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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另、8月中旬開始包包的工作會比較忙,所以一切更新暫緩,希望各位親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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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box! 碎碎念[留言板]

姑娘們如有要推介的文可以在下面留言(注明標題和作者) 或者發TXT檔到俺郵箱szheung@gmail.com
    

《逃之夭夭》作者: 寒武纪新房客

  文案

  每个MB都有一颗从良的心?

  这话不知道谁说的,身为MB的陶遥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只是他想或许每个MB都该有颗受伤的心。

  肯给钱的大老板,什么样的要求都行,什么样的折磨能忍,这算不算敬业。

  到底是MB,怎么都脱不开一个"贱"字。

  是了,MB都是贱的,贱的心里落泪还要笑得谄媚...

  逃之夭夭(一)

  理了理自己一身上白下黑的贵衣,朝镜子里那张算得上干净的脸瞪了一下眼,随即撤出一下自然而妩媚的笑容。

  陶遥满意的整完了自己行头,在心里悄悄的鼓励自己:还不错!

  走出洗手间,陶遥坐回到人堆里,在其他人空着的那个位子坐下,真皮沙发的声音显得有些突兀。才坐下,人就围上来了

  "桃子,你可算事出头了,回头记得哥们!"

  "桃子,你老板真大方,瞧你一身'工作服'都和我们不一样呢。"

  "桃子,看不出你挺行的,刚上手就傍上个能儿的,怎麽也得传授哥们几招。"

  "桃子,……"

  "桃子,……"

  "桃子,……"

  周围说话声没断过,陶遥只是笑笑。

  没一会儿,有人过来在陶遥耳边说了几句,他点点头,站起来,说了句:"我出去躺。"

  走进一间休息室,轻轻关上门。室内宽敞并且安静的环境让陶遥放松了面部表情,将脸上那妩媚的笑容放了起来。

  靠内室的地方一张办公桌,後边坐着四十来岁的男人。

  "於哥,怎麽了。"陶遥看着这个正抽着烟於兴。

  於兴把烟给灭了,瞬间挂出亲切的笑容:"陶子,最近你老板那儿怎麽样?"

  陶遥平静的看了会儿於兴,说:"挺好的,乔老板对我挺不错的,出手也大方。"

  "那就好,呵呵。"於兴又抽出了根烟,顿了顿,继续说:"陶子啊,你也挺不容易的。"

  眼神暗了点,陶遥嘴上说:"没什麽。"

  於兴暗自瞅了瞅眼前的人,心里琢磨着说词。

  他眼角一眯,露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把想好的一套念了出来:

  "陶子啊,我这儿的,多少都有些自个儿的酸水,这做人呐,都不容易着。你瞧,你有你的苦处,我这头,也有我的麻烦。可做人就要忍呀,这年头给吃饭的主就是天,他说的才全是真理名言,就算一些不愉快的,也忍忍就过了,毕竟是衣食父母。这个乔老板可是没人敢开罪的,当初要找个干净点的,我把机会给了你,虽说他有些爱好是磨人了点,但想想,经过那道砍,你还不是人上人了。人嘛,要追求总要付出点什麽,这世上没白吃的午餐。你要是舒坦了,我们也跟着沾光,乔老板给的点小甜头就够滋润一下了。所以说啊,陶子啊……"

  於兴叨叨絮絮说了一大堆,到了关键处却没说下去,只是拿眼瞅瞅陶遥,他知道陶遥明白了。

  陶遥听了,心里明白了几分,他嘴角一勾,笑着道:"於哥,你放心,这道理我明白,该做什麽该忍什麽我懂,乔老板挺好的一老板。"

  於兴看看陶遥再次挂上招牌似的笑容,那张干净漂亮的脸上生出了一股媚意。那种媚意世俗的很,偏偏又透着一丝丝看不透的裂痕。於兴没有多想下去,他也仅仅亲切的对着陶遥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陶遥也笑着,脸上的表情一直没变。

  "於哥,没事我先出去了。"

  "好好。"

  直到出了那扇门,陶遥还维持这那笑容,虽然脸上的肉笑的有点酸。

  才出了休息室,刚回到人堆里找自己的位子坐下,又被围起来。

  "桃子,刚才是於哥叫你去的?"

  "桃子,於哥说什麽了?"

  "桃子,……"

  "桃子,……"

  陶遥脸上还是带着那笑,无意的回答:"没说什麽,就是告诉我要照顾好自己。"

  周围的人听了,眼里都忍不住闪出羡慕的神色。

  "桃子,你真好,你老板对你好,给你吃好用好穿好,连於哥都这麽关心你罩着你。"

  "桃子,什麽时候我也能像你这麽出头啊。"

  "是啊,桃子,你算是我麽这行的佼佼者了。"

  ……

  呵呵,佼佼者,是麽……

  陶遥在心里为自己笑道:"是啊,佼佼者……"

  还没等着陶遥想下去,一边的手机开始震动起来。

  伸手拿过来,看了眼来电显示,只犹豫了一秒锺,在电话震动十次之内按下了接通键。

  "老板。"

  "现在过来。"

  还没等陶遥说出一个"恩"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陶遥也习惯了,站起身,对着周围的"哥们"说:"老板传唤,我先走一步了。咱们回头再聚过。"

  不咸不淡的语气,虽然从带着笑意的脸上说出来的话,还是让不少人心里起了突。

  陶遥前脚才踏出酒吧门,这一群人里就有几个撇着冷笑。

  "不也就是和我们一样的鸭麽,以为搭上的大头就神气了,哼!还不是一样靠屁股。"

  这些话陶遥没有听见,但即使听见,也不想去在意。

  其实都一样。

  他们都没说错,都是出来卖,都是靠屁股吃饭。

  都是一样混,爱说什麽就说吧,何必去计较。

  出门伸手栏了辆车,一屁股坐上,嘴里报出个地名,闭上眼假寐。

  开车的师傅看着眼前一身名牌货的小夥子,开玩笑的说道:"呦!那达蒙山庄可是有钱人中有钱的主住的,小少爷您看着就像住那儿的。"

  陶遥心里冷笑,不是"就像住那儿的",而是"就像为住那儿的服务的"吧。

  一路上无言,等到进到别墅区,拨下一通电话。

  "老板,我到了。"

  "知道了。"

  站在达蒙山庄门口等待着,不一会儿,一辆漆黑的像棺材的加长车在陶遥面前停下,门被打开,陶遥坐了上去。

  车门一关上,还没等坐稳,就被人揪住手腕,两手被特殊的条形物反捆住固定在前座,脑袋被揪到那人胯下,扭曲的姿势让头皮发麻,嘴里却立即塞上老板粗大的不像话的弟弟。

  陶遥没有反抗,他认真的吞吐着让他呼吸困难的那个部位,很仔细,很挑逗的舔舐着每个地方。这个时候,他总是很感谢乔文治的车子,拥有良好的隔离板,把声音和视线隔离在这个车厢内,没有让第三者看到听到,耻笑到。包括被隔离在前面的司机。

  没有人第三者的空间,陶遥没有矜持,他冲着乔文治露出勾人眼神,一面不停的努力让口腔里的东西越来越惊人。眼前这个自己的老板,金丝边的斯文眼睛下,儒雅斯文的外貌下,衣冠楚楚伪装下,是一只真真正正的禽兽。但,他却是一只掌控无数人命运的禽兽。

  乔文治冷眼斜觑着陶遥,他感觉到自己已经逐渐火热的小腹,终於抽出陶遥嘴里的东西,松开他手上的束缚,猛的拉过他撤下他的裤子,一个挺进。

  陶遥就跨坐在他腿上,身下未经前戏就进入的地方刺痛着,身上的衬衫被撩起,露出一块块青紫的淤痕,下身的裤子落到脚踝。暗自叹声,幸好没系皮带,否则胯骨就惨了。现在的陶遥不敢轻易的动,他努力张大眼睛,满出水气,嘴上还不忘挂着媚人的笑容。

  "老板,别这麽急啊。"声音里带着放荡的意味,"我们有一个晚上可以好好玩呢。"

  乔文治冷笑:"你就别装那个逼了,老大不小还装什麽嫩。"说完,稍稍退出一点陶遥的身体,立即又一下猛烈的撞击。

  "啊……"

  从喉口压出一声低沈又浪荡的沙哑的声音,陶遥脸上却一副沈醉其中的样子,眯着眼挑衅似的娇瞪了眼乔文治,明显感觉到身体里的异物又胀大了些。

  陶遥很满意自己的表现。

  果然,乔文治一把把他抓住,猛烈的冲刺起来。

  "哼!回去好好收拾你!"

  乔文治恶狠狠的说着,陶遥脸上,没有流露出害怕,下身无着力点的不平衡没让他慌张,反而双手环上乔文治的脖子,嘴里开始让肆无忌惮的呻吟弥漫着,叫嚣着脑袋里的那痛觉神经。

  黑暗的车厢内,陶遥的手紧紧攥着,苍白的臂膀上没有什麽肌肉,薄薄的皮肤下映衬的青紫经脉因为紧张而更加明显。

  在车上狠狠的做过一回以後,车子已经在屋子门前停了好一阵了。乔文治没有再继续第二次。陶遥知道,他已经熟悉老板的流程了。每次在车上奏个序曲,然後大部分的精力,要等一会儿开场的好戏。

  身後被蹂躏的地方还没得到缓解,做完後光着屁股就被踢了出去。连滚带爬地提起裤子跟着乔文治走进他的别墅。

  像说好的一样,进入那个房间,自动把手放在那个固定拷链里,马上那个人就按下开关,陶遥就被这条拷链锁着手凌空吊了起来,手腕处一阵哆嗦,不用想也可以知道已经一圈青紫了。感受到面前的乔文治用迫人的目光盯着自己的身体,陶遥在心里给自己掉了滴泪,脸上挂出堪称完美的笑容,说:"老板,玩这种游戏要加津贴一次5千。"

  乔文治抽出身边的一个条形物,突然狠狠的抽打了一下陶遥的上半身,看着他不自觉的缩了下的反映,眼神深了几分,嘴里冷静又徐缓的说:"明天汇给你。"

  陶遥身上的衬衫被抽裂了,若隐若现露出白色布料下的伤痕。嘴上又恢复了笑容,脸上一点儿也看不出刚才一刹那因未曾防备而不经意流露出痛苦神情。

  "谢谢老板。"

  乔文治的眸子沈了些,一挥手又是一下,力道更大了。

  陶遥这次没缩,只是咬着牙关维持着脸上的表情。

  他的老板面无表情一副冷淡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兴奋,也看不出任何情绪。陶遥能够感知到乔文治唯一的途径是来自他身体上承受的那一下又一下的力道。

  身上那些还未退尽的痕迹又一次覆上了新的标志。

  那个不断挥舞着凶器的人看着他身上的标志满意的终於露出了笑容。

  难得的笑容。

  仿佛恩赐般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扔掉了凶器走近陶遥。

  那张带着笑容的脸上是陶遥害怕的狠厉眼神,乔文治像一头狼。

  玫红色的乳头被轻轻添过。

  轻微的战栗感让陶遥失神了一瞬间,下一秒,下身就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某个突兀的东西闯入。

  那个金丝边眼睛的男人笑的更诡异了。

  "爽吧。"

  若无其事般的从嘴里吐出两个字,不意外的看到陶遥瞳孔收了一下。

  "你们这些下贱的MB,都一样。"

  "……"陶遥几欲张口反驳,却被身下一记猛烈的撞击,硬生生的阻了下来。

  强忍着唾弃了自己半天又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只能忍着身体的不适,维持一贯的笑容。

  反复几次的暴虐和强奸似的做爱之後,这个房间的灯终於暗下来了。

  陶遥拖这光裸的身体走向浴室。

  "老板,浴室借用一下。"

  不等回答,就径自进了浴室。

  工作中唯一的福利──超大浴缸。不知道是不是每个老板包下的,都可以享受。

  自嘲的笑笑,陶遥一边把身体放进水里,一边用眼略略瞟过自己身上的伤。

  手轻轻抚上锁骨上的那个咬痕,刺痛感立即在热水里无限扩大,脑海中自然的勾勒出方才身上人阴狠的眼神,禁不住一个冷颤。

  看着自己的身体,无奈的别过头。

  消瘦苍白的身上到处都是红色的条状伤痕,有的已经渗出了点血,手臂上还有烟头烫伤的痕迹。下身红白相间的暧昧液体在双腿间清晰可见,巍巍颤抖着的双腿几乎抵挡不了这样的若隐若现,不经意泄露出一股子的诱惑。

  陶遥叹口气,闭上眼,开始拿喷头使劲的冲洗自己的身体。心里恨恨的骂着在外面那个人禽兽。

  当然,陶遥知道,男人都是禽兽,自己愿意也是愿意才给这"禽兽"折磨。

  走出浴室的时候,陶遥只在下身围了一块浴巾,上半身的一身印记都一览无遗。乔文治到了後眼神深了几分。陶遥赶紧谄媚道:"老板,给您水都放好了,您舒服的洗,我给您收拾房间。"

  乔文治看了看他,"衣服在老地方,自己拿。"

  说完进了浴室。

  好一会儿,等乔文治再出来的时候,房间里暧昧的痕迹气味已经消散了,连同那个人和他破碎的衣物。

  每次都是这样,这是他们的习惯。

  他结束享受,他结束服务,他休息,他下班。

  金钱交易而已。

  陶遥想,幸好市区唯一的别墅区是达蒙山庄,幸好达蒙山庄在市中心。但唯一不幸好的就是,为什麽在市中心建的别区墅还这麽大,绕了这麽久才走到山庄门口。

  一直走到腿都站不住了才打到车。

  上车报了个家的地址,没过十分锺就到了。

  差不了多远距离,却是一个天一个地。陶遥的房子是老旧的一室一厅,租来凑合着住,也没想着要买房子,只管一天是一天。连家具也没有多少,卧室里能放上一张单人床就几乎没了多大的活动空间。客厅里也就一套桌椅,连个电视都没有。

  意外的安静,意外的冷清。

  显得萧条。

  看得出,除了主人一个人外,没有人在摄入过这个空间。

  陶遥颤颤巍巍的抖回家里,把身上那些老板为自己准备的名牌"工作服"脱下随意扔在衣架上,顺手就挂在衣柜边上的小沟上,也不怕弄皱了这些名牌。

  掀开平摊着的被子,缩起身体钻进入。直到这个时候,才真正能让自己放松下来。身上的疼痛感随之也漫了上来。拿出枕头下的止痛药,倒出两颗吞了下去。

  松软的被子里有干净清爽的气息。

  很容易让人安心。

  慢慢的,身体开始放松了,神经不再那麽紧绷着,呼吸也开始均匀起来了。

  "哥哥!哥哥!"

  ……

  "哥哥!哥哥!"

  ……

  好像听到谁的声音,柔柔的软软的,像棉花糖一样透着甜味儿。

  陶遥恍恍惚惚的,心里突然紧了起来,眼角就湿了,那些咸咸的眼泪就一滴一滴的淌下来,一直流,流到被子里湿了被子,流到心窝里疼了心眼。

  拿被子唔住头,全身都抖的像要死了一样,把被子抖的一颤一颤。

  陶遥狠狠咬住自己唇,想甩自己一个耳光。可是耳边那隐约的呼喊声还是继续着。

  那声音很急,很急,急得像在海里想抓着唯一的浮木一般。

  陶遥的眼泪就那样的掉着掉着,心里就揪的喘不过气了。

  忍不住呻吟出声,不想刚一开口,就吐出久违了的名字:小乔……

  小乔……

  小乔……

  小乔……

  好想你啊,小乔……

  逃之夭夭(二)

  陶遥再次醒来的时候,看见的还是自己家卧室的白色的天花板,凄凄惨惨的白。

  白得那个凄惨,就和那个梦里叫出声的称呼一样凄惨。

  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十点半了。

  掀开被子翻下身来,打开衣柜,无视那些名贵的工作服,翻来倒去的找出一件洗的发白的蓝色衬衫,丝毫没在意老土的款式和廉价的布料,迅速的套上,又翻出一条同样洗白了的牛仔裤穿上。破旧衣物下的样子人却还带着隽秀,只是昨天晚上的那股子妖气荡然无存了。

  简单梳洗後,也没怎麽去镜子前整理仪容就急匆匆的出门了。

  下楼之後去了边上的银行查了一下帐,看到昨晚提到的数目已经打进了自己帐户,陶遥松了口气,朝自己面前的数字会心的露出一个笑脸。

  随意到路边叫了辆车,让司机开到火车站:"师傅,火车站,快点。"

  前面坐着的司机从後视镜里看了下一上车就软踏踏的靠在後排的乘客,苍白的面色看上去很不健康,萎靡的神色更是让人以为他在下一分锺就会晕过去。司机师傅忍不住提醒道:"小夥子,看你好像生病了,最好还是去医院看看。"

  陶遥对师傅的关心报以一个淡淡的笑容,说:"师傅,我昨天没睡好,今天要赶火车呢,麻烦你快点。"

  现在的年轻人啊……

  前面的师傅嘴里嘀咕了一阵,心想劝劝,转念又摇摇头,不多管闲事了。

  陶遥闭上眼,想节省着力气,留着一会儿用。

  昨天姓乔的也不知道怎麽发疯似的,打完又做做完又打,愣是没停下休息过,最後结束了自己也实在没什麽力气清理,只草草弄一下就回来了。估计现在大概有些低烧了,所以才这麽晕乎。

  那个人还真是个衣冠禽兽。

  陶遥有时候会忍不住羡慕,有钱人真好,想要怎样就怎样,哪怕是个变态狂,也有人愿意拿脸来凑冷屁股,就比如自己。第一次见面,对方就确定的要包下自己,那个时候的自己有是怎麽说的?

  "乔老板,我要每月5万,低了我不卖。"

  "5万?你认为你值吗?"

  "……我什麽都可以做。"

  冷酷的嘴角撤出一丝嗤笑,"什麽都可以?那先让我看看你的诚意。"那双金丝边眼镜隐藏下的目光从来没有投入过一丝善意,"你让我先爽一回,如果能让我满意,我每月给你5万,外加特殊服务5千,如果不能让我满意,那我可不会包一个吃白饭的人回家供着。"

  有人愿意花高价买,为什麽不卖呢?等到温饱不济,尊严还算什麽。

  最少的付出,最大的回报,其实也挺划算的。

  这样想着,也没觉得不对,於是很快的点下头,上前伺候。

  其实这种"满意"挺容易的,陶遥想,不需要自己有多高的技巧,只需要挂着招牌笑容,不论老板是打还是做,都好好的配合并且适当给予反应即可。只是一点,绝对不能泄露自己心里有多疼。

  这对陶遥来说,并不难。可是唯一让他觉得头痛的是,一不小心心里冒出那个惦记的时候,就会全身痛的要命。

  努力甩甩头,对自己气道:明明说好了不去想的,怎麽又忍不住了。

  心里正埋怨着,司机已经把车停下来了。

  陶遥好半天反映过来,在司机忐忑的眼光下付了钱,一脸愧疚的朝售票大厅走去。

  买了去相邻城市的票,很快的。用不了一个小时就到的了的邻市──B市。

  虽然没有这座城市A市的繁华,却也是一座经济发展较好的城市,治安也比A市要好上很多,很休闲的城市,没有快节奏的生活步调,倒是很适合修养。

  坐在火车上,陶遥看着窗外熟悉的风景。这风景,五年来每个月都要看上两回。没有山,只有大片大片的田,还有小河小溪,小小的林子,小到一眼就看到了林子的头和尾。经济发展的城市,没有太多绿野风光,有的,仅仅是只相隔一条绿化的日常生活。有汽车,有马路,有高楼,有住宅。

  陶遥知道,自己没有拥有任何的东西,这里的一切,都和自己无关。

  下了火车,直奔一家医院,进了某监护室。

  监护室的病床上躺着一个面貌可人的女孩。闭着双眼下浓密纤长的睫毛平静的没有波动,高巧挺立的鼻子勾勒出脸部的立体线条,丰满却干燥的唇却失去了本应有的血色,她的脸上,是长久没有阳光沐浴的病态的白色,而被柔软的被子盖住的身形一看就知道是长期没有活动的瘦弱。她就这麽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周围被许多的仪器包围着,安静的病房如果没有陶遥的脚步声,那就只剩下电子仪器的声音。

  陶遥看着眼前这个安静的不像话的人,熟悉的刺痛感又一次蔓延上心头。那样活泼明丽的女孩,竟然就这样一直睡在医院的病床上,而这种折磨,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尽头。

  这是老天对她的折磨,还是对自己的惩罚。

  手轻轻抚摸上对方没有动静的手臂,小心翼翼的为她做起熟悉的按摩,轻柔的力道带着心疼的愧疚,丝丝绵绵沁入发肤之内。

  "小乔……"口中吐出的两个字,陶遥开始对着她说话,"我又来看你。"

  "你最近好吗。你还在做你的梦啊。你的梦一定特别的好,特别甜蜜,所以你才喜欢的不愿意醒过来。你的梦里有些什麽,有梦到我吗。大概不会有吧,你呀,嘴上说着哥哥好哥哥好,其实才不喜欢让我管你太多呢。"缓缓幽幽的念叨着。也不管床上的人有没有反映。

  "唉,倒是我,常常梦到你。昨天我还梦到你了。你还是那儿可爱的样子,你的声音还是那麽好听。可在梦里你却也不愿意搭理我,一直喊着那个人。瞧你有多喜欢他呀,喜欢到了连在我的梦都这麽做。"

  "既然真这麽喜欢,就快点醒过来,这样就能继续开心的笑了,你都不知道你笑起来多好看。为什麽不醒过来呢,你可是要好好看着他,看看我。醒过来吧,小乔。"

  "小乔,我的小乔,醒过来吧……"

  "你说人吧,究竟图个什麽呢?你要是图个快活,是不是觉得醒着还是睡着快活。要是这样,你惦记的人怎麽办,难道你就不想他了?难不成你想矜持一下,怕被驳了面子?真想不通,有什麽好担心的呢……"

  嘴里叨叨絮絮的念着,陶遥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什麽,说的是小乔还是自己,脑子像是忘记了刹车,顺口就冒出一句:"一个人呐,你若认为他好,那他即使做了再多坏事,你还是会说他一定有苦衷;你若认为他不好,那他即使做再多好事,你也一定认为他藏着什麽算计。"

  才说出口,背後猛的一凉,按摩着的手臂使了下劲。陶遥赶紧撤出手:"对不起,我走了神,伤着没有?"翻出被子下的手,仔细检查发现没有淤痕後松了口气。

  正要把手放进被子,敲门声响了。却没有人进来。

  陶遥会意,站起身来出了病房。

  门外的白大褂医生是相熟了的吕医生,不用他开口,陶遥已经明白了叫自己出来的意思。沈默的跟着他走到前台付钱。

  "陶遥,这个月的5万算是清了,如果有用什麽特效药的话,还是要另算的。"吕医生有些惋惜眼前的青年:"难为你这些年了,为了筹这些钱一定也吃了不少苦吧。还是注意点身体,别太操劳了。"这个青年刚把那姑娘送来的时候,把房子都给买了,那还是他从刚死没半月的娘那里得到,钥匙都还没摸热就转手了。

  陶遥点头,说:"恩,我心里有数。"

  说完,管自己回了病房。

  在病房里呆了一下午,直到太阳西下了,陶遥才离开。整个下午,他一直一个人对床上的女孩说话。走的时候,他看了看仍然没有动静的人,踏着脚步打开门:"梦总有到头的日子,总要醒的,小乔……"

  陶遥真是这麽想的。真的。

  他自己也做过梦,做过不少的梦,有甜蜜的,有向往的,有波折的,有憧憬的。五光十色的仿佛在描绘另一个自己的人生。但梦终究是梦,总有要醒来的一天的。

  就如同自己的第一个梦一样。

  少年的陶遥有一个梦,他一定要努力学习考上一所医学院,当一个出色的医生。陶遥的梦很美,他知道一个梦想需要自己去构建,所以他付出了两百分的努力,一步一步朝着自己的目标努力的迈进。就在他以为自己理梦想只剩下一步之遥的时候,他的脚步停住了。

  高三那年,他的父亲病了,家里的平衡的生活瞬间开始全面倾向父亲,所有的钱都是为父亲治病,所有的闲暇时间都是为了照看父亲,在母亲也要病倒的时候,父亲终於选择自杀来结束这种双方的束缚,而这种结束的方式却是母亲最难承受的。母亲身体也开始一蹶不振。这个时刻,陶遥的高考对家庭来说,并不是那麽合适的。

  优异的成绩真的让他考上坐落在邻市A市重点名牌医学院,可高昂的学费却不是他所能承担的起的。

  母亲手持闪着荣耀的录取通知书,呆滞的眼神盯这家里那台老旧的钢琴,许久许久。

  那台琴,是妹妹小时候要学,才托人从外地带过来的。当时很少有家庭能出的起钱买台钢琴,可家里为了妹妹的愿望,还是咬着牙借了点钱买了。

  陶妈妈对陶遥说:"你去A市,那里有一个我和你爸的好朋友,对我们家很不错的。当年我们家的钢琴就是托他们买的,当时还是请他们先带垫的钱。去找他们借点钱的话,你应该就能去上学了。"

  陶遥想了想,对母亲说:"那我去就行了,妈你就别赶来赶去了。"

  陶妈妈抚着额头,吃力的点了下头。

  陶遥看到这样的母亲,心里特不是滋味儿。

  家里那架钢琴已经快有十五年了,妹妹已经没有那麽频繁的去打开的它的琴盖了。因为有许多的音已经跑了,演奏起来会显得不太和谐。

  家里一直也没有记得去找个调琴师来修修,就一直搁置着了。

  那架琴就那样孤零零的伫立在墙边,没有人去嘘寒问暖,也没有人去再去开启他的声音。

  陶遥站在他母亲口中的好朋友的家门口的时候,他想到的就是那架琴,那是一种无奈。

  豪华小区的公寓,门口的保安拦住了他,要他出示证明。陶遥告诉保安自己要找乔天行的时候,保安狐疑的看了看他全身,然後拿着他的身份证到保安室内拨了一个内线,一会儿就出来对陶遥说:"乔先生说,不认识你,也不认识叫陶愈的。"

  这一句话的意思,陶遥明白。

  不认识?

  是不想认识吧。

  是啊,十五年来的钢琴都能走音,那比钢琴更不可靠的人心,又能免於岁月的蹉跎麽……

  陶遥知道,此刻,自己的第一个梦,已经醒了……

  逃之夭夭(三)

  从回忆中渐渐爬回现实的陶遥已经在回程的火车上了。疲惫的身体状态怎麽都打不起精神来,胸口闷的连喘气都比平时累上三分,脑袋昏昏沈沈的重的连脖子都顶不住。这才想起自己从醒来就没吃过东西了,一天没有食物的能量补充,难怪人都感觉走不动了。看看在火车上的时间,还要半小时才能到,正准备去餐车要个快餐填一下肚子。突然,一边的手机震了起来。翻开一看来电显示,摆明了是金主大人。

  在震到十下之前按下听话键,不等老板开口就说:"老板,想我了?呵呵,我还在外面呢。最近叫我叫的很频繁嘛。"

  "现在过来。"依然是简洁的可怕的干脆,一点不留余地。

  "老板,我现在人还没回到A市呢,这样吧,一到A市,立刻过来。"当然,这只是说说,到了A市首先回家换了工作服再去。

  不过对方显然不满意这样的回答:"我说现在,听到了就立刻过来。别坏了我的好心情,後果你知道。"

  知道?

  当然知道!

  老板的手段还能不清楚?

  只是陶遥认为,工作需要有原则,不穿工作服上班,是对老板的不尊重,也是对自己的不尊重。

  况且了,他现在人还在火车上呢,想赶也难赶到啊。

  反正也不能立即过去,就不在乎回趟家的时间了。

  就这麽耗着,等到陶遥慢慢悠悠的从家里换好衣服,打车到乔文治那儿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以後了。

  还是在门口先等待着那辆棺材一般的车,只是这次的没让他在门口等多久,前脚一下出租车,後脚就踏上那辆车了。

  "啪啪!"

  一上车,就被左右开弓甩了两巴掌。顿时觉得脑子一片晕眩,几乎要昏了过去。咬咬牙,努力让自己的脑袋清楚一些。两颊开始变得麻木,脸一定肿起来了,明天脸上要挂彩了。

  "老板,别生气,一接到你电话我就立刻从外地赶回来了。"恢复起谄媚的声音,陶遥的双手攀上乔文治的脖子。

  乔文治冷哼一声,把他的手从脖子上拽下来,用自己的手使劲的捏着陶遥的腕关节,他了解自己的手劲有多大,作为一种类似惩罚的标志,他欣赏的看着陶遥的脸上不经意流露出的痛苦和隐忍的紧张。这是他喜欢的表情,乔文治就喜欢陶遥那种痛在心里还要强颜欢笑的表情。

  "你以为这个借口说服的了我吗?让我等一个半锺头,你是第一个。好!你有种!那麽就别怪我不手下留情了。"

  陶遥心里苦笑:什麽借口,我确实是从外地回来,又不是骗人的。只不过回到A市还磨磨蹭蹭的慢慢回家换了件衣服。

  不过陶遥也知道这个时候的解释根本没用,乔文治已经开始冒火了。这个人,年少得志,事业又风生水起,现在在A市他已经可以说是龙头老大,人生道路上没多少挫折,後台硬又没人敢忤逆他。

  凡是太顺风顺水的人往往不能忍受自己缺乏存在感。乔文治心里异常火大是源於眼前这个男妓态度让他感觉到被轻视了。

  至少陶遥并没有以他乔文治为中心的像狗一样的随叫随到,他总喜欢阳奉阴违的在乔文治面前惺惺作态,但偏偏乔文治又很看不透他的另一张脸。陶遥也在过他自己的生活,当他的生活和乔文治发生矛盾的时候,陶遥选择把金主放到第二位。这让乔文治感到非常的愤怒。他愤愤的暗道一定要好好的惩罚这个不听话的MB。

  那天晚上,他在车上就把他做昏了,回到别墅後又把他弄醒,一个晚上不停的进入他,没有前戏,没有在床上,没有让他高潮,他让陶遥做出各种姿势,各种痛苦的,难堪的,屈辱的姿势,强迫他不停的为自己口交。

  但那天,乔文治除了在车上的两巴掌,没有再打陶遥,也没有别的SM游戏。只是一个劲的做,做到乔文治自己都累了,那时已经天亮了,陶遥的已经不知道昏了多少次,每次被激烈的撞击惊醒後没多久又昏过去了。等到结束的时候,他已经很久没有知觉了。

  一切平息下来的时候,乔文治发现身下的人,结束後不似以往做完後立即去浴室清洗,却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

  他拍拍那张脸。

  "起来。"

  没有反映。

  "叫你起来听到没。"

  还是没有反映。

  那人很安静的躺着,只有乔文治的说话声。

  乔文治看着那张脸,与印象中那个嬉皮笑脸奉承拍马的陶遥完全相反,此刻那张漂亮了干净的脸上少了做作恶心的谄媚和劣质伪装的娇媚。

  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他横抱起来。

  比想象中的清瘦的分量还要轻的身体让他有些意外。

  没有多想,发挥了万年难得一见的好心,把他抱紧浴室。

  才将身体放入浴缸,就听到那人无意间从嘴里泄露的痛苦呻吟。那声音轻的让人几乎以为是错觉。乔文治没来由的觉得心里痛了一下。

  皱起眉头,冷笑一声:难道自己有良知了?

  横眼扫了扫那个昏迷着的人。眉宇间平淡无波的脸色中透着一股浓浓的忧伤,像是有几分无奈,又像有几分痛楚,还带着磨得不剩几许的愤恨。那修上的脖子下的身体,没有了做爱时的故作纯熟,只是静静的靠在乔文治身上,温暖的体温带着一种安抚的讯息,显得笨拙却意外的可靠。

  好像是卸去面具一般的真实,这样的陶遥,让乔文治隐约感到熟悉,可偏偏那种感觉又来的的毫无道理。

  再看看那人的身子,白皙的皮肤上除了昨天欢爱的青紫淤块,还留着之前的一些抽打和烟烫的痕迹,在热水之下泛的格外清晰。

  两个手指探进那个早就熟悉的私密处,微微一扩张,里面就流出了许多白浊的液体,还混杂着许多红色的血丝,看起来触目惊心。

  乔文治的眉头皱了起来。

  有那麽一瞬间,乔文治觉得眼前的人和某个模糊的身影重叠起来,胸口突然就憋的慌。

  没有多想,他又开始为陶遥清理起来。

  把陶遥抱出浴室的时候,房间已经清理干净了。乔文治感觉到疲惫感压了上来,他抱着人走到床边随手把人放在一边,自己就躺下睡了。

  在他快要进入梦乡的那刻,他突然想起一个事实,并不是那麽重要,却有点在意的事实──这张床上还没让别人留宿过。

  逃之夭夭(四)

  乔文治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的那个还在平稳的呼吸,带着粉色的面容,似乎是梦到了什麽好事。

  默默穿上衣物,面无表情的准备走出卧室。手碰到门把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件事。

  转身回头,走向床上的人,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MD!"忍不住骂出了声。"没怎麽来就TM要死要活的!"

  原来这家夥发烧了。难怪一直都有些清凉的体质昨天竟然会那麽温暖,难怪苍白的脸上居然还能透出红韵,难怪给他洗澡一直都没有反映。

  SHIT!这人竟然发烧了!而这居然到现在才被发现。真不知道该说是自己太粗心还是他对病痛的忍受程度太高。

  乔文治嘴上不停咒骂着,一面也没闲下,赶快叫了自己的私人医生来。

  当王医生带着自己的三个助手到乔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生龙活虎的乔先生迅速拉他到卧室,给一位几乎奄奄一息的青年看病。

  "发烧四十度,居然挺这麽久。"王医生对乔文治的一些小爱好也是略有所闻的,适当的提醒道:"乔先生,有些事偶尔为之不算为过,但若是用之过度就危险了,出了人命就不好办了。"

  乔文治瞪了他一眼:"我知道了。"

  乔老板这样的意思已经明白的很了,该说的已经说了,作为医生,也不能干涉太深,惹毛了不好惹的人日子就难过了。

  忙上忙下的一天过去了,那位识时务的王医生终於可以对乔先生说再见的时候感到自己喘了口大气。

  床上那个人两天没进食,身上又因为伤口引发的高烧,然後再是被接二连三的操劳,也不知道怎麽这麽没个数。

  只能在心里叹息的王医生瞅了眼滴点滴的人,同情心一下子泛滥起来。

  可没等他泛滥开,乔文治就让佣人送走了他。

  老佣人张妈有一张可靠的嘴,除了该说的该做的该管的,其余一律不说不做不管,是个很不错的好管家。

  她做了碗粥送到乔文治的卧室,把粥放在床头,也就下去了。

  陶遥躺在床上,没有看到房间里进进出出为自己忙碌着的人,也没有看到乔文治有些焦虑的脸。

  他只是很平静的躺在床上,晕眩的感觉可以和坐过山车相提并论。

  仿佛自己已经飞到了最高点般的舒适让他忍不住贪恋起温暖的被子和柔软的床,还有,那炫彩的梦境。

  陶遥有过许多梦,虽然这些幻想的泡沫最後都会被现实打碎,但陶遥偶尔还是会怀念那些有梦的日子里,那个充满憧憬希望的自己的眼神。

  现在,久违的,陶遥做梦了。

  那是一个有着耀眼阳光的午後,热辣的太阳凌虐着路上的行人。陶遥也不能幸免。

  刚从乔天行的小区出来,走在大马路上的陶遥被太阳给毒的浑浑噩噩的,好不容易找到公交站,准备在那儿躲躲太阳。才想坐在长条凳上休息一下,就听到"哎呦"一声。

  陶遥转过头看了看,发现原来长条凳的一边已经有人了,自己不小心踩到了人家的脚。

  穿着耐克鞋的男孩,那是个和自己超不多年纪的男孩。虽然长的很俊,走在路上很招摇,但看起来挺难相处。尖下巴的脸型看起来棱角分明,一双有神的眼睛黑洞洞的,看着就像被催眠一样的深,眼角有些犀利,看人的眼神也特别的刺,他的鼻子也很挺,透着一股傲气,嘴唇薄薄的,颜色倒是意外的柔和,不过给人感觉有些刻薄。身上穿的是一身休闲松垮的运动装,背上还了一个球戴,看起来挺大的。

  "喂!你踩到我的脚了。"男孩说话了,声音带着冷意。

  陶遥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脚还没有挪开,他连忙拿开,道歉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你还踩这麽久。"

  "那个……我没注意到。"

  "没注意到?!你踩了人还没感觉啊?你脚是什麽做的啊,铜墙铁壁啊!"

  "……"有些惊讶对方的刁难,陶遥瞪圆了眼,慢慢眨了一下,不知所措的呆楞着,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那人皱起好看的眉头,疑惑这个慢半拍,缺半根神经的家夥。好半响,他无奈的白了一眼陶遥,"扑哧"一声笑出来,说:"你还真是有点傻楞儿像。"

  他笑起来,脸上的棱角柔和了许多,陶遥觉得眼前的人笑的很好看。

  "你笑起来真好看。"

  "是吗?你也挺好看的。"对方也不吝啬赞美。

  "你在等车吗?"陶遥问。

  "没,我避暑呢。你等车?"男孩厌恶的看看毒辣的太阳,一脸惨痛的表情。

  "我也避太阳,太热了,我想等晚点再走。"

  "这麽说我俩都是为避暑来的,还挺有缘的。你叫什麽啊?"

  "陶遥。陶渊明的陶,遥远的遥。"

  "这名字怎麽这麽难念啊。"

  "恩,不少人抱怨过。"

  "你住这附近?"

  "没,我今天第一次来,我住B市,今天来A市找爸爸的朋友借钱。"

  "借到了吗?"

  "没。"

  "你很穷吗?为什麽要借钱。"

  "恩,我爸生病花了很多钱,我想读的大学也要很多钱,我们家没钱了。"

  "你爸爸的朋友住哪儿?"

  "就住前面那个小区。"

  "他叫什麽名字啊。"

  "乔天行。"

  "哦?"男孩听了,明显顿了顿,暗中打量了陶遥一眼,又问:"借到了吗?"

  "……"陶遥沈默着摇摇头。

  那男孩眼角眯了一下,眉头一挑,问:"他不借你吗?"

  "他说不认识我爸爸。"陶遥闷闷的说。

  "哦。"状似心不在焉的应了声。

  两人沈默一会儿,陶遥垂下头,看着自己脚,喃喃的说着:"我连见都没见着他。他们小区的保安说见他要先电话联系一下,结果他说不认识我爸爸,我就连小区都没进去。"

  ……

  两个人就这麽有一波每一波的聊着。

  陶遥很喜欢那个男孩的笑脸,每次他对自己温柔的笑起来的时候,陶遥就会不有自主的跟着一起笑。

  下午太阳很毒,幸好有眼前这个人一起。

  一点儿也不寂寞,才被拒绝的失落也显的不是那麽重要了。

  陶遥看着那双黑的深沈的眸子,那里头原本的寒意在对着自己讲话的时候,一点点的溶解,逐渐透露出一股生气,明亮的比天上的星星还好看。

  他对着那眸子笑,不自觉的笑着,用着最开心自然的笑容。

  就看到对方也笑起来。

  那笑容温暖到心里,犹如甘甜的玉酿,回味无穷。

  炫目的日光让陶遥忍不住用手挡了一下。

  刺眼的光芒照进眼里恍惚了眼前人模样。

  闭眼睁眼的一瞬,就见到那个少年来到自己眼前,笑容炫目的比阳光还耀人。

  心里有了一道缝隙,恰好在那时,闪进了少年的笑脸。

  陶遥也对他笑笑。

  逃之夭夭(五)

  迷糊着,不知不觉中,话题绕着自己身上脱不开去。

  陶遥没有什麽防人之心不可无的概念,在他认为,自己没有什麽值得别人偷抢拐骗的价值,所以没有必要防了又防。

  於是,那个下午,男孩问他什麽,他就说什麽。从家庭背景到未来梦想,从家族成员到朋友亲戚,从兴趣爱好到学习方法。到最後,陶遥连家底都被人摸清了,却连对方的姓名都不知道。

  天快黑的时候,陶遥要去地铁站了,他站了起来。

  一只手啦住他的胳膊,陶遥看了看自己的手,对男孩说:"天要黑了,我要回家了。以後可能也不会再来了。谢谢你陪我聊了一个下午。我还不知道你叫什麽,能告诉我吗?"

  男孩笑笑说:"保密。"

  陶遥有些失望的垂下眼。

  正在这时,男孩又说:"不过,你可以叫我的绰号。"

  陶遥听了,低垂下头立刻抬起,两眼放光般的闪着,问:"什麽?"

  "听了不许笑。"

  "恩。"

  "……"声音太小,讲的有些糊,听不清楚。

  "什麽?"

  "蚊子。"

  "恩?蚊子?!"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个帅气的男孩,他正别扭的拿眼神埋怨陶遥的大惊小怪。

  然後……

  陶遥也很不给面子的笑了出来。

  "呵呵呵呵……真没想到你的绰号居然是这样。"

  蚊子不满的瞪陶遥。

  "说了不笑的你还笑!谁没绰号啊,你的绰号是什麽。"想了想又说,"不管有没有,我都给你起个,就叫你桃子好了。"

  "我是桃子也比你蚊子好,呵呵。"

  "你……"

  "我们要麽桃子要麽蚊子,听起来会不会像以前的小太监,什麽'小路子''小德子'之类的,呵呵。"

  "……喂,这个笑话很冷。"

  "恩?"某人又不明白了。

  "好吧。"某人放弃。

  "对了,你的地址给我一个,以後我可以给你写信。"说完,从球包里掏出纸和笔,写了一串数字。"这个是我的手机,你可以打电话给我。"

  陶遥攥着蚊子递过来的纸,说:"恩好的。"

  说完,在蚊子给的白纸上写下自己家的地址和家里的电话。

  "这个是我家地址和电话,你可以写信也可以打电话给我,不过打电话要我在家,呵呵。"顿了顿,犹豫了下,还是一脸期待的看着蚊子,说:"你要写信给我哦。"

  蚊子也乐颠颠的说:"没问题,一定一定。"

  那天晚上,陶遥很晚才回到家。

  一进门,就看到母亲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他。昏暗的灯光下,疲惫的身躯伛偻着,不符合年龄的苍老看的陶遥心里很疼。

  从乔天行的小区出来时的那股子闷气因为蚊子的相识而隐了下去,但此刻母亲的身影却勾勒出了他心里的酸楚,一颗心登时提了起来。

  母亲看见他,吃力的微笑,说:"回来了。"

  "恩。"

  "吃饭了吗?"

  "还没。"

  "厨房里给你留着点饭菜。"

  "哦。"

  "吃完了赶紧洗洗就睡吧,这麽晚了。"

  "恩,好。"

  母亲没有问钱的事。陶遥悬着的那颗心却没放了下来。

  母亲应该已经明白了没有借到钱,却因为怕自己难过,所以体贴的避而不谈。

  陶遥的眼眶有些红,为这样的母亲。

  之後几天,母亲就一直带着陶遥去走亲戚。许多亲戚也是多年未曾联系的远房亲戚了,连父亲的葬礼都没出席过,陶遥更是从未见过。

  顶着笑脸挨家挨户的问好,陶遥的觉得自己在短短几天内学会了无论何时都面带微笑的绝技。

  这样一无所获的跑了几天,陶遥发现母亲的头发白了许多。

  才五十岁不到的女人已经看起来竟然像六十多岁。因为父亲的死,因为自己的学业,她已经把最後的心血都要耗尽了。

  那天,陶遥和母亲回到家,妹妹对陶遥说:"哥,刚才有个电话是找你的。"

  "电话?"陶遥疑惑,想到自己一根筋的性格几乎没有朋友,而知道他家电话的更是少儿又少了。

  不过,有一个例外。

  他又问妹妹:"他说什麽了?"

  "他说他是你在A市的朋友。哥,你什麽时候交的A市的朋友啊?"妹妹疑惑的看了眼陶遥,问着。

  陶遥沈默了下,知道是蚊子的电话。

  母亲在一旁见了,对陶遥说:"人家联系你,说不准有什麽事,你还是赶紧回个电话给他问问清楚。"

  "恩。"陶遥点点头,去自己的房间里翻出记着蚊子的电话的纸,忐忑的拨下号码。听着耳朵里的长音一次又一次的响起,却一直没有人声,心跳一点点的快了起来。

  就在他以为没人接的时候,电话那头冒出了一个带着冷意的声音:

  "喂。"

  陶遥有些紧张,想也没想就冒出一句:"蚊子你找我?"才说完又开始後悔怎麽说的这麽快,起码也要先确认是不是蚊子。

  对方楞了一秒锺以後,轻笑出声,带着几分暖意说:"是啊。下午打电话到你家,你妹说你不在,去哪儿了?"

  "去亲戚家借钱了。"陶遥随即想起刚才在一个亲戚家里被冷言冷语相对的情形,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蚊子听了,明显的露出好奇:"哦?那你借到了吗?"

  "……"陶遥沈默了下,说:"没。"

  蚊子听了说:"没借到也没关系,别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不知道为什麽,陶遥听了蚊子的话,就觉得特别的安心。刚才失落的心情,在听到蚊子的声音以後都变得愉悦起来。陶遥想到蚊子过了这麽多天不仅没忘记自己,打电话关心自己的情况,这让没什麽朋友的陶遥心里感动了一下,正想对蚊子说声谢谢,那头先开口了。

  "桃子,我现在有事,一会儿我打电话给你。"虽然语气听上去不怎麽急的样子,但陶遥想蚊子说有事一定也是要紧的事。

  "恩好,那先挂了。"

  陶遥把电话放下,去厨房那儿帮妹妹的忙。

  自从父亲生病开始,为了让在单位和医院两边跑的母亲能够不需要担心家里的事,自己和妹妹就开始分担起家里家务事。虽然自己要为高考准备,妹妹也需要时间学习,但两人都好好的安排好时间,既不落下学业,又完成自己分内的家务事。

  陶遥才走进厨房,刚挂下的电话又响了。

  响了没几声,就被接了起来,是母亲接的。

  这通电话时间不长,最多5分锺。

  电话里的人是谁,找母亲什麽事,母亲又说了什麽,陶遥都没有听到。

  他只看到母亲在听电话时的表情却不知道变了多少次。

  疲惫到意外,惊讶到无措,怀疑到希望,不安到喜悦。

  最後母亲挂下电话,缓缓的看向陶遥,她似乎想说什麽,却又一直张嘴没出声。

  陶遥和妹妹走到母亲的身边,担心的看着她,握住她的手,着急的问:"妈,你怎麽了?怎麽了?"

  母亲这才缓过一口气,说了句"没事了没事了。"

  那声音里充满了喜悦宽慰。

  陶遥隐约猜到是和自己入学相关,他问道:"妈,刚才的电话谁打来的,找你什麽事啊?"

  陶妈妈喜悦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眼里闪着泪光,难耐的说:"刚才是你乔伯伯的电话,他说,那天你去他那儿,他根本不知道,只记得保安说有个人要找他,保安没说清楚,他以为不认识就拒绝了。他说他知道是陶愈的儿子以後心里悔恨极了,想到我们一定有什麽困难,所以打听到你需要学费,他说你大学五年的费用全由他出了。小遥你终於可以安心上大学了。你爸爸果然没有交错朋友啊。"

  母亲说的感激涕零,心头澎湃喜悦之情毫不掩饰的流露在脸上。

  可这些话在陶遥耳朵里听起来,却觉得说不出的别扭。

  陶遥对人是傻楞了点,可心里却明白的很。乔天行的说法里漏洞太多。

  那天被拒之门外的场景母亲没有看见,可他确实明白,自己是在保安已经把自己父亲的名字转达给乔天行的情况下被拒在门外的,哪儿来的"没说清楚""以为不认识",而且,那个乔天行既然以为不认识又怎麽会突然知道是陶愈的儿子去找他呢,况且一下子替自己出完大学学费这种事,怎麽看都奇怪的很。再好的朋友也没有一下子做到这种程度的,何况是十多年没联系过的人。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点陶遥明白。

  但陶遥没有把心里的话告诉母亲,他不忍心打碎母亲的梦,那个梦对母亲来说,是未来的希望,更是活下去的希望。

  虽然不知道对方图些什麽,但想到自己也没有什麽可以值得别人企图的东西了,也就顺其自然吧。

  毕竟,能上这所医学院,是陶遥梦寐以求的。

  逃之夭夭(六)

  那天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陶遥突然想起之前蚊子说一会儿会来电话的。可後来到现在,电话也一直没再响过了。转过头看了看床头的闹锺,已经十一点了,陶遥想也许蚊子已经睡了。於是他关上了灯也睡下去了。

  陶遥本以为,蚊子会在後面几天联系自己,但自从那天之後,一直再没有接到过蚊子的电话。倒是乔天行殷勤的来了好几个电话,问了自家银行的账号就大方的先汇了十万过来,说什麽除了学费剩下的也可以让生活上也可以方便方便。母亲听的连连感动,说将来一定要还,乔天行却说不用不用,什麽关系。

  陶遥想,是啊,什麽关系啊,竟然能值十万。

  因为这笔钱,让陶遥一家松了口气,母亲安下心结束了长假,开始回到单位工作,赚取微薄的工资养家。她说:"你乔伯伯给的那笔钱,除了学费,不能再动,家里现在是空了,靠这我的工资吃饭总还是能勉强过的,但要存下钱估计就困难了,过几年你妹妹也要念大学,也要给她留点底。"

  陶遥说:"我明白,妈,你放心。"

  第二天,陶遥就去找了份家教兼职。

  假期结束的时候,母亲塞给他了五百块,说是去大学的生活费。

  他握住母亲的手说,对她说:"妈,这个月的生活费不用给我,我前段时间自己赚了些。"

  母亲怜惜的看着他,什麽也没说,只是叹了口气,就转身走开了。

  後来母亲对他说:"每个月给你的五百块生活费你不要我还是给存着,你自己能省下来的就是你自己的。将来你想用来做什麽都随你。"

  他说:"也行。"

  其实他明白,母亲一个月一千五左右的工资,要负担这家中的一切,还要想着一点点存些钱为将来考虑。陶遥想,这钱若是存下来,今後可以给妹妹做上大学的生活费。

  开学那天,陶遥迎着秋老虎的猛烈气息,缓缓走进自己梦寐以求的学校。看着门口那几个大字,陶遥有些激动,他感觉到自己的步子迈过那座虚幻的门槛的时候,脸上难掩兴奋之情。

  抱着自己的通知书正想赶着去报道,却在听到一个声音以後停下来脚步。

  "桃子!"

  有点熟悉的声音,陶遥努力的想,没转过头。

  "陶遥!"

  终於,陶遥转过去,看到一脸兴奋的蚊子。

  那个小子穿了一身休闲的样子,出色的长相和身材让他格外引人注目。

  大概是他的眼神太过锋利,看上去太刺眼,所以在脸上加了一副金丝边眼睛。

  蚊子对着陶遥在笑,那笑容停在他出色的脸上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周围的人都在看他,他也丝毫不在意,不难看出他有点目中无人的态度。

  陶遥心里想:果然,看上去还是不怎麽好亲近的样子。

  看到蚊子,陶遥也很高兴,他连忙叫道:"蚊子!你怎麽会在这里。"

  蚊子刚想说话,就被陶遥兴奋之下的大嗓门吓了一跳,尴尬的咳了声,放轻了点声音说:"桃子,在外人面前别把我的绰号叫这麽响。"

  陶遥这才想到,自己刚才这麽大声的把蚊子丢脸的绰号叫这麽响,一下有些不好意思,他用手指蹭了蹭额头,歉疚的说:"不好意思,一看到你很开心,所以……"

  蚊子心里被陶遥的表情逗乐,脸上却一副没关系的正直样子,他问陶遥:"我之前忙了一段时间,所以一直也没联络你,你最近过的怎麽样。"

  "对了,"陶遥才想起要和蚊子说自己的事,"我借到钱了,就是之前和你与遇到的那次去的那个伯伯,他後来不知道怎麽就主动来找我了。"

  蚊子拍拍陶遥的肩膀说:"那就好。我就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陶遥说:"你怎麽会在这里?刚才你叫我,我都还以为认错了。"

  "我嘛……"蚊子笑的有点贼,说道:"我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啊。"说完,眼睛瞅瞅陶遥。

  陶遥吃惊的说:"你是这个学校的?!"

  蚊子点点头:"是啊。你不会也刚好是这个学校的吧。"状似不经意的问着。

  果然,就看到陶遥用力眨了眨眼,呆呆的说:"我是今年刚进学校的。"

  "喔?这麽说,算起来也是你的学长了。"

  "学长?!"陶遥看看这个少年模样的人,分明就和自己的年龄差不了多少,难道他……

  "看不出吧?我看起来很嫩吗?很多人说我一点不像大四的学生。"说这,他冲陶遥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继续倒:"不过我确实以前跳了三年的级。呵呵。"

  "……"陶遥一下子讲不出话来。心里默念:好厉害……

  陶遥的周围,都是为了取得好的成绩拼命念书的老实平凡的同学,这些人即使花上全力去念书也只能勉强考上重点的学校,可眼前的人,居然还能跳级提前三年考上自己一直梦想学校……

  心里不由升起一股倾羡的情绪。

  "好了,别惊讶了,你还是赶快去报道吧。"一旁的蚊子看陶遥半张着嘴惊讶的样子,笑着善意的提醒道。

  於是,陶遥就在一边去报道的时候,一边还在琢磨着蚊子的厉害。

  等到他弄完一些手续,糊里糊涂的坐到自己寝室的床上收视东西的时候还没想通。直到寝室的开门声响起,那个室友走进寝室过了五秒以後,他才反应过来。

  "蚊子!"

  进来的人笑嘻嘻的坐在自己的床上,"怎麽了,看到阴魂不散的我很吃惊?嘿嘿。我是乔文治。今後请多指教了,我室友──陶遥。"

  "乔文治?"陶遥第一次听到蚊子的真名,愣愣的看着他。随即他的脑袋里又冒出了一个名字"乔天行"。他不知道这两个都姓乔的人有什麽关系,他也不知道乔天行突然改变的态度是不是和乔文治有关,但让他开口问,又觉得不太妥当。

  正在他犹豫的时候,乔文治就说话了。

  "是不是在想我和你的乔伯伯是什麽关系。"

  陶遥迟疑了下,还是老实的点点头。

  "他是我老爸呗。"

  陶遥听他这麽一说,终於想到,"那,是你帮我去和乔伯伯说了,所以他才愿意帮我的?"

  乔文治黝黑的眸子闪了闪,含糊其词的说:"可以这麽说。"

  陶遥听了,顿时升起一股感动,自己根本就没什麽可取之处,可乔文治却愿意帮助只见过一次的自己,而且还都不告诉自己。陶遥想,这样的好人太少了。

  确实,这次陶遥的能够得到乔天行的帮助,是靠了乔文治的帮助。在乔家,最大的不是乔天行,而是乔文治。乔文治的母亲很早就过世了,但乔天行却一直没替乔文治找後妈,因为他惧怕乔文治的外公。

  乔文治的外公在中央身居要职,他虽然不住在A市,但可以说是跺跺脚就能让A市震三震的人。他的妻子原来也是要员之後,虽然说对他的事业也起不少作用,但心里也是真心喜欢才结合的。妻子在生女儿的时候难产死了,就留下一个女儿,於是他就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女儿身上。结果女儿没找到富贾权贵,找了个一穷二白的乔天行。开始这个乔天行到也是个老实人,两人生了孩子,日子也过的不错。不过後来女儿发生车祸过世了,他心疼孙子,就把孙子借到北京自己带。直到後来,他把女婿一点点提拔上来了,才肯把乔文治送回A市。

  乔天行今天生意上的风光,可以说完全仗着他的岳父大人,所以岳父说一他不敢说二,可他的岳父却溺爱孙子,乔文治样样都比人好,相貌生的好,又聪明能干,说话讨人喜欢,做事也很有分寸,深得老人家的心,这样的孙子本来就是老人家的骄傲了,再加上早年丧母,这年纪大的老人,身边没什麽亲人,一颗心就全放在孙子身上,对孙子话的话是言听计从。这麽以来,乔文治倒成了家里最说了算的了。

  这次的事,正碰上外公在中央选举阶段,乔文治只对乔天行说,如果最近这短时间让人家落下话柄对外公的那边很不利。听的乔天行冷汗涔涔,连忙花点钱把好人做全了。

  乔文治又用外公的名号提点了一下学校,一声不响把陶遥安排到自己住的这间宿舍。这里对一般人来说,可不是花钱就能住的,都是学校给一些"难惹的公子哥儿"的。学校那边说辞已经想好了──对於需要帮助的困难优秀学生给予最大的帮助。天知道全国更困难的都比蚂蚁还多呢。

  可这些,陶遥都不可能想到。乔文治也不希望陶遥知道。

  或者说,他不希望陶遥知道,所以陶遥就不会知道。於是,陶遥在感动"社会上好人真多"的时候,也更奋起了"一定要用努力好好回报这些好人"的想法。

  他就对乔文治说:"蚊子,你对我真的太好了。"

  乔文治贼笑道:"是啊,我对你是挺好的,你也好对我好,行不?"

  陶遥认真的瞪着两眼,使劲点头,说:"行!行!"

  乔文治听了像得逞什麽似的:"你说的。不许反悔。"

  "怎麽会?!"

  "呵呵,知道你不会。"

  乔文治拦住陶遥的肩膀,乐呵呵的笑着,一面把脸埋进对方的肩窝,掩去一脸得意。

  逃之夭夭(七)

  陶遥的性格细胞里,本来就不太有合群的因子在,再加上他的寝室又不和自己的同届生住一起,这样一来,自然没有更多的接触,这让本来就没有什麽人缘的陶遥更难交到新的朋友。

  不过,陶遥从中学起就没什麽朋友,一直以来也习惯一个人来往,并没有感到特别的突兀。

  现在的他,除了学业,就是打工让他最上心了。他到了A市以後找开始寻觅一些家教工作。虽然大学第一年的学业相对而言比较繁忙,但也并不是像高三那样的毫无空隙,还是能利用许多闲暇时间去家教的。他找了三个初中生的家教,每周每个人的家去两次,每次一小时,每小时30块。教英语和数学。这样以来,他基本的生活费用,就可以不用靠家里支出了。不过对陶遥来说,他还是更希望能尽力能赚一些。

  一天,寝室灯灭了以後,两人躺上了床,乔文治问陶遥:"桃子,你家教的情况怎麽样?家长有没有什麽刁难的?"

  陶遥迷迷糊糊的回答:"没啦没啦。"

  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困意,几乎都能想象出他达拉这眼皮窝在被子里迷糊的样子。乔文治听在耳力,心下有些发痒。过了好一会儿,听见陶遥那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听起来他好像已经睡着了。挣扎了下,乔文治还是悄悄的爬下自己的床,憋着气蹑手蹑脚的走向陶遥的床,脚才一着地,那边突然一个翻身,吓的乔文治差点没站稳。想乔文治长这麽大,从没这麽偷偷摸摸过,即使是使坏也是光明正大的阴别人,可现在就是想去看看陶遥的睡脸,也像是做贼一样。

  在心里给自己叹口气,干脆大大方方的走过去,伸出手,一捏,捏着陶遥的鼻子。

  陶遥被捏的呼吸不了,难受的眯开了眼。乔文治就送了手。

  "干嘛呀。这麽晚不睡。"虽然被吵醒,但陶遥倒是没生气。

  乔文治露出一副深沈忧郁的表情:"我睡不着。"

  果然,陶遥以为乔文治大概有什麽烦恼,一个起身爬起来,把乔文治拉过来做在床边,问:"怎麽了。"

  乔文治眼角一缩,撇过头看想不看陶遥,嘴里叹出口气,"唉……没事。"

  乔文治嘴上叹口气再说没事,脸上却还一副倍受打击的表情,这下陶遥更加相信乔文治一定遇到什麽不开心的事了,睡意都跑个干净了,连忙问到:"出了什麽事吗?能跟我说说吗?"

  乔文治这时转过头来,一把抱住陶遥,把自己的头搁在陶遥的肩上,感觉到对方消瘦的肩膀上那明显的坚硬的骨头。暗暗吞了口口水。调整一下声音,幽幽的开口道:"桃子,我就你一个朋友啊。唉……"

  陶遥此时只能听见乔文治的声音,感觉到抱住自己的人的双手环在自己的腰上环的很紧,虽然紧的有些难受,但陶遥不觉得别扭。乔文治的身上传来的,是一种让人安心的温暖。

  "桃子,我冷。"乔文治放软声音。

  陶遥这才想到,他赶紧拉开被子,把自己的身体忘里面挪了挪。乔文治很顺利的就爬上床钻进被子里,一下就躺下来了,顺手把陶遥也一起拉下,两人一起躺在陶遥那张并不宽敞的床上。乔文治双手不舍得离开陶遥的的腰,还是紧紧扣着他的要。陶遥也犹豫了一下,缓缓的将手放在乔文治的背上,一下一下的拍着。

  "蚊子,有什麽难过的事如果不愿意说也没关系,记得我陪着你呢。"

  "桃子,我今晚能和你一起睡麽?"

  "可以啊。"

  就这麽,乔同学利用陶遥的同情心骗到了一个"同床共枕"。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乔文治的脸上笑开了花,昨天晚上那样的可怜样子已经荡然无存,心情好的可以绕学校跑上十圈晨跑。这让正想着怎麽替他"解忧"的陶遥差点以为昨天是自己做的梦。

  俗话说的好,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乔文治能上陶遥的床一次,自然有办法上第二第三次。於是他常常找一些借口,要麽把陶遥拉上自己的床上陪自己睡,要麽就跑到陶遥的床上和他一起睡。

  陶遥的心思没想深,自然不觉得怎麽不对,只当乔文治朋友间的信任,两个男生常睡一起感情好。只是而每次乔文治的手若有若无间的蹭过身体的时候会感到一些怪异的感觉,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具体是什麽感觉,只知道不讨厌乔文治的亲密。也许正是因为陶遥没有特别的防备心理,所以乔文治的一些得寸进尺的行为就更加明目张胆了。比如找借口说自己要上厕所,一定要在浴室洗澡的陶遥开门。装模作样上完厕所又借口说被陶遥洗澡水淋湿了,让陶遥帮他洗澡。陶遥每次都真心的认为是自己的错,所以,每次都让乔文治得逞。

  当然,乔文治也明白,便宜占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在下去就要压倒底线了。他是有分寸的人,尽可能为自己争取福利的同时不会让自己得不偿失。

  一个周六下午,陶遥出门家教还没回来,乔文治在寝室里悠闲的看书。一声敲门声响起。乔文治想应该不会是陶遥,陶遥每次出门都带好钥匙,从来不麻烦自己来替他开门。

  他问道:"谁啊。"

  隔这门传来宿管大叔的声音:"陶遥在吗?他妹妹找,外面等着呢。"

  妹妹?乔文治想,陶遥的妹妹来了。

  他冲着门喊:"让她在门口等一下,马上就来。"

  乔文治过了一会儿,走到门口。

  这幢宿舍的门口是一个片绿地,中间铺了几条石子路,路边上有长凳。陶遥的妹妹,应该就是现在做在长凳上的那个小姑娘。

  乔文治觉得,陶遥和他妹妹挺像的,都有一张干净漂亮的脸,一双大眼。但他妹妹的脸上还带着孩子的婴儿肥般的圆润,而陶遥则是显得过於消瘦了些。

  为陶遥心疼一下,乔文治走到女孩儿面前。

  "你好,我是陶遥的室友,我叫乔文治。"

  面前的女孩看到乔文治呆了下,随即脸红了起来,低下头。

  "我,我叫陶娇。"

  乔文治当作没看见陶娇泛红的双颊。他笑着解释道:"陶遥出门去了,现在还没回来,我先带你去我们俩的寝室坐坐。"

  乔文治没跟宿管大叔说声,就把陶娇带进寝室了。

  陶娇虽然也怕生,但和陶遥不同,陶遥对人对事难上心,上了心就认死理,但陶娇比较灵活变通,也没有陶遥这麽闷,因此她在学校还是能交到朋友的。

  乔文治和陶娇说了会儿话,陶娇也就和他熟起来了。乔文治问起一些陶遥的事,陶娇也会笑嘻嘻的和他讲起他们以前小时候的事。一边说一边还是不是瞧瞧乔文治听的高不高兴,乔文治听了适当的时候也笑笑,她见了,就更卖力的讲了。乔文治偶尔也回应她的热情问几个问题,陶娇也耐心的告诉他,他们家的一点一滴。

  没过多久,陶遥回来了。

  一开寝室的们,就看到两个人笑嘻嘻的聊的起劲。在发现其中一个人竟然是自己的妹妹的时候,陶遥才反应过来:"小乔,你什麽时候来了?"

  乔文治插嘴到:"你妹妹小名叫小乔?"

  陶遥被乔文治一问,很自然的撇开别妹妹的来的事,先回答乔文治:"是啊,我妹叫陶娇,但她自己不喜欢大家叫她'小娇',她喜欢那个三国里的'小乔',正好'娇'字里也有个'乔',她就让我们叫'小乔'。"

  "哥……"陶娇红着脸偷偷看了眼乔文治,埋怨道:"成年旧事你说那麽清楚干嘛。"

  乔文治倒是不以为意,他笑着对陶娇说:"这麽以来我是大乔,你是小乔,你也是我妹妹了。"

  陶娇的脸更红了,她呡着嘴有些羞涩的眼神不住的往乔文治看,轻声说道:"那我也叫你声哥了,哥哥!"

  乔文治倒是很顺口的应道:"好妹妹。"

  而此刻的陶遥看这自己的妹妹看乔文治的眼神,突然觉得心情变得奇怪起来,说不清楚的一种酸意冒了上来。想去想明白,可一探究下去,就感到自己冒起一阵寒意,心里怕的紧。於是,他赶紧转移注意力,对陶娇问道:"小乔你怎麽来了,妈最近身体还好吗?"

  陶娇看看自己的哥哥,憋着嘴说:"你自从来了A市都三四个月了,也不联系家里,电话都不知道打一个,妈就是操心你才让我来看看你过的怎麽样。"说着,从背包里拿出一包东西,继续说:"这是妈给你织的毛衣,快冬天了,妈说记得多穿些,别冻着了。"

  陶遥伸手接过毛衣,自责的想到自己开学後确实没联系过家里,一来自己没有手机,不能想到就给家里拨个信,二来自己忙着赚钱,确实也没想到妈的心情。可眼前的毛衣却告诉自己妈在家里惦记着自己有没有穿暖有没有吃饱,没准因为太担心又病下了。

  陶娇看看哥自责的样子,也安慰说:"妈说了,她没事,让你别太操心家里的事,她照顾不到你,自己身体注意。哥,你放心,妈有我看着,你别太担心了。你也别老惦记给我存钱的事,我也打算去打个工赚点钱,将来自己靠自己,不给你们再添负担了。我已经打算好了,就想考你这所学校,将来做你的校友了。"说着,笑嘻嘻的把手捏了起来,做了一个努力的手势,逗得陶遥和乔文治都笑了起来。

  乔文治也笑着说:"是啊是啊,将来的小学妹,希望您能得偿所愿。"末了,朝陶遥对了眼,"是吧,桃子。"

  "恩。"陶遥点点头,一手摸摸妹妹顺滑的头发,他想,妹妹果然已经长大了,对自己的将来也有计划了。

  陶娇晃晃脑袋,说:"哥,你怎麽能住这麽好的宿舍呢。"

  四处打量下发现这间寝室只有两人住,左边一张床边上的书桌上放的东西是自己眼熟的,应该就是自己哥哥的,那右边的就该是乔文治的了,房间里有空调和电视,房门进来的地方还有间宽敞独立的厕所兼浴室,都还装着热水器呢。

  陶遥抓抓脑袋,说:"我也不知道,都是学校安排的,学校说对我这种有困难的学生会给予照顾。"

  陶娇听了却觉得奇怪:"该不会到时候住了一年让你补交费用吧。"

  乔文治出来打圆场:"不会不会的,我们学校以前也会给一些学生照顾的,後来也没说过补交费用什麽。放心吧。"

  陶娇听了乔文治的话,一颗心就放下了。

  後来三人又聊了一会儿,陶娇说要回去了,要不然妈要等不着她回家吃饭了。陶遥本来想让陶娇吃了饭再走的,但陶娇还是想回家陪吗一起吃饭,推却说天黑了不安全,於是陶遥让乔文治先去吃饭,自己把陶娇送到火车站,叮嘱道:"路上都要小心。"

  陶娇拍胸道:"没事,别那麽担心,你妹我也挺能干的不是。"

  陶遥轻笑出声,口气带着点感慨的说:"是挺能干的,都长这麽大了还能不厉害起来。"

  抱了抱自己兄长,陶娇小声说道:"哥,其实我挺想你的。"

  被抱住的陶遥看不见妹妹的脸,但感觉到妹妹寂寞的温情,心里涌出一股暖意。

  "好了好了,该回去了,妈在家等你吃饭呢。"

  妹妹转身上了车,陶遥只说了句"小心"。、

  逃之夭夭(八)

  回到寝室,乔文治问道:"你妹妹回去了?"

  "恩。"

  "饭还没吃吧,我给你带了些会来。"递出一个饭盒,里边的菜香还没打开就闻的着,还是热着的。

  "谢谢。"

  接过乔文治递过来的饭,陶遥慢慢的打开,拿出筷子,一口没一口的往嘴里塞。

  对面坐在书桌前的人看着陶遥吃饭的样子出神。

  "桃子,想家了。"

  "恩?什麽?"没反映过来乔文治的问话,陶遥楞在那儿。

  乔文治微微一笑,伸过手,揽住陶遥的脖子,把他的头埋在自己胸前。

  "桃子,第一次离开父母吧。"

  "恩。"

  "担心你妈了。"

  "恩。"

  "很想和妹妹一起回去看看?"

  "……"陶遥没了声,过了一会儿,他叨叨絮絮的开始念起来:

  "我不知道……我想看我妈,我想到她那麽辛苦,那麽忧心。我很难受……我爸死了,我又到A市来了,我妹和我妈只有两个女人在B市里过日子,……他们万一有什麽委屈一定会怕我担心不和我说……"

  陶遥的声音细碎的从乔文治胸前传来,断断续续,闷闷的,带着他自己烦恼的方式。那软软的语调仿佛是心口上最嫩的一点尖子,让乔文治心疼起来。

  他捧起陶遥的脸,看见那张脸上没有想象中的泪痕,却是浓眉深锁,眼眶泛红,那些透明晶莹的液体悄悄蒙上那双纯净的眼睛。

  轻轻的掐了下他的脸,叹口气说道:"还以为你哭了,吓了一跳。"

  陶遥狠狠眨巴几下自己眼睛,想把眼泪给眨回去,他倔强的抿起唇,说:"我爸说,男人不该掉眼泪,难看。"

  乔文治抬起陶遥的脸,对着他的唇,印下自己的呼吸。

  只是轻轻碰了下,但乔文治却感觉到了对方的柔软温润。心里有些留恋,却仍然没有继续。

  陶遥却呆了。他不明白这是什麽意思,只是他感觉到自己的脸一定已经红透了。都是两个男人,却一点也不觉得恶心,反而有一种感动,一种温暖,能让他安心,奇迹般的平静下来。

  "蚊子……"嘴里无意识的吐出这两个字。

  乔文治坦然的看着陶遥的双眼。

  "桃子,我喜欢你。"他说的很自然,像是一点也没有注意到陶遥是个男人。、

  陶遥愣愣的说:"我也喜欢你,蚊子。你对我很好,是我的好朋友。"

  乔文治微微皱眉,又一次覆上陶遥的唇,用牙咬了一口。

  "哎呦!"陶遥吃痛,呼出了声,转过头用手捂住唇。

  乔文治掰正他的脑袋注视着他,口气无比认真的说:"我喜欢你。不是朋友间单纯的喜欢,而是像男女朋友交往一样的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

  陶遥抿了下嘴唇,转过头,不敢看乔文治,说:"蚊子,我,我是男的啊,你醒醒啊,是不是做梦了。"

  乔文治确不许陶遥逃避,他掰过陶遥的脸,让他没法不正视他。

  "桃子,我说我喜欢你,喜欢这个姓陶名遥,我叫他桃子的人。你认为我说的不够清楚吗。"

  面前的乔文治,不似一直以来陶遥印象中对自己亲切温和的人,而是让他感到一阵袭人的紧张,迫人的气势压的陶遥只想逃开这个空间。

  陶遥想,乱了乱了,自己明明只是难过於思乡情节而受到蚊子的安慰,但怎麽成了这样尴尬的情况。

  "我……"陶遥无措的看着那个注视着自己如同盯准猎物的豹子般的人的眼,茫然道:"我……我也不知道……应该……怎麽回答……"

  乔文治的眼里闪过一层欣喜。他最担心的就是陶遥就是陶遥当场就以不喜欢男人拒绝他,如果这个死脑筋一条路走到底的人认定自己不喜欢男人,那以後就要麻烦很多。不过幸好,现在看来,陶遥也是喜欢自己,但他还来不及认清自己心里的感情,所以才这样无措。

  想明白了这点,乔文治动之以情,说:"桃子,我喜欢你,从第一次在那个车站看到你,就喜欢那样简单的你,我也说不清为什麽。我不是天生就喜欢男人的,但我就是喜欢你,谁让你刚好就是男人,今天如果你是女人我还是喜欢你,我想到你我心里就觉得很高兴,我看到你我就很安心,我难过的时候最想让你陪我,我遇上好事第一个想让你知道。我看到你难过,我比你更难过,我看到你开心,我也很开心。我不想让你委屈,不想让你难过,不想看你掉眼泪,不想让你伤心,更不想让你害怕厌恶,我只想看着你开心快乐幸福,然後陪着你一起开心快乐幸福。桃子,可以吗?"

  "我……"陶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麽。

  乔文治也不急,他把头埋到陶遥的颈间,轻轻蹭着他的头发。

  "桃子,我知道让你现在回答很难,可我就你一个朋友,不管怎样,你都别避开我,其他的我一起来试着努力,行吗?"

  脖子那儿的呼吸一下下盖在皮肤上,带着湿润的热气,痒痒的,陶遥想推开乔文治,但又不敢推开,心里一边犹豫着,耳边听到的话就含含糊糊了,没细想,就点了点头。

  "恩。"

  乔文治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心下高兴的在陶遥的後脖子那儿亲了下,陶遥一个激灵抖了抖,一把就推开他。

  被推开的人看到对方惊讶的眼神却视而不见,乐呵呵的说:"我就说桃子也喜欢我。"

  眼前的人听了这话脸腾的一下子红透了。

  "桃子,你现在的样子,真像一颗熟透的桃子。"乔文治调笑着说道:"我好想吃一口。"说完,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陶遥被他亲的又无措起来,慌张的眼神让乔文治笑起来。

  "没事没事。"

  一面安慰着,一面脸上又恢复了平时那种陶遥见惯了的温和的样子。乔文治心下满意的笑了。

  逃之夭夭(九)

  第二天是周末,陶遥本来还有一个家教要去,但对方突然请假说临时有事,想该个时间。陶遥应允了周一晚上再去,於是这天周末也就空下来了。

  "桃子,你今天家教不去了?"坐在一边的乔文治问。

  "是啊,学生家长说要有事,改明天了。"挂了电话,陶遥回答。

  "明天什麽时候啊?"

  "晚上,晚自习我不去了。"

  "哦。"

  陶遥本来以为和乔文治关系可能会因为昨天的话题而变的尴尬,但乔文治一如往常般的自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也没有不同於朋友的隔阂,这让陶遥也自然而然的放心下来,两人相处倒也没有想像中的奇怪。

  "桃子,你今天有空,可以陪我去看电影吗。"

  "啊?"

  "看电影。"

  两个男人看电影?陶遥皱了皱眉。

  乔文治笑着说:"去吧。"

  陶遥想,去就去吧。

  於是,第一次约会的内容,就是看电影。

  坐在电影院的时候,陶遥有些後悔了。

  选的是一部老文艺片,拖沓难明的电影陶遥根本看不懂,才开始卡看了半个锺头不到就昏昏欲睡。

  边上的乔文治倒也不在意,他居然还说:"桃子你困了,那你睡会儿,这电影还有点时间呢。"

  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天都还没黑,乔文治说:"桃子,难得出来一次,现在回去太早,要不再找地方逛逛。"

  "好。"

  "想去哪儿?"

  陶遥到A市读书後除了家教就一直呆在学校,他说:"我不熟,你看着办吧。"

  乔文治转念一想,说:"去湖边怎麽样。"

  "恩。"

  乔文治说的湖边,在离他们去的电影院不远处的一处花园。这花园本叫丁家花园,但因为里有一小湖,很多学生喜欢在那儿谈恋爱,所以後来就成了一个套用,一说去湖边,就知道是丁家花园。

  这丁家花园早年是一富贾的别院,解放後一直荒废着,这几年因为城市改造,把这所别院的花园隔开成了一个风景点。本来这地方也不大,只是里面环境幽静,假山环水,亭台回廊,错落雅致,又有草木枝叶,芳香嫩红,确实是个不错的约会场所。晚上到这儿来,时不时就能看到交错的枝叶或是假山亭台间,一对对的情侣。

  陶遥和乔文治到这里逛,并不是因为他觉得那里的环境有多好,而是因为他完全就不知道所谓的湖边是指那儿,他当然更不会知道湖边都是些情侣来的。因为他对A市不熟,乔文治说哪儿他都不会想深的,还道是附近有湖呢。

  所以,他来到丁家花园的时候,也并不吃惊,这时的天已经暗下来了,已经可以看见几对情侣在隐蔽处亲昵的调笑,但陶遥没有注意到里面的人。随便找了个湖边的长凳就坐了下来。

  "你说的这湖还真小啊。"陶遥随口说了一句。

  乔文治心里暗暗笑着,嘴上说道:"你喜欢大湖?"

  "那倒不是,只是以前B市有个湖,是B市的着名景点。一听到湖,就想到那湖了。"

  "你常去哪儿?"

  "是啊,爸没病前,我们一家常在周末去,湖边环山,可以爬山望湖,到了晚上,湖边的柳树被风吹的枝条都在飘,小乔就喜欢那光景。"

  陶遥说着说着,嘴角弯了起来,眼睛里仿佛看见了妹妹的身影。

  "那你呢,你喜欢什麽样的光景。"

  "我……"犹豫了下,眼神黯淡下去,"我就喜欢我们一家一起的光景。"

  "你喜欢和我一起的光景吗?"

  "……喜欢。"

  "我喜欢和你一起。"

  "……"

  "桃子,你的家人不在你身边,可是我在呢。"

  "……"

  "真的在你身边,你可以摸的到的。"

  抓过陶遥的手,贴住自己的胸膛。

  "你可以感觉到的,桃子,我在的。"

  手下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强烈有力,仿佛是和自己的心跳同步在跳动一般。

  陶遥抽回手,笑了笑:"蚊子,别说这些的好吗?"

  乔文治看了看陶遥,一会儿笑出来,说:"好啊。桃子,你知道这里叫什麽名吗?"

  陶遥不解的看着乔文治。"什麽呀?"

  "丁家花园。"顿了顿,乔文治继续说下去,"这里来的最多的,是恋人。"

  陶遥一听,瞪大了眼,看了看周围,果然一对对的情人藏在各处,虽然隐蔽,但要是仔细一看,还是能看的清楚。

  乔文治笑着说:"我们这也算是情人的约会了吧。"说完,抬起陶遥的下巴,轻咬上他的唇。

  感觉到被吻的唇微微颤抖着,那种忐忑不安的紧张萦绕在那人的心头。

  才想放开他的唇,就听到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

  "呀!同性恋!"一个女人小声的凑在身边人的耳边说着,在静逸的夜里听的格外清楚,"这里怎麽还有这种人,下次别来了。"

  然後是远去的脚步声。

  乔文治知道陶遥听见了,因为那个人的呼吸已经变的急促,像是在压抑什麽,他的身体也在发抖,不是因为深秋的天气。

  他很难过。

  想到这里,乔文治的心隐隐作痛,他抱住陶遥,抱的很紧很用力,他只想用自己的温度来安抚他。

  "桃子,我们走吧。"

  "恩。"

  陶遥点点头。

  乔文治牵起他的手站起来,走出丁家花园。

  "我们走回去吧。"乔文治走在路上说着,没把陶遥的手放开。

  陶遥抽了下自己的手,却没抽回来,犹豫一下,也就任由他握着了。

  深秋夜间的凉风吹在皮肤上冷飕飕的,僻静的小马路上没什麽车,间或有几两自行车从身边擦过,路边的没什麽商店,只有景区常见的红色复古围墙,黄色的路灯在路边的大树的遮挡下反而显得昏暗暧昧。

  陶遥转过头看看走在一边的乔文治,那金丝边的眼睛还是戴在脸上,让他多了几分亲近感。正看的出神,乔文治转过头来,笑道:"桃子,在看什麽。"

  "没,没看什麽。"陶遥连忙转过头,往後退了一步。

  正想转身穿过马路,就听"呲"的一声。刚才一紧张没看看有没有来车就往马路中间走,刚好後面一辆车拐弯冲了出来。

  眼看就要撞上了陶遥了,乔文治狠狠一拉,把陶遥往一边拉了回来,但两人却因为以为这一使劲都摔在了路边。

  陶遥的手被路边的防护栏撞了下,也没什麽。但乔文治就有点惨了,脸上擦破了点皮,手被甩的脱臼了,小腿上还被路边的铁片划了一道,血就顺着那十公分的口子迅速的往下滑。

  "运气不太好。"勉强扯出一个笑脸,乔文治忍着疼,看着陶遥担心难过的样子,心里透着甜味儿。

  "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说闲话,快去医院吧。"陶遥瞪了眼乔文治,把他扶起来,刚好来了辆出租车,栏了辆车,把人往里一塞。

  逃之夭夭(十)

  在医院等着排队弄好包扎好,已经是十二点以後了。後半夜的温度已经让人冷的只想钻进被窝了。

  乔文治被陶遥扶着坐在医院的长廊上,说:"桃子,现在回学校宿舍也关门,不如去我家过个夜吧。"

  陶遥想想也是,就没反对。

  只是到了乔文治家的时候,陶遥惊讶的问:"这是你家?"

  乔文治笑笑说:"是啊。"

  他们来到的小区是一座市中心的别墅区,在A市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的中心,竟然还能造下这样的小区,本来就让人够惊讶的了。而眼前那看起来大的吓人的别墅就是身边的人的更是让陶遥不敢相信。他之前去过乔天行住的房子,那个高级公寓已经属於让陶遥咋舌了,他可一直以为乔文治说的回家是回那儿。

  "那,你和你爸分开住?"

  "平时我也和我爸住,但这套房子是我外公给我的私人空间,除了我没人能进来,连我爸也不行。"

  "那我……"

  "你是我喜欢的桃子,进来吧。"

  被这句"喜欢"逗的脸红了的陶遥,跟在乔文治身後进了门。

  进门後,乔文治想要上楼休息,陶遥扶着他上楼,连带帮他擦身,弄了一大堆,终於可以让他睡进被子。

  正打算走出他的房间,手被乔文治拉住了。

  "桃子,陪我一起睡吧。"

  这话要是在之前,陶遥听着也没多大别扭,可现在乔文治表明心意後就不一样了,陶遥现下的脸,一下子热了起来。

  "桃子,我腿上了不方便,你陪我睡有什麽事可以帮我一下。"

  "……哦。"

  陶遥红着脸,转过身去进了浴室,没看到躺在床上的乔文治眼里的精光。

  等陶遥关了灯躺下的时候,身边的人大手一斜,横在了陶遥的腰间。让本以为他已经睡着的陶遥吓了一跳。

  轻轻问道:"蚊子,你还没睡?"

  耳边传来的模糊的声音:"快睡了,但没你在身边不放心。"

  这种类似情人间的话在此刻躺在一张床上两人间,掀起一阵暧昧。

  "桃子,我想这几天搬回来住,寝室那边始终还是家里舒服,"说完,过了一会儿,有继续道:"桃子,您能陪我几天吗,我腿疼,不方便。"

  陶遥想到自己曾说过,要对身边的那个人好,而现在自己不仅没有对他好,还让他受了伤。

  "好。"

  那人听了答允,放心的把手臂一缩,扣住了陶遥的腰,贴在自己的身上,安心睡了。

  陶遥想了想,觉得有点奇怪,不过没有仔细去追究,在身後安心的温度里睡着了。

  结果早上醒来的时候,两人都因为睡的太好而错过了第一节课,抱着反正都迟到,那再迟一些也无所谓的心态,两人慢里丝条的从那个小区出来悠哉的打上车,返回只有五分锺车程的学校。

  当然,以上两人,实际上只是指拥有决定权的乔文治。

  因为病人最大的原则,即使陶遥心里再急也不能催他,要不然万一牵动伤口又流血就不好了。

  同时,也因为乔文治的伤,陶遥清理了两人在寝室的东西把它们带进了乔文治那个不许外人进入的家。或者陶遥自己完全没有感觉,但乔文治却很欣喜这样的同居生活。

  於是,在乔文治的伤完全好了以後,他还是找了个借口把陶遥留下来。尽管陶遥开始有犹豫过,不过还是同意了。

  不过搬进来後的陶遥,开始分外想念以前的寝室。

  自从搬进来後,一切的清洁工作自然不可能是身为病人的乔文治的任务,所以陶遥除了每天在乔文治身後跟进跟出外负责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外,还要打扫这个大的吓人的房子。正对他来说才成了最大的负担。

  最後,还是因为不忍心看陶遥吃苦,乔文治只好叫锺点工。这下总算能让陶遥轻松点。

  但问题又来了,陶遥住在这里後,还是要去家教,每次晚上家教回来都很晚了,小区附近的公交车没有那麽完的点,所以每次家教回来,陶遥都坐车到在尽量靠近小区的地方下车,然後再走很远的路回来。这让乔文治偶尔会很担心。後来他去乔天行那里要了辆奥迪,每次去学校或去家教,都接送陶遥。

  陶遥问过乔文治:"你爸的车借你开,那会不会然给他添麻烦?"

  "不会。"乔文治满不在乎的回答。

  "不过,我总觉得这样不太好。"

  "有什麽不好。"

  "我也说不上来。"

  "别想多了。"

  "恩。"

  陶遥和乔文治的半同居生活,一直持续了两年,直到乔文治毕业後,直到陶娇成为他们的学妹後,这种生活也开始出现了一点的变化。

  乔文治在毕业後并没有为自己在医院谋求一个好位置,而是利用自己在大学时期投资赚的钱,自己起家做。

  他外公本来想帮他,但乔文治却说:"不用了,只要外公的人脉借我使使就行。"

  乔文治拒绝外公也有顾虑到,不想让外公干涉自己太多。

  只是这样以来,他自己的负担就要重很多,不能像以前一样接送陶遥。

  这对陶遥来说,也并没有什麽。真正让陶遥感到麻烦来的,是新学期开学後的新生入学。

  他知道妹妹也已经考上同一所大学。而妹妹的来到对陶遥来说,带来的是一种心虚。

  九月的太阳要说和八月相比,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秋老虎来势凶猛,在新生报道的那天,和这些刚刚进入大学的学生们一起迎接这个秋季最後一波热度。

  校门口广场正中间的那棵松树仍然高高伫立在门神守护的位置,那些茂密厚重的树枝上的松针被热的掉下了许多在土壤周围那圈石制花坛上。

  陶遥就坐在那个花坛上,他在等带这陶娇的到来,等自己的妹妹那着两年前的自己也曾拥有过的那张通知单,到这里来报道。

  日头毒的连坐着的花坛石块都热,陶遥就在松树的树荫下躲着,门口一堆又一堆的人进了学校,都冲这报名的地方去了。看样子都是新生的摸样。

  等到大约下午3点左右,陶娇终於出现在校门口了,一手提着一个老旧的箱子,一手抱着一个打包。身上穿的还是以前的旧衣服,陶遥知道那是妹妹高一自己还没到A市来念书的时候,母亲买给妹妹的衣服。

  陶遥走了过去,伸手帮妹妹拿过手上的行李。

  "怎麽这麽重,带了多少东西?"

  "我也不想,妈不放心,一定要我都带上了。"

  "妈还好吗?"

  "还好啦,近来省心不少,笑的多了人也就好多了,不像以前腰经常痛。"

  "那就好。"

  "哥,你暑假忙着打工,都没回家,妈挺担心你的。"

  "我没事,别担心。"

  "这话你对妈说,我才不担心你。"陶娇脸上露出一些埋怨。

  陶遥笑笑,说:"行,我不和你说,你自己去报道,别找我说话了。"

  陪着妹妹去报道。好容易把妹妹安顿好,准备和她一起吃顿饭,手机突然响了。

  响了好几下,陶遥知道是乔文治,只有这个人知道自己有手机,也只有他会打电话给自己。

  想等下再回一个电话给他,可又怕他担心。

  对妹妹说了声等会儿,走到一边接起电话:"蚊子?"

  "桃子,你妹安顿好了吗?"

  "恩,好了,不过我想陪她吃个饭,晚上就不回家吃饭了,你自己吃吧。"

  "唉,我一个人就只能叫外卖了。"

  "……对不起。"

  "嘿嘿,"电话那头一声贼笑,"晚上早点回来给我做宵夜补补。"

  "恩好。"

  挂下电话,回到妹妹身边。

  "哥,你用手机了?"

  "啊……"陶遥犹豫了下,"是啊,蚊子不用的借我用了。"

  "哦,乔哥哥啊。"提到乔文治,陶娇有些不自然的问:"怎麽没见到他,晚上要不要叫上他一起吃饭。"

  "他啊,现在毕业就不待在学校了。"

  "毕业了?!"陶娇有些吃惊,"他不是和你一个班的?"

  陶遥解释道:"不是,我进学校的时候他已经大四了,我只是刚好和他一个寝室,他现在毕业了,就不来学校了。"

  "这样啊。"陶娇的脸上明显是失望的神情,过了一会儿,她说:"那他晚上能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吗?我很久没见到了他了,很想他的。"

  陶遥笑笑,摸摸妹妹的头,对她说:"他现在事业刚起步,可能忙,下次吧。"

  逃之夭夭(十一)

  两人在食堂吃的饭,选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吃饭的时候,陶遥说起,自己现在退了宿舍,和乔文治合住。

  妹妹吃惊的说:"那就是说你住在乔哥哥的家里?"

  陶遥犹豫一下,说:"算是吧,但和以前去的乔伯伯的家不是一个地方。那个是蚊子自己的家。"

  "自己的家?"

  "就是他一个人的家。"想了想,陶遥还是开口解释道:"一开始是他为了我受了伤,我照顾他才住那儿,後来蚊子说让我搬去一起住,也可以省下住宿费。"

  "你就去了?"

  "……是啊。"

  妹妹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陶遥突然觉得有点尴尬,但又说不出有什麽尴尬的。

  好一会儿,陶遥以为妹妹不说话的时候,陶娇说:"哥,你会不会觉得,乔哥哥对你太好了点。"

  "咯!"一声,陶遥的手里的钢勺掉到了地上。不敢看妹妹的眼睛,慌慌张张的捡起勺子,说:"我去换一个。"赶紧站起身。

  陶遥心里紧张的很,他怕妹妹知道什麽,但究竟怕什麽自己也不清楚,如果说是怕妹妹知道他和乔文治的关系,那也没什麽好担心的,他们之间只有说过"喜欢",并没什麽更深入的关系,但若不是怕这个,有怕什麽呢?

  等到陶遥拿了新勺子回来的时候,妹妹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吃完饭,妹妹体贴的替陶遥收拾了餐具,拿到流水线上。

  走出食堂,陶遥把妹妹送回宿舍。

  路上,陶娇说:"哥,我发现你现在有什麽不一样了。"

  "啊?什麽不一样?"

  "说不上来,总之就是和之前不太一样。"

  陶遥想反驳说自己没什麽不一样,可这句话卡在喉口怎麽都说不上来。

  就在他想要说的时候,陶娇又说了:"哥,你从前没什麽朋友,心里有什麽事都瞒不住家里人,可现在你有了乔哥哥这个好朋友,我总觉得你有很多事不想让我知道。"

  陶遥听了,急忙说:"没有的事,胡说八道。你是我妹,我的小乔,我能有什麽事要瞒你啊。"

  陶娇看了看他,没说话了。两人就无声的走到宿舍门口。

  看着妹妹走进女生宿舍,陶遥心里泛起一股惆怅。

  本来说要自己回家的,但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就看见那辆黑色奥迪停在路边。里面坐着的人朝他笑了笑,招招手。

  无奈的坐上车,说:"不是说了我自己回去?"

  驾驶座上的人还是一副笑的无害的样子:"反正我有空,就过来了。怎麽样,小乔还习惯吧。"

  "还好。不过……"陶遥话说了一半,没了声。

  "不过什麽?"乔文治一边开车,一边问。

  "没什麽,只是小乔觉得我好像和他疏远了。"陶遥的眼神黯了下来,一会儿又说:"对了,她挺想你的,你什麽时候有空能去看看她麽?"

  乔文治点头,说:"可以啊。"

  後来,乔文治确实去见了陶娇一面。那时候兄妹两人正在图书馆看书,乔文治来给陶遥送了点东西,三人没聊多久,他就又匆匆忙忙的走了。

  陶遥看的出,当时陶娇非常失望,这和她在见到乔文治的瞬间脸上那种兴奋的表情是完全的反比。

  "小乔……"陶遥吞吞吐吐的开口。

  "怎麽了,哥。"

  犹豫了下,还是开口说道:"这个礼拜天,一起在蚊子家吃饭吧。"

  刚才失望的神色转眼就被惊喜取代,陶娇问:"可以吗?乔哥哥同意吗?"

  "我,我跟他说说。"拿着书的手紧了紧,还是点了下头。

  "太好了。"陶娇开心的一下子握住自己哥哥的手。

  看着妹妹高兴的样子,陶遥不知道为什麽心里有些怪异。甩甩头,隐下那种不适感,也投给妹妹一个微笑。

  晚上回到家的时候,乔文治还没回来。等陶遥洗完澡睡下了,乔文治才回来。

  听到开门声的陶遥没有起身,可刚回来的人,扔下外套就跑进陶遥的房间。明知道床上的陶遥一定还醒着,却故意装作不知道,偷偷摸摸的走进来,蹭到他的边上,一点点拉开被子,凑上自己的吻。

  陶遥没有躲开去。这两年来,虽然和乔文治住一起,但没有进一步举动,两人各有一个房间。当然,乔文治也经常有些小动作,陶遥从一开始的慌乱无措,到现在也渐渐的习惯了。

  等到乔文治吻完了,陶遥开口说:"蚊子,我有个事,想麻烦你一下。"

  麻烦?乔文治挑挑眉,陶遥可不太有什麽事回来麻烦自己。心里掂量了一下,耐心的问:"什麽事?"

  "那个,礼拜天可以让小乔来吃顿饭麽?"

  乔文治一听,眉头皱了皱。他自己并不想让外人介入这个地方,虽然偶尔有锺点工来,但也都是做外就走不留痕迹的人,现在如果让陶娇来了的话,有一就有二。而且乔文治清楚陶娇对自己是有点喜欢的。自己不可能给他机会,可要杜绝她的念头也很困难,处理太过了会让陶遥太难做,但若不放狠话,又不能起到效果。这下如果让陶娇到了家里来,还真让他误会什麽就更不好了。

  虽然很想找借口搪塞陶遥,但看到他内疚的样子,乔文治有些不忍,转了转念头,还是答应了。

  "桃子,小乔来是行的,但你可要明白,因为她是你妹妹,所以我才同意的。"乔文治很慎重的说着。

  "恩。"陶遥听了,点点头,松了口气。

  等到了周末那天,乔文治开车到学校把兄妹两人接了回来。一路上,陶娇不停想找话题和乔文治聊,乔文治也只是一笑置之,一旁的陶遥心里不知道什麽滋味。

  到家里,兄妹两人开始做饭,乔文治在书房围着自己的电脑转。等到饭菜出炉,陶遥让妹妹去书房叫乔文治吃饭。

  陶娇走到书房门口,敲了门,里面人说了声:"进来吧。"

  走了进去了,陶娇说:"乔哥哥,哥让我来叫你吃饭。"

  乔文治眼睛还盯着电脑,嘴上说:"小乔你先坐着陪我一下,我马上就好了。"

  陶娇受宠若惊的坐在一旁的软椅上,才坐下,就听到乔文治说:"小乔,你认我做哥哥也就不用加个姓了,直接叫我哥哥就行了。我和桃子关系好,你是他妹妹,也就是我妹妹了。"说着,他转过头来,看着陶娇,亲切的笑了笑,继续说:"小乔你遇到什麽事,尽管来找我,兄妹之间无话不谈麽,别客气。哥哥有什麽事也一定告诉你。"

  喜欢的人嘴里说出来的这话在陶娇听来,心下一阵感动,冲口说道:"哥哥,你对我真好。你如果有什麽事,只要我帮的上忙的一定帮。"

  听到这话,乔文治心里笑开了花:"小乔啊,哥哥最近也有点心事,也不知道该怎麽对别人说,你能不能听听,听过也别放心上,行不?"

  "哥哥,你说。"

  "其实,我在两年前就喜欢了一个人。"乔文治说着,眼角撇到陶娇的眼里闪过一丝打击,继续用好整以暇的轻松口气说着:"可惜对方虽然也喜欢我,但他始终有些顾忌,不敢和我在一起。"

  "顾忌?"

  到重点了,很好。乔文治心里笑着,嘴里说下去:"因为他是个男的。"

  这下那个女孩眼里满是不敢置信的神色,但幸好,没有厌恶和鄙夷,乔文治此刻觉得,告诉她这些话,并不是一种错误的选择。

  "小乔,其实我喜欢的那个人,你也认识的。"没再说下去了,乔文治知道,陶娇明白了。也许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很容易承受的事,但乔文治知道,这个女孩可以接受,只是她需要时间,时间可以让她给予理解和支持,乔文治相信。

  从电脑前站起身,拍拍陶娇的肩膀,脸上的笑容仍然没有半分减色:"小乔,吃饭去吧。别让他等急了。"

  说着,自如的走出了自己的书房。

  他知道,不久之後,陶娇也会走出书房,来到他和陶遥那里,他们会一起吃饭,就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样了。

  逃之夭夭(十二)

  餐厅里,刚把菜摆好的陶遥瞪了眼才动楼上下来的乔文治。"怎麽这麽久?"

  乔文治耸耸肩:"我把一点事情处理好。"

  "小乔呢?"

  "马上就下来了。"

  正说这,陶娇就从书房里出来了,陶遥看见了,忙叫到:"小乔,快下来吃饭了,让你上去叫人,你自己倒要别人叫了。"

  陶娇慢慢从楼上下来,在哥哥对面的位子上坐下来。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碗,手上的筷子握着不动。

  "小乔,怎麽了。"陶遥问。

  陶娇摇头说:"没什麽。"说着,给哥哥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

  陶遥看了,嘴上也没问,往妹妹的碗里夹了块茄子。

  "你喜欢吃的茄子,看看哥的手艺有没有进步。"

  "恩。"平时的陶娇一定是话匣子打开就何不拢了,今天却沈默不少。气氛有点尴尬。

  乔文治插嘴说:"小乔,你赶紧尝尝,你哥的厨艺可是进步不少呢。"

  陶娇掰了口饭混这茄子吃了进去,嘴里是鲜滑嫩软的茄子,清蒸的茄子还带着一丝甜味儿。这种甜味儿让陶娇想起小时候她特别喜欢吃的一种糖。那种糖是她小学时候,在学校门口的零食店卖的。那时候的陶娇还没有自己的零用钱,但比他的哥哥陶遥因为早上晨读所以每天都有吃早饭的钱。陶遥见妹妹喜欢吃,常常不吃饭也要买十颗糖塞在口袋里,然後回到家悄悄塞给妹妹。但後来有一回吃的闹了牙疼,陶遥就没再买给她吃了。

  想到这儿,陶娇敛起心思,开心的笑起来:"哥,你的手艺还真是厉害了不少呢。"

  陶遥听了也笑起来。

  陶娇回去的时候,是乔文治开车送回去的。但陶遥说也陪妹妹进宿舍,就让乔文治在门口等他。

  一路上,兄妹两人反倒没了那种尴尬,说说笑笑的走着,进到宿舍之前,陶娇神色正正,说道:"哥,你若是有什麽事觉得难开口不必说,只消记得,你妹我永远站你这边的。"

  陶遥听了笑起来:"怎麽突然说起这个了。"

  "没,只是突然想到。"

  陶遥拍了下妹妹的脑袋:"人小鬼大!"

  陶娇俏皮的眨了下眼,转身溜进了宿舍。

  等到陶遥走出校门回到车上,心里还想着刚才妹妹的话,心里舒服了最上也忍不住咧开笑。一旁的乔文治看着他那傻傻的样子,也忍不住调侃:"桃子是遇到了什麽好事,瞧你笑的贼样。"

  陶遥瞪了眼乔文治,心情好的没回嘴,只说:"我真觉得小乔挺懂事的。"

  乔文治挑挑眉,嘴角勾起,坏心眼的勾过陶遥的脖子,亲了一口。

  陶遥吓的赶紧推开他,朝外面看了看。四处进出的人不少,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到刚才车子里的一幕。

  "在学校门口别这样。"陶遥皱起眉。

  乔文治则不可置否的耸耸肩,歪着脑袋笑着说:"下次我会注意的。"说完,发动车子,飞快开了起来,猛的冲出去的车子让陶遥都忘去反驳乔文治。

  回到家,刚一进门,乔文治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看了看来电显示,乔文治皱起眉来。

  一旁的陶遥见乔文治看着手机却不接起来,走过去问:"怎麽不接?谁的电话?"

  乔文治抬头看了眼陶遥,说:"我外公。"说完,面无表情的走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

  乔文治的外公每个礼拜都会在固定的时间打电话来,问问乔文治的近况。一般都是打家里的电话,很少打手机。像这样突然来电话的情况陶遥没见到过。陶遥心生疑窦。

  过来一会儿,想乔文治大概已经结束电话了,陶遥上楼敲了敲乔文治房间的门。

  许久,里面的人还是没出声,犹豫了一下,他打开门一条门缝,倚着门问道:"蚊子?"

  "桃子,进来吧。"

  陶遥打开们,房间里乔文治趴在床上,脸埋在床头的靠垫里,身上的衣服都没换下,被他揉的起皱了。

  走了过去,推了下乔文治:"蚊子,怎麽了?"

  枕头下传来闷闷的声音:"桃子,之前我一直没和你说起,我还没毕业的时候外公就想让我到北京去了。但我一直没答应,只是最近不知道他怎麽了,拐弯抹角来劝我去,非要我待在他身边。可我不会去,我要在A市。"

  陶遥皱起眉,说:"那就和你外公好好说啊,他很疼你的,你要在这里搞房产,他不也帮了你不少,他虽然想你过去,可你好好跟他说,他也不会强求的。"

  乔文治翻了身,从床上坐了起来,冷笑了一声:"桃子,你是不知道我外公这个人,他心疼我是一回事,但他做事也有自己的打算,他想着要办的事,就想方设法的钻空子,固执的很,不会轻易就放弃的。估计这会儿他正琢磨着从我爸那儿下手来劝我。我看要不是他估计着怕我翻脸,强硬手段他也不是不会用。"

  "强硬手段?"陶遥不解,问道:"你外公能对你使什麽'强硬手段'呢,你别是想多了。"

  乔文治皱起眉,心里思忖着这事还是别让陶遥太操心。他随意咧开嘴笑起来,说:"也对。"说完,一把抱住陶遥,"桃子说的对,我想太多了。"可此时他眼里的透着的目光却分外凌厉尖刻,而被乔文治抱住的陶遥则无法看见。他只是拍拍乔文治的背:"好了好了,别瞎担心了。"说完,就起身去洗澡了。

  陶遥并不知道,乔文治最担心的并不适合和外公闹翻,祖孙之间闹翻了,总还有和好的机会,但若是外公发现陶遥的存在,恐怕不会容的下他,在加上自己几次推脱去北京的事,外公很有可能也会迁怒到陶遥身上,那到时候外公就会对陶遥不利。而现在的自己,还没有能力和外公对抗,还没有办法保护好陶遥,所以,乔文治虽然不去北京,但也不会强硬的拒绝,否则外公一定会调查原因,他一定不能让外公发现陶遥的存在。

  逃之夭夭(十三)

  这事那天提过後,乔文治就没再提过外公那边的情况,陶遥也没再问起。

  那天中午下了课,陶遥在妹妹的宿舍门口等她下来一起去食堂吃饭。中午太阳有点刺眼,陶遥就躲到门口的树荫下。

  "哥!吓你一跳!"陶娇突然就从後面跳了出来,冲这陶遥就是一个笑嘻嘻的鬼脸。

  陶遥楞了下,笑着埋怨道:"小孩子脾气。"说着指指外面说:"走吧。"

  陶娇说:"哥你等等,我刚才出去的时候忘带寝室钥匙了,现在寝室还有人,我去拿一下。"

  陶遥说:"难怪让我在这儿等呢,你个丢三落四没个记性。"

  嘻嘻哈哈打哈一阵,陶娇说:"哥你等我会儿,我上去拿了下来。"说完,兴冲冲的跑上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陶娇就跑了下来了,神色不太好,像是和谁赌气一般,大步走下来,说也不说,拉上陶遥就往外跑。

  陶遥问:"小乔,怎麽了,钥匙没找到?"

  "不是。"

  "那怎麽了,心情一下不好了?"

  陶娇快速走着的步子突然停了下来,她看着陶遥,好好一会儿才说:"哥,外人说什麽你别在意,反正你妹我是在你这边的。"

  听到妹妹这样一说,陶遥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发生什麽事了?"

  "没事!"陶娇拽上陶遥直往食堂冲。这时候已经过了吃饭的高峰期了,人流开始渐渐往食堂外走,他们两人就这麽一拉一拽的进食堂,引来不少侧目。

  好不容易安抚下妹妹坐下吃饭,没吃两口,就看到同个组系的同学王谦朝他们这桌走过来。平时陶遥和同学都不算怎麽熟,见了面打招呼也就仅此而已的交情。现在看到王谦走过来,陶遥也习惯性的打个招呼。

  本以为对方也会招呼後就好,哪知道王谦竟然就在他边上坐了下来。这让陶遥倒感到怪异了。

  从进大学到现在大三了,还没和见同学主动要和自己靠近。不过,陶遥也倒没说什麽。

  王谦看看陶遥,又看了眼坐在陶遥对面的神色紧张陶娇,暧昧的笑笑:"陶遥,我们同学两年多了,都没一起吃过一顿饭。你这个人平时也不怎麽和大夥儿处一块,搞的特别神秘兮兮的。"

  陶遥心里听的奇怪,也只是说道:"我这个人从小就不太合群。"

  王谦笑的更假了,凑近陶遥身边,说:"其实我也是啊,我也合不进'那群人'里。"说着,桌下的腿贴近陶遥的腿,说:"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可以成为'朋友'。"

  陶遥背脊凉了一下,冷汗涔的冒出来,他赶紧挪开自己的腿。心想这王谦倒是奇怪的很,以前也不怎麽有交情,突然跑过来讲什麽"朋友,"无端的心里生出一股厌恶感,说:"我们本来就是同学。"

  一旁的陶娇这个时候也开口了,冷冷的说:"我哥不缺朋友。"

  王谦在兄妹这里吃了软钉,尴尬的笑道:"也不别说这麽绝啊。妹妹。"

  陶娇"唰"的仍下筷子,"谁是你妹妹!"

  陶遥奇怪妹妹有这麽大的反映,忙瞪了她一眼:"小乔,干嘛发脾气呀。"

  "哥,我……"陶娇欲言又止。

  王谦看了也不生气,笑笑说:"算了,做不成'朋友'我也好心提醒你句,别在学校干太出格了,学校上面的人对GAY的印象可不好。"说完,那期餐盘往别处去了。

  "GAY,……"陶遥这才明白过来刚才王谦的意思,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GAY,但他知道自己喜欢乔文治,男人喜欢男人……想到这儿,陶遥突然想起,妹妹也在,她听到王谦的话了,她会不会知道了。不安的抬头看着陶娇,手足无措的说:"小乔……"

  陶娇好不扭捏的说:"哥,你和乔哥哥的事我知道了,你放心,我已经说了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你做什麽决定都有你的道理。"说到这儿,她停了下,看了看周围後继续说下去:"哥,你和乔哥哥是不是不小心让别人看到什麽了。现在学校都在传你的事。说你和一个男的在车里接吻。刚才我回寝室的时候,就听到寝室里的同学在说这事。这段时间,你恐怕要听不少难听的话。"说完,担心的看这陶遥。

  陶遥听了妹妹说的话,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他握住妹妹的手,说:"谢谢,小乔。"

  难怪这几天同学看他的眼神都奇怪的很,难怪走在学校里侧目那麽多,难怪,难怪。不过,还要有小乔的理解。

  "小乔,这事千万不能让妈知道了!"他慎重的看着妹妹。

  "我知道了。"

  那天晚上,陶遥还要去一个家教,本来乔文治说他有空,可以过来接陶遥。但陶遥没让乔文治来。陶遥知道,现在学校里对自己的事已经有了关注度了,虽然那些同学是处於看好戏的心里,并不会有什麽太大的动作,但难保传开了老师不会知道,如果让老师知道,事情就麻烦了。这段时间,还是和乔文治避开好了。幸好他已经毕业了不在学校了。

  等到陶遥做完家教回到家已经挺晚了,乔文治还在客厅里等他。看见陶遥回来,乔文治笑着说:"回来啦,今天走了不少路,累了吧。"

  陶遥低着头说了声不累,转身走进厨房。

  乔文治看了眼,心里一紧,嘴上说:"晚饭还没吃?"

  "恩,我想还是回来吃省一点。"

  "正好我也没吃,一起吃吧。"

  陶遥转过身看着乔文治,皱起眉,问:"你到现在都不吃饭,就等我回来?"

  "是啊。"乔文治可怜兮兮的说着。

  陶遥叹口气,说:"你啊,可要照顾好自己胃。"

  乔文治走进厨房,从背後抱住陶遥,用下巴蹭着他松软的头发,说:"没你在,我就一个劲的想你了,哪里想的到自己。"

  陶遥无奈的笑出声:"好吧,你外面等着吃吧,我一会儿做好端出来。"

  "对不起。"

  "什麽?"陶遥没听清楚,问道:"你说什麽。"

  乔文治松开圈在陶遥腰上的手,掰过他的身体,看着陶遥的眼睛说:"对不起,不会让你担心了。"说完,吻上陶遥的唇。

  良久,直到陶遥全身酥软,乔文治才放开那张唇。亲了一下满是红晕的脸颊,说:"我肚子饿了。"

  陶遥反应过来,忙把他推出厨房。

  "外面等着吧。"

  乔文治笑这不语,看了陶遥一会儿,走出厨房。

  没过久,陶遥就端了两碗清汤面出来。

  "晚上吃点清淡的睡吧。"

  乔文治不在意的笑着,一口一口吃的倒也挺有滋味的。

  "桃子,我给小乔备了手机,以後你就不用怕找不着她,号码你一会儿记下。"

  陶遥听了,抬头看了乔文治一眼,半响闷出一句"谢谢"。

  乔文治当作没听到似的说:"桃子,小乔知道我喜欢你。"

  "咳,咳咳……"陶遥一口面呛在喉口,他吃惊的瞪着乔文治。

  "慢慢吃。"对方自然大方为他拍拍背,继续说:"小乔倒也没什麽反对的意思,既然这样,她也算是我妹妹了。你也别太担心了。"

  陶遥这口气还没缓过来,只听的一愣愣的,还没等他反映过来,乔文治又说了:"桃子,我们住一起两年了,我想抱你。"

  "……"此刻乔文治说的话,陶遥当然不会傻到以为真的就只是拥抱而已。

  的确住一起两年了,乔文治还没真正像今天一样的向陶遥提出这样的要求,照理说,陶遥暧昧不明的态度已经表示愿意接受乔文治的感情了。但真让他跨出那一步,陶遥总还是犹豫,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叫嚣着跨出那一步就是万劫不复了。

  "我……"他犹豫着,不知道该怎麽回答。

  乔文治拦住他的腰,把他抱了过来,吻上他的唇。轻轻的,细细的,享受着陶遥的柔软。好一会儿,才放开陶遥,他正视着陶遥水雾弥漫的眼睛,握住他的手,说:"桃子,我不想逼你做决定。但你要知道,我要你,可以不是现在,但一定要。我一辈子都已经缠上你了,不论如何你都是我的桃子,你躲也躲不掉的。这事我不急,可你也要有个心里准备,我最迟等到你毕业前。"说完,俏皮的朝陶遥眨眨眼,放开他,继续吃起自己的面。

  陶遥也埋下头吃面,不敢在看乔文治。嘴里被面塞的满满的,可依稀还能感觉到乔文治的气息和温度,陶遥的心跳的很快,他不住的对自己说,快吃面,快吃面……

  逃之夭夭(十四)

  之後的几天里,天气一直不太好,阴阴郁郁的下雨天,潮气扑面而来,惹人不快。

  陶遥一直担心自己和乔文治的事在学校闹大,但似乎也没什麽大声音了。这种别人的是非,对无聊的大学生活只是一个调剂品,谣言热过了,也没人抓到什麽证据,也就不了了之了。陶娇还笑着说:"哥,你也算出名过了。"陶遥回给他一个爆栗,笑笑不语。

  陶娇凑他耳边说:"哥,你不知道吧,其实这事学校领导也有风闻,不过有人压住了,所以老师都充耳不闻。光学生闹闹,三两天也就过去了。"

  陶遥听了,皱了皱眉:"你是说……"

  妹妹笑着挑眉,说:"哥,还能有谁对你这麽上心啊。"

  陶遥红了红脸。一会儿,他说:"小乔,是你和他说的吧。"

  陶娇贼笑了下:"我护不住你,当然找能护着你的人来了。"

  "就你鬼机灵!"陶遥无奈的说:"下回别和他说,他现在也挺多事的,这点事就别让他操心了。"

  "恩。"陶娇随口应着。

  过了一会儿,陶遥说:"小乔,什麽时候一起回去看看妈,现在就她一人住,我挺担心的。"

  陶娇说:"昨晚上还和妈通了电话来着,正想和你说呢,妈最近又腰疼了,电话里听她说也没什麽力气。"

  "最近这天潮,妈的腰肯定难受。干脆後天礼拜六我们回去躺,看看妈怎麽了。"

  "恩好,那就礼拜六回去躺。"

  回家的事和妹妹说好以後,晚上回去陶遥和乔文治提了提。乔文治点点头说,也该回去看看了。第二天就帮他们买了好了火车票。

  礼拜六开车把兄妹两人送去火车站,乔文治叮嘱着:"桃子,路上小心,早去早回。"

  "恩。"陶遥点点。

  一旁的陶娇调笑说:"就是回趟家,别那麽煽情吧。"

  乔文治没理陶娇的调笑,倒是笑笑说了句"看好你哥。"

  兄妹两人回家前也没打过招呼。结果回到家的时候就发现家里空无一人。

  陶遥看看空着的房间,又叫了几声"妈",确定没人在家,他疑惑的问:"妈不是双休的麽?"

  陶娇说:"大概妈去加班了。也不知道什麽时候回来。"

  陶遥听了皱眉说:"妈以前就经常加班吗?"

  陶娇随手那了茶几上的杯子倒了杯水,打开电视,坐在沙发上,悠闲的说:"以前不是经常,但一个月总有一两次,一般都是周六加班一上午。"

  陶遥也坐下来。突然想起什麽,从包里翻出手机,发了个消息给乔文治,说已经到家了,让他别担心。

  消息发了没一分锺乔文治就回了个消息给他,问他伯母身体好吗?

  陶遥赶紧回了条,人不在家。

  一会儿功夫,对方又发来消息,正想打开看,就看到妹妹贼笑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身,打开消息,看到他让子别忘了吃饭。

  心下叹口气,想,这话该我对你说才是。

  於是,发了条过去。

  不等他回信息,就站起身来,和妹妹去厨房准备中饭。

  "现在烧点菜,免得妈回来又忙活着给我们做饭。"陶遥拉起妹妹往厨房跑。

  正在这当口,门就被打开了。陶妈妈回来了。

  看着家里突然出现的两个人,陶妈一下子还没反映过来,好一会儿,才乐呵呵的埋怨着:"你两怎麽回来了,回来不知道先知会一声。"

  陶娇冲上去,接过陶妈妈的包和脱下的外套,嘴甜的说:"这不是想你了,所以回来了麽。"

  陶妈妈笑的合不拢嘴:"你这张嘴啊,就在我这儿甜的能出蜜了。"说着,点了点陶娇的鼻子。

  一旁的陶遥也扶这陶妈妈的手说:"妈,最近天气不好,你腰疼的老毛病烦了吧,别这麽辛苦去加班。"

  陶妈妈揶揄的笑着陶遥:"你就知道我去加班了?你怎麽知道我不是去外面溜达一圈。"

  陶娇斜眼做了鬼脸,说:"妈你爱瞎掰。"

  陶妈妈笑笑,转过头,看看陶遥,说:"饭吃了麽?"

  "还没呢,正打算做呢。"陶遥说。

  "那好,今天就吃你俩做的饭。"陶妈妈说着,脱开缠在自己身上的儿女,"小乔,把包给我吧,我放到房间里去。"

  陶娇没递过包,拎着包和衣服就往房间走:"妈,我帮你拿过去,你就坐着等休息下。"

  陶妈妈拦住陶娇,说:"不用了,你妈我还没老到这程度呢。"

  夺过自己的包和衣服,陶妈妈走进自己的房间。兄妹两叹口气,进了厨房。

  等两人做好了饭菜,陶娇就去叫陶妈妈吃饭。习惯了母女之间的亲密,敲了一下门不等里面的人应声就推开门。

  房间里陶妈妈坐在床上,床头的抽屉里塞着东西,像是一些文件什麽的。见陶娇进来,赶紧手忙脚乱的随便往里一塞,然後锁上抽屉。

  陶娇问道:"妈,干什麽呢,吃饭了。"

  陶妈妈埋怨:"你这孩子,进来也不敲门。"

  陶娇干笑一下:"嘿嘿,妈我错了。"

  陶妈妈走到门边,敲了一下陶娇的脑袋。"吃饭去吧。"

  乔文治坐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这是A市的一所高级公寓,室内装修华丽,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大白天还开着,耀眼的灯花装点着这房子里每个角落。端起茶几上的茶呡了两口,看了看坐在左边的自己的父亲。

  这套公寓是父亲的住所,按说自己在A市也该和父亲一起住在这儿,但这两年乔文治几乎没有回过家。他知道自己和父亲很难像一般的父子一般的生活在一起,他也不想过分的去追回这段亲情。父亲想必也是如此,父亲也有自己的事业追求,没有过多的时间来给儿子补习"家庭"这个词,父亲知道,知道,顺了儿子的意也可以顺岳父的意,顺了岳父的意,将来的路就有保障。因此,乔文治和乔天行各自过各自的,没什麽事,谁也不主动联系对方。

  但这次,是乔天行把乔文治叫来的。

  乔文治喝了口茶,入口甘苦,下腹生津,唇齿之内醇香四溢。

  好一会儿,乔天行说话了:"文治,你外公来了。"

  乔文治拖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状似无意的回应:"哦?"

  乔天行犹豫一下,皱了皱眉,说下去:"昨天就到了,让我先别告诉你。酒店在凯悦,他让你下午过去。"

  乔文治面无表情的看了眼自己的父亲,问:"外公这次来,为私事?"

  "大概吧。他的意思我也不懂。"乔天行站起来,走过乔文治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一会儿我们我过去就知道了。"

  乔文治心里泛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早上才送走了陶遥,人还没离开火车站,就接到父亲的电话,说让他过去。乔文治知道,乔天行平日里也不联络自己,这次主动打电话过来一定有事,隐隐就猜到与外公有关。到了这里乔天行这麽一说,乔文治心里就"腾"一下子雪亮了,一定是为了让自己去北京的事。外公来了A市却不直接告诉自己,反而让父亲来通知自己,这让乔文治的心里的不安更加强烈起来。

  逃之夭夭(十五)

  下午,乔天行开车到凯悦,电话通知一声乔文治的外公,带这乔文治上楼去了。

  进了房间,乔文治看见那个头发花白却梳理整齐,脸上带笑却面目威仪的老人。他笑着走过去,抱住老人,叫了声"外公"。

  老人笑着拍拍他的背,说:"有个两三年没见你了,文治啊,果然是大人了。"

  乔文治松开外公,拉着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门口的乔天行也走了进来。

  聊了一会儿闲谈,乔文治问道:"外公这次来是有事?"

  老人家笑笑,看着乔文治的眼睛透着精光:"文治啊,上次我和你提起的,你也已经毕业了,既然不打算从医想要从商,那你跟着我到北京也有个照应,比你自己一个在A市干方便的多,况且了,你搞地产,何必和你爸在一块地上争呢。"

  果然是为了这事来的。乔文治心里暗暗叫苦,嘴上却不落下:"外公,北京是好地,有你照应也确实方便,不过我在A市还没几年,这麽快就走总还是有些留恋的,不如让我在这儿待几年,给我一点时间发展一下,这样我就算去了北京也不算在A市一事无成的逃回你的羽翼下。"

  老人听了,皱了皱眉,良久,他叹口气,说:"文治啊,你想自在的玩几年,我也不是不同意,但有些事,玩过闹过明白过就好了,别真当回事了。你在A市也待的够久了,该玩该闹的也差不多了,是时候收收心了。"

  乔文治听了,心知不好:"外公?"

  "文治,你在A市,我挺不放心,所以一直有关心你怎麽过的。"老人眼神在乔文治的脸上逗留了一会儿,看不出有什麽愤怒的神色,才又说下去:"你那套房子里的事我是不知道的,不过原来你在学校里的那点破事,我还是知道的。我知道现在年轻人爱搞些新奇的玩意儿,我也不想说太多,但你要是当真了,我可不能不管了。"

  乔文治脸色不变,心里却凉了。原来外公早就知道自己的一切动态,是说呢,怎麽这麽急的召回北京去,原来是这麽回事。沈默了一会儿,他站起来直视老人,说:"外公,我不管你怎麽想,我现在是和个男的一起了,而且我打算和他过一辈子。你同意那最好,就算不同意,我也不会和他分开的。"

  老人看着他不语。乔天行在边上扯了扯儿子的衣服,把他拉到一边:"文治,对外公好好说,别为了一个乱七八糟的男人毁自己的将来。"

  乔文治冷笑一声,说:"他不是什麽乱七八糟的男人,是我认一辈子的人。我不管他是男的女的,就只认他了。"

  坐在椅子上的老人眉皱的更深了,眼睛微微眯起来,神色冷酷深沈:"文治,你是我唯一的血亲,你为了个外人就这麽忤逆我?"

  乔文治看着他外公的眼睛,眼神没有犹豫,攥紧了自己的手,胸口闷的难受,他说:"外公,只有这事我不会听你的。"

  屋子里的气氛冷了几分,乔文治执着的站在屋子中央,一动不动,他外公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火柴盒,上下摩擦桌面,两人都沈默不说话。

  乔天行在一旁替儿子捏了把汗,急忙圆场:"爸,小孩子不懂事,一下想不通,给他点时间,他就明白了。"

  沈默半响,那边总算出了个声:"也好,你们先回去吧。文治,我在A市还住段时候,你想通了就联系我。"

  乔文治只是看了眼外公,就跟着父亲走出来饭店。

  回去的路上,坐在车上,乔天行问乔文治:"你养着那男孩,就是陶愈的儿子吧。"、

  "……"乔文治不说话,只盯这窗外看。

  "就两年前来找我的要钱那会儿认识的?"

  "……"

  "我说你怎麽那时会突然来找我,原来那时候的事就是为了那小子。"

  "……"

  "你也是,和你外公叫什麽板,真和他闹翻了对谁都没好处。"

  乔文治没转过头,只冲乔天行冷笑了声:"是对你没好处吧。"

  乔天行不可置否:"我没好处是一定的,你自己也得不了好果子吃。何必为了男人闹僵。"

  周末的路上人流多,车子是不是刹车停顿,这会儿,有一红灯停了下来。

  乔天行撇了眼副驾驶上的乔文治,他的手撑在车窗上架着头,不看自己。乔天行说下去:"文治,你要真为那男孩想,就不该和你外公翻脸,你知道你外公的本事。这麽闹只会让你小情人没好日子过。"

  乔文治这才转过头,他看了眼乔天行,刚才支着脑袋的手抖了抖。

  前面绿灯亮了,乔天行开动车子,不再说话。

  乔文治呡起嘴,略有所思。

  乔文治这边的情况,在家里享受一家团圆的陶遥自然完全不知道。

  短信消息里,只字未提,乔文治的短信也没有什麽情绪上的不同,在陶遥看来就和往常一样。

  和乐融融的在家过了一个周末,终於在周日下午和妹妹一起准备回校。

  陶妈妈把两人送到火车站,还拎了一些吃的用的,嘱咐他们平日里注意身体,努力学习。

  陶娇依依不舍的扯着陶妈妈的袖子,说:"妈,你自己注意身体,别操太多心。"

  陶妈妈说知道知道。

  陶遥把一张纸条塞进她手里,说:"妈,你一个人住很多事照应不过来,这是我和小乔的手机号,出什麽事第一时间要告诉我们。"

  陶妈妈一直知道陶遥在在外面有赚点生活费,只是两人都用上手机,还是让她吃了一惊:"你两都有手机了?这可不便宜啊。"

  陶遥有些尴尬的说:"这不是为了让你少操心才没说的。"

  "呵呵,"陶娇在一旁好整以暇的看着哥哥的样子,出来帮腔:"妈,你都不知道哥在学校除了学习的第二件大事就是他的家教。"

  陶妈妈听了,抓着陶遥的手,有些担心的说:"虽然你自己赚钱妈是挺骄傲的,但别为了打工忙坏自己身体。"摸了摸陶遥的脸,又说:"我说怎麽感觉瘦了。"

  陶娇扑哧一声笑出来,嚷嚷道:"妈,你哪里看见哥有瘦下去,我看他是过的滋润。"

  陶妈妈埋怨的瞪了眼陶娇。陶娇耸耸肩。

  直到两人上了火车,陶妈妈才离开火车站。

  坐在火车上,陶遥有些忧心,一旁的陶娇安慰他说:"哥,别担心,单凭个手机妈不会想到的。"

  陶遥说:"我总觉得不安。"

  "不安?"

  "说不上来怎麽回事。心里挺慌的。"

  "没事没事。"

  妹妹拍着哥哥的手,笑这说道。

  回到A市以後,乔文治开车过来接他们。因为有点晚了,陶娇就没回学校,住乔文治他们那儿了。

  意外的,陶娇本以为会有些不高兴的乔文治没什麽反映。

  第二天乔文治把两人送回到学校。

  中午陶遥照例要和妹妹碰头,结果被教务处老师留下,说是有事要谈一谈。

  "陶遥同学,坐。"教务主任戴着方大的老花镜,头发已经半百了,坐在办公桌後的椅子上,指着一旁让陶遥坐。

  陶遥忐忑的坐下後,教务主任悠闲的喝了口茶,慢慢的开口:"最近学业忙不忙?"

  "还好。"

  "呵呵,你们学生其实空的很,整天油条似的混来混去,年轻人嘛,是非就是多的。"说着,笑呵呵的看着陶遥。

  陶遥看着那假笑直发愣,还不明白教务主任这嗑瓜子似的一拨一口究竟是什麽意思。他只点下头,表示认可的应了声"恩"。

  对方也抬起老花眼镜,仔细打量了一番陶遥,继续说:"陶遥同学啊,前几天我在学校里听了点事,是和你有点关系的。"

  陶遥一听,心下明白他说的是上次他和乔文治接吻被看见的事。

  对放看陶遥脸色一变,知道陶遥明白他的话,继续说道:"你们年轻人要过什麽生活照理说学校不能干涉太多,所以有些事能视而不见也就当没事了了,可你们也不能因为这样就那样明目张胆,学校好歹要讲究名声,如果太出格,学校为了将来发展,也不得不采取措施的。"

  陶遥心里一紧,他"蹬"一下站起来看着教务主任,眼神急切又渴望,他想解释,想说明什麽。可等他看到教务主任凉凉的视线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张开嘴也什麽都说不出来。

  想解释什麽?

  现在他要做的,应该是要澄清什麽,可当他真正想说出口的,却不是撇清了自己和乔文治的关系。内心深处更多的,是一种委屈,一种无望。

  他想,他错了。

  可他有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教务主任到是被他突然站起的动作吓了一跳,身体急忙往後一靠贴在了椅背上。

  陶遥呡了呡唇,不响。

  教务主任看他又老实起来的样子,仍有点後怕,好一会儿,终於开口说道:"陶遥同学,你先回去吧。过几天我们再谈。"

  逃之夭夭(十六)

  陶遥从教务处出来再和妹妹碰头的时候,妹妹已经打了饭在等他了。

  外面下着雨,陶遥撑着一把伞走进食堂,脸色不太好。陶娇扬手招呼他,让他过来,但陶遥眼神游荡,好似没看见妹妹一般,从她身边走过。

  陶娇一把拉住他胳膊:"哥!"

  陶遥这才回过神来。"小乔,坐这儿啦。"他坐下来,把伞放在一边。陶娇把菜放到他面前,说:"菜都冷了,哥你去哪儿啦?"

  "没去哪儿。"陶遥看也不看眼前的菜,一个劲看着外头的雨天,他一点也不觉得肚子饿。

  陶娇见这样子,心里明白哥哥有了心事,刚才一定发生了什麽。

  "哥,刚才那老师把你叫去干嘛了。"陶娇试探的问。

  "……"陶遥不说话,垂下眼睛。

  "不会是上次传的事到了老师耳朵里了吧。"

  "……"

  "哥,你别担心,这没什麽。先吃饭,妈说过的,让你别饿着自己。"陶娇安慰自己的哥哥,心下想等会儿告诉乔文治这事。

  陶遥听了慢慢拿起筷子,拨动饭菜,却一直不见塞进嘴里,一会儿,他开口说道:"小乔,这次是教务主任找我,他的意思,这件事挺严重的。"

  "哥……"

  "他们的意思大概是想让我和蚊子分开,这样学校就不再深入追究下去。"说道这儿,陶遥塞了口白饭进嘴里,含含糊糊的轻声喃喃说:"可我不想。"

  陶娇几乎以为自己没听到刚才的话,她担心的看着自己的哥哥。

  陶遥没有再开口,他一口一口扒着饭往自己嘴里送,可饭都吃完了,却一点没有碰过菜。

  下午上完课还早,3点半左右,雨还是一直没停。本来陶遥说了要去家教,然後自己回去。走到校门口手机就响了,接起电话是乔文治,说已经在路口那儿了,要送他去家教,然後在送他回家。

  陶遥说不用。

  乔文治说我来都来了,反正没事。

  陶遥推脱之间已经看到乔文治的车开了过来。

  上了车,陶遥又想起中午在教务处的事。情绪低落也没多和乔文治说话,倒是乔文治笑着说公司里的事。陶遥也只是淡淡笑笑。

  到了目的地,陶遥下车前,乔文治说:"桃子,我一会儿来接你。"

  陶遥本想说不用,但想到刚才也反对无效就不多此一举了。

  可真等到他家教完出来的时候,乔文治的车还停在老地方。陶遥想:"蚊子不会一直没走吧。"

  敲敲了车窗,见乔文治放下车窗,露出一个笑脸。

  "桃子,上车吧。"

  陶遥皱着眉问:"你一直等着这儿?"

  乔文治状似认真开车,只说个"没"。

  陶遥知道他这话不是真的,想了想,说:"蚊子,不用这麽不放心,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乔文治看了他一眼,笑着说:"我知道,我的桃子有腿,自己会跑。"

  "说正经呢。"陶遥埋怨。

  "我说的不正经?"乔文治笑着反问。

  "……"陶遥懒的理他,过了好一会儿,转过脸对着被雨水淋的看不清楚的车窗,轻轻低语:"我跑不了的。"

  这声音轻的像根针落地的声,乔文治耳尖的听到了,嘴角勾起一抹几乎看不清楚的笑。

  从那天以後,陶遥去哪儿乔文治都要开车送他来回。一开始陶遥还会反对,到後来也就随他去了。只是这样以来,陶遥的时间就完全控制在乔文治的掌握中了。

  对这点陶遥倒不是特别在意,之前他的生活中心就是围绕着乔文治,所以也不觉得现在有什麽区别。只是他担心的是学校对他们的事的处理。所以每次让乔文治送到离学校还有段距离的地方就下车自己走过去。但乔文治不放心,每次一定要开车跟着,看着他进了校门才肯走。

  到了学校,妹妹也跟着自己寸步不离。自从上次跟教务主任的谈话後,也不见再来找过谈话了。但妹妹却神经紧张的要命,除了中午时间,现在连下课时间都要凑一块,即使有时候两人的课时间上错开,妹妹也会让自己陪他一起去上课,说的好听可以指导一下,陶遥奇怪有老师在还要指导什麽。

  这天,下了课没有家教,陶遥在老地方等乔文治来接他。但等了半个多锺头,还是不见乔文治来。他打了乔文治的手机,也是无人接听状态。路上的车已经开始多起来了,下班高峰期要到了。

  心里有点担心乔文治,陶遥发了个消息过去,问乔文治在哪儿,有什麽吗?

  可消息发去好久也不见回音。

  这个情况以前从来没发生过,即使乔文治有事不能接电话,也都会发来消息知会一声,更不会在陶遥发了消息之後不回信。

  陶遥心里没了底,有点紧张的怕乔文治出事。他赶紧栏了一辆车,打车回家。

  路上,陶遥不停的打电话给乔文治,电话里的回音一直都是无人接听,请稍後再拨。

  陶遥越来越急,催着师傅快点快点。无奈高峰期堵车就严重,快也快不了。

  终於到家的时候,发现家里灯火通明。陶遥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急忙付了车钱,就要下车。

  才走到院子门口,却发现有两个保镖一样的人一左一右站在那儿。陶遥心下奇怪,走过去想要进去,却被两人栏下,其中一人对着一个什麽东西讲了点话,这才放自己进去。

  走过院子,在屋子大门口也有这麽两个人站着,不等自己拿出钥匙开门,其中一人就为自己拉开了大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陶遥觉得怪异,难道乔文治请了什麽生意上的厉害客人。他不禁皱眉:"蚊子不是说过不喜欢人到这儿来麽。"

  但他想,能进来,一定也是经过乔文治同意的。大约刚才就是因为谈要紧生意才没看到电话。

  陶遥走进了屋,客厅里所有的灯都亮着,一直空旷的客厅里,现在有不少人。有十几个和门口一样穿一身黑的保镖分别站在客厅各处,沙发上做着一个老人,一个中年男人,还有,乔文治……

  乔文治坐单人座的沙发上,身後左右各站了一名保镖,一人一手"扶"住他的肩膀。他全身僵硬,看着那位老人,脸上满是愤愤。他见陶遥进来,忙想转身,却被身後的保镖按回原位。狠狠的瞪了那两人後,又怨恨地看了一眼那老人,终於无奈的坐着。

  那老人也仿佛没有看到乔文治怨恨的眼神,不甚在意的斜眼看了下陶遥。

  陶遥看到这情形,心里已经明白遇到麻烦了,他站在客厅门口,无措的看着乔文治。

  "蚊子……"

  乔文治不能回头看陶遥,只说能说:"桃子,无论什麽事都别怕。"说完,他又看向老人,冷冷叫到:"外公,你这样和黑社会有什麽区别!"

  陶遥这才知道远离那老人就是乔文治的外公。之前陶遥并不太清楚乔文治的家庭情况,他不知道乔文治的外公的地位,也不知道乔文治家人的关系。想到是乔文治的外公,陶遥倒是不怕他们对乔文治有什麽不利。但转念想到现在的情况最尴尬的是自己的身份,虽然和乔文治没发生深入关系,但在外人看来或许他们住在一起已经让暧昧不明吧关系正式化了。

  果然,乔文治的外公开口了:"你就是陶遥?"

  他在陶遥进门的时候看了他一眼,之後眼里就再容下这人。他坐在沙发上,手里捧这一杯暖茶,间或呡上几口。

  陶遥回答说:"是。"

  话音才落,乔文治说:"外公,有什麽事就问我,他什麽都不知道。"

  仿佛不受屋子里紧张的气氛的影响,老人继续呡着茶,悠哉的开口,像是聊天一般的说:"你和文治住一起?"

  陶遥楞了楞,明白这算是有意刁难他,正准备开口回答。

  可还没等陶遥回答,乔文治替他说:"是。"

  皱着眉看了看乔文治,陶遥感觉到气氛了又冷了几分。

  逃之夭夭(十七)

  之後大家都没再说话,陶遥就站在原地没动,乔文治也被按在沙发上,乔文治的外公好一会儿,终於呡完了茶,一旁坐着的中年男人站起身来:"爸,我给您在倒杯。"

  这个声音陶遥很熟悉,想了一下,终於记起,这就是乔天行的声音。

  老人把茶杯递给乔天行,转过头来,看着陶遥。陶遥这才真能从正面看到老人的脸。精敛的双眸,深的看不见底,想来乔文治也遗传到了这双眼睛。但老人眼里的东西远比乔文治来的世故和深沈,更有那年轻人所没有狠辣和果决。那紧密严防的双唇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不苟言笑神色中带着一股威仪不可侵犯。那写满沧桑的脸上浮现出不少皱纹,这些线条却没有让本就严密的神色柔和几分,反倒更显的气势凌人。

  "陶遥,你的学费,是天行给出的。他给了你们家十万。所以你和你妹妹才能上大学。"老人说话时声音沙哑,音量不大不小,刚好屋子里每个人都听见。

  陶遥明白只是老人用看不见的手抽他一巴掌,心里顿时痛的说不出话来。

  乔文治马上抢嘴说:"外公当时你也处在非常时期,爸这麽做对你的选举也有利,而且……"

  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文治,我没在问你,我在陶遥。"不带感情的声音响起。

  陶遥点头,说:"是。"

  老人指指一边的那张椅子,说:"坐下说。"

  陶遥走了过去,在老人左边的椅子上坐下,正好面对坐在老人右边的乔文治。

  眼神和乔文治交汇了一下,乔文治现在全无平日里的沈着,虽然坐在哪儿没动,但陶遥知道他已经乱了。

  乔天行端过茶给老人,老人接过,让乔天行在一旁坐下。

  "陶遥,这两年,我们家对你的照顾也算够了,文治也养了你两年,别的我不说了,你开个价,然後收拾东西走。"

  乔文治在一旁听了这话,一下跳了起来:"外公,你!"说着,有看看陶遥说:"桃子,别听我外公的,你不准走!听到没,不准走!"

  陶遥看了眼乔文治,也站了起来,对老人说:"我不走,我欠你们的钱,我会还的。"

  "还?"老人冷冷挑眉看他:"怎麽还?让你现在拿的出来?还是你又要文治来替你还钱他自己的外公?"

  陶遥被这话噎着说不出话来,喉咙发苦。

  老人继续慢悠悠地说:"你吃的用的都是靠了文治,他包了你两年,也算不错了,现在要你走也不会亏待你,你开个价。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包?"陶遥听了缓缓吐出个字,心里凉了大半。他沈默了,房间内也没人说话,整个屋子安静的好像连呼吸声都能听见。一会儿,陶遥转过头看了看乔文治,乔文治也在看他,眼里满是期盼,却有更多紧张不安。陶遥犹豫了下,两手捏成了拳,指甲紧紧抠进肉里,生疼生疼,他不敢看老人,垂下双目,咬咬牙说:"蚊子不让我走我就不会走的。对不起了。"

  乔文治听了,终於松了口气。老人听了这话,却不出声。

  一旁的乔天行倒是开口:"陶遥,我和陶愈也算是朋友一场,算起来也是你叔叔了,当场那十万块也没本指望你还的,做叔叔的给你句忠告,现在解决事情远比今後再回头解决要得到的多,损失的少。"

  陶遥听了,只当作没听到。他摇摇头,不说话。

  等老人喝完第二杯茶的时候,又开口了:"陶遥,你对我来说还不算个人物,本来也想好好解决这事,但你若不识抬举,就别怪我了。年青人,我不想做太绝把你後路都断绝了,你改变主意了随时可以来找我,这半个月都在A市。"

  乔文治在一旁说:"桃子不会改变主意的,外公,你死心吧。"

  老人听了只淡淡看了眼自己的孙子,眼神里说不清是讽刺还是叹息。他又看了看陶遥,说:"你会回来找我的。"

  陶遥不语,一直站着没动。

  他看这眼前的老人缓缓站起来,带着他的人走出了这里。

  老人走过陶遥面前的时,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冷的让陶遥发抖。

  跟在其後的乔天行离开时轻轻说了句:"你不该现在拒绝。"

  陶遥垂下头,没有看他。

  直到他们全走出了这个家,陶遥还全身紧绷的站着一动不动。

  乔文治走过去,抱住他,用手一点点掰开陶遥抠的血红的手,心疼的放在嘴边亲吻着。

  "桃子,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陶遥看着乔文治眼睛,挣扎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乔文治放心的松了口气,把头埋进陶遥的颈间,狠狠亲吻着他的脖子,在脖子上留下一个个的红痕。

  这样的亲吻是从来没有过的。

  "蚊子,别这样。"陶遥害怕地想推开身上的人。

  乔文治停下来,在他耳边说:"桃子,别推开我好吗?"

  沙哑的声音带着痛苦的压抑,陶遥听了心疼的一瞬间丢失了推开他的动力。

  乔文治的吻从颈後慢慢转移到了前面,他扯掉了陶遥的衣服,让他白皙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发出阵阵战栗。

  吻落到了胸前,柔软的舌头温柔的抚慰着胸前的两点柔荑,被舔舐过的湿润在皮肤上留下了微微凉意,陶遥抖的更厉害了。

  "桃子,外公分不开我们的,对吗?"乔文治虔诚的看着陶遥的眼睛,那双清透眸子里印出的是带着一点疯狂执念的自己,他看到自己的慌张的样子,完全丧失了平日的冷静。

  陶遥听了,莫名的眼睛酸了起来。

  "蚊子,我不走,不走的。别这样,蚊子。"他环住乔文治的脖子,印上自己的唇,把额头贴住他的额头,轻轻磨蹭着。

  乔文治咬住他的唇,舌头撬开了陶遥的唇,长驱直入在陶遥口腔内盘旋。陶遥被他强势的戾气震慑,还没来得急反映就被吻的头晕目眩,舌头不由自主的和乔文治纠缠起来,唇角留下透明的津液。乔文治的手慢慢滑走着陶遥的皮肤,在他的背上抚摸着,一会儿又游走到胸前,找到胸前那抹嫣红,轻柔的一下一下掐捏摩擦着。陶遥毫无感知,只感到刚才还凉的发抖的身体,顿时燥热起来,身体里空了一块位置等待着填满,他的眼睛迷蒙起了雾气,即使乔文治已经离开了他的唇吻上上他的柔荑,嘴仍然无意识张开着,呼吸变的越来越急促。

  直到乔文治把他推到在客厅的羊毛地毯上,脱开他的裤子,手隔着内裤覆上他那里的时候,陶遥一下子惊醒过来,眼里再次聚集了清明。他惊慌失措的看着乔文治。

  "蚊子……"

  乔文治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桃子,别怕。"

  说着,再次吻上陶遥的唇,放在他那个地方的手却没有拿开,反而隔这棉质内裤抚摸着。不久,陶遥就感觉到自己身为男性的那里,有了变化,身体热的主动贴近乔文治微凉的身子。察觉到此的陶遥感到害怕,他无助的看着乔文治。

  对方没有停下动作,而是一把落下他下身唯一的遮挡物,让他完全暴露在空气中。大手直接贴上男性象征,上下摩擦着,干净柔软的触感让乔文治的眼里的欲望深了几分,呼吸粗重起来,连手下力道都重了些。

  陶遥被惊的不敢再看乔文治,别开头朝像另一边。感觉到自己变化的陶遥心里害怕的要命,身体却越来越渴望,他红着脸,想到自己情欲之源在乔文治的手中,就更不敢看了。他闭上眼,一点点感受着乔文治的手的律动。

  "啊,啊……"意识到自己口中泄露的声音,陶遥吓的忙想用捂住自己的嘴,却被乔文治拉住。乔文治那双黑的深不见底眸子里浸透着欲望,他把头在陶遥颈间,潮湿呼吸喷在耳後的敏感处,激的陶遥颤抖不停,他吻着陶遥颈间的头发,用沙哑低沈的声音,一字一句诱惑道:"我,想,听,你的声音。"乔文治说完,在陶遥耳後亲了一口,狠狠一吸,留下一个明显的红印。

  陶遥听了,更觉得脸上更加火辣辣,身下又被未曾消停的抚慰惹的燥热难耐,只觉眼前事物越来越模糊,终於感觉下身那双冰凉触感的手在尖头处轻轻一掐,陶遥眼前黑了过一阵白光。

  身体还游离状态,耳边传来一阵轻笑,带着宠溺的意味的沙哑嗓音说着:"这麽快,桃子也想念我很久了吧。"乔文治的手没有离开那里,陶遥射出的液体沾在他的手上。想到这儿,陶遥忙红着脸歉疚的想站起来拿纸给他擦干净。

  乔文治一把按住陶遥,就这沾满液体的手在陶遥股间来回磨蹭。暴露在空气中的液体有着不同体温的凉意,沾在皮肤上只觉得奇异的敏感。陶遥不适的扭动起来,却不想蹭到了乔文治的腹下,猛然察觉到一个站起来的火热东西。惊讶的看了眼努力忍耐着的乔文治,只见他眼里带了点埋怨开口说:"别乱动了,我已经很辛苦了。"

  红着脸低下头,陶遥眨了眨眼,方才情欲沾染上的湿润的睫毛细密柔软,惹人垂涎。乔文治看着怀里的人无意识的诱惑,心里苦笑一下,吻上他的双眼,手下一面找到下身入口,就着体液在那儿轻轻搓揉。感觉到入口已经微松,於是送入一个手指。

  感觉到异物入侵的陶遥一下瞪上乔文治。陶遥急忙说:"蚊子,不行,那里不干净……""没什麽不干净,我的桃子全身都最干净了。"说着亲了亲他的眼帘,"只是你先别乱动了,前戏不做好,你会受伤的。我忍的很辛苦,乖乖体谅我一下。"

  陶遥听了,真不敢乱动。只是身体内的手指并不安分,等到下身适应了就开始灵活的活动起来,过了会儿,又加了一根手指,两根手指一会儿撑开一会并拢,还时不时在内壁按压。陶遥不耐的扭动起来,张嘴向乔文治求救:"蚊子……我……"

  乔文治看着身下人泛着粉红情欲的身子带着微湿的汗意在白色的地毯上不住的扭动,这无疑是无言的邀请,而那求助的声音,听起来更像是诱人的毒药。

  存心想让陶遥开口求饶,乔文治故意问:"桃子,怎麽了。是不是很难受。"那口气却一点儿都没关怀的意思,倒是有点期待味儿。

  此时眼眶泛红的陶遥没察觉乔文治的戏弄,他只是追寻本能吃力的点点头。

  乔文治笑着又加了一根手指,他感觉到身下人又一阵紧张的缩紧了内壁。

  "不,不要了……"陶遥忍不住求饶。

  可乔文治却一点放过他的意思都没有,脸上的笑容更加满意的笑着,三根手指活动的更频繁了。

  手指在身体中抽送着,陶遥觉得自己越来越热,已经快要烧起来了,身体仿佛空了什麽,压抑着全身的神经。他无意识的贴近乔文治的身体,用自己的皮肤磨蹭着他的皮肤,被玩弄的下身,酥麻的扭动着,纤细的腰部不住的弓起。

  突然,身体里的手指一起被拔出了体外,陶遥才觉一阵轻松,猛然间一个粗大的东西填充了後面的空虚,毫无警示的直冲到底。

  "啊……"疼,疼,疼!陶遥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唯一想到的就是疼,疼的要掉眼泪的了!

  身上的人吻上那张微张的唇,温柔的,安抚的,一点点用舌头添着他的口腔内膜,不放过任意角落。

  "桃子,忍一下,一会儿就舒服了。"乔文治在陶遥耳边细语。

  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的陶遥,半睁着水润湿气的双眼,眼里尽是委屈的看着乔文治。

  "好痛……"

  乔文治看着身下人的摸样,咬着牙,微微的汗意湿润了额头胸前。

  "桃子,你再这样看我,我会忍不住的。"

  果然,陶遥感觉身体里的东西又大了些。还没等到他做出反映,下面的东西已经自己动开始活动起来。

  "桃子,你好紧。"

  一面说着,乔文治一面慢慢抽出自己。鲜红艳丽的肉壁被缓慢的摩擦引出阵阵酥麻,逐渐盖过了之前的疼痛。乔文治退到一半时突然又猛的挺进,发出一阵低沈的喘气。

  "呜……"因为敏感的皮肤引发的热源交汇着欲望的传递,陶遥忘记了疼痛,一阵阵的热浪掀起,盖过了他的理智。身上贯穿着的家夥,一下又一下,一次比一次快,一次比一次猛烈的进攻着自己的身体,但陶遥全无反抗的能力,只能顺应他的带领,一次次的回音他的激情。

  "嗯……"嘴里除了呻吟,已经说不出话来,陶遥感觉到自己被引领的不是一个人的快乐,他感觉到那是两个人共同给予共同拥有的快乐。他情不自禁的环上乔文治的脖子,一颤一颤的身体努力扬起脖子吻上乔文治的唇。下身的强烈冲击让他不小心咬破了对方的唇,青涩无助的看着身上的男人。

  乔文治仿佛得到嗜血的鼓舞一般,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邪魅性感,不住挑起的眉好整以暇的看着随着自己冲击摆动的身体主人无措又诱惑的样子,用更猛烈的冲击回应了身下的人。他伸出食指抵住陶遥的嘴,又一点点的侵入口腔中,与柔软的舌头嬉戏,难以自控的红唇边流下一丝透明的液体。

  陶遥只觉一阵晕眩侵袭而来,脑海中唯一清醒认识到的就是乔文治在自己身上,他双眼迷糊,看的不清明,但脑海中却异常清晰的刻画这乔文治的脸,感官的刺激一波波席卷身体,酥麻快感让四肢更为柔软无力,他感觉到自己在乔文治的引导下一次次的弓起腰,扭动着身体,回应这他。

  终於,在许久之後,乔文治的热液没有阻断的射进了陶遥的身体深处,身体贴上陶遥的胸前。

  "桃子,我们终於做了。"调笑的话在耳边暧昧的响起,敏感的身体被脖子上的头发磨蹭的发痒。

  陶遥此时已经累的说不出话来。只能半睁着双眼,看着眼前的人。

  两人全身是汗,乔文治还在陶遥身体里没出来,方才高潮过後紧缩的内壁被撑的难受,陶遥躺了会儿後觉得身上恢复点力气,想要乔文治从那里出来。

  才想撑起身体,就被按住,对上乔文治深深的眼神。陶遥吓了一跳,感觉到身体里刚刚解放过的东西又一次硬了起来。

  乔文治皱着眉看着陶遥,用沙哑的声音说着:"谁让你动来动去,本来想让你多休息会儿,这下由不得你了。"说完,又撑起身体。

  陶遥忙阻止,说:"不行了,够了,不要,不要了……啊……"

  可回应他的,却是乔文治突如其来的冲击,强烈的刺激带着陶遥又一次攀上欲望高峰。

  乔文治在他耳边说:"不够,不够,永远都不够……"

  随之而来的有力冲击让陶遥无暇再也他像,身体被彻底的占领,身体叫嚣着欲望无处可躲,只能随着乔文治摆动这身体腰肢,一次次回应着乔文治带个他的激情……

  逃之夭夭(十八)

  等到终於平息下来的时候,陶遥已经没有知觉了。乔文治抱着他进浴室给他清洗干净身体。清洗下身的时候,陶遥哼了一身,身子缩了缩。乔文治才发现,陶遥下身红红白白,尽是惨烈的欢爱痕迹。还是让流了血,心里难受的想着,更加放轻了手上的力道,抚摸着陶遥柔嫩白皙的皮肤,乔文治心情大好的欣赏着自己印上的红痕。

  属於自己印记,属於自己的陶遥。

  这项认知让乔文治很满意。想到方才印下痕迹的过程,他年轻的身体又一次感觉到欲望。看着陶遥紧闭的双眼,有些心疼的皱了皱眉,还是强忍了下去,为了不再给那人造成负担。

  昏昏沈沈的陶遥却不知道自己差点又要陷入另一次激烈漩涡之中,一脸酣睡的摸样靠在乔文治温热有力的胸膛上,心满意足的享受这乔文治的抚摸。

  乔文治无奈的看看毫无知觉的人,心里一阵苦笑,真不知道陶遥这诱惑算不算是一种邀请。想想还是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把洗干净的他擦干抱出了浴室,放在自己的床上,替他盖好被子,然後自己躺在另一边。

  "桃子,永远别离开我……"

  "永远……"

  "别离开……"

  "永远……"

  永远有多远?陶遥不知道。也许是远到人不能到达的地方。

  那个在耳边悠然回荡着的声音是谁的?隐隐约约的回荡在那个身影边。就是那个模糊的身影,熟悉的陶遥想掉下眼泪。

  伸出手,想追上去,却发现那影子不见了。

  原来是被自己的手戳碎了……

  那些碎片一点点落下,撒在自己的心尖上,生疼生疼,疼到闷的喘不过气来。

  终於放弃了,一点点睁开自己的双眼。

  白色的天花板,柔软的大床,轻软的被子。都是那麽熟悉的东西,熟悉到心安理得的躺在那儿永远都不想离开。

  门被打开了,进来的人带着眼睛,眼角嘴角都是冷冷的,冻的人在六月里发抖。直走到床边,看了看床上的人。一眼就看出他闭着眼睛假装睡着,毫不客气的走过去掀起被子。

  床上人穿着睡衣的身子立即一缩,睁开眼,脸上凑出一个笑容:"老板。"

  "哼!"冷哼一声,乔文治沈默的看着他。

  陶遥一阵尴尬,忙谄媚的哈哈腰,走下床来:"老板,您的床太舒服了,真想再躺会儿,嘿嘿。"

  说着,四处观望房间,想找回自己的名牌服饰。

  乔文治打开一个柜子:"自己选吧。"

  果然,衣服一定被撤烂了。真是可惜了,如果能折现就好了。陶遥在心痛那些名贵的布料。

  随便选了一套,陶遥赶紧换上。

  "老板,您对我真好,谢谢您的睡衣和床了。"招牌的笑容没变,眼睛都眯成了线。

  乔文治冷冷的吐出一句:"真难看。"

  陶遥的笑顿时僵在脸上,嘴角泄露了点无奈。没多说,替老板关上门,他自己走了出去。

  回家的路上,打上的车被下班晚高峰堵在那儿动弹不得。没几分锺路愣是比走路开的还慢。

  无奈的和司机师傅打个商量,干脆付了钱下车走回去。

  很久没有走过这条路了,虽然这儿是市中心,但以前的达蒙山庄离最近地铁站公车站都挺远的,不过住那儿的人多是开自家车,也不用着公共交通工具。这两年的新地铁开了心站点,倒是方便了不少,周围的一些酒吧边上也多了不少小店。

  最近这边上新开了一家蛋糕店,陶遥想想,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

  店员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见有人进来,热情的招呼起来。

  "先生,需要什麽吗?"

  陶遥向她点头,说:"我自己看看。"说着,尽自走到柜台前。

  "小姐,请给我这个蛋糕。"陶遥指着柜台最下方那个6寸的蛋糕说。

  小姑娘立刻笑着说:"好的,马上替您包起来。"边包着,边偷偷打量眼前这个穿名牌的漂亮男人,小姑娘八卦起来:"先生您是买给女朋友吗?这款草莓芝士最适合情人间的享受了。"

  陶遥淡笑不语,付了钱就拎着蛋糕出门了。

  女朋友?

  忍不住苦笑了下,从来都没知道过和女朋友一起吃蛋糕的滋味。

  回到自己那个空空如也的家里,随便找了个地方把蛋糕放下,换下了身上的工作服,从衣柜中最里层小心翼翼的拿出两套睡衣,一套大些,一套小些。

  先洗了个澡,然後把两件睡衣都穿在身上。

  回到房间里,在蛋糕前坐下,拆开了那个蛋糕,清香的草莓混合着芝士的浓郁,是甜美的让人想落泪的美味。

  陶遥切出两小块,分别放在两个碟子上,一碟放在自己面前,一碟放在对面。

  "吃吧。"不知道是对自己说还是对别人说的话。

  突然,房间里响起一阵铃声。

  陶遥楞了下,才想起是自己的手机。一直以来都只开震动,一定是在乔文治家的时候,被对方换成铃声的。

  不悦的皱起眉,放下手里的蛋糕,站起来拿过手机。

  不用看也知道,是乔文治的电话。

  本不想理了,但想想算了,就在快要转无人接听的时候还是接了起来。

  "老板,我才刚回来,您又要召见了?!"略带不耐烦的话却还是用讨好的口气说出来,陶遥心里憋着火。

  "我什麽时候让你回去了?"那边的人也隐隐有发作的样子。

  "……"陶遥心里无奈的叹口气,嘴上说:"老板,今天能不能让我休息一天。"

  "让你来就来,费话这麽多!"那边的口气更不好了。

  陶遥憋着的火一下子窜了上来,不敢明当明的吵也有你耐我何的气势:"老板,就今天一个晚上我过不去了,明天你想什麽时候就什麽时候,我随叫随到。"

  "哼!"对方听了,只是冷笑一声,就挂了电话。

  陶遥知道那个人现在一定已经怒极了,明天他一定不会让自己好过。想到自己的身体还不知道能不能撑过他游戏,陶遥背上一阵冷意。

  不过一切都等到明天再说吧,想着,又端起碟子,开始一口口的吃着蛋糕。

  陶遥以前一直把最喜欢的草莓留到最後再吃,但後来渐渐明白,草莓如果不和芝士一起吃,就没味了,吃样搭样,才好吃。就像一个人,没有了身边的影子,就只是孤身只影,看上去可怜的很,可怜到然个人恨的地步。

  陶遥吃的很慢,一勺一勺的咬住嘴里的钢叉,细腻绵软的芝士配合着草莓的可口在底层的饼干上一起放入口中,每一口都贪婪的像一只饕餮一样,吃干抹净才肯罢休。

  陶遥觉得这草莓有点儿酸,鼻子眼睛都被酸着了。

  用手抹抹眼角,知道有点湿了,气愤的拿起一旁还没放好的工作服,使劲揉揉眼,完全不理那娇贵的布料被自己蹂躏的一塌糊涂。

  结果蛋糕也沾上了衣服,好好一件四位数的衬衫就这麽报废了。

  好一会儿,终於吃完了一块儿。正想拿起对面那块放着的蛋糕,突然觉得自己胃里已经难受起来,他知道自己不该吃这样甜腻的东西,可手还是伸过去,拿过那块蛋糕,真要往嘴里塞,就听见又快又急的敲门声。声音大的让人怀疑外面的人是不是下一秒就要破门而入了。

  无奈的放下蛋糕,站起来去开门。

  逃之夭夭(十九)

  外面站着的人是刚刚才通过电话的那位金主。

  乔文治一脸怒意,敲门的手都还没放下。

  不等陶遥把门完全打开,他一把推开门,扯住陶遥的胳膊,顺手甩上门就走了进去。

  一眼就看尽的屋子小的可怜,里面的没多少陈设的简陋更是让人诧异。

  拉过陶遥狠狠的甩向那张可怜的小床,乔文治手一扬就想给他两巴掌。

  意外却发现从来没有阻力的双手竟然被档住了。

  陶遥居然敢反抗,脑袋中反映过来的乔文治怒极反笑:"你这条狗也知道要反抗了?!我还以为你只会被人草,没别的本事了!"

  挡回来的手反扣住陶遥的下巴。

  只是呆楞了下,陶遥马上暗骂自己今天的失常反映。

  "今天放过我吧老板。好歹我也重伤在身,您要买也不能一下就玩完了,要不可不就亏了。"

  "你倒是会替我打算。"乔文治挑眉,冷冷的说:"钱我有的事,不怕在你这儿亏了。"

  身後是自己的床铺,床边还有没吃完的蛋糕,嘴里还留着刚才吃下的蛋糕的余香。

  陶遥看了看蛋糕,重新摆回笑脸:"老板……"

  "恩?"嘲讽似的笑了笑身下不再有抵抗的陶遥,乔文治扫了一眼边上的蛋糕:"哟!过生日呢!"

  身下的人手微微抽搐了一下。

  "哪里。"不想让乔文治在看蛋糕,陶遥忙道:"老板,在我这儿玩实在没意思,不如回你那儿。"

  "我那儿?"乔文治翻过陶遥的脸,凑上前上下扫视,暧昧温热的气息撒在陶遥脸上,他低沈的嗓音一字一句说着:"我还以为你小子不接电话是指望我亲自来临幸你'这儿'呢!"

  "……"果然是为刚才电话发火的。陶遥想,下颚那儿一定已经被他的手劲弄红了。

  "怎麽?老板我不惜屈尊降贵光临你的寒舍,你倒要赶我走了。"说着,手上的力道又加了几分。

  陶遥顿觉喘气都难受起来,忙艰难的维持微笑,伸手环上乔文治的脖子。

  见陶遥识相,乔文治倒也不为难了。松了松手上的力气,却摸上了陶遥的脸颊。

  陶遥主动凑上前替乔文治解开衬衣扣子。

  乔文治看了,冷笑说:"今天这麽猴急?!不会是想早点完事吧。"

  衬衣上的手顿了顿。

  那人方才低下的头又抬起来,笑着说:"老板说哪儿的话,完不完事全看您高不高兴,我们哪儿能做主。"

  "听这话怎麽感觉那个别扭呢。"乔文治没有深追究下去,皱着眉看看那张小床,"瞧你这儿可怜的样子,人家还以为我多抠门呢。给你的钱你屯着进棺材?"

  "我这人花钱没个数,有钱就爱请客摆阔,就是这麽折腾完了家业,所以才要找您做我衣食父母呀。"狗腿子般的声音从低头解乔文治皮带的人嘴里出来,听的乔文治莫名心里又窜起来火。

  "那蛋糕是干嘛呢?"话题又绕回来。

  陶遥脱衣服的手一缓,身上的睡衣脱了一半,他环上乔文治的脖子:"老板,你今天特别想说话?"双手溜向脖子,後背。手指轻点沿着脊梁骨一路下滑,到了腰际顺势滑向那个已经有了动静的部位,正想低头含住,却被对方栏住。

  "我还不想做。"面无表情的说着:"今天让你过去本来也没想做,我还真怕把你做死了让我亏了那些钱。"

  陶遥呆了下,看了一眼乔文治的下身,无措的看着乔文治,脱口而出:"可你起来了,怎麽办。"

  乔文治倒是像被他的样子逗乐了,嘴上没笑,眼里的凌厉到是少了几分。

  "笑起来难看的要死,傻起来倒还挺顺眼的。"

  说完,就见陶遥眼里闪过一丝痛楚。但很快,又恢复到了一直以来的狗腿样。

  "老板,原来你喜欢傻二愣子的调调啊,早说啊,我最擅长装傻了。"说着,还真摆出一副天真无邪的傻样,口里痴呆般的叫着:"老,老老,老……板,板板!"

  大手甩开那张嘴脸,乔文治走下床,没回头看床上变得恍然若失的陶遥。伸手拿起那块还没吃的蛋糕,状似不经意的问:"你在家都穿两件睡衣?"

  陶遥这才反映过来自己还穿着那两件衣服,刚才脱的时候因为想着转移乔文治注意力,都忘记了。

  "老板,你等等,我换件像样的。"说完,想溜进浴室。

  "不用了。"

  "老板……"

  "我说不用了。"乔文治转过来看看他,继续说:"这蛋糕不错,一起吃。"

  没有询问的口气,只是乔文治一直以来的态度。不等陶遥同意,他就拿起方才的陶遥吃过的钢叉吃起来。

  "你喜欢这个味儿?"

  "……还好,以前挺喜欢的。"

  "现在不喜欢了?"

  "也喜欢。"

  "我喜欢。"

  "……"

  有一瞬间陶遥以为自己听到了错觉,仿佛那个对自己在说喜欢。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喜欢你……"

  "桃子……"

  "喜欢你,陶遥……"

  那个人说过喜欢的,说过的。

  但自己没有回答他,一直没说过。

  喜欢不喜欢,现在都不重要了,因为喜欢也不能回到从前,喜欢也不能重新开始。

  一盘蛋糕递到他面前,递过来的手的主人明明就是那麽清楚的在自己不远的地方,为什麽觉得他看起来已经遥远到模糊的地步。

  那张脸上有着他所不熟悉的冰冷易怒,还有他从未见过的嘲讽蔑视。

  这些可怕的神色,都是对着自己,只要光想到就可以让他瑟瑟发抖。

  所以他不想了,就当作他不是那个人,自己不是自己。

  我们都是一个空壳,摇摇晃晃在冰冷的空气中游荡。

  因为不想得到属於灵魂的记忆,所以放逐自己空虚,放逐自己孤独,放逐自己沈寂,放逐自己默默流泪……

  多麽喜悦的尝试。

  那个人成功了,自己却失败了。

  不用看见他的身影,只要想到他的名字,心头隐隐作痛的感觉就徘徊不去。

  你成功忘记了,我成功记住了。

  "你耳朵聋了吗?"

  乔文治带着怒意的冰冷声音响起,这才反映过来的陶遥转过头看看他,一阵迷惑。

  "叫了这麽多声都没听见你的耳朵有什麽用。"陶遥呆楞的样子让乔文治的怒火平息了些,只是狠狠的说:"在我面前竟然敢走神,有你的!"

  咬上陶遥的唇,反复在啃噬着。口腔中还有残留着方才蛋糕的香味,被啃的破了皮的嘴唇泛出几缕血丝,混合着血腥的蛋糕,让乔文治兴奋起来。

  陶遥没抵抗嘴唇上的刺痛,他知道此时的抵抗完全是多余的。身上的人一旦有了血腥的冲动,一定不会放过自己,只有主动示好满足了他才能早点结束。

  探出自己舌头绕上他的,轻舔他的上颚。眼睛微眯,仰起点头,神色迷醉又享受。

  果然,乔文治眼神深了几分。

  可下一个瞬间,他就推开了陶遥。

  陶遥惊讶,这是今天乔文治第二次推开他。

  没有看陶遥的惊讶,乔文治推开他,站了起来。

  "今天谁生日?"乔文治问。

  "……没人生日。"陶遥看了眼他,转过头说。

  乔文治指着蛋糕:"那你买这儿?"

  "想吃就买了。"

  "你想吃蛋糕的日子刚好赶上我生日了,还真巧。"乔文治不语,半响冷嘲热讽的说着:"你马屁功夫不错啊。"

  陶遥听了,谄笑说:"老板,你今天很反常啊,居然主动和我说了这麽多话,您该不是了解到我的好,终於被我感动了吧。"

  乔文治看着他,深沈的眸子里说不清是什麽,嘴角还带着一丝嗤笑。看得陶遥心里楞是虚的很。

  一会儿之後,乔文治放下蛋糕,说:"想让你去我那儿,现在反倒我特地跑来。算了,今天心情好不和你计较了。"

  说完,整整身上的衣服,大摇大摆的走出了陶遥的家。

  关上门前的一刻,他无意识的自言自语说道:"我总觉得很熟悉。"

  这句话不轻不响刚好让陶遥听到,陶遥手一抖,刚拿起来的蛋糕一下摔在地上,轻易涌上来的刺痛感扎的心好疼……

  逃之夭夭(二十)

  天气好的时候,陶遥喜欢在家里睡觉。

  心里冷笑一下,真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以前总觉得睡觉是浪费时间,现在觉得最大的幸福就是能在家睡上安稳觉。

  但睡好觉不是那麽容易的一件事,特别是对陶遥来说。

  比如现在,他的老板让他随叫随到,於是,陶遥从自己留恋的床上爬起来,混混沌沌刷牙洗脸,然後出了门。

  走到楼下,发现今天太阳特别好,好的连老板的心情也好的不得了,居然亲自来接他。楼下的车子看来已经停了有一段时间了,估计是刚才打电话的时候就在了。

  难怪附近热闹起来了。加长"棺材车",路人自然要多看几眼。

  若无其事的上了车,坐在自己金主身边倒也没有了平日里的习惯流程。

  "老板,从来都是晚上叫我,怎麽今天大白天有了性质。"痞的溜油的口气。

  身边的人只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自讨没趣的陶遥干脆也沈默是金。

  前面开车的司机换了个人,不是一直以来的那位沈默老实的中年男人,而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精明男人。这个人陶遥只见过一次,那是乔文治找上於兴包下自己的时候。陶遥不太记得人名,只知道那个人是乔文治的助手。

  车子一直在市区内开着,虽然不是周末,可路上的人和车也不见得少,时不时有红灯堵车。行了快半个锺头才到繁华的商业中心,车子在一幢三层高的楼前停下。

  "方游,你在这儿等,我带他进去。"

  甩下一句话,乔文治带着陶遥下车,走进那幢楼。

  普通的门面,老旧的墙壁,沈闷的水泥地。

  从走进这幢楼陶遥就在感叹,在这个地价好比黄金的商业中心里的这幢破陋的楼房和周围具有现代设计的高楼相比,真是格格不入。

  "老板,你现在怎麽兴起这个调了。"

  乔文治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让你来干嘛。"

  陶遥在心里不屑的想,你找我除了那件事也就还是那件事。

  没听到陶遥的回嘴,乔文治也不在乎,继续说:"今天找你来让你帮个忙。"

  "帮忙?!"陶遥以为自己听错了,乔公子请自己帮忙?

  "我有点私事一直没解决,我觉得你可以帮我。"乔文治皱着眉,看来他那个'私事'是挺麻烦的。

  "什麽忙?"陶遥觉得自己应该要小心别被卖了。

  "这儿其实是一家心理诊疗所。"乔文治带陶遥走上楼梯,他走在前面,没有看到後面的人因为他的话脸色微变,继续说:"我想让你帮我一起进行心理治疗。"

  "心理治疗?"陶遥顿了下脚步,拉住乔文治的手,神色紧张的问:"你怎麽了?为什麽要做心里治疗?"

  乔文治回头看了看一脸关切的陶遥,凝视他一阵,发现对方完全忘了平素的面具,他顿时觉得心情大好,举起被陶遥拉着的手,笑了笑,好整以暇的说:"这麽担心?关心我吗。我会以为你爱上我了。"

  陶遥忙松开手,一脸尴尬的别过头,一会儿,他又转过来,脸上已经带上了假笑:"你是我老板,我自然要爱你,爱你爱到死呢。"

  乔文治也不甚在意他敷衍的样子,兴致勃勃的继续刚才的话题:"这麽爱我,关心我得什麽病?"

  "那是那是,老板您的身体可是我的一切啊,你要是有什麽三长两短,我可不就没法活了麽?"陶遥打起太极。

  别有深意的笑着看了陶遥一会儿,乔文治说:"放心,你老板我身体好的很。"

  "那你怎麽了?"

  "哼,我可是个喜欢血腥暴力的变态狂,你不是深有体会吗?来看心里医生有什麽奇怪。"

  "……"

  陶遥没说话了,他知道乔文治在揶揄他。

  过了会儿,爬过长长的楼梯,到了三楼。面前是一条又暗又深的长廊,即使白天大太阳,也打不进这样四面是墙的走廊。

  乔文治带着陶遥在一扇旧木门前停下。陶遥看着他抬起手,准备要敲门,却顿了顿,手停在门前。

  "我出过车祸,痊愈後经常头痛,做过催眠治疗,後来头不痛了,但我总觉得自己少了什麽。"淡淡的说着,"但每次去想,头就又开始痛了。直到你……"

  乔文治没说下去。因为陶遥拉住他正要敲门的手。

  转过头,发现陶遥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拽住他的手臂的手紧张的很。

  "老板,我突然想起有点事要先走了,这事改天再说吧。"

  说完,不等乔文治回答,就急忙松开了他的手,头也不回转身跑下了楼梯。

  留下乔文治一人站在原地冷眼看着空无一人的楼梯。

  陶遥用最快的速度跑着,他已经很就没有这样激烈起伏的运动了,大口的喘气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发出来的。脑海里一片空白,眼前的事物恍惚摇晃。再也看不清自己是不是在人流涌动的马路上,唯一知晓的就是不能停在那里,不能让乔文治找到,不能陪他做心理治疗。

  心猛然间一阵剧痛,喉口微甜,脚下一个踉跄,趴倒在地。

  陶遥知道,此刻倒在地上的自己一定难堪的很。

  可他没有站起来。

  周围有些人已经开始指指点点。陶遥却没心情顾及。

  头埋在手臂里,脸就贴在冰冷的人行道上,身子一抖一抖。

  一会儿,一阵刹车声尖锐的响起。

  开门声……

  关门声……

  脚步声……

  越过围观的人群,一双手翻过陶遥的身子,把他横抱起来。

  没有去看那双手的主人,只是埋首在他胸前,任由他把自己抱进车内。

  很久以前陶遥就知道,世上有很多事永远不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所以当学校的校长亲自请他到办公室聊天的时候,陶遥就知道,麻烦会接踵而至。

  谈话内容很简单,无非就是同性恋的事学校领导都知道了,如果不能处理好这件事,作为学校代表的校长就无颜面再见江东父老了。

  当然,这些客套的话校长说道最後的意思就是让陶遥自己主动承认错误,保证再也不发生"不正当"恋爱关系,并且写一封悔过书。

  这些话让陶遥心里觉得难受,在校长室也没多说。闷着头就回来了。

  直到下午上完课,陶遥看还有些早,自己回家了。

  乔文治到了晚上挺晚才回到家。

  走进来放下身上的东西,就到厨房里找到那个身影,从後面一把抱住。吓了陶遥一跳。自从上次外公来过这个家後,乔文治怕他有什麽行动,每天都问陶遥在学校的情况,有时候还会找陶娇确认陶遥的情况。

  今天也习惯性的问陶遥:"今天没事吧?"

  陶遥不想把今天的事告诉乔文治,淡淡应了一声,又撤开话题:"你呢?今天怎麽这麽晚。"

  乔文治在陶遥脸颊上亲了一口,对方瞪了他一眼。

  "今天公司有点事。"无意多说,乔文治的手不规矩的在陶遥的腰际摩擦着。

  "干嘛!我在做饭。"厨房里阵阵香味。

  "好吧。一会儿你要补偿我。"乔文治笑着松了手,还不忘记在陶遥腰上捏了一下。

  自从那天做过之後,乔文治和陶遥间唯一保持的距离也没了。乔文治每次也不用顾忌的挑逗陶遥的身体,虽然知道陶遥不太能承受,所以真正做到最後的次数不算频繁,但每次的难以控制的激烈程度也都让陶遥叫苦。

  不过幸好,只要乔文治还算体贴,不会强行求欢,陶遥偶尔推开他,他也就忍下来了。

  陶遥想到那天乔文治的外公来过後,还不知道会有什麽动作,心下有一阵担心,皱起了眉,在心里叹口气。转过头看看已经在坐在桌前等着吃饭的乔文治,他有定了定心神,让自己不去想那些事。陶遥对自己说:"无论发生什麽都不会离开蚊子的。"

  逃之夭夭(二十一)

  校长找过自己的事,陶遥没让陶娇知道。

  他听了校长的话写了悔过书。那天去交的时候,校长笑呵呵的连说好。只随便敷衍了两句就让他回去了。

  本来以为事情也就这样了,但没过几天,陶遥又被请去 "谈话"。

  这次校长脸上笑的不若前两次那麽自然,神情也有些凝重。开口说了半天的话,陶遥楞是没明白重点在哪儿。

  "陶遥啊,上次你的悔过书我看了,不错。"

  "……"

  "态度诚恳,确实有悔过的心态。"

  "……"

  "本来想想对带这样态度诚恳的学生,我们也应该本着教育为主的心态,宽容一下……"

  "……"

  "但这事又那麽特殊,不怎麽好解决,学校多少要拿出实际行动来……"

  "……"

  "学校方面肯定会有措施,但也一定会尽量从宽处理,所以你也要多配合配合……"

  "……"

  校长说话的时候,时不时看看陶遥的神色,倒是挺紧张他的反映,说一句停一下,看他一眼。陶遥一直坐在会客椅上,没说话也没动,安静的听着校长说下去。

  "如果你声名在校期间断绝这种不良关系,那学校就从轻处理,给一个小处分就当完善了,处分嘛,不用担心,毕业前给销掉就成了。"说着,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下去:"但如果你不能保证不沾染这方面的话,学校没办法承受学生带来这样的名声,即使他再优秀。"

  听了这话,陶遥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心凉了大半截。

  从校长室出来的时候,陶遥觉得顶上难得的晴天太阳有点炫目,刺的眼睛生疼,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心里闷的喘不过气。他走到学校花园那儿的长凳上坐下来。

  他一直在那儿坐着,前边是一洼小池,後面是长廊蔓藤,陶遥就直盯着被自己不停摆动着的脚下边前後拨动的的草,愣愣的发呆。

  小时候也喜欢做这样的傻事儿,有心事时候,有烦恼的时候。只要在小区边上公园的秋千上坐一会儿,就会好的。

  陶遥在那儿坐了快有一个锺头,除了脚,身子动也没动过,头也没抬起来过,心里依旧难受的很,抬头看了看快暗下来的天色,无奈的撤出笑容,站了起来。

  回家吧,蚊子在家等着呢……

  乔文治晚上回到家,陶遥已经做好了饭在等他了。

  陶遥见他回来忙进厨房盛了饭出来。

  乔文治笑笑说他越来越像家庭主妇了,干脆以後别工作了,专心做专职妇男算了。

  陶遥脸上僵了一下,只笑了下,没说话。一下一下往嘴里趴饭,吃得没劲。

  乔文治看了问:"桃子,怎麽了。"

  陶遥说:"没事,就是今天肚子难受,没什麽胃口。"

  乔文治看陶遥果然脸色差的很,忙拉过他,心疼的说:"不舒服还这麽辛苦给我做饭,你还真是尽职的好老婆。"亲亲他的脸,拉他走上了楼:"好好休息下,看看有什麽药吃点。"

  陶遥不响,由着乔文治把他拉上卧室的床,替他盖上被子。又转身去翻药箱。

  一会儿,从楼下拿了温水让陶遥就药吃下。

  陶遥犹豫了下,自己没真病了,要是吃了反而生病怎麽是好。

  看了眼忧心的乔文治,陶遥还是抓过要吃了下去。

  俗话说的好,要不能乱吃话不能乱说。

  果然,半夜陶遥就腹痛如绞。

  挣扎难受的在床上翻来覆去,没一会儿就把睡在一旁的乔文治弄醒了。

  乔文治打开灯,见陶遥全身是汗,刘海都贴在额头上,身上穿着的睡衣也被汗给湿了。

  "桃子,你怎麽了,别吓我。"

  他忙抱起陶遥,遥了两下。

  陶遥眉头紧缩,全身痉挛,他咬牙,右手捂着肚子,艰难的喘气。

  乔文治急忙给他披上件衣服,冲出家门开车到医院急诊。

  在医院折腾了大半夜,终於缓了口气。

  "药物过敏。"

  医生白了一眼陶遥,"搞成这副样子才送来,还真是'及时',你也忒能忍了吧"。

  乔文治在一旁捏这陶遥的手,心中暗恨自己发现的晚。

  陶遥躺在病床上,另一手拍拍两人握着的手,投给乔文治一个安慰的眼神。

  医生一走,乔文治就抱住陶遥,闷闷的声音从陶遥耳边传来:"桃子,都是我不好,一定是我给你吃的药出了问题,我竟然都不知道你会对这药过敏。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陶遥说:"别瞎想,我自己都不知道对那药过敏,你又怎麽会知道。"

  乔文治坐直了身子,跟自己赌气般转过头,陶遥在他转过去的瞬间看到他眼眶红红的。

  无奈的看看自己身边的吊瓶,陶遥心里叹口气,眼眶也红了起来。

  陶遥知道自己不会离开的身边这个人的,就像这个人也不会愿意自己离开一样。

  因为这场病,乔文治替陶遥请了好几天的假,让他在家好好好休息。

  往常听到乔文治替他请假,陶遥就会反对,这次倒也没怎麽抗议,还说想多休息几天。

  乔文治乐得看他养在自家里休息,一面说这样安心。

  陶遥笑笑,不说话了。

  就这麽过了十多天,陶遥一直待在家里,也没去学校。陶遥不急乔文治就更不急了。

  但陶娇急了。

  来看了哥哥两次,埋怨着陶遥居然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陶遥无奈看妹妹管家婆似的唠叨着,注意这注意那,这能吃那别吃的。心里感慨着:"小乔也有这样当主妇的一天啊。"自己的妹妹总会在将来嫁出去成为某个男人的主妇啊

  因为怕陶娇担心,陶遥有过了几天後,开始回学校上课去了。

  但和以前不同的是,陶遥回家都很早。往常这个时候一般都是乔文治开车去学校接陶遥,最近只要乔文治回家,陶遥都在家里了。

  陶娇觉得奇怪,自己的哥哥最近待在学校的时间少了很多,而且还常常拿一堆招聘信息在图书馆蹲上一天,好像全天都没课似的。陶娇问:"哥,你急着找工作吗?"

  陶遥没抬头,还是在那些招聘的纸上勾勾划划,不在意的说:"恩,我想找份工作。"

  "其实现在我有自己做点兼职,妈那边负担也没了,你不必这麽急着赚钱,况且还有乔哥哥在呢,他那麽有钱,你还这麽急着操劳自己干嘛。"陶娇皱起眉。

  陶遥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继续翻看那些招聘资料。

  逃之夭夭(二十二)

  那天,陶娇想去找陶遥那点东西,就跑到他们上课的教室那边找他。趁下课走到门口观望了半天,却没发现自己哥哥身影。

  这时倒碰上上次在食堂遇到过的那个王谦。

  王谦看到他,打量了两眼就打了个招呼:"你不是陶遥的妹妹吗。"

  陶娇冲他点点头,问:"我来找我哥,你有看到他吗?"

  王谦神色古怪的看看她问:"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麽?"陶娇不明白。

  王谦一听,神色紧张了一阵,拉过陶娇到教室外的走廊边,轻声说:"陶遥已经很久没来了。上次他在校门口被发现和男的接吻的事学校知道了。上面处理的挺过分的,那张公告还贴在公告栏上呢。"

  陶娇听了这话,一下子紧张起来:"什麽样的处分?"

  王谦耸耸肩,说:"你还是自己去看吧。"

  一直到看到学校的公告栏上贴出的那张不起眼的A4纸公告,陶娇才明白为什麽哥哥这麽急着找工作了。

  贴满通知公告的公告栏上,左下角那麽不起眼的贴着一张退学通知,而通知的主角就是陶遥。

  急冲冲的打电话给自己的哥哥,很快就被接通。

  "哥!退学是怎麽回事!"

  "……"那边的人沈默着不响。

  "怎麽能因为这种理由就退学了!"陶娇气愤的声音有点发抖。

  良久,电话那头传来陶遥的声音"……小乔这事就这样了,别气了。"

  "跟男的好和跟女的好关学校什麽事,凭什麽因为这个就让你退学,你考上这学校多不容易!"妹妹的声音带着心疼的哭腔。女孩子总是特备容易落泪。陶遥心里长叹口气。

  "小乔,这是学校的决定,我们没办法。"

  陶娇不语,她不想自己的哥哥受这样的委屈。

  "小乔,这事千万别告诉妈,她年纪大了,心里承受不起。"

  挂下电话前,陶遥千叮万嘱一定让陶娇对妈保密。

  "对了,这事还是别然蚊子知道,他最近也有烦心事。"

  陶娇嘴上应声,心里自己盘算着。

  第二天,陶遥干脆待在家里,也没再去学校了。

  乔文治一早就走了,陶遥借口说上午没课,就待在家休息,下午再去学校。

  到了下午,陶遥本想去家教,刚出门手机就响了。

  陌生来电,是B市的区号。

  陶遥心里纳闷,知道自己手机号码的只有A市蚊子,妹妹,剩下就是在B市的妈,这不认识的号码是谁的?

  接起电话来,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请问是陶遥吗?"

  "恩,是的。"

  "我们是B市XX医院,杨慧娟是你母亲吗?"

  "是的。"医院?陶遥心里泛起不好的预感。

  "你母亲现在在我们医院,你能替他过来补交下费用吗?"

  陶遥听了忙问:"我母亲怎麽了,她得什麽病了?"

  对方沈默了几秒,说:"你还是自己过来再说吧,我们这儿电话也说不清楚。"

  挂下电话,陶遥奔回屋里找到自己的存折,心急如焚的冲去附近的银行。取了钱马上打了车到火车站买最快到B市的火车。

  坐在火车上,他才想起打电话给妹妹知会一声。

  电话通了,却一直没人接。陶遥心里奇怪,紧张的心情又多了几分担忧。也就发了消息把事情说了一下。

  急急忙忙的赶到医院交了钱,好不容易问道了妈的病房。进去一看吓了一跳。

  妈昏迷在病床上,居然还要用氧气管。

  一旁的医生见陶遥进来,心知是家属,把他拉到外面。

  "医生,我妈怎麽了?"陶遥拽着医生的袖子忙问。

  "你是他儿子?"白大褂的医生扶了扶自己的眼镜,不答反问。

  "是的。"

  医生看了看满脸不安的陶遥,开口说:"请你有点心理准备,杨慧娟得的,是血癌。"

  "……"陶遥抓着医生的手一松,顿觉眼前一片混沌,"什麽?医生你再说一遍。"

  "你母亲得的是血癌。"

  陶遥脸色唰一下白了,医生後来说了什麽,他没挺清楚,他知道,母亲得了绝症!那是癌症!

  他想抬起脚迈进病房,看看被病痛折磨着的母亲,但却脚下发软无力,他靠着白色墙,全身颤抖的坐了下来。

  陶遥不敢到里面去看母亲,他发现自己心里在害怕,他怕看到母亲的痛,他怕看到母亲的虚弱,他怕看到奄奄一息的母亲。

  慌乱中,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胡乱的按下一个号码。

  "嘟──嘟──嘟──……"电话那头的声音一直是长音,没人接起。

  嘴里发嘛,牙齿咬住下唇,一会儿就尝到了血腥味。蹲坐在医院走廊上的陶遥没力气站起来,他瑟瑟发抖的身体莫名的感到越来越冷,眼角湿了,颓败的低着头。

  一会儿,感到手机震动了。

  慌张的拿出手机的手错乱的很,差点没把手机又扔了出去。

  看也没看,直接接了起来:"蚊子!"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那个人的声音,而是妹妹焦急的声音:"哥,妈怎麽了?!"

  陶遥闭上眼睛,让自己平静点,攥紧手心,稳下呼吸慢慢说:"小乔,你先别急。我已经在B市了,妈住院了。"

  "妈身体怎麽了?"

  "……"陶遥不知该如何告诉妹妹。

  那边的陶娇听到哥哥沈默,知道这次妈的病一定不简单。

  "哥,告诉吧,妈得了什麽病。"陶娇的声音已经冷静下来,但做哥哥的知道妹妹心里紧张的很。

  "妈得了血癌……"

  "……"

  逃之夭夭(二十三)

  陶遥说这话的时候,脑子已经一片空白,甚是都不太明白自己怎麽能做到平静的告诉妹妹。

  小乔一定比自己无措。她会不会立刻赶回B市。她会不会伤心的大哭一场。

  脑袋里胡思乱想着很多。一会儿又想到了乔文治。

  小乔会不会告诉他。他在哪儿,为什麽没接电话,为什麽自己完全不知道他在哪儿,为什麽……

  眼前闪过许多场景,他看到妈虚弱躺在床上,身上插了不少的管子,呼吸不能自给而要依赖仪器,她就一直躺着,一动不动,没有心跳,血压,脉搏的数据就无法相信她还活着。那个一直给予自己和妹妹最多理解的母亲。渐渐的,她的脸和另一张脸重合起来,那是一个男人的──父亲的脸。

  也是医院的病床,也是苍白的颜色,也是迷离的混沌。

  父亲的瘦弱不堪的身体在床上岌岌可危的坐躺着,明显无力的身子遗留下的只有病痛的知觉,他那痛苦的眼神,充满了不甘和不舍,同时,也无奈而绝望。

  他的声音不再是从前的洪亮,吃力沙哑的说上一言半语就需要停顿一会儿休息着喘口气。

  陶遥知道父亲在挣扎,他挣扎着从病痛中找到最後一丝尊严。

  但父亲失败了。

  他无法坚强的面对病魔,也无法承受起病痛带来的身心打击,他渴望的生机在一点点的流失,他珍惜的家人在眼前一点点模糊,他拥有的家庭在一点点的破碎。

  父亲自杀了。

  鲜红的血液从脑袋那儿流出来,混合着其他的混沌物,面目全非的脸已经看不起他原来想相貌,身体就如同肉泥一般毫无声息。

  从那样的高的楼上跳下来,像是演电影一样精彩绝伦的纵身,却不会像主角那样的好运气。

  跳下来,就没有生机。

  父亲想要解脱,也许这样,他真能解脱。

  他像鸟儿一样的自由自在,他可以拜托病魔,他可以在天空!翔了。

  陶遥记得倒是自己看到父亲的样子,他忍不住胃里的翻涌趴倒在一旁。

  只是柔弱的母亲,两眼无神的闪烁着点点黑影,一步步走近那一团血水中。

  母亲的泪含在眼里,她只是走过去望着血肉模糊的父亲很久很久,一直到天黑了,父亲的尸体被处理了,母亲还是站在那个位置。

  妹妹和自己走到母亲身边,也只是静静的站着。

  失去父亲的家庭,就这样站着,回味着父亲最後剩下的声息。

  地上那摊还未洗净的血迹,是父亲在这个世界上最後留下的痕迹。

  现如今,母亲也会步入同样的绝望吗?

  一步步走入那个黑色的深渊中不可自拔的陷入和父亲同样的轮回中。

  母亲的微笑依旧能够清晰的在脑海里浮现,人影晃晃,却仍旧明了。

  只是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了。陶遥站在原地,想要拉住那个身影,却怎麽也动弹不了。

  他想大声叫喊,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只能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母亲一点点离开。

  他突然很想乔文治。想到他温柔的笑容,想到他不经意的调笑,想到他厚实的胸膛,想到他温暖的怀抱。

  乔文治在哪儿?

  在哪儿……

  陶遥看不见他。周围只有母亲渐行渐远的身影,除此之外,都是一片漆黑。

  眼前越来越暗了,暗的心都痛了。

  陶遥不想看了不想看了。不想看着母亲离开。

  於是,他睁开眼。

  还是在医院的走廊上。

  黄昏阴暗下来的走廊上已经开启了凄凉的白色的节能灯。

  陶遥迷蒙的双眼扫视着周围。

  走廊上来往的护士也逐渐少了,医生们也都要下班了。

  陶遥站起来,舒缓一下已经麻痹的双腿,走进病房。

  母亲就躺在那儿。

  很安静,大约是睡着了。

  母亲向来就是一个安静的人,她喜欢安静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她喜欢安静的牵父亲的手,她喜欢安静的给全家做饭。

  可她也喜欢热闹,她喜欢看儿女热闹的围在她身边,她喜欢听父亲热闹的说话,她喜欢全家热闹的看电视。

  陶遥的手摸上母亲的脸,粗糙的触感和几年前相差很多。那是父亲的死带给母亲的苍老。

  "哢嚓。"病房的门被打开了。

  陶娇跌跌撞撞跑进来,眼里含着泪光。看到躺在病床上的人,陶娇再也没忍住,哭了出来。

  陶遥走过去,扶住妹妹。他拍拍的妹妹的背。

  "小乔,别哭了。妈还活着,未必医不好。"嘴上这样安慰着,陶遥不知道这样的话是给小乔安慰还给自己安慰。

  "对,可以骨髓移植!"陶娇的眼里闪过一丝光芒。她抬头用含泪的双眼看看哥哥,抓住哥哥的手说,"对!还不能绝望,老天不会让我们这麽惨的,妈一定没事!"

  陶遥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点点头。

  "对了,哥,我想把这事告诉了乔哥哥,本来想让他也过来的,但他好像被什麽事给绊住了,走不开,没接电话。"红着眼的妹妹说着。

  陶遥拍拍她肩膀,说:"没事。"

  兄妹俩回家里住了一晚,第二天再赶去医院。

  走到病房门口被医生叫住了,说是有话要说。

  陶遥本想去,却被妹妹一把拉住,说是要一起去。

  叹口气,由着妹妹一起。

  "你们兄妹两还有别的亲戚吗?"坐在办公室的,医生看着陶遥兄妹。

  "没,我爸前几年刚过世,那边的亲戚都疏远了,我妈这边是独生女,外公外婆都过世了,没亲戚了。"陶遥答道。

  医生听了,沈默了一会儿,问:"那你母亲的治疗费用都要靠你们来出?"

  "是的。"

  "现在你母亲的情况,最好做骨髓移植,但如果要采取骨髓移植的话,首先要在你们两中选一个,问题是就算找到可用的,前後费用可能需要50万左右,你们能负担起吗?"

  兄妹两没说话。他们知道医生担心的是什麽。

  "你们都还是在念书吧。"口气不是疑问,"都还是学生的样子,怎麽负的了?"说着医生站起来,"你们回去想想办法吧。"

  逃之夭夭(二十四)

  回到病房里,兄妹俩看到母亲已经醒过来了。

  朝他们笑了笑,平静的很。

  母亲的眼里没有陶遥预料中的那种绝望,目光温润如水。母亲应该在很早以前就清楚自己的情况了,但她似乎一点没有在意自己的病。

  "你们来了。"吃力的说着话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口气中却含着一丝喜悦。

  母亲一个人在B市,很孤独。陶遥当时想。

  陶娇亮眼一酸,红唇瘪瘪,忍不住掉了泪。

  "妈……"

  母亲招招手示意她走过去,陶娇走了过去。母亲摸摸了她的脸,说:"傻孩子,哭什麽呢,我还没死呢。"

  不说也罢,说了陶娇哭的更厉害了,"说什麽呢,什麽死不死,你才不会死,妈你一定活的好好的,活一百岁一千岁。"

  母亲笑了出来,说:"傻呢,活一百岁的有几个,哪有人活一千岁呢。"

  陶遥在旁看着心酸的很。

  "妈……"

  母亲转过头来看着陶遥,叹口气说:"你们呀,我还没死就哭的稀里哗啦了,给你们这一哭,我不死都要早死了。"

  兄妹两人红着眼。

  半响,陶娇说:"妈你不会死的,做了骨髓移植你就不会死的。别多想。"

  母亲难得严肃的说着:"我的病,有没有的医了我清楚的很,你们安心读书,别为了医生说的乱七八糟的就去筹钱。该怎麽办我心里有数的。听见了吗?"

  两人倔强的不吭声,陶妈妈见了,终是放软口气转移话题:

  "还在上学怎麽就回来了。别是请了假。"

  陶妈妈看看陶遥,眨眨眼。

  "……"陶遥没说话。

  陶娇在一旁看到哥哥尴尬的样子,忙出来圆场,"哥他们系老师出去办讲座了,我请过假了。"

  陶妈妈听了放心下来。

  陶娇看了眼自己的哥哥满脸愧色的样子,床下的一只手抓住哥哥的手,牢牢的握住。

  陶遥转过头看看妹妹。

  妹妹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有转过头头去朝母亲笑了笑。

  母亲也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那天晚上,陶遥躺在自家的床上想了很多。

  身为学生的自己确实没有什麽经济能力,至多就赚点家教费用,这两年在学校虽然说是不拿家里的钱,但学费好歹也是乔天行出的,生活上基本都是乔文治替他考虑的,陶遥自己打工的钱都存着了,可也不过就那麽点钱,要真是拿出50万是不可能的。那些亲戚自从上次爸死了以後都不愿意再见到他们家人,能躲多远就多远,连以前的那些欠着的钱都不用还似的。

  现在能帮自己的,也许只有蚊子了。陶遥闷闷的想。

  但乔文治最近生意上大约也是出了点问题。晚上回来都比平时要完,亲自出去应酬生意次数越来越多了,有的时候忙的顾不过来吃饭的情况也不在少数。虽然陶遥并不太了解乔文治公司的运作,但看到这样的情形,也能猜出他是遇到了麻烦了。如今,自己还要再向他求救,不知道又要给他增加多少的负担。

  可,母亲的病不能拖啊,越早治疗就越好。

  拿起手机,翻出那个号码,手指移到通话键上,只要轻轻一使力就可以拨过去了。

  陶遥没动,他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麽。

  咬咬牙,按下通话键。

  "嘟──嘟──……"长音重复着,却一直没人来接起。

  就在陶遥以为没人接的时候,电话突然就通了。

  "蚊子。"脱口而出的两个字,陶遥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一丝急切。

  电话那头沈默了一会儿。

  陶遥听出点不对劲,又问了声:"蚊子?"

  对方终於出了声。

  "少爷已经睡下了,你有事明天一早打来吧。"

  少爷?!

  陶遥心里起了个突。一阵不祥的预感泛了上来,脑海里冒出了一个老人的身影。

  第二天早上,陶遥一早就起来打了一通电话给乔文治的手机。

  果然,接电话的并不是乔文治。

  "少爷不在,你改天打来吧。"

  得到这样的回答,陶遥知道乔文治一定发生了什麽。

  陶遥急忙找了妹妹。

  "小乔,本来妈那50万我想先向蚊子借,但现在他那儿可能出了点事。我想先回躺A市,你在这儿照顾好妈。"

  陶娇拉着哥哥的手说:"哥你别太担心了,乔哥哥很厉害,什麽事都应负的了。"

  陶遥摇摇头,不说话。

  逃之夭夭(二十五)

  回到A市,陶遥直奔自己和乔文治的家。

  才一开门,陶遥就觉得不对劲。首先就发现家里门口站着类似管家的人。里面来来回回还有很多佣人。

  这个家,乔文治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别人进入,连锺点工都是来了就走,不敢留下痕迹,上次他外公来了之後,乔文治不舒服了半天,让终点工好好打扫了一遍。

  但眼前的这些人,完全不像是来了就走的人。乔文治怎麽可能一下子就让外人登堂入室了。

  管家摸样的老妇人看了看他手里才开过门的钥匙,说:"是陶先生麽?老爷在书房等您。"

  陶遥的脑袋嗡的一声响,他知道老爷一定是只乔文治的外公了。乔天行还没这本事制住乔文治。

  乔文治的外公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在自己最乱的时候来。说不定是早就算好的。

  陶遥默默的脱下鞋子,妇人面无表情的说:"陶先生,您手上的钥匙是这屋子的吧。"

  这话问的根本就没有疑问的意思。

  犹豫了一下,只能伸出手把钥匙递了过去。

  妇人接过钥匙不语,脸上仍然看不出情绪。

  跟着走进来。

  平时熟悉的家现在变成了别人的领地,自己倒成了外人。那些本该是外人的人却堂而皇之的带着自己这个
"客人"去见"主人"。想想确实也没什麽可怨的,自己本来就不是这儿的主人,有什麽资格抱怨呢。陶遥抽动着嘴角,讽刺的想到。

  进了书房,神色严谨的老人正坐在书桌前,手里翻着一本厚厚的书。

  第二次看见这位大人物,陶遥只觉得心里讽刺的很。

  是,上一次他走的时候就预感会有这样一天。只是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是这种时机和方式与他见面。

  老人依旧严谨正色的面色比起上一次更多了一份尘埃落定。

  直到刚才的妇人为他们关上书房的门,老人的视线都还在书上,没有抬眼看进来的陶遥。

  嘴里吐出一个字。

  "坐。"

  示意让陶遥做在对面。

  "听说你最近遇到点困难。"肯定的语气听的陶遥心里一抖。

  "……"没说话。陶遥只是看着他。

  "你妈病了吧。"

  "……"自己知道妈病了才几天。

  "你被学校退学了。"

  "……"学校的公告贴出还不到一周。

  "是吗?"

  "……"陶遥沈默了着。

  看着书的老人见自己的问话没有应声,终於抬头看了眼陶遥。

  "怎麽?不会说话?"

  陶遥抽动了嘴角,冷笑起来,说:"您都监视的一清二楚了,何必还问。"

  对面的老人皱起眉,显露出他的不悦。眼皮一翻,说:"你现在想要钱给你妈负那50万吧。"

  陶遥现在已经不奇怪对方知道自己需要的数额,咽下心口的一团火,说:"您想说什麽,请直接说吧。"

  老人听到这话,才满意的舒展了眉。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支票,递了过去。

  "这是一百万,我想说的上次见你的时候你就该明白了。"

  陶遥没有伸手去接那张支票。

  老人撇了他一眼,声音悠闲的说着:"这一百万对我来说,确实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数目,但对你来说却是救命的钱。做人脑子要放明白了,取什麽舍什麽都是你自己的定的,将来後悔可怨不着别人没给你机会选择。为了追求一些不实际的东西,忘记了自己该做的,可就得不偿失了,你自己的感情尊严什麽的,和你妈的命,选哪个,你心里掂量好了吗?"

  陶遥没动,隔了半响,他开口:"乔文治在哪儿?"

  老人的眉又皱了起来,口气不耐的说:"文治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你若还指望和他一起对抗我,我劝你灭了这念头,他的公司被我卡死了,那些客户不是卖我的面子也档不住我的压力,现在没人会和他做生意,没人会卖他面子,他一分钱都捞不着,你那50万就别想了。"

  陶遥听了,冷笑一声:"老爷子,你为了我和外孙算是闹成这样,值得吗?他是你外孙你也能这样逼他!"

  老人眼中闪过怒意,不耐眼睛逼视着陶遥:"我们祖孙之间的事轮不到你多嘴。你现在选好了,对谁都有好处。否则你那妹妹也危险的很,她还想为你出头去教育局闹,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哼!给他这麽一闹学校哪里容的下她。"说着,抬眼看了下脸色白了一层的陶遥,"看来这事你还不知道。"顿了顿,继续说:"你放心,这麽个小人情,你们那学校不会不给我个面子。"

  良久,陶遥都没有再说话,他沈默着,对面的老人也沈默着。

  终於,陶遥嘴角勾了勾笑了起来,他没看老人,只是看着他手里的支票,伸手拿起那张纸反复翻看,眼角有什麽湿了,可脸上却是带着一个讽刺笑容:"老爷子,你一定觉得我像个被人包着的MB吧。我的什麽都是你们家给的,我的学费,我妹妹的学费,我住的地方是乔文治的,用的东西是乔文治买的,连平时吃喝拉撒都用的是乔文治的。现在,连我母亲的病也是你给我的钱。其实我以前没在意过这些,我一直觉得自己和蚊子都是相互喜欢,没有道理去想这些生分的东西。可就在我麻痹自己的时候你出现了,你告诉我,感情什麽都不是,衡量一个人的只有金钱。是啊,我就真像MB一样被人养着,我这才看清了自己。可老爷子,到今天为止,我都该说自己像个MB,但我今天拿了这张支票,我就不是像了,那我可真就是个男妓了。你说的对,人活着脑子就该放清楚些,什麽该要,什麽该舍,都要明白。我现在明白了,什麽感情,都是屁,怎麽都抵不过钱,没了钱,就连命都没了,只有钱才是最实在的。今天您老给我上了一课,我终身受益,谢谢了!"

  说着,陶遥拿着支票头也不会走了出去。

  手里紧紧攥着那张支票,陶遥大步走在路上,眼泪就那麽自然的流了下来,一直以来的忍耐,似乎都没磨光了。

  知道周围的人在看着自己,但陶遥就没理会,抽泣着一边伸手抹掉脸上那些透明的水滴。

  "这算什麽?"

  拿钱卖感情?!

  陶遥想,这次和乔文治真的完了。

  不知道他听到自己拿了支票会怎麽样。平时对自己温柔体贴的人,其实骨子里也是个极端又自我的家夥,那个人知道自己背叛了他,会不会气的想杀了自己。

  陶遥苦笑,说不定还真会杀了自己。连自己都恨不得让他杀了自己。但是不行,自己不能这样想。母亲还在医院里等着这张"及时雨"的支票,自己不能倒下了,不能留下妹妹一个人支撑。

  晃晃眼前的支票。陶遥知道,不该去想别的了,母亲的病是现在唯一重要的事。

  逃之夭夭(二十六)

  有一些人认为,有希望才能有活下去的动力。这些人往往充满了向往。

  但陶遥不属於这一类人。

  他学会的,不是让自己在希望中一次次受伤,而是在绝望中无欲无求。

  教会陶遥的,是那年在医院发生的事。

  陶遥带着支票的希望,期盼着母亲的病得到治疗,他急忙回到医院的时候,却进病房。

  他看到妹妹站在母亲的病房门口,恍恍惚惚摇摇欲坠的身体靠在墙上。一直以来放着光芒的眼睛变得黯淡灰沈。他走向妹妹,才看到她的身体在瑟瑟发抖,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无限的悲哀。

  这种悲哀,陶遥不是第一次在妹妹身上见到了。

  陶娇没发现自己的哥哥靠近。只是呆滞的看着医院的地面,悲伤从她的眼泪里一滴滴蔓延开。

  陶遥拉起妹妹手,才发现自己的手也一样在颤抖。

  他在害怕。

  他想问妹妹发生了什麽,但怎麽也不敢问出口,他怕那个答案会让他无力承受。

  "小乔……妈……呢……"陶遥的声音仿佛隔了几个世纪一样的飘摇着。

  陶娇终於看到了自己的哥哥,她一下子扑进了哥哥的怀里。

  "哥……哥……哥……"陶娇一次次叫着哥哥,她的眼泪湿了陶遥胸前的衣物。

  陶遥不用猜了,他明白母亲离开了。

  只是他怎麽都想不明白,为什麽自己一走母亲就离开了,就在自己带回了100万的时候,母亲离开……

  为什麽……

  为什麽……

  为什麽……

  陶遥不停的问自己。老天爷安排了这些究竟代表了什麽。

  为什麽就不能等一天,为什麽就不能早一点回来,为什麽就不能不带走母亲……

  他的心疼起来,疼的厉害,胸口被眼泪润湿了地方像火一样的烫又仿佛寒冰一样的冷,自己的身体滑落下来,眼泪顺着脸颊淌落在地上。

  他抱紧了怀里妹妹。

  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了,再难以压抑,陶遥分不清这声音是妹妹的还是自己的。

  他想,两个人的声音能不能呼唤回母亲的灵魂。

  他想,母亲终於抛下妹妹和自己了……

  他想,小乔只有自己了,而自己,也只有小乔了……

  唯一亲人,唯一的小乔,只剩下你了……

  妹妹告诉陶遥,母亲是自杀的。

  母亲留下的一封信,那类似遗书的东西表明了母亲很早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病了,也在很早就打算好了要自己结束生命。

  儿女都念上了大学,学费有了着落,都能独立打工生活了。没有可以牵挂的了。

  得了这病的母亲一点儿都不认为这事不幸,反倒当成是父亲对她的启示,父亲来接她了。

  进医院的时候就想见了最後一面就可以追随父亲的去了。

  陶遥凄凉的一笑,眼神中呈现一片空白,目空一切的样子像是已经看透一切一般,淡漠呡嘴。

  真看不出母亲竟然和父亲一样的偏执。

  陶娇看着哥哥的样子,心里觉得凉了几分。

  偏执?!

  哥哥现在的样子似乎也能隐隐浮现这个词。

  陶遥一直没向妹妹提起支票的事。

  直到办完母亲的丧礼,陶遥才拿出那张讽刺的支票。

  丧礼上没有其他人,只有兄妹俩人简单的火花了母亲,选了一个墓碑。

  火葬场的工作人员看了看兄妹,还奇怪的问了一句:"只有你俩?"

  陶遥点头,不愿意多言。

  对方立刻露出怜悯的神色。

  妹妹和自己却不想见到这样同情,腰挺的直直的,转过去不看。

  默默办完一切手续,出了公墓的时候,陶遥拿出那张一百万。

  他什麽都没说,只是拿给妹妹看。

  陶娇看了,顿觉一阵伤心涌了上来,眼泪不住又流了下来。

  陶遥想开口说什麽,却怎麽都出不了声。

  良久,陶娇幽幽的说:"哥,现在就算一千万,妈也回不来了。"

  两人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了,没什麽胃口就随便吃了些。

  完全不用心的塞了几口,兄妹都不怎麽说话。

  陶遥心疼妹妹说:"小乔,你去洗个澡,早点睡吧。"

  陶娇听话的站起来。

  匆匆洗了澡走出来的时候,陶娇看到哥哥还站在厨房里洗碗。背对着自己的哥哥,有点驼背,弯着腰的样子好似个小老头。

  似乎想起什麽,陶娇问:"哥,乔哥哥怎麽没陪你。"

  那个背影顿了顿,没转过身,过了一会儿说:"蚊子最近生意上有点问题,在处理麻烦。"

  陶娇皱起眉,她隐隐感觉到哥哥不太对劲。

  "哥,那一百万是乔哥哥给你的吧。"

  洗碗的动作没停下,陶遥淡漠的说:"要不然谁会平白无故给我一百万。"

  陶娇想想也是,便没再问下,只是心里总觉得事情没那麽简单。

  第二天一大早,陶遥就把陶娇叫起来,让她回学校去上课。

  "也没什麽别的事了,你早点回去上课,我在家收拾收拾去找你。"

  陶娇不愿意,说:"哥,我们一起,你什麽时候回去我就什麽时候回去。"

  陶遥不理她,拿出她的行李收拾起来。

  陶娇忙拉住陶遥打开衣柜的手:

  "哥!"

  陶遥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甩开她的手拿出妹妹的衣服:"冬天了,该带厚衣服了,改天你把学校那些薄衣服带回来。"

  陶娇听了赌气的坐在床上说:"不带不带!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你就是不想回学校去了对吧!"

  陶遥叹口气,收拾着衣物的手停了下来,没说话。

  "哥!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了!"

  "别任性,我已经被退学了,你还有学业,好好念书,别让妈在天上都不开心。"

  这话一说,陶娇眼眶红了,憋着嗓子咽呜着说:"都是学校不好,凭什麽因为那麽点小事就这麽对你,哥,我一定要替你讨回公道!"

  陶遥拍拍妹妹的肩,心里一阵苦笑,说:"行了,别去替我主持公道了,你偷偷跑去教育局的事学校领导都知道,这不都是一家麽?"

  陶娇一听,心虚的看了哥哥一眼,低下头不说话。

  叹口气,他继续说下去:"小乔,别去找学校的茬了,我们斗不过的,在和他们对立下去你也有可能被学校随便搪塞个借口退学,我现在已经看开了,无所谓了,但如果你因为我受到这样的待遇,我的立场就更艰难了,算是为我想,别乱来,好吗?"不知道妹妹能不能明白自己的苦心,只希望别毁了她的前途。

  陶娇听了哥哥的话,心头一阵难受,她委屈的说:"难道就这样让他们欺负了?哥!你有多想当个医生我知道!"突然想到什麽,陶娇伸出手抓住哥哥的肩膀摇晃着,激动的说:"对了,乔哥哥一定能帮忙的,你被学校退学,找他一定有办法的。"

  陶遥没有被妹妹激动的情绪感染,他冷漠的褪下妹妹的手,平静的说:"乔文治不是万能的。"

  陶娇楞了一下。

  哥哥说话时候,没有看着自己,他的思绪也不在房间里。

  陶娇轻轻叫了声。

  "……哥,……"

  陶遥摸摸她的头。

  "哥……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没事。"陶遥说。

  陶娇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是和乔哥哥有关吗?"

  "……"陶遥沈默着,没说话。

  他只是拍拍妹妹的肩膀,走出了她的房间。

  陶娇在自己房间里,仍旧坐在床上,看着哥哥出门的背影,若有所思。

  逃之夭夭(二十七)

  A市的市郊有一片别墅区。那片地毗邻A市的高尔夫球场,後边又是不错的城郊古文化风景区,不远处也有相应的高档商场超市,虽然是市郊,生活倒是便利,远离了城市的喧闹和尘埃,在幽静的环境中又有高层次的悠闲,这吸引了很多富人,都爱在那儿屯一桩楼,於是那小块地俨然成了一个富人活动区。

  富人小区的巴士几乎形同虚设,各家自配的高级轿车房车,进进出出,都有专用司机。

  众多顶级名车的对比下,一辆显得异常低调的奥迪驶进了小区,转悠了大半圈後,在小区最里面,也是环境最幽静的一户前停下。

  还没等里面的人下来,已经有人从花园里出来,为车厢内的主人打开车门。

  头发已经白了,眼神却仍旧犀利。

  走下来的人,无论谁看了,都忍不住会地下头。

  一旁的管家走到主人身後,跟随着主人的脚步,一步也不敢怠慢。

  通过了偌大的花园,进了门,老人问道:"文治怎麽样了?"

  眼神带着精光的老人却在提到外孙的时候闪过一抹的忧虑。

  管家上前一步,放低了声音说:"少爷还是老样子。"

  老人听了,眉头皱了起来,大步上楼,打开一间卧室的门。

  房间的人听到开门声并没有理会。

  落地玻璃窗被打开,外面的阳光洒进房间,微风轻轻吹动,鼓起淡色的窗帘,夹杂着後山树木的清香,落在房间里。

  乔文治靠在一把躺椅上,坐在阳台上,半眯着眼,丝毫不在意外公的侵入打扰了这份宁逸。

  老人并没在意外孙的漠视,他随手拉过书桌边的椅子坐下。

  "文治,想通了吗?"

  乔文治没看他,闭上眼睛假寐,嘴上却说:"外公,你再逼我也没用,我不会和桃子分开。"

  老人听了,皱着眉摇摇头:"你比你妈还固执。"

  "外公,这次你能封了我的公司,是因为之前我的公司一直靠你的关系,但我不会因此而改变决定,就算你把我关再久都没用。"

  老人冷笑一声:"文治,感情是双方的,你使劲的和我较劲也没用,如果陶遥要离开你,你可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乔文治一僵,没出声,他睁开眼,看向外公,等他继续说下去。

  "对陶遥,我都还没使上什麽手段,找他谈了几句,给了他一百万,他就高高兴兴笑着拿回家了。"老人板着脸看了看自己外孙一眼。

  乔文治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不可能!"他瞪着自己的外公大叫。

  老人没被他的样子吓到,说:"可不可能,你可以自己问他。只要你还找的到他。"

  狠狠的瞪了外公一眼,乔文治站起来:"给我电话。"

  老人皱起眉:"文治,你从来没这样对我说故话,教你的礼貌都忘了?"

  "你也从来没对我这麽绝过。"乔文治冷笑。

  老人哼了一声,不语。拿出手机递了过去。

  乔文治接过手机,拼命死的拨下记忆中的那个熟悉的号码,通话键按下後连他自己都觉得紧张起来。

  电话被接起,电话那头传来讨厌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不敢置信的挂断又打一次。

  仍然是不变的女声。

  乔文治不相信。他绝对不相信陶遥会拿了钱离开自己。

  他被外公引来软禁在这里,没有任何联系方式告诉陶遥自己的情况,也不知道陶遥的任何消息。但他一点儿也不害怕。自从跟上次外公来过家里之後乔文治就确定陶遥不会和自己分开的。

  但现在……

  那个打不通的电话说明了什麽……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刚好没电了,这样的情况不是没发生过。这说明不了什麽,绝对不会像外公说的那样的。

  乔文治在心里不停的对自己说,他告诉自己要镇定下来。

  把手机还给外公,乔文治刚才的慌张的心已经渐渐落了下来。

  "外公,电话关机了,没什麽,只不过是常有的事。"状似不在意的说着。

  老人看了看递回来的手机,接过它,叹口气说:"文治,我一直觉得你是成熟懂事的孩子,没想到你好幼稚的很。"

  说完,站了起来,走出门。

  关上们之前,他转过头来对乔文治说:"文治,只要我不想让你的公司活动,你的公司就不可能活动的起来。你还是在这儿再待一段时间,等你想明白了,我自然会让你走。"

  乔文治恍若未闻的看也不看外公,倔强的扭头看着落地窗外,直到听到关门的声音,才在眼神闪过一抹忧虑。

  "桃子,别离开我,永远别离开我……"

  喃喃自语般的声音萦绕在那张躺椅上……

  陶遥哆哆嗦嗦的在床上打了个喷嚏。

  昨天送走妹妹以後,B市突然下了场大雨。陶遥没带伞,被淋了一身。回到家也没在意,结果今天就感冒了。

  这场病来的奇怪,一直身体还不错的陶遥竟然只淋了雨就感冒了,他自己都要苦笑一阵了。

  或许是最近发生的事吧。陶遥无奈的想着。

  妈说打喷嚏是因为有人想念你了。

  是谁想自己了?

  是不是妈?不知道妈在天上过的怎麽样。妈一直都是好人,一定会上天堂的,在那里爸会等着他。他们又可以重新在一起了。

  也许是小乔。昨天走的时候不情愿的样子,让陶遥担心她会不会中途溜回来。

  也有可能是蚊子……

  不知道蚊子知道自己拿了一百万会怎麽样。一定会恨死自己吧。陶遥要不敢想,怕一想就心痛的要死。乔文治送自己的手机已经还给他们家的管家了,他知道了会不会恨自己做那麽绝。

  陶遥想着想着,只觉得身上越来越冷,眼角忍不住湿了,好想大声哭出来。

  可是不能,妈会担心,小乔会担心,她们一定躲在远处看着自己,如果自己痛苦了,她们一定也会难过。

  陶遥拿被子捂着自己的脸,他的身子一颤一颤,抖的厉害,眼里的液体开始忍不住翻涌,把被子都濡湿了。

  心里好闷好痛,像被针钻进去一样的扎疼,揪在一块儿的狠狠凌迟。

  爸说了不能哭,可是忍不住。

  真的忍不住……

  逃之夭夭(二十八)

  陶娇到了A市,把行李什麽带回了宿舍。

  周围的同学都去上课了,寝室也没什麽人。

  陶娇看看时间,室友们大概也快下课回来了,想着人多也不方便,还是趁现在把东西收拾起来。

  她还是很担心哥哥的情况。尽管哥哥说了让自己别插手他的事,但总是不放心。陶娇心里琢磨着什麽时候去找乔哥哥一下,告诉他哥哥现在的情况。

  一想到乔文治,陶娇心里突然咯!一下。

  照平日里乔哥哥对哥的好,不论他再忙,哥一天没联系他,他早就主动来联系哥了。

  但妈出事这几天,一直没看到乔哥哥联系哥,别说电话,连个信息都没发来过。

  上次自己打他电话,居然还是关机。

  难道,出什麽事了……

  陶娇正想着,外面就传来脚步声。

  同寝室的同学,那几个女生和陶娇关系一般,上次因为哥的事曾有点小小的不愉快,不过後来大家也就心照不宣的见面笑笑打个招呼就当没事。

  她们几个一边两天一边走了过来。

  宿舍里没什麽人,安静的很,突然出现的人声就格外明显清楚。

  "你知不知道,陶娇的哥哥上次不是闹同性恋麽?他的对象啊,居然是前几届的乔文治学长。"

  "是麽?乔文治不是学校的传奇人物麽?"

  "是呀,他爸是A是经济大亨,他外公是中央里的XXX,厉害吧。"

  "这麽行,难怪他可以退学不读书了呢。呵呵……"

  "什麽呀,你以为他自己想啊,那也是被逼的,有人说了,上面有人传下话来要退他,你说上面的还能是谁,不就是乔学长的外公麽。搞政治的哪受的了这污点。"

  "对的,上次学校的赞助里头有乔学长外公的名呢,只要他放句话,想谁退就退谁呗。"

  "陶娇的哥哥,还真是倒霉,惹了这麽个人物……"

  边聊着,边开了门,几个女生的话被打住了。

  陶娇站在自己的衣柜前,看了看开门进来的室友,没动。

  大家沈默了一会儿,终於有人开始打圆场。

  "陶娇,你什麽时候回来啦?我们都以为你还要几天才能回来呢。"

  "是啊是啊,你妈怎麽样了,情况严重吗?"

  "你别太担心了呀,自己身体也要注意。"

  不痛不痒的说着话的室友们围了过来,一边尴尬的笑着,一边想岔开刚才话题。

  陶娇听不到了周围廉价的问候,脑袋里一直在回想她们在门外说的话。

  陶娇惊讶着自己的完全不知道内幕,一时说不出话来。

  原来哥哥那件事,根本就没有自己想的那麽简单。背後居然有一只黑手,而那之手竟然就是乔哥哥的外公。

  这事乔哥哥知道麽?他外公做的事,难道他就一点反应也没有?

  哥哥呢,他心里早就知道了吧。

  陶娇的惊讶在想到乔文治的失踪後顿时成了一阵心寒,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脑袋里闪过哥哥那一百万的支票。

  难道只是分手费?

  怪不得哥哥这几天都神情恍惚。自己还以为是妈的事让他操心累着了。

  自己的哥哥因为不想自己担心才不说的吧。

  早该想到乔哥哥莫名其妙的失踪一定是发生了什麽。可自己竟然没多想。

  哥是不是还受了不少委屈,还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

  陶娇心疼自己的哥哥,心里突然冒了出了酸水,委屈,懊恼,心疼,一下子全涌了上来。

  脑袋里那些闲言碎语怎麽都挥之不去,莫名的怨气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的手紧紧抓着衣柜的门,咬紧的牙根愣是生疼。

  "陶娇……?"看她不说话,室友们叫了一声。

  "……"她没回答,一动不动的对着衣柜。

  "陶娇……?!"几个女孩子拍拍她的肩膀,问道:"没事吧,陶娇。""别吓我们啊。""陶娇,怎麽啦?"

  陶娇这才醒过来,她勉强冲几人笑了一下,也不管自己收拾了一半的行李,大步走出寝室。

  她要去找乔文治问问清楚,究竟他和哥哥之间发生了什麽。

  寻照着记忆找到了乔文治的达蒙山庄的家。

  市中心的黄金地段中唯一的别墅区,里面大的吓人。

  从小区门口走进去到找到乔文治的房子就走的累人。

  站在那幢从前来过的房子门口,陶娇吸了口气,敲了敲门。

  好一会儿,才有人出来开门。

  开门的是一位老妇人,陶娇只往里瞟了一眼就发现里面有几个佣人在打扫卫生,收拾东西。

  看样子是主人不准备再住这儿了。

  "你好,我想找乔文治。"

  老妇人冷漠的眼睛只平淡的看了陶娇一眼,就扫过了陶娇全身上下,眼神中却绝没有让人以为是打量的神色。

  "少爷不在。"说完,就想关门。

  陶娇忙挡住老妇人关门的手,说:"告诉他,我是陶遥的妹妹陶娇。"

  老妇人眼里闪过异样的神色,关门的手顿了顿。

  正在这时,楼上传来一个苍老威严的声音:"张妈,是谁?"

  张妈放下关门的手,转过身,看着站在楼上的老人,恭敬的回答:"老爷,外面来了位小姐说要找少爷。"

  门外的陶娇看不到楼上的人,她心里泛着奇:乔文治的家怎麽突然变成了这样,他人呢?

  正想着,楼上的人出声了:"小姐?"

  张妈沈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她说让我转告少爷,她是陶遥的妹妹陶娇。"

  楼上的人听了,良久没说话。

  陶娇站在门外尴尬的走不进去,看不到那人的样子。她心急的把目光投向张妈,却发现张妈眼底隐着一阵惧意。

  "让她进来。"

  张妈听了,打开门,对陶娇说:"跟我来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陶娇总觉得张妈的声音带着点无奈。

  屋子里的家具没有动过,只是一些生活上的用品被清理了出来,一堆一推的整理好。

  好像主人还会偶尔回来住住的样子。

  陶娇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一会儿张妈端上一杯红茶。

  没过多久,楼上走下来一位老人。头发花白却梳理整齐,严谨的呡着嘴,面目威仪的老人。

  他在陶娇的右面正中的长沙发上坐下来。

  陶娇看了看楼上,再没人影下来了,不禁皱了皱眉:"请问乔文治在吗?我想找他问点事。"

  老人开口说:"文治他不在,有什麽事?"

  陶娇心里堵起来,暗想:乔文治果然躲起来不敢出来。"

  老人看了陶娇一眼,说:"你是陶遥的妹妹?"

  "恩。"

  张妈端上茶,老人拿起喝了一口,说:"怎麽了?一百万不够了?"

  陶娇一听,心头又是心疼,又是窝火。果然,哥哥被人扔了100万当分手费,肯定是为了妈的病。可恨的是眼前的老人说话的口气,完全就是那种不屑的样子。

  正了正气,陶娇说:"乔文治真打算和我哥分手了?"

  老人端茶的手一顿,一下就明白陶娇的想法,顺水推舟的说:"你哥不是已经拿了那支票了麽?"

  "……"陶娇一口闷气窝在心口上,冲口而出:"我哥才不稀罕那一百万。要不是我妈病了,他根本不会拿。"

  老人不语,他看都不看陶娇,只盯着自己的茶,眼神里完全是漠然,似乎陶娇说的话没有一丝影响力。

  "乔文治人呢,他是不是不敢出来见我了?"

  老人嗤笑,说:"文治有什麽不敢?关键要看你值不值得他见。"

  陶娇听了,气的说不出话话来。

  老人继续说下去:"陶遥这次让你来准备做什麽?後悔了?"

  "後悔?!是後悔了。"陶娇嘴角抽动一下,"後悔怎麽会和乔文治好上了,我哥怎麽就这麽笨的把心给陪上了,人家还就是玩玩的。"

  "文治年轻,总喜欢尝尝新鲜的,玩男人也不是什麽大不了,也没亏待你们,当初你们兄妹念大学,还是给了十万,现在分手给一百万还不够?他也不是什麽高档货,出这个价玩两年也不算亏了。"

  陶娇脸色青了青,说:"你们把我哥当什麽,还算价钱,你们以为自己是谁啊?"

  老人仿佛听到什麽好笑的事一样笑起来:"你哥哥这两年里的一切开销都是我外孙出的,连房子都住我外孙的,你说我能把他当什麽。"

  "……原来你就是乔文治的外公……"

  陶娇恍然大悟似的神情中带着一丝恨意。

  "就是你把我哥逼退学的!"

  老人正正神色:"我给我他机会,只要他愿意离开文治,我也不会让他为难。但他赖着文治不愿走,我只能用点小手段了。他现在再来後悔也晚了。"老人的声音越来越阴冷,顿了顿,他继续说下去,"我对他也算是客气的了。小姑娘,我劝你也别胡闹下去,免得将来也和你哥一样。"

  冷笑一声,陶娇讽刺着说:"客气?!还真是客气呢!"她站了起来,环视了这房子一圈,视线落回在老人身上,说:"你们有钱有势,是,我们穷人老百姓也斗不过,但别以为人人都和你们一样势利眼。麻烦你转告乔文治,告诉他别以为玩了就仍那麽容易,我哥会忍,我可不会。"

  说完,眼里恨恨的看了演坐着不动的老人,知道他已经把话听进去了,便大步走了出去。

  陶娇走後,坐在那儿老人眼里露出一股不耐,他想了想,拿起茶几上的电话……

  逃之夭夭(二十九)

  第二天,大学的公告栏上,那个贴着陶遥被退学的公告栏上,被盖满了一张张的崭新的A4大小的纸。这些纸张上写的的字内容都一样。

  上面用大一号的字体标出了乔文治外公的名字──xxx,还有学校校长的名字。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陶娇做的。

  这些纸上说的就是乔文治的外公给学校领导压力逼迫陶遥退学的事。

  陶娇昨天回到学校就借了同学电脑打了这东西,复印了几百张,她跑遍了校内校外,学校周边所有的地方,把能贴的地方都贴了。

  她要告诉乔文治他们,别以为你们做的好事都没知道!

  晚上,陶娇打电话回家,电话过了很久才有人接起。

  "喂。"哥哥的声音有气无力。

  陶娇想到哥哥的委屈就一阵心疼:"哥。"

  "小乔啊。"陶遥在电话那头捂着额头,想克制自己的头痛,尽量集中精神听妹妹说话。

  "哥……"陶娇闷闷的说:"我想你了。"

  陶遥笑出来:"傻丫头,哥也想你。"

  "……"陶娇沈默一下,说:"哥,你以後有事别一个人憋着,告诉我好吗?"

  陶遥楞了楞,问:"怎麽了?"

  "没什麽。"

  "……"

  "哥,我还做作业呢,下回再说。"说完,不等哥哥出声,陶娇干脆的挂了电话。

  那天晚上,乔文治在郊外的别墅里感到特别心神不宁。

  没来由的心慌让他怎麽也无法入睡。

  仿佛响应他的不安似,楼下传来一阵骚动。

  起了身走到门口听了听,似乎是外公回来了。

  他状似不在意的坐到了桌边,他知道外公每次回这里都会先来"开导"自己。

  没多久,门被打开了。

  乔文治看到门口的保镖们的数量还是没有减少。

  "外公,这麽晚了还来看我?"乔文治用讽刺的口吻说着。

  老人进来後坐下,看了看穿着睡衣的外孙,说:"文治,我连夜赶是为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说着,递了一张纸过去。

  乔文治疑惑着接过纸一看,皱起了眉。

  "你的小情人嫌一百万不够又来向我开口要钱,我没答应,这不,她妹妹就说要给我'好看'。"老人悠闲的说着,眼里撇着自己的外孙的反应。

  乔文治的眼里闪过不可置信的光芒,心头在一刹那怀疑了一分。转瞬,他立刻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

  "你骗我!"乔文治咬牙,手里的只被捏的皱了起来。

  "骗你?"老人冷笑:"你觉得我会特意弄一张自己的劣迹书来骗你这种事?"

  "……"乔文治狠狠的瞪着他,却没说话。

  老人叹口气,说:"算了,文治,外公是为你好,不想让你就这麽糊涂下去,你看清楚他们的人了,就放手吧,别和这种人扯一起了,你当他和你有感情,他只当你有钱。别害的自己伤心了。"

  乔文治只是听不进外公说的话,他的心乱了。之前外公说的,他可以做到一点儿也不去想不去信,但那张劣迹书确实不可能是外公的作风,他动摇了,他犹豫了,他开始害怕起来。

  "外公,放我出去吧。"乔文治整理下自己的情绪,他一定要出去亲自问过陶遥才行,否则他不会信。

  "……"老人沈默一会儿,说:"不信我说的吧。你要自己亲自问问也行,只不过别让对方眼泪鼻涕一把就给晕迷糊了。你自己先好好想清楚我说的,三天後我来看你,如果你想理清自己头脑了,你就走吧。"

  乔文治心里一紧。外公如果不愿放自己走,那正说明他不愿意让自己找到桃子,但外公现在说的干脆,仿佛一点儿也不心虚的样子,就好像他说的都是真的一样。

  那种心慌的感觉又一次回来了,并且更强烈的占据了乔文治的全身。

  乔文治的外公并没有留宿,他仍旧坐着他低调的奥迪离开了。

  在车上的时候,他终於放松的露出一个微笑。

  陶娇对他的抗议,成了他的一个手段,那是送上门来的。

  文治本来对上次的一百万还不信,这次的劣迹书可让他至少开始怀疑了,有怀疑就有办法了。

  说来还真要好好谢谢陶娇给的机会。

  接下来,也该好好"回报"她了。

  手机按下一个号码。

  对方低沈的如鬼魅般声音响起来。

  老人笑着寒暄了几句。

  "这样的东西到处都是,回去了反应不好……"

  "……"

  "人人都说要民主了,今後还怎麽搞……"

  "……"

  "该怎麽着你看着办吧,你办事,我放心……

  嘱咐过了,就挂断了电话。

  那之後的笑容,带着深意,直让人发寒。

  深秋的早晨天亮的晚,又冷的很。几乎没人愿意到外面来走动了。特别是大学的学生,没课的最好能一觉睡到日晒三竿,有课的也指望着课前半小时才起来梳洗。

  但陶娇很早就起来。天还没全亮,她就走在大街上贴着她的东西。

  昨天的效果很好,很多人都看到了她写的东西,虽然也有人不相信,但更多人都是心知肚明学校的"赞助"。虽然这并不能为哥哥挽回什麽,但至少是她能做的,这是对乔文治的外公的反抗。

  校外空无一人的马路上,间或有几辆车经过,在空旷的路上开的速度都快的吓人。

  贴完了马路的一边,本准备要到对面的去贴,想了想,还是先拐到另一条路上。

  正要拐弯的时候,一辆银色马自达像失控了一般飞奔上人行道,冲着陶娇冲了过来……

  大片大片的血红……

  隐伏的冷笑……

  痛苦的眼神……

  陶遥扭过头不想去看那血腥又冷酷的画面,却发现角落里一个哭泣的身影,一颤一颤的身子仿佛下一秒就要随风而逝。

  伸手想去摸摸那人的脸,那人抬起头来,是小乔。

  正欣喜的想抱抱她,却在下一秒发现她不见了。

  陶遥急坏了,自己的妹妹怎麽一下子就不见了,是躲起来了吗?

  他大声的叫小乔,但一直都没人答应。

  心里越来越急,莫名其妙的慌起来,他忙向前跑,一直跑,跑的自己气喘吁吁……

  可小乔还是不见了……

  陶遥脚步没停下。

  他累了,不想跑了。

  但已经停不下来了……

  "铃……!"一阵铃声响起,把陶遥走噩梦中拉了回来。

  深夜这个时候打电话到家里不知道是谁。

  疑惑的接起电话。

  "喂。"

  "是陶遥同学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并不陌生,但陶遥想了好久才想到,是校长。

  "恩,是的。"这麽晚打电话来,会有什麽事?陶遥想起刚才的噩梦,捏着话筒的手无端的紧了几分。

  校长长吁一口气,说:"查遍了之前的档案资料才找到你家电话,总算是找到你了。"

  "发生什麽事了?"

  "陶遥啊,是这样的,你妹妹今天早上在……"

  ……

  ……

  ……

  逃之夭夭(三十)

  明媚的阳光撒在阳台上。

  昨天晚上阴冷的小雨淅淅沥沥,一点儿都没有预示今天大太阳的好天气。

  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乔文治忧郁的心情舒畅不少。

  已经三天了。

  心里默默数着的日子终於到了。

  自己要告诉外公,什麽样的事实都必须自己亲自去验证。

  但他还是相信,陶遥不会是外公说的那种人。

  "咚咚。"敲门声响起。

  乔文治奇怪外公经来居然还敲门。

  "请进。"礼貌的回应。

  门被打开了,进来的是本该在大门山庄的张妈。

  "张妈?你怎麽来了。"

  张妈站在门口,恭敬的说:"少爷,老爷让我转告您,外面的警卫已经撤了。"

  乔文治听了,倒是松了口气。

  "替我备车,我要出门。"

  "少爷,车已经备好了,老爷说要找的人在这儿。"说着,递上一只手机。

  乔文治疑惑的看了看手机,接过,显是正在通话。

  "外公?"

  "文治,陶遥他避着不见你,要找到他不容易,我已经派人找到他了,你上车,司机会带你到陶遥那儿。"

  乔文治冷笑:"外公不是派人找他吧,怕是早就监视他的动作了。"

  "随你怎麽说,反正让你见到他就行了。"

  乔文治干脆的挂了电话,眼神冷了下来。

  坐上车,不用自己开口司机就开车了。路上司机每隔十五分锺就接到电话。大概是汇报陶遥的行踪去向。

  乔文治坐在後排冷冷的看着司机毫不掩饰的动作,心里暗恨:"外公是算准了我会和桃子撇清关系了?!"

  车开了很长时间才到了市区。进市区後本没有遇到特别的高峰堵车,很顺利的到达了目的地。

  下了车,乔文治眯起眼撇了一眼司机。对方仍然是一副恭敬的样子,像一路来时一样,一点儿也不在意少爷的冷眼。

  学校?!

  自己和桃子的学校?!

  乔文治嗤笑一声,大步走了进去,也不安培一句,就留司机在校门口等。

  陶遥在学校的公告栏前呆呆的站了会儿。

  酸涩的眼角已经流不眼泪了。

  麻木的看了眼小乔的贴的一张一张的劣迹书,心里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前天夜里校长打电话,告诉自己小乔出了车祸,被送进医院,医药费还是学校垫的。

  自己急忙连夜赶来A市的医院,医生说小乔可能不能再醒过来了。

  陶遥当时真的想笑出声来。

  父亲走了,母亲也走了,现在小乔也要醒不过来了……

  醒不过来是什麽意思?

  植物人?!

  这样一个活生生的小乔,只在几天之内就被告知将要在床上度过人生……

  没想到,那一百万不能用过来医治母亲,却要用来医治年轻活力充满希望的小乔……

  自己把钱还给校长的时候,校长那张假惺惺的脸上分明写着庆幸,嘴上却还万分诚恳的说着:"真是遗憾,国家又丢失了一个大好的栋梁之才。"

  陶遥听的想吐。

  真的想吐。

  胃里的酸水都泛到了喉口了。

  可校长恶心的笑脸还不断的在自己的眼前晃动。

  "……陶遥啊,你妹妹的遗物你顺便收拾一下吧。"

  还没死,就叫遗物……

  "对了,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纸,你看贴了影响多不好,对学校对上面的领导都不好,你也知道乔文治的家庭背景,你那事我们也无奈啊,乔文治的外公是什麽人啊,他的话,我们也只能顺着来啊。你看看公告栏上你妹妹贴的,学校也不好明当明的自己撕自己的脸啊,你看……"

  做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心里冷笑了声,陶遥脸上淡漠的神情没露出丝毫不快。

  "我知道,那些东西我去撕下来。"

  说完,看到校长松了口气,露出满意的样子。肥头油面的脸上恶心的笑容还挂着。

  再也不想看到这张想吐的脸,陶遥当时转身就走。

  甩甩头,不愿在想起那张恶心的脸,只想早点撕完,离开这里。

  一直受搭上自己的肩,陶遥一回头,吓的退後了一步。

  "桃子……"

  乔文治看到陶遥害怕躲开的样子,心里一阵刺痛。

  他的眼睛转开到後面的公告栏上,那里还有几张陶遥未撕完的劣迹书。

  眼神恍了恍,他看到陶遥的手上还拿了几张撕下来的。

  乔文治刚看到陶遥时的兴奋像被泼了盆冷水,彻底冷了下来。

  他问:"桃子,你手上的东西,是小乔写的?"

  陶遥颤抖着双唇,也不敢看乔文治,吃力的点了点头。

  乔文治顿时觉得一阵窒息,浑身无力,他垂下眼,幽幽的开口:"那你真的拿了我外公的一百万?"

  陶遥听了乔文治的话,抖的更厉害了,他一时不知道该怎麽回答。

  乔文治抬起头盯着他,加重语气,又问了一遍:"是不是?!"

  手里的纸已经全落在还有些湿的地上,陶遥只觉得自己明明已经干涩的眼里又有什麽躺了下来。

  果然,蚊子一定恨死自己了,他一定恨的想杀了自己吧。

  陶遥知道的,乔文治不能容忍这样的背叛,这简直就像是在他心口上捅上一刀,和杀了他没什麽区别。

  所以,即使现在乔文治要过来掐死自己,陶遥也不会反抗的。

  是他的错……

  可是,乔文治走开了……

  他头也不回的走开了,脚下带着踉跄一般摇摇欲坠的走开了……

  陶遥觉得心好疼……

  他想,他知道乔文治的痛了……

  这痛,简直比死还难受……

  乔文治的心在淌血。

  他脸色苍白的走出了学校,走到车前,拉开了驾驶座的门,把一脸茫然的司机拽了出车来,自己坐上驾驶座,脚下一个重油门,车子猛的飞了出去。

  军用牌照的黑色奥迪在大白天以上百码的速度在市中心飙驰着,车窗的风景已经越来越模糊了,一路骋来别的私家车叫苦连连。

  乔文治对这样的速度一点儿也不满意。

  不够快,不够快……

  眼前陶遥心虚紧张的神色怎麽都挥之不去。

  脚下的油门又重了几分,可无论把窗外的事物甩的多块,都甩不开脑子里陶遥的影子。

  那影子正一步步蚕食着他的心,他眼睁睁的看着,生生受着那痛,却无能为力。

  "妈的!"嘴里发狠似的爆出了脏口,心里的痛模糊了眼睛,分不清出方向的脑子再也不能使唤双手,想要掉头回去多看一眼那个人的念头怎麽都无法控制。

  还他妈真像个MB了,拿了钱就走了!手机也不开,也不来找自己了,找到他以为他会说那是误会,结果还是真的了!

  明明是他背叛自己的!为什麽心疼的是自己!

  不能就这麽算了。

  他不是要钱吗?

  他不是爱财吗?

  自己会有的,会有很多很多钱的。

  就算用钱也要锁在身边,狠狠的凌虐他。

  乔文治对自己说,对!自己绝不能这麽便宜放过这个背叛自己的人!

  双手不手控制的猛打转方向盘,正预掉头,却不料车子狠狠的飞出了车道……

  好痛……

  好痛……

  真的好痛……

  乔文治感觉到撞到挡风玻璃的脑袋上有什麽粘稠温暖的液体流下来,缓缓的流淌着和眼角溢出的液体混合在一起。

  眼皮沈重的撑不开了。

  耳边喧闹起来的声音也渐渐模糊起来。

  黑暗在一点点侵蚀。

  "桃,子……"颤抖着的唇最後吐出模糊的声音。

  逃之夭夭(三十一)

  对於之前的记忆,乔文治总觉得少了什麽。

  自从车祸以後,头就一直很痛,试过催眠治疗。虽然之後的的确不再头痛了,可总觉得少了点什麽。

  他已经记不起自己为什麽出了车祸了。

  当时外公在他身边担心的说:"文治,以後别这麽贪玩了,飙车这种事别做了。"

  他当时就奇怪,为什麽一向很"规矩"的自己竟然回去飙车。

  而且他也不太记得起外公什麽时候来A市的了。

  看出他疑惑的外公也只是如同往日一般给了一个他专属的慈笑。

  "文治,人没事就好。"

  出院以後,乔文治觉得自己像变了个人,从前就很有事业心的自己也会注意偶尔的生活情调,会放松自己,会给自己空间闲适休息。但现在,心底里总有个声音叫嚣着不断的赚钱赚钱再赚钱。然後,他发现自己的心越来越狠了,他为了赚钱会想尽一切办法,不择手段。

  比如利用外公的关系搞垮争取同个项目中最有优势的企业,比如为了收购某公司故意栽赃税务不明等。

  到了晚上上床睡觉,他总是容易心慌做噩梦。梦里常常莫名其妙感到心被撕成了两半,身体也被挖空了。他养成习惯在床头放很多现金,被噩梦呢个惊醒莫名感到身上少了什麽的时候,他就打开灯,开始数那些现金,只有数过才能睡的安稳。

  那些曾经被乔文治唾弃的暴发户守财奴行径,如今却成了安心的催眠剂,管用的不得了。

  後来乔文治的公司在A市做大了,隐隐有了和A市龙头乔天行的公司形成对立的气势。

  这样以来,父子之间本就生疏的关系更加尴尬起来。

  做父亲的乔天行倒也没什麽,事事忍让儿子惯了,但做儿子乔文治非但不懂得见好就收还得寸进尺。

  还是乔文治的外公出来,让乔天行想办法从了政,好在政界发展,让他把给公司都交给儿子,也好过自家人内斗。

  乔文治自然没什麽反对,白白拣了现成的便宜了。

  乔天行其实也不吃亏。

  乔文治的外公看看过两年自己差不多也该退了,本来要留给外孙的东西恐怕他也不上心,不如让乔天行接受。

  老人的眼睛也放的明白,做父亲的乔天行冷漠了些了,对人也挺冷血的,恐怕不是自己的位置,他也不会理自己一个糟老头。

  但乔天行对血亲的儿子确实不同。虽然很少对儿子表示关心,但心里还是有这个儿子的,一直以来对儿子的话言听计从也不定全是因为自己这个老头,反倒是对儿子有几分溺爱的成分在里头。

  把他提上来接手自己,今後对乔文治只好不坏。

  这个决定的确是正确的。

  之後乔天行在靠山的扶持下,没怎麽折腾就直接进了中央混了,乔文治也成了全国数一数二的地产大亨,靠着乔文治经济上的扶持,乔天行在上面行事也方便,这种方便本身,也给了乔文治带来不少方便。

  乔文治年纪轻轻就爬的这麽高,自然多了不少巴结的人。

  有一回,有人请他去一家PUB。对方笑的一脸猥琐,乔文治只是冷眼不语。

  进来包厢没多久,就有人敲门。进来几个男孩了,穿着紧身衣紧身裤,有的还是黑色透明纱质地。

  对方冲那些男孩指指,暧昧的笑笑说:"乔老板,女人你该是不缺的,不妨考虑玩玩新鲜的,你放心,这几个MB挺干净,服务也特棒,包你玩了一次就上瘾。"

  乔文治看了那些男孩,心里冷笑:原来是拿钱供人消遣的MB。

  莫名的,想到MB,就只觉得心间不由生气一股恨意。

  他想了想,爽朗的笑起来。

  对方见了,以为自己拍对了马屁,连忙招呼那些男孩上前服务,退出了房门。

  结果不到一个锺头,之前的几个男孩都带着惊慌的深色红着眼跑了出来。

  一问才知道,原来乔文治乔老板不仅不是第一次玩男人了,而且还癖好特殊,喜欢SM。

  "我们可是才出来干的,不玩SM的。出再高我受不了这折腾啊,那老板见了我们几个简直像见了仇人死的,衣服才脱就上烟头,谁受的了啊!"几个MB抱怨着,随手塞点钱就打发了。

  小心的开门进去一看,发现乔文治靠着沙发坐着,衣冠楚楚,完全不似方才几个MB说的那样。

  倒是地上没抽几下就被灭了烟和被大力甩碰碎了一地的玻璃杯,泄露了几分方才的狂野。

  "乔老板……"试探的叫出声。

  沙发上靠着假寐的人睁开了眼,仍然是冷静自持的神色。

  "李老板,这些MB不够我玩,有没带劲点儿的。"觑眼扫了一下对方谨慎的样子,心里嘲讽的哼了声。

  李老板马上露出讨好的笑容,点头说:"有,有。当然有。看不长乔老板玩这是行家了,果然大老板就是大老板啊。乔老板,我们换别家。走走走。"热情的贴上来的李老板感到乔文治周身泛着一股生人免近的明显的厌恶,忙谄笑了下,尴尬的退开了几步。

  从那次以後,那个李老板就常常带乔文治去一些提供SM服务的店里。

  渐渐的,乔文治就成了那些店里"出手狠"的大客户。给小费狠,玩的时候更狠。

  圈子里也逐渐了解了他的脾性,知道给乔文治消遣,女人不行,要男人,光简单的男人还不成,还要撑的住乔老板折腾的。

  乔文治也不在意圈子怎麽传,他还是玩他的。

  其实在李老板之前,乔文治并没玩过MB,更不知道自己是个变态的S。

  但他一听到人所MB,就会无来由的生恨,每次抽完那些MB,看那些心里骂了无数次的贱货们倒在自己身下,被自己捆的无法动弹就觉得特别痛快。仿佛良久以来的一口恶气终於发泄了。可那之後,又是一阵莫名的空虚,不同於每次噩梦醒来後的心慌,而是一种真正迷惑的空虚。

  那些无意义的律动似乎本来就该发生,如此渴望的束缚到最後竟然不知道束缚住了什麽。

  拿着大把大把的钱撒向那些MB的时候,心里冷笑的同时也多了一丝痛楚。那种扪心自问的检讨时不时在脑海里翻腾着,控诉着自己的迷惑。

  索性,自从各有了各色MB的安慰,乔文治不再害怕晚上噩梦醒来必须数钱的那种无力感。

  他在自己最喜欢的那套达蒙山庄的家中设一个房间,专门用来"招待"各色MB。里面一系列自动化工具一应俱全,方便又省力。每次做完,他从来不让这些肮脏的MB留宿在自己家,无论多晚都让他们自己回去,他可以给他们很多钱,也绝对不让他们留宿一夜。

  直到那个人出现……

  ……

  ……

  ……

  逃之夭夭(三十二)

  乔文治的外公毕竟已经一把年纪了,身上难免总有这样那样的病痛。就算拥有再好的医务人员,人还是人,总不可能和天灾疾病抗衡的。

  终於,年纪一大把的老人,只剩下最後一口气了。

  权利转接的差不多的时候,仿佛一颗悬着的心终於放下了,身体也被长期支撑到了极限。

  医院的病床上,那个垂暮老人微弱的无力的躺着那儿,出气多进气少的状态支撑不了多久了。

  乔文治看了,心揪了起来。抚养自己的老人要永远的离去了,那个方正刚毅的面孔过不了多久即将成为只能从相片上瞻仰的仪容。曾经的风光无限,行到今後的尘埃落定。

  看着他咽下最後一口气,也是给自己最後的一个微笑。乔文治多年未曾湿润的眼睛红了红,眼泪却掉不下来了。心里浮现出的曾经的温情,如今恐怕能体会到的,只有过往的万分之一。

  终究,过去的,还是要过去,人的眼睛是在前面的,那就是为了往前看。

  外公的出殡仪式隆重的很,电视报纸什麽的,整天都是在哀悼这位国家的"伟人",人民的"公仆",就这麽为了国家为了人民操劳致死。说的让谁都不得不相信外公是一个为国为民英勇牺牲的英雄。

  乔文治看了,倒是没了心里那点仅剩的温情。

  出殡那天晚上,他还热烈的和某个MB玩到天亮,差点没出人命。

  外公死後,父亲乔天行接手了外公留下来的东西。那些东西很重要,乔文治知道,对自己帮助很大。但乔文治却没把对外公的讨好用到父亲身上,似乎是吃准了父亲不会计较一般。

  前两年,他以别的名义在国外办了几个公司,把一些资产转移到了国外。让资金不至於锁死国内市场。

  乔文治发家虽然靠的是背後的外公,但并不是说他没有经营能力。

  他在国外的几个公司照样也经营的不错,只不过,这次不再是高调的行事,那几个公司,他只做幕後老板。

  事业上的顺当让他的私生活上更加的混乱。

  几个夜店老板都知道乔老板的口味,有了好的货色都会留着给这位照顾着他们的老板尝鲜。

  只是,乔文治玩了几年以後,嘴挑的要命,怎麽样的都不合口味,勉强凑合到最後总是要发脾气。

  弄来弄去也就於兴那边的几个还算是有点姿色撑的久些,其他的见了就上火。

  那天当着於兴的面,乔文治说起最近玩的几个MB,上来就哼哼唧唧,还没怎麽弄就装腔作势的要贴上来,看了就烦。

  於兴就建议说不妨玩玩稚儿。

  乔文治想想也事,就让於兴弄了个。

  乔文治一见到那人,心里涌起就有一股从来没有过的痛。

  那痛就像那针扎那麽真实。说从来没有过,可又是那麽熟悉。

  对方见到自己的第一眼里闪过一丝惊慌,随即眸子又平淡无波的看不长任何情绪。

  乔文治隐隐觉得像是找到了自己要的人,心里一阵说不出的兴奋感。他知道,这强烈的感觉在任何人身上都没体会到过,这个人和别的MB是不同的。

  但他的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他冷静的知道,这个MB是为了他的钱来的,那个人开口就是5万。

  不是给不起,也不是嫌多,只是,这个人开口要钱,自己的心就莫名的疼起来。

  冷冷的问他,凭什麽?

  对方淡淡的回答会让自己做到满意。

  乔文治得意的笑起来,自己的确非常满意。

  抽了一个锺头也不倒下的,就只有他了。

  那天的皮带并不比平时对待其他人的好到哪里去,手下的力气也没少半分,每一下抽在那个人嬉皮嫩肉的身上,都能看到他一条条的血红。

  那个人身上的衣服并不像其他人一样的彰显线条,而是松垮又老土的板式。布料似乎都是洗了好多次的暗沈和易碎。乔文治的手还没几下子就把他的衣服折腾成了几块布。

  看到他一痛一缩又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出痛苦的样子,乔文治的心里既感到一阵从未经历过的发泄的美妙快感,同时也隐隐觉得心底有什麽掩盖的铁板的悄悄掀开,一块发浓的烂疮被揭了出来,一阵一阵,疼的他眼里冒火。

  看着那个闭着眼睛不看自己,僵硬着脸部肌肉挤出笑容的那个人,乔文治说:"等会我让人给你带套衣服,以後来见我,别穿这种丢脸的东西。"

  这话的意思,就是答应了。

  那天乔文治回到自己的床上,心里说不出的舒坦。心里空的了地方似乎丰盈起来,沈重紧张的身体也逐渐轻盈放松起来,睡的特别安稳。

  摸着身边人的脸,奇异自己内心片刻的温柔。

  乔文治皱起眉。

  自从陶遥出现以後,乔文治就觉得自己有了一种期待,那个MB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就能刚到一种安心感,这种感觉既让他兴奋又让他愤怒。

  明明是一个千人骑万人踏的MB,却越来越牵动自己的情绪。

  特别是自从上次他发烧的事後,心里就怎麽都不能放下这个人。昏迷着的陶遥和醒着的他不同,虽然同样都摆脱不了MB的身份,但总觉得没有可以的面具的陶遥,让他勾起了心里某些既熟悉有陌生的记忆。那些模糊的,仿佛发生过的,却又完全不记得的记忆。

  後来更令乔文治恼火的是自己居然还跑去他家里找他。已经迫切到这个地步了,让他自己也吃惊。

  那天明明是自己的生日,只不过想让他来陪自己吃顿饭,结果最後自己还亲自上门去他家,看到他呆楞的样子,还有那天的草莓芝士蛋糕,心里居然对他感到欢喜。不是平时仍打仍操的满意,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欢,这种甜蜜的感觉是他曾经经历过的,但却想不起是何时经历的。他只知道,他现在对陶遥,不再是雇主和MB的关系那麽简单。

  发现陶遥总能牵动自己空白中的熟悉感,乔文治想,也许陶遥可以成为自己恢复记忆中那片空白的关键。

  正是因为这麽想,所以才带他去朋友那儿。

  但没想到,还没进去,这家夥竟然就吓跑了。

  一点不夸张的说,的确是吓跑的。

  陶遥当时惊慌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以为他见了鬼。不过是让他帮忙,就能把他吓成这样,平时被乔文治打的站不起来都不见他怕过。乔文治看了更确定他一定和自己有什麽过去。

  追了出去,正想问个究竟,却看到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倒了下去。

  那一刻,乔文治仿佛听到自己的心,疼痛的叫嚣……

  逃之夭夭(三十三)

  王医生收拾了自己的工具,叹口气,走出了卧室。

  他知道躺在里面的年轻人是个MB,靠身体赚钱的人。

  可能到这地步,也忍不住想同情他。

  乔老板的厉害,从前没见识到,这次可就真明白的很了。

  三天两头这麽折腾,不是把人往死里推?

  真想劝那个年轻人一句:"再为了钱,也不能把命给陪上,否则哪有时间去享受那些钱呢。"

  不过,这可不说自己的立场该做的事。

  面对着自己长期的老板:"乔先生,这位先生虽然现在没什麽大碍了,但以後还是需要注意调理,如果还是进行……"医生看了看面色阴沈不说话的老板,壮看壮胆继续说:"他可能就撑不住了。"

  乔文治的脸瞬间又黑了几分。

  不理医生,开了门进去。

  陶遥还躺在床上,均匀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的好好的。

  但乔文治总觉得那几近透明的皮肤和惨败的唇色,都仿佛在宣示着他将在不久的将来无声无息的离开。

  想到这儿,乔文治就一阵心慌,正如他过去没有遇到陶遥之前的一般,只有靠无数次的数钱和无数个MB才能勉强抵御的强烈心慌。

  原来,这个毛病,什麽时候已经被那个躺着的人治好了……

  那人睫毛颤颤,似乎是醒来的征兆。

  乔文治走了过去,对方睁开眼,神智不是特别清明的嘴里喃喃了一声。

  声音很轻,如果不是乔文治俯身好心想扶他坐起来,绝对听不到。

  "蚊子……"

  就是两个字,却让乔文治的手抽搐起来。

  陶遥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清了过来,半眯了好一会儿的眼,终於坐了起来。根本意识不到方才睁眼的一瞬间说过了什麽。

  清醒过来看到老板在自己面前,陶遥习惯性的挂上谄媚的笑容:"老板。这麽好心,把我从路边捡回来了?"

  看到乔文治别有深意的眼神,无来由的心虚感冒了上来,瞬间记起之前发生过的事。

  乔文治带他去帮忙,他吓的逃了……

  不知道老板又该有多生气了,这种时候还是主动认错好受些。

  双手暧昧的环住乔文治,拉过他的头,轻轻在他耳边吐气,声音放的软了又软,带着湿意说:"老板,今天太阳这麽大,我晒着难受啊,闷死了,你把我带那麽旧的楼里,我气都喘不过来了。"说着,嘴唇蹭蹭乔文治的耳朵,感觉到自己老板很吃这套,身上的散发出性感的荷尔蒙,他继续说:"这不,多亏了老板你我才缓过一口气,要不然,还不知道会在外面熬多久呢。"送上仿佛真心感谢的挑逗的吻,带着一点点的诱惑,勾动乔文治的情欲。

  乔文治的身体有了反映,但却没有动,他任由陶遥蜻蜓点水的吻在自己的脖子那儿磨蹭。

  他心里想笑,这样自己的勾引也真是纯情,只是这麽纯情的勾引都能挑逗自己了,是不是自己定力太差了。

  推开身上的人,乔文治定了定自己的神,没让自己继续。躺在床上的人还道老板心情不好,正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无奈的在心里叹口气,乔文治让他躺回床上,替他盖上了被子,就站了起来,走出了房间。

  陶遥楞了一会儿之後,心里酸酸的,说不清什麽感觉。

  乔文治不知道身後的人在关门的瞬间眼角湿了。

  在乔文治那儿又过了一晚上,难得的安稳。

  陶遥第二天到中午才醒来,乔文治当时已经去了公司,陶遥想想昨天的情形就心里发寒,只想着趁乔文治不再先开溜,免得见面尴尬。

  才出了大门山庄的大门,就看到一辆的车,赶紧招呼了就坐上。

  司机师傅倒是看了两眼这个年轻人。全身上下一身的名牌,从达蒙山庄里出来的,却一脸慌张的神色,好像偷了人家东西一样。

  司机没出声,深怕自己也惹祸上身。

  那天之後,有好一段时间,陶遥没有再收到乔文治的"传唤"了。

  趁着这段时间,陶遥的身体倒是好点起来,只是不规律的生活饮食习惯,也不见得就能让身体健康到哪里去。

  虽然身体上是好起来了,可在陶遥心里,总觉得有什麽不安心的事儿在。上次的事让他有些尴尬,弄的现在进退不得。心里怕乔文治叫自己过去,见了面万一问到上次的失态,陶遥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但如果老板长期不联系自己了,那是不是说明老板已经开始要甩自己了。

  虽然心里忐忑着,但陶遥也不敢主动联系乔文治,老板说了,有事会来找自己。老板不想让自己干涉到他太多。

  就这麽心里七上八下的在家过了几天悠闲日子,那天中午,陶遥拿手机叫个外卖,结果就听见自己的手机在床头发出闷闷的震动。

  陶遥当时还才洗了个澡,一听手机有了动静,匆匆擦了头跑到床头急忙拿出来瞧了瞧。

  看了看,居然是於兴。

  疑惑於兴能有什麽事,陶遥想着,心里却有种说不清的失落。

  叹口气,心里明白,终究还是牵挂某个人。就算被他再怎麽样对待,都是自己错在先。现在还能有机会见到他就应该感到万幸了。可惜的是,现在才是真正的金钱交易。

  无奈的苦笑下,接起电话。

  "於哥?"陶遥问。

  "陶子,是我"於兴在那边很安静。

  "於哥,找我什麽事?"

  "……"於兴沈默了会儿,说:"你来躺店里吧,我有事跟你说。"

  "好的。"陶遥虽然心里奇怪,但也没多问。於哥突然打电话来,说让自己去店里,该是有什麽要紧事了。

  他没多想,进门换了套衣服,就出门了。

  到了於兴那儿的时候,还是才下午,酒吧都还没开门。

  陶遥敲了敲门。

  门内传来一声"请进"。

  推开门,中午刺眼的阳光射了过来,习惯了酒吧昏暗的走廊的陶遥一下子没真开眼。

  於兴背着光,背後的窗户开的很大,竖着百叶窗被拉到了一边,让整个外面的空气完全暴露了进来,整个房间变得明亮又直白,衬的於兴也仿佛变得和善起来。

  陶遥环视了一下房间,才发现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一脸冷漠,无视刚进来的陶遥,眼睛只顶着前方。

  "老板。"陶遥叫了一声。

  乔文治还是没有看他,只是发出了一个音节:"恩。"

  气氛有些僵硬,於兴笑了笑,缓和一些尴尬的气氛,说:"陶子呀,先坐下。"於兴招呼着陶遥坐下,陶遥找了个离乔文治有些距离的地方坐下来。

  "乔老板这次来是为了说点事。"於兴皱了皱眉。

  陶遥坐着不说话。脸上看不出在想些什麽。

  乔文治也不响,就由於兴继续说。

  於兴顿觉自己一人在唱独角戏,坐着的两人反倒是观众了。

  心里虽然怪闹腾的,但该说的还是要说:"陶子,你跟乔老板有段时间了,老板待你不错吧。"

  陶遥点点头。

  一旁的乔文治冷笑起来:"於老板不用说客套话,是不是不错我自己也倒是明白的,跟着我的除了钱也没好受到哪里去了。"

  於兴僵着脸赔笑了一下。继续说:"陶子,这里是乔老板的一点心意,你收着吧,大家好聚好散。"伸手递出一张支票。

  陶遥瞟了一眼,看到上面的数字是一百万。

  这个场景多麽熟悉。

  陶遥心里冷笑。

  简直和当年如出一辙。

  不知道为什麽,陶遥脑子想都没想就冒出一句:"我可以说不想分手吗?"

  这话才一出口,於兴和乔文治都感到惊讶的看着他。连他自己都感到讶异,自己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果然,陶遥看到於兴皱起了眉,显然是不高兴自己这样说话。陶遥知道,MB没资格这麽说。

  再看乔文治,也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麽,难道他以为自己这麽做又是在算计他口袋里钱,故意使出一招以退为进。

  陶遥在心里自嘲一番,无奈自己已经造成了这样的气氛,好聚好散这话就难做到了。

  他站了起来,又露出那个招牌的工作式笑容,说:"玩笑话,别当真了。乔老板,於哥,分手费什麽我不需要,我们干这行的平时也不会少那老板的,现在这一笔,没必要。就像於哥你说的,大家好聚好散。"

  微微抽动的手指泄露了心底的慌张和压抑,陶遥的脸上还是笑的灿烂。

  於兴的脸色这才有了好转,朝着乔文治搭腔说:"乔老板,您看吧,我手里出来的人您尽管放心,没有後顾之忧。"说完,转过头,对陶遥说:"陶子,这一百万你就拿着好了,乔老板的心意在了,你也不用推却了。"

  陶遥在心里冷笑:"当初因为一百万背叛他,现在把自己卖给他分手还要再拿一百万,自己真有够贱的了。"只是心里想着,嘴上却一言不发。

  一旁的乔文治开口说:"你也就别推脱了,这一百万对我来说没什麽,你不是很缺钱,那就拿去吧。何必趁什麽英雄。"

  陶遥身子晃了晃,心里一阵的苦涩,咬咬牙维持下僵硬的笑容,已经很自然的假笑看起来就像是兴奋过头的样子。几乎看不出颤抖的手伸了过去,结果於兴手上的支票。

  "谢谢乔老板,谢谢於哥。"话说出口,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於兴笑笑,说:"不谢不谢。"边说还边使眼色给陶遥,示意他对乔文治表示一下。

  陶遥点头会意,到乔文治身边说:"乔老板,你放心,今後我陶遥不会认识您的。"麻木的抬起头,咽下喉口的苦涩,看了看面无表情的乔文治。

  乔文治只是"恩"了一声,表示满意,可眼里不知为何却闪过一丝阴霾。

  正在这时,敲门声响起来。

  於兴还没开口说话,门外的人就先出声了:"老板,我是方游,时间差不多了。"

  是乔文治的助手方游。

  乔文治皱了皱眉,说:"知道了,你在车上等我。"

  方游的脚步声消失後,乔文治站了起来。没什麽表情的看了陶遥一眼。

  於兴倒是巴结的跟上前替他开了门,一路送乔文治出了酒吧,出去前给陶遥一个眼色,让他在房间里等着。

  逃之夭夭(三十四)

  等到於兴回来的时候,看到陶遥坐在刚才乔文治坐过的地方,一个人出神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陶子。"於兴叫了声陶遥,把他拉回神来。

  "於哥。"陶遥才发现於兴回来了,神色还有些不自在。

  於兴叹口气,撇撇眼,掏出一根烟点了抽了口。

  "陶子,像乔老板这种客户可不是那麽好伺候的,那些个有钱人牛就牛在手里的几张钱,可乔老板不仅是钱多,後台还硬呢。如果你能一直攀着他,对你也有好处。"顿了顿,於兴继续说:"可有那麽点事儿你心里要明白。干这行再怎麽也就是卖的,金钱交易撤上什麽感情了,你就完了。陶子,於哥不是说怪你把大主户给放了,只是你要明白,那些来买你的人,可不是来跟你买感情的。真撤上这东西,他们跑的快着呢。他们呀,碰上有碍名声的事儿就怕着呢。"

  陶遥无所谓的点头,不说话。於兴误以为乔文治特地跑来的原因,陶遥也不想解释,将错就错好了。虽然陶遥自己也不明白,乔文治用的着这样吗?

  不就是又厌倦了一个MB,何必花这样的精力来特别交代。

  陶遥绝不相信是原因是於兴误会的那样。他知道不是的。自己没有表现出什麽,只是做着MB该做的事,乔文治现在的冷血,就算碰上想甩开的那种人,还怕没更直接的手段?

  想着心里又疼起来,以前那个对自己笑的温柔的蚊子已经不在了。现在的乔文治看自己的眼神就和看每个MB的一样。

  还以为自己能看看他就够了,现在才知道,原来心总还是痛的。

  无论乔文治记不记得以前的是,他们都回不到以前那样了。

  手里那张钱还捏着呢。

  有是一百万。

  他们家的人都喜欢这麽给麽?

  一出手就是一百万。

  对每个MB都这麽客气?

  最可笑的是自己竟然还是收下了。

  回想起刚才那场景,多麽熟悉。都是一百万的支票,都是分手为名,都是要他保证不再纠缠。

  自己也当年的选择一样收下了。

  唯一不同的是面对的是乔文治的外公,如今面对的是乔文治自己。

  "陶子,在你之前我也给乔老板送去过几个人,可每次乔老板想换人了都也是一个电话就解决事,从来没有亲自来我这儿过。今天他来的时候我都吓了一跳,还以为你惹出什麽事儿了。毕竟你也是我这儿的人,出了什麽事我也得给你担着。还好,乔老板也只是想给你点好处让你走。"於兴说:"我看哪,这对你已经是很不错的了。虽然乔老板让你吃了点苦,可他出手大方的程度,你见过哪个老板做到这份上。一百万可不是小数目啊。"

  陶遥听了於兴的话,回过神冲他露出一个开朗的笑容,说:"於哥说的是,这样我也算知足了。"

  於兴看了看陶遥,疑惑的猜测自己的话在他心里能听进几分。陶遥这个人,他以为早就看透了,可每次这麽想的时候,就觉得其实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叹口气,於兴语重心长的说:"陶子,我看你有了这一百万,还是自己做点买卖。MB这行毕竟不好干,你运气好,才出来就碰上乔老板,能发上一笔,现在有了钱收手也不算入的深,将来还是挺有前途的一小夥子。"

  陶遥无奈的摇摇头:"於哥,我来做这行的时候就想明白了,既然做了,就没有做多做少这回事。我不是赚钱的料,给了我一百万,我可能明天就被别人骗的一干二净。但我需要钱,我等不了我自己变的聪明起来在一点点把钱赚多起来。说我自甘堕落也好,说我不要脸也罢,我自己知道,我现在最需要的是钱。於哥,乔老板厌了,您在替我看看,怎样的癖好我也不介意,我要出手大方的。"

  於兴捏掉了手上的烟,皱着眉想了会儿,说:"陶子,我还是觉得现在你的情况不是很好,这样吧,你的话我会考虑下,只不过你先回家休息半个月,也再想想我对你说的。到时候我们再谈一次。"

  陶遥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走出了房间。

  於兴一个人坐在敞开的窗户边上,沈思着。

  他刚才送乔文治出门的时候,乔文治暗示性的让他去劝陶遥别做MB了。虽然不知道为什麽,但看的出,乔文治对陶遥并没有对其他MB的那样轻蔑,反倒在提到陶遥的时候无意识的露出一些温情的眼神。

  这让於兴很吃惊。那样冷血的乔文治居然也有温情的一面。他猜测,乔文治和陶遥之间或许发生了什麽。

  不过,於兴知道,乔文治那样的人,即使产生了什麽感情,也是在这样戒备的状态中产生,毕竟没有那麽纯粹。

  刚才劝戒陶遥的话里也希望陶遥能明白。

  只是能不能脱身就要看陶遥自己了。

  陶遥从於兴那儿出来,不急着打车回家,就只顺着路一步步的走着。

  太阳还大的很,一点儿看不出落下的迹象,照在人身上一阵头晕目眩。身上的穿的衣服也不见得少了,可陶遥还是觉得挺冷的。

  心里那点莫名期待的小火苗终究熄灭了,连带着夺走了身上的温度。微风吹在身上,一点感觉不到舒适,反而让身体瑟瑟的打了寒颤。

  漫无目的的走在路上,一直走着,不知不觉竟然到了丁家花园。

  前年这儿整修,之後政府作为收费的公园,而且还隔开了一块不允许进入,这一来,弄的来这儿的情侣们都纷纷另觅它所。

  陶遥在A市住了这些年,也没再来过这儿了。唯一的那次就是乔文治带他来的。

  "我喜欢你……"

  停步在门口,一个男人正对着一个女人说着,大约是在告白呢。

  陶遥看了眼,心烦意乱的憋过头。

  想起从那个人嘴里说出来的"喜欢",一字一句,刻在心里钻心的疼。

  "桃子,我喜欢你。"说喜欢哪能那麽容易,可乔文治说的就是那麽顺畅,一点儿都没有疙瘩:"……我想到你我心里就觉得很高兴,我看到你我就很安心,我难过的时候最想让你陪我,我遇上好事第一个想让你知道。我看到你难过,我比你更难过,我看到你开心,我也很开心。我不想让你委屈,不想让你难过,不想看你掉眼泪,不想让你伤心,更不想让你害怕厌恶,我只想看着你开心快乐幸福,然後陪着你一起开心快乐幸福。桃子,可以吗?"

  可以吗……

  可以吗……

  可不可以?

  陶遥想了很久的可不可以。可他还是明白,自己没能力说喜欢。

  喜欢不是一句话而已,还有很多很多……

  逃之夭夭(三十五)

  回过神来,陶遥才感觉到自己的手上已经被指甲抠了好几个血印子,眼眶也酸酸的,一定又是红了。

  "真难看!"狠狠的对自己说着,也不管路上的人怎麽侧目。

  不想再去想有关於那个人的事了,甩了甩自己的脑袋,强忍下胸口的窒息感。

  走到路边,招呼了辆的车。

  "火车站。"

  面无表情的说出目的地,便不再理会前排的司机打量的眼光。

  很久没去看小乔了,好想她,好想她……

  到了火车站就直接买了快去B市的火车。等到了B市已经是吃晚饭的时间了,下了火车陶遥也没顾上肚子只想着就直奔医院。

  B市和A市相邻,今天却没有A市的好天气了。淅淅沥沥的雨让没有雨伞的陶遥心里更加烦躁起来。

  赶上下班的高峰期,去医院的路上一直没畅通过,停停走走,陶遥本就是空着肚子,被这刹车的惯性扑了好几下,胃顿时难受的要命。坐在後排不时皱着眉催促师傅快点。司机也好脾气的连说好好好,心里猜测这个小夥子的谁病了,这麽急着跑去看。

  一路上颠簸着终於到了医院,陶遥丢下了钱说了句不用找了,急忙就下车跑进医院。

  推开病房的门,小乔还是那样安静的躺着。

  温柔娴静的错觉的都快让陶遥忘记了自己的妹妹是个活泼青春的女孩儿。

  烦躁的心情在进入病房的时候一下子平静下来。

  慢慢走上去,摸上妹妹的手。一下又一下。

  不知不觉的,眼泪就自然的落下来,陶遥没去擦,也一点不觉得有什麽好避讳的。

  在躺着的妹妹面前,不用压抑任何的情绪。

  伤心难过的时候,痛苦流泪的时候,妹妹都不会嘲笑自己,没有任何反映的妹妹只能静静的躺着倾听,她做不出反映。

  回想起刚把妹妹送进这里的时候,自己完全不能接受这样躺着的妹妹,几乎一个月,除了请护工照顾妹妹,自己根本不敢进来看小乔。

  後来终於接受现实的时候,也嘲笑自己懦弱。

  那个时候的自己的确很混乱,母亲过世不久,妹妹就成了植物人,背叛了乔文治的信任惹他伤心出了车祸。那次车祸闹的很大,报纸上新闻上都登了。陶遥想偷偷溜去他住的医院看他一眼也好,结果却被门口的保镖警卫拦下。黯然之际也只能从传媒上得知乔文治的情况。

  後来乔文治的外公也来找过一次陶遥,告诉他乔文治已经忘记他了,让他别再想要找乔文治。

  陶遥当然知道,自己给乔文治带来了多大的痛苦,知道自己没资格再站在那个人身边了。

  "小乔,我接下来一段时间都可以来陪你。"陶遥喃喃的说着,手开始给妹妹的身体做着按摩。日渐消瘦的女孩儿没有了过去健康,只有苍白无力以及瘦的可怜的虚弱留在身体里。陶遥心疼着,纠结起来的情绪终於能在小乔这里得到了解脱,却同时替代了另一种忧心。

  "怎麽觉得离我上次来,你又瘦了点。小乔,我可是最近养肥了不少,你怎麽瘦的这麽可怜了。"

  "我呀,又被蚊子甩了。这次,可是他真正的甩我咯。不过,不要脸的还是我,我又拿了一张一百万。"

  "小乔,你说我错了吗?我也不知道,可是我不能丢下你不管,也须有一天你能醒来,那时候你又会和以前一样的漂亮活泼。"

  "……"

  一直说的话的人,停了下来,许久许久。咽呜声渐渐代替这种沈默。

  一抖一抖的手再也无法捏好躺着的人的身体,只能靠着床沿把头埋进双臂中。

  "小乔,我一点也不想和他分开,一点儿也不想。"断断续续的声音伴随着哭腔,从手臂的缝隙中泄露出来,"我想和他一起,就像以前一样,住在一起,就这样过一辈子。"

  "蚊子他不喜欢我了,他不记得我了,他真的就像看一个MB一样看我了……

  "他还给我一百万,我又一次输给这张支票,算什麽啊,我根本不用他这样,只要他说一声,哪怕是死我都愿意……

  "小乔,小乔,小乔,我……"

  我知道我就是一个MB了,不可能回头了,无论蚊子还记不记得我。陶遥在心里念道。

  眼泪滑过脸颊落在地上。晶莹的水滴发出轻细微小的声音,被掩盖在无奈又压抑的哭声中……

  夜风静静的吹着,才下过雨的潮湿空气里还带着浅浅的草香。

  路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B市没有A市那种不夜城的活力,它是安静的,恬淡的。

  陶遥独自走着。

  不能在医院过夜,也不知道该去哪儿。

  B市原来的家在几年前就为了替妹妹支付费用而卖了,现在自己在B市也已经没有归处了。

  走了几步,发现脸上滴了几滴水滴。

  抬头望望天。

  黑压压的连颗星星都没有。

  "又下了。"

  没停多久的雨又下了起来。

  陶遥没有伞,也没找个避雨的地方躲起来,还是一直走着。

  这雨不大,但细细密密的下起来,不多久就能让人全淋湿了。还没走上5分锺,陶遥头发肩膀上就布满了小小的水粒子。

  不甚在意的抹了抹脸,反倒感觉一阵滋润的舒适。略凉的手指在不黯淡的路灯下却显得苍白,本该红晕的脸颊上也在月光下看上去也仿佛透明了一般。

  浮躁起来的心已经被带着凉意的温度抚平了。

  脚下啪嗒啪嗒的,是鞋子踩过水洼的声音。

  好一会儿终於感觉到累了,陶遥找到一个路边的公园,在那个有遮蔽的长廊里坐了下来。

  公园安静的很,午夜里只有轻风吹过的树丫的沙沙声,相邻的路上没有行人,只有难得间飞驰过的汽车。

  陶遥靠在长廊上的柱子边,垂着脑袋,安静的坐着。

  一阵脚步声传来。

  落在地面上的视线间多了双脚。

  熟悉的气息在靠近。

  陶遥不敢抬头,眼神偷偷的瞄了一眼公园边的马路上,停了一辆黑色的车子。

  一只手伸了过来,递过过一把伞。

  长柄纯黑的绅士伞。

  顺理成章的接过,还是没抬头。

  "跟着我?"

  "……"对方没说话。没有嘲弄自己自以为是,也没有轻蔑的回答说是。

  陶遥苦笑一声:"你什麽时候又有新癖好了?"

  "……"

  那人没有离开,也没有说话,只是沈默的站在陶遥面前。

  阴暗的公园长廊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只听的到陶遥的声音。

  "老板,不是要甩掉我吗,放心好了,我不会死缠烂打的。"

  低头说着话的陶遥脸色灰败,挫折感写满了整张脸。

  "……"

  乔文治还是没说话,陶遥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一只手慢慢抚上他的脸,那份温度,是那个熟悉到梦里的人带来。

  不算粗糙的手摸在脸上的触感很好,温暖的体温让自己被夜凉透的脸颊感到一阵放松。

  闭上眼睛,感觉到胸口仿佛被填满了的充实,似乎能预见到下一秒,那个声音会说:"喜欢你……"

  "……!"

  惊恐的睁开眼清醒过来,明白那只是自己虚构幻想的幸福感。

  害怕再一次在自己的梦里里沈沦下去,陶遥别过头,躲开乔文治的手。

  突然,被一双手猛的捧住的脸强行往上扬起,对上那个人的视线。

  那双眼睛里,不过去拥更多更多看不清的情愫。

  哀伤……

  痛苦……

  悲愤……

  期待……

  失落……

  後悔……

  不甘……

  轮回了一圈般的将那些东西写进又黑又深的眸子里。

  挣扎的双眼中,仿佛写满了将要诉说的话,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陶遥的心又疼起来了。

  面前人的一举一动都能牵动他的任何一个细胞。

  恍恍惚惚,不知不觉,嘴里竟然脱口而出:

  "蚊子……"

  "……"

  良久的沈默,那人掩下某人情愫,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陶遥最终低下头,没勇气再去看他的双眼。

  手被握住,乔文治拉起陶遥,拖着他,一步一步走出那条长廊,走出那座公园。

  逃之夭夭(三十六)

  开车门,人被塞进了後车厢。

  不同於以往,没有了司机,似乎是乔文治一人开车来的。

  後座也没有了隔板,不再是那辆加长炫目的黑色专用车。

  上车後,没有了绳子巴掌和强吻,只是被按在车里,盖上衣服,那人就回到前座打开空调。

  "外面冷。"

  "……"

  有些惊讶,乔文治是在解释?

  车厢内的空气比外面要暖和很多,气氛却没有刚才的自如。

  有什麽异常。

  陶遥说不清楚。

  他只知道,有什麽不同了。

  "睡觉。"

  命令式的口吻仍然没有改变。不同於大学时代的乔文治,已经忘记了甜言蜜语的眼前的人,无意中已经造成了扭曲的性格。再让他回想起关心体贴的这个词,只会让他显的更别扭。

  嘴不自觉的勾了起来。陶遥偷偷的笑着,心里甜极了。

  不明白乔文治的暧昧态度,但这一刻的关心,让陶遥幸福。

  那个人在前排,

  自己在後排,

  那个人的衣服在自己身上,

  自己盖的是那个人的体温,

  那个人的表情看不请,

  自己的笑容那个人看不见,

  那个人很没说话,自己也不出声,

  那个人让自己很安心,

  自己也让他很安心……

  不知道乔文治是否真的安心,但陶遥愿意相信。

  即使是梦也好,曾经做过,就胜过永远遥不可及。

  有梦过,才能把梦的记忆储存起来,留作将来回忆。

  在痛苦时,把它从脑海里翻出来,反反复复的回味斟酌,一次次的仔细咀嚼……

  天亮的时候,陶遥的眼睛被阳光刺的难受。

  巴巴的醒过来,环视一下。

  果然……

  乔文治不在了……

  陶遥还留在车里,四扇车门都被上了锁,高级指纹指令,除了乔文治谁也不能打开。

  "有钱人的玩意儿……"冷笑一声,陶遥无奈的坐回原来的位子。

  早就知道乔文治怎麽可能会这样对自己,原来就是想出新花样了。

  这次又想玩什麽?

  不会事囚室里的那套吧。

  可笑的是自己竟然还会沈迷於他的温柔。

  不过现在,什麽都无所谓了。

  他是老板。

  指望他去做一个情人该做的是自己的妄想。

  错的是自己。

  "都这样了,还恬不知耻的妄想他过去的温柔!"真想狠狠的甩自己两巴掌。

  陶遥想着,眼泪又掉下来,一手打上前坐的靠垫,边苦边骂自己。

  "怎麽这麽贱!"

  "怎麽这麽笨!"

  "怎麽这麽傻!"

  "怎麽这……"

  车门被打开,进来的人皱着眉看着陶遥。

  "发什麽疯?"

  打着靠垫的手停了下来,陶遥呆楞的看着乔文治。

  "给。"

  一身名牌的男人递过烧饼油条和豆浆。

  不知所措的接过,脸上的眼泪还没躺着。

  同昨晚一样温暖的手伸过来,替他抹掉眼泪。又抓着他的手,皱起眉来看了一眼。

  "有点红了,这垫子有点硬,你打他不是自己犯贱。"不知道该说是关心还是骂人的口气。

  沈默了会儿,陶遥说:"我也觉得自己挺犯贱的。"他挂回职业的笑容,恢复谄媚的口气,说:"老板,您说是不是?您都不要我了,我还扒着您不放呢,呵呵,老板,现在又想起我的好了?"红着的眼别扭的送上一个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媚眼的媚眼。

  乔文治听了,眼神黯淡了下来,脸上闪过一丝懊悔。

  他没说话,陶遥反倒是慌了起来,他忙笑的更妖媚,主动贴上乔文治。

  "老板,您想我了我好高兴啊,这次别在甩我咯。"

  早餐被放到一边,身体贴上乔文治,双手开始挑逗他。

  "……"乔文治没动,闭了闭眼,说:"你每次想掩饰什麽的时候都喜欢这样。"

  一句话,陶遥的手停了下来。

  乔文治睁开眼,拉开陶遥,看着他的眼睛,说:"你在怕什麽?"

  陶遥看着眼前的乔文治,有些恍惚起来,分不清是过去喜欢的那个人还是眼前的"老板"。他僵硬的笑了下,躲开他的视线,声音有点发抖:"老板,说什麽呢!"

  乔文治看了看陶遥细微颤抖的手,失神的沈默了会儿。

  一会儿,他拿起一边的早餐,说:"吃早饭。"

  递过去的手别扭的一伸,故意放在陶遥低垂的脑袋前,突然的出现让那个恍惚着的人吓了一跳。

  恶作剧般的心理在看到那个人吓的往後一坐的样子後,得到了奇异的满足感。

  陶遥偷偷瞄了一眼乔文治,後者已经无所谓般的咬起硬邦邦的烧饼。

  稍稍安下心来,开始啃自己的烧饼。

  两个人就这麽并排坐在後排食不知味的吃着早餐。

  期间没人说话。仿佛都在害怕一开口就会让好不容易的表面看来和谐的气氛再一次的尴尬起来。

  细嚼慢咽的拖拉着吃完了东西,却一直都没开口的两人都感觉到又开始别扭起来。

  "那个……"

  陶遥想先开口说些什麽。

  现在这样的情况有些奇怪,乔文治对他似乎不是和以前一样的态度,如果自己再像之前那样的反而显的怪异。可无缘无故总不至於一下子就熟起来吧。

  说了两个字,对方也没任何反映,陶遥也不知道该怎麽寻找话题。

  於是,又是一阵沈默……

  好一会儿,乔文治打破了这个尴尬的气氛,打开车门,走出了车子,坐到驾驶座上。他没回头,说:"先找个出住吧。"

  说完,就发动了车子。

  陶遥没说好不好,他知道乔文治要安排一切,他只有接受。

  逃之夭夭(三十七)

  乔文治把车开到一家酒店门口停下。带着陶遥去前台定了个房间。

  只要了一个房间。

  两人上了楼,乔文治说先去洗个澡,就进了浴室。

  陶遥一个人坐在床上,朝乔文治刚走进去的浴室看了一眼,心里忐忑着。

  他到现在还没明白乔文治这样反反复复究竟是想干什麽。

  自己送上门去他又会搪塞自己,但若说他不是想要个人发泄何必带自己来这里。

  陶遥前思後想,就是揣摩不了乔文治的心思。

  想的太出神,连乔文治洗完澡出了浴室太都没发现。

  "喂。"

  一只手在眼前晃了晃,陶遥才回过神。

  有些迷惑的看了眼只在下半身围着浴巾的人,等陶遥反映过来的时候,脸不禁红了红。

  暗骂自己又不是没看过装什麽纯情,却不知道这副自怨自艾的样子全落在那个人眼里。

  对方好整以暇的笑着,说:"昨天淋了雨,去洗个澡吧。"

  陶遥忙点头,逃似的奔进浴室。

  乔文治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浴室後,也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走到窗边点了支烟,沈默的抽起来。

  陶遥进去了很长时间,乔文治差点以为他要晕倒在里面。

  终於,等到乔文治抽完第N根烟的时候,浴室的门才打开。

  同样只围着浴巾的陶遥走了出来。

  乔文治记得上一次看到陶遥没带那套假面具的时候,他还是晕了过去。

  这次情醒的陶遥没有了伪装,显得无措忐忑,仿佛被人摘去了外衣,无所遁形。

  意外的,乔文治看着这样的陶遥,一股欣喜油然而生,嘴里也开始甜滋滋的。

  朝他走了过去,不意外的发现他漂亮的双眼里闪过一丝小动物般的惊慌。

  心里得意的笑起来,故意贴近他的身体,手自然而然的就攀上他的敏感带。

  之前被自己调教的相当出色的身体,很快就有反映了。

  慢慢溢出水润的双眼没了刻意营造的勾引,泛出情欲的粉红,更显得诱惑。

  乔文治感到自己有些情难自禁,正想正正颜,却发现陶遥已经主动攀了上来。

  心知那是他清醒过来还道自己找他泄欲想配合自己,可还是感到被泼了一盆冷水。

  心疼那个在自己身下的人。

  想到之前对他做的,就一阵窒息。

  乔文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这样对他。

  伸手拉开他攀上来的手,看着他吃惊无措的样子,心下一阵内疚。

  脸上摆出一副冰冷的样子,说道:"我没兴致。"

  说着,别过头,不去看他脸上的那一点没被完全掩盖下的委屈。

  陶遥看乔文治推开自己,心里又无措起来。

  刚才明明可以感觉到他是想要的。

  难道自己的感觉错了?

  可他冷着脸说没兴致的样子又像是在生气。

  自己做错了什麽惹他生气了?

  陶遥一面揣摩着乔文治的心思,一面又暗暗伤神,越来越捉摸不透乔文治的心思。

  "听於兴说,你还想继续做MB?"乔文治状似不在意的问,眼睛往陶遥那儿瞟了一下,马上又转开去。

  陶遥听了,抬头看了眼乔文治,不知是心虚还是什麽的,又低下头,轻声回答:"恩。"

  乔文治冷笑一声,开口大骂:"你还真是贱啊!我前脚才走你後脚就求着於兴给你觅新主儿,你就这麽急不可耐!"

  "……"陶遥不响,咬着唇,心里一阵酸意涌了上来。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唇上的点点殷红。

  乔文治看他那样子,心里有是气又是心疼,冲口说着:"你就那麽缺钱,少了金主都不行?!我不是才给了你一百万?!"

  话才出口,就见到陶遥的身子抖了抖,头垂的更低了,像是在压抑什麽。

  乔文治烦躁的又点了根烟,一屁股做在床上抽着。才抽几口,也就心烦意乱的捏灭了。

  陶遥不响,就一直站着那儿,身体轻微颤抖着,不知不觉中竟然成了一种习惯。没有了伪装的坚强外壳,脆弱不堪的软弱在强势的压迫面前就会显得更加害怕。

  心底里说着愤恨着那些人的时候,其实也在害怕。

  愤恨只是伪装,害怕才是真实。

  因为害怕,所以假装只是愤恨。

  不想让自己的软弱无力被人看穿而伪装起来的假象,现在溃不成军。

  面对乔文治,最终不能用更加狠一点的心。

  "你就别折腾了,我看你可怜的要命,你别干MB了。"一句话,乾坤皆定。

  陶遥想反驳什麽,可拿不出勇气去看那个人的眼睛。

  耳边听到他拿起电话拨给於兴。

  本来就冷冰冰的人话也不爱说的明白,於兴在那头估计也揣摩了这位乔老板的心思之後,也就横竖顺着他了。

  乔文治只简单的吩咐几句。

  陶遥出神了也没听清楚。

  最後乔文治结束了那通电话就告诉陶遥以後可以不用去於兴那儿。

  "不用",意思就是说"不许"。

  招招手,乔文治躺在床上让陶遥过来。

  陶遥慢慢踱步过去。

  乔文治的手僵在那儿。

  这动作怎麽都有着蔑视的感觉,不想再用金主的身份了。

  放下手,从床上站下来,走到陶遥身边,抱住他。

  "睡一会儿。"昨晚没睡好吧。

  有些话,不知从何说起,更不知该如何去说。

  睡吧睡吧……

  能慢慢明白的……

  逃之夭夭(三十八)

  乔文治在不久前捡回了一件东西。

  那东西,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却怎麽都没办法找到。乔文治找了很久,久到几乎认为自己已经找不回来了。

  可世上的事往往就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乔文治快要放弃的时候,陶遥出现了。

  在看到他的一瞬间,乔文治就感觉到这个人能带自己找会那件东西。

  安静的睡容,低低的梦呓,只是两个字:

  "蚊子……"

  原来一切就是那麽简单。

  那个人,那个称呼,就是那把钥匙。

  忘记的东西回来,就这麽简单回来。

  只是如果不是这个人,永远都回不来,找不回来。

  乔文治还记得那天心浮气躁的看到张妈的脸。他想起外公一瞬间的狰狞,想起那些奇怪发生的莫名事件。

  他抓着张妈的手,用从未有过的恐惧的眼神看着她。那个老迈的身体没有了平时波澜不起的包容万向,只剩下一阵叹息,和之後微微道来的低声陈述。

  想起过去和了解真相,并不需要很长时间。

  可能只是一个瞬间。

  但要接受那些,却需要很久很久。

  乔文治花了很长时间来让自己接受。

  可今时不同与往日了。找回来的人和心,却找不回原来温柔情怀。

  切实不改的回忆,切实不变的心意,却做不出与过去想同的体贴。

  面对眼前那个人,心里明明百转情思缠绕,却郁郁难以启齿。心中苦涩泛酸,张嘴却说不出甜言蜜语。只能长叹一声,索性沈默无言以对。

  笨拙的用习惯了的辱骂来关心他,用冷漠的高傲来体贴他。

  想要帮他,偏偏会选择令人厌恶的强迫让他接受,想要见他,偏偏要去偷偷跟踪他。

  不想让他再苦下去,却非要选择让他痛苦的方式给他一百万,不想让他堕落下去,却偏偏要装作满不在乎甩人。

  乔文治暗自叹息,原来自己也是这麽别扭……

  陶遥迷迷糊糊的就靠在乔文治怀里睡了过去。

  那感觉,仿佛又回到了过去在达蒙山庄里两个人同居般的生活。

  有了那个人的怀抱,心,放了下来。身体,也放松下来。

  似乎是一切回到原点,不再迷惑痛苦挣扎伤怀了。

  可短暂的温情总还是又结束的时刻。

  等到一觉醒来身边人温暖的怀抱依旧,他却明白清醒过来。

  轻手轻脚把环在腰上的手微微提起,不想吵醒那个浅眠的人。

  无声的下了床,穿好衣物,悄悄走出了房间。

  最後出门的时候,看看角落里昨天那人递过来的伞。

  黑色的长柄伞优雅又安静的靠在白色的墙面上,似乎也睡的很香。

  陶遥握住门把的手紧了一下,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关上了门。

  关上的门的时候,床上那人睁开眼,全无睡意。

  黝黑的双眸看着那扇门,眼中闪过一抹黯然。

  陶遥出了饭店,就打了辆车去医院。

  下了车,走进医院大门,他没往妹妹的病房去,而是直接去找了吕医生。

  敲了敲办公室的门。里面人叫了一声"等一下"。

  陶遥在门口站了会儿,门被打开了。

  吕医生走了出来。

  "陶遥?"

  陶遥从怀里拿出支票,递了过去。

  "吕医生,我提前先预付了我妹妹的费用,将来这里的钱差不多的时候,您在通知我。"

  吕医生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说:"你妹妹的费用都不是有人替付了麽?"

  "……"陶遥听了,皱起眉问:"吕医生,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妹妹陶娇只有我一个亲人了。"

  吕医生摆摆手说:"没错没错,我一开始也以为那个人搞错了,但确定了他们是为陶娇付钱。他们给了个账号,每个月从那里划钱就行了。"

  陶遥想了想,又问:"吕医生,那个人是什麽样子的?"

  吕医生皱眉想了想,说:"具体不记得了,但感觉挺酷一人,都不说话。他来的时候边上还跟着很多人,话都是带传的,派头挺大的。"

  "……"永远高人一等的姿态……

  心里隐约想到了什麽,陶遥不再说话。

  吕医生把支票塞会陶遥手里,半开玩笑说:"说不定是你们失散了的亲戚,多年不见成了有钱人了。"

  陶遥心里暗自苦笑一声,无奈的说:"希望吧。"

  吕医生拍拍他的肩,不再说什麽。

  逃之夭夭(三十九)

  从吕医生那儿出来,陶遥去了妹妹陶娇的病房,走到门口,却不进去。

  坐在门口的长凳上,闭着眼睛想着事儿。

  一墙之隔的病房里面,妹妹还插着一根根的管子等着苏醒的那一天。手里的那张本来为了妹妹的支票,现在就像白纸一样失去意义。

  经年累月里累积起来的那些为了金钱而忧愁的苦恼神经,现如今终於可以放松下来。

  妹妹的治疗费用,有人愿意负担。

  是好事吗。

  陶遥想,是好事吧。

  苦笑一声,不用想也知道了。

  有能力出的起这个钱的人,只怕除了是乔文治,不会是别人了。

  乔老板大方的出手,有钱人出钱摆酷,不拿着驳了他面子何必。

  成全老板面子而低头哈腰,陶遥愿意接受。

  事关温饱,一点点尊严算什麽。MB都做了,还在意这儿?

  各人自由一套尊严的定义,不必遵从他人的,陶遥有自己的身下的自尊心,该不该卖怎麽卖都由自己定。

  只是不明白乔老板突然间的"好意",怎麽就知道了自己的妹妹了,怎麽就愿意出了这钱,怎麽又给了自己一百万。

  还有,

  怎麽能有昨天错觉般的温柔。

  笑着摇摇头,知道自己不该有错觉,陶遥站起身来,冲病房里走去。

  房间里的妹妹依然是那样安静的躺着,和昨天来时没什麽区别。

  陶遥走到她病床边,进行着和昨天相同的动作──轻柔的按摩。

  "小乔,我这个人,总是点子不够准。"陶遥无奈的说:"每次想当然的事儿,总是要变故的。"

  床上的人没有动静的倾听着站在那儿的人说的话。

  "我还当自己要放半个月的假,原来自己又被踢了出来。小乔,你说你哥是不是很没用。"

  按摩着的手力度适中,既不太轻也不过重。

  "小乔你一定还是觉得你乔哥哥能干吧。"

  说话的人笑起来,声音也飘渺起来。

  "你总喜欢在他跟前转悠的。但做哥哥的我知道,你心里还是向着我的。就像那时候,你还瞒着我替我抱不平。"

  眼神也恍惚起来。

  "小乔,别不平。人活着不是争口,而是争口饭。有了活路才能有尊严。我不稀罕你为了争那口气躺在床上睡一辈子,我宁可你活生生的洒脱在我面前。"

  眼睛有些红了。

  "小乔,我做不了MB了。你看,你哥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什麽都不成,连MB都做不了了,没用吧。"

  红着眼笑起来的人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把头靠了下来,贴在陶娇的手上。

  "小乔你知道吗?有人愿意承担起你以後的治疗费用。那可不是小数目啊。你猜猜是谁?我猜是你的乔哥哥。除了他,我们也没认识有钱人了不是?"

  用脸磨蹭着病床上的人没什麽温度的手臂。

  "你乔哥哥不记得我们了,可他还是给了非亲非故的我们'好处',我还是该去问个明白,他究竟要什麽。别总欠着一屁股人情了。是不?"

  床上的人没反映,可是他还是习惯性的征求她的意见。

  意料中的沈默,没有得到回答的男人并不那麽失望。

  长期以来习惯於日夜颠倒的工作的男人对夜晚的来临并不是那麽渴望。因为那将意味着新的工作就要来临。

  医院的夜幕,降临的格外阴森。

  就像总有些冤魂飘荡似的,浮游在空气中的消毒水只能让人联想到异於外界的诡异。

  尽管有着昏暗的灯光,却掩盖不了陶娇病房附近,几近无人的荒凉。

  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让病房内的陶遥皱起了眉。

  "又要留下你一个人了。说好了要陪你半个月,现在完全空了我却还是食言了。"

  干净漂亮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陶遥说:"我要去还人情债了。你明白的吧,小乔。"

  陶娇躺在病床上,没有动静……

  除了早上吃了乔文治给的东西,陶遥没再吃过什麽了。

  胃经了一天的折磨,又开始泛起一抽一抽的疼痛。

  陶遥不想先去在意这个,他只想尽快回到宾馆,找到乔文治。

  他没有想过见到乔文治後说什麽,也不知道这麽急着找他究竟是为了什麽,心里只有是有这麽一个念头,要找到他,见到他。

  为感激他也好,为答谢他也好,为补偿他也好,为报答他也好。

  或者,为了想念他,真的想念他,想念贪恋那个记忆中长久不曾出现过的,却长存心间的那个说着"喜欢你"的乔文治。

  他急匆匆的感到宾馆,走到那个房间门口,举起手想要敲门。

  可在即将敲下的一瞬间却停住了。

  心里紧张的情绪崩到极点。

  咬了咬唇,下狠心使劲的敲门。

  乔文治……

  乔文治……

  乔文治……

  蚊子……

  蚊子……

  蚊子……

  心里不停念着那个名字,那个绰号。

  出来开门吧。

  "哢嚓。"

  门被打开了。

  里面的人出来了。

  不是乔文治。

  "让让,让让,干嘛呢,堵门口,这间里没东西落下,别找了,我刚收拾完呢。"

  负责清扫的妇女没好气的说着。

  陶遥的心一下子从天上掉了下来,说不清什麽情绪。

  松了口气?

  还是,

  失望?

  不知道。

  不过转念想想也是。

  这家宾馆的简陋怎麽能让乔大老板忍受的了。

  他是为了让自己先休息而找的附近的宾馆,自己一走,他一定也就换地方了。

  或者,是他走了?回A市了?

  转身又冲下楼,找到前台负责,问了情况。

  乔文治还真留了句话说是回A市了。

  陶遥想也没想就打了辆车直奔火车站,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在去A市的火车上了。

  逃之夭夭(四十)

  到了A市,陶遥就冲去了达蒙山庄。

  虽然乔文治有很多"家"可去,也没有说在达蒙山庄等他,但陶遥就凭直觉往达蒙山庄奔去。

  熟悉的景物在身边略过,但此刻全然没有心情投去一眼。只知道向着目的地看去。

  开门的是管家张妈。

  陶遥知道她是早在乔文治外公还在的时候。

  那时候也是她引的路,开的门,传的话。

  张妈什麽都知道吧。

  却从来不多嘴。

  即使她的老爷已经过世了,她也不会轻言一句。

  长久以来维持的冷漠的表情,让所有人都相信她是从不多管闲事的冷面冷心冷情的好管家。

  门内的张妈一如既往维持着没有表情的样子,不多动的脸部肌肉让她的脸看上去年轻了不少。

  她的眼睛看着陶遥,坦荡自如,却似被掩住深处,竟没有泄露出半分想法。

  没人能明白张妈想什麽。

  陶遥也不明白。

  从原来的老爷到现在的少爷,张妈这个管家做来,没半点尴尬,也没半点不同。

  伸手请他进去。

  之前半夜来的时候,陶遥几乎没见过张妈。

  乔文治在这点上对MB们从来没什麽好待遇,又不是请来的客人。权钱交易,进门自然就直奔主题。

  "请先坐。"张妈带陶遥进客厅坐下,一会儿端上一杯红茶。

  "少爷在楼上。"少爷的称呼没变,张妈上楼。

  已经是深夜了,也不知道乔文治睡了没。

  陶遥看看窗外。

  A市也下雨了。

  刚才还没水汽的空气,现在被雨水浸淫的模糊不清,分不清对错。

  水珠子大粒大粒打在玻璃上,发出"啪啦啪啦"的声音。

  窗户留了一条缝隙没关严实,雨水从外面落了进来,洒到了高档柔软的地毯上。

  有佣人急匆匆跑过来关上窗户,然後一脸懊恼的看着地毯想办法弄干它。

  陶遥想起很久以前和乔文治两个人住着这房子的时候,下雨天没关上窗从来也没人会为此跑回家来特意关上。

  现在,不用提醒就有人会注意到房子里的每个细节。

  面前的红茶一直没有去动过。陶遥看了看,叹口气,心里突然气短了。

  冷静下来了,终於能想到该说些什麽。

  连夜赶来都是为了重要的事吧。

  可什麽才是重要的事。

  感谢他为了小乔付钱?

  感谢分手後的支票?

  感谢在B市公园的雨伞?

  或者……

  是来解惑的。

  弄清为什麽有那样的默默,安静,无声无息的……什麽?

  不知道。

  陶遥也不知道该说什麽才好。

  情人间的体贴关怀?

  说不上吧。

  雇佣关系的福利?

  更是好笑。

  偶尔的良心发现?

  怎麽可能。

  上位者的高姿态?

  根本不值。

  陶遥正想着,张妈下来了。

  却只有一个人下来。

  走到陶遥身边,张妈说:"少爷刚睡下,他让你等等,一会儿就下来。"

  陶遥听了点头,表示明白。

  张妈见了,并没有如平常般走开去,还是站在原地。

  陶遥抬头看看张妈,看到她的脸上和眼睛里,终於出现了与一直以来漠然的神色相异的神情。那是她百年难得一见难以让人窥探的内心情绪。

  陶遥为这样的张妈感到有些吃惊。尽管那神色只是一闪而过,却已经来得及让自己捕捉到,已经成为张妈那毫无裂缝的面具中的破绽。

  张妈犹豫的皱眉,看着陶遥的眼睛里映射出一种属於女性特有的母性光辉,她吞吞吐吐的说:

  "少爷,他,记起来了。所以,我告诉他了。"

  那些话完全没有了张妈平时待人待客的平静流畅的语调。

  断断续续,语意不明。

  张妈说完,走开去了。背影有些黯然,不似平日里的硬朗。略驼的背在此刻明显的带着一股苍老凄凉的感伤。

  陶遥别开头,有些不忍回想起那背影。

  只是张妈刚才那句话,在陶遥掀起了一阵波澜。

  记起来了……

  "喂!"没有来得及反映就被人拍了一下肩膀,"楞着干什麽?"刚从楼上下来的乔文治冷着脸。

  陶遥这才发现乔文治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下来了。

  看着他的脸,想到刚才张妈说的话,陶遥想张嘴,却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麽。

  刚才一直在想的事全不见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麽晚来找我什麽事?"乔文治穿着睡衣,眼睛不像是刚睡醒的惺忪,他坐在陶遥边上的单人沙发上,随口似语气里却有难掩的期待和兴奋,问:"你不是在B市麽,怎麽连夜来找我?"

  陶遥垂下脑袋,咬了咬牙,抬起头直视乔文治,问:"老板,你帮我妹妹扶了治疗费?"

  乔文治听了眼睛似乎暗了暗,刚才有些期待兴奋的样子转眼就换成了失望神色,挑眉不甚在意的说:"那点钱不算什麽,就当我日行一善,不用在意。"说完,又不死心般的看了看听了这话又低下头的陶遥,问:"你来找我就为这事儿?还有没有别的事儿?"

  陶遥低着头不说话。

  乔文治的心一点点冷下来,没注意到陶遥攥紧的双手。

  过了一会儿,还是没人说话。

  乔文治不悦的站起来,背对着陶遥说:"没别的事儿我就要睡了。"

  这话摆明了在赶人了。

  陶遥腾一下站起来,拉住乔文治的手臂。

  乔文治有些惊讶的回过头看陶遥。

  眼前的人拽着自己手臂的力气异常的大,似乎是用了吃奶的力气。

  心里莫名的情绪好起来,脸上仍然面无表情的样子,问:"还有什麽事?"

  陶遥微微颤颤的把另一只手也抓着乔文治的手臂,仿佛是在大海里抓着唯一救命的浮木似的紧了又紧,生怕再次丢了这唯一的生机。

  抬起头,眼睛里有些慌乱,望着乔文治黑的深不见底的眸子。陶遥问:"你记起来了?"

  似乎是不确定的声音带着一点颤抖,听上去像是怕的要命一般。

  乔文治的眼睛深了几分,冰冷的脸上出现了裂缝。

  两人都没说话。

  被抓着的手臂顿时僵硬起来,抓着手臂的双手也僵硬了。

  陶遥试探性的话没有得到回到,却也明白了答案。

  良久,乔文治说:

  "是。"

  紧紧抓着手臂的双手顿时松了下来,仿佛放弃一般的垂落在身侧。身体一下子丢了挺直腰杆的气势,畏畏缩缩的耷拉下来。

  "这样啊……"

  嘴里说着什麽也不太清楚,只是习惯性的应了声,恍恍惚惚的转过身,想要自觉的走出这儿。

  脚下的步子还没踏出两步,就被人一把从後面抱住。

  那紧致的力气简直像是要闷的陶遥窒息。

  "对不起,我知道那时候背叛你是我错了,我不该再来招惹你的。谢谢你为我做的,我不会再来打扰你的,我马上就走。"

  嘴里喃喃自语般的吐出一连串想都没想的话,眼神空虚无神,晃晃悠悠。

  陶遥感觉到被抱的更紧了,身後的人简直想要他的命。

  "走?!你还能走哪儿去?!别想走!不准走!"那个人在耳边叫着,吵的耳朵生疼。

  "知道我记起来就想跑了,没门。我不准你走,不准走!"大叫声轻起来,如流畅的乐曲般渐渐转弱了,"我好不容易记起来了,你竟然要走了,真没良心!"

  声音里还夹杂着些许咽呜的声音。

  "以前怎麽样都不计较了,别走吧。"

  这人是乔文治麽?

  陶遥怀疑。

  "桃子……"

  "……"

  陶遥不怀疑了。

  会这样叫他的,只有乔文治了,只有,他的蚊子了……

  逃之夭夭(四十一)

  低眉垂首,转过身,想看看身後的人,却被一把抱住,动弹不得。

  忐忑不安小心翼翼的问:

  "蚊子……?"

  身後回应他的是那人低低颤抖的身体。

  "别走!"

  只说了两个字,却仿佛用尽所有力气才压抑住了起伏的情绪。

  陶遥没再动了,任由身後的人抱着。

  他知道那个人一定是不想让自己看见他流泪的样子。

  乔文治的头贴在陶遥的後颈上,眼泪沾湿了陶遥的脖子和耳後。

  陶遥的脸上也湿了,咸咸的,是陶遥自己的眼泪。

  别哭了。

  想对自己说,也想对身後的乔文治说。

  可也明白,现在不哭,还有什麽机会能这样相拥落泪。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不正是对两人而言最好的屈服与痛苦软弱的借口。

  可以尽情洒泪,尽情宣泄。

  屏气了平时里的伪装,放松了紧绷着的面具,直直的,简单的,纯质的,那是心底最深的情绪。

  只因对方,才能如此牵动,只因对方,才能如此倾诉。

  陶遥蜷缩起来的双手,攀上环在腰间的手,牢牢的握住。

  那双手依旧宽大有力。修长优雅又不显女气。

  耳畔有轻细难辨的声音一直在重复念叨着两个字。

  "别走,别走,别走……"

  明明刚才还拒人千里之外的暗示送客,却原来心里早就把这两个字念上了千万遍了。

  一样的别扭,一样的委屈。

  "我不走了,不走,不走,不走了……"

  相互交应般的喃喃着,嘴里的话分不清是心里想的,还是嘴里说的。

  "对不起,……"

  "对不起,……"

  不知道是谁说的,然後谁也说了。

  话里头的的意思,谁都没追究,就似是学着对方说话一般的重复……

  只等到稍稍平静点的时候,两人都哭累了。

  乔文治抱着陶遥躺倒在地毯上,还是不让陶遥回头。

  陶遥的背靠着乔文治怀里。

  "蚊子,那个时候,对不起。"

  不用说也知道陶遥说的是大学那时候。

  乔文治听了,心里一抽,缓了口气,说:"桃子,我知道了,那时候你妈病了,我明白的,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你妈才过世,妹妹又出了这样的事儿,我还那样逼你……

  有些话还是说不出口,乔文治说能说出这样的已经极限了。

  陶遥听了这话,一直以来的内疚感有冒出头来。

  "蚊子,你没错,是我先背叛你,拿了你外公的钱,你是该气我的。"

  "……"乔文治叹息了声,心里揪了起来:"我现在那样对你……"

  陶遥垂下眼睛,黯然的说:"都是因为我,你才成了这样吧。"

  无力的口气,像是心碎了一样。

  乔文治犹豫了下,还是狠狠心,一面暗自唾弃自己的龌龊,一面却心知肚明的清楚陶遥此刻的内疚正是他最好的机会。

  "桃子,回来吧。我们再回到以前吧。"口气是试探性的。

  "……"陶遥沈默了会儿,说:"蚊子,你知道回不去的。"

  乔文治知道他会这麽说,想好了说词:"那就不回去了,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重复了一遍,有点自嘲的味道。

  "桃子,你既然觉得亏欠我就重新回来补偿我吧。"冷静下来的乔文治又恢复了那个心思百转的人,伤人的话说出口不要紧,只要达到目的。

  "……"果然,陶遥早已膨胀的内疚感涌了出来,一时沈默了下来。

  "回来吧,桃子。"乔文治放软口气,哀求着。

  "……"陶遥还是没说话,只是身子缩了缩。

  乔文治把陶遥掰转过来,直视那双发红肿胀的双眼。漂亮的脸上带着轻盈的呼吸,撒在自己鼻息间。

  一点点凑过去,温柔的吻上被咬的苍白的唇。心疼的舔舐着。交换过无数次的唾液再一次混合在一起。

  乔文治懊恼着,多少次这具身体在自己的折磨下遍体鳞伤,自己却毫不怜惜。

  大手抚上陶遥的被,轻轻的摩擦。

  熟悉他的敏感带很快就让他在自己的手下酥软无力。

  颤颤巍巍的手响应着爱抚流露出直接又纯质的神色。

  陶遥心里觉得奇怪,可他习惯了承受那个人带来的暗示,不太情愿的话梗在喉口,说不出来。身体诚实的在乔文治的挑逗中有了感觉。

  乔文治笑起来,眼睛里不再说冷漠的距离,而是温情的体贴。

  "桃子……"

  这一声叫,陶遥便失去了所有不情愿的意识,只想随着他的声音,在他的温柔中沈沦。

  大手滑到了尾椎,左右摩擦着他的腰间,一点轻微的动作都能让他战栗不以。

  挑开简易的T恤口子,从腰间直触皮肤。

  光滑细嫩的皮肤在灯光下略微显得苍白,瘦弱的身体让乔文治呼吸一紧,心里的酸意膨胀了几分。

  轻柔的吻从唇间蔓延到颈项,滑至锁骨。有意无意,留下一抹抹绯红。

  陶遥的眼里溢出了水珠子,缓缓流过脸,渗入头发里。

  乔文治看见了,唇贴上那抹鬓发,用脸蹭着乌黑细软的头发。

  这动作让陶遥的眼泪像溃了堤的坝,止不住的留了下来,不停的流着,直流到乔文治心里。

  "桃子,怎麽了?"

  晃晃的摇了摇脑袋,陶遥湿着眼,说:"没事。"

  红……

  被吻过的唇绽放着诱惑的嫣红,连唇角都泛出了红色。眼光流转间的下眼窝,隐隐透着娇媚的红色,直逼人的媚影,浅浅的魅惑着。

  "蚊子,我好喜欢你。"

  爱你,却只说喜欢。说不出那个"爱"字,怕你承受不了,反生厌恶。一切都小心翼翼,生怕转瞬即逝。

  乔文治心疼着这样惊弓之鸟的陶遥。

  "桃子,我爱你,所以,也请爱我吧……"

  呢喃细语回荡在脑海中,然後,一片空白。

  "蚊子,我,爱,你……"

  说话的人已经分不清是不是自己的嘴里吐出的话,但心里却明白的很,那是心声。

  那几个字就像是一把钥匙,打开心里的那扇门,自己的,那个人。

  深沈的眼神更炯炯有神,清明的神色却带上一点儿的疯狂,那个人眼里闪过的一丝万般过尽的感动。似乎等了很就才等到他想要的那句话。

  陶遥叹息,原来,让他等了这麽久……

  一片红色中沈沦起伏,跌宕徘徊。

  窗外潺潺雨声,淅淅流水,屋内满室迤逦,春色无边……

  逃之夭夭(四十二完结章)

  流水声隔着透明的玻璃窗阻断在外,室内是静寂无声的安宁。沈默着的房间内一如既往的缺少了一丝生气。

  "滴,滴,滴,……"

  唯一的声音来自床头的高科技仪器。床上躺着的女孩并没有任何动作反映。

  陶遥站在病床边,身边是乔文治。

  他的手抓着乔文治的手,眼睛却盯着躺在病床上的妹妹。

  "小乔,我带蚊子来看你了……"

  陶遥拉过乔文治的手,摸上妹妹的手。

  乔文治顺着陶遥的手握住陶娇瘦的可怜的手。

  "小乔,我来看你了。"

  陶娇一动不动的躺在那儿,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植物人。

  把陶娇推到这一步的是自己的外公,间接造成她不幸的却有自己一份。

  但这些,都不能告诉身边的陶遥。

  乔文治的手,学着陶遥的样子,给陶娇做着按摩,一下一下,虽然不算全得要领,但也是全神贯注,一丝不苟的认真做着。

  内疚感在乔文治而言,并不是那种非要深究的情绪。

  只是小乔的是陶遥的妹妹。

  乔文治看着那个动弹不得的人,心里默默的想着三个字:"对不起。"

  明白清楚的看到自己并不是一个善良的好人,道德观念也不是那麽健全。乔文治想,既然自己已经这麽自私了,就再自私一点。不能让陶遥知道小乔的事的原末。

  也许这对床上躺着的陶娇来说,是蒙受了委屈。可乔文治管不了这麽多,他只知道他再也不想让活生生站在那儿的陶遥又一次的推开他逃走。

  身边的人或许每天都在心里祈祷着奇迹能出现在自己的妹妹身上,期待着这个已经几乎丧失一般灵魂的躯体能够再一次恢复过往的生动。

  心里为他叹口气。却也只是默默的陪着他,和他一起为这女孩做点什麽。

  "桃子,我们以後都一起来看小乔吧。"

  话音刚落,那人就转过头来看着乔文治,眼睛里一阵欣喜,却又呡着嘴,什麽都不说,一副别扭的样子。

  无奈的笑笑。

  "谢谢。"

  声音轻的乔文治还以为听错了,看到那人有些慌乱的样子,心里奇异的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满足感。

  "谢什麽。"满不在乎的说着,嘴角却笑的贼样。只不过这表情没让低着头的陶遥看到。

  "要谢你很多。"呐呐的说着,陶遥眼神有些恍惚,仿佛想起了什麽,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

  乔文治皱起了眉,知道陶遥是在内疚外公之前那一百万和自己後来的给他的援助,就想着心里堵起来,说:"桃子,别和我那麽生分。"口气还是放柔了说的,却仍然带着几分平日里习惯了命令的威严。才说出口,乔文治自己就挺着别扭,埋怨自己:怎麽不好好说话。

  想着,手穿过陶遥的腰部,把那人搂进怀里:"别因为那些谢我,桃子。"

  陶遥把脸贴上乔文治的怀抱,感觉到乔文治的体温和心跳,心里觉得异常安心,轻轻应声:"恩。"

  出了医院,是傍晚的时候了。

  乔文治和陶遥出了医院大门,就看到方游早就把那辆军用牌照的车停在门口了,嚣张的霸占着门口最便利的位置。

  方游下车来替他们开了门。

  陶遥习惯性的说了声谢谢。

  走进车内前,他回头看了看医院,不知道想起什麽,皱了皱眉。

  一旁的乔文治细心察觉了,问:"怎麽了?"

  陶遥又缓缓的摇了下头,说:"没什麽。"

  说完,转身上了车。

  乔文治也上了车,坐在陶遥边上。

  他握住陶遥有些凉的手,放在嘴边哈了口气。

  "天气冷。"

  看着那人呆楞着看着他的样子,乔文治笑着解释道。

  一手拉过他的身体,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累了吧,睡会儿吧,方游开车很稳的。"

  陶遥听了,安心的靠在乔文治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听到了乔文治一声又一声的心跳声。那样强而有力的心跳,却带着一丝丝的庆幸。这种庆幸不知该不该说是另一种不安。

  原来,乔文治也有不安。因为在乎,而害怕失去的不安。

  想到这儿,陶遥笑起来。伸手抱住乔文治,感觉到他的身体一下子紧了紧,不用睁开眼也知道他一定惊讶着。

  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脸上间或被松软的头发抚过,感觉痒痒的,忍不住想伸手挠挠。

  自己手还没动,就被一直温暖的大手抚上脸庞,带着笑意的声音似乎是在自语般:

  "睡着还笑。"宠溺的口气带着止不住的欢愉, "是好梦吗?里面有没有我?"

  "……"

  沈默着的车内,许久有人答道:

  "有你……"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