚,周骥觉得能被儿子这样摸起来一把火,赶紧手上一用力,将儿子的手紧紧握住,不让他再那样挠人心痒地动作。
林小齐被爸爸紧紧握住了手,心里甜蜜蜜的,刚才和周骥之间的摩擦早消弭于无形。
他侧过头看爸爸的侧脸,在夜晚校园里的路灯下,轮廓鲜明,挺鼻薄唇,唇轻抿着,形成一种坚硬的让人无法揣测的线条感觉,下颌幅度硬朗,让人觉得他坚毅而沉稳,值得信赖和依靠……
林小齐想,爸爸真的是很迷人的男人,难怪他能有那么多情人,爸爸滥情,估计也与他这般迷人有关系吧。
林小齐其实并不知道周骥在外有多少情人,有多少私生子,或者有多有钱,有多么有权势地位,他所知道的关于周骥一切,都是从奶妈处得知的一点点,然后根据周骥来看自己时和手下说的话,或是打电话时所说推断出来的,他说周骥情人多私生子多,最开始也只是他的小孩子脾气的生气乱讲,但是,周骥从没有辩解过,便是默认了,根据自己就是私生子,于是,林小齐就认定了他爸爸在感情方面不专一,滥情,养很多情人,还有和自己一样的很多的私生子……
感受到林小齐的直勾勾的目光,周骥看向他,问道,"怎么了?"
林小齐慌忙将目光转开,别扭道,"爸爸,我觉得你长得挺帅的!"
周骥错愕了一刻,他想想,他好像从没有听别人这般说过他,因为不会有人赞扬他的外貌,也不会有人敢说到他的长相上来。
于是,当他从错愕中反应过来的时候,便低声笑了,对于林小齐的表扬之词,他觉得很受用,相询,"你这么想的!"
甚至他说话的声音里带上了掩盖不住的欣喜,不像一个年近四十岁的商场呼风唤雨沉稳练达威严不容侵犯的男人,倒像年轻了二十岁的还带着少年心性的大男孩儿;而表扬他相貌的也不是他的从小养大的儿子,是他的可爱的小情人;甚至那话也不似林小齐用别扭的口气说出来,而是情人捧着他的脸用了娇声细语。
"是呀!很帅的!"林小齐又重复了一遍,这时看向他爸爸,眼里带上了盈盈笑意。开始时候别扭是怕爸爸这样的人不喜欢别人这么说,现在看到爸爸听后高兴,便没了顾忌,大声道,"比我见过的别的男人都帅!"
其实,他明白,他爸爸并不能用他所说的传统意义上的帅来形容,但是,除了这个形容词,他又想不到应该用哪一个词语。
被儿子称赞,周骥只觉得胸腔里有一股气流,就是传说中的那丹田盈满一般的温暖畅通感,他从没有此时这么莫名其妙的开心过,一向冷漠深黑的眼里盈着柔软的光,在路灯的反射下像是黑黑的带着暖意和善意的黑曜石。
他忍不住不将高兴表现出来,甚至不由自主将林小齐的手抬起来,当拿到唇边要亲吻的时候,才发现不对劲起来。
于是,林小齐被他抬起来的手就被他顿在那里了,他的心里突然变得复杂,他其实是如此渴望着就这样亲吻下去。此时,他像是要明白,以后他知道,并且那样清晰明白的心情,此时他的那种感觉是朦胧的,于是,他愿意用自己只是习惯成自然来解释,但是,他自己也知道,他从不对他女伴做出这么亲密的行为。
周骥不会让林小齐或是自己觉得尴尬,很随意自然地又把林小齐的手放下去了,还加了一句,"快回去吧,你的手很冷。"好像刚才的那不自然动作就是为了试探儿子手的温度一般。
林小齐也就被他转移了注意力,他刚才根本没有注意到爸爸的反常。
"爸爸,你觉得我今天的衣服怎么样?"走上那座被同学们美化的叫做"小玉儿"的桥时候,林小齐微笑着问道。
"很好!上次奶妈打电话来说要预约裁缝,就是这套衣服。"周骥记得奶妈打电话来说的关于林小齐的每一件事情,虽然,他的别的事情很忙。
"嗯,就是,花了很多功夫,不过,我觉得我还要长高,再过段时间就不能穿了,唉,真浪费!"林小齐笑意盈盈地用这般故意带着幽怨的语气说道。
周骥知道他是在心里高兴,应该是因为自己说的他那一句"很好",还有就是他自己说的他还要长高,周骥顺势接了话,"长高了再做合身的就是!"
林小齐微嘟了嘴,他为爸爸没有猜到自己心思表示不满,"这么麻烦才做的一套衣服,平时又不能穿,过段时间也不能穿了,当然要好好留作纪念了,要——留——些——照——片!"
林小齐故意把最后那几个字加重加长,周骥因为儿子的可爱笑了,宠溺道,"好,留些照片,你要怎么留照片?今天不是留了影像,去学校要来就行了!"
说到这里,周骥又想到儿子在舞台上的样子,当然也就想到了那些还是小孩子的女娃儿,还有人跑上去强吻了一口,她们的话语和尖叫声,还有,和林小齐四手连弹的那个所谓的学姐,林小齐那般受欢迎,这就让他心里瞬间又泛上了烦闷。
林小齐依然开心,没有注意到爸爸的神情已经没有了刚才的轻松,而是蒙上了一层阴沉,他高兴地说道,"那个影像是影像,我要些别的,要和爸爸一起照些照片,好吧?好吧?爸爸?爸爸?"
林小齐说到后来,就回到小孩子时候摇着爸爸的手臂或是腿,此时摇着周骥的手,这般撒娇。
那股烦闷在林小齐故意的娇声里瞬间消失,被柔软的蜜意与温情代替,周骥带着笑意郑重答道,"好,你说了算。"
林小齐得逞般的开心笑起来,因为爸爸并不喜欢照相,以前要和爸爸拍照片,总是被拒绝,所以,这次他能答应是多么不容易啊!林小齐还记得很小的时候,自己拿了相机玩要给爸爸拍照片,爸爸拒绝了,自己依然强行拍照,被揍过屁股的,不过,那时候的事情都好遥远了,遥远地想起来的时候,只能用怀恋的微笑,只能在心底深处感受那个时候的即使被揍得哭叫的温馨和温暖……
第十二章
公寓里只有两间卧房,林小齐想着好多年没有和爸爸挤一个被窝了,打着如意算盘,于是宣称时间太晚坚决不愿坐车回长夏山庄去,并且要爸爸也留下来住公寓。
房间不够,保镖和司机去住了宾馆,周骥看林小齐使浑身解数劝说他,最后也只好答应林小齐的要求,留下来和他一起睡一晚。
奶妈做了夜宵,先两父子坐下来好好吃了些东西,林小齐便去泡澡去了。
林小齐回来时就打了电话让一个关系好的学长帮忙收一下自己脱在活动中心里的校服,然后向他询问了演出后来的情况,他当然是被狠狠数落了一顿,之后他的奖状也是别人帮着代领的。
林小齐穿着一身浅蓝带着维尼熊图案的睡衣从洗浴间里出来,脸蛋干净白皙,带着水汽,泛着浅浅红晕,水红色的唇紧抿着,半闭着眼睛,长长的眼睫带着湿意,甚至还挂着水滴,边走边用毛巾擦着头发,虽然是擦着头发,头发上的水滴依然在往下面掉,将睡衣都滴湿了好几块。
周骥正在看晚间新闻,就听到奶妈无奈的嗔怪的声音,"小祖宗喂,你这头发擦得,说多少次都没用,你先擦干一些再穿睡衣,不然衣服穿上又湿了。"
周骥听到奶妈的话,转头去看林小齐,。
林小齐半阖了眼帘,正朝奶妈笑,"知道啦,知道啦!"
周骥朝林小齐招手,"过来!"
林小齐一把扯了头上的毛巾,走到周骥身边去,"爸爸,什么事?"
奶妈拿了另一块干毛巾过来,宠溺地责怪着,"你看你看,头发都没擦干又不擦了,看你明天不头痛,说冬天要用电吹风吹头发,你又说伤了头发不用,还是小孩子,哪里用这般注意这些,你看,老爷都是用电吹风的……"
林小齐听着奶妈的唠叨,坐在爸爸身边,咬着下唇苦着一张脸,不敢出声。
奶妈还要继续叨絮,周骥看儿子那苦瓜脸,便将她手中的毛巾接了过来,吩咐道,"你先去做别的事情吧!"
奶妈这才走开了,林小齐长松了口气,把脑袋凑到爸爸面前去,让他帮着擦。
周骥就知道这孩子故意的,开始伺候儿子擦头发,林小齐享受地闭起眼睛,喃喃道,"爸爸,你的手艺真好,擦头发很舒服。"
周骥看儿子像只小懒猫,闭着眼睛神情享受声音慵懒,身上的睡衣是奶妈买的,符合了奶妈对乖宝宝林小齐的幻想,绒绒的非常可爱。
周骥看着这样的林小齐十分喜欢,心里暖洋洋的,这狭隘的陋室也让他觉得因为有儿子在,变得比富丽堂皇的宫殿来地更加让他满意。
周骥等从长夏山庄里送了睡衣及换洗衣物一应东西过来才能去洗澡,林小齐赖在爸爸身上,将自己的头枕在他腿上,和他说明天早上去爬山的问题。
明天是元旦节,学校放假,于是,林小齐班上就组织了不回家的同学一起出去爬山,然后在山上的农家乐里唱歌吃午饭。
但是,既然爸爸答应了要和自己一起爬山,林小齐就准备把这个班级活动给翘了,和爸爸两个人去爬山,中午让爸爸带着他去吃大餐,下午穿上自己这一身好不容易才能穿一次的燕尾礼服和爸爸去影楼照相,留下他现在还算满意的样子。
林小齐将第二天的所有事情都安排地妥妥贴贴,说这些细枝末叶的事情时倒是精神十足,眼睛闪闪发光,带着期待,好像现在不是晚上,而已经是新一天的开始了。
周骥低头抚摸儿子的头发,看他的脸,带着笑意打趣道,"你时间安排地这么妥当,事情也想得周到,以后直接去公司做我秘书好了,一定比我现在的秘书称职!"
林小齐为爸爸这样的话瞪了他一眼,故意阴阳怪气说道,"怕是长得不够好看,爸爸不会要!"
林小齐是知道的,爸爸有好几位秘书,估计都是女的,因为接过他电话的两位是女的,声音是那种柔柔的媚媚的,林小齐想起来,心里就不太好受,因为他想到了爸爸的不够检点的生活方式,以致认为他爸爸估计会吃窝边草,和那秘书姐姐有不正当关系。其实,他这是污蔑了周骥。
周骥为林小齐嘟着嘴,捏着声音说话的怪样子给逗笑了,拇指轻轻划过儿子的脸颊,触手光滑细腻,像是软玉一般,吸着手指像是不让它离开。
对比着林婕的照片,林小齐和她长得非常像,但是,男女不同,于是,还是有些差异的。林小齐现在是少年时候最美好的年华,纯净而明媚,一双眼睛最迷人,大大的桃花眼,略微上勾的眼尾,黑黑的眼瞳,里面是完全干净而单纯的色彩,像是没有受过一点污染的从圣山上融化下来的春水一般的明净澄澈,被它望着的时候,心被不由自主地柔软,迷醉在那一汪春水里。
周骥手指抚上林小齐的眼睫,林小齐干脆闭上了眼睛,让爸爸带着茧子的手指抚摸,那样的有些粗糙的感觉抚过细腻的皮肤,麻麻痒痒的,非常舒服。
林小齐舒服地喟叹了一声,在爸爸腿上动了动。
周骥看着像小猫一样享受的林小齐,笑着说道,"小齐长得像林婕,不像我,很好看!"
林小齐睁开眼睛看他,嘴角勾起笑意,"真的?"
"真的!让奶妈来说,他也会说你好看的。"周骥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怎么这么爱美,初中的时候时常说要减肥,嫌弃自己太矮太胖,现在甚至为了头发连电吹风都不用,不知道以后长大了会怎么样。
想着林小齐长大后的样子,周骥脸上的笑容更加温柔一些,只是,手指抚摸到他的左边脸颊,白皙柔软细腻的皮肤上,有一条小小的凹线,不仔细看看不出来,用手指摸的时候,能够明显地感觉出。周骥知道,这个是他夏天的时候,生气用烟灰缸将林小齐脸划伤的,他当时没有太留意,离开山庄后,奶妈打电话说林小齐脸上的伤口很明显,却不愿意上药,之后就留了疤,十几岁的少年,恢复能力很好,伤口长好了伤疤并不明显,但是,周骥抚摸着,还是觉得挺愧疚,甚至是心疼,这个孩子毕竟不是像大儿子周延那般没心没肺到处打架闯祸,他是个文静柔弱的孩子,以后再不能做出让他受这般伤害的事了。
感受到爸爸不断抚摸左边脸颊,林小齐知道爸爸在抚摸那道浅浅的伤疤,他想起上次和爸爸吵架的事情,想到每次和爸爸相处的时间好少,可他依然将很多时间浪费在和爸爸的争吵上。
十六岁,最是那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林小齐突然觉得挺忧伤。
正黯淡了神色,闭上了眼睛,通过眼睑感受到了光影的变化,他知道爸爸低下了头,脸颊上突然感受到一个温软的触感,他知道是爸爸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接着是爸爸略低沉带着磁性的轻柔声音,"爸爸那时候不是故意的,没想过要把你砸到,爸爸向你道歉。"
林小齐睁开眼睛来,黑漆漆的一双流动着光彩的眸子里带着感动,开口道,"我已经不怪爸爸了。等以后我再长大一些,脸上的伤就会全都消下去的,现在不是就不怎么看得到了吗?"
周骥摸着那痕迹,"去医院看看用药抹抹,是不是会好得快些?"
林小齐在爸爸腿上又动了动,伸手自己摸着那痕迹,笑道,"不用了,才半年就要消了,等再过半年,一定看不见的。"
周骥看着儿子这摸着脸的样子,顿觉他这个样子带着些让男人心动的媚气,于是,一把将林小齐从他腿上拉起来,拍了拍他的背,声音恢复成平时的样子,"小小年纪,就是个没骨头的家伙!要把我留下来,打电话去问问,怎么东西还没有送来?"
林小齐笑着去打电话询问给周骥送的东西都到哪里了,怎么还没有到。
其实,他现在很为自己的样貌满意的,在这方面他很有自信,而且,颇自恋的十六岁的林小齐相信即使自己脸上有道更长的疤也掩盖不了他的帅气。
第十三章
自林小齐读初中后,再没有在周骥面前撒娇要缠着和他一起睡,现在这么大个人了还要和爸爸挤一张床,实在是他认为爸爸这半年来太过分了,顾着生意根本不来看他,而且,暑假的时候还把他的脸划伤了,现在爸爸要和他挤一张床完全是要他应该的补偿。
林小齐只穿了一条小内裤,裹在被子,为了保证足够的睡眠,不要影响身体发育,平时他是必在十一点之前睡觉的,今天因为爸爸来了,此时已经十二点过才睡,早呵欠连天,睡眼朦胧。
林小齐的床是双人床,奶妈也准备了两床被子,睡在床上的两人各盖一床,周骥关了台灯,林小齐眼睛撑开一条缝,这所学校在长夏城靠郊区的地方,夜深的时候,教室和学生宿舍都有关灯管制,于是,此时到处灯火俱灭,黑暗而安静,但他觉得他能够在黑暗里看清爸爸的脸,知道他脸部是怎样的轮廓,知道他的鼻子和嘴唇是怎么样的形状,下巴的线条如何,他裹着被子又朝爸爸身边靠了靠,强烈的睡意袭来,声音含混不清,"爸爸,我想和你盖一床被子可以吗?"
林小齐的房间采用天蓝色的色调,头顶的天花板上甚至有粘贴上的星空的图案,那是一种带着荧光的墙纸,在这样的暗夜里,从外面些微光线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让她们闪现出晶莹的温柔的光,美丽而柔和,好像就是真正的温柔的银河就聚在头顶。
这些都让周骥有一种说不出的柔软的感觉,房间里有插花的淡淡香味,但是,只要睡在床上,感受到的便不再是别的味道,而是林小齐身上那股让人安心的带着甜腻的些微奶香,这种香味让周骥那一向坚硬的心像是软化成了水,而且还随着那香味在鼻端的充斥荡漾而荡漾着。
林小齐含糊而朦胧的软语响在宁静带着甜香的房间里,周骥侧过头看向林小齐时,精神几乎全部陷入睡眠的林小齐身子自动向爸爸的方向蠕动,周骥借着些微光亮看清林小齐那孩子气的稚嫩脸庞,嘴角勾上宠溺笑意,将自己的被子掀起来,把林小齐裹进来,林小齐满足地靠上爸爸这个大暖炉睡觉。
冬天的时候,能够不用空调就不用,为了孩子的健康着想,周骥便把空调关了。
林小齐身子光溜溜的,小时候是圆滚滚肉乎乎,此时却一身排骨,没有多少肉,周骥一模上去,就是滑不溜手的感觉,林小齐开始的时候还不适应和别人睡一起,睡梦里乱动了一阵,之后估计是爸爸身上的味道让他觉得安心,体温让他满意,就像只八爪鱼揽上了周骥。
周骥很少和人同眠,儿子身上的奶香却让他睡眠质量极好,怀里一个光溜溜暖乎乎香喷喷的身子,一大早醒来的时候,很容易就起了反应。
周骥看着林小齐安睡的脸,红通通的脸颊,习惯性向上翘一些的粉红嘴唇,长长的眼睫既密且长,形状良好,挺直的小鼻子,脸上没有任何修饰的痕迹,干净美好。
把睡得安稳的林小齐从自己身上扒下去,这才起身先去洗手间了,虽然男人早上出现这种状况再正常不过,但和儿子一起睡的时候,出现这种情况还是让人尴尬的。
林小齐是被奶妈摇醒的,昨晚睡得晚了,早上就要比平时醒得晚。
空调关了,房间里冷很多,没有周骥这个大暖炉,些微清醒的林小齐冷得缩了缩身子,把被子裹紧一些,伸出手还要去抓另一床被子加盖上来。
奶妈顺手将那空在一旁的被子抽过来搭在林小齐缩成一团拱起的被子上,皱着眉头,有些犹豫地说道,"小齐,快起来,老爷说他有急事要回去处理,早饭都来不及吃,你快起来送送他。"
奶妈知道林小齐有多么粘他的父亲,有多么希望能和父亲有更多的时间相处,这么多年来,他每次在周骥来之前很多天就盘算着爸爸来了要和他说些什么话,要和他一起做什么事情,在爸爸刚走,就数着日子算下一次爸爸来是什么时候,可是,周骥哪里有多少时间来陪他,哪次不是下午来了,第二天一早就要离开,和儿子在一起的时间每个月就是那么几个小时,林小齐是奶妈带大的孩子,在心里,他不仅是自己伺候的少爷,已经完全等同于自己的亲子,在头天晚上,林小齐那般高兴和周骥商量今天的行程事情,而一大早,又要告诉他爸爸马上就要离开,不能陪着他去那些地方了,无论是谁都不能忍心的。
林小齐还没有彻底清醒,听到奶妈的这句话,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在被子里蠕动了一下,从鼻腔里发出含糊的哼哼声。
等奶妈的话在脑子里打了几个转,一遍一遍地刻画加深,到最后终于明白其中的意思,并且一并明白奶妈为什么不是用中气十足的呵斥他起床而带上安抚和怜惜的意味,用这样的犹豫的带着心疼的语调来叫他。
林小齐一下子清醒,眼睛倏地睁开,带着水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声音有些艰涩,"爸爸,爸爸他又要走了?不是说今天会留下来的吗?"
"老爷有事情……"奶妈说了一句,看到林小齐那副伤心的样子,就说不下去接下去的话,将林小齐的衣服拿过来放在床上,正要劝解他,周骥就从外面客厅进来了。
奶妈看了周骥一眼,又看了看林小齐,没有来得及说接下来的劝解的话,垂头出门去了。
周骥也知道自己马上离开会让林小齐伤心,但是,他也不得不走,而且,在他心里,他一直是觉得,儿子以后什么时候陪都可以,可有些事情是等不得或是不能耽误的,所以,他总是撂下儿子,去处理自己认为不能耽误或是必须去做的事情,并认为这才是男人该有的处事方式,不然,他哪里能有现在的成就。
林小齐躺在床上没有动,看到周骥进来,赌气地钻进被子里,将整个人都躲在里面,甚至连呼吸都不想呼吸,只觉得此时闷死自己也好。他其实是在看到周骥那一霎那,眼里就浮上了泪水,他讨厌爸爸总是这样,给了他希望,又将这希望随意打破,让他伤心失望,心里的伤心和烦闷让他不想见到爸爸,而且,也不想让爸爸看到自己蓄满泪水的软弱的眼。
周骥坐到床沿上,伸手要将林小齐的被子掀起来一些,"小齐,这样不会闷着么?"
林小齐将被子抓得紧紧地不让周骥抽动,咬着牙不发出声音。
"小齐,爸爸有重要事情要回去处理,今天不能陪你去爬山了,你原来不是定的和班上同学一起去的吗,那今天和他们一起去也是一样的。"周骥想到头天晚上林小齐欣喜雀跃安排今天行程的脸,也颇愧疚,于是,放柔了声音安慰。
林小齐心里难受,勉强忍住哭泣,在被子里带着怒气地嗡嗡说道,"你要走走你的,我不要你管。"
周骥知道林小齐生气了,但是,孩子就是这样的,怒气来得快也会去得快,而且,他这样的生气多是一种使性子的赌气,周骥并不特别在意,在林小齐拱起的被子上拍了拍,说道,"你们过不了多久就放寒假了,我派司机来接你到S城里过寒假吧!到时候,爸爸一定陪你,你想去哪里,想做什么,爸爸都陪着,这样可以么?"
就知道爸爸又是在开空头支票,但是,拥有这样的空头支票总比没有的好,林小齐一边伤心赌气,一边愤愤然地在心里责怪总是不信守诺言的爸爸,但也只好妥协。
林小齐在被子里憋得难受,将头露了出来。
周骥看林小齐一双红通通的眼,里面含着委屈责怪,清亮的泪水在眼睛里蒙上了一层却没有掉出来,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
周骥俯下身在儿子额头上亲吻了一下,心里充满疼惜,他甚至想,要不今天就留这里好了,但是,性格刚毅,处事果断的他,想到不能因为陪孩子爬山这种事情就耽误了其他大事,不能犹犹豫豫下不了决心,于是,就狠下心将那要留下来的心思压下去了。
爸爸走出房门的时候,林小齐只能眼巴巴看着,心中苦涩,也只能在嘴里一再强调,"寒假的时候,你不要忘了刚才的话。"
林小齐没有穿衣服去送周骥,但他还是睡不着了,在床上呆呆地躺了会儿,打个滚趴在枕上的时候,便看到了床头柜上那一个晶莹洁白的千层佛手螺,伸出手去将那海螺拿到手里来,海螺带着空气的冰冷的气息,触手冰凉,也不管那海螺是多么冷,他将它贴到耳朵上,倾听里面的声音,"呼呼呼""轰隆隆"地是海风的声音,像是来自遥远的地方,从海底深处传过来一般。
这个海螺是他小时候,爸爸带来给他的礼物,他喜欢将这个海螺贴到耳朵上听声音,他还记得第一次听的时候,那时候,他还那么小,里面的声音那般巨大,轰隆隆像是惊涛巨浪,他被惊到了,赶紧跑到爸爸面前去,硬要贴在他耳朵上,让他也来感受一番这个小小海螺里的神奇,爸爸那时候说的是,海螺是从海里来的,死的时候留下了眷恋,所以,就将海的声音装在了自己的肚子里,当时的林小齐信以为真,觉得这是多么神奇的事情啊。
当然,现在已经长大的林小齐知道海螺里面的声音并不是它因为眷恋装下的海的声音,凑在耳朵上面听到的是人体内自己的气息通过海螺的反射和扩大,变成了海一般的悠远深邃的声音。
林小齐听着海螺里面的声音,想到以前和爸爸相处的一点一滴,眼里的伤痛渐渐越聚越多。小小年纪,已经轻蹙着眉头,仿佛是历经世事的苍凉般的寂寞而忧郁。
他轻轻呢喃:小海螺啊,要是你里面真的能够装得下眷恋,那么,你就装我的吧,然后爸爸听到了,下次是不是就会留下来了。
楼上的老师家里已经在迅速起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林小齐翻身望着天花板上的星空,那星空没有夜晚里的美丽,显得空洞而沉郁。林小齐突然想到,他这样总是在等着盼着爸爸的到来,就像是读过的宫怨诗里的怨怼忧郁的女子,唉,他可真是一个可怜的人啊!
自怨自艾的林小齐心情好些了,这才起了床,本来赌气不愿意出门的他,后来还是在同班同学来电话的催促下和他们一起去爬山唱歌去了。
虽然不是和爸爸一起,心里总有些不如意,到下午回来,想想,还是玩得颇好,也没有辜负这个新年第一天。
第十四章
期末考试完的当天,周骥就让人将林小齐接到S市他自己的别墅里来了。
他能这么快地让人去接儿子,倒不是林小齐打电话提醒催促他,而是自从那天去林小齐学校看他后,他就觉得自己有些变化,变得更在乎儿子一些了,以前虽然也会想想儿子,但这一个月里却比以前想得更多,想到他离开那天早上,林小齐眼巴巴望着他的样子,眼里蒙着层水汽却硬是没有哭出来,估计本来是要和他吵上两句的,最后却只说了让他不要忘了承诺这句话。
周骥还记得很多年前,那时候,林小齐才几岁,小小的一团,每次他离开的时候,车已经开出老远了,林小齐还在奶妈怀里撕心裂肺地哭叫,他现在脑子里仿佛还能绕起那时候林小齐的声音,他的哭叫,他叫着"爸爸不要走"。
渐渐地,林小齐长大了,不再像以前那样爱哭,每次,只是站在前庭里,看着他的车开走,然后转身回屋里去。
想到这些,周骥不自觉叹了口气。
他居然觉得他对待林小齐是不公平的,他应该更加爱他一些。想着这些的他,明明对待他的别的孩子更加漠不关心,只是付钱养人而已。
周骥在S城里有好些处房产,除了情人们住的,他有仅供自己住的空间。
林小齐这还是第一次被接到S城里来过寒假,以前寒假,他都是待在长夏山庄里,过年的时候,爸爸会来和他一起过两天,于是,在别的孩子喜爱过年,是因为会有压岁钱有新衣的时候,林小齐是喜爱过年的时候爸爸有两天是专属于他的。
林小齐住的地方,他小的时候就呆过,是周骥刚从周家主宅搬出去时置的别墅,那时候,正是林小齐母亲离世,懵懂的他最伤心的时候,在这里过了半年,十几年过去了,他对这里已经没有了记忆,只是朦胧记得那时候是爸爸对他最好的时候,时常将他抱在怀里哄着,可是,人越长越大,他却和爸爸的关系越来越浅淡了,时间过去了,很多东西都产生了变化,那些美好的东西渐渐不复存在,这些让从车里出来看着庭院里景致的林小齐觉得伤感。
周骥在公司里办事,并没有在别墅里,但是已经给别墅中的人吩咐了林小齐到来的事项。
随着林小齐一起来的还有要照顾他一应生活的奶妈。
别墅里的管家亲自来为林小齐开了车门,十分恭敬有礼,躬身问候,"小少爷,你来了,你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我带你上去,你看看有什么不习惯的,我让人按你的喜好改。"
林小齐被他这恭敬的态度给弄得有些不好意思,露出腼腆一笑,"麻烦你了!"
奶妈从另一边下车来,早有仆人提了他们的行礼送进屋里去。长夏山庄并不算小,说起来,感觉还比这栋别墅大些,但是,毕竟是乡下和城里的区别,这里仆人的素质,恭敬有礼的态度,井井有条丝毫不乱的办事方式,每个人都非常有规矩,这些都让奶妈感叹,并且觉得,十几年没有来这里了,这里变化挺大,至少,她被请进别墅的时候,是有些诚惶诚恐的。
从下车,林小齐就转着眼珠子四处打量,看到庭院里的花草要比长夏山庄里的修剪得好,长得茂盛一些,即使在冬季,感觉也是精神奕奕的,全然没有长夏山庄里的花草被霜打成蔫蔫的痕迹;那座喷泉池子里的雕塑倒水女神像也非常干净,不像长夏山庄里喷水池子长久不用,里面的撒尿的小娃儿都脏乎乎了;别墅正面的两根汉白玉柱子感觉也要雪白干净挺直一些,而长夏山庄里的已经有磨损的痕迹……
林小齐觉得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感觉不错,但是,这些东西却都是陌生的,让他热爱亲切不起来,他还是觉得自己住的长夏山庄好,至少,那里的空气好,那里的泥土都是香的。
进了大门,里面也不是特别富丽堂皇,欧式简单的设计,客厅里有一个大的壁炉,紧挨壁炉的墙上面挂着一副油画,不过,根据林小齐专业的眼光来看,他觉得不应该将一副真品挂在那里,因为不利于画的保养,显然是他爸爸那个没有艺术细胞又暴殄天物的人装风雅的做出来的事情。
地板上是暗红色绣着繁复富贵牡丹图案的地毯,一圈沙发半围着壁炉,壁炉对着一边的落地大窗户,管家带着林小齐和奶妈上楼,从一边的白色扶栏实木半旋转楼梯可以上到楼上,林小齐看到楼梯下另一边有开向后面的门,他没有过多注意,跟着管家到了二楼,从二楼要绕到另一边才有楼梯上三楼,里面修得繁复,林小齐隐隐约约记得小时候在这里的楼梯上腿短爬上爬下的情景,但是,那时候楼梯上是没有地毯的,他被磕到过,现在却已经铺上了地毯。
看着这一切,他觉得恍惚,好像可以回到当年一般,回到那时候的肆意哭闹顽劣。但是,人长大了,无论怎样,都是回不去的。
林小齐的房间被安排在三楼,挺大的一个房间,甚至,临着窗户,还放有一架钢琴。
房间按照他的喜好布置成天蓝色,大大的床,大大的书桌,书桌上放着一台黑色的手提电脑,一边的台灯小圆桌上花瓶里还插着他喜欢的白玫瑰。
"小少爷,你觉得怎样,可有哪里不满意?"管家恭敬问道。他这是第一次见到林小齐,却不是第一次了解林小齐,在周骥让他准备礼物,或是,周骥吩咐他让安排去长夏山庄时,管家就了解了周骥这个养在长夏茶园的儿子。
林小齐正趴在窗户上看窗户的视野如何,看到院子里的草木,还有佣人从院子里走过,然后远一点有围墙,上面有监视器,更远一些就是别人家的房子,也是差不多这样的格局。听到管家的问话,林小齐回过头来朝他笑了笑,大大的桃花眼笑成弯弯的一弯月牙儿,里面黑黑的眼瞳凝着快乐的光亮,潋滟着水光,可爱非常,"很好啊,我很喜欢,没有哪里不满意。"
说完,又问道,"伯伯姓什么,我应该怎么称呼您?"
周骥的这栋房子是周骥当成家的地方,只带过几个好友回来,或是有手下来报告事情,有时候周延会来,但是,最近也来得少了,这里还是第一次有林小齐这样的开朗可爱懂礼貌的小小少年住进来,管家也被他的笑脸感染了,笑着说道,"鄙姓严,小少爷称呼我严管家就行。"
"啊!你用鄙姓这种谦称哦!我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听到。"林小齐笑着道,好象是遇到了多么惊奇的事情一样。
管家不和他啰嗦这些,道,"一路坐车过来,应该颇劳顿,小少爷休息一下,就要准备用晚餐了。"
林小齐抿着唇看他,眼睛闪了闪,问道,"怎么没有见到爸爸,他什么时候回来,会回来一起吃晚饭吗?"
管家答道,"老爷没有说要回来吃晚饭,怕是不会回来用,小少爷有事吗,有事可以打电话询问询问!"
林小齐露出失望的表情,原来闪闪发亮的眼睛一下子黯淡不少,张了张嘴,迟疑了一下,又问道,"那爸爸会回来睡觉吗?"
他害怕管家回答的又是"不回来了",那样,他被接到这里来,还这般兴奋雀跃到底是为哪般,明明依然是和在长夏山庄一样见不到人啊,仅仅是离爸爸近了一些而已。
不过,管家这次倒没有让他失望,而是笑着答道,"老爷是要回来的。"像是看穿了林小齐的心思,他又加了一句让林小齐开心放心的话,"你的房间就是老爷吩咐按照这个样子布置的,他还强调说要插上白玫瑰,他说你喜欢。他还说,这几天加紧将事情干完,空出一两天来陪你。"
果真如管家所想,林小齐脸上瞬间阴转晴,原来还是一脸黯淡伤心,此时就一脸明媚快乐了,虽然高兴地想大笑,依然收敛了神情,只是弯着眉眼勾着嘴角,说了一句,"爸爸是这样说的啊!"
奶妈住在林小齐隔壁是为了照顾他,而周骥的房间却在楼下。
林小齐晚饭是一个人吃的,偌大的长餐桌,仅有自己一个人坐着,虽然是他喜欢的菜色,吃得也不是很尽兴,用了几口就放下了。
林小齐想等爸爸回来,但是,看书看得打瞌睡,又找了一本专门提神的恐怖小说来看,依然昏昏欲睡的时候,爸爸还没有回来。
一颗期待的心都要等凉了,林小齐终于在奶妈的催促和抱怨下上了床。
梦里面,林小齐梦见自己做了爸爸,老婆俨然是自己心仪的秦学姐,生了个儿子却长成爸爸的样子,一家人住在长夏山庄里,林小齐知道是在做梦,他毫无顾忌,心底长久集聚的那些怨念一下子爆发,他也要爸爸尝尝这种等也等不到人的苦,把其实是爸爸的儿子扔在林小齐以前时常玩的那个小游乐园里,然后自己走了,他要让爸爸在那黑漆漆的地方等他,而他才不会去接他,要让他在黑暗里等一晚上,看他以后还不守信用,还要让他不断等待。
林小齐做着这个报复成功的美梦,居然给笑醒了。
睁开眼睛,从窗帘透进来点点外面的灯光,房间里笼罩上一层朦胧的光晕,他好好看了看房间,记起这里是S城,爸爸接他来这里过寒假。
翻个身想继续睡,隐隐听到楼下有声音。他心一跳,莫非是爸爸回来了。
开了台灯,起身穿上睡衣,林小齐开门下楼。
第十五章
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好,林小齐不一定是听到了爸爸回来的声音,但他就是相信,是爸爸回来了,他的感觉那么强烈,以至于让他心情莫名激动,只快速穿了冬天的厚厚的睡衣,地上是长毛地毯,他也来不及在昏暗的台灯光下到处去摸索拖鞋,赤脚踏在地毯上,并不觉得冷,于是就这样一副样子往外面跑。
没有看时钟,但是,从房子外面的黑沉和寂静的夜色中可以知道,此时一定很晚了。出了房门,果真听到楼下有声音,那是皮鞋踏在地毯上的轻微摩擦声,还有说话声,这些声音本被压得很低,但是,在这样的夜里,在精神亢奋的林小齐的耳朵里,那些声音却这样清晰。
"爸爸!爸爸!"林小齐从楼上跑下来,下到二楼,站在楼梯口,走道里的壁灯温柔而沉默地照着这块地方,林小齐望着从走道另一边走过来的周骥,周骥原本正在和管家说话,听到林小齐的声音,便看过来,看到林小齐站在上三楼的楼梯口,灯光柔软,照在他的身上,从走道照过去的灯光要比楼梯上的明亮一些,于是,能够在他身上看到明显的光与暗的变化,那种光影形成的映像就这样沉积在他的身上,仿佛,那光已经在他身上照了很长很长时间,并且还将继续照下去,以至于让看着他的周骥脑子里形成了一种林小齐就是凝结在时间里永不会变化的错觉,他一直站在那儿,身形修长瘦削,带着少年的单薄与明亮,头发有些微凌乱,脸上是刚睡醒的晕红,在光的映衬下,皮肤光洁地就像上好的薄胎瓷器,他的眼睛里带着光亮,盈盈笑意盛在里面,那么明亮与美好,周骥觉得,好像他的眼睛永远都是那般亮,不是因为灯光,不是因为别的任何东西,他本身就是一道光。
看着林小齐。
这一刻,周骥的脑子里什么也没有想,这一刻,这个孩子占据了他的所有思维与感情,他突然觉得时间在这一刻有长久的停留,他在里面似乎能够体会到永恒。他的心仿佛也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而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一种温暖和幸福,这种温暖与幸福超过了他有生以来的所有感情,汹涌而来,不可控制,让他莫名感动以至于他以为他一生都不会拥有的泪水也从身体里、从灵魂的深处涌上来,让他要用所有心神来控制,才没有在儿子的面前,如此莫名其妙的流下眼泪。
周骥觉得这一刻很久,其实,它只有短短的一刻,林小齐并不是一位翘首等待,默默静立,眼中含满深情等待着他的靠近拥抱与誓言的他的情人;林小齐是他的孩子,于是,林小齐是只在楼梯口站了不到两秒,然后蹬蹬蹬高兴地跑到周骥面前,脸上是欣喜异常的笑容,因为方才做的报复的美梦,他的脸上带着些心虚与狡黠,笑道,"爸爸,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你看看,现在什么时间了!"
周骥回过神来,摸了摸林小齐凌乱的头发,没有回答林小齐的问题,温言问道,"你怎么现在还没睡?"
"哪里是没睡,我都睡一觉醒了,听到楼下有声音,我想是你回来了,就下来看看啦!"林小齐一觉睡醒精神正好,过去拉上周骥的胳膊,肢体接触更能让他感觉到踏实,并且认为这是一种他与爸爸之间父子的亲密。
周骥看着林小齐美好的脸庞,这一个月时间里时常想他,想到他那日在台上的惊艳,想他粘着自己时的无赖,想他那期待的脸,还有带着失望神情时候的哀伤,
他还想他是否又长高一些了,脸上那被他错手造成的痕迹是否已经全部消失,也会想到他在学校里很受欢迎,是否很多小女生围着他转……
周骥将手从林小齐头发上滑下顺势摸了摸他的脸,柔软光滑的触感,他的脸上带上宠溺的笑意,问道,"喜欢这里吗?"
"还好啊!我对我的房间很满意,谢谢爸爸!"林小齐一双亮晶晶闪着光的眼睛一直望着他的爸爸就没从他脸上移开过,少年清亮中带着柔意的声音里是欢喜和撒娇。
周骥笑着点头,低下头才看到林小齐赤着一双脚,莹润白皙的脚板在暗红的地毯映衬下晶莹如白玉雕琢而成,只是,那双脚正因为林小齐觉得冷了,脚丫子戳过去戳过来地动。
"怎么不穿鞋子?"周骥声音比方才沉了几分,问道。
林小齐听到爸爸明是询问,实则斥责的话,低下了头,嗫嚅道,"我急着下来看你,没来得及穿。"
林小齐其实是睡觉前上洗手间之后,扑上床两脚将拖鞋一蹬,不知道给他蹬哪里去了,方才下楼来时不想开大灯到处找,又觉得地毯不凉,于是就偷懒了。此时这般说虽然是实情,但多是以情动人想逃过爸爸的责骂。
林小齐的示弱委屈的话达到了效果,周骥为他的话愣忡了,眼里闪过温柔,一把将已经长到他下巴的十六岁的儿子抱起来,然后吩咐身后的管家,"将他的鞋拿来!"
被爸爸抱起来,林小齐最开始一刻不习惯,挣了一下,不过,马上调整好姿势,笑嘻嘻搂上爸爸的脖颈,这种让爸爸抱的福利,他是有多久没有享受过了?好像是从他十岁左右爸爸就再不抱他了。此时搂着爸爸的脖颈,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鼻端是他身上特有的味道,林小齐只觉得这一刻十分幸福,自己刚才没有穿拖鞋是正确的。
周骥的卧室就在前面,进了房间,将林小齐放在沙发上,林小齐不舍地将头从爸爸肩膀上撤下来,然后把搂着爸爸脖颈的手也拿下来,为只被抱了这么短的一段路感到不满,念念不舍地将爸爸的肩膀看了两眼。
林小齐这些小动作,不舍的眼神,都让周骥不觉失笑,蹲下身将林小齐一双脚握到手心里,已经冰凉了,周骥抬头看了林小齐一眼,嘱咐道,"以后不要光脚到处跑,病从脚底生,你身体又不好,也不知道爱惜。"
爸爸的爱护和叮嘱让林小齐感动,脚虽然冷到了,心里却暖洋洋的,他看着爸爸笑,眼睛弯弯的。
周骥将儿子的脚在手里揉了揉,抬起来放到沙发上,从床上拿了毯子给他搭上,看他笑得开心,笑斥道,"有什么好笑的,挨骂还笑!"
"爸爸,你不觉得你刚才说的话和奶妈说的一样吗?"林小齐笑得更欢,一双水光潋滟的大大的桃花眼直笑眯成了一弯月牙,能从长长的眼睫下看到里面的欢快的光亮。
周骥听他这么说,脸上表情突然变得奇怪了一刻,想到奶妈的样子,胖胖的,在林小齐面前喜欢唠叨,他难道在林小齐心里已经变成了和奶妈一般的存在,周骥脸变黑了,"林小齐,你皮痒了是不是?"
"真是的,我又没做错事,皮才不痒呢!"林小齐马上笑着用身上盖着的那床毛毯把自己裹起来,生怕爸爸会来象征性打他两巴掌。
周骥看儿子那副样子,脸上回复了笑意,正好管家拿了林小齐的鞋子来,林小齐两只鞋一只踢到床底下,一只跑到床对面沙发底下去了,劳管家找了许久才找到。
林小齐裹在毯子里不动,眼睛闪闪地望着周骥,满怀希望,"爸爸!我和你一起睡吧!"
周骥假装嫌弃地说道,"你那双脚在地上乱踩,弄脏了,还要和我睡!"
"不脏不脏,要是脏,洗洗就好了。"林小齐赖皮地以你不答应我就赖这里的姿势躺在沙发里不起来。
周骥看着他,眉头皱了一下,管家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和周骥这般赖皮撒娇,当他想着冷漠的老爷一定会拒绝时,周骥居然答应了,"用热水把脚泡一泡吧!冷成那样!"然后,他又让管家去让人送一床厚一些的被子进来,这才进了洗浴间。
管家看着林小齐,觉得周骥对他果真是不同的,这么大的儿子了,还要和老爸睡一张床,居然周骥还答应了。
看来,周骥冷情冷性也是要看是对什么人,对林小齐的时候,哪里是那个冷漠威严杀伐决断的周二,完全就是和一般人家的父亲一样,态度温和宠溺,孩子要怎么就怎么,看没穿鞋就担心他冷了脚,十几岁的儿子要一起睡,即使他只习惯一个人的睡眠,也要同意儿子的要求……
第十六章
林小齐泡了脚,高兴地躺在床上滚来滚去滚了好几滚,然后才脱了睡衣裹进被子里。
床上因为主人每日的睡眠,便会带上特定的味道,林小齐一双狗鼻子,笑眯眯地趴在床上,他喜欢爸爸的味道,虽然他不知道应该怎样用词语来形容那到底是怎么一种感觉,但是显然,这种味道让他觉得安心,觉得幸福,甜蜜由心而生。
趴了好一阵,这才翻身起来好好看房间,根据林小齐判断,这间房就应该是在他的房间的下面,两间房的格局差不多,只是,这间房间要比他的那间更空旷一些,主要色调是黑白。
爸爸还没有出来,林小齐仔细打量,在一边的一个高几柜上看到一个相框,他看过去,居然是他的照片,林小齐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开始有一瞬间的吃惊,之后,眼底就蕴含上偷到蜜的熊一般的窃喜,看来爸爸是真的非常喜欢他的,这间房里就只放了一个相框,而里面的照片居然是自己,那能说明什么,说明自己在爸爸心目中的不一般的位置呗!
以前觉得爸爸失职,怨他陪着自己的时间太少,怨他总是说话不算话的那些怨恨和哀伤,此时全没有了,都被心底涌上来的感动和欢喜代替。
知道爸爸将自己的照片摆到卧室里,虽然这是别人的父亲都会干的事情,但林小齐依然为此而欣喜若狂,以至于脸上一直保持着傻笑。
周骥洗完澡习惯性地只系了块浴巾出来,出来后就对上床上林小齐一双大大的黑黑的眼睛,周骥本是应该取了浴巾穿上睡袍的,对着林小齐那双明亮的眼睛,却总觉得平时的习惯性动作都做不出来。
"怎么还不睡?"未免尴尬,周骥沉声呵斥了林小齐一句,这才动作优雅慢条斯理地解了浴巾,拿起管家放好的睡袍穿上。
林小齐没有理会爸爸呵斥的那一句话,刚才的喜悦还没有消失,看到爸爸的好身材,和来学校看孩子的别人的父亲完全不一样,真是和杂志上面的模特差不多,对美的喜爱,让他直接笑着毫不保留地大方赞叹道,"爸爸,你身材真好!以后给我做人物模特吧!"
周骥系上睡袍带子,回头看,林小齐一双羡慕又赞叹的眼毫无掩饰在他身上扫来扫去,活脱脱一个见色起意的小色狼样。
周骥原来还觉尴尬,看到林小齐这副好笑的样子,此时倒坦然了,笑着快步走过去弯下腰拍了林小齐身上的被子两下,声音里带着笑意斥骂道,"连你老子都调戏!"
林小齐裹着被子笑着滚了一圈滚到床的另一边去,不让周骥打到,声音夸张地说道,"我是发自内心的赞赏与仰慕啊!爸爸,过于谦虚等于骄傲哦!你要好好发扬……"
还不等他那调笑的怪话说完,周骥笑着扑上床,林小齐以为他又要来惩罚自己,刚才一边笑一边说一边闪,此时上气不接下气,匆匆忙往后面退。只提防周骥来了,没有注意身后,撑着身体的手一下子踏空,就要以头朝下的姿势掉下床去。
周骥看他那危险的头朝下的姿势,被吓了一大跳,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里,只来得及抓住林小齐的腿,林小齐骤遇突变,头向下就要掉下去,这是人最不习惯最没有安全感的姿势,吓得惊叫连连,周骥抓住他的腿,上前将他半拖半抱了上来,幸好他解救及时,林小齐头才没有撞到地上。
林小齐脱险长舒了口气,将头埋到爸爸的腰上,"吓死我了,幸好被爸爸抓住了!"
周骥刚才被林小齐这莽撞小子给吓到了,虽然把林小齐拖了上来,心上的颤抖都还没有停,就像低血糖了一样,他坐在床上,任由林小齐趴在他身上,在林小齐屁股上连拍了几巴掌,沉声训斥道,"以后还调皮,看下次我还来拉你!"
"下次不了,我以为你要来抓我才退的,没想过会摔下去!爸爸,对不起!"林小齐听到爸爸厉声的呵斥,十分委屈,声音可怜兮兮的。
周骥听了林小齐委屈的话便没有再训斥他,而是抚着他的背让他安心,自己的心也才渐渐平静下来。
一时间,房间里陷入了沉默,两父子就依着林小齐伏在周骥身前抱着他的腰的姿势静静处着。
周骥只觉得林小齐身上淡淡的奶香氤氲在他周围,让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带上了这种清甜的奶香味,最后好像他的整个胸腔甚至于血液都被林小齐身上的奶香感染了,甜甜的,温软的,让他沉醉其中。
林小齐抱着周骥的腰,脸也埋在他的腰腹之间,呼吸就喷在周骥那敏感的位置,时间过去,当周骥觉得情
欲蠢动的时候,才发现他和林小齐到底是怎样诡异的姿势,这样看着,多么像林小齐在给他做那种事情!
而他眼前已经浮现出林小齐平时淡粉色的唇形美好的菱唇,粉嫩的小舌,接下来的想像还没有出现,周骥便被惊醒了。
他是一下子特别用力将林小齐从他身上拉起来推开,他为自己的肮脏可怕的想象吓到了。
遇到杀手追杀都能镇定自若指挥若定的周骥,此时被自己的想象吓得心惊,他脸色有些发白,将目光定到一边的窗帘上,甚至再不敢看林小齐,沉了脸,皱起眉头,冷冷地说道,"林小齐,快上楼睡觉!已经很晚,我也要休息了!"
林小齐伏在爸爸身上,只觉得非常安心,虽然刚才差点头朝地掉下床有被吓到,但是,突然这么安静,爸爸温暖的身体,抚在背上的轻柔温暖的手那样舒服,这些都在催他欲睡,就在要睡着的时候,却被一个大力一下子抓上他的胳膊,将他扯起来扔到一边,林小齐为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吃惊,惊魂未定中就听到爸爸冷冷的声音,他看向周骥,周骥却望着窗户,林小齐万分委屈,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什么了,可怜兮兮地望着爸爸,声音也楚楚可怜,里面带着委屈还有责怪"爸爸,你不是答应了我,可以和你一起睡的吗?怎么现在又赶我走!"
周骥回头看了林小齐一眼,林小齐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微撅着的嘴,眼睛里神色黯然,看向林小齐,脑子里就又全是他的唇形,他撒娇说话微嘟起唇的样子,周骥只觉得下腹的火又烧了起来,再也不敢看,冷声训斥道,"你多大了,还要和我睡,赶紧上楼!"
林小齐看到爸爸黑沉着的脸,知道再撒娇也没用,万分委屈,爬下床穿上拖鞋,套上睡衣,一步三回头走出门去,那副样子,直像一个被老婆赶下床榻的委屈老公,只是,现在没有谁有这个闲心来想到这么搞笑的问题。
林小齐觉得自己每一步都是沉重的,他知道爸爸生气了,可他却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而生气,难过之余,这让他觉得些许恐慌。
明明刚才气氛那么好的,为什么爸爸又生气了呢,到底是爸爸太善变,还是自己脑子太死,发觉不了爸爸变化的原因。
林小齐出门后,周骥下床连抽了几根烟,烟雾迷蒙里,仍然觉得自己方才居然有那样的想象太可怕,居然那样想,简直畜生不如,他想自己真是疯了,林小齐是他最爱的孩子,而且是那般单纯美好,而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一晚上,楼上楼下两个人都没有睡好!
周骥是在自责里抽烟,林小齐是在忐忑里翻来覆去。
第十七章
林小齐好好想了自从进到爸爸的房间,发生的每一件细小的事情,然后思考到底是哪一件可能让爸爸生气,以致他用那样的冷冰冰又厌恶的声调呵斥自己,让自己离开。
可是,将每一个小细节都想了,仍然没有发现有什么地方值得爸爸生那么大的气!
在担忧与烦闷里,林小齐一夜辗转反侧,几次想下楼询问爸爸原因,又担心会更让爸爸讨厌,最后,只好一个人独自忧心。
林小齐第二天顶着一对熊猫眼起床洗漱,用冷水敷了,发现黑眼圈根本没有变化,只好把头发拨下来一些,将眼睛挡住一部分,这样才下楼吃早饭。
林小齐下到二楼,内心忐忑,不知道要是把爸爸遇到了应该怎么办,是应该和平时一样问早安,还是先向他询问昨天晚上的事情。
林小齐低着头想了一会儿,依然拿不定主意,在楼梯口探头探脑,没有看到爸爸,倒是奶妈上楼来,看到他,以前声音洪亮的她此时倒捏了嗓子说话,细声细气地让林小齐不习惯,以至于让他认定爸爸就在奶妈身后,所以奶妈才如此,于是内心更加忐忑,眼神忽悠忽悠地,不知道应该往哪里摆。
"小齐,早餐都做好了,严管家问你是在楼下餐厅吃,还是就在房内吃?"
林小齐从小习惯良好,每顿饭都在餐厅里吃,妈妈在的时候和妈妈一起吃,妈妈去了,就奶妈代替了妈妈的位置,他便是和奶妈一起在饭厅里用,于是,就形成了饭不能在卧室吃的习惯,只是,这里和长夏山庄里的习惯好像不一样,饭原来是可以在卧房里用的,那他到底要不要直接回房间去呢?
林小齐犹豫了一下,问了一句,"爸爸呢?"
"老爷已经走了,我起来的时候就走了,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那么急,那时候还早得很呢?"奶妈在长夏山庄里待惯了,并且也习惯了那里的豪放式操作,到这里后,发现这里的佣人都小声说话轻声走路,于是,只能按照这里的习惯来,捏着嗓子说话就让她特别不自然,走小碎步更让她的姿势看起来奇怪地很,只是,林小齐满心地担心周骥的问题,才没有注意到奶妈的问题。
听到爸爸已经走了,林小齐不知道自己是心里放松的感觉强烈些,还是失望的感觉更重些,反正,他终于没有在楼梯口探头探脑,而是恍恍惚惚下楼去餐厅里吃饭。
一喝那鱼粥,就知道是奶妈做的,平时他最喜欢,今天喝着却觉得腥得厉害,吃了两口就吃不下去了,最后让撤下粥,就着牛奶啃了两片吐司。
林小齐怅然失魂的样子让奶妈担心,询问原因也问不出来,林小齐失魂落魄一般地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寒假作业颇多,坐在书桌前,将每天应该做的作业安排好,便开始做英语,之后又有数学,还有物理化学……各科作业堆成山。
林小齐精神不济,学习效率可想而知,头脑昏昏沉沉地一上午连一张英语试卷都没有做完,数学题更是看到只觉得繁琐难算,看都不想看。
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奶妈来叫他吃饭的时候,他正撑着头望着英语卷子发呆,脑子里什么也没有装。
中午爸爸并不会回来,林小齐看着一桌菜,一筷子也不想吃。
林小齐的厌食让奶妈担心,来摸他的额头,才知道发了烧。
拿了体温计让林小齐量了体温,38.2度,并不是特别高,但奶妈却着急了,管家打电话叫了家庭医生过来。
医生看过之后,林小齐拒绝打针,于是只吃了退烧药,睡了一觉起来便躺在床上看书,精神一直不大好。
因为头天晚上的事情,对于林小齐,周骥觉得羞愧,第一次,他居然因为一个人逃了。
他没想过他当时的厉声呵斥给林小齐带来了怎么样的伤害,之后接到管家的电话,说林小齐感冒发烧了,并不严重,已经请了医生看过,吃过药后睡了一觉,之后他就在床上看书。
这时候,周骥才产生起愧疚来,想起昨晚自己的呵斥,应该让喜欢粘他的林小齐受伤了。
周骥这才给林小齐打电话。
"爸爸!"林小齐的声音通过电话传过来,没有平时的清亮,带着些涩意,有些小时候的那种软糯的感觉。
周骥估计那是因为林小齐生病了,所以才如此。
接到爸爸的电话,林小齐是无比感动的,以至于声音里都带上了一丝哽咽,他原以为爸爸昨晚生气了会过很久才会理他。
"烧退了没有,好好吃药。"周骥想不到应该说什么,于是只有这么一句。
"吃过药了,刚才又量了体温,烧已经退了一些,反正也不是什么大毛病,没有什么事!爸爸忙自己的事情吧,不用担心我!"林小齐握着电话,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些讨好。
"注意身体,就这样吧!"周骥听着林小齐的声音,心中情绪翻滚,越发觉得昨晚自己的想法太畜生,但是,此时听着电话,眼前不自觉浮现林小齐虚弱地靠坐在床上接电话的样子,一定是半垂了眼睫,黑黑的眼瞳里带着委屈,脸色有些苍白,微撅了嘴,唇色比平时要浅淡……想着这些,周骥心里充满了幸福,却又让他警惕,以至于不能再和林小齐说下去,直接想挂电话。
爸爸要挂电话,林小齐慌忙阻止,"爸爸,你别挂,我还有事请要和你说!"
周骥心跳乱了一拍,警惕地问道,"什么事?"
"就是昨晚啊!爸爸,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你是在生我的气吗?"林小齐眼神忧郁,鼓起了勇气才将这话问出口,他不希望和爸爸之间有隔阂。
周骥握着电话的手一紧,望着落地窗玻璃外各式高楼,太阳已经要落下山去,冬日黄昏里,世界让他觉得萧索,好半天,他才说道,"你没有做错事,我也没有生你的气,爸爸为昨晚的事情给你道歉!"
爸爸的声音沉重,虽然说的是让林小齐安心的话,却让林小齐更加忐忑不安了,试探问道,"但是,但是……那你到底是为什么事情生气呢?"
周骥无法回答儿子的这个问题,林小齐用纯真中带着忧心试探的语气这般问出来,周骥握着电话的手更紧了些,"是爸爸自己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好好养病,不要胡思乱想!"
"可……可……"林小齐还想说什么,终究是没说出来,沉默了几秒之后,他才又问道,"爸爸,那你今晚还会回来吗?"
周骥想了想,要他怎么回去面对单纯可爱的孩子,只好拒绝,"这几天都有事情,今晚不回去了,你早些睡,不要踢被子。"
爸爸这样的关怀的话语万年难遇,却并没有让林小齐开心起来,蹙着眉头问道,"那爸爸你什么时候才回来陪我呢?"
"过几天吧!过几天就回去,你这几天想去哪里玩,可以让阿严安排司机保镖。"
林小齐眼神黯了一下,其实,和不认识的人一起,无论到哪里去玩都没有多少意思,但是,既然爸爸这么说了,要做一个听话的孩子,让他安心,林小齐还是回答道,"知道了。那我等爸爸闲下来。"
挂了电话,林小齐靠在床上盯着手里的书闷闷地发呆,他觉得爸爸是在避着他,所以,故意不回来,但是,他却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要避着他,自己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对?
周骥望着远处良久,之后居然叹了口气。
进来的秘书听到周骥的叹息声,只觉得心里发毛,老总这是怎么了,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第十八章
林小齐从小住在长夏山庄里,没有邻居,便没有青梅竹马的玩伴,司机每天按时送他上学放学,于是,在学校里也没有更多时间交朋友,所以从小到大便没有太多好友。
总是一个人看书做作业,弹钢琴,画画,发呆,逗狗,玩耍,他倒没有觉得有什么难受或是难熬的,于是,知道周骥几天不会回来之后,他每天就过得和在长夏山庄时一样,按照安排做各种事情,忙忙碌碌,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期末成绩在考试后第四天就出来了,老师亲自打来电话告诉他成绩,高中比初中时候学习难很多,林小齐比不上班上同学的努力,只考了班级十一名,年级排名百名之后。
知道成绩之后,林小齐愁容满面,愤愤难平,怎么偏偏就是十一名,十名也好啊,那样可以名正言顺理直气壮叫爸爸回来给他庆祝他考了前十,可这十一名算什么事?
林小齐生气自己考试的时候没用心,自己找自己的茬,发了一通火,把书桌上的书本都扫到地上去了。
站在书桌边上看着一地的狼藉,又上前踢了书几脚,解了气之后,才发现难得收拾,要让奶妈来帮着整理。
奶妈在楼下,正好他也饿了,可以下楼吃些点心。
林小齐从旋转楼梯咚咚咚跑下来,这楼梯一边正好靠着一面墙,看不到楼梯左边房间里的情况,一冲下来就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林小齐从上面往下冲势能大,将来人撞得向后退了两三步,林小齐鼻子磕在来人下巴上,鼻子一阵发疼。鼻子受到刺激,眼睛就一阵发酸,眼泪几乎都要掉出来。
"他妈的,没长眼睛啊!跑什么跑?"
林小齐还没来得及抬头看他到底是撞了谁,就被来人恶声恶气骂了一通。
"对不起!"良好的教养让林小齐马上低头道歉。
周延来周骥这里找东西,进了门急匆匆地往楼上跑,刚要上楼,就被上面下来的一个人给撞了。
这栋房子里的人,除了周骥,就是一干佣人,他打听到周骥不在,才来拿东西的,要是周骥在,估计又会挨骂,他才不会没事找骂。知道不是老爸,马上开口大骂,骂了一句之后,才看到面前撞他的人是个消瘦的少年,他正低头道歉说"对不起",只看到他一个头顶,软软的茶色的头发,上面是一件黑蓝格子的毛衣,下面一条最简单样式的黑色裤子,脚上一双淡蓝的设计成青蛙样的拖鞋,声音倒是很好听。
林小齐的诚挚的态度,让周延接下来骂人的话就说不出来了,而是好奇地问道,"你谁啊?"
林小齐抬起头来,"我叫林小齐。"待说完看清被他撞到的人的相貌,直接惊得瞪大了眼睛,这,这个人和爸爸长得好像,脸部轮廓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他没有爸爸身上沉稳威严的气势,而是满脸写着张狂与倨傲,带着些稚嫩,正居高临下打量他。林小齐心中一顿,这个人和爸爸长得这么像,而且,态度这么猖狂,莫非是爸爸的儿子,自己的哥哥。得出这个结论,林小齐心里不太好受,但是,又莫名地有些亲切,他虽然知道爸爸还有别的儿女,因为没有见到过,所以,他一直就催眠自己,好像爸爸只有自己一个孩子,而且,是最爱自己的,此时看到另一个和爸爸长得如此相像的哥哥,那种美好设想被打破的难过直接刺向他的心,告诉他,他并不是爸爸的唯一,这般,他心里怎么能够好受;但是,血液牵连的天性,又让他想对这个哥哥亲近,毕竟,没有妈妈的他,又没有别的兄弟姐妹在,一直都让他觉得孤独。
周延看到林小齐的脸,很是惊艳了一把,没想到这个撞到他的少年长这么漂亮,白皙干净的脸,特别是一双眼睛,看到他后瞪得大大的,明明是清亮的眸子,但是又让看到它的人觉得它是蒙着水雾般的迷离,动人心魄,充满诱惑;而他一双水红的菱唇更是像要人去亲吻一般,微微上翘着,勾引着另一张唇的接近。
周延好好打量了林小齐一番,就想到了周骥房间里的那张照片,但是,照片里的人年纪要小些,和这人轮廓虽像,但是却胖嘟嘟的,应该是这人更小一些的时候照的。
第一次在周骥房间里看到那照片的时候,周延就猜想那是周骥的私生子,应该还是特别喜欢特别宠爱的那种,不然不会将他的照片放在卧室里。
周延当时挺嫉妒的,自己还是他名正言顺的儿子呢,怎么不见老爸将照片放在那里。周延当场就鄙视地说,"这小孩儿好丑,胖成这样,小心脂肪肝高血压!"
周骥听他这般说,冷冷地斜了他一眼,过来将照片拿走了,"你有他一半好再来说。"
周延只气得牙痒痒,却不敢过分顶撞父亲,免得没好果子吃,又被教训一顿。
现在看到照片里的胖小孩儿已经长成了俊秀标致的翩翩美少年,周延心里更别提有多别扭了,望着林小齐,态度傲慢,说道,"你叫林小齐啊!怎么没姓周?多少岁了?"
林小齐轻蹙眉头,犹豫了一下,才回答,"我和妈妈姓。就快十六岁了。"
"这样啊!我叫周延,比你大两岁,叫我哥!"周延态度冷淡,语气却强硬,居高临下目不转睛将林小齐盯着,林小齐被他看着颇有压迫感,听他说他叫周延,就知道自己所想不差,果真是爸爸另外的孩子,他让自己叫他哥的时候,林小齐心情很复杂,将目光转到一边的窗户上面去,从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常青树在微风里摇着自己的叶子。
"喂,你不叫我哥吗?真是不像话,老爸没给你说,我是老大?"周延看林小齐用沉默反抗,心里就有些不爽快。
林小齐又将目光放在他身上,一双春水翦瞳凝望着周延,直让他吃不消,本来还要说出口的教训这孩子两句的话硬是出不了口。
林小齐看周延长得这般像爸爸,还是觉得很亲切的,低声唤了一句,"哥哥!"
林小齐第一次叫哥,声调不免不自然,不过,他那略显扭捏羞涩的态度,轻柔软绵的声音,让听到的周延直忡愣了好一阵,没想到他叫哥这么好听,心里激情顿生,原来还想为难林小齐的,此时,只剩下对他的好感,一个做哥哥的自豪感升起来,他马上过去拍了拍林小齐的肩,"小弟,以后我罩着你了。"
林小齐惊讶地看向他,他这么豪放的姿态,以至于林小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管家过来看到周延和林小齐站在一起说话,颇惊讶,问道,"少爷,你怎么来了?"
周延看到严沁,打哈哈笑了两声,"严伯,我来拿个东西,是上次放这里的。你可千万别给我爸说。"
说着,便已经快步跑上楼去了。
林小齐看到周延上楼三步作一步的矫健姿态,愣愣地站着没有转身。
严沁怎么不知道周延,他虽说是来拿自己放在这里的东西,他哪里会将东西放这里,估计又是周骥收缴的他的什么,他以为时间过了周骥忘了,便来拿回去,唉,这孩子永远都这副样子,什么时候才能学好一点呢!
严沁看向林小齐,"小少爷,你有事吗?"
林小齐还望着楼梯,一副愣愣的呆样,此时被管家唤过神来,才红了脸,道,"我来找奶妈,我屋子乱了,她去帮我收拾!"
"陈妈出去了,现在不在,我安排别的人去给你收拾,你看可以吗?"管家态度亲切地说道。
林小齐不好意思地笑笑,想自己那些东西弄得那么乱,还有一些以前的卷子,这次拿来整理错了的题,都是一些大红叉叉,他哪里有脸皮让别人去看到,赶忙拒绝了,"不了,奶妈不在,我自己去收拾好了。"
"有什么东西不便别人看到吗?"管家笑着逗林小齐。
林小齐红着脸慌忙转移话题,"我,我饿了,想吃些点心,可以帮忙准备一下吗?"
管家还没有回答,带着一脸笑意,从楼上风风火火跑下来的周延听到林小齐的话,就直接过去拉他,"小弟,我带你出去玩!"
林小齐有些歉意地回答道,"我作业还没做完!"这还是下午四点多,按照林小齐的安排,这时候正是下午做作业的黄金时间。
"做什么作业!"周延说完这一句,看林小齐皱了眉头,便改变了说话方式,"以后还有的是时间,去玩一会儿能耽误什么。你是我弟我才邀你,别人我可不会叫。你真不去?"
林小齐有些为难,看向管家。
管家也很为难,林小齐这样干净的孩子,跟着周延不知道要被带到哪里去,于是,他为林小齐拒绝道,"少爷,你自己去吧!小少爷不想去就算了。"
周延看向林小齐,看到他纯真的眼,干净的气质,邀他去玩,他居然在说作业没有做完,没想到周二能有这样的儿子,周延觉得很有意思,于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将林小齐拐出去,"严伯,他又没说不去。我们兄弟的事,你不要替他拿主意,真是,我第一次邀你,你就不给我面子?"
林小齐还不知道周延会将他带到哪里去,但是看周延也才十七八岁的样子,想想估计就是什么游戏厅网吧之类的地方,虽然他不喜欢打游戏也不喜欢上网,不过,作为和这个长得像爸爸的哥哥的第一次见面,还是应该给他些面子,和他一起去培养一下感情,再说,爸爸又不在,自己每天呆在屋子里没出去过也实在闷了些,出门一趟也好,于是,林小齐就答应了,"好吧!我和你一起去,到时候哥哥多照顾我。"
周延爽朗一笑,揽上林小齐的肩要带他出去。
林小齐看到自己的穿着,才说道,"你要等一下,我需要换衣服。"
周延看了眼他脚上那双青蛙王子的拖鞋,笑着说道,"去换吧!你多大个人了,还穿这种拖鞋,我十二岁时候就不穿了。"
林小齐被他说得羞红了脸,这拖鞋又不是他自己挑选的,是奶妈准备的,他难道能嫌弃不穿吗?
林小齐上楼了,管家才对周延说道,"少爷,小少爷第一次来,你不要带他去什么过分的地方,晚上八点之前要把他送回来,要是不送回来,我可要打电话给老爷,说你今天来过的事情了。"
"知道,知道,能去什么过分的地方?今天是同学聚会,不会多么过分,再说,他可是周二的儿子,怎么能一点世面都没有呢?"周延不耐烦地回道。
第十九章
林小齐换好衣服下楼,周延看他穿着样式最古板的衬衫毛衣厚外套,臂上还挽着一件风衣和一条手织的长围巾,就无限感概,这个人还真是个循规蹈矩的中学生,爸爸那么喜欢他,难道就是因为他在这些方面的乖巧听话顺从腼腆?
周延拉着林小齐出门的时候,管家站在一边十分忧心,再三给周延确定,让他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并且要早些将林小齐送回来,周延无可无不可地答应着。
周延的车开出了庭院大门,管家便开始后悔把林小齐交给他了,毕竟,周延可不是什么善茬,要是又和别人打架,将林小齐牵连进去受伤,那就不好办了。
管家只能想等周延八点还不将林小齐送回来,他再想办法。
林小齐对于周延开车技术的娴熟,感觉特别崇拜,毕竟,他自己在这方面就完全不行,司机从来不敢将车交给他开。
"你们什么时候放的寒假?"周延随意和林小齐侃着话。
"刚放几天。"林小齐看着周延的侧脸回答,周延同爸爸十分相像的长相让他特别信赖并且有安全感。
"那你是这几天才来的,你原来住哪里?"周延看到林小齐乖巧的样子,不自觉就会将自己放在哥哥的位置,关爱弟弟成为他的本分。
周延态度良好,语气亲切,林小齐最开始和他出来时还有些忐忑,此时也放松了心情,"期末考完就来的,我在长夏读书。"
周延握着方向盘,点点头,"那里啊,听说那里的学校都很严,我有认识的人在那里读书,都说受不了。"
林小齐低头叹道,"还好吧!我不是特别喜欢到处玩,没觉得有多严。"
"你成绩很好么?"周延突然问道。
林小齐被他问得红了脸,羞于出口地嗫嚅道,"不,不是特别好,中等偏上吧!"
周延看林小齐那不好意思的样子,空出右手来拍了他的肩一下,笑道,"中等偏上已经算不错了,我一向倒数,还不是一样过,老爸也不管这个!"
林小齐没有回答,现在想来,爸爸好像的确不怎么管他的成绩,每次考好了给他说,他会笑笑夸奖两句,问要不要什么奖励,但是,没有考好,爸爸也不会责骂。
周延不问话了,林小齐就不说话,一副安静斯文的样子坐在副座上,脸上表情恬然,望着车窗外,周延能体会到这个弟弟和他的巨大的不同,也许就是因为这种不同造成了两人在父亲心中的地位的差距,但周延此时并没有嫉妒,他和他的父亲周骥太像,以至于,周骥喜爱的,他也会不自觉喜欢,很快便也对林小齐这种人产生好感,并且有心怜惜照顾他。
"S城你游过没有?"周延问道。
"来过几次,但没有专程游览。"林小齐老实回答。
"这些天你就跟着我吧,我带你到处玩,保证你以后就不想回去了,怎样?"周延爽快说道。
"哦,谢谢!"林小齐心里想着看爸爸的意思吧,他要是愿意让我跟着你,并且,他没有时间陪着我,我就和你一起,于是回答地有些漫不经心。
车停在一个小的露天停车场,外面冷,林小齐出来后就将风衣穿上了,还系了围巾,林小齐看周延只穿了一件T恤,外面一件外套,既不穿风衣,也不系围巾,便关切问道,"你不冷吗,要不,我把我的围巾给你。"
周延听他这般关切的询问,还是挺感动地,故作豪放地摆摆手,"不用,我不冷,再说,你那是什么围巾啊,太土了吧!"
"啊!是吗!这围巾是奶妈织的,我觉得这条还好!"林小齐被周延说得有些不好意思,羞窘地微红了脸,毕竟被人评价太土,对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算是一件伤自尊的事情。而他一直以为这围巾还好,毕竟比奶妈另外织的几条好一些,奶妈给他织了,他不能嫌弃奶妈的心意,虽然不喜欢,有时候还是要系系让奶妈安心欢喜的。
周延说话一般不会在意别人的想法,说完也没有注意到林小齐的不自然,便带着他从停车场往一条街走,他走路快,看林小齐亦步亦趋费力跟着他,便放慢了脚步,说道,"没有多远了,那边不好停车,才把车停在这边。"
林小齐不知道周延说的是哪里,此时已经五点过,他饿了,便快步上前走到周延身边,抬头望着周延,声音略委屈,问道,"我饿了,可以先吃东西吗?"
周延愕然,看着林小齐,他还是一个小孩子吗,现在这么早要东西吃,之后才答,"那里有东西吃,先过去吧。"
林小齐原来以为是网吧,被周延从一个虽不显眼但还是颇气派的门带进去,才知道,里面不是网吧是酒吧!
对于过夜生活的人来说,此时还早,酒吧里人不多。
周延朝服务生还有调酒师点点头,扫扫酒吧内情况没发现自己的人,又过去向他们询问了问题,回过头来看林小齐正驻足看里面的摆设,便到他身边问道,"你没到过酒吧吗?"
"未成年人不要饮酒!"
林小齐蹙着眉一本正经的话让周延失笑,本想嘲笑林小齐老土,看林小齐那纯真干净的脸,便不好打击他,最后说道,"过会儿你不喝酒就是了,可以喝果汁。"
以为就在这里会停下来,没想到周延却拉了他继续往里面走,还从裤袋里拿出一张卡,在林小齐面前晃了晃,"今天就是去爸那里拿这个,上次被他收了。"
"是什么?"林小齐好奇地问道。对于爸爸会没收东西这一项,林小齐是不了解的,因为他的东西从没有被没收过。
"里面的贵宾卡,要包间就必须用贵宾卡才行。"周延答道。
林小齐了解地点点头,"哦,这样!那爸爸为什么要给你没收了呢?"
"上次出了点事情,这里经理将我的卡给老爸的。"周延回答着,已经带着林小齐穿过走廊进了里面,"其实这卡原来是老爸的,我给他拿来了,后来又被他收了回去。"
听到有关周骥的事情,林小齐总是特别关心感兴趣,"那其实是爸爸是这里的贵宾客户,他经常来吗?"
"不经常吧!去别的地方倒是多些,不然,卡怎么会到我这里呢!"
周延的话让林小齐有些黯然,他原来以为爸爸最在乎的孩子是自己,通过周延的话,现在才知道这就是姓周和外姓的差别,显然,因为自己每个月只能见一次爸爸,自己对爸爸根本就不了解,而这个叫周延的估计是爸爸妻子生的哥哥要对爸爸了解多了,而且,听他说起爸爸那般随意的样子,就知道他和爸爸之间关系更加亲密,这让林小齐觉得伤心难过。
林小齐被周延带到后面一间休息室的时候,他依然没有从黯然中回过神来。
"延哥,你可算来了!"一个人看到周延,马上过来招呼说道。
"你们怎么没在前面?"周延带着林小齐走进去,边问道。
"逸然说前面现在没意思,就到这里来等了。你拿到了吗?"那人问道。
周延将卡一晃,"怎么会拿不到。"
林小齐看到房间里面有五六个人,有人在打牌,有人在抽烟,年龄都不大,和周延差不多的样子,不过看打扮都是一副不良学生样,林小齐心里有些忐忑,看向周延,而周延却没有给予他回应。
大家都过来和周延见礼,看到乖乖学生林小齐,一人问道,"大哥,不介绍一下这位是谁?不是说今天要让虹妮姐来陪的吗?"
问的人声音里带着些猥亵的笑意,林小齐虽不太明白他话里的隐喻,但他说话的音调和看着自己的眼光让林小齐厌恶,并且直接表现在脸上,他皱了眉头,紧抿着唇,眼里显出怒气。
周延听到,出手就给那人的头一巴掌,骂道,"乱说什么!"便将林小齐拉到身前来,大声宣布道,"我弟,我亲弟弟——林小齐,你们不要欺负他!"
林小齐不喜欢他们,但是被周延介绍,还是很礼貌友好地鞠了一躬,"大家好!我叫林小齐,请多多关照!"
林小齐的这个见面问候,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这年头谁还来这套。
过了一阵,才有人笑着故意回道,"请多多关照!"他的语音带着明显调笑,后又引起一群人起哄。
林小齐被他们搞得莫名其妙,知道自己在被嘲笑,羞愤难当,窘迫地脸都红了,心里后悔跟来,但骨子里的傲气又让他不想示弱去要求周延马上送他回去。
后,另一个人又突然问道,"延哥,你什么时候有亲弟弟了,认识这么多年都没听你说过。你莫不是消遣我们?"
周延没有答,另一个人接嘴道,"周二那么能搞,延哥多出一个弟弟算什么!"
因为周延时常自己念叨他老爸的坏话,别人便以为这方面可以随意玩笑,有一个人这般说,另外两个就跟着笑,还跟着附和。
林小齐听他们带着调笑地说到爸爸,气得眼都红了,就差冲过去和人家干架。
周家人最是护短,周延虽然能自己说他爸,但别人是不能说的,和他一起久一些的人都知道他的这一点。这人一说就犯了周延忌讳,那些没有笑的人已经皱了眉,就听周延冷冰冰的声音,"你他妈的嘴巴吃了屎啊,这么不干净,我爸的名字是你随便能说的?你妈才会搞……"
周延还想再骂,坐一边和人打牌的曹逸然起身来拉他,"好不容易放假聚一次,莫闹得这样僵嘛!"拉了周延又去象征性打了那乱说的人两巴掌,说了他两句,这才算是让气氛又好了些。
曹逸然看向林小齐,林小齐正为他们的暴力感到吃惊,并且认为刚才周延骂人的时候挺酷的,至少算是维护了爸爸。
曹逸然让周延去服务台先预定房间,这才拉了林小齐坐到一边沙发上,问道,"你真是大哥他亲弟弟?"
林小齐瞪大一双美目,坐姿端正,点头,"是啊!"
"一点都不像!"曹逸然好好打量了林小齐,他当然不怀疑周延他爸会给周延多生几个弟弟妹妹的能力,但这个显然和周延没有一点共通处,才让他好奇。
"我像妈妈,不像爸爸!"虽然曹逸然也是和这伙人一样的奇怪打扮,但刚才看他和周延的亲近的说话方式,并且周延也会听他的劝阻,于是,他就自动认为曹逸然是和周延关系最好,是比别人更加能亲近的一个人,对他更有好感一些,对于他的话也认真回答。
"像你妈好啊!长得好看一些!要是长得像你爸,不是又一个延哥?"曹逸然笑着说。
林小齐听到他这明显说笑还有赞赏的话,露出了到这里来后的第一个笑容,原来就漂亮的脸更是璀璨生光一般,眉目舒展,眼睛弯弯,看得曹逸然直接愣了,直直看着林小齐不转眼。
周延正好进来,就看到曹逸然那副色狼样子,并且所说的话,不正是调戏的开场白。周延大踏步走过去,一把将林小齐从曹逸然身边拉开,对曹逸然警告道,"别打他的主意!"
第二十章
"大哥,我们可是认识十几年,做十几年的兄弟了,你亲弟弟便是我亲弟弟,我哪里会打他主意,照顾他是应该的。"曹逸然大义凛然状非常诚挚地保证。
"但愿如此!"周延扫了他一眼,坐到林小齐旁边,将林小齐和曹逸然隔开。
曹逸然看周延怀疑的眼神,马上露出可怜兮兮的怪样子,隔着周延对林小齐说道,"小齐,你看你哥怎么对我,我们可是穿开裆裤就认识的,现在居然怀疑我的用心。"
林小齐被他那故作的可怜兮兮的样子逗笑了。
"你他妈恶心到另一边去,别拿泡妞的手段用在我弟身上。"周延皱眉推了曹逸然一把。
听到周延的话,林小齐有些愕然,什么叫泡妞的手段用在自己身上,自己不是男生么?
曹逸然根本不顾周延阻挠,再接再厉,带着笑容望着林小齐,说道,"我叫曹逸然,以后你叫我曹哥哥。"
林小齐可不会真叫他曹哥哥那么恶心的称呼,腼腆喊了一声,"曹逸然,你好!"
曹逸然听林小齐唤他名字,露出一副可怜相,周延嘉奖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林小齐要吃东西,大伙儿便一起去到前面经营的酒吧里,这里有食物供应,只是,都是些盖浇炒饭炒面沙拉之类简易食物,林小齐坐在最角落的位置,拿着菜单研究了很久,点了份炒面,然后是浓汤,小点,还有水果沙拉,加上饮品,一个人就摆了一张桌子,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动作优雅地吃。看他这个吃东西的做派,大家才打心里相信,他真是周延家里的弟弟。
周延他们则是坐在他旁边两桌,胡乱吃些东西算是解决。
林小齐看到酒吧里人渐渐多了,他原来以为,周延带他来,就是这样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酒吧里的情景。他记得以前看过的一段话,大意是说城市里的人是孤独的,即使不喜品酒,也愿意坐在酒吧里静静享受,听着音乐,看着别人笑闹欢乐,那样,心里的孤寂会减淡一些,但是,好像文章最后又说,其实,这样看着,人是越来越孤寂了,因为这里的即使是笑闹的一群人是比他还寂寞入骨髓的一群人。
这般的话对于林小齐来说,他并不理解,看到那种苍凉的寂寞的笔法的时候,他隐隐觉得伤心,但是,并不是特别有感触,他觉得写这个的人是心灵空虚,而他,是从不空虚的,他的心用来期盼爸爸都不够,哪里有剩余的空间让他来感慨那种空虚的寂寞呢!
服务员收走了杯盘,周延过来问他要不要尝尝酒,林小齐摇头拒绝了,于是周延便给他点了果汁,让他坐在这里不要乱跑,要是有事就叫他。林小齐乖乖地答应了。
虽然酒吧已经热闹起来,但是,时间毕竟还早,很多节目都没有上演,林小齐坐在那里看着里面形形色色的人,用一双明亮的澄澈的眼睛静静的望着,光洁细腻的皮肤在酒吧里闪烁的光下流动着美妙的光彩,他坐在那里,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林小齐发现酒吧里虽有女性,但是却很少,寥寥几人,大多数为男性。
在许多人观望之后,已经有人跃跃欲试,端着酒杯来到林小齐的桌前。视线被挡住,光线暗了很多,发呆想到爸爸的林小齐才回过神来,抬起头来,因为来人背光,他没有看清来人的相貌,不过,看体型,这人挺高,身材也很好的样子。
林小齐穿着规矩保守,相貌干净清纯,仅仅是坐在那里喝果汁也姿态优雅贵气,能判断出他应该是某一家的小公子。
"你好,能请你喝杯酒吗?"来人声音颇优美磁性。
林小齐愣了一下说道,"谢谢,不过我有果汁喝!"说着还将果汁杯子拿起来展示了一下。
来人笑着坐到了他的对面,林小齐看到他长相挺英俊的,不是像爸爸那样的英俊,是长相更精致一些的,但是,却少了爸爸身上的那种气质。林小齐觉得此人有些虚伪做作,但是,出于礼貌,并没有在脸上露出不喜欢的神情,而是露出一个浅笑。
"看样子,你还是中学生吧!"对方笑着询问。
林小齐知道这种场所中学生是禁止进来的,他不想拆周延的台被赶出去,于是,只是笑了一下并没有回答。
对方正开口要继续搭讪下去,方才离开的周延已经回来,扫了那人一眼,脸上露出不爽的表情,语气倒还客气,"对不住,他不接受男人。你找别人去吧!"
对方看到周延,再念念不舍地看看林小齐,端着酒杯走了。
林小齐此时约莫明白了刚才那个来找自己的人是带着搭讪的意思,但是却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找在场的漂亮姐姐而找他,林小齐朝周延露出明媚的笑,他为周延对自己的维护和保护感觉欣慰。
酒吧里的音乐变得劲爆起来,已经有不少人下场跳舞,周延邀他去玩,林小齐腼腆地拒绝了,于是只是坐在那里看着,他的身边此时坐着周延安排的轮流陪他并且防色狼的人。
时间已经过了八点,周延看看手表,却没有要将林小齐送回去的意思。
周延从舞池里出来,看到林小齐身边正好是曹逸然在陪着,不知道曹逸然又在说什么,林小齐脸上带着笑容。
习惯于欧洲古典音乐的林小齐,觉得这里的音乐吵得耳朵生疼,闪烁的舞池灯光晃得眼睛难受,见识过酒吧,并且觉得很无聊的林小齐希望回去了,此时看到周延过来就撂下了曹逸然,说道,"哥哥,时间晚了,我要回去了!"
周延看看那个通向后面主楼的过道,想了想,过去拍了拍林小齐的肩,问道,"觉得这里怎么样?"
林小齐觉得自己不喜欢这里,但是,既然是哥哥好不容易邀自己来,就不能伤了他的面子,违心地答道,"还好,很热闹!"
周延露出笑意,"现在时间还太早,真正的节目都没有开始呢!不过,我今天是要带你去见另外的东西,让你开眼界。"
林小齐有些烦了,并不想去见周延说的开眼界的东西,但是也不好拒绝,只嗫嚅地说道,"可是,时间晚了……"
"时间哪里晚,现在还这么早,走,去吧!"不容林小齐反抗,周延已经拉着他从酒吧的那条通道往后面走了。
曹逸然带着另外的几个人也一起跟过来。
经过刚才的时间,周延这一起的几个人都相信了林小齐是周延的亲弟弟,并且还倍受保护,所以,对林小齐颇爱护;林小齐也没有了最开始对他们的厌恶,觉得这些人其实有些方面是不错的,于是,也称呼地较亲切。
周延他们说的大部分话林小齐都觉得听不懂,但他也没有要求自己一定要懂,于是,只是静静地跟着,思维不知道已经飘荡到什么地方去了。
从酒吧过来只是其中一条路,林小齐看到通向后面这栋较隐蔽安静的建筑还有别的路径。这里和前面的酒吧迥异得就像两个世界,前面嘈杂,这里安静,前面色彩艳丽放纵,这里却色彩浓重,并且,最重要的是,前面给人的感觉要轻松很多,这里却让人觉得莫名地压抑。
林小齐跟着周延,有些不好的预感,想问他到底是要做什么事情,但是,却又怕被人瞧低了所以问不出口。
大理石的地板光可鉴人,水晶吊灯的灯光调得暗了,让大厅里显得迷离,周延拿出卡刷了,有专门的两位服务人员前来领着一行人坐电梯上楼,态度恭敬。
林小齐一直在可说是乡村的长夏山庄里长大,那里,处在大自然里,景色秀丽迷人,和这里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样子,这里是钢筋混泥土构造起来的一栋栋庞大的建筑物,在林小齐的心里,这些建筑物让他觉得像是怪兽,里面的一切都被层层掩盖起来,无论是美好抑或是丑陋,善良或是罪恶,纯净或是淫
秽……
他的视觉,他的听觉,他的嗅觉,他的触觉,他的感受,他的心原来只接触了美好的干净的东西,让他能有那样一双美丽澄澈的眼睛,干净而纯洁的神情。
从长夏山庄里看下去,能看到银色的腰带一样的一截盘山公路,而往下会是村子,村庄沿着河流而建,那里种植着各种果树,从河里升腾起来的雾气总是能缭绕整个村子,在腾腾白色雾气里,那里恍若仙境,而山上的一切也会浮在一片薄雾里面,绿油油的茶园在雾气里若隐若现,还会在里面看到茶农在劳作,入鼻是带着茶叶清香的淡淡的泥土香,入眼是清新自然的美景,弹钢琴,绘制从长夏山庄看到的景色,在他心里,人人都是平等的,在书里,他会看到邪恶,但是,更多,他看到的是美丽的童话,他也只相信,那些美丽的童话。那就是他的世界,他眼见耳闻并一直生活的世界。
但是,就是在这里,他才第一次被震撼,被打破了原来的世界,撕裂的现实世界,开着一道口子,恰恰让他窥见其中的最恶劣的一角,这一切又如何让他理解,原来,人世间是拥有此般的丑恶。
第二十一章
林小齐望着这一间宽大的房间,里面装修得富丽堂皇,浓烈厚重的颜色和飘着的淡淡的香气带着说不出的让人熏然欲醉的感觉,心底甚至有隐隐的躁动,而林小齐并不知道这躁动是什么,只是,感觉有些眩晕。
周延携着他坐到一边宽大的真皮沙发上,林小齐不知道这间颜色浓烈地甚至让人压抑的房间会出现什么事情,以至于让另外的人脸上都透出期盼和甚至能称之为神经亢奋的神情来。
这让林小齐在觉得压抑眩晕之外还隐隐恐惧,好像会从这间房里的某处或是直接破墙而入一个凶恶的怪兽,从一个清新的山野,从一个天蓝色的澄净的处所,他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地方,如何能够保持镇定,他不敢四顾探寻,只端正地坐着,那样挺直着的脊梁,好像才能够略微减轻他心中的不安。
"一月才一次的活动,要不是延哥有卡,想见识一番也不能。"
说这话的叫朱墨成的人,就是最开始见面时候说爸爸坏话让周延骂了一通的那人,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却有这里所有人中最文雅的名字,林小齐将目光转到他身上,看到他脸上带着明显的亢奋色彩,还有向周延讨好的意思,这几个小时以来,林小齐算是明白,他的这位大哥周延是这群不良份子里的老大,他们都怕他或是说仰仗他还有屈居其下讨好的意味,林小齐并不知道这几个人也都是本市里家世很好的二世祖,但是却要仰仗周家的一群人,他只把他们当成了所看的某些电影里面的校园不良份子,里面有一个武力最厉害的,于是就做了老大,这已经是林小齐想像的极限,他的世界比他们要简单很多,除了家里便是学校,超出之外的就是故事里才会出现的。
林小齐也随着朱墨成的目光望向周延,不明白他们所说这一月里才有的一次活动是什么活动,难道就是大家枯坐在这里吗,显然不是!
"估计也就这一次,我可是担了风险的,被我爸知道了,不会再有下次。"周延微皱了眉翘着腿靠在沙发上淡淡回答,其实,他心里在想,要是被爸知道了,估计并不只是这张贵宾卡会被收回去,还会有一顿狠狠的教训吧!唉,谁叫他打赌输了,赌约是来这里见识一次,钱倒是小事,主要是周二那一关不好过。
周延习惯性伸手从衣袋里掏烟,发现没有了,便朝曹逸然作手势让他拿烟。
"能见识一次就够了。"另一位面色白皙但是带着虚胖叫樊冬的人如此说,说着就看向林小齐,实在是林小齐和他们不一样,他略有担心地道,"林小齐,不送他回去?"
林小齐露出疑惑神色,问道,"我怎么了?"
周延侧过脸来,朝他神秘一笑,"让你也看看,你以前一定没有见过。"周延打定主意将林小齐留下来,他倒是考虑得好,要是周二追究起来,不是林小齐也在吗,估计到时候周二是会对林小齐手下留情的吧!既然对林小齐都手下留情,也就不会太为难自己。当然,他这个算盘完全打错,到时候,他把林小齐带到这里来,周二的怒火只怕会更盛。
所有人都说得隐晦,林小齐好奇心被吊了起来,原来还紧张不安,此时也带上了点点兴奋。
曹逸然将烟给周延,并且为他点烟的时候,林小齐一双明亮大眼把周延盯着,周延将烟在他面前一晃,"你也要抽一支!"
林小齐眨眨眼睛,摆手道,"我不要!抽烟有害健康,未成年人更加不要抽,你也不要抽。"
林小齐嘴里时常语出惊人,现在大家已经不大惊小怪地咋呼了,只是不以为然。周延不满地回答,"老爸不是就抽!"
"我也有劝他,他现在就不在我面前抽了。"林小齐一本正经。
周延眼里显出些错愕,"他会听你的?"
"为什么不听,让孩子吸二手烟更是不对的!"林小齐的教育之言让周延瞪大了眼,直接竖拇指,"你狠!"
林小齐知道他又在说反话,小动作改不掉地在他面前微撅了一下嘴,周延看到直接批判他,"你还是孩子呢,撅嘴巴!"
坐周延另一边的曹逸然却赞扬道,"小齐,管延哥呢,要怎么做怎么做!"
林小齐不想理他们了,要求去卫生间,周延按铃让服务员进来,服务员在一边看起来和别处墙壁一模一样的墙上推了一下,那里就开了一扇门,林小齐惊讶于这样别致的暗门设计,进去之后,里面是一间卧室,他在一边看到了另一道门,那里是洗手间。
林小齐再出来的时候,房间里的光线昏暗了很多,方才他们点的烟酒点心一应东西已经送进来,并且,房间里的设置好像改变了一些,林小齐仔细看看,才发现有一面墙上出现了一个玻璃窗户,沙发对着的那面墙上还出现了一个屏幕,他有些好奇地打量,坐到周延身边去,问道,"这里的设计好神奇,能够随便改变的吗?"
周延笑着回答,"这要问这里面的设计师,我可不懂。"
林小齐最开始进来时候感觉到的那种压抑眩晕又出现了,房间里的光线更加昏暗一些,这让他不习惯,本能寻求保护地抓住了周延的手臂,而周延并没有拒绝。
屏幕自动打开了,上面开始出现画面,看着是一个红地毯舞台。
"尊敬的客人,这次有六件物品拍卖,各有特色,都是难得的珍品,大家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下面是第一件……"
林小齐看到一个身着黑色唐装略显清瘦的男子走上舞台开始介绍,房间里此时已经只有那屏幕传出来的光,他又向周延靠靠,凑到周延耳边小声说,"这是拍卖会吗?"
周延向他一笑,点头。
"那为什么要弄成这么神秘,我们要坐在这里看?是黑市拍卖?"林小齐知道的黑市拍卖也是看小说看来的,他问着,觉得惊奇,将目光紧紧盯着屏幕。
房间里的压抑气氛和淡淡香味能让人紧张亢奋,又沉迷其中,所有人都紧盯着那个屏幕,期待着第一件物品是什么。
周延也是,于是只侧头看了林小齐一眼,并没有给予他回答,而林小齐就当他默认了。
"她得来并不容易,十六岁,男性生殖系统和女性生殖系统都发育良好,而体态相貌,正如大家所见……发质很好,漆黑柔顺,皮肤质量上佳,用肤如凝脂来形容也不为过,杏核眼,深褐色瞳仁,……身体完美,没有暇疵……"
林小齐看着屏幕,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为什么那主持人介绍第一件物品,并不是某一样贵重的东西被拿了上来,而是一个人被带着走上来,此人原来微低着头看不到相貌,并且身上穿着一件极轻薄的白色日式浴衣一般的东西,在主持人开始介绍他的时候,他便开始脱衣服了,林小齐只见那一件轻薄的衣物就这样从他身上滑下去,然后就出现一具□裸的白皙身体,那件丝衣就逶迤在他的脚边,林小齐在看到他的身体的那一刹那,只觉得呼吸倏地一顿,那样美丽以至于让他觉得呼吸困难,周围的一切都离开了他的感知范围,他眼里只有那个人的身体,而他的双手抓着周延的胳膊是那么用力,来缓解他心中的震撼带来的眩晕。
因为他的所有感知都被那屏幕中的人所吸引,所以才没有感觉到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如他般被那具美丽的身体震撼并且呼吸粗重,眼睛像要突出来一般地死命盯着那屏幕,身体不自觉向前面探。
林小齐太过单纯,他还没有接触过身体的欲望这种东西,此时看到,他也有那种身体发热脑袋发昏的感觉,而明显,其他人已经有了男性的反应了。
随着主持人的介绍,站在上面的那个"物品"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精致的脸庞,脸上带着些清纯又媚惑的笑,屏幕上特写着他的脸,精致的眉眼,眼中荡漾着水光,琼鼻小嘴,像在压抑着什么,原来抿着唇,在主持人让他发出声音来的时候,他说"主人,请您给我!"声音里带着媚惑的喘息,让闻者欲望勃发。
林小齐并不懂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却被他的媚人的声音勾得满脸通红,一直揪起来的心就像要供养不足让他窒息而死。
主持人开始介绍台上物品的培养过程和他的调教师等一系列东西,林小齐完全不明白他们这是在做什么,他看着那个屏幕,像是在看着异世界里的情景。他不明白那个人是真的吗,还是,现在世界上已经有这样逼真的玩偶,但是,这样的玩偶为什么要赤
裸裸地站在那里被介绍呢?他又是用来做什么的?
林小齐只觉呼吸不畅,闭上了眼睛再不想看。
之后听到主持人在说竞价之类,起价要四百五十万,然后,林小齐听到价格一路上升,到六百六十八万才成交。
最后一刻,林小齐猛地睁开眼睛,看到台上那个美丽的人被带了下去,他看到他紧抿的唇,看到他被摄像机拍摄到的眼睛,那样朦胧的眼瞳里,本是用来勾人心魂的,林小齐看着,里面却像是涌着无数的泪水,其实,也许这人什么地方都没有看,但林小齐觉得,他在看着自己,并且在哀求……
林小齐张大了嘴,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他觉察到,刚才的一切,好像,那个人是真实的人,就是和他们一样的由血肉组成的人,并不是他原先设想的什么逼真的人偶,想到此,林小齐一瞬间极其害怕与愤怒,以至于脸上血色尽退,颤抖起来。
林小齐抓着周延手臂的手颤抖着,他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来。
好半天,他才颤抖道,"哥……哥哥……刚才,那,那是什么?"
林小齐的声音在这间房间里如此突兀,里面的人原来都沉浸在对刚才对那位美丽的被调教好的双性人尤物的意
淫幻想里,此时才回过神来,呼吸急促,眼露红光,只恨自己没有那么多钱来买下他将他占为己有。
房间里的灯光些微明亮了一些,作为生活癫狂的热血少年,周延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刚才那般的尤物,林小齐勒住他的手臂都让他毫无感觉,沉浸在方才那糜烂的设想里无法自拔,此时被林小齐唤醒,回过头来看他,只见林小齐面色雪白,面孔精致美丽,虽不是方才台上那人的那般女态柔美,却另有一种魅惑的清澈感,他额头隐隐有些汗,身上有因为从小到大每次早晚的牛奶而带着的奶香,身体轻轻颤抖着,一双眼睛带着惊恐闪着水光求助地望着自己,周延只觉得呼吸一窒,身体更热了。
第二十二章
周延任由林小齐抓住他,他望着林小齐的脸,望着他在昏暗灯光下浅淡的唇色,美好的唇形诱人亲吻,而他目光向下,林小齐穿着衬衣外面一件毛背心,因为房间里太热而将衬衫上面两颗扣子解开了,白皙细致的锁骨若隐若现,皮肤细腻地仿佛上面流着一层光,加上这里压抑旖旎的环境,只想让人在那样的皮肤上面留下斑斑点点的红痕……
周延压抑了自己好半天,才将目光转开一些,调整了呼吸,声音低哑,"你问什么?"
林小齐眼里的惊恐比方才更甚,抓住周延手臂的手也更用力,"刚,刚才那是……什么?"
周延深吸口气,将林小齐一把带起来,林小齐适才太过紧张,腿麻了居然站不稳,周延拉着他将他带到那扇玻璃窗边。
林小齐从玻璃窗看下去,发现外面四周是和他们这一样的房间窗户,围着比这里低了两楼的一个舞台,上面不就正是屏幕里显示出来的样子。
林小齐惊讶得回不过神来。
周延将林小齐半拖半拉带回来坐好,已经在拍卖第二件了,林小齐一看走出来一对双胞胎女孩儿,他"啊……"一声尖叫起来。
原来气氛正好,林小齐的尖叫让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昏暗里,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到林小齐身上去,虽然不耐他这般,但也不能流露出来。
毕竟比起看这种东西,弟弟还是要重要一些,周延扶着林小齐的手,问道,"怎么了?"
第一个被拍卖的人虽然全身赤
裸,是双性人,但是胸却没有特别发育,又有男性外生殖器,林小齐不明白主持人那一句男性生殖系统和女性生殖系统都发育良好的意思,所以,自动将他当成男性,看到他的裸体虽觉得羞涩但还不会觉得非礼勿视,此时却是两个小女孩儿,看起来年纪并不大,但是身体却发育良好,一瞥到,林小齐就受不了地尖叫起来,慌忙闭紧眼睛还将头低到了膝盖上去。而且,他知道,心里非常清楚,这里的人是在犯罪,他们将人作为物品一样的在拍卖交易,他们这是在买卖人口,他抑制不住地发抖,心提起来,大脑供氧不足,加上极度惊恐,身体不由抽搐起来。
周延看不到林小齐脸上的神情,却能够感受到他的抽搐,他慌忙将林小齐抱起来,惊慌唤道,"小齐,小齐。"
林小齐抓着周延的手,嘶喊道,"让他们停下,让他们停下!"
周延明白过来林小齐是叫将那拍卖停下,但是,他哪里有这个权利让别人停下,只能将林小齐抱着往门外走,曹逸然担心地跟过来开了门,陪着一起出门。
候在外面的服务生见林小齐被周延抱出来,又见林小齐脸色惨白白,呼吸急促,额上虚汗直冒,忙询问需要什么帮助。
要了一个有窗户的休息室,里面设计清新典雅自然,好些绿色植物还有花卉,能让人心情舒畅,一边的窗户对着下面的繁华街道,都市街灯明亮,形成一个闪烁的华美若童话的世界。
给林小齐喝了加少量镇定药物的水,又给他揉了胸口,林小齐这才缓过来,愣愣地坐在那里,窗户打开了一丝缝,处在高楼,冬日的夜风吹进来,冰凉的,带着外面空气里的气息,让人精神放松。
林小齐想到方才的事情,将头深深埋到膝盖里,喃喃道,"怎么会这样?为什么?"
周延让曹逸然出去了,坐到林小齐身边,拍了拍他的背,他此时有些后悔将林小齐带进来,但是,另一方面又觉得应该如此,林小齐那般的单纯和干净让他有种嗜血般的渴望想让他被污染,让他明白欲望与残忍。
他看着林小齐略微瑟缩着的背脊,心想,遇到这么点事就能这样,这小孩儿还是周二的儿子吗?太懦弱了吧!
周延看林小齐埋在那里没有反应,想到期盼了很久才到时间,又冒险才拿到贵宾卡订到房间,之后恐怕还会被周二修理一顿,这样不容易才有一次的节目,居然就让这小孩儿给毁得没了心思,周延心里不太痛快,心里有些怪林小齐没有见过世面的大惊小怪。
但看林小齐那样蜷缩着身体的样子实在可怜,这毕竟是自己的弟弟,还是开解一下比较好,便又拍了拍林小齐的背,说道,"林小齐,你抬头看看这城市!"
林小齐开始没有反应,周延又说了一次,他才愣愣抬起头来。
他看向周延指着的窗外,这里处在五十多楼,近处没有比这楼更高的,可以看到下面一片低矮的楼房,远处倒是有比这高的灯火闪亮的高楼,城市里到处灯火辉煌,大动脉一般的城市大道上车水马龙,车灯和路灯形成一条条光带,这座不夜城,高处眺望,在夜晚比它白天更加有魅力。只是,这座漂亮的城市在林小齐眼中已经严重变形,他看着,只觉得那些高大的建筑物里都可能掩盖着肮脏,他闭上眼睛不想再看。
而周延并不允许他不看,将他拉起来拖到窗户边,林小齐有反抗,但在周延的力气下却没办法挣脱。
伏在窗户边的栏杆上,风从窗户开着的缝隙里呼呼吹过来,冷得他瑟瑟发抖,俯视下面的一切,大道上的车辆就像蚂蚁一般的小,而那些楼房在他的俯视下也显得渺小……灯光迷离里,只能看到各种灯光构成的景物,那般绚丽迷人,比起长夏山庄夜晚漆黑宁静的一片,这里有一种让人热血沸腾激情顿生的豪情,于是,其实,他知道,这座由光组成的金钱物质的城市其实是美丽的。
只有栏杆是依靠,林小齐感受着风,俯视下面,视线所及,一切如此渺小,恍惚里,觉得自己如同是在空中飞翔一般,这样的本是让人害怕的俯瞰,却让林小齐心平静了下来。
"看清楚了,这下面的一切都在你的脚下!就像你可以掌控他们!"周延这般在林小齐耳边说道,声音低沉,带着将人催眠一般的惑人的力量。
林小齐没有回答,身体却动了一下。
"当你站在下面的时候,我站在这里,你也同样同下面的人一般渺小,像是一只轻轻一捏就会碎掉的小虫子。"周延继续说。
林小齐头更低了下去,依然没有发出声音。
"所以,人都是向往高处的,只有站在上面的人才能掌控想掌控的一切,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所有动物都如此,人也是动物,当然也是这样,人的社会,从古至今皆遵循此理。"周延说着,目光坚毅,望向远处的高楼。
林小齐听着,将头抬了起来,眼光里有些茫然。
"你受不了刚才的事情吗?"周延略带嘲讽如此反问,林小齐咬着牙不予以回答,又听周延继续说道,"受不了你能做什么事情吗?你什么都做不到,"周延说着靠近林小齐一把抬起他的下巴,"你若不是周二的儿子,你能看到这些,你还不是不知道,你会庸庸碌碌自以为是在某个角落里活着,你的愤怒并没有什么用处!"
周延盯着林小齐的脸,发现他真的非常漂亮,要是他从小也像方才台上被拍卖的人那样被培养,估计他会比他们更加漂亮诱人,周延故意用拇指摩挲了林小齐的下巴,"像长成你这样的,就很讨人喜欢,就有人想把你拿去收藏了。你知道吗?"
林小齐被周延说得愤愤不平,一把将他捏着自己下巴的手打开,凶狠骂道,"滚开,你们没人性!不是人!混蛋!"
周延看林小齐愤愤然的表情,露出笑意,"人性是什么东西?还不是那些掌控不了自己的人提出来的,毫无用处的用来谩骂的话……"
林小齐听到周延可笑的言论,狠狠推了他一把,林小齐发狠,周延也被他推地踉跄了两步。
"我要回去了,我要和爸爸说,……"林小齐瞪着周延咬牙切齿说道,他觉得害怕,他希望爸爸能够给他些安慰。
周延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露出嗤笑,"你多少岁,什么事都要和爸爸说!你也不想想,这种拍卖肯定是极度隐秘的,只有很少人会知道,这里的服务是会员制,这种拍卖却不是每个会员都能参加,只有高级贵宾会员才行,你想想,为什么我们能看到,因为啊,爸爸有贵宾卡,我在这里用的便是他的卡他的帐号,你说,你去和爸爸说,难道是要爸爸安慰你,说你今天看到的是做梦?"
像是一道闪电闪灭了灯光,林小齐头脑一下子黑暗,之后好久才有能重见光明,他头脑恍惚:爸爸怎么会是这里的贵宾会员,周延骗自己呢?爸爸才不会做这种事情!
林小齐惨白着一张脸,颤抖着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只能瞪着周延,无助又惶恐,像是茫茫人海里,失去了家人的踪迹。
"这世上丑恶的事情多了,你今天看到的不是可以算成一种美好的欣赏么?你不用介意,把他当成做梦就行了。"周延看林小齐那样无助的样子,便有些可怜他,上前安慰了两句,拉着他去沙发上坐会儿,摸到他的手冰冷,就又将窗户关上。
周延正准备出门让伺候着的服务员给林小齐送杯牛奶来,才刚走两步,林小齐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来,猛地撞开他就往外面跑,周延惊了一秒,要将林小齐拉住,吼道,"你做什么?"
林小齐不回答,已经开了门,在门外服务生的惊讶目光里见路就跑,周延跟着追出来。
第二十三章
这栋楼里面修得如迷宫一般繁复,通道复杂,不知道都是通向哪里,林小齐从房间中跑出去,才转了两下就晕头转向,他想快些出去,他要离开这里,他要去找爸爸。
周延的话让林小齐大受打击,脑子里晕乎乎的还伴随着一阵一阵地疼痛,他认为自己是激动的,可是方才周延让他喝的水里却加了东西,这让他无法真正激动起来,至少此时心跳没有快得让他承受不住,他觉得压抑,却又无法释放自己。
迷宫里的壁灯灯光昏暗迷离,前方和后方都黑黢黢地让他觉得害怕,世界都是危险的,这里的人都是坏人,他只想到爸爸的怀里去,好像那里才是世上唯一安全与安稳的所在,那里才是他的归宿。爸爸的身体是伟岸的,胸膛是温暖的,手臂是有力的,眼神是温柔的,在那里,他才能得到安慰与憩息。
脑子里全是爸爸的身影,小时候,他抱着自己时,那样温柔的安慰——"爸爸会陪着小齐,小齐乖……"那样温柔低沉的声音,即使隔了十几年,林小齐依然记得清清楚楚,这些是他幼年最早的记事,跟着他的成长,并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外界事物的影响而渐渐模糊或是遗忘,反而愈发清晰与深刻,并伴随他走过这么多年的成长岁月,在那些爸爸不在的日子里,林小齐望着S城的方向,守望他的到来,有时候难过心酸得想要哭泣,脑子里便会响起爸爸的温柔安慰他的声音,让他相信,爸爸是爱他的,虽然现在没有来,但过几天他就一定会来,在自己想他的时候,他一定有想着自己。
地上的地毯让他觉得自己的脚步踏不到实处,好像会从地上陷下去,他看到一边的电梯,正准备跑过去,就不知道从哪里过来两位身穿黑衣的高壮男人,林小齐看到他们,心里不由得一阵发颤,转身要跑,便被其中一人逮住了胳膊。
"这里不允许乱走,你是哪个房间的人,请回去。"
高壮的男人声音低沉雄厚也冰冷严肃,他的眼光让林小齐害怕,但是,林小齐天生犟脾气,他挣动着要挣脱男人禁锢他的手,还颇有气势厉声呵斥道,"你们放开,放手,我要回去了!我要坐电梯!"
"请你按原路返回,要离开找服务员带你离开,这边不允许随便乱闯,不然,只能将你按照规矩处理了。"
抓住林小齐的男人力气很大,林小齐根本无法挣脱,只觉得手臂上骨头都被捏疼了。
他叫唤起来,"你们管不着我,放手,放开!"
这两位黑衣保镖知道林小齐从哪边过来,小孩子不讲理又不能修理,只能按照林小齐方才跑的原路将他往回送。林小齐被压制着往回带,只气得眼睛发红,从没有这般大声喝骂,嗓子一会儿就有些哑了。
才刚转过一个弯,找过来的周延就出现了,他看到林小齐被一个保镖样的男人反剪着手勒着腰往这边带,心想这走道里全是监视镜头,林小齐跑不到哪里去,被送回来是一定的,只是,那是他弟弟,现在被个雄壮的男人像小鸡一般的抓着,还是让他有些生气,跑上去就给了那保镖一耳光,喝道,"把我弟放下来,他哪里经得住你这样抓。"
那保镖挨了一耳光,脸上倒没有被打出一个五指印,只是,他的脸黑了一下,眼神一深,想发作,但对方是客人,只能压下心中的怒气,答了一声"是!"将林小齐放了。
林小齐被放开,双脚没有站稳就要倒地,保镖看着却没有上前扶一把,周延自己上前扶了,对保镖吩咐道,"我会带他回去,你们走吧!"
周延才刚说完,被他扶着的林小齐就用狠劲踢了他一脚,把他一推,在他的错愕里弯腰从他的腋下闪了过去,闪开后就开始往后面跑,他看到了那座电梯,他想从那里下楼去,再不想看到周延了,还有周延他们那一伙人都不想看到,他们都是没人性的恶人,居然专门来看人被拍卖,而且还那样期待和亢奋,简直不是人,没人性。
林小齐心里单纯地厉害,他还并不知道那些被拍卖的人是用来做什么的,只是觉得拍卖人这件事让他无法忍受,他还想不到更多,但是,即使只是这样,已经让他受不了,像是世界要崩溃一般地难受。
"shit!"周延大骂一声,马上去拉住林小齐,被没有抓住,眼看林小齐跑了,只好跟着追了上去。
"林小齐,你他妈的站住,你要往哪里去,给我站住,别怪我没提醒你,等我抓住你,有你好看!站住……"周延边骂边跟着跑了上去。
林小齐根本不理他的,目标明确,直往刚才那座电梯跑去。
两个保镖愣了一下,反应慢了半拍,这才跟着追过去,虽然刚才周延让他们不要管,但是,职责所在,不能让人在楼道里乱走,这里的所有客人身份都是隐秘的,不能让别人看到与冲撞,还有,这里面的格局也是秘密,不能让人查探了去……
林小齐毕竟脚短一些跑得慢,加上耐力不够,等两个保镖追上去的时候,看到两兄弟已经在地上扭打在一起了。
这是林小齐从小到大第一次打架,根本无章法可言,只是一味发狠,对周延是又抓又踢又咬,周延不敢将林小齐伤了,于是手下留情,便被林小齐踢了好几脚,还差点被咬了膀子。
"你他妈是狗啊!再咬我,看我还让着你!"周延大骂着,却被林小齐又跑了,只好又追上去,林小齐转过一个转角,心里紧张回头望追上来的周延,便没有注意前方情形,周延一个猛劲扑上来,反正地上是厚地毯,也不怕将林小齐扑在地上摔坏了,林小齐看周延要将他抓住,惊叫一声,还是被狠狠扑倒在地。
周延压制着林小齐,双腿压着他的双腿,手紧紧按着他的手,林小齐也不是好惹的,发现身体动不了,张嘴就咬周延送上来的脸颊,周延一惊,往后一退,手上力气松了,林小齐就挣开了手,朝周延身上打去,周延一让,林小齐本就是虚招,趁他让开的动作解放了脚,一脚踢在周延胯
下,周延痛呼一声,双手按到胯 下脸色发白滚到一边,林小齐爬起来要跑,发现面前居然站了三个人挡住了他的路,三人都身材高大,黑色的西装,黑压压地非常有威势与压力,特别是前面的人,一双鹰隼的眼睛冰冷深邃,林小齐只被看了一眼,就瑟缩着往后面退了一步,不敢从他们身边留出来的路上过去。
过了最开始最激动的那一瞬,林小齐神智恢复过来一些,耳朵里传来周延带着痛苦的声音,他回过头,看着自己的哥哥狼狈地倒在地上。
林小齐隐隐约约想起自己方才用脚踢了周延一脚,好像是踢到那里了吧!
林小齐马上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敢再跑了,也顾不得身前那让人恐惧的眼神冰冷的男人,飞快跑到周延身边去,焦急又担心地问道,"哥哥,你怎么样?你怎么样?"
林小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完全是他有亲身经历。那是他小学的时候,在家里玩的时候,练习在沙发上跳马,岔开双腿跳过,没想到力气没有用够,一下子磕在沙发的边沿上,就把那里给伤到了,当时他只觉得天昏地暗,痛得死去活来,滚到地板上打滚,被奶妈过来看到,以为他犯了什么大病,担心地询问,马上让司机准备带他去医院,沙发毕竟软,林小齐并没有被伤到多厉害,在奶妈知道他是伤哪里后,轻抚慢摸,林小齐没痛多久就渐渐缓过来了,去了医院检查,医生说没事。奶妈这才松了口气。林小齐当时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奶妈却是被吓得半死,周骥给长夏山庄里每人的工钱都非常高,但是签的合约很严厉,加上周家声名在外,周骥为人又非常厉害,林小齐是周骥喜爱的儿子,长夏山庄的人根本不敢让林小齐出一点事情,平时连林小齐胃口差一点就要担心,让他变瘦了就觉得无法交代,以至于将林小齐养那么胖,此时林小齐居然玩耍不慎伤了子孙根,奶妈怎么可能不害怕担忧。经过这事,奶妈害怕林小齐以后还做这方面的危险动作,便将这种事情的严重性加大了来说,告诉林小齐那里是男人最重要也最脆弱的地方,不能受一点伤害,奶妈不能将话题向色
情的方向引,并且害怕小孩子问出什么让人不好回答的问题,便说那里伤了,下半辈子是要瘫痪,更严重的是会死掉的,所以,要好好保护,不能再做那些危险的动作。
林小齐当时的确是被奶妈唬得很听话,再不敢做危险动作,甚至洗澡的时候都觉得要小心翼翼,后来长大一些了,因为他没交多少朋友,也没和别的男生混在一起,奶妈不可能给他讲这方面,周骥也不会和他说,于是,对于这方面的知识便仅限于生理书上简短的几句话,加上奶妈的夸张的话,他对于这个地方的重要性和脆弱性更加清晰地认识,此时看到周延被自己踢到了命根子,马上慌了手脚,记得小的时候奶妈摸着自己让自己不痛了,跪在周延身边就去解他裤子皮带。
估计没有被踢实在,除了最开始一刻很痛,周延一会儿倒也缓过气来了,林小齐没有逃走而是回来关心他,满脸担忧歉意的样子,颇让周延感动,只是,想到罪魁祸首就是这小子,他心里便又气愤起来,林小齐来解他的裤子,周延边挡他的手边骂道,"你他妈的算你狠,这么阴损的事也干,你这又是干什么?放开!放开!"
"哥哥,是不是很痛,我给你揉揉!会好些!"林小齐一脸单纯担忧,直看得一群人都满脸黑线。
周延一把将林小齐推翻在地,一下子压到他身上去,掐住他脖子骂道,"你小子还跑不跑,居然敢踢我,让你踢,还踢不踢?"
周延并没有真掐,林小齐蹬着腿掰着周延的手,刚才和周延一番你追我赶,你抓我逃,弄得满脸通红,额上已经起了一层汗,喘着气,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黑黑亮亮盈着一层水,漂亮地让人心惊,气喘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说话,"哥哥,你那里没事了吗?不疼了?"
林小齐知道周延不会真的伤害自己,脚也不踢了,掰着周延手的手也放松了,方才累了,就这样躺在地上休息。
他担心而诚挚地询问周延的身体状况,周延压制住林小齐,林小齐的体香还是小孩子一般的奶香,脸颊晕红,眼睛闪闪亮亮分外勾魂,半张着唇瓣喘气的样子更是诱人亲吻,周延正为他美色所迷,却被他一句煞风景的话问得黑了脸,于是,恶狠狠骂道,"要是有事,看我不废了你!"
周延这样说,林小齐就知道是没有事了,精神更加放松起来。
周延起身将林小齐也拉起来,押着他往回走,林小齐经过刚才一番事情,主要是将周延那种地方伤了让他觉得愧疚,于是被他拉着回去也没有反抗。
周延朝方才挡住了林小齐去路的三人瞥了一眼,看到对方那种森然冰冷的气质,便不欲招惹,拉着林小齐快速离开。能到这里来的人都不简单,周延觉得那人身份最好不要窥探,在林小齐回头去看的时候,他便狠狠地批了林小齐一顿,"让你跑,还踢我,看不教训你!"
林小齐撅起嘴巴,蹙了眉头,回头看到方才那三人往另一边去了,虽然是那般高大的男人,走在地上甚至连皮鞋擦在地毯上的声音几乎都没有,脚步很快,几乎是一瞬间就消失在了另一边的转角。林小齐看着惊叹不已。
两位保镖"护着"周延林小齐过了安全线才离开消失。
周延拉着林小齐要他回那间包间里去,林小齐死活和他挣着不进去。两人在走廊里僵持着又要扭打起来。
"你有种没有,还是周二的儿子吗?活像个娘们儿!进去!"周延总是能被林小齐给逼急。
林小齐才不怕他,虽然说不出周延骂人的脏话,但是,嘴里也不甘示弱,"是爸爸的儿子就该像你一样吗?我活我自己的,要你管!还有,现在男女平等,你的话已经带有了歧视色彩,以后不能再说了。"
周延直被他气得想在他正气凛然的脸上打两拳,看他还这样和自己回嘴。
林小齐在大喊大叫中被周延强制性拖进了房间,进去后才发现电视屏幕和那扇小窗户都已经不见了,房间里光线依然昏暗,但是,气氛已经和方才不同。
林小齐被周延强拖进来的时候是反射性闭上眼睛的,没听到那个主持人的声音,他才半开了眼缝,发现液晶屏幕不见了,才松了口气,知道是那种拍卖已经完了。
林小齐知道自己松口气这样的心态是不对的,但是,这又的确是他最真实的反应和感觉,他打心眼里害怕人被赤 裸裸地展示在台上那种事情。
在这个年龄,孩子们总会幻想自己是不一样的,觉得自己是世界的中心,在他那不明确却又会伟大的未来,甚至能改变世界都未可知,做居里夫人或是爱因斯坦之类的伟大的科学家好像只要自己去做就能做到,做比尔盖茨好像也并不难……孩子们的心很大,还不了解现实残酷性的他们,并且被允许有各种各样的幻想,做英雄或是平常人好像只是看他们的选择和心情。
但是,林小齐却不是这样的,他从来就知道自己的渺小:从小那样盼着爸爸到来,爸爸也没有来,从小不断练习钢琴和绘画,才能有一定的成绩,不贪玩,每天好好学习,成绩也从没有拔尖过,因为爸爸可以给他提供各种各样的条件,他想做什么,好像都是可以的,但是,林小齐知道,他并不可以做许多事情,他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知道自己在很多事情上都无能为力,所以,他知道自己不是万能,改变不了世界,因为他连爸爸都改变不了,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小小的林小齐。
他知道这里的人是犯罪,他知道那些被拍卖的人的悲哀,希望被救的渴望,可是他却并不能做任何事情,他救不了世界,那么他就只能这般怨恨了吗?答案也是否定的。
最开始他能对周延说"让停下来!"但是,他心里何尝不知道其实是没有办法让停下来的。
林小齐很伤心,并不是因为他发现自己不能做英雄解救受苦难的人,而是他发现,他自己是个懦夫,他在知道拍卖会完了的时候松了口气,他发现自己根本不是想要解救他们,从心底,他是觉得只要不让自己看到不让自己遇到就可以的吧!
林小齐陷入对自己的剖析与责怪里,精神萎靡,等被周延按到沙发里过了一阵才回过神来。
第二十四章
林小齐如此清楚地明白自己的弱小,自己的无能,虽然从没有接触过外界的肮脏的大人世界,但是,他心底又何尝不知道世界的残酷性,只是,要原来满眼天蓝山清的他突然看到如此污浊的东西,他又如何能够接受。
和哥哥的一番扭打反抗喝骂发泄出了他心中对这个突然见到的残酷污浊的世界的恐惧与压抑,脑子虽然依然转不过来,一阵发晕,却已经度过了最开始的激烈抵制与恐慌。
林小齐想到爸爸,他突然发现自己对爸爸毫无了解,并且,以前一味希望得到爸爸关注与关爱的自己也根本没有想过要去好好了解爸爸。
这么多年来,他只关注爸爸什么时候来看自己,关注他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关注他会陪着自己多久,他再不想别的,不去想爸爸在做什么事情,没关注过爸爸的事业到底是什么,没想过他到底有多忙,所以才抽不出时间来看自己,甚至没有关心他喜欢些什么,厌恶些什么,也不了解他的世界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属于周骥的世界,……
对爸爸的世界的一无所知,林小齐感到茫然,继而是一种羞愧的伤怀。
周延对他说,爸爸是这里的高级会员,所以,此刻他们才能在这里,难道爸爸是喜欢观看这些的吗,甚至会买下拍卖的东西?林小齐对自己的种种设想感到茫然,他想问问爸爸,他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他的喜好是什么?
林小齐从没有想过爸爸是个好人,因为,要是爸爸要是是个非常好的人,那么,为什么会有人来追杀他,以至于让妈妈惨死在枪下,但是,他一直坚信着爸爸是个好爸爸,爸爸是爱他的。
原来带着腼腆纯净如山泉的林小齐此时带上了些茫然,带上了忧郁,他开始思考这个世界,开始思考以前被他忽视的问题,关于世界,关于人生,关于现实,关于理想,关于自己,关于他最爱的爸爸,关于太多……
这应该就是成长的标志了吧!
已经十六岁的林小齐,被保护的太好,以前的世界还是一副童稚无邪的孩童世界,此时,因为周延带他来看到的最上层的黑暗的现实,他那一个童话世界的美丽外壳才被打破了,让他从一个孩童,硬生生迈向需要思考太多与忧虑太多的少年时代……
女人娇媚的笑声,让林小齐从沉思里茫然地抬起头来,这才发现房间里气氛不知怎么变了,不知何时来了几个漂亮的女生,说是女生,其实她们年纪有些大了,林小齐觉得应该叫她们大姐姐。
都是浓妆艳抹型,林小齐看着她们的打扮,知道应该用香艳的词来形容她们,性感迷人或是挑逗之类……
其实,这些女人是在林小齐进来时就在了,只是房间里光线暗淡,当时,周延进来脸色不太对,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房间里的人都不敢大声出气,没有一点声息,林小齐那时候又没有太注意房间里过于安静的人,所以就没有发现里面有女人,此时,抬起头来看到,并且听到她们的笑声,不免有些惊奇。
为什么房间里陪酒的女人都是浓妆艳抹型的姐姐,完全是这行人都是幼嫩的孩子的原因,在学校里见惯了清粥小菜清纯女生,到这种场合来,当然是对性感丰满又大胆富有经验的姐姐更感兴趣。
周延搂了一个较豪爽艳丽的女人,和她说话调笑,刚才被林小齐挑起的不快总算被压下去了一些。虽然一直在和女人调笑挑逗,但还是时时用眼角余光瞟着林小齐,看林小齐将头低到膝盖上去,留出一点侧脸也是满含忧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直苦思冥想,好像感受不到外界世界一般,他们这边是一副淫靡的红尘俗世,林小齐一个人坐在一边,倒像是参禅的高僧脱离凡俗的冥想静坐。
这时候看到林小齐抬起头来看向他们这边,脸上现出些茫然,一双眼里带着点好奇将在座的每一个女人都扫一遍。周延看到林小齐这副样子,像只小猫咪一般的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世界,忧郁单纯与好奇同时出现在那张漂亮稚嫩的脸上,他就觉得非常想笑,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带着甜蜜的微笑,还有些不以为然的想逗弄的奸笑。
林小齐是知道陪酒小姐一说的,但是,对于真正是什么样子却并不知道。因为林小齐时常在周骥面前批判他的情人问题,所以,周骥当然要认为这是养林小齐的奶妈以及家里一干佣人嚼舌根在林小齐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他之后便严禁那些人在林小齐面前说任何涉及色情方面的话题,林小齐在学校里也没有同学在他面前说起这些,没有信息来源,林小齐理所当然便对这方面一知半解,此时看到一众漂亮性感的姐姐,不免好奇。
周延看到林小齐看着自己身边的Sherrill不转眼,便对他调笑着说道,"你看上她了?"
林小齐开始有些呆愣,随即红了脸,眼睛眨了眨压下心中的羞窘,他只是对周延身边的Sherrill更感兴趣一些而已,因为在座的别的女人虽然也都成熟性感属于一路,但是,一应都穿着同样的衣服,林小齐还不知道这是这里设计的性感工作制服,而周延身边的姐姐却不一样,是盘了头发,一身红色低胸的小套裙,而且,她的眉眼之间和他暗恋的学姐有些相像,以至于林小齐一直盯着她看,想到学姐以后是不是也会是这个样子的,干练而且性感。
周延调笑的话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大家都把注意力投到方才毫无存在感的林小齐身上去,看见林小齐红霞晕上脸颊,一双勾人的迷离桃花眼里有些窘迫,微微撅着嘴巴,在这样的环境里,清纯脱俗中带着艳丽诱惑,将在座的每一位女人都比了下去,朱墨成甚至暗暗对他吞了口口水。
刚才拍卖会上,最后被拍卖的是一个倔强的少年,估计不是从小被调教的那种,被带上台来的时候,身上还留有鞭痕,不过,那个样子却更能引发人的占有欲与情
欲,拍卖起价不高,最后却被人用一千二百多万买走了,成了这次卖价最高的。
看了那么血脉喷张的情景,大伙儿多半是希望叫这里的漂亮牛郎来陪,可周延却说要点只能点女人,不然就回去,几个人也不笨,一想便知道是林小齐在这里,林小齐那个长相和纯真无暇的样子,估计会比这里提供的牛郎更加吸引人,在他面前,周延是不会允许和男人乱搞来再刺激一次林小齐的。
林小齐被周延问得羞窘,不想理他,便转开了目光,继续闷坐着。
周延看他那抿唇羞愤的样子,一部分心思是想逗他,一部分心思是想真看他对男女之事是否了解,其实,心底隐隐的也想看漂亮的林小齐脱了这童稚的单纯带上欲望的样子到底会是怎样一副风情。
他笑望着林小齐,推了推身边的Sherrill,吩咐道,"我弟看上你了,你去好好陪他吧!要是做好了,我给你翻倍的小费怎样?他可还是个小处男,你要温柔些哦!"
Sherrill笑着回道,"我今天吃这一把嫩草就算是赚了,翻倍的小费姐姐也不收你的。"
因为林小齐在,有人即使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看周延没所动作,大家也不敢提出要去开房,此时倒只有曹逸然一个人携了女伴去了里面房间。
见周延让Sherrill去陪林小齐,大家都一副看好戏特别感兴趣的样子将林小齐看着。
林小齐听到周延和Sherrill的对话,脸色更红,很气愤周延这般耍自己,但是对于这方面毫无了解的他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原来和周延吵的时候才可以伶牙俐齿,此时倒不知道怎么反驳回去了。
Sherrill坐到他身边,他才脸红到耳根地嗫嚅着拒绝道,"我,我不是,不是看上你了。"
林小齐慌张的回答让大家都笑了,而Sherrill却做出略微受伤但也不太过,作为一个大姐姐包容与安慰着说道,"看来我是理解错了你的心思,刚才你看着我的时候,我还很高兴呢,能有你这样的漂亮弟弟对我有兴趣,多么荣幸的事啊!"
林小齐看Sherrill靠过来,马上往后面靠了靠离她远些,而Sherrill居然只是掏出自己的手巾递给林小齐,声音柔和媚惑,"腮上有些脏,擦擦!"
林小齐警惕地伸手摸了把脸,却没有接Sherrill的手帕。
Sherrill笑了笑便伸手过去给林小齐擦了擦,之后有些惊奇地说,"不是弄脏了,倒是像瘀青。"
这是林小齐和周延打架的时候,被周延不小心蹭到的,周延极其小心了,害怕爸爸知道,一点不敢让林小齐脸上带伤,但谁知林小齐那张脸太嫩了,只是蹭到也青了一块,周延脸上没伤,身上倒是被林小齐又踢又踹瘀青一块一块的,手上还有被林小齐抓的几条痕迹,要不是林小齐没留指甲,按照他当时的力气,估计都是会成一道道血痕。
林小齐一再往后靠要避着Sherrill,却仍被Sherrill越靠越近,林小齐从小极具绅士风度,尊重女性,并且甚至会做出怜惜的姿态,此时被Sherrill靠近,他除了不断后靠之外,没有任何办法,甚至想推她一下,让她离远一些,却不知道应该如何下手,主要是Sherrill那丰满的E的大胸就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一晃一晃的,让他又羞又窘迫,红了脸甚至闭了眼睛不敢看。
Sherrill涂了丹蔻的手指在林小齐的脸上抹了一把,轻声问道,"这是瘀伤吧!不痛吗?"
林小齐只觉入鼻全是这位姐姐身上的香水味道,他羞窘得热气上涌,估计自己脸就该是猴子屁股那般红了,希望她快些离开远点,结结巴巴说道,"不,不痛,你,你离远点,我热!"
林小齐的话又引起一阵笑声,周延看林小齐在女人面前那羞窘地红着脸的样子,只觉得干渴,并且躁热,以至于他脾气不自觉急躁起来,却又要硬压下来,于是脸色不太好看。
平时言语不多,但最会看人眼色的吴翼让自己身边的妞到周延身边去,周延没说什么话,就和那女人挑逗深吻起来。
林小齐自顾不暇,已经注意不到这边。
Sherrill笑着凑到林小齐脸上受伤的地方去亲了一口,还说道,"亲一口,这伤就会好了。"
林小齐只觉得自己脸上热气直冒,他被逼急了伸手去推Sherrill,却被Sherrill那软绵绵的大胸给吓得松了手,一个劲求道,"你离开一些,你这么近我热。"
Sherrill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单纯的小孩儿,逗弄的心思更重,已经将手伸到他领口上,在他下巴上摸了一把,在他耳边,声音极媚人地低语,"将衣服脱了就不热了。"
林小齐被她摸得起了层鸡皮疙瘩,而且,她呼吸在耳畔的气息也让他难受,他声音里甚至带了点哭腔,"你让开些,我不……"林小齐要说"我不要",要说出口的时候才知道是多么丢人,马上把话噎了回去。
"不什么?"Sherrill比林小齐还高一些,她这般要靠在林小齐怀里倒像是母鸡在护着小鸡的那副样子,她一边调笑,已经一边拿了林小齐的手来摸自己的酥
胸,林小齐此时也顾不得这是位女性,使劲要脱开她的双手的约束逃开。只是,这种场合的女人,在这种场合做得久了,对于近身的各种事情都极为熟悉了解,几乎能对客人任何动作化解于无形,Sherrill只用巧劲就让林小齐动不了半分。反而更加欺身上去,将林小齐压制在沙发上一手拂了林小齐的下身,一手压着他的肩膀,亲吻他的耳朵,林小齐身上的淡淡的奶香让她愣了愣,继而笑了,从耳朵延下亲吻他的颈项。
柔软温热湿漉漉的舌头在林小齐的耳朵和脖子上舔过,并且下面还被这位姐姐用手抓住了,林小齐一时惊恐地想要叫出来,但是,那样丢脸的事情,他直觉地不能做……
周骥从外面打开房间门进来的时候,房间里昏暗的灯光并没有让他看清楚状况,但是,里面的淫
靡的呻吟喘息,湿漉的动静声音却让他明白这里面在做什么,很快,当眼睛适应里面的昏暗光线,绕是他,也惊了。
这种混乱淫 靡的场景只能用sexparty上的群 交来形容。
第二十五章
单纯美好爱腻着自己的儿子,周骥打心眼里喜欢,像他这种在黑暗脏污里摸爬滚打造出一片天地来的人,对纯净的东西有一种无法遏制的喜爱,特别是那还是自己的骨肉的时候,周骥知道,这是自己那般宠爱林小齐的原因,甚至,他有意限制林小齐的成长让他保持这副纯净的样子,并将他过度保护,让林小齐接触的人非常少,并对他接触的这部分人进行限制,让他们不得让林小齐知道世界的黑暗面,也不得在他面前说起涉及性方面的任何东西……
已经十六岁,别的男孩子在这个年龄该知道的事情恐怕都知道了,男女之事早已不是新鲜话题,色情场所有些人也是去过的,讨论女生的时候,不少人绝对是头头是道,而被限制过的林小齐,到现在为止,连初次遗精都没有出现,对情事完全是一张白纸,小孩子的心思还重,单纯得厉害。
周骥这般喜爱这个孩子,当他发现自己对这个孩子怀有一种让人惊愕的无法遏制的□幻想的时候,他甚至感到恐慌。
恐慌,周骥原认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这种情绪,但是,对着自己的禁忌乱伦的欲望幻想,他却恐慌了。
他只能依靠远离林小齐,不和他相见来遏制这种情况的继续发展,他一段时间内决定不回家里去,但是,作为一个父亲,他不得不关心儿子的生活,管家和奶妈每天会给他打电话报告林小齐的一切,他听着,那种带着些忧虑又幸福的感觉让他有不好的预感,给林小齐打电话的时候,也不敢和他说太久,简单问候后就必须挂掉电话,不然,会因为恋眷儿子的声音想起回家的心思。
管家看八点钟了周延还没有将林小齐送回来,便给周延打了电话催促,打过去才发现周延关机,管家原来和周延说好,让他听到电话催促便不能再带着林小齐玩了,必须将人送回来,没想到此时周延用了关机这招。
林小齐的手机也是关机,但是,他手机却是有定位系统的,管家去查了林小齐的位置,发现查不到,林小齐和周延都从这座城市里消失了一样。
这时候,林小齐和周延一行人已经进了包间里,那里所有的信号都被屏蔽,不仅从外面联系不到里面,从里面照样联系不到外面。
管家这才急了,害怕事情朝不可预知的危险的方向发展,第一时间给周骥汇报了情况。
周骥正在放松情绪和友人相聚畅谈,接到电话马上黑了脸,周延的下落他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周延把林小齐给拉上了。
周骥下午的时候便接到了消息,xxx会所里给他来电话,说周延将他的卡拿去开包间了,还对他讲了这次是一月一次的拍卖活动,以前周延也曾用他这张卡去参加过那里的一月一次的拍卖,周骥对周延的教育一向是该教育的东西不能少,别的无关紧要的可以放纵,这种活动,周骥也认为周延去看了没有什么关系,所以,当时就回了电话,说是自己允许的,让他们好好照看周延。他当时根本没有想过周延会带着林小齐去,此时经管家这样一说,他被周延的这种行为与管家的放纵气得腾地站起身来,脸色黑到了低,以至于让友人担心是不是他遇到了什么事情,比如被别人用什么手段阴了抢了公司利益之类……
周骥向朋友们道了歉,马上带着保镖离开了。
留下的一群人想到他离开时候的脸色,担心S市是不是会出什么风云变幻的大事情了,S市数一数二的人物周二居然黑了脸气得接电话的手发抖,虽从头到尾只回答了一个"嗯"字,却声音冰冷阴寒,只从这一个字,大家也能听出这可是暴风雪来临的前兆,到底会是谁这么大胆去撩周二的虎须。
周骥阴沉着脸匆匆忙忙赶到XXX会所,他在电话里就询问了会所总经理,周延带了哪些人进去,听描述的确有林小齐的时候,周骥心中一时情绪复杂,他保护了这么久的纯净的孩子,就让周延带来看这种拍卖给毁了,他一方面觉得愤怒与隐痛,另一方面,心中却也有隐隐放松的感觉,是的,林小齐不可能永远是个孩子,总是要长大的,要明白很多事情,会看清世界的规则与真相,也许会被污染,也许依然能够保持原来的澄净……长大了,很多东西都会改变,周骥其实是多么希望,林小齐永远是那个林小胖不变,不会长成现在的漂亮的样子,让自己对他拥有欲望幻想;那个小小的孩子也不会在他面前表现羞涩说喜欢上了某一个女人,等以后有了女人,就会对他这个父亲的感情淡下来……
但是,现实总是残酷的,周骥知道自己再有能耐也不可能让人停止生长,让时光永远停驻在自己希望的时候。
所以,既然林小齐总是要长大,那么,这样的事情由别人带着这个孩子去经历,他虽然隐痛却也是必须接受并且无法抗拒的。
总经理迎出来亲自带着周骥上楼去。
电梯一直往上,好像永远没有尽可以往上通天,因为周骥的低气压,一向圆滑善应付事情的总经理也不敢发出声音来,电梯里沉闷压抑异常。
出了电梯,总经理带着周骥往周延他们的包间里去,其实周骥是知道具体位置的,毕竟,每一个人的包间一般固定,周骥来过不少次,记得很清楚,但是,在突然要去靠近,并且见到林小齐的时候,他有些拿不定主意,以致脚步都走得不够坚决,在经理的引导下,他不得不迈步,且没有退缩的可能,才让他算是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首先是护着林小齐的决心。
总经理敲了门,只是没有得到回应。他回头看周骥,发现周骥脸色比刚到的时候好多了,虽然面无表情森然而冷酷,但至少没有了那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在周骥的应允下,经理开了门,退开到一边,周骥自己推开了门,站在门口望着里面的世界。
看清里面的情况,周骥甚至有一瞬间,心海像是大海啸发作,带着想要摧毁一切的狂怒,眼冒红光,扶着门框的手都颤抖起来。
他的林小齐,他的乖巧的孩子,怎么能够,怎么能够让别人玷污!
第二十六章
通过半开的那扇门,周骥身后的保镖,以及领了周骥前来已经退到一边的经理,通过声音,通过朦胧的光线,这些在这种场合出入习惯的人,都能够清楚地明白房间里在发生什么事情。
虽然是见惯的事情,但是,大家依然不免尴尬,只是,从他们面无表情沉着的脸上看不出来罢了。
周骥什么也没说,将门开了,走了进去。
保镖们迟疑了两秒,职责所在,最后还是跟着进去了。
经理恭敬站在门口,心中想着这事到底会怎么发展,老子抓了儿子在外面乱搞,他其实挺疑惑,以前周延也有来,就没见周骥有任何反应,为何这次反应如此剧烈?多半是与周骥方才询问他有哪些人随了周延来有关,想想,自己在说到那个长相漂亮干净的少年的时候,他脸色有些变化,估计就是与这个少年有关了,方才在监控室里有听到那少年称呼周延为哥哥,估计这少年是周骥某位情人所生的私生子……
要是是别的父亲,见到儿子的这种淫
乱情景,最可能发生的事情,只有一件——气得脸红脖子粗,顺手随便操起什么,往儿子身上招呼,不打得他断了腿进医院不罢休,看他以后还乱搞。
不过,周骥不是一般父亲。
房门打开,要经过两个玻璃装饰橱窗架子才到房间里面,而且房间里装饰繁复,色彩厚重,门外的灯光照进来,虽让里面的光线稍微受了一点影响,但并不明显,里面的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一个人发现门已开,有人进来了。
林小齐在一边沙发的角落里,并且被个女人给遮住了,一开始,周骥并没有看到他。
周骥打心眼里希望林小齐并没有在这堆人里和这些人乱混,不过,他又确定自己听到了林小齐特有的那种清亮如闪耀着阳光的溪水一般的声音,只是此时带着些压抑的味道,比平时更加撩人一些。
周骥心中澎湃,波涛暗涌,脸上却更加沉重冷静,一张脸像是用坚硬大理岩雕塑成的,又黑又沉,像是无论经历什么,它都能保持那样的面目永不变形。
"你别,你让开,唔……嗯……你放开……"
林小齐压抑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了浓重的泣音,像只被欺负惨了的小猫一般的可怜,有爪子也不能伸,想大声求救又扒不开面子。
他知道自己很没用,不够男子汉,失了全部形象气质,竟然被一个姐姐弄得要哭了,虽然尽了全力压抑让自己不要哭,不要生气,但是,他实在是觉得又难受又委屈,还有,开始在心里怨恨周延起来,就是周延将自己害成这样的,是他叫这个姐姐来戏弄自己的。林小齐的脑子构造让人明白不起来,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就长成了这个样子,对待女性,比起遥远英国的绅士还要绅士,虽被个女人压住要实行诱
奸了,他都不知道用力反抗一下,而且,还不将责任追究到女人身上去。估计只能用一条来解释了,那就是红楼梦看多了,受那怜香惜玉的贾宝玉甄宝玉影响太过。
周骥一把将Sherrill拉开,用力之大直将Sherrill的膀子捏得剧痛,毫无防备之下,惨叫出声,Sherrill的惨叫声这才将房间里沉浸在肉欲中的人惊醒过来。
先是距离林小齐不远的周延发现了,反射性推开怀里瘫软成一团的女人,脸上露出一丝惊恐,不过,一会儿又恢复了一贯的吊儿郎当和梗着脖子装强的状态。
另外的人也是赶紧收拾自己,有两人认识周骥的,吓得大气不敢出,另外的也被镇住的,不是周骥将他们镇住,而是周骥的保镖。这群毕竟还是一群孩子,另外的工作人员倒没有他们来的惊慌,虽然跟着保持了安静,但是收拾自己的动作还算平静,心里到底在怎么怨恨辱骂就不得而知。
周骥根本没有理睬被他一把拉开栽倒在地袒胸露乳的女人。小小的,带着泪光的,一副可怜样子的林小齐在进入他眼中的那一刻起,身外的一切,包括所有光影,包括所有声音,包括一切人物,包括一切事务……仿佛都已经离他远去,这个小小的可怜兮兮的少年,在这一刻是他世界里的唯一,成为了他的视觉听觉感觉能够感知的唯一。
林小齐原来是紧闭着眼的,Sherrill的亲吻和手在他身上的抚摸让他觉得酥麻和害怕,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好。
身上的重量离开,他战战兢兢地抬起眼来,仅隔着一米的距离,他和一个人的目光交汇,那个人的目光像是一道暖光将他罩在里面,并且,那道暖光里只有自己,从此,仿佛自己再不用害怕,不用担心,不用忧愁,那里有他的过去,有他的现在,亦有他的将来,……
像是一本书,拿在手里是厚重的,并且,实实在在,他想,此刻,他愿意将自己和爸爸就印在书里面,里面记叙他和他的一切,从小时候开始,然后,一直到老去,这本书将永远留下来,能够成为一种永恒一般的,他觉得激动,亦在激动里感觉平静与安宁……
在灯光迷离里,爸爸的容颜冷硬,林小齐却能在冷硬里感觉到其中的柔和,他望着爸爸的眼睛,里面深黑的,永远无法洞穿其中的感情,林小齐望着,他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从最开始一刻的惊讶,到后来的惊喜,到后来的平静过,到后来的,开始如泉涌一般,后来却如喷井一般无法阻挡堵住的复杂却汹涌的感情喷薄出来:他明白其中带着的委屈,那是他被人欺负了,爸爸终于来救了他,他向爸爸的诉苦;他明白其中带上的忐忑,他知道这里是不好的地方,爸爸知道他到这中地方来,会不会认为他是个坏孩子再不爱他了……其中的,最最浓厚,最最无法遏制的感情,他明白是对爸爸的爱,那种感情,就像隔了千山万水仿佛他就在身边的亲切,那种感情,是他就在身边,却像隔了千山万水一般的,有些话欲语还羞,总觉得相处不够,总觉得有一堵墙阻隔了两人的距离……
林小齐再也忍不住眼泪,在爸爸面前,他也不用忍着眼泪。
眼泪蓄满了眼睛,再也承载不住,从眼眶里涌出,晶莹的,在暖黄暧昧的灯光里闪着撩人心神如月光之泪一般惊心动魄的光亮。
"爸爸!"林小齐向周骥伸出手去,轻轻唤了一声。
周骥向前迈了一步,腿触到了林小齐的腿。
"爸爸!爸爸!"林小齐望着周骥,那双能说话的眼睛里装满千言万语,装满数种感情,声音里带着欣喜带着委屈带着忐忑,带着爱意。
周骥俯下身去将林小齐揽在怀里,他的心里也装着千言万语要说,但是,他却不明白,他如何能够说出来,他的眼幽深的,必须是幽深的,里面也有千言万语,他只能让林小齐在里面看到,他对他的父爱——无私的,包容的,孩子,到我的怀里来。
爸爸的身体就像一个机关,林小齐觉得自己一接触,自己就会变成自己也羞于说出口的一种状态。
仿佛他不是十六岁,而仅仅是六岁,他在爸爸的怀里恣意哭泣耍赖,不怕爸爸的威胁,不听他的劝慰,一味按着自己的心意作为,不在乎别的一切。因为,爸爸的怀抱里,是一个单独的世界,是独辟给他的,和别的世界再无联系的,独属于他的美好与恣意,他只是爸爸的林小齐,可以没有任何形象,可以没有任何气质,那些用来装点外在的一切,都可以毫无顾忌地抛弃,因为,他知道,他就是爸爸的骨血,无论是怎样的,他和爸爸之间的这种关系,永不会变化。
林小齐在周骥怀里哭得嗓子发哑,到后来打嗝痉挛,周骥只是抱着他,将他抱在自己怀里,紧紧的,不想松开的,因为,看到那个女人碰他的宝贝的时候,他的心突然像被照了一道光,让他看明白了,他的心,原来是何种样子。
他的怀抱,是林小齐的安全的港湾,是林小齐的依靠。
但是,怀里的这个孩子,何尝又不是他的港湾,他的依靠。
周骥抱着林小齐,双臂微微颤抖,他的心啊,是何种的激动又忐忑,那种压抑的,却要跳出胸膛来的感情,汹涌地让他心痛。
——我不明白爱情,我却突然像是明白了,有一种宿命,那种逃不掉的,束缚与禁锢。
第二十七章
Sherrill最是有眼色,被周骥一把拉开之后,性格火辣的她本是准备骂人的,她以前没有见过周骥,不知道这个将她拉开的人是何种人物,但是,阅历颇丰的她只一眼就看出这人是久居上位的人物,除了最开始那声痛呼,忍着疼痛,Sherrill再不敢发出任何一点声音,向前爬了两步,在保镖的视线下,才将衣服整理好,低眉顺眼坐到一边去。
其实,她对林小齐这种小弟弟能有多大的性趣呢,也没有多少。只是,这孩子太干净太乖巧了,让她不自觉想要好好逗逗,当然,她这种从很小就因为生计问题在这种场合混的人,对于过于干净纯洁的东西,都有一种打心眼里的厌恶和排斥,所以,她心底也多少有要整整林小齐,要让他被玷污的心理。
周骥来了,她一方面不得不作出低姿态,表现乖顺的性情,来让自己不被迁怒,另一方面,又在心里对林小齐更加不爽,毕竟,一个男人,长那么漂亮的一张脸,还有那样纯真的眼,善良的性格,居然还能有一个非常好的家世,有一个好爸爸!怎不让人暗暗不爽!
周骥可不会让外人来看他和林小齐的父子情深,只拿出手巾擦了擦林小齐脸上的眼泪,没有说话,又默默将林小齐脸上脖子上的口红擦了,将他被拉开的衣服收拾了一下,这便将他抱了起来准备离开。林小齐乖巧的伏在他的怀里,因为眼泪流多了,些微有些抽噎,紧紧抓着爸爸的衣服不放手。
周延心理复杂,他原来就知道周骥对林小齐非常好,这个弟弟,他自己当然也很喜欢,虽然刚才林小齐和他打架在他身上踹了不少瘀青,但是,总体上来说,他还是觉得林小齐这个弟弟非常不错的。只是,看到周骥对待林小齐这般好,这般关爱,将他搂在怀里,给他擦眼泪,周延一边在心里嗤笑周骥的装腔作势一副柔情样子让人恶心,一边又愤愤不满,为什么同是他的儿子,他就这样差别对待呢!他进来后甚至都没有看自己一眼,目光全部都在林小齐身上,动作那般温柔,眼神那般柔和,他怎么能够这样对待自己!
周骥将林小齐抱起来往外走,走到那玻璃架子旁边时,吩咐了一句,"周延,解决了这里的事情,马上到我那里来!"
周骥在这一方面一向做得很好,他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驳斥或是伤过周延的面子,对周延的处理,从来便是在家里的书房,然而,周延却最是怕他。只能通过在别人面前的高调的装作无所谓的斥骂来减轻心中的这种又敬又畏的感觉。
周骥的声音并没有带着怒气命令,甚至没有多少起伏,但是,一向胆大妄为的周延在听到的同时却不自觉向后瑟缩了一下,低声回答,"好!"
周骥将林小齐抱出了包间,在外面较为明亮的光线里,方才还在周骥怀里伏着脸,将自己当成六岁孩子来对待的林小齐,但在外面的灯光里,在别人的惊讶的视线里,他却再不能坦然地享受爸爸的怀抱了,抬起头来看了看周骥的脸,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一下,周骥看向他,林小齐红着脸,有些羞赧,眼睛闪了闪,小声道,"爸爸!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周骥明白了林小齐的那点别扭心思,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将他放了下来。
林小齐看到爸爸眼里的笑意,想起刚才自己在他怀里哭得全没有形象,此时还能看到爸爸西服上面胸前的水迹,看来,爸爸的这套衣服又会被他废了,林小齐羞窘地抬不起头来,眨了眨眼睛,估计自己眼睛也被哭肿了,唉,太丢人了,林小齐撅了撅嘴,红着脸将头低得不能再低。
周骥最无法忍受林小齐微撅了嘴的动作,那样的带着羞赧的撒娇性质的纯真可爱的小动作,总让他觉得无限诱惑,让他想要亲吻,想要感受它的柔软与温度,这种渴望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演愈烈,他真担心,有哪一天,他会控制不住自己,以至于将这种想象付诸实现,那样的既心动温柔又让人胆战心惊的想象,让他此时心情略带上了不安忧郁。
周骥掩饰一般的轻轻揽了林小齐的肩膀,对他说道,"你先走一步,在下面等我,我要和徐先生说两句话。"
林小齐望了周骥两眼,眼里显出一丝不安,但还是听话地随着一位保镖先走一步。
周骥停下脚步,徐经理也停了下来,这位经理和周骥年岁相当,但看起来要老一些,脸上比较有肉感,看起来,无论何时都给人带笑和善的感觉,不过,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个有七窍玲珑心肝的人,看人看事对人对事都极有一套。
刚才为了引路,他略走在周骥和林小齐之前,几眼的观察,他就觉得周骥对待这个儿子的时候,实在不像那个叱咤风云的周二,完全是一个极度宠爱儿子的普通父亲,有一句话叫做"虎毒不食子",看来便是如此吧!只是,周骥对待这个孩子时候的温柔劲和柔和怜惜的眼神,却又不像对待孩子,倒像深爱中的人对待情人一般。徐潜虽然对周骥对林小齐的态度有些微疑惑,但也没有深究,毕竟,他自己没有孩子,又怎么知道别人应该怎么对待儿子呢!
周骥对林小齐说到让他先走一步的时候,徐潜便有预感周骥是要说什么。
"我希望你将方才那位穿红衣服的女人交给我,不知需要付多少价?"周骥声音平和,询问道。
徐潜虽然早有预料,不过,听到周骥的要求,他依然有些为难,毕竟,那女人可没有犯什么错,徐潜也不装傻,直截了当道,"周先生,我也不和您绕来绕去说话,Sherrill那女人我最清楚,在我这里做了七年事了,实在是老人了,最懂人情世故,她今天也只是被点到了而已,实在当不起您的怒气……"
周骥一双眼睛冰冷无波,将徐潜直看得冒冷汗,他之后好半天才开口道,"算了,你把她弄到我和小齐再见不到的地方去也行!只是,这样,我可不会付你半分钱了!"
徐潜忙不迭答是。其实,一个女人而已,送给周骥也是可以的,只是,一个人跟着自己太久了,再铁石心肠,也是会有些感情的,能想办法将人保下来的时候,还是想想办法的好。
周骥下楼来,林小齐站在大厅边上的暗影里等他,身形单薄,微微低着头,有些脆弱,又有些忧愁,与以前的那位明媚的林小齐不太一样了,他是在渐渐长大了,林小齐的长大,让周骥期盼,却又心痛忧虑。
走向林小齐的每一步,周骥觉得,脚步都踏在心的节奏上一样,每一步每一声都和以往不一样了,这样的,多走一步就离他更近一步,心跳动一次,那样的从心脏里被压向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因为心底的爱心底的痛心底的疼惜也被带到了全身,而将这爱这痛这疼惜带着融入他身体的每一分每一寸,让他整个人,都感受到那种感觉,那种眼里只有对方一个人的感觉——隔着千山万水,心心念念的想念与亲切;近在咫尺,却像隔了千山万水的遥远,总有一堵墙将两人的心隔开,互相不能看明白对方的心意。
他走到林小齐身边,接过保镖递过来的大衣,给林小齐穿上,那是他的大衣,带着他的温度,他的气息,他的味道,林小齐穿上,就像一只小企鹅一般的可爱与乖巧。
林小齐带着羞赧的朝他笑,对他说,"谢谢爸爸!"
——爸爸!
周骥想回他一个笑,不过,脸上的肌肉却像僵硬了一样展露不出来笑意,上面却带上了一种奇怪的表情,有些僵硬的,略显尴尬的神情。
他的心有些发酸,是啊,爱就是这种感觉——明明两人近在咫尺,你被包围在我的温度我的气息我的味道里,你却依然像离我千山万水,要如何,才能够抵达,让我抵达你,或者你抵达我,不用,也不要再如此亲近却又如此遥远!
第二十八章
因为爸爸表现得太温情与和善,林小齐到这时全然忘了,自己到这种地方来,是个干了坏事的要被父母教训的小孩儿,坐在车上,轻轻靠在爸爸身上,林小齐脑子有些晕晕乎乎的,想睡觉了。
爸爸身上的味道他非常喜欢,觉得特别安心,在爸爸身边,就像吃了促进睡眠的安神药一样,他就在这样的醺醺然的环境里要睡着了。
周骥低头看了看林小齐,看到他这副小猫样迷蒙着眼懒洋洋的样子,眼里现出柔和的笑意,伸手在他头上抚了抚,向下摸了摸林小齐的耳朵。
爸爸的指腹上带着细细的茧,摩挲着耳朵特别舒服,林小齐迷迷糊糊像只懒猫舒服地哼了两声,动了动头,在周骥手上磨蹭了两下,周骥看他这般乖巧可爱的小动作,心中愈发柔软,只是,将手拿起来的时候,发现手上沾了一点红色,他看了看,便黑了脸,将林小齐拉离他一寸,在林小齐的疑惑的眼光里,他侧过头好好检查了一下林小齐的耳朵,发现林小齐的耳廓边上沾上了口红,红艳艳的刺眼非常,他那时在房间里面给林小齐擦口红的时候,没有擦过耳朵,所以现在上面还有。这让周骥原来还温情的心突然变得严厉而阴暗起来。
林小齐不知所以然,不知道为什么爸爸突然就沉了脸,从原来的温柔变得严厉。
周骥抽了纸巾出来将林小齐的耳朵好好擦了,用力之大,只让林小齐觉得要被爸爸搓掉一层皮一样,他微蹙了眉头,倒没有反抗或是抱怨爸爸的不够温柔。
周骥把一边耳朵擦干净了,又来检查林小齐的另一边耳朵,林小齐反射性伸手去将耳朵捂住,还说道,"爸爸!那个姐姐没有亲过这边!"
林小齐是想表达这边没有被亲,便没有沾上口红,你不用擦了。
周骥却突然火了。他是有生气的理由的,不仅嫉恨那位叫Sherrill的女人,还想打林小齐的屁股,这个小孩儿,被一个女人压在身下居然反抗都不反抗,只会小声求饶几声,哪里像他周二的儿子了,简直弱得可以,像只小鸡。周骥在想到这点的时候,马上就想到了林小齐的个性就是对女人特别怜香惜玉型的,别说漂亮女人,就是家里伺候他的长相普通的女佣人,他也会有礼三分。周骥想到一个可能,林小齐不会是对那个女人有意思吧!这个想法比之前任何想法更让他受不了,于是,严厉询问,"林小齐,你就让人弄成这副到处是口红的样子,不知道将那女人推开吗?那种场合的女人,你莫不是看上了?"
爸爸严厉和带着斥责的语气让林小齐的什么瞌睡都跑光了,眼里带着些委屈和忐忑,怯懦地望向爸爸,红着脸,嗫嚅道,"推,推不开!"
想到自己摸到那位姐姐柔软的胸部的时候那种触感,林小齐脸红得更厉害了,将头低下去,心虚得不敢再看周骥的眼睛。不能不说,虽然他不希望被那位姐姐那样对待,但是,少年的朦胧的情动与好奇也是让他反抗微弱的原因。
周骥看林小齐这副赧颜羞涩的样子,哪里不知道林小齐这个对情事一无所知的小孩儿是被第一次接触的女人给触动了少年的情怀,他心里憋闷,却也没有再在这个方面追究下去,毕竟他越追究,最后只能让他心里更憋闷而已。
转移了话题,周骥有些烦躁地对林小齐告诫道,"以后不要随便和哪个女人乱搞!"
林小齐被爸爸的话教训地满脸通红,要是换作周延,在心里估计就会给周骥顶回去,说"子不教,父之过,你叫我不要和女人乱搞,你先正正自己的身!"
林小齐倒想不到这方面去,一味觉得羞赧,而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还有,其实,他听到爸爸这样的斥责,心里是觉得极度委屈的,因为,这个毕竟不是他自己愿意去的,而且,也是那个姐姐硬要那样,他也没有去要求人家。
周骥看林小齐低着头脸红到了耳朵尖,闷着不回答。他想到自己赶去的时候,林小齐的惊恐的眼神,看来,这个孩子,在里面也吓坏了,怜惜之心瞬间占了上风,把其他的一切或嫉或恨,或烦躁或残忍,或埋怨或强硬,全都压了下去,只剩下柔软的,对他的温柔与怜惜,疼爱与恋爱。
周骥伸手揽过林小齐的肩,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抚着他的头发与背脊,安抚道,"爸爸不是认为你不好,你在爸爸心里,永远都是好的!只是,女人不是像你想的那样每一位都是干净美好,人心都是有好有坏,你不能一味对女人好,不然,你会吃亏的,以后,即使有女人投怀送抱,你最好不要接受,该拒绝的时候要坚决拒绝,不要让她们的企图得逞,来伤了自己。"
林小齐明白爸爸的意思,人心的好坏,他当然也明白,只是,他认为女人是比男人来得娇弱的,理应被爱惜,理应被更好的对待而已。
林小齐在周骥怀里动了动脑袋,算是点头答应了他的话。
周骥很满意地低头在林小齐头顶亲吻了一下,声音里含有些笑意地问道,"你这算是做错事了,是要受罚的,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林小齐从周骥怀里抬起头来,眼里带着些委屈,蹙着眉头嘟着嘴,声音糯糯的明显带着撒娇的意味,"我不是故意的!"
林小齐在他怀里仰头专注凝视他的样子,微张着淡粉菱唇,俨然一副索吻的情态,周骥在心里叹一声自作孽不可活,不敢再看,赶紧将目光转开,必须保持声音的冷淡,说道,"那你以后还来不来这种地方了?"
林小齐想到方才经历的其中种种,想到那样的拍卖会,想到周延的话,脸色由红转白,爸爸突然变得冷淡的态度也让他忐忑起来,抓紧周骥胸前的衣服,声音黯然,"我,我再不会去了!"想了想,吞吞吐吐又说了一句,"爸爸,爸爸……也……不要去!"
周骥愣了一瞬,才想到林小齐怕是知道自己以前是里面客人的事情了。他心情复杂,摸了摸林小齐的后脑勺,对上林小齐期盼的目光,点点头,"爸爸也不会再去!"
林小齐"唔"一声,闭上眼睛,将头埋到周骥肩颈里去,闷闷说道,"为什么会那样子,他们好可怜?"
周骥明白林小齐所说的"那样子"是指何事,所说的"他们好可怜"是指哪些人,他对于这种事情并没有太大感觉,这个世界,林小齐没有见过的黑暗太多了,他只要将这个孩子保护在他的羽翼之下怀抱之中,让他的这个美好的孩子再不见那些黑暗的事情,他的眼里应该装的只该是青山绿水,只该是美好干净的东西,然后是自己;他的心也不用烦恼那些世俗的烦恼,用来想开心的事情,想自己就好了。林小齐就在身边,周骥只希望他永不受到伤害,做一个快乐的心里装着自己的林小齐。
周骥顿了一下,才拍了拍林小齐的背,回答道,"他们并不像你想的那般可怜,每一个人都有一个位置,有自己做的事情,那些只是他们在做的事情而已。"
"可是,我看到他其实是伤心的,他一定不希望自己是那样被当成物品来被卖!"林小齐知道爸爸只是为了安慰自己,可是,他并不能自欺欺人。
"每个人都不可能是没有伤心痛苦的时候,生活的痛苦每个人都有,如果不能战胜,便只能忍受,要是每一个人的痛苦,你都要感同身受的话,你怎么能够忙得过来。"周骥抬起林小齐的头,林小齐对上爸爸的眼睛,爸爸的眼里是幽深的,那样的幽深仿佛就是化不开的浓郁的痛苦,他有些心惊,爸爸也是痛苦的么?
周骥苦笑了一下——我的孩子,你让我如此难受与痛苦,你还去怜悯其他的世人,你倒是忍心。
"耶稣基督也只是让人们忍受苦难,自己去战胜苦难,他可没有力气去解救每一个人,小齐,你认为你能够解救别人吗?"
林小齐摇头,他明白自己的弱小,甚至,他明白自己心的懦弱。
"那就不要烦恼了!你的烦恼对于别人没有任何帮助,只会让自己压抑难过,而且,也让我担心你!"
周骥的话看似对的,林小齐只能在他的教导面前点头,但是,打心眼里,他明白,爸爸只是为了安慰他,并没有给他指出一条明白的路,他也认为,爸爸的话其实不然,人都应该保持良善之心,不然,就会变得麻木不仁,那么,这个社会该怎么进步。
人生短暂,要是,连一颗善良的悲悯的心都没有了,那样,人该多么丑陋,即使活了一世,他想,他也是活在自己对自己的谴责与厌恶里,那样的人生,又有何美好!
——爸爸,我愿意一直做你的,一个纯净的孩子。我害怕呀,害怕变成自己也陌生的麻木不仁的人,我的弱小,能让你怜惜与保护;可我的丑陋,你是不会愿意看到的。你不明白吗?
林小齐环紧了周骥的背,紧紧的,心在这样的要呼吸不过来的压迫里,才能平静下来!
第二十九章
回到家里,林小齐便被周骥遣去好好洗澡,说是要将身上的那个女人的味道全都洗去,不然不要出来。
林小齐心里委屈,一副受了欺负的小媳妇样蹭进浴室里去,主要是爸爸的话太难听了,并且太过严厉,说什么"那女人的味道又贱又俗,给我进去洗干净,不洗干净别出来。"
林小齐在心里对爸爸的话不以为然,觉得他带有歧视色彩,并且,爸爸那样嫌弃的表情,也让林小齐那点小小男子汉的自尊心受了点打击,于是神情有些蔫蔫的。
奶妈将洗浴的东西准备好,看林小齐蔫头耷脑神情恍惚精神恹恹的样子,不免有些担心,真怕这孩子在浴室里一不小心滑倒摔跤之类,一遍遍叮嘱他,他也只心不在焉地回答。
以致奶妈一直守在浴室门外,就怕他在里面出点什么事情。
周骥将林小齐带回来时,在林小齐面前,表情倒是柔和的,不过,林小齐上楼后,便见他脸色黑沉,表情肃然,管家还被他训斥了几句,奶妈见识了周骥的变脸功夫,于是心情惴惴。说实话,奶妈觉得在S市的周骥和到长夏的周骥有些不一样,在长夏的周骥明显要柔和和善得多,而这里的周骥则更加严厉与疏离。
林小齐被带回来时,衣服裤子揉得皱皱的,奶妈询问他去了哪里,出了什么事情,林小齐也只是一味低着头默然着不回答,加上周骥的脸色,这更让奶妈担心了。
周骥当时对周延发话,说是解决了事情,马上到他这里来,周延却不敢怠慢,将贵宾卡和金卡留给了曹逸然,让他帮自己结帐,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装,将林小齐留在当地的东西拿上,就赶紧往周骥别墅来了。
周延一路心情超级不爽,在路上因追尾又态度极差差点被扣车,进到别墅区后,他又慢吞吞开起车来,一辆跑车被他开得比自行车还慢。
一来,周骥对待林小齐的那种温柔呵护的态度让他极其不爽,直想找人好好打一架来发泄心中的那种郁闷之情;其次,周骥是那种越气越冷静的类型,当时,他那样平静的说话,说明他已经气到一定程度了,恐怕自己这次不会好受,周延便惴惴不安。
周延在路边将车停下来,真想倒车往回开,逃了算了,转念一想,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被周二亲自抓回去估计下场更惨,以前他有过一次离家出走,也没有走多远,只是到一哥们家里躲起来了,他想看看周二是不是到底还在乎他这个儿子,结果当然是在乎他这个儿子的,只是,找到他后,用皮带将他打得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之后,还罚他一个月零用兼倒背如流一遍孙子兵法,经过这一次,周延再不敢搞逃跑失踪这一套。他想起来了,那时候,他爸还说了一句,"我没时间和你耗,你最好老实点,不然,你自己先想想结果!"
周延苦着脸想了想,还是启动车子往周骥的别墅开去。
管家严沁看到周延时无声叹息了好几次,指了指楼上,不自觉带着些怜悯地说道,"你爸在书房等你!"
周延脚步顿了一下,将林小齐没有带走的那些东西,外套和围巾手机一系列东西递给一边的一个女佣人,眉头微皱了一下,便大义凛然往楼上走,心想周二你难道还能打死老子不成,打不死那么过几天老子照样生龙活虎。只是,他的脚步太过沉重,心跳声就像响在耳膜边上一样的"咚咚咚",其实,他还是怕的。
周延在书房门上敲了两下,听到里面一个低沉的声音"进来!"
周延在听到声音的时候,心颤了两颤,之后又怒气上涌,一副赴死就义的样儿,心说,"老子不怕你!"推门进去了。
周骥已经换成了一身家具休闲服饰,坐在书桌后面翻看一叠文件,他抬头看了一眼周延,面无表情,指了指一边的墙壁。
周延心中气愤不过,怒气汹涌,真想冲过去和周骥理论,只是,考虑了一秒后,最后还是服从了周骥的指示,走到那一截专门留下来的墙壁面前,面对着墙壁跪了下来。
笔直地跪在地上,整个脸部贴在壁衣上。
这一截墙壁专门被空了出来,没有放任何别的东西,专做惩罚周延用,墙壁一边是墙壁转角,另一边是书柜,眼睛所及范围,让人感觉的就是狭小的压抑的空间,眼前的壁衣是米色,上面有繁复的花纹,周延曾经用了大把的时间来近距离观察壁衣上的花纹,以至于每次这般研究之后,一段时间之内,睡觉做梦都是这纹路在脑子里蔓延。他真想就将眼睛闭上不看了,但是,又怕被周骥发现,只能将眼睛睁开来研究这些该死的纹路。
能够听到周骥看完文件将东西收起来的声音,周延振奋精神将背挺得更直了一些,以为周骥会过来,周延心中愤愤,做好了承受的准备。
这样精神高度集中地期盼着接下来的惩罚,没想到,没有等到周骥或是一鞭子或是一脚,而是听到周骥开门出去的声音。
周延有些不可置信,想到刚才的紧张白紧张了,心中更加愤恨,真想直接起身,给他把重要文件偷了逃跑,看他不着急,不过,始终是不敢这么做,周延只能数着数,想着这一次面壁思过到底要多久,周二什么时候回来,然后,在这样的痛苦里,继续熬下去。
周骥出门前看了周延面壁的跪姿一眼,没说任何话,出门去了,然后又将门关上。
周骥到三楼的时候,林小齐已经洗好澡在擦头发,一边胡乱用毛巾揉着头发,一边眼睛往房间门口瞄,他的预感告诉他,今晚的事,爸爸其实是很生气的,只是没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而已,他担心爸爸又要走了不回来,奶妈看他心神不属,告诉他爸爸没走,在书房里呢!林小齐这才有些安心。
看到周骥进来,林小齐眼睛一亮,嘴角咧开一个笑容,声音轻柔,周骥能在里面听出讨好还有眷恋、安心一系列感情——"爸爸!"
周骥喜欢林小齐的声音,可以说是爱得一塌糊涂,只是,这声"爸爸"却像只利箭向他射来,让他被一箭穿心,被牢牢钉住,即使疼痛难忍,却只能忍受,逃不脱舍不掉。
周骥心中虽有些疙瘩犹豫,面上却是带着柔和笑意,坐到林小齐身边去,接过他手中的毛巾,给他擦起头发来,林小齐为了便于爸爸动作,便趴在爸爸大腿上,声音低低柔柔,带着点忐忑地询问道,"爸爸!你今晚不会走吧!"
周骥手顿了一下,之后才答道,"不走!"
林小齐听后抬起头来,望着爸爸的眼睛,带着些忧心地说道,"我还以为爸爸又会离开了。"
心中的禁忌之情在对着林小齐时昭然若揭,周骥觉得林小齐的眼睛,他已经再无法坦然直视,略微转移了视线,周骥才反问道,"为什么?"
"爸爸,其实,我觉得你在生气,你在生我的气!不是么?"林小齐一双纯真率直的眼截住周骥的视线,这般说道。
周骥一直知道林小齐是个敏感的孩子,只是,没想过他这次会这般直截了当说出来。周骥无法躲闪,只能将注意力更多放在林小齐被擦得润润的柔软的头发上,"爸爸是生你的气了,无论哪个父亲看到孩子被女人压在身下都会生气。"周骥语气淡然,却让林小齐脸瞬间涨红,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吞吞吐吐道,"爸爸,我以后……以后不会了……"
周骥将林小齐头发擦干,便让林小齐离开一些,他靠在沙发上,感觉有些疲惫。
林小齐觉得是自己和哥哥让爸爸操心了,所以,爸爸才显得这样疲惫,他低声道了一声,"爸爸,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周骥轻轻抚了抚林小齐的头发和耳朵,目光悠远,没有说话。
林小齐觉得羞愧,好半天,又说道,"爸爸,我以后不会再穿今天的那身衣服了,已经让奶妈拿去扔掉了。我身上没有那个姐姐的味道了,爸爸,你不要再生气。"
林小齐略带忧虑又带着讨好的神情让周骥想将他揽到怀里来,他终是控制住了,点头只答了一声"嗯!"表示知道,林小齐对于他的冷淡反应略有些失望,欲言又止想问问周延哥哥的情况,但看爸爸面沉如水,便没有问出口。
周骥吩咐林小齐早些睡,便出去了。
林小齐目送爸爸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小小年纪便颇惆怅的长叹了口气。
奶妈进来听到,便将他说了两句,"一个劲叹气,是会老很快的,小齐以后不要老叹气!"
林小齐敷衍着回答,蹭到床上准备看会书了睡觉。
奶妈给他铺着床被,说道,"我刚才在楼下看到老爷正室的儿子了,和老爷真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被叫到书房里面去了。看来,这个少爷是你的哥哥,以后啊,你要好好和他搞好关系,毕竟他是比你……"
奶妈叨叨叙叙要和林小齐说说和周家正室儿子的相处之道,没想到林小齐根本不听她说完,已经一下子跳下床,趿拉了拖鞋就往房外跑,边跑还边说,"奶妈,我一会儿就来睡!"
奶妈叫也叫不住,只好将床被铺好了也跟着下楼去。
第三十章
长夏山庄是大气清新而自然,而,这栋别墅则要繁复精致很多,长夏山庄像个山野的少年,那这栋别墅就像是精致修饰过的婉转佳丽。
林小齐两步并作一步从楼上往楼下咚咚咚跑,下到走道的时候,又止住了步子。
他是知道的,爸爸今天生气了,估计,周延哥哥会被罚,林小齐估摸着周延也是被打打屁股,然后保证以后再也不犯,这事就这么了结了。
想到周延已经长成那样大个人了,形象上甚至和爸爸那般相像,林小齐想象不到他被爸爸打屁股到底会是什么情景,总觉得去看哥哥受罚不厚道,一边又觉得哥哥就该受罚,毕竟是他带着自己去看了那样的情景,还让一个姐姐来故意让他难堪,一边又为自己逃脱了爸爸的处罚感到庆幸。
林小齐轻手轻脚蹭到书房门口去,门虚掩着的,能够听到里面的声音,"唰唰唰"夹杂着"啪啪啪"的声音,林小齐觉得不像是爸爸手掌打在屁股上面的声音,将耳朵贴在门上,又听到了隐忍闷哼的声音,然后,还有爸爸冰冷的话语,"等你十八岁,我也就不再教训你了,到时候,你去尝尝别人的手段,就知道你这打算不上什么事!"
林小齐觉得爸爸的声音很陌生,以前,自己挨打的时候,爸爸声音虽然也是冷冷的,但是,却和这样的不一样,他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但很显然的,林小齐不喜欢此时这样的爸爸。
门没有关严,林小齐整个人趴在门上,门一下子就被他身体的重量推开了。
突然门开,他失了依靠,惊得叫了一声,然后,就心虚地红着脸望进去想道歉,不过,在看到房间里情景的时候,他就愣了,张着嘴发不出声音来。
林小齐一张脸从原来的涨红,血色褪尽到雪白,眼里显出不可置信,身体都有些颤抖,他不明白那一瞬间的想法或是感觉是什么,只是茫然,然后,还有些不可置信的慌乱,大脑都有些反应不过来,窒息得让他有一刻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爸爸!"林小齐的声音又低又颤抖,他望着手中拿着鞭子的周骥,眼里一片茫然,他怀疑那真的是他的父亲吗,是那个对他虽然略微冷淡,但是一定是温柔的疼爱孩子的父亲。
周骥以为林小齐已经睡了,于是,在林小齐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他也吃了一惊,手中的鞭子顿了一下,没有再抽下去,而周延在听到鞭子声,身体依然反射性地抽动了一下,后感觉到鞭子并没有抽下来,略感奇怪,回过头来也看到了一脸惊异茫然站在门口的林小齐。
周延在更小的时候,每次挨打,他都是会跳脚的,因为,他觉得他的父亲没有权利管教他,所以,他会反驳周骥的教训的话语,会反抗周骥的体罚,现在,他已经不再反抗了,或是反抗的不厉害,只是硬气的接受,倒不是因为他觉得周骥的体罚是正确的,只是,他发现他反抗的话,每次所受的惩罚都要重一些,有时甚至会惹得周骥随手操起什么就用什么招呼他,而他根本打不过周骥;但是,顺着周骥的意思接受,体罚则要轻很多,一般是固定的方式,罚完了就没事了。
父母在教训孩子的时候,无论他们说出的是什么话:谆谆劝导教诲,苦口婆心的举例劝诱,眼泪与柔情的劝慰攻势,或是命令式的强制要求……这些所有的话,在气头上的孩子一般是听不进去的,周骥好像是向来就明白这个道理,于是,每次教训周延,也不会给他多说,先是面壁,随后就是一顿鞭子或是皮带,最后会是书面的惩罚,周延已经孰知受罚的程序,不过,每次依然对此深有惧意。
周延看到林小齐,脑子里咯噔一声,然后,心里的感觉就非常微妙了,第一,他的大男子主义不允许他受惩罚的时候被别人看到,第二,林小齐穿着柔软的天蓝色睡衣裤,睁得大大的眼睛,活像个漂亮的人偶,同是周骥的儿子,去了同样的地方,一个跪在地上挨打,一个好好的被温柔的对待,周延看到林小齐的同时,心里有些不服气,然后,想到将林小齐带到那种地方去也是自己受罚加重的原因,他就更不服气了,背上被鞭子抽得一抽一抽的痛,他颇有些咬牙切齿!
周骥看到林小齐,又回头看了周延一眼。林小齐望着他的那带着些不可置信的茫然的眼让他心痛,想过去搂他入怀好好安慰,不过,他不能那么做。
周骥依然保持了一个父亲的威严,对林小齐冷淡吩咐道,"出去,把门关上!"
林小齐很受伤,听到爸爸的吩咐却没有按照他的话做事,而是脚在门口生了根一样拔不动,看到周延裸着上身,背上全是被鞭子抽出来的一道道血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原来还觉得周延哥哥就该被惩罚一下,此时看到是这种情景,他不得不被惊呆,并且,特别心痛,心里甚至起了深深的自责,还有就是怒气,爸爸怎么能够用这种方法来对待哥哥?
"林小齐,你先出去!"周骥看林小齐站在门口不动,又说了一声。
"爸爸!"林小齐小声表示反驳。
"出去!"周骥声音冷了几分。
"爸爸!你不能这样!"林小齐紧盯着他加大声音表示反对。
"犯了错就该接受处罚,这是最正常的不过的事!"
周骥的冷眼冷语让林小齐身体颤了几颤,不过,犟脾气上来的他和周延周骥的脾性如出一辙,根本就不听周骥的话,梗着脖子冲过来将周骥手中的鞭子一把夺过去,和周骥对着干,叫嚷道,"爸爸,你这样的体罚是不对的,你不能这样打哥哥!"
周骥看着他不说话。
林小齐知道爸爸一定是非常生气,他缩了一下脖子,却依然没有退缩,"你不能这样,要是你要处罚,就连我一起打吧!我也一起去了的!"
林小齐带着愤怒的双目刺得周骥心痛,他没有去接林小齐递到他手中的鞭子。
周延对于林小齐突然表现出来的兄弟有难同当的情谊感动非常,原来还觉得背上疼痛难忍,此时一股豪气上来,只觉得那痛也消了好多,看周骥脸色愈发冷硬,害怕他发飙,便对林小齐劝道,"我应该的,我不该带你去那种地方,你不用管我,出去吧。"
在周延说出这种话来的时候,林小齐哪里还有一点退路好走,既然哥哥都表现地这么重情义了,自己怎能退缩,林小齐一言不发,将鞭子一扔,马上行动将睡衣给脱了,里面什么也没有穿,瘦削的白花花的一个胸膛后背,然后,同周延一样跪在当地。
林小齐挺着背脊跪在周延旁边的时候,周骥才回过神来,气得发抖,一把随手将书桌上一方烟灰缸掷在地上,地上是厚厚的地毯,烟灰缸没有被摔坏,却在地上滚了几滚撞到了林小齐的腿,林小齐"啊"地痛叫了一声,随后又一声不吭地挺直了背脊,一双眼睛里是强硬的视死如归一般的神情。
周骥听到林小齐的痛叫,就为自己一时的怒气冲脑乱掷东西感到懊恼了,不过,他的脸上依然是一片冷漠,看了兄弟情谊深厚的两人一眼,扔下一句,"那就在这里好好反省吧!"就抬步走出门去了。
出门就见到林小齐的奶妈站在门口不远处转角,一副担心的样子望向这边,他也不说话,黑着脸从她身边走过去了。
奶妈躬身问候了一声"老爷",没有得到周骥的回答,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问出来。想上前去看看书房里的情况,家里却有规矩,佣人没有得到允许是不能靠近书房的,没有办法,只能在那里急得团团转。
刚才林小齐大声和周骥顶撞的声音她听得清清楚楚,真担心老爷生气了,以后将林小齐冷处理,那样就惨了。
周骥直接下楼,让管家找酒出来喝。
林小齐的性格有时候真是让他又爱又恨,现在,明白自己龌龊心思的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对待这个孩子的好,心中的想法和脸上的表情手上的行动总是不能表现出一致,心中也许是温良柔和的四五十度温泉水,有时候在涌到面上来的时候,已经经过体内的加温变成了沸腾的沸水,他真担心,这炙热的温度,就会将那个孩子伤到了。
周骥喝着烈酒,辛辣入喉,对于林小齐,他脑子里有些茫然。
第三十一章
周延身体强壮如头牛,锻炼出的健壮的身体,即使挨了打,依然可以面不改色。
林小齐就和他不同了,小时候虽然胖,那是养出来的婴儿肥的虚胖,此时,一瘦削下去,就变成了个骨架式的弱身板,跪在那里,因为冷,一下子身上就被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没有跪罚经历的他,跪了一两分钟就觉得难受,身子也挺不直了,直接将屁股坐到脚踝上去。
周延看他这个样子,皱眉道,"谁让你也跪到这里来的,我根本就不怕,你看你这样,真是……"
"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挨打,要挨也该一起!"林小齐被周延一说,又挺直了背脊,一副豪气顿生的样子。
周延看他这个样直想发笑,背上挨了十几鞭子,此时抽痛得厉害,于是,脸上表情都有些变形,还是拍了拍林小齐的肩,道,"好吧!我承你的情了!"
林小齐点头称是,的确是冷得很,他向书房门口看了看,又专注听了听声音,没有发现爸爸在往这里来,于是,飞快的起身,过去将自己刚才脱掉扔在地板上的睡衣拿过来穿上,边穿还边问周延,"哥哥,你的衣服呢,要穿吗?"
周延被林小齐这一系列动作震得张口结舌,"你,你,你……老爸看到了会更气的。到时候说不定要重罚。"
林小齐不以为然,"冻坏了就不好了,爸爸不会的!"在房间里一边沙发上看到了周延的衣服,便跑过去拿上,递给周延道,"把衣服穿上吧!好冷的!"
周延瞪着一双眼睛,觉得林小齐在周骥面前真的是胆大包天,也不接那衣服,皱眉道,"背上有伤,穿衣服更痛!"
"是哦!"林小齐看到周延背上的伤,一脸痛惜,"要先上药才行,我去找药!"
周延看林小齐就要出书房,着急地喊道,"林小齐,你这是找死啊!老爸发现了,会变本加厉的!"
"爸爸不会,真的!爸爸其实很心软,你过会儿求一下他就好了!"林小齐一双真诚的大大的眼睛将周延望着,周延气他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阻止他。
周骥喝了两杯威士忌,才想到林小齐那个小身板就那样跪在书房里,虽然房间里有暖气,但是,现在也不是可以光着上身的时节,林小齐身体本就弱,说不定一跪一冷就生病了。
对于别人,周骥定是会想,让他病了增些教训也好,但是,是林小齐,他却心怜,不能让他生病难受。
周骥放不下面子自己去让孩子们起来,于是,让管家去叫他们起来,说是不用受罚了。
管家来到书房的时候,发现林小齐根本没有跪着了,已经走到了房门边鬼鬼祟祟地要出来,周延倒还是跪在地上的,不过,那一脸痛苦并不是因为身上的伤痛,而是拿林小齐没有办法而显出的无奈。
看到严沁,林小齐心虚地转了转眼珠子,后来,便小声求道,"伯伯,你别告诉爸爸!哥哥背上有伤,我去找点药来!"
严沁为这个孩子的行为哭笑不得,周骥的怒气一般没人承受得了,就这个孩子不当回事,看来,周骥对待这个孩子的确不一般,所以,他才能这个样子肆无忌惮。
严沁笑了笑,说道,"不用担心!你爸让我上来,就是让你们起来的,说不用跪了。"又对周延说,"说是你不用受罚了,让你写份报告就算完,起来上药吧!"
林小齐也跟着笑了,回头对周延说道,"我说就是嘛,爸爸很心软的。"
周延张着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这是第一次,他受罚的时候被打断,之后居然就这样了结了。以前,周骥在气头上,即使遇到属下打来电话说紧急事情,也不会中断的啊!
周延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林小齐来搀扶他起来的时候,他站起来后又愣了好些时候,依然觉得不可思议。
周延当然想得到这些全是林小齐的功劳,他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爸爸这般爱护林小齐让他觉得嫉妒,但是,这个弟弟如此护着他陪他同甘共苦又让他觉得温暖,最后,终是感动和温暖占了上风。
他搂着林小齐的肩,感谢道,"谢谢你!"
从周延口里听到"谢谢"这个词,有多么不一般,林小齐不会明白,周延自己倒是被自己臊得不自在,而林小齐却是很随意一答,"应该谢谢爸爸的宽宏大量!"
林小齐和周延从书房里出来,奶妈才放下心,看林小齐要去亲自给周延上药,她也不好催促林小齐快些上楼睡觉,只能跟着伺候着。
管家拿来伤药,林小齐手指倒是灵活,不过,第一次做上药这种事情,好几次戳地周延痛得想骂娘,最后还是奶妈看不过,叫林小齐一边看着,给周延背上的鞭伤上了药。
奶妈看着周延背上的伤,挺疼惜他的,心里觉得周骥太过分了,一个孩子,居然这样打,要是孩子身子弱些,还不给打出毛病来了,于是,看向林小齐,心里多了几分庆幸,幸好林小齐没事,要是被鞭子抽了,他这种瘦弱的身板,还不得进医院。
周骥一直没有上楼来,林小齐觉得这件事就算过去了,邀周延到自己房里同自己睡一张床。
说实话,这种邀请算是他打心眼里接受了周延,想想,从小到大,他还只和爸爸同睡过一床的。
周延瞧了瞧林小齐,皱眉道,"你睡姿好不好,别把我背上的伤口给碰到了,不然,会很痛!"
林小齐忙点头,"我睡姿很好,不会出问题!"说完,看到周延怀疑的眼神,便又说道,"我们可以聊天的,说些话还能减轻疼痛感!"
其实,夜谈才是林小齐的目的。
突然有了一个哥哥,林小齐最开始当然是不习惯,但是,经历了今天晚上的同甘共苦生死与共的兄弟义气,他觉得,他已经接受了这个哥哥,并且,和他夜谈一番也是非常好的,甚至是以往一直以来的梦想。
周延在林小齐的星星眼下败下阵来,勉勉强强答应了林小齐的提议。
周延背受了伤,只能擦了身体就上床睡觉。
奶妈已经又去拿了一床被子来铺好。
林小齐的眼里带着孩子第一次同同龄人一起同铺的兴奋和新奇,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全是笑意,蒙蒙水汽里带着惑人心魄的美丽。
周延都不敢直视,心想林小齐的母亲应该是个大美人,不然,怎么能够将林小齐生得这么漂亮。
奶妈让两人早点睡,不要说太久话,然后就关了灯出了门。
两兄弟躺在床上,周延因为背上的伤只能侧趴着,林小齐也侧趴着,两人眼对眼看着,林小齐笑了,问道,"哥哥,你来说说故事吧!"
听到这一句,周延真想吐血,这孩子到底是十六岁还是六岁,还要听故事呢!
周延半眯着眼,倦倦道,"我只会讲带色故事,要听?"
"带色故事?哪种叫做带色故事?"林小齐微微挪了挪身体靠近周延一些,一脸求知欲旺盛的样子。
周延哀叹一声,林小齐到底是怎么长到这般大的,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周延咧嘴不怀好意笑了一下,"就是色情故事!"
"呃!"林小齐愣了愣,微红了脸,压低声音说道,"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故事?"
微弱的光里,周延看不清林小齐的表情,不过,从他的声音里,却能想像得到林小齐微赧颜的羞涩模样,周延想逗逗他,便答道,"是啊!我们一人讲一个好了,你先来吧!"
林小齐觉得自己并不会,只好说道,"我不会,我只会讲鬼故事,你要听吗?啊,哥哥,有一双手从你后面要碰到你了~~"
林小齐故意用了特别柔特别飘的声音,说的时候,还悄悄将手伸出了被子,一说完,手就挠上了周延的肩膀脖颈。
林小齐的手温度比周延的低,凉凉滑滑的,柔软非常,周延天不怕地不怕,却很怕鬼怪,被林小齐装神弄鬼一碰,"啊!"一声大叫,吓得身体一抖。
林小齐看周延这番动作,笑翻了过去,直锤着枕头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话都说不出来。
周延发现林小齐整自己呢,也不顾背上的伤,一下子扑到他身上去压上他,边挠他痒边说道,"居然敢整我,胆子不小!"
林小齐怕别人挠他痒痒,在床上翻腾着想避开周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边笑边告饶,"哥哥,饶了我,饶了我,我不敢了,呵呵……啊,不要,不要了……"
"看你还作怪!"周延压着林小齐,笑着挠他不松手。
大大的柔软的床铺,柔软的清香的被子,两人滚在里面笑闹。都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觉得好玩地不想收手。
"你们在做什么?"
突然一个满含怒气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笑闹,周延放开林小齐,两人朝房间门口看去,爸爸的脸在昏暗里更显得黑如锅底,周延和林小齐被吓得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第三十二章
周骥完全失了往日内敛沉稳的风度,看到周延和林小齐在床上翻滚打闹的时候,有一瞬,他甚至是想冲上去,将周延从林小齐身上拉开,将林小齐禁锢在自己的怀里,让别的任何人都不能碰。
周骥从书房出来,喝了酒,镇静了一些,后想到方才在书房里烟灰缸将林小齐误伤到了,心中挂念,便想去看看情况,于是上到三楼来,推开林小齐的房门,没想到入眼便是周延与林小齐兄弟情深,在床上肆意玩笑打闹,别的父母估计不会在意孩子间的这种亲密的玩乐方式,即使在意也是欣慰之情,但是,周骥自己心中有了旖念,第一不想任何人碰林小齐,再者,周延和林小齐在床上打闹的行为太过狎昵,心中有邪念的他不得不向另一方面想,看到此种情景,自然怒火上升,又焦躁又压抑难受。
周骥三两步走到床前,眼中弥漫着一股邪火,直让床上两人莫名其妙地恐慌起来。
周延讷讷不能成声,慌乱从林小齐身上爬起来,扯到后背上的伤,痛得皱紧了眉头却不敢痛呼出来。
他身上穿的那件较薄的浅色睡衣刚才在和林小齐打闹时被弄得皱皱的,背上还有星星点点血迹。
林小齐不知道爸爸怎么会突然发这么大的火,心里觉得奇怪又恐慌,眼光闪烁,盯着周骥,忐忑不安,唤了一声,"爸爸!"说出来的时候,声音都在发抖。周延从他身上爬起来后,他也从被褥里爬起来,有些战战兢兢地坐好,好像他犯了多大的错误一般,不得不小心翼翼来讨好父亲,以挽回在他心中的地位和形象。
周骥知道自己的做法不对,知道自己的行为病态,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一个做父亲的资格,但他却控制不住自己不去这么办,他觉得自己遇上了人生最大的难题和苦痛,并且这个难题和苦痛还不能用他以往已经习惯的处事方式来解决,他甚至觉得,他已经在胆小害怕了。
"刚才饶了你,你倒要闹翻天,在这里做什么,下去将检讨写好交来!"周骥气势逼人,周延心里虽不满,也只能讷讷答是,从床上起身,穿上拖鞋往门外走,不敢和周骥硬碰硬。
"爸爸!"林小齐觉得这时的爸爸很凶,但是,对于哥哥受到的不公正待遇,他却是不能不指出来并且给予斥责的,"现在晚了,该睡觉了!检讨可以明天写!"
现在的确很晚了,过了午夜一点,周骥沉着脸,对林小齐的话听而不闻,朝停下脚步的周延冷冷扫了一眼,周延便不敢再磨蹭,飞快走出了房间。
"明天交也行,不过,要一次就过,不然,你就多写几份!"
周延出了房门,听到周骥算是放宽政策的话,松了口气。说实话,比起挨打,他觉得写检讨更不人道,周骥要求的检讨书,必须要引经据典来写,要文采斐然,要求书写工整,格式规范,不能出现错字,甚至标点都不能错,只要哪里出了问题,就要一遍一遍的改,周延有一封检讨书改了二十几次才过关的经历,他经常写这些,本应该是有了经验便能简单的,但是,周骥的要求却是要写出不同来,不能有两封重样,于是,写检讨书对于周延来说,就是一件极其艰苦卓绝的事情,比起取消零用还来得让他痛苦。拜写检讨的功劳,在他其他课业一塌糊涂的时候,语文倒是好得出奇,特别是作文,还有被老师作为范文的时候,只是,周延对此不太关心,只觉得讽刺,觉得他爸就是个变态,要从他的检讨书能看出文学功底来,真是强人所难。
周延原来想着这样马上下去写,估计到早晨都完不成,现在既然周骥网开一面,那么,就好办多了,先睡一觉,第二天再来做吧!
周骥关了房门,开了床头灯,望着林小齐,问道,"有伤到没有?痛吗?"
林小齐明白爸爸在问什么,在书房的时候,周骥发火扔烟灰缸将他伤到了。
倔强的孩子在很多时候,总会有一种自虐因子存在,比如,林小齐。上一次被周骥伤到脸颊是的,这次,被周骥伤到膝盖也是。膝盖侧边上被烟灰缸的角磕掉了一点皮,因为没有管它,火辣辣得刺痛,林小齐一直忍受着这痛,那里的伤看都没有去看一眼。
这种感情十分微妙,他想,要是爸爸注意不到,那么就让它腐烂吧,让自己永远记得这痛;要是爸爸注意到了,那么,他要是疼惜自己,以后便不会再随手伤人了。
刚才爸爸气势十足,林小齐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他的怒气,原以为自己这么晚才睡并且还和哥哥胡乱打闹会被爸爸教训,没想到爸爸不骂自己,反而因为烟灰缸误伤的事来关心询问。
虽然依然能从爸爸黑沉的脸上感受到爸爸的怒气,但是,最能顺杆爬的小孩儿却已经知道要运用时机来软化大人的态度。
林小齐低着头,声音里颇有些委屈的味道,"很痛!"
周骥坐到床沿上,声音已经柔软了,带着些怜惜的担心,"让我看看!"
林小齐将此时依然刺痛的左腿伸出来,他穿着厚睡裤,从下面往上面挽有些困难,在周骥起身将房间里的明亮的大灯打开后,回过头来,看到林小齐已经将睡裤脱了,光条条白嫩嫩两条修长的腿,周骥一瞬觉得心跳都停了,眼睛几乎无法从林小齐的腿上移开,在林小齐委屈的指着左腿膝盖,并且控诉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
"膝盖这里伤了!"林小齐将右腿盖到被子下,只抬了左腿出来向爸爸展示自己腿上的伤,又委屈又带着责怪的意思。
周骥好不容易才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坐到床上去检查林小齐腿上的伤,看到后,便又心痛了。好像林小齐膝盖上的这点擦伤是比以往自己在别人身上看到的枪伤还来得严重一样,让他心绪大动。
要说严重也不严重,一般孩子在游乐园玩,摔一跤估计也比这严重,但是,此时这伤是在林小齐腿上,白嫩嫩一条腿,膝盖骨漂亮圆润,周骥甚至觉得,这腿就该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倾国倾城般让人怜爱,不能让它受了一点损伤。于是,此时,在这膝盖上的伤就特别让周骥无法不心痛心怜。膝盖侧边上被烟灰缸磕到的地方,擦破的一块皮还挂在上面,一条条血丝布在上面,看起来还是颇心惊的,而林小齐刚才罚跪,膝盖上被跪了一块乌青,这乌青感觉比那块擦伤还要来得显眼。
周骥心疼地抬起林小齐的腿检查,眉头都皱了起来,语气已经柔得不能再柔,"怎么不早说,得上药才行!"
看到爸爸这么心疼自己受伤,林小齐心中感动,只觉得这痛根本不算什么了,回答道,"其实,不怎么痛的,不上药过几天也会好了!爸爸,你别担心!"
周骥很不满他对此不在乎的态度,"必须上药,你这是什么态度,自己的身体不知道爱惜吗?"
林小齐小声喃喃道,"爸爸你那么打哥哥,又来说我不爱惜身体!"
已经起身准备去拿药的周骥听到林小齐的小声斥责,回过头来,冷笑斥道,"你是存心这么做的呢!认为我做错了吗?要是无人管教,一个人会长成什么样子,谁能够控制得住!你这是怪我对周延太狠了对吧!那么,你觉得应该怎么做,放纵他?"
林小齐被周骥说得愣愣的,其实,他哪里会想那么多,只是不希望看到自己亲近的人受到伤害而已,而更深层次的东西,他是不会去考虑的,所以,此时,对于爸爸的问题,他一边在心里小声反驳他的态度不对,一边又觉得爸爸的话正确,对自己的可以说是太过小孩子气的思想和行为觉得羞愧难当。总之,他此时感觉非常复杂,介于小孩儿稚嫩的意气用事感情化的思想和大人用理智的态度来对待事情的思考方式之间,而他不知道到底应该选择哪个!
虽然矛盾,但是,对于爸爸对他的宽容与疼惜,他却是更觉珍贵的。人不能忘了感恩,对于这一点,他倒没有动摇与异议。
"对不起!"林小齐低下头小声说道,翕动着嘴唇还想说些别的,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以至于让他颇苦恼。
周骥深深地望着这个让自己爱怜不已的孩子,过了好一阵,才出去拿药去了。
林小齐望着房门发呆,想到以前看过的书,说是家中长子要教导严格,因为他要担起家中重任,而其他的孩子则可以放纵一些,不用过于严苛。
林小齐想到了自己的私生子身份,又想到周延是爸爸名正言顺堂堂正正的儿子。他此时才第一次明白:他的私生子身份,不仅带给他的是他不能得到爸爸更多关注,他没有姓周;还有他没有资格继承爸爸的事业,以至于他不用像周延哥哥那样被严苛教导……
想了一会儿,他明白他不能对爸爸对哥哥的教育方式提出质疑,因为,他没有权利说那些,要是哥哥没有办法承担起爸爸要给他的重担,自己岂不是就有影响哥哥的成长的嫌疑,会让爸爸很难做吧!
林小齐想得混乱,一时间觉得脑子打了结,以至于周骥拿了药回来的时候,他依然一副茫然的神情望着门口。
第三十三章
"怎么了?"周骥将药在床边小柜上放好,坐上床抚了抚林小齐的头发,看他这般愣愣发呆,柔声询问。
"爸爸,我这样是不是让你很难做事?你生气了吗?"林小齐脸上带着些忧愁,轻蹙起眉头,一向水光潋滟的双眸暗暗的,周骥看了很心疼,将林小齐身上的被子给他拢得高些,声音温润,已经没有了原来的冷冽和严厉,"是超出了原来的预定,让我气恼,不过,还没有到生气的程度,你不用为这事苦恼,还是个小孩子,不要烦恼这些大人的事情,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林小齐感动于爸爸对自己的宽容态度,靠到他怀里去表示亲近,含糊而别扭地道了一声,"谢谢爸爸!"
之后,又抬起头来,使自己的神情尽量严肃一些,很郑重地说道,"爸爸!我不是小孩儿了,已经十六岁了,就是个大人了,那些大人要想的事,我也都要想。实质上,我刚才想过了,所以,我觉得自己在对待你教育哥哥的问题上,你和我都有问题。我不该来指责你,但是,我又的确认为你的方式是错误的,体罚可以说是一种虐待,哥哥甚至可以上警察局去告你……"
林小齐说着,有些激动,但看爸爸好整以暇坐在一边目光冷静看着自己,便觉得自己说这些是不是正确的,心里都有些怯场了,最后只好在爸爸的暗含笑意的幽深目光里停下了后来要出来的话,讷讷难言,低下了头。
周骥摸了摸林小齐的头,不想和林小齐纠缠在这个话题上,教育孩子这个问题,周骥当然认为自己比林小齐这个单纯的孩子来得有方式,但是,他又不想来打击并且斥责林小齐,他希望林小齐能够保持他善良美好的一面。
"不用说这些了,先把药搽了,处理了伤口睡觉吧!这么晚了,你不困吗?"周骥略低的带着磁性的男中音平时非常有威严和气势,而在流露温柔的时候,便会变得柔软蛊惑起来,性感非常。
林小齐喜欢爸爸的温柔的声音,不再去想爸爸对孩子的教育问题,将腿从被子里拿出来,让爸爸帮着上药。
给伤口做消毒的时候,林小齐皱紧了眉头,嘴里咝咝直抽气。
周骥凑上前去轻轻吹在伤口上,看林小齐疼痛难忍的样子,安慰道,"一会儿就好了!"
林小齐点头表示明白。
伤口并不大,上了药,用两贴创可贴就贴上了。
"早上起来再换药!"周骥说道。
"不要再消毒了,消毒好痛!"林小齐嘟着嘴撒娇。
"行!"周骥笑看着林小齐皱着脸的样子,抬手在他脸上拧了一把。
拧得并不痛,林小齐眉眼弯弯用脸在周骥手上蹭了蹭,嘴里却说道,"爸爸别拧我,我脸会被你拧胖的!"
周骥笑着看他,并不说话。
这时候就是最温暖的时候,周骥觉得,这样的父子美好是可以永远持续下去的,而那些更加亲近与亲密的渴望,必须压抑在心底,永远不能表现出来,不然,这时候的这种美好将会不复存在。
搽了药水,周骥轻轻揉着林小齐膝盖上跪出来的瘀青,边问道,"这个疼吗?"
时间太晚,爸爸的动作又太温柔,林小齐已经昏昏欲睡了,爸爸的声音柔和低沉,他觉得就像是从遥远的温暖之乡传来,摇了摇头,含糊道,"爸爸揉得很舒服,不疼!"
又将另一只腿上的瘀青也揉进了药水,周骥才让林小齐躺下睡了。
周骥关了大灯,正准备离开,林小齐伸出一只手来将他的胳膊拉住,声音含糊不清,听在周骥耳朵里却可爱无比,甚至觉得带着暧昧与魅惑。
"爸爸!你和我一起睡吧!"林小齐半睁开的眼睛里带着朦朦胧胧的光,含着眷恋,带着期望。
周骥心动不已,以前和儿子睡在一张床上,他会觉得这是一种父子之间的幸福,但很多时候,他也会觉得麻烦,但是,此时,他却觉得些微激动,甚至悸动与颤抖。
周骥看着林小齐从被子里露出来的小脸,在昏黄的床头灯下泛着白玉一般的光泽,这样的,从心底的渴望,那种强烈的恋慕之情压倒了父爱,让他身体甚至有些颤抖,双手撑到林小齐身体两侧,蛊惑般的低下头去,林小齐眼里泛上朦胧的笑意,半张的唇瓣让人不自觉想去亲吻,周骥在要碰到那双唇瓣的时候,心惊地反应过来,幽深的眼里甚至有一刻是慌乱的。
爸爸的脸近在咫尺,脸上甚至感觉得到爸爸的温热的呼吸,迷迷糊糊的林小齐抬起头来,就近在周骥脸上亲了一口,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亲的爸爸脸上的哪里,就像只偷了腥的猫,勾着唇一脸幸福笑意蜷起来就睡了过去。
周骥不可置信地抚上自己的唇,呼吸都有些乱了。心底的悸动像潮水般涌来,不容拒绝,无法阻挡地袭击他筑起来的防卫之堤,他颤抖地俯下身去,亲吻过林小齐淡粉的微翘起来的唇瓣,柔软温暖,这和他亲吻过的别的人的唇其实是一样的柔软温暖的感觉,但是,这其中的区别又多么巨大,那种颤抖的心,膜拜一般的紧张与郑重,侵犯神灵一般的罪恶感与恐慌,打破禁忌的心乱又带着狂喜……这些感情袭击着他,让他深深迷恋,就想永远沉溺于此,不要将来,不要以后。
反复舔舐与摩挲也觉不够,但是,更深入的探求却并不被允许。如此渴望却又要必须压抑,周骥只觉得自己呼吸也快停了。
林小齐已经迷糊着睡了过去,唇上软软痒痒的感觉,让他觉得好像是在长夏的家里,那时候,家里养的一只狗喜欢舔他的脸,有时候就舔到他嘴上来了,后来,那只狗好像被送走了。他不习惯唇上被舔了又舔,便将头偏开去了。
林小齐避开,周骥才停下了对那张唇不断的侵犯,然而,心情却平静不下来,欲念翻涌,真想……真想……
周骥用手指抚过林小齐被他亲得水光熠熠的唇瓣,想起晚间那个亲吻过林小齐的女人,心中就极其阴暗残忍,想到林小齐的唇没有被那女人染上口红,说明没有被动过,这才让他心情平复了些。
周骥将床头灯也关了,在黑暗里,就这样静静坐在床头,他开始思考,并且必须思考,他要如何来断了自己的这种无伦常的念头。过了好久,他觉得自己呼吸都要不畅的时候,才张嘴长吸了口气,将一直以来提起来的心放了下去,他轻手轻脚上了床,睡在林小齐身边,将他揽在自己怀里,鼻息间全是林小齐身上的淡淡奶香,这个孩子,好像永远也长不大,但是,好像却已是一瞬间就长大了,长大到让自己对他有了那种禁忌却渴望的恋爱。
这种无异于饮鸠止渴的行为,周骥却愿意沉沦其中,他想,就让这一刻这样吧!让它成为他以后只能依靠想念过日子的生活里的支撑,对他来说,也是好的。
第三十四章
第二天早上,林小齐醒来得晚,想到昨晚睡梦里身边暖暖的身体,他不确定那是爸爸陪他睡了一晚,起身发现枕头上有另一人睡过的痕迹,才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林小齐心情愉悦,起来洗漱吃饭都动作迅速轻快,一点不像昨晚受过惩罚的样子,奶妈看他这个样子,这才放了心。
林小齐的愉快心情一直持续了很久,甚至知道周骥去公司,午饭晚饭不回来吃也没有受到影响。
周延在二楼自己卧室里写检讨书,手边放着好几本参考书,从《史记》到《宋史》都在,甚至还有徐志摩的诗集,一般人不知道他是在写检讨,还以为他在做学问呢!
林小齐对于周延的房间在爸爸房间的斜对门这件事有些耿耿于怀,虽然是自己哥哥,但是,有些时候对于某些事情,还是不能放开怀抱的,最介意的事情,当然就是在爸爸对两人的感情这件事情上。
他认为周延的房间在周骥的房间斜对门,而自己的房间却在楼上,便是周骥其实是更看重周延一些的证明,于是,心里一直在小小别扭。在周延写检讨的时间,他闷闷不乐地在自己房间里做作业,然后练习钢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才下楼去。
刚绕过楼梯,便听到周延和另一个人说话的声音,"过两天才能走,你这两天不用找我!"
"那行,我妈也要我去外婆家里过几天,到时候回来,再聚一聚!昨天的事情,我不说什么了!"
林小齐听出这声音是曹逸然,也许是环境变了,曹逸然此时的声音比起昨天听到的稍微清亮一点,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善意的笑意。
"呃,你那个弟弟林小齐呢?"曹逸然问到林小齐,林小齐就从楼梯边走到了客厅里。
"你好!"林小齐一双大大的眼睛里带着些沉静的拒人千里的淡漠,只向坐在壁炉前沙发上的曹逸然打了个招呼,便从他们身前走过到后面饭厅里去了。
曹逸然有些吃惊,林小齐为何对他态度如此冷淡,看向周延,询问道,"他怎么了?"
周延摇摇头,"估计在闹别扭!你要留下来吃饭吗?先吃饭吧!"
经过了昨晚的事情,林小齐对昨天见到的那几个周延的朋友都有些排斥,一来认为他们和自己不是同一种人,这种内心界限就将他们排除在自己可以亲近做朋友的人之外;另外,他认为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打心眼里不想和他们有关系,他对周延例外则完全是因为周延是他哥哥,可以另外考虑与处理。
对待曹逸然冷淡,完全是理所当然的。
曹逸然估计是时常来蹭饭,这里的管家仆人都认识他,并且和他说话比和林小齐说话还来得亲切,这一点,便又成了林小齐不欲理他的又一原因。
饭桌上就坐了三个孩子,是较清淡的营养中餐,林小齐沉着脸一个劲喝奶妈做的煲汤,曹逸然几次三番想和他搭讪说话,看他那个食不语的样子就打消了念头。
吃完饭,周延拉住林小齐对他说,"林小齐,你下午不要弹钢琴了,吵得我写不出东西来!"
林小齐脸红了一下,觉得哥哥这样没有欣赏水平,居然认为自己弹奏曲子是噪音,在心里非常不满,但也只能点点头,闷闷地说道,"我不弹了!"
想到早上去周延房里探望了一眼,看他桌上放那么多参考书,而周延皱眉翻书,林小齐此时便关心地询问道,"很难写吗?"
周延心里想说的是"很难写,很难写!"脸上却做出无所谓的表情,轻松道,"还行,老爸晚上回来就能交差了!"
虽然是这样说,其实心里还是很担心的,要是检查出来不过关,最后会要他多写几篇那是一定的,要一篇也不重样也是一定的,那么,他岂不是要在这里还要多住几天,这里这么闷,还不把他给憋死了,他只想快些回周家主宅去,那里比这里管得松多了!至少三叔可不会让他写检讨,最多嘴上骂骂他就是了。
曹逸然过来对林小齐说道,"小齐,你哥下午不能陪你,你想去哪里玩不,我有时间,我陪你去!"
林小齐看了他一眼,蹙眉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不用了,我还要做作业!你不是要去你外婆家里吗?陪我做什么?"
曹逸然笑笑,"明天才去外婆家,今天下午正好没事做。你作业今天不做可以明天做嘛!下午我可以带你去很多地方!"
林小齐正准备拒绝,还没说出口,周延已经快他一步帮他拒绝了,"逸然,告诉过你别打他主意!我爸知道了,你以后别想再来找我,我爸看他比看我不知道严到哪里去了!"
曹逸然有些失望地耸耸肩,看看林小齐虽然一脸冷淡,但在他眼里依然风情十足,曹逸然虽然男女通吃,但是,对于铁哥们的弟弟,他是不会打主意的,什么人可以碰什么人最好不要碰,这一点,他最清楚不过。想和林小齐多接触完全是一种喜欢的因素,让他想来亲近亲近,他自认为是完全没有别的邪念的,只是,周延不相信他没有邪念,这点让他有些郁闷!
"我下午反正没事做,也不想去别的地方,那就在这里好了!延哥,我到你房间打游戏可以吧!"曹逸然提出要求,周延也不好赶他走,就把他留了下来。
于是,下午,林小齐坐在客厅旁边房间里看电视,是乱世佳人的电影重播,他看得正起劲,曹逸然便进来了,无声无息坐到他旁边,林小齐抱着抱枕姿势都没有换一个,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将电视屏幕盯着,《飘》的小说,他看过很多次,比起这个电影,他觉得小说更好看些,不过,电影里面的漂亮的女主角成为他喜欢这部电影的最主要原因,他也百看不厌。
林小齐看电影,曹逸然便将林小齐盯着看,越看越喜欢他那双漂亮的带着笑意的眼睛,还想伸手在他嫩嫩的脸上掐一把。
林小齐换一个姿势,侧过头来便看到了一脸色狼表情的曹逸然,林小齐吓了一大跳,"你怎么在这里?"
"打游戏没意思,延哥也嫌我吵,我就来看电视!"曹逸然笑着说道。
林小齐蹙起了眉头。
"别赶我走!我哪里让你觉得不好了吗?昨天你都没像今天这样冷淡!"曹逸然望着林小齐询问道。
林小齐知道这样对客人冷淡是不对的,可是,曹逸然不仅是让他喜欢不起来,此时,他对他甚至是带有些警惕的,他自己也不明白这警惕是从何而来,反正,他是不喜欢曹逸然看他的带着笑的又有些深的眼神,总觉得有危险。
看了电视一眼,林小齐忍痛割爱,说道,"你看电视吧!我该去做作业了!"
林小齐走出房门,曹逸然只能哀叫一声,他哪里表现的不好吗,延哥这弟弟林小齐怎么就是要不断躲着他呢!
曹逸然去周延房间将这个问题询问了出来,周延从书堆里抬起头来,瞥了曹逸然一眼,说了一句,"你去照照镜子,你看着小齐的眼里只有一种神情,那就是饥渴,你看看你这饥渴的样子,别说是林小齐,是个人都被吓走了!"
曹逸然一脸惊恐状,"哪里有!延哥,你看我,难道不是一副真诚的样子么?难道不是一副很纯洁的表情么!"
"别恶心老子,反正,你不要打小齐的主意,外面有的是人你可以追,不要找我弟!你敢对他怎么样,我是饶不了你的,估计周二更会杀了你!"
"不会吧!我没有要打林小齐的主意呀!只是,觉得想多接触一下罢了,毕竟,你也知道的,像他那么清纯的美人可难找了!"曹逸然颇为郑重地想了才说道。
周延皱眉看他了一会儿,"你自己估计没发现,不过,你看到小齐的时候,眼神就是不对,像几百年没碰过荤了!你在我爸面前,最好收敛一点,免得惹我爸生气!又会连累到我!"
"哪里会!"曹逸然依然不相信周延对自己的评价,并且对于周骥像母鸡护雏一般护林小齐也觉得不可思议,虽然昨天听哥们说了周二是多么多么温柔怜惜地对待林小齐这个儿子,就像对待爱得死去活来的小情人一样,曹逸然对此非常奇怪,主要是他见惯的周骥都是威严冷漠沉稳内敛的,特别是对待周延的时候,就像一个君主在教训一个臣子,他因为经常和周延鬼混,也被周骥教训过几次,所以,对周骥也是有些忌惮的,里面还夹杂了一些对成功的强悍的男人的些微敬畏,还有自己也作为男人的一些嫉妒心理。
他无法想象周骥到底会怎么做出一幅怜惜的样子来对待小可爱林小齐,就为了这事,他就要在这个家里熬到晚上周骥回来的时候,一探究竟。
第三十五章
晚饭时候,曹逸然依然在,对于和他同桌吃饭,林小齐觉得浑身不舒服,并不是他排斥这人,完全是这人的眼光看得人发麻,你夹一筷子菜的时候,他笑着看你夹,你喝口汤的时候,抬起头发现他又在朝你笑,甚至你端着碗略微遮住了自己的脸,斜眼也能发现他在看你……
这种人谁受得了,于是,吃完饭,林小齐就毛了,瞪着曹逸然说道,"曹逸然,你怎么这样?"
曹逸然非常友好地笑着回答,"我怎么了?"
"吃饭的时候,你盯着我做什么?"林小齐气势汹汹地讨伐他。
"啊!这事吗?"曹逸然露出个无辜的表情,又伏低做小道,"我只是觉得你吃饭的时候特别好看,就忍不住多看两眼!你也知道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曹逸然说的话让林小齐脸红了红,又皱起了眉头,不知道应该怎么驳斥他,只能愤愤地表达了一句,"你这人怎么这样!"
周延过来拍了林小齐的肩一把,安慰他道,"这人老毛病犯了,你不用理他,把他当成空气就行!"
林小齐蹙起的眉头就没有舒展开来,哥哥的话只能是个小小的开解,但是,一点没有为他解决实质性问题,看,曹逸然又盯着他笑,又什么好笑的嘛,林小齐嘟起嘴巴来表示不满。不和这人计较了,看会儿电视吧,过会儿爸爸就会回来了。
林小齐看电视的时候,曹逸然拿了一副扑克牌来,林小齐看到他来,就皱了眉头,问道,"哥哥呢,你又来做什么?"
曹逸然觉得委屈,怎么林小齐就这么排斥自己,完全让他理不清头脑。坐到林小齐身边去,答道,"延哥说他要再好好检查检查,让我不要打扰他!你看,我拿了扑克来,来打牌怎么样?"
林小齐看了那扑克牌一眼,有些提不起精神地回答道,"我只会最简单的'小五张',别的不会。"
曹逸然笑着讨好道,"不用别的,就来'小五张'好了,两个人要打别的也不行。"
电视节目不太好看,本来这时候是练习钢琴的时间,但是周延哥哥嫌他弹钢琴太吵了,他只好不弹,在楼下来看大电视,其实管家有问他要不要看家庭影院的,但林小齐看了那房间里暗暗闷闷的,就不想一个人看电影,所以拒绝了。
曹逸然拿着牌来找他玩,他虽然兴致缺缺,却也觉得是个打发时间的好方法,就答应了。
打完了第一局,是林小齐赢了,其中不乏曹逸然放水的嫌疑,他是只要看到林小齐开心就行了,林小齐洗牌的时候,曹逸然就托着自己下巴说道,"这样打牌没意思,我们来点惩罚制度才行!"
林小齐一双大大黑黑的眼睛把他看着,询问什么惩罚制度。之后想起电视里的情节,便道,"脸上贴纸条吗?"
"纸条太难弄了,我们来拧脸就行了,输五块牌算一个,没到五的四舍五入怎么样?"曹逸然觊觎林小齐的脸良久,此时看着他笑得都显得淫 荡不堪了。
林小齐蹙眉表示不满,"脸都要被拧肿的。我才不要!"
"刚刚明明是你赢了呀,赢了就不来了,没有牌品啊,你这是!要是你输了,我不会用力的,哈哈,你不用担心被拧成个猴子屁股!"
曹逸然的激将法一下子就让林小齐怒了,斗志昂扬的和曹逸然来第二局,林小齐赢了十六张,于是,笑呵呵向曹逸然伸出手去。
曹逸然的脸比起一般男生来说还算细腻,并且没有长痘,黑头感觉都少,当然是比不上林小齐水嫩的皮肤,但也手感不错了。
林小齐笑得超级邪恶,两只手同时拧上他左右两边脸颊,做出大恶魔状,嘴里还叫道,"看我才把你拧成猴子屁股!"
毫不留情先拧了两下,其实也没有多痛,并且林小齐那温温润润的手,弹钢琴留下了细茧的指尖让曹逸然颇心旷神怡,心里其实挺享受,不过,脸上却故意做出非常夸张的神情,还叫道,"你要把脸皮给拧下来了,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林小齐笑哈哈龇牙咧嘴又拧了一下,有种报复成功的快感,"看我撕下你的画皮,变回妖怪去吧!"
两人在沙发上笑倒,后来就玩得不亦乐乎,又来一次,还是曹逸然输,曹逸然苦着脸装哭,还是被林小齐毫不留情地下手给拧了两把,脸上对称出现红印子。
"看你嚣张到几时,下次不赢得你屁滚尿流!"曹逸然又挽衣袖又正坐姿的,林小齐在一边好整以暇颇有大将风度,"哼哼,只靠说可没用!"
开始就是曹逸然赢了好些牌过去,林小齐瞪着一双大眼,有些心慌了,然后,摸块牌也要先闭眼祈祷一番,拿起来发现不是自己想要的那块,则会嘟一下嘴表示不满,曹逸然看他这可爱的样子,笑得肠子都要打结了,心里乐翻天,林小齐怎么能够这么可爱呢!
很显然的,在没有曹逸然放水的情况下,林小齐玩不过曹逸然这个老油条。
"呵呵,看你刚才拧得那么爽,现在遭报应了吧!看我无敌龙爪手!"曹逸然笑嘿嘿伸手去拧林小齐。
"你那是九阴白骨爪吧!"
林小齐一副要哭的表情,看那手伸过来,只觉得骨节有力的很,要是真拧下来,还不把脸拧肿了,慌忙往后退,嘴里喊到,"不要,不要,我们再来一盘,再来一盘,下次我赢了就和这次抵消!"
"不带这么耍赖的,刚才拧我不是很欢吗?"曹逸然抓了他的手不让他躲,欺上去就要向小白兔的脸下手,林小齐边躲边叫,被曹逸然压在沙发上扑腾着反抗。
曹逸然看林小齐这慌乱中闭眼扑腾四肢的样子特别有意思,看他那晕红的脸颊,颤抖的长长的眼睫,嘴里还在叫"救命"呢,他正跨坐在林小齐腰上制住了他,看林小齐这个样子,哪里下得了手真用力拧他脸,不由得心中柔软,一种软绵绵的甜蜜的幸福涌上来,眼神也柔和了,脸上的笑意甚至没有周延为他总结的那句'饥渴',而是柔和的甜蜜的宠溺的微笑。
曹逸然只是伸手在林小齐脸上轻轻抚摸了一把,嫩嫩的柔软的刚才一番反抗略带汗意的脸颊。
曹逸然这么轻柔的对待,刚才还慌乱反抗的林小齐停下了扑腾,睁开眼睛来看他,看到曹逸然脸上那种柔和宠溺的微笑,愣了一下,是啊,爸爸时常这样看着他,他对此并不觉得陌生也不觉得可怕。
他笑着道,"快起来了,下次我要赢!"
林小齐只知道曹逸然脸上那柔和的宠溺,却看不到那暗涌其下的爱意,曹逸然这个从来拿感情当儿戏的人也不用指望他能够明白自己的心意,不过,回家换了衣服过来探看林小齐的周骥却是看得再明白不过了。
他没有再像昨晚见到林小齐和周延打闹时那般怒不可遏,他只是心情压抑暗沉,双手握成的拳头紧得让他觉得肌肉都痛了。
昨晚那超出他预计的单方面的偷偷摸摸的亲吻让他今天一天心情说不上好坏,有些柔软的窃喜,又深深自责和厌恶,是啊,他周二虽算不上什么好人,但是,他还不至于是一个连儿子都不放过的淫
魔!更何况,林小齐那般单纯,还什么都不明白呢!
周骥沉着脸站在门口,曹逸然抬起头来就看到了,想到刚才自己欺负了他儿子,曹逸然有些讪讪的,从林小齐身上爬起来,站在一旁,恭敬喊了一声,"周叔叔好!"
林小齐方才的姿势正好背对着门口,听曹逸然的问候,才急急爬起来,转头看到周骥在,虽然周骥脸色不太好,但林小齐依然开心,趿拉了拖鞋就跑过去,到周骥跟前,带着笑容,道,"爸爸!你回来了!吃过饭没有?"
周骥心情不好,只对曹逸然点了点头示意,轻轻揽了林小齐的肩背,有些疲惫地答道,"吃过了!"又问道,"今天在家还好吗?"
"还好啊!今天的作业都做完了,我刚才和曹逸然打牌来着,啊,我赢了三盘,输了一盘,你看,曹逸然脸上的红印子都是输了被我拧的!"
周骥没有办法对于儿子这样雀跃的叙述表示开心赞赏然后展示出笑容,他只是点点头,便带着林小齐从这小客厅出去了。
爸爸回来了,林小齐就把曹逸然撇在了一边,只回过头对曹逸然说了一句,"我不来了,要玩就下次吧!"
曹逸然愣愣站在那里看两父子走远,看来,别人说周骥特别宠爱林小齐的话倒还是有些依据的,毕竟,这还是曹逸然第一次看到有人这般亲热的和周骥说话,而周骥对待林小齐时也是柔软的态度,和林小齐在一起时,他身上并没有平时见到的威严的气势和强硬的态度。
周骥处理文件,林小齐就坐在书房里看书,周骥抬头就能看到他,这样,那种又温暖甜蜜又纠结压抑的感情轮番上阵袭击他,让他处理公事都比平时慢了。
曹逸然无事可做,和周延告了别,让家里来车接,便回去了。
周延拿了写好的检讨书去给周骥看,周骥明显的疲倦的态度,让他这次也对周延检讨书的检查放松了很多,居然没有重新打回去让他修改,就这样通过了。
周延看看盘腿坐在一边沙发里全神贯注看书的林小齐,又看看周骥,没说什么话,就出门去了。
他本是想向爸爸提出明天就回主宅去住了,想问一下要是把林小齐也带去玩可不可以,但是,想想又觉得不妥,害怕惹了周骥的怒气自己遭殃,便压下了这个问题,想着也许明天问也不迟。
林小齐抬头看周骥,觉得爸爸今天颇疲累精神不大好,便走到他身后去,伏在他的高背椅上,柔声征求道,"爸爸!我给你按摩按摩,成吗?"
林小齐软软腻腻的声音,身上淡淡的体香,已经贴上他太阳穴的修长温润的手指,都让周骥的心一下子提了上来。
不过,林小齐的声音是那样柔软动听,体香也是淡淡的奶香,手指灵活,很快就让他躁动的心平静了下来。
"爸爸,你也别这么累了,要注意休息!你不是给我说要爱惜身体吗,你也要爱惜身体,要是你病了,我们都会伤心难过的!"
周骥没有回答,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养神,感受林小齐的呼吸,与他的手指带来的美妙感觉。
林小齐给周骥先揉了太阳穴,然后又开始给他按摩肩膀,直到手累了才停下来。
他将头探到前面来观察,看周骥闭着眼睛没有动静,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沙发上有他刚才用的毛毯,便走过去拿了过来,害怕将周骥吵醒了,便轻手轻脚给他盖在膝盖胸膛上。
周骥没有睡着,只是闭目养神而已,林小齐俯身在他跟前给他盖毯子的时候,他的神志已经非常清明,林小齐没有任何防备,跌进了周骥的怀里。
林小齐并没有反抗,伏在爸爸胸膛上,坐在他的大腿上,觉得安心而温暖,右手从爸爸的手臂慢慢往下摸,然后握住爸爸的手,宽厚的手掌,里面有细细的茧子,温暖的,有力的,里面掌控着他的一片天空。
林小齐听着爸爸的心跳,这时候是这般温情,他觉得无比幸福,轻轻唤道,"爸爸!我爱你!"
周骥在听到他的呼唤的时候,身体却僵了一下,他知道,林小齐的这种爱并不是他心底深深渴望的那禁断之爱,林小齐的这种爱让他承受不起,他已经失了做父亲的资格。
周骥搂着林小齐背的手继而将林小齐抱得更紧些,他一遍遍亲吻林小齐的头发和额头,深深呼吸他身体散发出来的味道。
如果,这一刻就能永恒,那么,他想,他愿意用一切来交换!
第三十六章
林小齐洗了澡,又要爸爸帮着擦头发,然后,当然是死磨硬泡要和爸爸睡一张床了。
周骥做事一向雷厉风行,做好决定,在商场上杀伐决断根本不用犹豫,对于林小齐的这种死缠烂打的要求他却犹豫不决,想到让助手帮助去查的欧洲一些有名的贵族学校,材料已经交到他手里了,翻了翻,有几所都让他觉得不错,想到林小齐就要离开,他心中的缠绵爱意占了上风,点头答应和林小齐的同床共枕。
林小齐生来就像只猫,睡觉的时候喜欢蜷成一团,并且有热源就会靠过去,他这样的睡觉习惯,窝在周骥怀里的姿势,让周骥觉得,他天生就是要被人爱怜地抱在怀里的。
林小齐已经睡熟了,轻轻的鼻息在安静的房间里让人觉得从身到心的安宁,周骥却睡不着,轻抚着林小齐的背,能够想起林小齐从出生到现在的各种小事情,林小齐出生的时候,周骥并没有在林婕身边,破腹产之后,他也是最先去看林婕的,之后,才看到小小一团皱巴巴的小孩儿,给这小孩儿取名字的时候,林婕露出些微脆弱的笑,"希望他一生平平安安,享尽齐天之福,但是,也不能奢求过多了,就叫林小齐,你看成吗?"林婕是个很聪明的女人,总是能抓住周骥的心,周骥当然点头说好,说以后会让林小齐享齐天之福,一生无忧。
林婕刚离开那会儿,林小齐每日叫着妈妈的声音,周骥现在都还如在耳边,他爱怜地抚了抚林小齐睡得发热的晕红脸颊,林小齐觉得痒,就习惯性地蹭了蹭。
周骥手指抚过林小齐的唇瓣,温软的感觉,他又俯下头去,在他唇上蜻蜓点水一碰即止。
林小齐伸腿缠住了他的腿,动了动身体。
周骥的心些微有些紧张,但很快又平静了。
周骥已经睡着了,林小齐在他怀里乱动,呼吸有些急促,一向睡眠就浅的周骥被他弄醒了。
周骥抬手开了床头灯,林小齐在他怀里有些焦躁,呼吸粗重急促,但是,并没有醒过来。
周骥担心他是不是发烧生病了,伸手探他的额头,体温的确比较高,周骥想起身去拿体温计,却被林小齐揪住了衣服不放。
周骥没有办法,依然躺回去,轻轻抚摸拍他的脊背。
可是,林小齐这种焦躁的状况一点都没有好,嘴里也开始哼哼,呼吸粗重中浅浅叫着"爸爸!爸爸!"
"怎么了!"周骥担心地柔声询问,抚摸他的脸颊,林小齐身体乱动,拿脸在他手掌里磨蹭,身体也动着在床上蹭过去蹭过来,又伸腿搭上周骥的腿,几乎是全身都要趴到周骥身上去了,哼哼唧唧地嘟囔,拿身体摩擦周骥的身体,很快,周骥就明白林小齐这是出了什么状况,想到这事,周骥第一反应是林小齐这是在做春梦吧,梦里面是谁?第二反应居然是些微窘迫,这种窘迫他多年没有遇到过,他唯一想得起的一次还是他少年时候第一次和女人发生关系,那是一个嘴里特豪放的女人,他被她说得窘迫了,之后,再也没有遇到过此种情景。
"爸爸!唔,难受……嗯,爸爸,爸爸!"林小齐在周骥身上又摸又抓,下身不断在他身上磨蹭,直让周骥身上也起了火,林小齐毫无自知,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即使是在梦里也让他害怕与焦躁,呜呜咽咽地要哭出来。
林小齐往上耸动,他那根小宝贝就在周骥腰间擦啊擦,周骥觉得自己是如来佛祖估计也被会被他擦走火了,更何况他只是一个凡人,并且,还有着觊觎这宝贝的心思。
周骥想着等林小齐自己磨蹭出来,自己估计也被他蹭出来了,正想伸手去帮林小齐解决,手还没有伸进林小齐裤子,林小齐已经呜呜咽咽地醒了,满脸通红,额头鼻头些微细汗,他有些迷茫疑惑,又带着痛苦和委屈,当发现自己趴在爸爸身上,愣了一下,便慌慌张张从周骥身上爬起来,也顾不得穿鞋子,从床上下去就往洗手间跑。
周骥被林小齐这一系列动作也搞得红了脸,就像自己那见不得人见不得光的心思被人发现了一样,心中还有些紧张。
他从床上坐起来,调整了一番气息,觉得那欲火被压下去了不少,这才起身穿了拖鞋,又将林小齐的鞋子拿了,才往洗手间走去。
他并不知道这次才是林小齐的初次遗精,又从梦里面醒了,以至于惊慌失措,他以为林小齐会自己在洗手间里解决了然后出来,没想到却听到林小齐在洗手间里呜呜的哭。
周骥大骇一跳,以为出了什么事情,林小齐没有关门,他推门进去就见到林小齐蹲在地上,脸埋在膝盖里呜呜哭泣,声音里带着些害怕惊恐,还有不知所措……
周骥过去将拖鞋放在林小齐脚边,抚摸他的头发,柔声询问,"小齐,怎么了?"
林小齐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扑到他怀里,"爸爸,我难受,我生病了!"
周骥一愣,也露出些不可置信,难道这孩子还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一边将林小齐抱起来,一边柔声安慰,"怎么难受了,没事,不是病!"
林小齐想说他尿尿不出来,又涨又难受,但是,即使是对着爸爸,也太难堪,他说不出来,只能将脸埋到周骥怀里,闭着眼睛喘气呜咽。
昨天晚上被那个姐姐摸着的时候,其实,他也是有这种感觉,只是当时太恐慌,这种感觉被压了下去,后来爸爸来了,又被打断,他就没有太注意。这天晚上,他梦里又觉得在被摸,然后,就开始又热又涨又难受了,生生被憋醒了,起来往洗手间跑,发现也没有什么作用,怎么能够不让他害怕惊慌。
周骥一边安慰他,一边抱了他放在床上去,用被子裹起来,关了床头灯,自己也上床,将林小齐搂在自己怀里,柔声道,"没事,你把眼睛闭着,一会儿就好了!"
林小齐害怕,一双眼睛里含着惊慌和委屈将周骥望着,即使在黑暗里,周骥依然觉得受不了他这纯真的眼睛,看林小齐听话地将眼睛闭上了,他才伸手拉开林小齐的裤子,林小齐反应慢了一步,但是,依然还是在他轻碰了那昂扬着的小东西的时候截住了他的手,惊惶道,"爸爸!你要做什么?"
周骥将林小齐的头压在自己肩膀上,低声在他耳边道,"一会儿就好了!乖!"
林小齐虽然觉得害怕又害羞,又压抑又难忍,还是听了爸爸的话,手指绞着周骥胸前的衣服,靠在他肩颈上喘气,感受爸爸的手指带给他的感觉。
林小齐的男性象征还是刚发育的样子,少年的那种形状优美与触感热烫,精精巧巧的一根,周骥就这样听着林小齐的小声压抑的呜咽与喘息,右手为他手
淫,那种压抑在胸膛里面的禁忌又罪恶的感情凶猛地滋生,他多么想这孩子不是他的儿子,他和他一起在两情相悦的□里达到高
潮,但是,他不能啊,他不能!
他知道,他自己的呼吸比林小齐还来的粗重,林小齐一手揪着床褥,一手揪着他胸前的衣服,呼吸的热气全喷在他的肩颈之间,那样的暧昧温暖又动情的呼吸,让他有种眩晕的感觉。
周骥的左手揽着林小齐的腰,能够感受到他随着自己右手的动作,腰杆轻轻地颤动,揪着他衣服的手指一时紧一时松的握紧曲张着,腿紧紧地挨着他的。林小齐就像刚出生没多久的雏鸟依恋母亲一般地紧紧攀附着周骥,并且,在他的世界里托付全部的信任与仰慕!
林小齐颤抖着、压抑着哭泣地在周骥手里达到了顶点,热烫的液体撒在他的手上他的衣服上,那种滚烫的感觉,像是烫在了他的心上,让他心也痛了。
林小齐些微失神,身体还抽搐了一下,然后,他靠在爸爸的怀里,呜呜咽咽放开哭起来。
周骥从床头柜上抽了纸来擦了手,又在被子里给林小齐擦了,林小齐哭得有些哽咽,周骥轻轻拍着他的背,低声道,"是你长大了,不是生病,你没事!"
林小齐抓着周骥的肩膀,他其实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虽然一直没有出现过,但是,他知道这是书里面写的——少男的第一次。
有些让人面红耳赤的书中的文字映到他的脑海里,他觉得下面有些刺痛,但是,在爸爸温柔的抚慰里,渐渐地,他也就缓过气来了。
林小齐非常不好意思,虽然是爸爸,但是,这样的事情也太过私密了,不知道爸爸会不会介意。
林小齐再不敢看周骥,慢慢从周骥身上离开,将脸埋在枕头里,装鸵鸟地开始不理人了。
周骥心情复杂,看了林小齐一刻,看他一直埋在枕头里没动静,便给他掖好被子下了床。
他直接披了睡袍,开门出去了。
林小齐听到声响,将头从枕头里探出来一些,对于爸爸的离开,他觉得有些难过还有失望,想叫住他,但毕竟刚才太羞窘,这种羞涩的感觉太强烈了,于是,只能又将头埋下去了。
林小齐羞得满脸通红,感觉耳朵都在冒热气,等了很久,爸爸再也没有回来,他有些失望,想爸爸是不是生气了,但是,想到方才的事情,又觉得现在不要面对的好,毕竟太窘迫,这样想着,困得厉害,过一阵子便又睡过去了。
周骥回到自己的卧室,脑子里全是林小齐刚才的样子,林小齐的粗重的喘息,他的带着压抑的呜咽,在他手里轻轻的颤抖,□时候的失神与颤动……这些都像是世间最烈的催情剂,让周骥沉迷其中,欲望勃发,但是,想着林小齐刚才的样子意淫的事情他是做不出来的,身体里汹涌的欲望让他对自己些微自厌,于是直接冲了冷水澡,冰冷的冷水浇在身上,那种让人瞬间清醒的冷意才让他清醒了一些,等欲火彻底被浇灭,他才出来,坐在窗前椅子上抽了好几根烟,依然毫无睡意,最后起身去了书房,将助理为他准备的那叠学校资料拿出来好好研究,他希望林小齐能去一个他放心的学校,即使不在他眼前,他也能够放心。
不过,虽然这些学校看介绍都很不错,周骥翻来覆去考虑,却又总觉得不理想,以至于过了几个小时,天都亮了,他都还拿不定主意。
第三十七章
林小齐早上醒来,开始还朦朦胧胧,在被子里伸个懒腰,坐起来后,才想起头天晚上的事情,于是,以比川剧里变脸还快的速度,瞬间脸红成了猴子屁股,只觉得脸上热气直冒,羞赧地又倒回被褥里去,将整张脸埋了起来。
"爸爸!"林小齐埋在被子里低声喃喃,软糯地带着娇意。说实话,其实,昨晚的事情,在林小齐的记忆里并不特别清晰,恍恍惚惚如在梦里,但是,他知道那是真的,爸爸还对他说他长大了。
那是一种羞涩的甜蜜,林小齐在床上鸵鸟了一阵,在奶妈来叫他之前,期期艾艾地爬起床来,起来后,还做贼一般地偷偷摸摸将床上好好检查了一遍,发现上面并没有染脏,这才松了口气,毕竟,让来给他收拾床铺的奶妈看到了多不好意思啊!
这第一次,林小齐并不觉得有什么快感,只是觉得羞臊地慌,还很害怕,爸爸搂着他让他安心很多,后来还有些刺痛感,所以,他倒不觉得这是什么特别让人喜欢迷恋的事情。
林小齐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在房门口磨磨蹭蹭了一阵,想着是不是应该向爸爸道谢,或是就装成没发生过一样,林小齐有些拿不定主意,毕竟,他觉得这实在是太羞人了。
从楼上下去,在二楼楼道上也磨蹭了一段时间,直到遇到从卧室里出来的周延,他才结束了在楼道里的徘徊。
周延还穿着睡袍,他长得和爸爸相像,只是体格还差一点,林小齐看到他,脸不自觉红了起来,早晨起来,一双眼睛湿湿漉漉的,眼里带着点羞涩还有慌张。
周延看到他本想豪放地过去拍一下他肩膀算是打个招呼,却被他这羞答答的样子弄得愣了神,毕竟大早上起来就见到一个羞涩美人含情脉脉看着你,谁都会先愣愣的。好半天,周延才反应过来,清了嗓子,说道,"小齐,你在这里站着做什么?"
"爸爸呢?"林小齐又向周骥的房门口看看。
周延也回过头去看了眼,说道,"我没见他,你问问佣人,要是没起就还在睡呗,你有事?"
林小齐慌忙摇头,"没什么事?"
周延上挑了眉,笑道,"你这个样子可像是做了坏事哟,说,你做什么坏事了?"
"什么哦,没有啊!"林小齐对着周延这张和爸爸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脸,心慌慌地赶紧跑下楼去了。
下楼才知道爸爸比他们更早地起床,都已经出门了。
对于爸爸的早出晚归繁忙劳碌,周延是不以为意,林小齐却心疼地不得了,对家世对金钱以及对金钱堆积而来的一切物质上的奢侈享受,林小齐一向没什么直观感受,因为他从一生下来就这样了,和同学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优势,所以,他就是那种享受着少爷的待遇却不知道这就是少爷的待遇的迟钝人士。
这时坐在饭桌上,喜好中餐的他,面前有墨鱼粥,有水晶虾饺,有小小奶黄包,还有小蔬菜……他吃不了多少东西,花样却多,每样沾一点,最后还要喝牛奶。
以前倒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甚至哪样不合胃口还会再要求上别的来,此时看着,他却有些异样的感觉,想到他所吃所用所居所行上学请家庭教师都是用爸爸的钱,并且家里这么多人也要爸爸养。
勺了勺墨鱼粥,林小齐觉得吃不下了,看着吃得很香的周延问道,"哥哥,一餐早餐要用多少钱啊!"
周延抬眼起来瞧他,和林小齐一起用餐这两天来,知道林小齐食不语的习惯,没想到他这时倒来打搅自己吃饭了。周延用餐巾擦擦嘴,理所当然答道,"不知道!"
林小齐露出略微失望的神色,周延见了,不想他这般苦恼失望,于是,又好好想了想,便又说道,"有些餐厅提供早餐,你这里估计在四五百左右吧!"
林小齐听了,蹙眉想了一会儿,对于四五百他也没有什么概念,到现在为止,好像他还从没有自己亲自去买过什么东西,所以,金钱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数字,甚至这个数字都没有参考标准。
"我长大了要养爸爸!"
周延正吃得欢,突然听到林小齐这么郑重却又这么搞笑的一句话,一口粥呛进呼吸道里,扶着桌子,餐巾捂着嘴咳得满脸绯红,眼泪都被呛了出来。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擦了嘴,又端正了坐姿,周延才笑着道,"你要养老爸?"
"是啊!我要好好读书,以后爸爸我来养好了。"林小齐一脸严肃说完,看到周延在一边大笑不止,不知道他到底笑什么,林小齐有些窘迫,便蹙了眉头,问道,"你是不是不想养他?有什么好笑的!"
周延扶着桌子差点就要笑到桌子下面去,好不容易止住了,爬起来,摆摆手,说道,"要是他需要我养,做儿子的当然……当然……噗……"
周延说着又憋不住了,扶着桌子又笑起来,只让林小齐被他搞得莫名其妙,瞪着眼睛不说话。
周延看林小齐生气了,便强迫自己憋住笑意,做出一脸庄重肃穆的神情,把刚才的话继续说完,"我是说,他要是愿意,愿意要我养,我当然不会推辞!只怕老爸不会要!你也知道的,他那个人,即使老了,估计……估计也不会示弱,可能就去找个庄园避人养老去了吧!"
过程中,周延几次差点破功要笑出来,总算把话说完了,发现自己刚才笑得胃都痛了再也吃不下饭。
林小齐蹙眉细想,觉得周延的话也挺有道理,但是,赡养父母是子女的责任,不能因为爸爸不要他们养就不养了。
林小齐为自己定下了宏大的目标,这倒成了激励他努力学习的动力,只喝了牛奶,就上楼学习去了。
周延不想再待在这里,想了想,给周骥打了电话过去,周延能听到周骥和秘书说事情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才开始和他说话。
"爸爸!我今天想回去了,三叔有事情找我呢!"周延找了个借口,但也算不上借口,因为周家老三周杉时常有事情找他,但大多数是为他捡烂摊子搞毛了想揍他。
周骥顿了一会儿,才说道,"你也不小了,别老是出问题!"
周骥声音比起以往还算是温和,声音略微沙哑,周延听出来他是烟抽多了的感觉,想到刚才林小齐说养老爸的事情,周延又在一边窃笑,关心了周骥两句,"爸,你少抽些烟,注意身体!"
周骥没有回答,周延也没有期待他的回答,因为他知道回答了他的周骥那肯定不太正常。
周骥听周延语气欢快还带着笑意,并且知道他是从他家打过来,知道这欢快多半来自林小齐,不由自主询问道,"有什么好笑的事情?"
周延这时候笑出声来,欢快说道,"爸,你不知道,刚才林小齐在饭桌上说什么?"
"嗯?"周骥低声应了一声,仿佛是并不关心,实质上,他却是提起了心,手中虽然翻着文件,却已经没有注意上面的文字了。
周延在电话里其实并不怎么怕周骥,带着笑差不多算是侃侃而谈,"林小齐早餐桌上问我一顿早餐多少钱?"
周骥没出声,嘴角却出现了一个笑的幅度,能够想象得出林小齐问这句话的时候一定是轻蹙眉头苦思冥想的样子。
"呵呵,他之后说要好好读书,以后要给你养老!"周延笑着将这句话说出来,原来以为会听到老爸附和的些微笑意,没想到那边却是长久的沉默,即使通过电话,周延也觉得周骥那边肯定氛围有些僵、气氛压抑,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的话哪里将周骥惹到了。
为了转换话题,周延清清嗓子说道,"林小齐在这里也没什么事情做,我把他带回主屋里去住几天,爸,可以吧?"
周骥这才找回自己的神志,几乎没有考虑地就拒绝了,"不用,你不要将他带到到处走!你要走,自己回去!"
掐了电话,周延有些莫名其妙,林小齐的那句要给他养老,周骥听了,即使不感动,也该有所表示吧,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未免太无趣了。
周延去给林小齐告别,来到三楼上发现没人,问了林小齐他奶妈,说是去书房了。
周骥的书房门一般不会锁,他的机密资料一般都锁进保险柜,所以,书房门开着也无妨。
周骥的书房很大,里面有好几个书橱,林小齐便在里面看书,看到一边的书橱门半掩着,林小齐想爸爸估计刚看过里面的书,便好奇地去开了书橱门,在中间一格看到几个夹子,他顺手抽了出来,翻了翻,发现里面都是学校介绍,从学校地理位置,学校历史,出过的名人,到教学方式等等,介绍详尽。
林小齐本对此没什么兴趣,但上面还附了很多图片,图片精美,林小齐便抱着看了起来。
周延进来看到林小齐坐在沙发里翻文件夹,有些好奇,过去看到是学校简介,便问道,"你在哪里拿的?"
"那里!"林小齐指指书橱。
周延点点头,也看起来,看到上面有标记,便说道,"高中这里都做了标记,爸爸要送谁去读吗?看得这么仔细!"
林小齐摇摇头,心里其实已经有些郁郁寡欢了,他此时还想不到是周骥是要送他出国读书,只想到估计是爸爸的另外某个儿子,爸爸很喜欢那个孩子要送他出国培养,想到爸爸爱另一个人比自己深,林小齐心情就抑郁地厉害。关于为什么林小齐想到的是爸爸另外的儿子而不是女儿,原因在于他们手中的资料里的学校差不多都是男校,还有几所男女混合高中,里面没有一所学校是女校的。
林小齐将资料放回去了,之后就神情恹恹,周延向他告别的时候,他心里虽然些微不舍,但也只是愣愣地点头算是知道了。
第三十八章
"他之后说要好好读书,以后要给你养老!"
周延将林小齐的这句话转达的时候,语气里带着笑意,并不是戏谑的笑意,也并没有嘲笑看不起的意思,他是真的发自内心在笑,大概是觉得林小齐的这种想法很幼稚,但是又不得不感动,那种笑里还带着兄长的骄傲……
听周延这般说的时候,周骥最开始的一瞬间是极其幸福的,一个养了十几年的孩子,他说要养他,周骥那为人父的骄傲与满足瞬间浮出了头,但是,这种骄傲与满足的幸福与欣喜还没有在脸上凝结成一个浅浅笑意,苦涩与酸痛就如同后浪追前浪一般地以磅礴之势将那骄傲与满足追上,然后掀翻,然后压制其下……
在他们这种富贵之家里,周骥还真从没有想过儿子为他养老的问题。
周延其实是了解他的,他所想过的年老之后的生活:即使老了,他也或者是死在繁忙的工作里,或者,他会找一个远离繁华之世的安静地方慢慢老去死去,不要别人看到知道。有的时候,英雄枭雄同美人的想法何其相似,落魄年老之时都是不想有人见到的。
——"以后要给你养老!"
周骥闭上眼睛,仿佛林小齐说这一句的时候,他就在他身边一样,他看到林小齐说这一句时候的严肃的神情,下定决心的毅然,还有对未来的遥遥的憧憬……
周骥觉得心揪起来有些疼痛。
这种疼痛甚至带动得他眼睛干涩。
周骥以前信奉只要去争取就会有所得,他现在才明白,世上也有种东西叫求不得。
——求不得!
一种由内心深处带出来的日日的思念,时时的想念,满满的爱恋,自从明白心意之后的那种神往与憧憬,他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突然拥有了那纤细的心灵,并且,也许是因为这种爱恋的心情来得太迟了,所以,还愈加纤细。
他明白,这种爱情没有任何结果可言,没有任何未来可言,并且,他又如何来让它开花结果,来期待未来。他被自己这段日子以来的这种上帝开玩笑降临于他身上的爱情弄得措手不及,甚至还满心是伤,在对孩子更加怜爱与恋爱的时候,在林小齐的纯真无暇与仰慕信任的眼光里,他甚至对自己产生了厌恶。他只盼望着将林小齐送走,让空间的距离与时间的流逝隔离来减淡他的这种感情,来阻断可能来的袭击他的更深的爱恋,并且减淡他现在已有的心意,让他回归正常。
周延走了,整栋别墅里又只剩下了林小齐一个小孩儿,望着窗外的绿树,还有绿树掩映里的房子,安静的,孤伶伶的,林小齐觉得寂寞了。
吃过下午茶后,他鼓起勇气给爸爸打了电话。
林小齐其实是很少给周骥打电话的,他在读的学校禁止学生在学校使用手机,所以,林小齐并没有多少机会给周骥打电话,并且周骥时常繁忙,打过去电话了或者是周骥不接或者就是秘书的礼节性回话,即使周骥接了,也说不了几句就会挂,这种次数多了,林小齐便对给周骥打电话没了热情。
林小齐想对昨晚的事情向爸爸道歉还要道谢,并且想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响了很久也没人接,林小齐心中失望。
周骥是看着自己的手机不断闪着指示灯,只是,上面闪着的"小齐"的名字让他不想接起来。
林小齐在自己房里坐了一会儿,想到一种可能性,便飞快跑下了楼,用别墅里的座机拨了周骥办公的电话。
响了两下,秘书小姐就接起来了。
"我找我爸爸,你可以转给他吗?"林小齐试探着询问。
过了一会儿,对方回答,"董事长不在,你稍晚再打来吧!"
秘书小姐并不及时的回答让林小齐确定爸爸是不想接他电话,难过之情如洪水毫不留情袭来,林小齐握着电话的手都有些颤抖,最后还是勉勉强强发出声音说了一句,"如果他回去了,请你帮忙转告他,说我想向他道歉,你看成吗?"
对方顺口回答,"好的!"
"还有,你帮忙问一下,他今天会回家来吗?我过会儿再给你打电话,询问结果,好吗?"林小齐声音动听,态度非常礼貌客气,秘书小姐觉得这个孩子太有礼貌太乖巧了,只是,她从这孩子的声音里听到好像他是在些微哽咽。她不知道这两父子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需要道歉;并且董事长还不接他这儿子的电话。
秘书接完林小齐的电话,就向周骥汇报,周骥听了之后没有任何表示就让她出去了。
林小齐坐在客厅里双目无神,他觉得自己是被爸爸厌恶了。这种认知让他难受,心里闷得要呼吸不过来。
女佣过来说有他的电话,他没想过是爸爸打来,所以,精神恹恹慢吞吞过去接了。
"小齐?"
周骥的声音平淡,并不能听出异常。
林小齐受宠若惊,软软糯糯,又委屈又伤心唤了一声,"爸爸!"
"秘书说你刚才打电话找我,有事吗?"
"爸爸!"林小齐咬着唇,"我以为你不想理我了!"
周骥听到林小齐这可怜巴巴的声音,原来建起来的坚硬外壳又开始软化了,林小齐真是作为他的克星的存在。周骥软了声音,"刚才有事出去了,现在才回来!"
"这样吗?"林小齐虽然不信,但也只能这样了。
"秘书说你要道歉,道歉做什么?"
"那,那个,"林小齐脸瞬间红了,他是在用别墅小厅里的电话,说不定某个时候就有佣人路过,他朝外面望了望确定没人,才吞吞吐吐道,"昨晚……昨晚的事情啊!"
周骥心中有鬼,听林小齐这么一说,同样想到了昨晚的事情,几乎是瞬间热度袭遍全身,他握紧了右手上的笔,保持声音的平稳,"不用道歉,这些事情本该是爸爸告诉你,我以前没有尽到责任而已。"
林小齐听得面红耳赤,之后慌慌张张不知道又嗯了些什么话,爸爸要挂电话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要问周骥今天是否回来,听到爸爸肯定的答案后,林小齐才松了口气。
对孩子满怀爱意是一种好事,但是,当这种爱意会带来身体的情 欲反应的时候,这就是一种罪了,周骥不怕罪孽,但是,他害怕林小齐从此和他陌路。
晚间回到家里,用完饭,周骥将林小齐叫到书房。
当那叠学校介绍的资料摆在面前的时候,林小齐才明白,原来,爸爸不是要他别的孩子去国外读书,而是要将自己送走。
愿以为是别人的时候,林小齐还有嫉妒心理,此时,知道是自己,他只觉得手脚冰凉。
——被流放!
林小齐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词,继而就是觉得自己要被抛弃了,自己不被爸爸所喜欢了,黑暗瞬间没顶,林小齐觉得,这个时候就像是他的世界末日!
第三十九章
要是可以,周骥不会想将林小齐送走,让他远离自己的视线与自己的守护,但是,要是不送走,自己的龌龊的心思迟早会被人看出来,那个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那叠资料里面的许多学校都做了标记,周骥仔细考虑,在原来确定下来的几所学校里,将男校给划去了,现在只剩下三所男女混合公学,让林小齐自己从里面选一所喜欢的就好了。
"爸爸希望你能得到更好的教育,到国外去读书要好很多。"周骥这般说完,林小齐那不可置信与哀伤没顶的神情让他心中不忍,于是,他只能将目光死死定在书桌上的学校简介上,而不敢看林小齐。
林小齐只觉得恍恍惚惚,坐在椅子里却像是漂在水上的没有安全感。
"不去不行吗?现在这样就很好啊!"声音轻轻地试探询问。
"你不是喜欢钢琴和绘画,以后,专门走这个路子也不是不可,你在国内不会有好的发展,在国外去学习会更好!"周骥声音平静却坚定。
林小齐瞪着眼睛,到现在为止,他都以为自己是可以随便改变爸爸意志的,于是,声音有些强硬地表示反对,"我随便做别的也行,不学钢琴和绘画也行。我不想到国外去。"
周骥只觉得要被林小齐伤心的眼和哀求的声音弄得心软,于是,一转刚才的劝诱口吻,变得严厉起来,"作为一个周家子孙,一点上进心思都没有,像什么话!让你出国,是我考虑了很久的事情,本在你初中毕业就考虑过,只是当时有事情耽搁了,现在送你出去也不晚,就这样定下了,你在这三所学校里选择一所就行。准备一番,在他们春季开学的时候,就可以入学了!"
林小齐被爸爸的强硬态度弄得不知所措,他不想离开家里,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不想很久很久再也见不到爸爸,在那种地方,还会因为语言的问题出现麻烦,林小齐从小其实就是个颇保守的人,不愿意离开自己认定的范围,甚至心底深处还有些小小自卑,毕竟他是个私生子,而不是父母名正言顺的孩子,让他远离故土去到远方适应远方生活,对于他来说,无异于是将他流放。
周骥说完,林小齐眼中含着的泪水再也压抑不住,一滴滴往外冒,一下子就将一张脸染湿了。
他的声音颤抖,哀哀求道,"爸爸,爸爸!你别把我送走,我不想出国去,我讨厌出国去,我不要出去。"
周骥瞥了他一眼,林小齐觉得爸爸的眼深黑的,像个无底洞一样地让他害怕。
周骥沉默着没有说话,这让林小齐更加慌张,"我不想去啊,爸爸!你别把我送走!"
听着林小齐的声声哀求,周骥只觉得自己心也碎了,他比林小齐还痛苦,可是,他却只能将这种痛苦压抑在最最幽深的心底,强作冷漠与强硬,"求我也没有用,为了你的将来,必须这么干!"
"可是,哥哥不是也没有出去读书!你不是就没有送他出去吗,为什么要送我出去。"林小齐泪眼模糊,嘴里全是泪水的咸涩味道。
周骥忍痛道,"周延他没有你的天分,你正好有,为什么不好好去深造呢,守在这里有什么意思!"
"我没有天分,我很笨的,学不好,你不要送我走,去了我还是学不好!"林小齐以往总是以自己的钢琴和绘画在周骥骄傲地提起,希望得到他的赞扬,此时,他却只希望自己就是个没有一点特长的孩子,可以庸庸碌碌地活在爸爸身边就行了。
周骥不想和他继续扯,那样只会让自己的决定动摇,"别和我犟,决定好的事情你去做就行了!又不是不回来,你学得好,过几年就回来不就是了!"
"我不,爸爸,我学不好的,去了要受歧视,我也不会说外语,我英语很差的,根本没有办法在国外过下去……我不去呀……爸爸,你别赶我走,我不要离开你……"林小齐泪水将脸整个糊花了,之后几乎抽噎地要说不出话来。
"别调皮,爸爸难道会害你吗,是为你好!你总不能一直呆在这里,呆在爸爸身边吧!"周骥只觉得自己声音都哽咽了,要不是硬撑着,他都想过去将林小齐搂到怀里来安慰——"不去就不去,永远都呆在爸爸身边就行!"
"我宁愿永远呆在这里哪里也不去,我不要出国去!我不要去呀!"林小齐哭得有些接不上气,眼里全是泪水,模糊了视线,"爸爸,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你要把我赶走,我哪里做得不好吗?让你讨厌了,你告诉我啊,我能改的,我都可以改的呀,你为什么一定要把我送走呢!"
林小齐红肿了双眼,声音哑哑的,周骥听着,眼睛酸涩,只觉得有水汽漫上来,他慌忙将眼光转到了窗户外去。
外面寒风瑟瑟,虽然是长青绿树,有浓郁的绿叶,看似很坚强,但此时,那树也在风中颤抖着,像是找不到方向一般地彷徨在风中,在这茫茫夜里。
周骥望着窗外的神情,苍凉的,悲哀的,林小齐模糊的视线里,他却觉得那是一种沉默的决绝。
林小齐心痛地难以忍受,只觉得要换不过气来。世界仿佛在摇晃,他走到爸爸身边去,在模糊里,他跪在周骥脚边,"爸爸,求你了,求你,别,别把我送走,我不要走,你要我做别的事情都行,要我怎么样都行,别把我送走!"
林小齐抽噎着断断续续说完,世界晃得更厉害了,在那种像是要失去整个世界的恐慌与悲伤里,他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没有了感觉。
林小齐跪在他的脚边的时候,周骥身体无法抑制地发抖,他心痛,心软,心酸,心焦,心颤……
他要呼吸不过来,林小齐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子,一遍遍刺在他的心上,让他的心出血,染红了他的整个世界,向他喧嚣,你不要这样对这个孩子,他还这么小,还这么单纯,他是你的命啊,你别这么对他……
周骥不敢去看林小齐,在林小齐昏迷过去"嘭"一声倒在地上,他才反应过来。
"小齐,小齐!"周骥慌忙将林小齐抱起来,去掐人中,去探心跳……
一时间,世界上就像只剩下怀里的这个人,而这个人又要离他而去一样,周骥心中的恐慌与哀痛铺天盖地而来,从未有过的慌乱让他大声叫起来,"来人啊!叫医生!来人!"
第四十章
别墅里没有需要照顾的长驻病人,怎么会有医生在,周骥一时恐慌乱了方寸,当奶妈,和一位路过的女佣人过来时,周骥看到她们,才镇定几分,紧急中给林小齐畅通呼吸,舒缓心脏。
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又开车送林小齐前去和救护车接应。
在车上,周骥抱着林小齐不敢放手,身体轻轻颤抖着,只觉得一放手这个孩子就要离开一样,让他恐慌又空茫。
林小齐三四分钟后才从昏厥中醒过来,只是整个人神志仍然不清醒,在周骥怀里声音低哑唤着"爸爸!"
周骥悲伤自责过度,听到林小齐的呼唤,托着他的头喜极而泣,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奶妈坐在后排看着这个情形忧虑不已。当时林小齐在书房和周骥哭闹不要出国读书时,她就在外面不远处听着,她当然也是不希望林小齐被送出国去的,要是林小齐被送走,首先是她的工作受到影响,其次,林小齐是个脆弱敏感又腼腆的孩子,并不适合到国外去读书,现在,林小齐都有些微的自闭倾向,只对周骥会敞开些心胸,要是送到国外,交流不便,加上会遇到的可能的歧视或是欺负,估计林小齐的自闭抑郁倾向会更严重,根本对他的成长没有一点益处,从这些方面来看,林小齐都不应该被送出国去。
奶妈其实是想去和周骥谈谈这个问题,但是,作为一个下人,她实在没有权利突然闯进书房去要求和周骥说这些,原来想着等周骥和林小齐谈完了,她再去敲门说些自己的想法,没想到还没过多久,就听到周骥慌乱的叫喊。
她是第一个冲进书房的人,隔着书桌,第一眼并不能看到到底出了什么事,绕过去,便见林小齐苍白着脸昏迷在地上,一向镇定自若威严沉稳的周骥正搂着他,眼神凄楚,不知所措。
周骥当时的表现让给他做了十几年佣人的奶妈颇震憾,她只想到虎毒不食子这个词,林小齐真的可以算是周骥的致命弱点了。
林小齐清醒过来,周骥缓过最开始的那阵情难自抑,精神和理智回复,托着林小齐的头,抚着他胸口的手没有停,柔声问道,"好些了吗?哪里难受?"
林小齐看到爸爸担心忧虑的脸近在咫尺,又要泪水涟涟,心脏起伏不定,周骥发现他的异常,马上连声安慰,"别急,不要急,慢慢来,不用说话也没关系。安安心心的,爸爸什么都听你的,爸爸都听你的,不要急……"
林小齐好一会儿心跳又才正常起来,将手抬起来,慢慢移到周骥放在他胸前抚慰的手上,周骥反手轻轻握住,林小齐的手指纤细修长,骨节分明,只是此时白惨惨的,看着让人心痛,周骥轻轻用拇指抚摸他的手背,轻声相问,"怎么了?"
"爸爸!"林小齐一双含泪的双眼望着周骥,轻唤出声,声音低低哑哑的,张嘴即发的这种音调,同'妈妈'一样,仿佛孩子生来便会一般地,带着血肉相连的深深依恋,含着无限深情,这种深情,仿佛是从孕育于母体便已经开始,经过牙牙学语的婴孩时期,经过识数读诗调皮玩闹的童年,来到这情爱萌动的花季雨季的少年时期,婉转的音调,弯弯绕绕仿佛包含了十几年来的一切欢喜守望与离别哀伤,从他的嘴里发出来。
周骥在他这轻轻的呼喊里,原来坚定的心志已经失去了继续坚定下去的方向,他低头亲吻林小齐含泪的眼睛,像是十几年前哄着四五岁的小小林小齐一般地,哄着怀里已经长大的少年,"爸爸在,爸爸一直都在,爸爸不让你走了,你不想去就不去,爸爸不强迫你!"
"爸爸!"林小齐声音因为方才的哭喊破了音,此时发出的声音干涩沙哑,"我不想去呀!"
"不去,不去,不想去就不去,你想去哪就去哪?别再吓我了,你好好的,别再吓我!"周骥几乎要不成声,想到刚才林小齐突然昏倒,探呼吸有片刻的停止,想到林小齐要是死过去了,他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他是真的被这孩子给吓到了。
风流生活了二十多年,周骥第一次把心栽进去了,父爱与情爱交错,织成一张网,将他网在里面,让他根本无法逃脱,他甚至也是甘愿被束缚其中,只是,另一个人,他却不明白,并且也害怕去探寻,他是否也同样甘愿被束缚在里面,还是会在知晓后奋力逃脱。
被送到医院好好做了检查,林小齐那时候是突然悲伤恐慌紧张过度,心律不齐,导致昏厥,以后只要注意不要太紧张悲痛就行。
奶妈陪着林小齐在病房里,刚才检查的主治医生建议周骥要给林小齐做更全面的检查,特别是心脏,担心林小齐是有轻微心脏病,不然,他还这么小,没有高血压,也不贫血,紧张过度就昏厥太不正常。
林小齐早产导致的毛病,他比平常孩子身体要虚弱一些,每半年的全身身体检查到现在,显示他的身体并没有问题。
但是,这次的事情实在令周骥太在意并且忧虑,担心林小齐身体出问题,一向沉稳镇定的他,在林小齐做心脏检查的时候,都坐立不安,实在害怕林小齐心脏有问题,虽然现在医学发达,即使有心脏病也不一定就是什么大问题,但是,生病对身体带来的痛楚,他实在不想让林小齐来承受。
医院里心脏方面的几位权威医生来给分析,结论是没有问题,这才让周骥提到嗓子眼里的心放了下去。
最后对林小齐这次昏厥的诊断结果是他当时血糖过低,加上太紧张激动,所以出现昏厥。让大人小孩儿都不用太在意,以后注意一些就行了。
虽然医生说没事,但是,这次事情还是成了周骥心中的一个隐忧,让他不得不更加在意林小齐的身体,不能让这孩子受到刺激,他真的非常害怕林小齐受到伤害突然生病之类的事情,他害怕林小齐突然离他而去。
这种不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那种凄苦,实在是有对方离开,他便觉得生活了无生气的断魂之痛。
坐在车里回家的时候,林小齐靠在爸爸的怀里昏昏欲睡,刚才的一番折腾,他自己也累惨了。
对于昏厥过去,他只是有段时间觉得气闷难受,倒也没有特别痛苦,所以,他并不怎么在意这次昏过去的事情,他想,只要爸爸不送他出国去,别的什么都好,即使再昏一次又何妨呢。
孩子就是这么没心没肺,完全不知道大人的担忧和心痛。
回到别墅,林小齐说身上在医院里染上了味道,非要洗澡不可,奶妈拿他没有办法,只能放水让他洗,但是,又害怕他出问题,刚才他的昏厥已经让周骥和奶妈都成了惊弓之鸟,担心他在浴缸里昏过去出问题,奶妈便坚持要在旁边守着,小时候,林小齐洗澡倒是奶妈帮着洗,可自从读初中了,他就不再要奶妈在一旁了,林小齐别扭地要奶妈出去,奶妈没有办法,只好去叫周骥来!
第四十一章
林小齐虽然身体比一般孩子虚弱,但因为从小照顾得好,衣食住行都极其妥帖与精细,生活习惯保持良好,学习上也没有对他过多要求和压力,所以,长这么大,虽有几次小感冒,他身体却从没有出过大问题。
突然来这么一次苍白了脸色,昏厥过去,实在将周骥吓到了。
本来这个孩子在他心中就是脆弱的,需要小心呵护的,何曾想过会让他伤心紧张过度而昏厥过去,周骥一边在心里自责,一边越发觉得应该小心谨慎对待林小齐,原来设想的要把林小齐送到国外去读书,此时是提也不敢再去林小齐面前提,只盼望着林小齐能够健健康康,开开心心,这就比什么都好了。
周骥静坐于书房,目光苍凉哀痛,想到林小齐的事情,他就像散了身周的坚硬的外壳,逼人的气势,只得露出柔软的心,于是,这一刻,他甚至是带着脆弱。
奶妈拗不过非要洗澡的林小齐,只好来向周骥报告。
书房门被敲响时,周骥正看着林小齐新近照的那张照片,轻轻摩挲照片上林小齐带着虽笑容却略显忧伤的眼,眼睛大大的,眼瞳黑黑的,却略带着朦胧,那种朦胧里带着的无论是什么感情,周骥想,那都是如一种迷幻剂一般的,让人无法控制地沉迷其中,那双眼睛,周骥认为,它已经勾走了自己的魂魄。
这张照片是林小齐上次元旦晚会上表演时学校照的照片,周骥还向学校将那次林小齐整个演奏过程的拍摄录像带要来了。
他想,那次去看林小齐的表演,就像是命中注定一般的,他要在那里,看到满身风华的这个孩子,然后,他时常想起时,他知道,就是从那时候起,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奶妈皱着眉头,非常担心与无奈,"您不是把他放在床上让他睡了吗,脸手都是用热帕子好好擦过了的,可是,您一走,他就爬起来,非要洗澡,说是身上有医院里的味道,他受不了。您看这孩子,说也说不动,他非要洗澡的,我要在旁边守着,他也不让,还非要把门给关起来。这怎么让人放心,老爷,您去看看吧!您说的话,他才听呀!"
奶妈说得语气忧心得很,周骥知道林小齐平时虽然特别乖巧听话,但是脾气一执拗起来,根本没人劝得住,于是,让奶妈不要担心,自己上楼来林小齐房间看他到底又要搞什么。
林小齐裹着个毯子赌气坐在沙发里,房门开了,周骥走进来,林小齐抬头看到爸爸,略带委屈出声,"爸爸,我想洗澡啊,浑身难受!"
周骥过去倾身在林小齐身上闻了闻,他又不是狗鼻子,在林小齐擦了身,又换了所有衣服的时候,哪里能够闻得到医院里的味道。入鼻全是林小齐身上淡淡的体香味,略微甜腻的奶香,还有混合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引人如醉的每个人特有的肉体的味道。近距离的,侧头看到林小齐微嘟着的嘴巴;莹莹若玉,光洁细腻在灯下泛着莹润光泽的脸颊。
爱一个人的时候,男人总是控制不住欲望想拥有他,一天到晚的想亲吻他。周骥眼神复杂,将身体直起来,鼻息和眼睛都远离了林小齐的脸,声音略微低哑,但还算温润,"闻了,哪里有什么医院里的味道,你乱想呢!快睡吧!这么晚了!早些睡才长得高,你不是还想长高的吗?"
林小齐嘴巴翘地老高,眉头蹙起来,两汪水雾迷蒙的眼像要哭出来,"爸爸!我要洗澡啊,洗澡又不是什么难事,怎么就不让了?"
"睡吧!明天起来洗!"周骥看林小齐不听话,眉头竖了起来,林小齐看到心里觉得有些害怕,但还是不甘心,继续装可怜说道,"总觉得肺里全是那个味道,反正一点不舒服,根本睡不着,犯恶心,即使你说是心理作用,但你也要让我解除这种心理暗示嘛!好吧,好吧,爸爸,爸爸!"
林小齐拉上周骥的手,一双眼睛带着祈求地望着周骥,周骥被他看得心跳加剧,又被林小齐软语求了几句,没办法拒绝,便只好答应了。
林小齐从沙发上跳起来,搂上周骥脖子,"啵"一声在周骥脸上亲了一口,还眉开眼笑,说道,"爸爸最好了!"
奶妈去给林小齐将沐浴的一应准备做好,周骥看着林小齐,眼中满满宠溺,又夹杂着那种复杂的深邃的爱意与忧思。
——最好了!
这一句,听在周骥耳里,他已觉得那是一道暖流,流遍全身,然后汇聚心脏,让心脏更加有力地跳动起来。
这仿佛就是一种支持,支持他的生命完满的那种力量。
不放心林小齐一个人洗澡,林小齐又不要奶妈伺候,并且,周骥打心眼里也不希望奶妈给林小齐洗澡,所以,只能自己在林小齐身边守着。
林小齐因为身体长得快,身上没几两肉,感觉只剩下一个清瘦的骨架子一般,既没有男人的那种身材健美之美,也没有欢场少年的那种瘦不露骨的柔韧之美。
不过,应对一句情人眼里出西施,周骥看着就觉得这是他心目中最美丽的身体,甚至,那种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想法,在他以后的生命里都一直伴随,别人再好,也是不及此之十一。
周骥看得有些口干,不敢再看,将目光定在一边蔷薇图案的装饰架上。
林小齐浑身泡泡,脸蛋被热水熏得红扑扑的,原来洗澡动作还快,渐渐就慢了下来,被热水熏得晕晕乎乎,他觉得自己都要睡着了。
看爸爸没有注意,就伸手去拉浴缸外接着窗户那边的窗帘,浴室里热气太盛,他觉得闷了,想吹点冷风估计会好一些。
拉开帘子,窗户玻璃外面是黑漆漆的,他正准备开窗户了,周骥没有听到水声就转过头来,正好看到林小齐拨窗玻璃。
"小齐,你又在干什么?"周骥皱眉呵斥。
"没什么?"林小齐委委屈屈缩回手来,"爸爸,你不觉得闷吗?"
周骥当然觉得闷了,还觉得热,只是,可不能这般回答林小齐,"快点洗,要是不洗了,冲干净了睡觉去。"
林小齐只好从满是泡沫的浴缸里走出来,没有注意,加上脑子晕乎,"啊!"一声差点就摔倒了,周骥正好在跟前,上去将他扶住,因为冲力,就直接将身上全是浴液泡沫的林小齐抱了个满怀,光溜溜的身子,让周骥呼吸一窒。
"爸爸,对不起!"林小齐看周骥身上被自己打湿且弄上了泡沫,非常歉意。
周骥不知道自己是怒火更甚,还是欲火更甚,只能冷冷斥他一句,"你不知道小心点吗,要是我不在,你摔倒了能不撞伤。"
看到他左腿膝盖上前天弄伤的伤在水里泡的发白,就更加皱紧了眉头,但是,他又实在没有权利训斥他不注意伤口,只因那伤口是他造成的。
林小齐在爸爸的呵斥声里,不好意思地笑。
周骥只能拿他没有办法,开了淋浴,让他好好洗,虽然自己身上湿了,却不敢在林小齐面前和他裸裎相对,只能穿着润润的浴袍站在一边,甚至也不敢过于看林小齐的裸体,他怕自己的肮
脏的心思会被林小齐发现。
和林小齐这个小孩儿在一起就是一种煎熬,他却偏偏喜欢受这种虐待,既痛苦又甜蜜着。
林小齐出去了,能够听到奶妈在唠叨着给林小齐擦头发,然后不顾林小齐反对,硬是用了电吹风,之后又有上药时候林小齐抱怨的声音,随后,林小齐应该是上床去了。
也许是真的太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情,也许,是这个浴室里到处都弥漫着林小齐的味道让人无法抵抗,也许,是刚才的景象对于他来说太过绮丽……这是第一次,周骥在弥漫着林小齐沐浴的浴液的香味里,在水雾弥漫里,在禁忌之情填满胸膛的悖德与刺激里,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林小齐方才光溜溜的带着粉色的瘦削的身体,还有他半敛的眼,他的脸上略带羞涩的笑。在这种幻想里,在令人战栗的快感中,周骥在粗重喘息中释放了自己的欲望。
他洗完澡出来,只在腰间围了浴巾,佣人将他的睡袍放在外面的沙发上。
房间里很安静,林小齐已经睡了,整个人陷在床褥里,身上盖着天蓝色的被子,微弱的灯光里,他从被子里露出来的小脸是模糊的,但那上面却带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既让人在柔和里安心平静,又让人在激烈里煎熬受罪。
周骥穿上睡袍,走到林小齐的床边去。
他知道,林小齐睡着了很少会醒,这是少年人的特有的让人嫉妒的福利,也正是这样,周骥知道自己能够在这样的林小齐沉睡的夜里,表现自己的心迹。
在对这个孩子的幻想里释放自己,就像是在他面前打开了一道门。原来那道门一直都在,看着是沉重的不可亵渎与侵犯的,美好且禁忌,他以为,他永远都无法伸手去感受它,去触摸它,去探视它,最后,去推开!
但是,其实,只要伸手,只要触及了那扇门,要推开它是如此轻而易举,只是,推开之后,伴随而来的快乐与痛苦同步,幸福与罪孽相伴,它们同样沉重,同样令人战栗……
不过,当打开那扇门,无论是快乐地痛了,还是痛地让人麻木了,这扇门就再不能反悔地关上。
周骥坐上了床沿,温热的带着细茧的手指轻抚林小齐带着满足笑意的粉红的脸颊,林小齐在梦里的确是满足的,他不用去国外了,并且,因为他的昏厥,爸爸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惊慌与后来的顺从宠溺,都让他觉得满足——爸爸还是爱着他的,而且,应该是比爱着别人更深的吧!
周骥俯下身亲吻林小齐的唇瓣,嫩嫩的,软软的,仿佛还带着丝丝甜味,这像是世上最美好的佳品,周骥沉浸其中无法自拔,一遍一遍的舔弄,撑着身体的手紧握成了拳,呼吸粗重,刚才解决的欲望又有了勃
起的迹象。
奶妈进来的时候,愣了一下,周骥俯身在林小齐身上让她有一瞬觉得不安,但是,父亲留给孩子一个晚安吻,实在是再平常不过了,她将这种不安随意赶走,没有再介意。
周骥拨弄林小齐的头发,正想再亲吻他的耳朵,就听到房门轻开,他一瞬间将心提了起来,但他确定从门口看向床的确看不到什么,这才调整了呼吸,若无其事直起身体来。
回过头来,看到果真如他所料是林小齐的奶妈,他神色间看不出任何不妥,只是比平时更沉一些。
他看向奶妈,奶妈脸上露出个温和的笑,小声说道,"明天小齐要穿的衣服给他放在这里!"
周骥点点头,示意她做完就出去。
周骥坐在床沿上没有动,林小齐的唇被他吻得有点红肿,细心的人是看得出来异样的。他挡住奶妈看向林小齐的目光,并且给林小齐好好压了压被子,在奶妈出门的时候,跟在奶妈之后出了门,又在奶妈的目光里将门好好关了。
奶妈并没有走,而是看着周骥说道,"老爷,我有事情要和你说说!"
周骥以为她看出了什么,眼神幽深了几分,点头沉声道,"到书房里来说吧!"
第四十二章
周骥示意奶妈坐,这才问道,"陈妈,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谈,就直接说吧,现在也晚了,谈完早些休息!"
陈妈坐下后,想想也颇忐忑的。
周骥只在对着林小齐这个宝贝儿子的时候,有温柔随意的一面,对着其他人,即使是脸上带着笑容,也是颇有威势气度的笑,所以,奶妈其实并不喜欢对着周骥。
周骥既然说了让她直接说,她便也只能直接地长话短说了,"老爷,我想和你说说小齐的事。"
周骥点点头,晚上因为林小齐的昏厥废了心力,之后又经过林小齐洗澡一番折腾,他心情沉重,此时对着奶妈觉得有些疲惫,并且,他还必须警惕这个人,担心她看出了什么事情来。
"小齐是你一手养大的,你尽的心力我都看在眼里,想说他的什么事,你就说吧!"
"小齐是个好孩子,您知道的,我自己的孩子生下来是死胎,我之后就一直将小齐当成亲生儿子带了。小齐这孩子,从他出生到现在,还差三个多月就十六岁了,我也就养了他这么久。都说知子莫若母,我想,我也算他半个妈,对他的了解,想必比老爷您还多些!"
奶妈话说得恳切,回想林小齐成长的故事,她便是欣慰的,因为这个孩子是她一手带大,这么多年的养育,感情早已超越了对待一个小主子的尊卑分别,同自己的孩子毫无区别。
周骥颔首,"是这样!"
"我想说一下小齐这孩子的性子!"奶妈继续说道,"很早就想和您说说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和您讲!"
"小齐吧!这孩子看着开朗,时时就笑着,对人贴心,让人觉得他乖巧听话,这么多年,我养他也没费什么劲,比别人一般家庭里的孩子都省事多了。
"可实际上,估计您也看得出来,他那心里基本上是最认人的,一般人,根本进不了他的心,他看不上,对于亲疏关系认得很。到现在,他估计也只认老爷您一个。"
奶妈的话,让周骥心绪复杂,他怎么会看不出来,林小齐对他的依赖,并且只对他依赖,这种认死理,心中只装一个人的人最容易受伤,特别是被他认定的人伤害,那么,就相当于是打破了他从出生到现在所建立的整个世界。
周骥疼爱林小齐,并且不愿意伤害他,这也是一个很大的原因,周骥知道,要是他出手伤害了林小齐,那是比全世界都孤立他伤害他还令他受伤与无法忍受的事情。
林小齐将全部的依赖与感情都投入到自己身上,这让周骥感觉满足,也让周骥觉得沉重,这种沉重,并不是他认为自己无法承担起与负载起林小齐的这种依赖与所有感情,而是,他担心自己终有一日会亲手打破林小齐的这种依赖与全世界的重量都给予他一人的这种信赖与爱。
"我知道,他这样并不是好现象!"周骥面色沉重,他其实希望林小齐不要将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这样,在他伤害了林小齐之后,林小齐可以有缓过来的可能,那么,他便也不会如现今一般的顾忌。
奶妈叹口气,眼里满是担忧,缓缓出口,"这么多年,我都在旁边看着,无论什么事情,他其实很少和我说,小时候,他还喜欢给你说,后来,他对你也很少说了,便把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这样,让他这些年来越来越安静,越来越不想和外人接触,把自己关在他一个人的世界里。他性子,小时候还没现在这么腼腆自闭,长大了却越来越自闭压抑了,我时常看他一个人坐着发呆,问他在想什么,他也不说。"
"他这样下去不行!"奶妈忧心地说出口,"他这样下去,迟早会出问题。"
奶妈抬头直视周骥,非常恳切,"老爷,小齐他就只认定你,你有时间就多关心他,多和他说些话吧!我一个下人,这么多年在一边看着,都心痛了,小齐他哪天不是在想着你呢,小时候就叫着'爸爸怎么还不来',长大了虽不说了,但也时常是望着你送的一些东西发呆,平时虽然也是笑着的,但哪里有你在的时候放得开。"
"我一个下人,也没有什么资格来说老爷你,并且你忙大家都知道,但是,你有时间的时候,还是多放些在他身上吧!他是真的除了你,就没有别人了!"
奶妈说到后来,已经哽咽,哪有娘不心疼孩子的理。
奶妈说完,周骥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好半天,他才摆手示意奶妈离开。
书房陷入了沉寂,这种沉寂将它带入了仿佛是一个单独的世界,周骥神情些微痛苦,还有些茫然。
他现在所陷入的禁忌的悖德的感情,仿佛就是对他的一种惩罚,惩罚他的以往的滥情,惩罚他以往对待林小齐的不上心,所以,现在,老天像是要让他把这些都还回来,所以,他不得不承受这些痛苦。
因为爱,所以才担心,所以才觉得对方异常脆弱,所以才始终不敢出手,所以才畏首畏尾……
周骥原来还想着要诱使林小齐一步一步同样甘愿被束缚在网中央,奶妈的一番话,又让他踟躇了,他害怕将林小齐伤地体无完肤,失去整个可供依赖的世界。
抽着烟,烟雾迷蒙里,看着林小齐的照片,周骥陷入一种恍惚里。林小齐对他笑着,腼腆而羞涩,张嘴说道,"爸爸,我爱你呀,你爱我吗?"
周骥伸手抚摸林小齐的脸颊,继而摩挲他的唇瓣,"我也爱你!"
林小齐靠到他怀里来,声音如斯魅惑,"那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永远不要分开!"
——我不要和爸爸分开,我要和爸爸永远在一起。
周骥是记得的,林小齐小时候时常这么说。不过,都会被周骥一笑带过,然后依然将林小齐交给奶妈,自己走了。
时间过得太快,仿佛没有一点意识,林小齐就已经从小时候鬼哭狼嚎一般地哭叫'爸爸你不要走,不要扔下小齐。'变成了后来安安静静地伫立远眺送别,从小时候一丁点的小人,变成了现在长身玉立的少年。
也许,没有变化的,只有林小齐对他的依赖。这正是周骥幸福与痛苦的泉源。
周骥的手指抚摸过林小齐照片的全身,说道,"我们在一起吧!"
林小齐早上起来后,第一次发现爸爸居然在,然后,他还和自己一起吃早餐。
受宠若惊不足以形容林小齐的欣喜与兴奋,他心里想着昨天的昏倒果真有用,爸爸今天比以前对他在意多了。
坐在餐桌前,林小齐不断瞟着周骥,周骥被他看得奇怪,询问道,"怎么了?"
林小齐担忧出口,"爸爸,你昨晚没睡好吗?感觉脸色不太好!"
周骥在心中苦笑了一下,面上还是一副沉着的神情,"你昨天那么折腾,哪里能睡好!"
林小齐很愧疚,刚才还想着要是昏倒能让爸爸多关心自己,这一招多用也没有关系,此时就觉得不妥了,向周骥道歉道,"爸爸,对不起,我以后不会那么容易生病了!"
林小齐就坐在身边,周骥伸手抚了抚他的头发,宠溺笑道,"生病是能够控制的吗?犯傻啊!好好注意身体倒是应该!"
林小齐也跟着笑。
林小齐先吃完,用餐巾擦着嘴,想到了什么事情,露出一脸困惑,说道,"爸爸,好奇怪呀!"
周骥转过头来看他,"什么?"
"我总做梦以前家里养的那条萨摩耶来舔我,那条狗明明是初一下学期就被送走了的,现在才梦到好奇怪呀!"林小齐蹙着眉头,一副非常认真思考的样子。
周骥放下筷子,眼神深了几分,但还算是不动声色,问道,"还做别的梦吗?"
林小齐想了想,脸有些红,水光潋滟的眼睛躲躲闪闪转开,对周骥嗔怪道,"记得这个梦已经不错了,哪里还能记得别的。"
周骥看林小齐脸上晕上红霞,粉嫩诱人,眼睛更是美得让人转不开眼,他在心里叹道,林小齐果真已经长大了。
林小齐看爸爸对此没有反应,倒松了口气。之后摸了摸嘴角,又说道,"说来也奇怪,嘴角上破了点皮,刚才喝粥都还有点痛呢!不知道怎么就能咬到这里来,我睡觉以前都不磨牙的!"
周骥望着林小齐的唇,左边嘴角处的确颜色比旁的地方要深一点,想到昨晚实在是情绪激动了一些,没想到居然将他嘴角磕破了。
奶妈给林小齐端了牛奶来,听林小齐这么说,笑着接道,"磨牙能磨到嘴角上去,你在哪里磕的吧!"
林小齐想不通就不想了,看周骥已经起身,便也起身道,"爸爸,你今天是不是不用去公司呀!"
周骥笑了一下,"有事?"
林小齐嘟嘴,"你也不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了!你要忙到大年初一吗?"
周骥看了看一边柜子上的日历,已经不知不觉腊月二十八了,公司里其实并没有什么事,只是,他一直躲着和林小齐的正面接触,所以,一直不愿意配他而已。
"今天没有事,你要去哪里,爸爸陪你!"
林小齐欢呼一声,"我要去游乐园!"
第四十三章
林小齐初中班级活动时曾经来过这个游乐园一次,不过,此次是和爸爸一起玩,那就当另当别论了。
看到林小齐欣喜若狂,眼睛闪闪发光的样子,周骥再冷硬的心也化成水了。
换了一身休闲装束,也没有用保镖,只要管家拿了零钱来,就带着林小齐坐上了车,司机将他们父子俩送到游乐场门口就被遣回去了。
这是作为平民的一天,周骥有很多年没有自己动手做买票排队之类的事情。
已近年关,冒着寒风,在游乐园里的人还是很多。
林小齐穿着厚厚的卡其色外套,又系了围巾戴了帽子手套,整个人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周骥才让他从车里面出来。
牵着林小齐的手,周骥和他一起去排队买票,林小齐对和爸爸在一起就非常开心,脸上一直带着笑容,不断说着话。
"爸爸,好多人啊!"
"爸爸,你看,那个孩子是爷爷奶奶陪着来!"
"爸爸,那边有卖气球,那个是飞鱼吧!"
……
还没进去呢,林小齐就已经兴奋不已说个不停。
周骥也并不需要回答,只是紧紧牵着他的手,在林小齐的目光四处看的时候,紧紧看着这个孩子,不时发出"是啊!""嗯!""不错!"之类的声音。
因为是第一次来,周骥就同一个从乡下刚进城的人一样有些忐忑,好好研究了说明,之后买了两张通票,带着林小齐进去。
林小齐拿着那本游乐园简介好好研究,游乐园里人太多,这让周骥有些不习惯,一直在护着专心看简介的林小齐不要被人撞到或是擦到了。
"看好了,要去哪里?"周骥问道。
林小齐抬起头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就从左边一路玩过去吧!"
"你看这么久就是这个结果呢!"周骥笑他。
"那能怎么样,上次来的时候是跟着别人一起走的,我也不知道我们到底是按照什么顺序怎么玩的。"林小齐嘟着嘴吧委屈道。
结果,就是从左边开始玩了。
第一个就是海盗船,周骥看着那个东西,也没有觉得有什么难的,并且看到别的家长陪着孩子也做得好好的。排队等了几分钟,在他耐心快磨光的时候,终于轮到他和林小齐,上去之后,周骥也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感觉,林小齐倒是有些紧张,紧紧抓着周骥的手臂不放,周骥还安慰他,"要是不行就下去,没有必要勉强。"
林小齐摇头不说话。
海盗船荡起来的时候,大冬天的风很大,割得脸疼。周骥只注意到周围景物荡了起来,然后就是林小齐紧紧抓着他手臂的手。听到许多人在叫喊,啊啊啊地不知道在喊些什么。周骥头天晚上没有休息好,这时觉得头晕得慌,害怕倒还不至于。
林小齐最开始的时候还挺镇定的,船第二次荡下去的时候就叫了起来——"爸爸!爸爸!放我下去,啊!我不要了,放我下去……"
周骥听林小齐这边大喊,他也被晃得难受,想着这个岁数了实在不该和小孩子一样来疯,还要一边安慰林小齐,"一会儿就完了,这个没有危险!"
的确是一会儿就完了。
周骥下船的时候除了觉得地在晃,其他还好。
林小齐这小孩儿在船上叫得最大声,下来后,倒好像没事人一样,还把他爸爸给扶着,说道,"下次再来坐吧!"
对于林小齐的表现,周骥只能无语。
在有人去一边大吐特吐的时候,周骥被儿子扶着站了好一会儿终于缓过劲来。看林小齐脸上带着笑,眼睛已经往另一边的旋转风车看去,一脸神往。
周骥叹口气,"我们去下一个吧!爸爸给你拿帽子,你自己去坐,我不坐了!"
林小齐一脸失望,看着周骥,语气委屈地很,"爸爸你不坐,我一个人多没意思啊!还不如不来了呢!"
周骥舍命陪儿子,只好又去坐旋转风车。
老样子,林小齐在风车上叫得厉害,下来后没多大反应,周骥却觉得自己不行了,天旋地转地完全受不了,于是,坚决要求道,"再是这样转呀转的我不坐了,我在下面等你!"
林小齐没有办法,只好服从老爸安排。
两人准备去坐缆车。
看到一边有卖糖葫芦糖串水果,林小齐拉着周骥的手指给他看,"爸爸,那个好漂亮!"
周骥看了看,皱眉道,"吃了不要拉肚子才行!"
"不会,不会!买一个嘛,爸爸,买一个!"林小齐眼睛闪闪地盯着周骥。
周骥拿他无法,只好过去排队买,林小齐在那里看了半天,老板都不耐烦了,才选了一串最漂亮的,上面菠萝圣女果还有香蕉橘子瓣的搭配,好看是好看,周骥真怀疑那个吃了会不会出问题,他是死活不要的。
林小齐咬了最上面的那一瓣橘子,酸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周骥看他这个样子,心里甜蜜蜜的,只想过去亲他。
林小齐当然不会让自己一个人挨酸,在排队等缆车的过程中,就不断引诱周骥道,"爸爸,尝一尝嘛,尝一尝,很好吃的!"
周骥拿眼斜他,"你酸成这样,还要我吃!"
"不酸不酸,表面是甜的!"林小齐拿舌头轻轻舔那表面透明的糖层,半眯着眼睛做出享受的样子,只看得周骥口干舌燥。
受蛊惑般的,周骥弯腰就着林小齐的手将那瓣被林小齐舔过的橘子瓣吃了。
林小齐只是说着玩的,爸爸真的将那橘子瓣吃了的时候,他反倒愣了。突然脑子里想起班里发生过的一件事情,夏天的时候,前排的一个女生的水被一个男生抢去喝了,一大伙人就笑着调侃他俩,说是间接接吻。林小齐一个呆瓜,当然不明白里面的意思,只是觉得有意思和好笑而已。此时,看着爸爸吃了那瓣橘子,他眨了眨眼睛,脸上有些发烫,他觉得这就像是那男女同喝一瓶水一样的,带着不可名状的他不理解却存在的一种暧昧因素。
周骥看着林小齐泛红的脸,在玉白的脸颊上就像是春日桃花开了,朵朵绚烂。那橘子的确很酸,不过,他却已经感受不到一样,只为眼前的美色蛊惑。
林小齐觉得爸爸的眼神幽深地让他忐忑,有些不安,看到另一边有卖水,他立马转移注意力,指使爸爸道,"爸爸!我渴了!"
周骥买了水回来,缆车已经到他们了。
周骥在缆车里正襟危坐,脸上带着微笑,手中拿着林小齐的水,看林小齐趴在窗户边上看外面。
林小齐指着远处的激流勇进,"爸爸,看,那个是水车,我们过会儿去玩那个!"
周骥看了一眼,就否决道,"不行,衣服弄湿了要感冒!"
林小齐嘟着嘴巴显出不开心,周骥丝毫不为所动,不过,一会儿又有别的转移了林小齐的注意力,"旋转木马啊,还是小时候坐过的,下去了我要去玩!"
周骥这次点了头。
林小齐将手中的糖串水果吃完,最
This entry was posted on 2009/11/03 at 下午7:35:00. You can follow any responses to this entry through the RSS 2.0. You can leave a respon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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