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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在思忖了片刻之后,她只有先忍下这口气,她就算是不怎么有见识,也知道名声重要,过去在华安也就罢了,现在在京城,总要收敛一些。只是这样想着,她又有一股强烈的不甘。
凭什么啊,自己的夫君也就罢了,凭什么要让那个小贱人也那么逍遥,她给她……
她恨恨的想着七娘为自己带来的痛苦,想到一半,突然愣在了那里――郑洪新是在刘府中突然变得不正常的,又是在刘府外碰到那个贱人的女儿的,那这么说,那个贱人,八成就是在刘府了!
这件事、这件事,可以利用!
想到这里她又兴奋了起来,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就要去实施,不过她好歹也做了持家娘子多年,知道一些事是讲证据的,此事又关系重大,她一定要布置好了再行动。
而在这个时候,郑定辉也正在郁闷的和刘文谈论七娘,或者说是郑洪新。七娘的事情没什么新奇的,就和他想的一样,丫鬟和少爷纠缠在一起,之后被抬举成通房,最后被彪悍的正房给赶了出来,若说有什么不一样的,那就是这位通房厨艺高超,在正房看她不顺眼的时候,还能将租借出去赚钱。
"我家那位堂兄,实在也是太窝囊了些。怕老婆就不要沾这些事,沾上了又护不住,这不是害人吗?"
刘文唔了一声。
"还有那个七娘,看起来竟还是对他有情的!真是、真是眼睛有问题!"
刘文又嗯了一声,这一点,他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从外观从内在,那位郑洪新都不怎么样,七娘当初是他的丫鬟通房也就罢了,现在都被赶出来了,怎么神态中还有些不舍?难道这就是女人从一而终的思想?
"大哥,你觉得七娘……"
"怎么?"
"你可有什么安排?"
"你想说什么?"
"大哥,你有没有想过,怎么帮七娘回去?"
"回去让她受罪吗?"
"这个……"
"看她自己吧,她若是想回去,那就让她回去,若不想,她的路引没问题,卖身契也烧了,郑家就算来找,也不怕。怎么,你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啊,我本来是想着,她若回去,也许能帮我、帮我查一下当年的事,不过大哥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就再从别处着手吧,毕竟她也怪不容易的。那大哥,你说让灿儿跟着妹妹识字怎么样?那小丫头我看也是个聪明的,现在跟着她娘虽然是学到了厨艺,可日后如何还难说,若是再识些字,女红也好点,以后无论是做厨娘还是嫁人也都更有优势。"
对于这样的提议,刘文自然不会反对,现在英儿已经不需要她教导,不过每日还会自己读书习字,有时候也还会教教青儿,这个时代对女性总是苛刻的,又没有什么有趣的玩具,刘文并不反对英儿以教导别人的方式来打发时间,灿儿虽然怯怯弱弱的,可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习气,在英儿身边做一个伴读也不错。
他这么想着,点了下头,郑定辉道:"那我明日就去找七娘说?"
刘文一愣,觉得有些古怪,不过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只是道:"对她说明,灿儿只是伴读,不是做丫鬟,不要引起什么误会。"
"大哥放心吧。"郑定辉一笑,"只可惜七娘不知道当年的事,不过,我也能问问她,郑家都有什么老人,说不定就有什么收获呢。"
刘文的嘴张张,但到底没有说什么。其实他们现在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安排七娘回郑家,现在这么敏感的时期,又有灿儿在,不管那位郑家娘子怎么彪悍,也要收敛几分。而郑洪新虽然窝囊无能,但恐怕还是对七娘有感情的,否则也不会只见了菜色就变了脸。
七娘做菜是有特色,但若换成他,在换一个地方,又是起码半年不见的情况下,绝对不可能单单凭菜肴的品相就认出是七娘或者其他什么人烧的,就算有怀疑,也不能那么确认,当然,也许郑洪新只是心思不属,也不见得就确认了,可是会有这种反应,也代表了他对七娘的感情。
美人计是老套的,可也是管用的,若有七娘问当年的事,很有可能是能问出来的。当然,这个办法要实施,还要七娘配合,虽然七娘被赶出来后还对郑洪新抱有感情,但是人心向来是能利用的,七娘就算是圣母,也总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只是这种手段,太过卑下,这不是郑洪新和他那位夫人会怎么样,就连七娘和灿儿也会被牵连进去。
也许以他的身份,现在已经可以不用在乎他们了,但这不是能不能影响到他的问题。而且,他也不想给郑定辉立下一个,为了达到目的,什么人都可以利用的世界观。
"再慢慢查吧。"
他这样想着,就把这个问题放到了一边。再之后,刘家就进入到了繁忙的过年准备中,有吴管家李山等人,一些零碎的事物不用再操心,但迎来送往的事情自然更多了,京城中的哪一位都不好得罪,哪一位都要用心,同时,他们和郑钧下的合作也进入到了日程内,而也就在这种忙碌中,腊月过去了一大半,就在腊月二十五日这一天,刘文突然的,收到了上京府的传召――
作者有话要说:爬爬爬的,爬上来,为什么又这么晚了捏?这个……俺今天从别的作者那里弄到了很多照片,于是在那里看来看去看来看去,越看越杯具……为毛一到照片上,俺的脸就圆了一圈捏?妄俺对着镜子,觉得肌肉有结实的,再次承认……俺的确不上相==
三千字,是东邦至上给俺的《送鼎鼎――我爱我的祖国―――对吵闹说不值得爱的人的一些话》的三千,但是因为收藏又多了一千万,所以是减三加一,十六万五,咳咳……
哦,对了,�嗦一句,最后和暗君的定制明天结束……
第九十九章
上京府的来人说的很客气,但内容却丝毫不客气,大意就是,有人告了刘文,要让他移步到上京府上走一趟。
"告我家大爷?"不等刘文开口,吴管家就道,"我家大爷是新科举人,平日又常进宫面圣的,往日在家,也不过是读书写字,门都没有怎么出,怎么会有人告我家大爷,这个……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说着,顺手塞了一个银锭过去,那人顺手塞到袖中,面上却带着几分无奈:"我们也想着是误会的,但那人明明白白说出了刘举人的籍贯姓名,别的不说,这一点想来,是没弄错的。"
"那告我们家大爷什么?又是有谁来告的?"
来人向郑定辉那边看去,上京城中是没什么秘密,上京府的衙役虽只是不入流的差人,消息却灵通,自然是早就知道郑定辉的身份的,郑定辉见他向自己看来,立刻道:"此事,还和我有关?"
"也许,还真有点关系……"
吴管家那边又塞了一个银锭,这次那人也不再拖延,爽快道:"这告刘大爷的,就是华安来的郑员外,他告刘大爷的罪名就是……私拐逃妾。"
他这么说着,眼神向地板上看去,这罪名其实不大,只是名声不好,被告的,更会有些尴尬,他拿了人家两个银锭子了,这点面子是要给的。不过刘文倒没有他想象中的难堪,听到这一句,只是挑了下眉:"还有吗?"
那人的嘴角一抽,心想这是什么话啊,还有?还要有什么?这么想着,他老老实实的说没有了。
刘文又道:"那,是那位郑员外亲自告的?"
"是,今日一早,那员外就敲响了上京府的鼓。"
说到这里,那衙役也是有些无奈,你说这大过年的搞了这么一出,闹的全体上下都不得安宁算是怎么一回事?虽说这样的案子可以压到过年后再审,但就算他这个小衙役也知道,这背后,是另有隐情的。
"大人,不若有我,来代您走一趟?"
吴管家开口,刘文摇摇头:"既然是郑员外亲自去告的,我自然也是要亲自去的,只是我完全没有准备,这位小哥,还要麻烦你等我一等,我进去换身衣服就来。"
"郑举人自便,这一点时间在下还是担当得起的。"
那衙役是知道他进去另有事情,不过也乐意给他这个方便,当下就在吴管家的招呼下坐了下来,一边喝着茶水,吃着糕点,一边等着吴管家的奉承,而也就在他这么一转头的功夫,郑定辉刘武也跟了进去。
刘武是最怕这种阵势的,一听衙役,腿就先软了三分,再听到上京府,就又软了两份,之所以现在还能支撑的住,也是因为想到了自家大哥是举人,不说别的,刑罚是不会轻易上身的,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在一来到后面就道:"大哥,先去找李大人吧。"
虽然没有见过,但他也是听过李思安的名字的,还知道他们现在住的这个房子就是李思安帮着张罗的,因此一听到有事,就想着先找个后台,刘文笑笑:"先不要慌,这不算什么事。"
他说着,又看向郑定辉:"大珠律你没少背,说说这是什么情况?"
郑定辉有些不满的看了他一眼,但还是老老实实的道:"若郑洪新所告属实,其实不应该列为拐带,而应该是偷盗,无论七娘是郑洪新的通房还是小妾,都是奴婢。七娘过去是丫头,来到我们却是厨娘,孙鹏和咱们过去的邻居都可以证明,她来到这里后,咱们并没有将她的身份贬低,所以,就算所告成立,以大哥举人的身份……也应该只是赔钱了事,但是大哥,这件事……"
"这件事,也不见得是郑洪新想做的。"
"大哥?"
"你看好七娘和灿儿,其他的,我们回来再说。"
郑定辉还想说什么,看了眼他的表情,也只有把嘴边的话吞回去:"大哥放心,我必会将她们看的好好的。"
刘文点了下头,换了身外衣就出去了,郑定辉本来跟着他往外面走,来到门外,又突然的拐了回去,从他的衣柜中拿了件大氅:"外面天冷,那堂上也不见得点有炉火,大哥还是穿暖和些好。"
刘文的眉微微一皱,他又道:"这是去年做的那件羊皮的,穿上也不显眼。"
他说着,就帮刘文披了上来,然后又帮他打了结,再顺手帮着他整了又整,他这套动作做习惯了,也是自然流畅,刘武先前第一次见的时候惊讶,现在见的多了,也习以为常了,只是想着郑定辉对自家大哥真好,想的也周到。
刘武和郑定辉一直将刘文送到大门口,又看着他的马车去远了,这才回身。
"灿儿是在妹妹那里吧。"
这毕竟不是什么喜事,英儿那里他们就都没有通知,刘武道:"应该是吧……"
"那你过去看着,找个机会慢慢的将这事和妹妹说了,别吓着她了。"
"告诉英儿?"
"这府里是能存住消息的?而且这官司也不是今天能完结的,由我们说,比她从旁人那里听到要好。"
虽然有些迟疑,但刘武还是点了下头,又道:"那二哥……"
"我还有别的事情。"
郑定辉笑道,他的眼睛眯起,嘴角上翘,看起来非常的柔和,刘武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一种感觉,这个郑定辉,好像,比他家大哥,更可怕。
他摇了摇头,把自己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甩掉,然后大踏步的向英儿的房间走去,他这边找英儿,那边郑定辉则找到了七娘,看到他,七娘有些局促,这一方面有对他的畏惧,另一方面,又有对他的感激。
她的女儿,在亲生父亲那里得不到承认,明明也算是一个小姐,却只能跟着她切肉择菜,而在这里,却能习文识字,虽说只是伴读,她也是知足的。
"七娘,有件事我想问你。"
"二少爷请说,七娘知道的,必不会隐瞒。"这段日子,郑定辉也找她问过一些郑家的情况,她开始还有些犹豫,后来就索性都说了,不管怎么说,她现在是刘家的厨娘,她的女儿也在刘家这里受教导,而郑家,她是回不去了,也……不敢回。在这种情况下,她虽明知道郑定辉打听这些事很可能是要对郑洪新有妨碍的,也还是没有隐瞒。
"郑家,你还想回去吗?"
"啊?"
"想不想,堂堂正正的回去?"
"回去?"
"是,被正正经经的迎娶回去,以后,再不受人欺负?"
"我……"
"七娘你好好想一想,等到晚上,我再来找你。哦,对了,一会儿你可能就知道这府里发生了什么,你不要慌,我和大哥都是相信你的。灿儿在英儿那里也不会有事,你知道,英儿是喜欢灿儿的,几次说要和她一起睡,今天,就将灿儿留在那儿吧。"
听他说到女儿,七娘立刻反应了过来,正要说什么,那边郑定辉已经站了起来,没有片刻停留的向外走去,虽然他能告诉七娘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不会说,让七娘从别人那里问,让她担心,让她焦虑,然后,她也就会更软弱,更容易听话。
他招来李山,交代了一番,然后,也只能有些无措的在大厅里等消息了。他并不担心刘文,只是很讨厌这种感觉,显然,刘文是受他的牵连的,虽然刘文不会有受到什么伤害,但想到他那么一个怕麻烦的人,要因为他和人打官司,对薄公堂,就觉得不是滋味。
他这么想着,又想到那一天的想法,想到他们好像一直有顾虑,最初的时候是刘汉山,再之后是村中县中的那些大户,他们一直在进步,但是辖制他们的东西却始终都有。
这种辖制,会不会等到有一天,他封了爵,其实也是还有的?他想到郑钧下的局促,觉得,那是非常可能的。那么在郑钧下上面的人?再上面的上面呢?
他坐在那里,愣愣的出了神,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突然传来一句:"回来了,大爷回来了!"
他立刻跳了起来,向外跑去,刚跑到外面,就看到刘文从马车上下来,身上还披着那件请羊皮的大氅,神情也没什么。
"大哥……"
"没什么事,不过是问我几句话罢了。"
"上京府的意思是年后再审。"他说着,笑了笑,"郑员外也正是那个意思。"
他们这么一边说着,一边就来到了院中,刘武和英儿得到消息,也跑了出来,刘文温和的安抚了他们几句,又再三说这不是什么大事,才将他们打发了,在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刘文才靠在椅子上笑道:"你知道,郑员外闹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吗?"
"他是想拖延。"这个问题,先前郑定辉就在想了,刚才又听了刘文的话,就知道自己想的没错,"明天各个衙门就要休年假,他在今天上告,其实也告不出什么。"
有的案子当然是能当堂解决的,但是像这个案子,最初发生的地点在华安,要取人证、物证的话又要来回奔波,而且说到底,这也不是什么急切的案子,上京府伊恐怕也没心思在这个时候为他们解决这种小纠纷,所以,很自然的这个案子就会被推到年后,而这,也就是郑家所要的了。
第一百章
至于说郑家为什么要拖延时间,郑定辉也能想到,过年的时候,一般人家会祭祖,皇帝也要祭祖,一般人家会说说今年的年景,土地、铺子的收益如何,家中又添了多少人口,而皇帝说的也类似。
如果是像娶后封太子这样的大事,会去专门的祭祖,但是像封一个十几代外的宗室这样的事情,也就是在过年的时候找祖先唠叨唠叨罢了,这一点,郑钧下曾给他详细说过。
他们会在年根这么忙的时候谈松花蛋的事情,一是郑钧下催的紧,二来也是想把此事定在有定论前,若是在爵位下来后……无论这被封的是谁,都于名声有碍。
他们知道这件事,郑家自然也是知道的,这时候闹这么一出,那除了打击他们的名声之外,更大的原因,恐怕还是想将此事拖到年后。至于为什么要拖到年后,原因也是简单的,郑家新到,人生地不熟,恐怕也还没来得及认识什么人,而如果过一个年呢,那有些关系就好走动了。
这也的确是郑家娘子的想法,自从知道有封爵这一回事之后,她就全身心的投入到了这上面,什么找房子、儿女,甚至包括郑洪新七娘都被她放在了脑后,一心一意的就想着怎么把那个爵位拿到手,只是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这边的希望不大。
论人脉,刘家已经在这京城住了大半年了,房子还是当朝宰相帮着找的,面圣也比自家这位多一次;
论身份,对方虽然穷,却有举人的功名,自家这一位呢,不过是个土财主。
论形象,郑家娘子虽没怎么见过郑定辉,但她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比郑洪新更差了。
自己这边,简直可以说是要什么没什么,若说真有什么是优于对方的,那就是钱!郑家几代的积累,虽然近几年一直在亏空,底子还是有的,就算在这京城中不算什么,总要比刘家强。
在郑家娘子的概念中,没有人是不爱钱的,也没有钱做不成的事的。当然,皇帝不缺钱,可是其他的宗室呢?皇帝身边的人呢?李相公正清明,但李相总也有亲近的人吧,他亲近的人就也都和他一样?
郑家娘子觉得,总要有贪财的,总要有愿意为钱愿意帮他们办事的,那么,她需要做的,也就是不要让这个爵位的名份这么早的定下来。皇家的事,她现在只是一个普通民妇,自然是插不上手的,那么,也就只有从他们自身突破了。
在七娘身上打算盘是很自然的,先前听到七娘在刘府,她就打这个主意了,不过她之前想的是散布流言,而现在,却是一举两得,将刘家一纸告上上京府,既拖延了时间,又破坏了刘家的名声,虽说他们只能告刘文而不好告郑定辉,可是即为兄弟,自然会被人拿在一起说事,刘文名声不好,他的兄弟姐妹起码也会被人连带的。
至于这件事会不会给自己这边造成什么影响,郑家娘子也想了,不友爱这一点恐怕是跑不了的,但是她已经准备好了说辞,他们告刘文,不是因为她拐带了七娘,而是因为灿儿!
"即使是妾生的,也是骨肉,万没有让她在别人家为奴为卑的,那个妾如何也就罢了,刘兄喜爱大可留下,只望刘兄,将我的女儿还来,我们两家虽是才相识不久,也是颇有渊源,这样对薄公堂,实属无奈。"
刘文笑着,慢慢的复述着郑洪新再公堂上的那番话,郑定辉越听,眼睛瞪的越大:"这话真是他说的?"
刘文点点头:"也难为他了。"
"简直是无耻!"
刘文没有说话,真的来说,他过去对郑洪新的印象并不恶劣,虽然知道他们家和郑定辉的祖上有过纠葛,可是他毕竟不是郑定辉,很难感同身受,而且,最关键的是,他怎么看,都觉得郑洪新,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不是说他就是个好人,而是此人又怯懦,又平庸,要施展手段谋取别人的家财,那实在是太为难他了。
除此之外,怕老婆怕成这样的男人……怎么能不令人同情?
但是这件事……无论这件事、这些话是不是他想出来的,但总归是他做了他说了,刘文也再无法觉得他是倒霉的了,就算是,也是自找的。不,他并不觉得郑洪新找自己这边的麻烦有错。人总是要向上爬的,他想要得到爵位是很正常的,他们这边虽没有什么大的动作,但其实一直力争在安平帝、李思安面前留一个好印象,而他们之所以能沉住气,也的确是因为他们这一边更有优势,若是双方的位置对调,而他们又非常想要这个爵位,自然也是要有行动的。
但是,此人竟然能拿自己的女儿出来说事!虽然他口口声声说什么,就是为了怕影响灿儿,所以才告的是七娘,但又一再的说什么让他们把灿儿还回去,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他们若不还,那就是没有兄弟情义,隔绝了人父女亲情,若还了呢,当然就是照顾了兄弟感情,成全了人家父女,只是,他们都把灿儿还回去了,那还不是自认理亏了?
是的,这对他们是两难,但是对灿儿又是什么?他有没有想过将这么小的一个小姑娘在公堂上一直提名意味着什么?有没有想过,这样灿儿是不是也有可能被提到堂上的?甚至,他有没有想过灿儿还是在他们手中的?
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不能对灿儿又什么伤害,可是有些伤害并不需要鞭子刀子,关几天小黑屋,恐吓一番,将一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弄的傻不愣愣实在是很容易的。
他们是读书人,但读书人收拾人的方法更多!
"那大哥如何答的。"
"你说呢?"
"唔,若我是大哥的话,那也就只能在七娘和灿儿身上做文章了。"
刘文叹了口气。
"郑员外说的是,父女亲情的确是不容分割的,先前我们不知道灿儿竟是郑员外的千金,实在是失礼了。只是郑员外是否想过七娘?灿儿是郑员外的父亲,七娘……总归是灿儿的生母,而且据刘某所知,这几年,灿儿一直是跟着七娘在外,七娘给人做厨娘,她就跟着打下手,小小年纪,已有一手好厨艺,实在让人敬佩,但也让人觉得……"
这是他在公堂上说的,说到这里的时候,还故意停了停,直看到郑洪新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走了两个来回,他才接着道:"在华安如此,在上京也是如此,刘某是不知其中有什么原因,但想着灿儿和七娘,总也是母女情深的。当然,七娘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妾……唔,姑且算是个妾吧,刘某也相信郑夫人会待灿儿如亲生的,只是郑员外口口声声说不要七娘又是何意?"
"我……"
"七娘在刘府,向来是做厨娘的,这一点,有多人为证,奉恩将军,辅国将军,还有轻车都尉都是到过鄙府的,郑员外不信刘某,也要信这些爵爷!"
他说的这几个,都是和他们交好的宗室,爵位虽不高,却也足够令郑洪新晕头了,刘文却不放过他,再次道:"郑员外是不是连这些爵爷都不信?"
郑洪新只有连连摇头。
"那既如此,郑员外又为什么要让七娘和灿儿分开?是郑员外觉得这母女之情不可贵,还是……另有原因?"
被他这一句句的问着,郑洪新哪还能有可以分辨的,只有反复的念叨兄弟情义,父女之情,不过他虽然昏头了,他那讼师却还记得自己的责任,一见这情况,立刻就道:"大人,郑员外告的是刘举人私拐逃妾,郑七娘是自幼和其母一起被卖到郑员外府上的,之后被抬举了通房,生了女儿,她厨艺好,所以郑夫人经常将其外借,但她还是郑家的人,我们这里,有她的卖身契。"
"他们还有七娘的卖身契?不是说她的卖身契烧了吗?"听到这里,郑定辉忍不住了,"她骗咱们?"
一知道郑洪新和七娘之间有关系,他们就详细问了,关于卖身契这一点更是再三确认,七娘也肯定的告诉他们,在她出来的时候,郑洪新将她的卖身契给她了,她虽不怎么识字,却认得自己的名字,当下,她就将那卖身契烧了。
"啊,不,七娘不应该骗咱们,那就是郑洪新骗她?"
倒不是相信七娘的人品或是和他们的感情,而是他们母女现在就在府中,撒谎又能有什么好处?
刘文点点头:"恐怕是郑洪新也不知道那卖身契是假的。"
其实在先前上衙门的时候,他也在想郑家告他们的依仗,他想到了郑家可能抱上了哪个大腿,甚至狗血的想到了,郑家有什么祖传的东西,而在那讼师说到卖身契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他太小看这些深宅妇人的手段了,也太不了解女人心了。
郑家娘子当初能将七娘租借出去做厨娘,又怎么会轻易的放她走?不仅她自己不会放,也绝对不会让郑洪新放的,而为了防止郑洪新私下放人,恐怕是早有准备,只是正巧就用到了这里。
想到这里,他暗自摇了摇头,这件事事情不大,但就是缠手,要处理妥当还真的要思量一番。
"大哥可否将此事交给我来做呢?"
他正这么想着,突然听到郑定辉这么说。
作者有话要说:竟然到一百章了?竟然到一百章了?欢呼!撒花~~~~~~
……嗯,擦汗……= =
这个,有同学在讨论俺要写多少章,扭动一下,第三卷快完了,俺的计划中,是四卷的,然后,再有一些番外
这个第四卷嘛,应该是可长可短的吧……俺尽量写短些,但是,都知道,俺、俺�嗦- -所以虽然俺主观愿望是写短点……但是具体要写多少,那就……[img]d100z_57.jpg[/img]
三千字,是萧二同学给俺的《关于NCAA的鸡零狗碎――遥不可及的最后一步(下)》的三千,现在是十六万二了,咳咳
PS,JQ和肉的问题……前者同学们可以期待一下第四卷和番外,后者……咱们再看吧,蟹帝太强大了啊~~~
第一百零一章
刘郑两家的这场官司就像一个不大的石子掉进了湖中,转瞬间就被湖水吞噬了,可是荡起的涟漪却层层不断,民间议论,宗室中也议论。
此时正值过年,家家户户都有很多事要忙,倒也不是太在乎这么一个小案子,但挂不住总有人说啊,茶馆里,酒楼里,街头巷尾,不定就有人在谈论,这听的多了,自然而然的也就要跟着说上两句,而这说的多了,传的也就邪乎了,开始还是两家在争一个妾,后来这个妾简直就成了祸国妖姬了,甚至连带上了什么将军,什么王爷,当进行到这一步的时候,也不用人推动了,民众们自动自发就演绎了下去,那说的是一个比一个兴奋,谈的是一个比一个高兴。
宗室中倒没有传的这么夸张,不过他们本身也在议论中。
安平帝要封爵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他们也在看着哪一家更有希望,现在爆出了这件事,也算是为他们找了个乐子,特别是比较潦倒的宗室,说起来的时候还夹着一种幸灾乐祸和期待。
两家缠上了这种事,也许,这爵位就会没了?更也许,圣上会将这爵位分到他们这边?虽然后者的可能不大,但也足以令他们向往了,而正如他们所想的那样,安平帝对这件事很郁闷。
大年三十的晚上,在皇室的年夜饭上露个脸之后,他就将李思安招到了自己的寝宫,然后歪在软榻上对李思安诉说内心的委屈:"李相,朕真的错了吗?朕不过是想找到太祖的后代,真的就错了吗?朕想给太祖、给祖宗一个交代,真的错了吗?朕……"
李思安被他这一连声的错了吗弄的头晕眼花,好容易等他停下了嘴,才道:"陛下,臣腹中饥馑,恐怕要先吃些东西才能回答陛下的问题。"
安平帝正满心的等他的安慰,听了这一句,立刻被堵在了那里,但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再想到自己将他匆匆招来,也只有招呼太监为他准备吃食,一份小蒸饺,一碗八宝粥,一小碟酱鸡,一小碟青菜,两个凉菜分别是调木耳和松花蛋。
李思安一看到那个松花蛋,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安平帝哼了哼:"李相笑什么。"
"臣只是没想到,在陛下这里,也能吃到这君子蛋。"
"什么君子蛋?"安平帝立刻坐了起来,"不过是在鸭蛋里变出些花,就有了君子的名号,他若真是君子,也不会弄出这种事,朕的脸,都让他们丢光了!"
李思安也不理他,先慢慢了喝了两勺粥,然后又去夹了一个蒸饺,这席面上的菜虽然看的平常,但无论是用料还是做工,都是讲究再讲究的,比如这八宝粥,平常人家也是核桃松子小米的用,可是这宫里用的就都是各处上来的贡品,米是柳州的,枣是衡州的,核桃是元州的,这些千挑万选出来的材料,再用小火细心的熬了,那自和一般的不同。
刘家兄弟上来的时候不好意思大吃大喝,李思安却没这些顾虑,他悠悠哉哉的蘸了醋,慢慢的将那小巧的蒸饺放到嘴中,直看的安平帝郁闷又加上了三分:"李相!"
"陛下,陛下这一段用心太过了。"
安平帝没有说话,李思安又道:"陛下念着先人这自然是好的。但是太祖的两个后代已经找到,陛下也拿出了爵位,虽没有赏下去,也是早晚的事,对太祖也是有交代了。陛下乃一国之君,还请以江山为重。"
安平帝没有说话,过了半天才慢慢的开口:"李相如此说,倒好像是朕为美色所惑……"
即使李思安这次做了充足的准备,此时还是被噎住了,他嘴角抽了两下,还是没把嘴边的话抽回去:"陛下,慎言!"
"其实,刘大郎倒也当得上谦谦君子……很有几分,李相的风采呢。"
李思安几乎没有昏过去,他正要说什么,安平帝又道:"李相莫怪,朕不过是一时感叹,李相所说正是,朕还有国事要操劳。"
他这么说着,却常常的叹了口气,李思安不得不再次道:"其实陛下不必忧心,有了此事,陛下也就更能看清这两个,哪一个更适合做太祖后代。"
安平帝没有说话,李思安又道:"就算陛下现在已有了定论,也可以再看看,这爵位……也不是好领的。"
安平帝虽然不怎么着调,但毕竟做了这么长时间的皇帝,即使有李思安这个巨大的盾牌在前面挡着,该知道的,其实也是知道的,此时一听他这话,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虽说只是领个三等爵,但其实也是进入了这个圈子,没有什么事情也就罢了,有了事情,那要比别的地方更腥风血雨的,特别是这种格外封赏来的,其他人还有旧底子老关系,他们却只能靠自己,若现在不露一些手段,以后只会任人欺负。
想通了这些,安平帝也就不再纠结了,李思安吃了几个蒸饺,就告退了,安平帝虽然想留他,但这样的大年夜,将人召进宫也就算了,哪还能真的留爷,因此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离开。
他这边满是遗憾,刘家那边也不太好过,前几年的大年夜,刘家都过的是暖暖和和的,比别人家更丰盛的席面,比别人家更暖和的房间,还有一年比一年好的年景,席上的气氛自然是热闹又温馨的,而今年这席面更好了,房间更暖和了,可是气氛却是古怪的。
刘武和英儿都竭力装着没事,但两个人的眼神中都不时的流露出担忧,刘文看在眼中,也有些无能为力了,能安抚的他已经安抚了,保证也做了,但这两个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童年留下的阴影的关系,还是怕的很。
他正想着再说几句什么,那边郑定辉已经开口了:"过了年,二郎也要十七了吧。"
刘武一愣,老实的点点头,郑定辉摸了下下巴:"十七,大孩子了,这也要娶媳妇了。"
刘武的脸刷的一下变的通红,磕磕巴巴的开口:"二、二哥……"
"你既然叫我一声二哥,那我就给你做个主,你告诉二哥,你想要什么样的婆娘?是漂亮的、温柔的、是要名门闺秀呢,还是要小户千金,除了公主我给你找不来外,其他的,二哥都给你包了!"
"二哥!"
刘武一边说,一边看向英儿,他的本意是这种话在女孩子面前不好说,郑定辉却立刻打蛇随棍上,立刻做恍然大悟状:"也对,二郎和妹妹是青梅竹马,倒是我舍近求远了。"
这次连英儿都不依了:"二哥!"
郑定辉大笑:"你们俩这撒娇的方式怎么也一样啊。"
一句话说的两人都不知要如何作答了,刘武口舌笨拙,英儿倒是能说上两句,但这种话题,也不是她一个小姑娘好去争论的,一时间两人都只能瞪着眼,听他在那里哈哈大笑。
他正笑着,刘文往他头上敲了一下:"行了,不理你还上劲了?"
郑定辉抱着头,有些委屈的看着他:"大哥……"
他扁着嘴,眼睛眨呀眨的,就像一个受到了不公正对待的大狗,刘文忍不住就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吃吧。"
郑定辉立刻喜笑颜开了起来,这副样子,逗的刘武和英儿也笑了起来。
郑定辉叼着一片香肠抬起头:"你们就合伙欺负我吧。"
"谁欺负你了,是你先欺负我们,然后被大哥教训了。"
刘武道,英儿也连忙附和:"对对。"
"你们就不识好人心吧,我不过是关心一下你们的终身大事。"
他一边说,一边摇头感叹,刘武这一会儿也是超水平发挥,立刻就找到了话来对:"二哥说关心我们,那你自己的呢?你比我还大几个月呢!你想找个什么样的,我也给你留心留心。"
"我?我已经找到了,不用你留心了。"他看着刘武发愣的脸,慢悠悠的说,"不过这个人嘛,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们。"
说完,有些得意的看了刘武一眼,刘武再次接不上话了,沉默了片刻,还是英儿先开口:"其实二哥和三哥都还好,大哥才是需要注意了呢,过了年,大哥都要二十一了呢。"
她这话一出,刘文倒没什么感觉,郑定辉的脸色却黑了下来,刘武是个老实的,连忙道:"是啊,大哥都二十一了,是该找个大嫂了,大哥,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随缘吧。"
刘文淡淡的道,一副完全没关系的样子,令刘武和英儿都是一阵无语,郑定辉在旁边道:"大哥这样的,那是必定要找个好的,不仅要知书达理,还要温柔体贴,大哥每日读书写字已经够辛苦了,万不能找个娇滴滴的,所以一定要能帮到大哥,不用大哥照顾。大哥高兴的时候,他要能分担大哥的喜悦,大哥不高兴的时候,他要能分担大哥的忧愁。家世什么的无所谓,但总要能打理家务,大哥以后无论是做官还是教书,总不能自己处理家庭琐事吧,所以这个人一定还要是此中能手,万不能找个郑家娘子那样的。"
他这一番话说完,不仅刘武英儿听愣了,就连刘文也觉得,他若要找一个这样的……好像是有点难度,不过再细想,又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虽说他也不是学富五车,可总不能找个目不识丁的,女子娇弱是令人怜惜,可林妹妹似的天天吃药那也让人受不了。几十年的相处,最讲究的就是个情投意合,否则他在为一件事发笑的时候,对方却傻愣愣,那又有什么意思?而打理家务,可以说是女子义务,也可以说是权力,虽说他们也不是什么豪门大家吧,以后也是要用几个丫鬟仆人的,总不能是他天天留心这些人的安排。
几人都沉思在郑定辉的那一番话中,倒也没有人去想那门官司了,吃完饭,再去守夜的时候,刘文拍了拍郑定辉的肩,郑定辉立刻对他露出了一口白牙,看着他那喜笑颜开的样子,刘文的目光一深――除了不是女子外,这家伙,倒是满符合那些条件的――
作者有话要说:唔,因为下面俺要�嗦了,所以先说一句……作者有话说里的字是不算到字数内的,所以、所以大家不要嫌弃,擦汗……
那个,好像俺每次写文都要这么�嗦一番,俺本想着这次不�嗦了,后来想想,还是说一下吧,那个,本文的步调从最开始就是慢悠悠的,以后……也不见得会怎么快,所以,要是觉得不能接受的,唔,要是觉得不能接受的,……这个,晋江其实有很多步调快的文的,所以也许可以,换着看?
不过虽然如此,还是要向大家道歉,嗯,前几章写的有点不太在状态,好像总是这样,俺每次只要出去一圈,回来就会比较急躁。比如三步上下的时候,都有这种状态,特别是三步下,最为明显,俺大概是一月出差一次,回来后就老想着赶快完结,于是赶紧的走比赛走情节,很多东西,就那样带过去了,这样也许是比原定计划快了,但其实真的,不怎么好看了,这件事俺自己也发现了,所以这一次俺就尽力的控制着自己,不过貌似还是犯了这个毛病,好在今天终于算是好了些……虽然也许有同学觉得�嗦了,但是俺总觉得是要这样写的,是要这样发展的,如果说不这样……俺自己会觉得古怪的==
希望俺之后的状态不会出问题,如果真的还像前两天那样的,那俺会放慢更新,自己调整一下,鞠躬,感谢大家的支持,虽然�嗦是有点不可避免的,但俺会尽量把每一章写的好看一些,谢谢!
第 102 章
第一百零二章
这个念头一出来,刘文自己都�住了,心说这难道是身体发展到一定程度就必然会影响到心理吗?虽然他心中没有想,但因为身体发育成熟了,所以就开始想要媳妇了?不过就算他想要结婚,也不能考虑郑定辉啊。
咦,不对,他好像也没有要结婚啊。
"大哥,怎么了?"
见他一直盯着自己,郑定辉道,刘文收回目光,轻飘飘的留下一句:"没什么。"
说完,就走了过去,郑定辉看着他的背影,眼睛一眯,刘大郎发现了什么吗?
皇帝的年假日是三天,这三天,皇帝不用玺,到了第四天才会把封存的玺给取出来,然后召开早朝,表示皇帝开工上班了,不过这只是一个表示,真要各个衙门运转起来起码也要过了元旦,一些闲散的部门,甚至要出了正月。
不过在今年,各个部门都闲散不了,西北几个州连降暴雪,关于灾情的报告,不到正月初六就堆到了安平帝和李思安的案头上,看到有关雪灾的内容,两人的脸色自然都好不了,李思安是不用说了,虽然老狐狸的面具还带着,可是任谁都知道他的心情不好,他心情不好,安平帝自然也一样,最直接的证据就是,他犯抽的次数大大减少了。
两个老板都黑了脸,下面官员的皮自然都绷的紧了一些,处理起公务来也都不敢懒散了。
当然,这只是针对朝廷官员们的,对于刘家兄弟来说,生活没有太大的变化,听到雪灾的消息,刘文也沉默了片刻,但是他也做不了什么,在现代也许还能做做志愿者,捐捐财物,在古代这是很难做的。当地的土财主小范围的施粥也就罢了,像他们这隔了这么远的去募捐,那就是施恩于民,弄个不好,就有可能戴个意图谋反的帽子。
所以他们也就只能和其他人一样,在几个相熟的人家中走动走动,随大流的,在几个大佬那里上了礼,郑定辉甚至还去看了郑洪新,郑洪新一家现在总算不用住客栈了,在花了大价钱后,他们在内城租了个两进的院子,每天迎来送往的很是热闹,郑定辉去的时候就和华安来的一家商户的掌柜撞上了,这个掌柜也到过他们那里,看到他,很有点尴尬,反倒是郑定辉大方的和他行了礼,客套了几句。
那掌柜见他这么自然也安下了心,就和他一起去见了郑洪新,郑洪新虽然先听了管家的报备,见了他也只会说你来了,你来了啊。
"没有事先打招呼,哥哥不会嫌弟弟唐突了吧。"
郑洪新一百个嫌弃他,可这时候也只能反复的说不会不会,郑定辉又道:"七娘的事,实是误会,其实哥哥要想要人,私下找我说一句话就好了,以你我之间的关系,哪有不准的?但是闹到这一步……实不相瞒,我家大哥气的厉害,现在已经把……唉,等我回去再慢慢劝说吧,哥哥也忙,我就不打扰了,你我兄弟,以后再说话。哥哥留步,留步,不是外人,哥哥千万不要给我客气。"
他说着,拱了拱手,不等郑洪新答话就告辞了出来,郑洪新想要拉着他,但身边还有旁人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心中则忍不住的想他那一句,"已经把……"
到底是已经把谁怎么样了?到底是七娘?还是灿儿?若是灿儿、灿儿会怎么样?若是七娘……七娘又会如何?
他这么心思不属,落在那掌柜眼中自是不喜,心说自己虽只是一个商贾,你郑洪新现在也不过是一个员外,若不是你最近往来于达官贵人之间,谁耐烦来应付你?
不过虽这么想着,面上却不露,该奉承的还是奉承,郑洪新也看不出来,只是回去后又被自家夫人教训了:"我告诉你,快快收了你那些想法,咱们现在十步已经走了九步半,只差最后一步了,你若还想让七娘进府,就把这事给我办好了,只要这事成了,你爵位也有了,人也有了,否则……"
郑家娘子哼了几声,郑洪新再不敢提这件事,心中则不由得挂念着七娘,想着,能不能找到机会去看看她。想到七娘,他的肚子又饿了,连忙让人给他上糕点,吃了糕点,他也就把先前的事给忘了,其实他自己也知道想见七娘这件事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自将七娘放走后,他就没有自由了,不管什么时候出来,身边都要跟几个人的。
"怎么不吃死你?"郑家娘子嫌弃的看着他,又道,"那件事你办好了没有?"
"啊?"
"三爷的事!"
"办好了办好了,他说过两日就去。"
"什么他他他,别看他年龄小,身份在那儿放着呢,你恭敬着点!"
郑洪新点点头,嘴中没说什么,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郑家娘子看到他这个样子就烦,但因为最近还要他办事,只有耐着性子道:"你别以为我这段时间和那些夫人在一起就是吃吃喝喝玩玩,要论消息的灵通啊,你们这些男人也比不过内宅,你是不知道三太爷的能量……算了,你只要知道,我们抱上这个粗腿,那爵位就是十拿九稳的就好了,有了爵位,那两间铺子又算得了什么。"
郑洪新听了,只有继续点头,他们这里所说的三爷名叫郑卓希,今年方才十六,就是郑钧下曾说过的,那位三太爷最疼爱的小孙子,三太爷一生刚正,但最疼爱的这个小孙子却是个耍奸溜滑的,因是庶出,在有嫡子嫡孙的情况下,他注定是继承不了爵位的,所以对钱财上也就更为看重,因知道他受三太爷的喜爱,也多有人巴结。
对于郑洪新拜托他的事,他是有些恼怒的,想他堂堂国公爷的亲孙子都没有爵位能继承,这从山沟里钻出来的土包子竟有这样的机会!只是收了郑洪新的两个铺子,他也要做做样子,因此在初八这一天,他就来到了刘府。
听到是他来了,刘家兄弟都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到大门口迎了,见他们这么郑重其事,郑卓希也比较满意,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也算是给刘家兄弟面子了,只是他毕竟是个没耐心的,几句话一过就道:"我今儿来,其实是来做和事老的,华安的郑员外有心给你们和解,不知你们可愿意?"
刘文向郑定辉看了一眼,郑定辉道:"自然是愿意的,只是不知怎么个和解法?"
"其实也简单,就是把人送回去就得了。"
"就这样?"
"你们这边把人一送回去,他们就撤案,这事,不就和解了吗?"
他喝了一口茶,笑眯眯的看着两人,刘文皱了下眉:"此事,恕我无法答应。"
他说着,拱了下手,转身就出去了,郑定辉叫了他一声,又连忙向郑卓希道歉:"三爷恕罪,主要是此事对家兄声誉伤害颇大,若就此罢休,家兄的名声必定有碍。"
虽然也知道这个理,郑卓希啊还是有些恼怒,他把茶杯放下,弹了弹衣袍:"你们自己想吧,只是有句话我给你们放在这里,这官司,不是那么好打的,这爵爷,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他说着,就向外走,郑定辉一路将他送到门口,等他上了轿,出了街口,这才回身,只是等他一进内院,就立刻飞奔到刘文的房间:"大哥――"
刘文正在看书,听到他的声音头也没抬:"人送走了?"
"送走了送走了,那大哥,你没有生气吧。"
"我生什么气?"
郑定辉沉默了片刻:"大哥,我以后再不让你受委屈。"
听了这话,刘文终于抬起了头,看他一脸认真,笑着在他的头上拍了拍,郑定辉立刻抓着他的手:"大哥,你相信我!"
他眼神专注,表情严肃,刘文却有一种演八点档的感觉,一想到那种情节,他就有些想笑,不过这时候要笑了,就太打击人了,只有配合着道:"我相信你。"
他这话一出,郑定辉的眼立刻一亮,漆黑的眼珠一时间竟如同闪出了光似的,刘文竟有被耀住了的感觉,他眨了下眼,看到郑定辉眼中满满的都是自己,忽然的,就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这个感觉带了些满足,带了些酸涩,还带了些感动,这个孩子……到底是被他养大了,不过才十七岁就大了吗,他记得萧二当年可是……
"大哥!"
"嗯?"
"大哥刚才在想什么?"
"没什么。"
刘文一边说着,一边收回了自己的手,郑定辉眼睑一垂,来到刘文的后背,开始帮他揉肩,他这套动作做的熟练了,现在力道是不大不小,揉的刘文不自觉的闭上了眼,心中只想着,这郑定辉若是个女的,就完美了,只是,若是女子,恐怕也不会被他养成这个样子。
"大哥不担心吗?"
感觉他放松下来了,郑定辉再次道,刘文唔了一声:"担心什么?"
"现在那边都请出来那位三爷,大哥就不怕我把这事办砸了。"
"我既然交给你了,自然就不怕。"
"哪怕我办砸了?"
"砸了又能怎么样?"
"那……那我要是办的不好呢?"
"那又能怎么样?"
他这话一出,郑定辉就从后面抱住了他,然后如同大狗似的在他肩窝那里蹭:"大哥你真好你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支持,鞠躬!请容俺肉麻兮兮的来说一句――俺爱乃们
话说,俺再次相亲了,�……这一次的乡亲对象怎么说捏……感情说不上,不过都说乡亲不反感的就可以处处看了,于是俺就想着处处看吧,结果人家反复的问俺为毛一把年龄了都毛谈过,问的俺真是抓狂啊――俺怎么知道为毛俺就这么一把年龄了呢?
三千字,是芒果鱼给俺的《接龙――阿奔、拖地与兔兔》的三千和收藏六千二的一千,不过因为留言又多了一千,积分又多了一千万,还多了一个长评,所以是减三加三,还是十六万二,亲爱的静河月影俺再给乃的长评加精,长评一般是有积分送的,系统规定按字数,二十五个字一分,一千多字应该是二十分+的,唔,可以代替JJ币
第 103 章
第一百零三章
安平二十年二月初四,这一天对于很多人都是普通的一天,但是对于郑洪新,这一天却是他有生以来最幸福的一天,他看着对面的七娘,上下嘴唇哆嗦,半天才发出一个声音,可惜,还是从他肚中发出来的。
那咕噜噜的声音一出,郑洪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特别是看到七娘微笑的低下头后,他更是尴尬。
"公子可是饿了?"
"啊?啊……"这么熟悉而又这么亲切的声音一出,郑洪新的尴尬少了很多,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肚子,"每次想到你,就会饿,现在、现在见了你……"
"那就更饿了?"
她微笑道,郑洪新顺势摸上了她的手:"好七娘,你以后可要天天给我做饭。"
"我是公子的小丫头,自然是要为公子做饭的。"
说到最后,她的头又低了下来,郑洪新立刻道:"谁说你是丫头了?她、她已经说了,此事过后,就给你个正式的名份,今日你又立了大功,我定要抬举你为二夫人!"
"二夫人我是不想的,只盼夫人念着我今日的功劳,不要、不要再难为灿儿就好。"
"你放心,绝不会的。"
七娘看着他没有说话,郑洪新还想给她做一些保证,可是又说不出口,不由得就有些心烦意乱:"你不要老想着先前,先前那是先前,现在又不同了,这马上我的爵位就要下来了,就算是她,也要给我几分面子的。"
七娘心下一沉,暗暗的叹了口气,面上却带了几分欢喜:"是啊,公子马上就要是爵爷了,七娘和灿儿总算有了指望!"
很少被人这么依靠着,郑洪新的胸脯挺了又挺,拉着七娘的手道:"以前让你受苦了,以后,我会给你补偿的。"
七娘笑着点头,面上却有些忧虑,郑洪新道:"怎么,你不信我?"
"我自然是信公子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爵位……公子……"
她说的吞吞吐吐,但这么明显的事,郑洪新哪有不理解的,当下道:"若说先前还有几分不稳,但经过今天的事,这爵位,可以说是没有任何意外了。好七娘,今日可真多亏了你的证词。"
他说着,将她的另外一只手也拉上了,心中很是庆幸。
今日他们和刘家的那场官司再次开始了,这次刘文报病没有出堂,出来的是郑定辉,当时他就觉得自己的运气好,虽然每次面对郑定辉,他都会有些愧疚,但是刘文更令他害怕。这个笑眯眯的文人,总让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畏惧感。
而之后的发展,也证实了他的感觉。
郑定辉请出了孙锦、侍墨,以及当时胡同中的几个有身份的邻居作证,而他这边则请来了华安的孙老头,也就是刘家当时的门房,那孙老头给刘家做了两个月的门房,对这对兄弟的印象是很好的,只是他一家都在华安,怎么也不敢不偏向郑洪新,只有按照他当初交代的,含糊的说七娘和刘文的确是有瓜葛的。
事情到了这里,也就是胶着在此处了,这也是他们当时的要求,毕竟七娘和刘文是真没有什么,他们能找来孙老头也是占了地利,现在时间又过了这么久,刘家兄弟又中了举,就算他这里有卖身契,刘家也可以推说他们不知情。
所以,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个案子会赢,他们的要求只是不输,只要不输,以他们在郑卓希那里的运作,自然更占上风――先前刘家兄弟比他们更亲近皇帝、李相,现在他们沾了这样的名声,那皇帝和李相还会待见他们?他们来往的虽也有宗室的,但不过都是些三等爵之类的边缘人,怎么想也是比不过三太爷的。
可能郑定辉也是想到了这里,当下就气急败坏的说要让七娘来对峙,这一点,他们也考虑到了,甚至还准备好了说辞――七娘既然跟着刘文跑了,那自然是要偏向他的,这等淫妇的话,怎么可做证言?
是的,这一切,他们都想好了,他们的讼师,是京城最有名的王铁嘴,为了请他打这一场官司,足足给了两千两的银子,同时还承诺,若达到他们的要求,事后还会再有一个三百两的红包。
花了大价钱,也的确是管用的,王铁嘴帮他们在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只是在面对七娘的时候,他还是有些不忍。他想到了这个女子当年第一次给他做荷包蛋的情景,想到了那一天他被自己的母亲责骂不能吃饭,是她偷偷的给他塞芙蓉糕,想到了她这些年的委屈,这些年受到的伤害。
当年,他还是个瘦骨伶仃的公子哥――也许这个词现在已经离他很远了,但是在当年,他是很瘦的,从娘胎中带出来的体弱,虽有燕窝鱼翅摆在面前也没有胃口,为此,他母亲特意花大价钱从别的地方买了个厨娘,那个,就是七娘的师父,六娘。
六娘手艺高超,他比先前能多吃一些饭,也渐渐的和七娘熟了,那时候的七娘天真温柔,虽不是府中最漂亮的丫头,却是最吸引他的,也许是他表现的太明显了,他母亲就做主把七娘做了他的通房。当时,七娘已经有了六娘的八成手艺。
他母亲是突然病的,在病榻中为他定下了亲事,他还记得当时自己的母亲拉着他的手道:"付家的姑娘也许不是一个好婆娘,却会是一个好夫人,你性子弱,又没有兄弟扶持,就需要一个厉害的娘子,娘不会害你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说他听惯了母亲的话,就算是个桀骜的,也只有应了。后来他也有过迷惘,如果他不是娶了这个娘子,是会过的更苦一些,还是更好一些?
他找不到答案。
成亲没多久,他的母亲就去世了,而他娶的这位娘子,也正如他母亲所说的,是个能管事的。家事要管,外事要管,连他的房中事,也要管。他只有七娘一个通房,说起来是绝对不多的,但他的娘子却是不容,先是千方百计的找事,后来见他护着,就把七娘租给了别人。
将丫头租借给别人已是不妥,更何况是他的通房!可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只有偷偷的去找七娘相会,那时候正是他家娘子有孕,也顾不得管他,再加上他娘当时去世还没两年,他这个老爷还有点地位,就让他把这事做成了。
因那李家也不是过日子的,经常把七娘外借,所以就这么混了过去,一直到第五年,才被发现。先前因有他暗中扶持,七娘的日子还过得去,除了给别人做饭外,还能自己租个小院,有个小丫头扶持,但这一被发现,七娘就彻底成了厨娘,她的女儿也成了个丫头!
那时候他们家上上下下已经被他家娘子把持了,他更没有说话的余地,从此再想到七娘,就只有吃东西,不知不觉中,就一圈圈的胖起来了,再见到七娘,已经是五年后了,他的女儿,已经长大了,长的很好看,但是,却穿着粗布的衣服,他顿时就心疼不已。
因他胖了,更重要的是他这几年都很老实,他家娘子管他也不像过去那么严了,他再次找到了能去看七娘的机会,却不想这次很快就被他家娘子发现了,这一次就不仅仅是打骂了,他家娘子几乎要活剥了七娘。
他怕了,他觉得自己不能再什么都不做了,因此他偷了七娘的卖身契,想办法买到了一张路引,用随身的一块家传玉佩,换来了七娘的自由,他想着,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相见了,谁知道,竟在这里又相遇,然后,遇到了这种事。
想到这些,郑洪新的心就软了,他想着哪怕七娘指责他呢,他也不会怪她。当然,最好七娘还是什么都不要说,否则就算他这里无所谓,他家娘子恐怕也是会怪罪的,那等她将来回来――是的,等他当了爵爷,会将七娘要回来的,这一次,他会让她过上好日子的!
七娘上堂的时候,面容憔悴,看向他的目光中带着泪光,那目光,有几分哀怨,有几分无奈,看的他也很是心酸,在心酸的同时,也就做好了被背叛的准备。
"奴婢却为刘家厨娘,但在华安,刘家大郎对奴……对奴有暗示……奴、奴贪他俊俏,一时鬼迷心窍,就跑了过来……"
断断续续的话,但在他耳边却如同雷鸣,他的脸顿时涨红了,比起七娘对刘家的维护,这种话更让他有被背叛的感觉,他当时就想去质问,不过在当时,就对上了七娘的眼睛,那样的波光粼粼,那样的悲哀,他顿时,就明白了。
七娘这是在帮他!
七娘这是知道这个爵位对他的重要,所以,在竭尽全力的帮他!
之后,他的脸涨得更红了,上京府伊和讼师的话都传不到他耳中了。他什么都听不到了,什么都看不到了,满心满眼的,就是七娘对他的情义,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官司已经完了,他没有赢,可也几乎等于赢了,他得到了比先前更好的结果!七娘比那两千多两银子请的讼师更要厉害!
因他手中还有七娘的卖身契,所以七娘,也就又回到了这里。
"七娘,这次真是多亏有你,多亏有你啊。"
想到这里,他更是激动,七娘有些羞涩的抽回了自己的手,然后扣着手指说:"我没有做什么,只是公子,你真要小心,我好像听那刘家兄弟说……"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俺重写了一遍,为毛还是没在这一章结束战斗呢?不过不过……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在下一章的,-_-!
俺知道有的同学急了,不过该有的,也是要有的,否则,就不是那个感觉了,�
俺那个相亲对象,比俺高,身材比俺好――貌似练了十年的健身,是不是教练……嗯,还不能确定,年龄比俺大――大六岁,工作比俺差,俺虽是个打杂的,真要说出去,好歹还会被人一惊,他却在一家半死不活的厂里呆着,收入――虽然俺还不确切的知道,但目前是要比俺少的
俺为啥会同意见面呢,因为据说此人很好,人品很好,很孝顺,俺想着人品好最关键,那就去见见吧,也省的俺娘天天�嗦俺连见面都不去见,在这里俺要表白,人家最多也只能说相了三次亲,那个请俺吃地摊的是一个,这是一个,还有一个不是相的,可以说是碰上的==
因为受到一个作者说他相了五十次亲的激励,俺觉得也可以相相看,开始也还好,不讨厌,听着说话的确是有责任感的,那就处处吧,结果俺们唯一一次通话时间比较长的就是纠结俺过去为毛不经常相亲,不谈恋爱的事情上了,俺说俺宅,他说乃妈不急吗?俺说俺家表姐啥的都晚婚,他说那也要急的。俺说过去毛缘分,他说那要处处看,问的俺烦了,问他,为毛还没结婚,他说没从过去走出来,又说想找个情投意合的,然后话题一转,又转到俺身上了,说男人年龄大点还好,女人BLBLBL……
可怜俺当时傻傻的还没反应过来,过后两天才觉得不对,和介绍人一说,介绍人也怒了――啥意思嘛!
第 104 章
第一百零四章
郑洪新本来正在得意,听到七娘提起刘家兄弟顿时就有些不喜,再听到她说后面的话,又急了起来:"他们说什么?"
"也、也没什么,许是七娘听错了,只是……"
"到底是什么,你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过去你可不是这个样子!"
听她老是说一半缩一半,郑洪新顿时急了起来,七娘心中更冷,面上却只是带出几分委屈:"公子可是嫌弃七娘?七娘不过是偶尔听了那么一句话,担心公子受到伤害,可又拿不准那话是真是假,既想提醒公子,又怕公子担心,七娘、七娘也知道现在不比当年……"
她说着,眼圈都红了,郑洪新当下大悔,真说起来,七娘是不如过去鲜亮了,虽然放在现代还是青年的岁数,但在这古代已可以用半老徐娘来形容了,再加上这些年生活困顿,嘴角眼前都有了不少皱纹,离的远了还好,近看,已是憔悴。
郑洪新过去有五年没和她见面,后来见了也是来去匆匆,还要防着自家娘子,也没有感觉,此时灯光下再来看,也不是不遗憾的。当然遗憾是遗憾,此时见她红了眼,还是百般的柔情,当下就道:"好七娘,我怎么是嫌弃你呢,只是你也知道我和那刘家的关系,他们说的话……真是有可能对我有影响的,你说说,到底都听到了什么?"
"这还是早先了,那时候也没这场官司,我有一次去花园,无意中听到那刘家的老二说当年的事蹊跷,那老大就说要查的话还要从过去的老人那里去查,好像、好像……"
"好像什么?"
听她这么说,郑洪新更是担心,当下就催促了起来,七娘皱眉想了想,突然啊了一声:"对了,他们还提到了古叔!"
"古叔?他们提古叔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古叔是老人,可是古叔不是已经承恩放了出去了吗?"
郑洪新没有说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是的,古叔是老人,是当初他娘身边得用的,家中也是两代都在府里,算的上是府中的老人,不过也就因此被他家娘子看不顺眼,生下郑哲宇后,就找了个因由要发作,后来也是因为古叔在府中的根基太深,这发作也没发作起来,不过也在半年后将他们一家也赶了出去,这两年他没少为此事后悔,若当年他拦着不让赶古叔,他这个老爷恐怕也不会做的这么没滋没味的。
不过这些也就罢了,而现在刘家兄弟说要找古叔,那是什么意思?古叔是绝对知道当年的事的!若是古叔说出来……
是的,古叔过去忠心,但是现在呢?这么被赶出去,他会不会有怨恨?若是刘家兄弟出钱收买……刘家的钱虽不多,但也是有地有产业的,古叔很有可能被收买!
一想到这里,他顿时就坐不住了,当下就想去找自家娘子,却被七娘拦住了:"公子,可有什么不妥吗?"
"这事、这事……"
"不能给七娘说吗?"
郑洪新一愣,对呀,他现在不仅有娘子了,还有七娘!他不能一有事情就找自家娘子,若还和过去一样,就算他得了爵位,在府中也没有地位!他要依仗七娘,扶持七娘,而且七娘,也是很有才干的,像今天这事,七娘不过是一句话,就再无异议!
而至于七娘会不会背叛他?今天的事情不已经有了证明?
想到这里,他也安定了下来:"其实这事,和我倒没有直接关系,我知道的时候,已经发生了……"
原来,郑家虽然子嗣单薄,但在郑洪新的父亲郑庆浩那里还是有个兄弟的,也就是郑定辉的爷爷郑庆然,郑庆浩为长,郑庆然为弟。
两兄弟的关系说不上特别好,但也说不上特别差,若说有什么不和谐的,也就是做父亲的更偏爱小儿子郑庆然。这本来也不算什么,但是郑庆浩却娶了个厉害的娘子,也就是郑洪新的母亲。
郑洪新的母亲眼见老太爷一日不如一日,又这么偏爱小儿子,就生怕自家这边吃亏,因此就在账务上动了手脚,等到老太爷蹬腿,说是兄弟分了家产,其实郑庆然不过分了个皮毛。
郑庆然是个书生脾气,虽然发现了不妥,却也没说什么,带着妻儿老小就分居单过了,他不善经营,自然是越过越差,再加上在科考上没有什么建树,也就越来越郁闷,不过几年,就郁郁而终了。
那时候,郑洪新的父亲郑卓青不过十三四岁,郑卓青童年时过的是好日子,少年时过的是苦日子,再加上父亲早逝,脾气就有些怪,他母亲带着这么一个儿子,日子过的更是艰难。
好容易将他拉扯大,又帮他娶了媳妇,就坚持不住了,也是他母亲郁闷了十多年,临死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就对儿子说,他们之所以过的这么难,都怨大房!让郑卓青一辈子都不要原谅大房!
她是带着气说的,却没有把事情交代清楚,郑卓青听了立刻就忍不住,到处吵嚷着大房那边谋财害命,说要到京城打官司去告御状。
那时候,郑洪新这一支过的正滋润,又是华安的土财主,郑卓青的这种吵嚷怎么能得好,没吆喝两天就被打了个半死不活,他的娘子一看就被吓住了,只有连夜找辆车带着他离开华安。
郑卓青又气又伤,虽然后来养好了伤,却落了个病根,之后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就骂大房,坏的时候就昏迷不醒,就这么拖了两年,也去了,那时候已经有了郑定辉,但郑卓青对这个儿子没有任何感情,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想着童年那丫鬟仆役围绕的快活生活。
他去后,郑定辉的母亲一方面想为夫报仇,一方面又想着好歹要把儿子拉扯大,就这么纠结了两年,王普县新官上任,说是一个大大的清官,可怜这位娘子有什么见识?听戏文中说清官都是怎么为民做主,怎么为民办事的,就大着胆子去告了。
那清官也不能说怎样的坏,可是郑家那边,早就在华安托了关系,郑定辉的母亲又没人证又没物证,还没钱打点,就被判了个诬告,也是那清官还有些良心,不过关了她十天就放了出来,可是那县衙的大牢是什么地方?
郑定辉的母亲本就被生活所困,身体不好,再被这么一关,就迅速的垮了下来,出来没多久,就去了。
那时候郑定辉还不到十岁,要去做工都被嫌弃的,在吃完了家中的存粮后,就迅速沦落为县城中的混混了,因那县令对他有愧疚,所以对他的一些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那时候不懂事,就真以为是因为自家祖上显赫呢!
当然,后来的这些郑洪新不知道,他只是知道郑卓青当年闹过,因对这个小叔叔还有印象,他就去问了自家母亲,他母亲知道这和二房的仇是结定了,虽说二房现在落到了谷底,可这世间的事是最难说的,因此就把经过给郑洪新说了一遍。
她虽然说的精炼,郑洪新也知道事情恐怕还不是这么简单,二房落的这么快,除了他那位二爷爷不怎么善于经营外,也还有自家母亲的出手,可是,他母亲做都已经做了,先不说他这个做儿子的敢不敢置啄,就算敢,这事情也过去了,更何况,他向来是听母亲话的乖孩子,哪敢去说母亲的错?
"说起来,也的确是我们大房对不起他们那一支。"
郑洪新叹道,七娘立刻捂着他的嘴:"公子万不要这么说!"
她到门外看了看,又关上门,回头道:"此事既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刘家兄弟就算想查,也不见得能查出什么,就算是那个县令……我想他是不敢认的,就算是古叔说了什么,也是要有物证的,老妇人当初……不会有什么物证吧。"
她这么小心,郑洪新更是感动:"也不是说有什么物证,只是有一件东西,老太爷本说是留给二叔的,也有证人,但那件东西我母亲看着喜欢,就留了下来。"
"这、这也无妨,他们要找证人,还要找那件东西,这一来一往……公子已是爵爷,就算、就算……"
"那件东西我随身带着呢。"
"啊?"
郑洪新从衣服中拉出一个玉观音:"你先前不就说这块玉好吗?其实这玉好是一方面,关键的……这还是一个前朝的东西,是一个得道高僧开过光的,最是灵验,我自带上这个观音,就很少得病了,当初老太爷想把这观音留给二爷,也是想给他求个平安。"
七娘看了那玉观音几言,道:"这也不算什么,这观音多着呢,到时候少爷就说是在玉器行买的就好了。"
"你不懂,这玉是难得的不说,这雕工也是少有的,懂行的,能看出来呢。"
"那公子你可要藏好了,万不能让他们发现,只要不让他们找到此物,那就是没有证据,对公子的爵位就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郑洪新点点头:"可惜这里不是华安,否则也有地方好放,现在……"
"公子若信我,就把这东西交给我吧。"七娘咬着下唇说,"我会把这东西方在一个妥善的地方的。"
戴了这么久的东西离身,郑洪新是有些不舍的,但想到七娘对自己的情深意重,就又觉得放在她这里是最合适的,因此就取了下来,交给了她,七娘一笑:"公子放心,七娘在,此物就在!"
听出了她话中的决心,郑洪新握了握她的手。
第二天,上京府的大鼓再次被敲响了――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把这些事都串了出来,不许说俺�嗦,�……
俺要真�嗦还能再�嗦个两章……再�……
其实俺觉得这种慢悠悠的步调很有意思,为毛童鞋们都急呢?抱头――
童鞋们对相亲八卦果然都很热情,俺要不要把下面的也说完了?
咳咳,昨天说到他BLBLBL……BL一圈又再次问俺为毛不谈不相亲,当时正是凌晨十二点,俺当天的任务眼看是完不成了,也有些心烦意乱,就顺口说,受过家庭刺激,咳咳==他立刻说,他感觉到了,他也是一个很敏感的人……
第二天,他又一次打电话,此君喜欢晚上十一点打电话,俺昨天的任务都毛完成,这一天自然就不想和他多说,就说还忙,就挂了。
然后在第二天,这一天俺终于不太忙,就想了想此事,越想越不对,就给俺娘说有问题,俺娘劝俺找马骑马,不过俺觉得,此君实在有问题,就和介绍人说不合适,介绍人听了经过也觉得他有问题~
嗯,这次相亲,再次以失败告终,唯一的好处就是,这一个多星期间,俺娘没有再说让俺去见人
哦,对了,三千字,分别是momo给俺的《接龙-少年萧二的爱与哀愁》两千,以及留言一万七的一千,那啥,静静童鞋,用手机打的也毛关系,你进入自己的后台,找读书,然后评论,里面可以看到所有你发的评论哦,还有,你那个是长评,到目录页面,看右变的长评汇总,就能找到你的那篇评哦~嗯,现在是十五万九了~
第 105 章
第一百零五章
肃穆、公正,不管内里如何,古今中外对外公布的,能够让人看到的法庭都会给人正面的形象的,上京府作为京城乃至大珠朝的脸面,自然更是如此,正大光明的牌匾高悬于上,两排拿着水火棍的衙役凶狠的站在那里,不时用水火棍敲打地面恐吓被告的举告的乃至证人,上京府伊周山睿高坐在上面无表情,其实内心充满了纠结。
想他堂堂上京府伊,虽然是个夹心饼的位置吧,但论品级的话,也是媲美州官的,放出去就是一疆大员,手掌上百万的生计……虽然上京府本身就有论案的职责,但像这种什么偷了个小妾,跑了丫鬟的事,那真不是他的活儿啊。
天家无私事,这人但凡和皇家沾点边那立刻就不一样了。
周山睿这样想着,还是开口道:"兀那民妇,你可知以奴告主,该当何罪吗?"
七娘在地上磕了个头:"禀告大人,民妇的卖身契这次是真的烧了,奴家当年在华安的户籍上早已是良身,现在更是良家。郑洪新从未给民妇任何身份,连民妇的女儿也一直是混养的,那郑洪新也不算是民妇的夫,而民妇此来也不是状告……"
"大胆!"
听她说到这里,周山睿一声大喝,旁边的衙役立刻拉着长腔喊起了威武,低压的长声,配着周山睿的黑脸更多了几分威严,这种气氛就和现代的婚礼似的,不见得能长久管用,但在当时,的确会给人一种心理上的暗示的。
七娘脸色苍白,身体微微的颤抖着,她咬着牙,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反复的想着女儿,她要给女儿一个好的出身,一个好的环境,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再不能回头!
威武的声音终于低了,她立刻道:"大人!大人,民妇是来求救的!"
周山睿一愣:"这话怎讲?"
"大人,民妇并非此事苦主,也……和苦主没有关联,加上此事已经时过境迁……少说也有十多年了,民妇一介草民,也不知此事是否还在被举告的范围,民妇只是害怕,所以前来求救的。"
周山睿的脸色更黑了,当下就有扔下一个签子,让人将七娘暴打一顿的冲动,但是七娘敲响了鼓,这已经引起了关注,此时外面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因七娘昨日才出现过,因所以异常好认,围观群众的兴趣也就格外高涨,周山睿也就只有按捺着性子让七娘说,七娘断断续续的将郑洪新昨日给她说的说了一遍,这事情说起来其实是个常见的,但难的是跨经三代,而且是前后三代人都经历悍妇……这种几率,其实也是不多的。
七娘说完,周山睿还没说什么,外面人已经议论了起来:"娶妻娶贤,这郑家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
"这话休说,这郑家可是国姓,我听说啊……"
京城百姓们的消息是多么灵通啊,再加上两家刚打了场历时一两个月的官司,什么小道消息也都流传了出来了,听着外面的议论声,周山睿的头更疼了,他拍了一下惊木,衙役们立刻配合着再次喊起了威武――
静场之后,周山睿道:"此事,你为何不去告诉刘家?"
"我……"七娘犹豫了一下,然后终于趴到了地上,呜咽道,"民妇有罪,民妇昨日,是诬陷刘举人的,刘举人实没对民妇有任何暗示,民妇会离开华安,实是因为有性命之忧。"
她说着,就又把自己当初和郑洪新的关联,以及,郑家娘子知道她后的手段说了一遍:"民妇因想着京城地广繁华,再想着有几分手艺,就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带着女儿来到了此处,谁知来到后竟处处受困,若不是偶遇刘举人,做了他家的厨娘,生活必定更为困顿,民妇昨日所言实是猪狗不如背信弃义,民妇、民妇已没脸再见刘家之人。"
听她说前面的话,众人也是大惊,再听她这么说自己,众人倒有些不好开口了,特别是再看她在那里伤心,有那心软的,甚至还同情了起来。
"那你这是承认昨日做了假供?"
"……是。"
"刘举人有我大珠朝正式的功名,你诬陷他,可知何罪?"
"民妇甘愿认罪!"
"既如此,待我招来刘举人问话,看他是否告你。"
他说着,就招来两个衙役,让他们去请刘文,然后把七娘押间,之后一拍惊木,宣布了退堂。
这边的事情,当然刘郑两家都在第一时间接到了消息,郑洪新那边尚且不说,刘家这边也是一惊,在昨天的结果出来后,刘家完全可以用乌云滚滚来形容,因郑定辉一直表现的一切尽在掌握,所以就算是刘武英儿,在担心的同时,也想着,此事应该是能解决的,哪知道出来的结果却是自家大哥被扣了那么一顶帽子,虽然宣判的是因七娘身份低下,加上刘文没有对她做什么苟且之事,所以不算是诱拐,但这名声可尽毁了!
英儿是个女孩,比较细心,当下就想到,不说官途,就算是结亲,自家大哥恐怕也很难找到好女子了。可是他们也不能说郑定辉的错,郑定辉做了他能做的一切,他找来了孙鹏和过去的邻居,准备了证词,翻了很长时间的大珠律,翻的眼下都多了一圈黑色,脸上更是有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她知道这些都是为了什么,郑家请了王铁嘴,据说花了上千两的银子,他们若要请个差不多的,恐怕也有几百,家中现在就算是好了,也很难一下拿出几百两银子,所以她这个二哥只有什么事都自己来。
他真的做了最大的努力了,谁又能想到七娘说出那样的话呢?在女儿还在他们府中的时候,在他们相处的这么融洽的时候,这、这怎么可能?在消息传来的时候,她当下就想留下灿儿,不过最后还是放了。
留下这么一个小女孩做什么?只会更连累大哥的名声。
在灿儿被接走后,她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要怎么开解自己的大哥,反而是刘文先开的口:"事情也算是过去了,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就好了。"
虽然英儿和刘武对此都看的很重,但刘文对此事还不是太在意,他当初考举人更多的就是想找个后台,就算以后受此影响他做不了官,也还有郑定辉在,郑定辉这次就算封不了爵,身份也是梆梆的了,荣华富贵不说,小富小贵应该还是能够保证的。
在说了那些话之后,他还顺带的摸了摸郑定辉,郑定辉有点不安的看着他,张着嘴,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叫了声大哥。
"我知道你努力了。"
"我、我……"
"好了,去做饭吧,做的好了,算你将功赎罪,做不好了……"
他说着,笑了两下,过去郑定辉看他这么笑就会立刻的转头狂奔,这一次他却只是表情复杂的看着他,然后在他胸前蹭了蹭。
"你……"
郑定辉从他怀中抬起脸:"大哥是吃米还是吃面?"
"吃什么也要去做啊。"
"那就吃米吧,我炒两个菜,很快的。"
"少罗嗦,要是菜不够了,找你算账!"
菜自然是够的,先不说英儿刘武都没什么胃口,就是郑定辉做的份量也足够他们四个的了。
郑定辉说是炒两个菜就真是两个,一个扒鸡――这自然是早有准备的了,另外一个则是猪肉炖粉条,老豆腐、大白菜、猪肉片,再加上宽宽的绿豆粉条,可以说是刘家兄弟这一段日子来说吃的最不精雕细琢的了。
刘文是个讲究的,不过吃惯了七娘的小菜再换上这种大碗菜,也很是爽口,配着由胡椒、老姜、米醋做出来的三狠汤,他比平时多吃了一碗饭:"可惜没有辣椒啊。"
喝完了汤,他发出这样的感叹,郑定辉立刻道:"什么是辣椒?"
"……一种蔬菜。"
郑定辉瞪大了眼。
"也算是作料,用了之后,会更有滋味。"
"就和胡椒似的?"
"……差不多吧。"
看他们这么快的就讨论上吃食,英儿和刘武都很有一种违和感,刘武心中更有些泛酸,他觉得,郑定辉比他更像刘文的兄弟,同时他还隐隐的有些不满……这事,郑定辉放的有些太快了。
"就算大哥不在意了,你、你也……"
他这样想着,然后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想错了,一吃晚饭,他就发现郑定辉亦步亦趋的跟着刘文回到了房间――一定是向大哥道歉了吧。
刘武这样想,刘文也这样想,他当初会将这事交给郑定辉,也是抱着就算失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想法,郑定辉这两年在外面做事,算得上是顺遂,这当然是因为他善于理事,可也有运气因素,这次受了挫折也算是好事,而且这个挫折更有教训意义――不是你对某人有恩,他就会无条件的帮你,甚至就算是有条件,他也不见得会帮你,特别是牵扯到女人和感情的问题。
"过去只听我说你不在意,这次自己受了教训就知道了吧。"
他心中这样想着,哪知道郑定辉进了门却不出声,等他要转身的时候,却从后面抱住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晚了,其实……本来是能早点的,俺今天中午去练瑜伽,回来发现俺娘在门外,说倒霉了――她今天上市场的时候,包被抢了,内有手机一个,RMB若干,损失倒不是很大,但是把她吓的半天过不来,而且一直纠结,一会说幸亏自己没有拿准备拿的那一百,一会儿又对丢失的财务非常可惜
俺见她这样不行,就带她出来吃了冰激凌,配了钥匙,好容易劝住了,哪知道那配的两把钥匙都不管用!俺一比,NND,长短都有差异!俺要召唤明叔收拾他们!!!!
嗯,虽然俺说着要稳住,但前两章明显还是赶了,一些萌段都毛写出来,叹气,俺一定要稳住稳住稳住!握拳!
最后,说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明天要跟领导去开会,所以明天的更新……俺、俺只能说尽量了――
第 106 章
第一百零六章
腰被人从后面抱着,背被人从后面贴着,肩上一沉,压了个头,这个姿势对刘文来说太陌生了,虽然他从电影电视中见到过无数次,但毕竟没有被人这么对待过,他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
"大哥……"
刘文没有出声,他的心中充满了诡异感。
"大哥……"郑定辉又拿头蹭了蹭他,"我不会辜负你的信任的。"
刘文的脸顿时扭曲了起来,因被抱着带来的诡异感顿时被这一句给雷的魂飞湮灭,感觉勒着自己腰的手臂又紧了紧,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随手拍了拍郑定辉的胳膊嗯了一声。
郑定辉将他勒的更紧了:"大哥,你真好真好。"
刘文的牙更酸了,他忍了又忍,想着郑定辉今天才遭受过打击,要给他一点缓冲余地,所以就又嗯了一声,哪知道郑定辉却又来劲的拿头往他脸上蹭,一边蹭还一边道:"以前都是大哥照顾我,现在我也能照顾大哥了,我……"
"这就是你照顾我的方式?"
"啊?"
在忍了又忍之后,刘文实在忍不住了:"拿头蹭来蹭去的,和花叔家的阿黄似的?"
阿黄是花有才家养的一条狗,农村人养狗不过是看守门户,不是什么好狗,名字也是随口叫的,一身黄毛的就叫阿黄,一身黑毛的,通常就是阿黑了,因此就和大郎这样常用的称呼一样,一个村中都有好几个,不过花有才家的阿黄比较有特色,说是中华田园犬,却像宠物狗似的喜欢蹭人,而且最擅长从人后面拱来拱去的。
郑定辉刚才还被温柔的包容着,突然被这么讽刺,一时也有点反应不过来:"我,不……"
"你先放开我吧,好好的大男人,不是学女人就是学小狗,也真亏你能拉下这张脸。"
"我、我……"
"你、你,先松手!怎么,你还准备一直抱着我?"
郑定辉本来被打击的手足无措,听了这话,立刻一个激灵,全身上下都是一抖,然后心跳就不由自主的快了起来,一直抱着刘文?吃饭的时候抱着,走路的时候抱着,睡、睡觉的时候也……
他正想着,突然脚上一疼,原来刘文见他总不松手,已经毫不客气的踩了下去。这一下又快又猛,郑定辉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哪知道脚上刚疼过,胸上又受了一拐,同时精神上还遭遇了另类的打击:"以后这动不动就抱人的习惯,要改!"
这个晚上,郑定辉的感情没有得到抒发,拖着受了伤的脚,很有点沮丧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一方面回味着抱到刘文的感觉,一方面又想着刘大郎对自己冷酷无情,反复纠结之下,也就忘了对刘文报备一番,所以当听说上京府又要召他的时候不免也愣住了:"这次又是谁告我了?"
"回大爷的话,这次不是有人告你了,好像是那七娘又翻了昨日的供,现在上京府召您,是看要不要告她呢。"吴管家道,因昨日刘文是报病的,所以现在当然不方便再去见那上京府的衙役,好在只是一个衙役,由吴管家接待也不算失礼。他是个精细的,这衙役先前又来过,打起交道很是方便,他问了个仔细,才来回报。
"听说这次倒是那位郑员外不妥当,大爷去了,只有好处的。"
刘文看向郑定辉,郑定辉道:"大哥,今天还是由我去吧。"
刘文看了他一眼,对他招了招手,郑定辉连忙凑到他跟前。
"你做了些什么?"
"我和七娘做了笔交易。"郑定辉本也想学着他的样子故作高深的笑笑,但见他一个斜眼飞来,又连忙道,"就是我说帮灿儿谋一个出身,她帮我套一些郑家的往事,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有消息,看来她也是个能干的。"
他虽和七娘交代好了,但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成效,其实不只是他,就是七娘自己也没想到,在最初的时候,她甚至没想到自己会做这种事。
对郑洪新有感情吗?
这个问题是令她迷茫的,她记得当年那个弱弱的少爷会往她手里塞蜜饯,在她做通房的那段时间里,还教她学过几个字,那时候,她是崇拜郑洪新的,甚至觉得他可能是世界上最有知识的人。
这些记忆无疑是甜蜜的,但是,她更记得,在郑家娘子训斥她的时候,郑洪新只敢诺诺的站在一旁。
正牌娘子管教通房小妾那是天经地义的,她虽觉得委屈也不敢抱怨,可是郑洪新的态度却令她失望,不,她并不要求郑洪新就一定要替她挡着,帮她拦着,可是,他不应该更有担待一些吗?
他过去畏惧老夫人,那是应该的,这娶来的媳妇,他为什么也要怕?
当然,这些东西她过去是想不到的,她只是觉得难过,只是觉得伤心,再之后,郑家娘子将她租借了出去,她甚至还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她从小就做厨房上的事情,对此是得心应手的,说不上多么喜爱,却也形成了习惯,单纯的做一个厨娘,她觉得更清净一些。但是郑洪新又追了上来,说着愧疚,说着补偿。
被感动了吗?
也不是,更多的是一种无奈吧,因为已经是他的人了,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她还能怎么样?
当然,那五年对她来说还是很轻松,很舒适的。郑洪新托人将她从李家租借出来,为她专门买了个小院,院子虽小,可她也有一个丫鬟用着,一个门房做些杂事,开始还有点无聊,后来有了灿儿也就没有任何遗憾了。
她带孩子,教养女儿,在郑洪新来到的时候给他做饭。那时候,她是满足的,过去的不安在这种生活中也渐渐消失了。不管怎么说,郑洪新对她,总是真心的。
但是当郑家娘子发现的时候,这一切都变了,当她被打的哀叫的时候,郑洪新甚至连面都没有露!后来她才知道,那个被她依靠的男人,也被罚跪了两夜,那时候,她就绝望了,她知道,不管郑洪新是否是对她真心的,在郑家娘子的强势面前都不会为她做任何事。
她在床上趴了两个月,几次昏厥,几次高烧,是想着女儿方才熬了下来。
如果说先前的五年是舒适的话,那之后的五年就成了痛苦,她带着女儿在李家讨生活,月银、份例没有不说,还要忍受那些丫鬟的嘲讽,小厮的调笑,一直到后来李家分了家,她才得到点自由,但也还是给人做厨娘,而且不管多高的租借费,都是和她没有关系的,她唯一的经济来源,也就是租客的打赏。
打赏也不会太多,但好在,她不会在吃上花钱,女儿也可以穿她的旧衣服,那时候,她最大的想法就是把厨艺都交给灿儿,这样好歹,也是有一技傍身。只是她又一次遇到了郑洪新。
如果说上一次遇到她还有几分惊喜的话,那这一次,只有恐惧,她不想再和郑洪新有任何牵连了,每次郑洪新来找她,她都会尽力的打法他走,可即使这样,她还是被发现了。
她怕的要死,不是怕自己再被打,而是怕这一次连累上女儿,女儿已经八九岁了,这个年龄的女孩已经可以做很多事了,如果那郑家娘子将她卖了,如果卖到了那种地方……
不,她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她第一次去求了郑洪新,求他给他们一条生路,而郑洪新这次总算没有令她失望,只冲这一点,她也是感激他的。在她走出华安的时候,她告诉自己,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她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
只是就是这么巧,她再一次和郑洪新有了关系,而且,还牵扯到了官司!
她想过要帮郑洪新吗?没有,但她也没有想过要害他,直到郑定辉来找她。
郑定辉只对她说了一句话:"不管怎么说,他总是灿儿的父亲。"
是的,那个人是女儿的父亲!就冲这一点,刘家就无法庇护他们!就冲这一点,郑洪新就随时能将灿儿带走。虽然灿儿从来没有入过户籍,虽然灿儿从来没有正经的做过郑家的小姐,但是,能证明他们关系的人也太多了!
当然,如果她有能力,也是可以不承认的,可是她有能力吗?她除了能够做菜,什么也不会,而就是这份被她觉得了不得手艺,在这偌大的京城,也不算什么。
她是无所谓的,但若是女儿也被带会郑家……她简直无法想象灿儿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也就因此,她答应了郑定辉的提议,她帮着郑定辉打听过去的消息,最好能找到证据,郑定辉则保证灿儿的安全:"你放心,若此事成了,你和灿儿都还能回来,若是不成……我也会找人将灿儿带走,不说别的,我们兄弟,应该还是有几分信誉的吧。"
郑定辉的信誉并不令她安心,但是郑洪新和郑家娘子更不能令她安心。
有过犹豫吗?在郑洪新那么信任的把玉观音交到她手里的时候,也是有过心软的,不过只是那么一刹那,不说为了以后,就是现在,她也不能心软,灿儿虽然是跟着她回到了郑家,可是却在郑福家的那里,这郑福家的,是郑家娘子的陪嫁,极得郑家娘子的信任,却不知因何,已被郑定辉收买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电闪雷鸣,今天果然凉快了很多,不过不开风扇还是气闷――
唔,昨天到底没能赶出来,这一章是昨天的三千,分别是芒果鱼给俺的《接龙――鼎鼎杯女子篮球大赛(上)》的两千,以及收藏六千三的一千……不过,那个亲爱的静静,乃还没有找到后台咩?米后台看目录右边啊看目录右边,那里的长评汇总,乃找到自己的复制一下就好了~~~~不过,唔,俺已经给乃加精先算上了,现在是减三加一,还有……十五万七
唔,毛意外的话……今天还有一更吧,不过俺这两天有点反应,那迟了快一个月的亲戚不知道会不会驾到,�==
第 107 章
第一百零七章
而在这个时候,郑家早就乱成了一锅粥,最初,是郑洪新找七娘。
前一天晚上,他本来是想在七娘那里留宿的,但却被七娘给劝了回去:"就算是为了我们母女,你也多顺着她点吧。"
就这么一句话,让他觉得回去不再是受辱,而是保护自己的女人,不过回去是回去了,他这个晚上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官司的胜利以及七娘的柔情都令他觉得自己不一样了,也让他觉得,她应该在自己夫人面前表现自己的强势了。
所以一大早醒来,他就找七娘,但却怎么也没找到,他家娘子冷眼旁观,见哪里都没有七娘,就冷笑道:"你倒是心心念念想着她,她却说不得早和野汉子厮混去了!"
"你胡说!"
这一句顶撞,甚至是没有气势的,但郑家娘子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对待,当下就一巴掌打过去了:"你别以为她昨日帮你说了两句话就是真心向你了,她就算是真的,也是为了自己的女儿,更何况,她还不见得是真的,那刘家兄弟比你俊俏,比你有才干,哪方面都要强你一百倍,若不是有老娘帮你撑着,你凭什么和人争!"
"我和七娘青梅竹马,我……冯月娇,我这些年是让你,你别欺人太甚,否则、否则我就休了你!"
他本来还要说什么,但见冯月娇又抬起了胳膊,立刻就改口叫道,冯月娇一愣,随即就扑了上去,开始在他脸上、胸上乱挠乱抓:"你休我,你竟然敢说休我!郑洪新,你个窝囊废!你除了会躲在娘们裙底下你还会干什么!你和那个贱人青梅竹马情深意重,那你护着她啊,宠着她,有本事,你将她抬举上来啊!你敢吗?你能吗?你什么都不会做,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敢认,你以为现在你的爵位就一定到手了,你以为你现在翅膀硬了?你飞啊,你飞啊!"
她说着就拉着郑洪新的头发往后拉,郑洪新那么大的块头她自然是拉不动的,但这一下也把郑洪新拉的嗷嗷叫,而冯月娇的话也刺的他生疼,一时气恼,他也忘了害怕,抬手就去推冯月娇,冯月娇猝不及防,竟被他一下推了起来。
他们租的地方,院子小,房间也不大,他们的东西又多,每个屋子都摆的满满的,这一推就把冯月娇推到了后面的多宝格上,上面一个白底蓝花瓷瓶直垂而下,当的一声就砸到了冯月娇的头上。
这一下,两人都惊住了,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丝红色在冯月娇的头上显现出来,郑洪新倒吸了口气,脸色瞬时变得惨白,那滴血顺着冯月娇的鼻梁滑到下颌处,她伸手一摸,然后看向郑洪新。
郑洪新哆嗦着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正在此时,外面响起一声有些凄厉的喊叫:"夫人、夫人不好了!"
随着这句话,一个小丫头就跑了过来,一见屋中的情景,顿时傻了,不过她随即又道:"夫人不好了,现在外面都传老爷谋财害命呢!"
"混账东西,你才不好了!什么谋财害命?!"
谋财害命当然是误传,不过此时,郑定辉已来到公堂上,听了七娘的讲述了,虽然这一步步都是自己策划的,但他也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曲折,再加上这一段他并没有和七娘对过,因此,一时间,他也是情绪激动,就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在翻滚。
他的祖父祖母,他的父亲,他的母亲……
对于祖父母,他是完全没有印象的,但是他还能想起他的母亲当初是怎样的辛苦,是怎样的为难,那仿佛暗无天日的小黑屋,那好像永远带着杂乱气味的房间,他在街头流浪的那段日子,那时候的自大,那时候的沾沾自喜,以及,那时候的可悲。
"二爷……"
一幕幕的镜头在他眼前浮现,他的牙齿不觉得咬的越来越紧,脸色也是一阵青一阵白,而就在这时,一个有些飘渺的声音传了过来,他顿时一愣,二爷……是了,他现在是刘府的二爷!
"二爷,奴实是罪孽深重,也不求二爷宽恕,只求二爷、二爷饶了灿儿……"
七娘一边说,一边磕头,她做的事,其实牵扯不到灿儿身上,但此时别人也不会多想,只以为她是慌乱无知,只有郑定辉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在一瞬间,他的脑中浮现过很多的想法,决绝的,暴虐的,干脆的……但这些到最后都化为了灰烬,只留下那个最初的决定。
"你先起来吧。"
"二爷……"
郑定辉一笑:"我自不能代大哥原谅你,可是我知道,你昨日会那么说,也只是想为自己的孩子谋一个出身。"
七娘没有说话,只是趴在地上呜呜的哭,郑定辉又道:"而你今日再来上京府,其实也不能说是良心发现,只是因为你怕了。你怕了郑家的那些事,亲生兄弟都能不顾礼法的动手,更何况这庶出几年不见的女儿。"
七娘哭的更大声了,在这个时候,她也弄不清自己扮演的到底是什么角色,她只知道委屈、悲伤,她趴在地上,咬着唇,难以压抑的呜咽从她的口中发出,其中的悲恸连周山睿都不由得有些恻然,心中的那点怀疑也就消失了。
"我们刘家不能说对你有恩,起码也是帮过你的,你这么无中生有,就算不是恩将仇报,也是刻薄寡恩;郑家待你自是不妥的,但那先是你的主家不说,郑洪新更是你女儿的父亲,你今日来上京府敲鼓,不说以下犯上,也是背德忘义!"
七娘没有说话,只是把身体缩的更小了。
"可是,这又怎么能怪你呢?"在把那一段说完后,郑定辉话锋一转,声音也温和了下来,"你刻薄寡恩是为自己的女儿,你背德忘义也是为了自己的女儿,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一个为了自己女儿的母亲罢了。大人,我不告她!"
他说着,转过身,对周山睿一揖到底,周山睿一抬眼:"你可想好了?"
"是。此女子就算有一百个不是,也是一个好母亲,我若告了她,她的女儿又何其无辜?"
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周山睿也是一凛,想着果然是乡村中走出来,虽然有太过单纯之嫌,却是个正气的,当下声音也柔和了几分:"那你可要告郑家?"
郑定辉的脸上闪过一丝迷茫,沉默了片刻:"大人,按大珠律,此事,我还有上告的可能吗?"
周山睿迟疑了一下:"可能自然是有的,不过此事在多年之前,你若上告……"
"大人的意思我明白,十年上的案子,需要自行举证,二十年前的案子,若无叛国、谋反或重大人命干系,一般不予以受理。"
"你知道就好。"
听他这么说,外面响起一片感叹,这些人很多都是从早上就来听热闹的,自然非常了解事情的经过,虽然他们算不出这其中到底隔了多少年,也知道是要二十年以上了。这些年,郑定辉家被搞的凄惨无比,真要说,却没有人是被直接杀死的,这样的案子要来上告,想来也是非常飘渺的。
"论理,无论如何我都是要告的,不为别的,只为给我家长辈讨一个公平!只是那人的长辈也都仙去,那人、那人又是和我有实质的血缘关系的……"他说到这里,停了停,过了片刻,长长的叹了口气,"大人,我想求大人一个恩典。"
"……你说。"
周山睿这么说着,眼睛却盯着他,就怕他说出什么令自己为难的话,郑定辉却毫不回避的迎上他,慢慢的开口:"我不上告,但是,却要那郑家放两个人。"
他说着,指了一下七娘:"此女子虽昨日才污蔑过我家兄长,但今日却是为我解惑了,不管如何,我总算知道家中当年的情景,这么算来,也是对我有恩的,只是,我若不告那郑家,这女子和其女儿,恐怕是要吃尽苦头的。我家兄长平日就教导我们,做人最讲究一个良心,万事不可亏心,我虽没有圣人胸怀,可也不愿这对母女落下不好的下场,这一点,还望大人成全!"
他说着,又做了个长揖,而那边,七娘已对他磕起了头,她此时不说话,也不哭,只是一下下碰碰的往地上撞,不一会儿就撞的满头是血,外面人听了那沉闷的声音也议论了起来,这个说七娘可怜,那个说也是被逼的,还有的深刻一些,发出了"这就是做丫鬟的命苦"这样的结论,说的众人一时间都有一种以后哪怕再穷,也不能卖儿女的想法。
周山睿想着这几个人真会给自己找麻烦,嘴上却还要道:"此事,却不是本官能做主的,不过本官却可派人传话,至于具体如何……则还要看郑家是否答应了。"
他虽然说着不能做主,但如果他派衙役传话,郑家哪有敢不应的,就算知道郑定辉真去告的话,也不见得能告响,但这种官司他们又哪敢真的去打?所以一听他这么说,郑定辉就连连作揖:"大人真是父母心肠!我大珠有大人这样的大人,真真是上京之福,百姓之福,吾辈之福!"
他这一番话越叫越响,外面人被带动的也叫了起来,一时间,周大人是青天大老爷这样的话喊成了一片,周山睿脸上干笑着,发下了签子。
作者有话要说:又被批判了,�……
郑洪新和七娘当然不是主角,不过郑洪新不说,七娘在俺的想法中,后面还是有用的,就算是不出现,也总要有转变的原因吧- -
若是耽美小说的话,那重点就是攻受之间的感情进展,可是……都知道,俺、俺不太会写这种,或者说……所以俺的故事,总是在某一个背景之下发展出来的感情,或者篮球或者扑克或者足球,若单纯是双方的感情,俺大概只会写六七万的那种台言小说……�
这个案子可不可以用一句话代过,可以,可是先不说是否好看,俺前面打下的那些伏笔,也都浪费了,小郑哥的转变还有后继的发展也会很突兀的吧……
俺自己不怎么聪明,也就觉得人都是慢慢成长的[img]_11.gif[/img]
嗯,感谢大家的支持,另外,对盗文的同学说一句求饶的话,真的,晚几天吧,俺不是用这钱买衣服买化妆品,俺要养家的!
第 108 章
第一百零八章
一案成名。
虽然这么说有点夸张,可周山睿还真享受了几天这样的待遇,说起来,周大人办过的大案要案不知有多少,可是那些案子要不,就是不能让咱们老百姓听的,要不,就是和咱们有十万八千里远的,就算离咱们很近吧,也就这么回事。
可是这个案子不同啊,在这个案子中,周大人表现的多么和善,多么体贴啊,咱们老百姓需要的,不就是这样的官吗?当然,在位周大人赞叹的时候,众人也不免说说七娘的可怜,郑洪新的可恨,还有郑定辉的大义。
看看,看看,说是有血缘关系的,但你看看那郑洪新,想法设法的找别人的麻烦,什么丢了个小妾就要上告,这人要不是有病就是别有用心,什么用心?哎呀,没听说两家在争什么爵位吗?
这郑洪新告的是那位大哥,其实目的还是爵位,这毁了别人的名声,爵位不就是他的吗?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本来想要爵位也没什么,可是这不是什么事就怕比吗?你看看人郑定辉,年龄不大,却那么懂事,还那么和善,这爵位啊,就该给他!
当然,除了这种声音,还有人说郑定辉是伪善,不过这种声音毕竟不多,再怎么说,人家是真做出来了,就像有人反驳的那样:"伪善?行啊,那你说说怎样才是真善?"
这句话不仅能驳斥的这么说的对不上话,也令安平帝纠结了起来,虽然经过李思安提醒后他就没有再怎么关注这件事,但现在官司都结束了,他当然要留留心,看着周山睿交上来的案宗,他求救的找到李思安:"李相,你说此事,到底是什么样的?"
"陛下想要是什么样?"
"朕就是为难才来问李相的啊。"
这句话令李思安也非常为难,好在他久经磨练,心中一跳后就道:"陛下若真觉得难以选择,不如让两家都回去好了。"
"李相!"
李思安没有出声,安平帝看了他片刻,有些委屈的开口:"李相待朕,真是越来越没有耐心了。"
李思安无语的盯着地面,心中那是酸了又麻,麻了又酸,心中直想着自己幼年时听到过的,一个死了丈夫的妇人的哀号:"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大珠朝的宰相这样想着,而刘文此时也有差不多的想法,李思安的想法是复杂的,无法用言语表示的,刘文则是被麻的、被雷的,如果不是可以确定郑定辉就是这时代的人,他简直要怀疑这小子是不是被一个现代人附体了,否则哪来的这么多狗血啊。
其实在郑定辉刚回来的时候,刘文还想着他今天也是不易,所以还安慰安慰了他,哪知道这小子抱着他趴了半天,抬起脸说的第一句话却是:"总算是,没有辜负大哥的信任。"
当时他的神色有些疲惫,眼神有些虚弱……说楚楚可怜也许不对,但的确有点受伤小鸟的感觉,当时刘文已经准备好了安抚的手段,哪知道他张口就是这么一句,害的刘文差点没被口水呛住。
他以为他是在演偶像剧吗?就算是偶像剧,这话也是要对着女主角说的啊!
"大哥你不舒服吗?"
见他表情有异,郑定辉关怀道,刘文硬忍着抽搐的感觉,咬牙道:"没有。"
"大哥这两日,也很为难吧……"
"没有!"
不等他把后面的话说完,刘文就坚定的阻挠道,哪知道郑定辉却依然不放弃的低语:"这两日,大哥的名声受累,被人街头巷尾的议论,虽说现在真相大白了,恐怕日后也、也是要有碍的,都是我思虑不周……"
"你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啊?"
"还难过吗?还伤心吗?嗯,我看你是没事了,既如此,就给我说说你是怎么布置的吧,说啊,傻愣着做什么,怎么,还让我给你倒杯茶?还是给你递个手绢?你要真缺人安慰,我给你叫英儿来,说不定她能陪着你哭一场。"
"不、不用妹妹了……"
"那就说吧。"
郑定辉老老实实的说了起来,其实事情也不复杂,也就是一开始找七娘聊天,观察她的情绪,然后从她口中得到更多关于郑家的事情,之后再留心打探,看哪些是能够利用的。最后就是找七娘,做通她的工作。当然他之所以敢走这一步,也是因为无意中买通了郑家娘子身边一个得用的,此人名叫小娥,本是郑家娘子的陪嫁。
像一般这样小姐的陪嫁,都是要做通房或小妾的,不过郑家娘子是个不容人的,一个七娘还要打发出去,更何况自己身边的人了,她留了小娥几年,直到她将要满二十二了这才放出嫁了个小商人。
小娥知道郑家娘子不好处,其实也不是怎么想做郑洪新的小妾的,所以嫁的时候还很是喜悦的,哪知道嫁过去之后却天天挨打,夫家更是一喝醉就说她是花钱买来的。原来郑家娘子将她嫁给这小商人,不是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是要给她一个好出身,而是这小商人偶然见过她一面,心中爱慕,就多花了些银子去求的。
没到手之前,这小商人是满心喜欢,到了手之后也就不那么稀罕了,再加上觉得花了不少的钱,就总觉得亏了。夫家这样的心理,小娥的日子自然不好过,总算这小商人也没活多长时间,否则她是不是能活下来都难说。
她不得宠,又没有孩子,那商人死了之后她就被赶了出来,无处可去之下,只有再次回到郑家,过了三年,郑家娘子就安排她嫁了一个鳏夫,这男人倒不打她,可是窝囊无用,每天甚至连句话都不会说,而且,他们一直没有孩子!
看着别人的孩子都会跑了,她这边却连动静都没有,小娥对冯月娇也就越来越恨,多少次都想着要下毒报复,可到底不敢,这次碰上了这样的机会,可以说是和郑定辉一拍即合。
冯月娇可不知小娥对自己心怀愤恨,总想着自己给她安排了两次婚事,对她也是有恩,所以对她一直很是信任,小娥在郑家甚至比郑洪新都有体面,而灿儿和七娘到了郑家,说是要归冯月娇教导,其实还是落在小娥身上。
郑定辉讲完这些道:"其实我本来想着要小娥和七娘联手才能成的,倒也没想到这么容易。"
刘文嗯了一声,面色没有什么变化,郑定辉等了片刻,见他什么话都不说,不免有些担忧:"大哥,可、可是我做的有什么不妥?"
不妥吗?自然是有的。郑家的事,他们不清楚,李思安想来是很了解的,郑定辉这种手段,那头老狐狸怎么会看不出来?不过现在刘文却不担心这个,这件事,不是他们引出来的,也不是他们理亏,他此时不说话,更多的,还是因为惊讶,这种惊讶不是想不到,而是突然有一种发现。就像是你一直知道夕阳是存在的,可是直到有一天你看到大片的火烧云,才会震撼似的。
是的,现在郑定辉就是令刘文震撼了,也许用震撼有些夸张,可他的确是突然觉得,他好像,要换一种眼光看郑定辉了,想到这里,他看向郑定辉,郑定辉吞了吞口水,又不安的叫了一声:"大哥?"
"那郑家的事……你真准备就这么算了?"
"自、自然不是……"
"说说你的想法。"
"我想,等。"
"怎么说?"
郑定辉看了他一眼,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大哥你说过,要打人,就要一棍子打死,这次的事我当然可以揪住不放,可是按照大珠律很难短时间解决,长时间的打官司,郑洪新那边有伤害,我们这边,恐怕也不会得好,倒不如先放他一马,然后等到机会再收拾他!那、那大哥,你不会觉得我心狠吧。"
听他说前面,刘文还有些惊讶,听到后面,刘文忽的一笑:"这就是你的全部想法?"
"还、还有一点?"
刘文看了他一眼
,他老老实实的道:"我、我……我想要圣上和李相看重!若是我此时告他,会让圣上和那一位都觉得我不识大体,不顾颜面,我、我……"
说到这里,他突然有些说不下去了,这一点是他在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就想好了,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和郑洪新家的纠葛,还不知道会有这么深的渊源,在公堂上的时候,他也有过犹豫,不过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最初的想法,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没错的,但是在这个时候,面对刘文,却又觉得心慌,同时,还有一种悲哀。
他没错,他做了最好的选择,最合适的,他以后会有的是机会收拾郑洪新,有的是机会报仇,但是、但是,那是他的父母,是他的祖父母,是……
"后悔了?"
突然的,耳边传来刘文的声音,他心中一凛,没有犹豫就脱口而出道:"没有!"
"做过了,就不要后悔,就算是错了,你所能做的也就只有补救。"刘文说着,拍了拍他的肩,忽然一笑,"更何况,你这件事还没有错。"
郑定辉看着他,刘文继续道:"你真的长大了,也可以,去给那女子提亲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晚了点,不知道为毛这两天总是犯困,今天睡了一上午,下午才好些,俺怀疑如果不是想着还要更新,俺能睡一整天……
俺现在就想着,啥时候写完了,天天吃了睡睡了吃吃了睡……�
三千字,分别是芒果鱼给俺的《接龙――小番外》的一千以及积分一亿九千万的一千,不过因为又多了个长评,所以是减三加一,十五万五……
第 109 章
第一百零九章
郑定辉看着刘文,刘文看着郑定辉。
两人四目相对,气息交缠,你眼中有我,我眼中有你,门没有关紧,两人的衣角不时的被门缝中吹来的风荡起来,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没半点粉红色的味道。刘文是带了点诧异的疑惑,而郑定辉……他没有表情。
在刘文那一句说出口之后,他从头到尾从上到下都石化在那里了。
刘文挑了下眉:"怎么了?"
郑定辉的嘴角抽了抽,又抽了抽,抽了两三下,才啊了一声。
"啊什么啊?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意思……"
"什么叫没什么意思?你不是说很喜欢那个姑娘吗?"
"是、是喜欢,可、可是……这一段我不是没取得、取得他的同意吗?"
刘文想想,他这一段虽然也不时的外出,但想来也应该是忙着郑洪新的事,现在说让他去提亲,的确是有点贸然了,因此就道:"那你抓紧一下,那姑娘比你大,你别拖着人家,能快点就快点,否则你等得起,人家说不定已经嫁了。有花堪折直须折,提亲这种事也是手快有手慢无的,别想着人家脾气不好就没人要,说不定多少人争呢。"
郑定辉开始愣愣的,后来他说一句,郑定辉就点一下头,等他说完了,就道:"那大哥,你同意了?"
刘文微皱了下眉:"我本来就没有反对,我说你怎么这么�嗦啊,反反复复的问,是不是那姑娘真有什么不妥?"
郑定辉连忙摇头,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又怕自己无意中说漏了嘴,于是就找了个借口溜了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间,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拿着毛笔在纸上画了一个圈又一个圈――他怎么是�嗦啊,怎么是�嗦啊,他就是怕被刘大郎一棍子打死啊!
"这样下去不行,要想个办法让刘大郎既知道我的心意,又不会从此以后躲得我远远的。"
他这样想着,但其后他也拿不出太多时间来想这件事了。这件官司结束后,刘家原本有些冷落的门楣又一次热闹了起来,来来往往的人不断,而这次,除了来拉拢关系的,更有来提亲的,而提亲提的也诡异,大多数人,竟是来给英儿提亲的!
这种情况弄的刘家几口都有点莫名其妙,后来经过吴管家提醒,他们才知道是怎么回事,郑定辉是不说了,他的爵位没下来,众人也有点拿不准,虽然目前来看也是个香饽饽吧,可若投资太大,也有点冒险。
刘武更不用提,他是个白身,连秀才的功名都没有,不说宗室,就是官家的千金也不会下嫁的,至于刘文……吴管家在说到他的时候,很有点犹豫,后来还是在刘文的追问下才吞吞吐吐的说了出来。
说起来,刘文的条件是最合适的,无论郑定辉拿不拿得到爵位,他都有个举人的功名,但是――世间的是,一牵扯到但是,那就都有了问题,但是刘文才卷到那样的官司中。
虽说现在那官司也结束,看起来他也是被诬蔑的,可深宅内院的妇人们最不缺的就是想象力,而过去的经验也告诉他们,没有不偷腥的男人!是,七娘说自己诬告,可,也许她又是撒谎呢?否则她怎么不说郑定辉?不说刘武?不说孙锦?――不要说这些人不在,那些妇人是不会去考证这件事的。
好吧,就算是这次七娘没撒谎,但你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还没娶亲,总是有些问题,没有身体上的问题,也有心理上的问题,说不定你就喜欢偷人家的小妾丫鬟呢!
男人朝三暮四没有什么,但你总弄点这事,我的宝贵闺女嫁过去可不是要有生不完的气,丢不完的脸了吗?那郑定辉拿了爵,也就是个三等的,咱划不来冒这个险!
当然,虽这么说着,那些有些破落的,或有什么打算的,到底不愿意放弃刘家的这条线,在几个男性都不行的时候,那主意就打到了女孩身上,虽说这女孩出身也不好,可是父兄父兄,父亲不在,那就看兄长了。
她的几个兄长,两个都是有功名的,家中又有产业,还有那松花蛋,这物件可是个好东西,没看目前只有几个大酒楼中有卖吗?价钱还贵的很!这女孩就算不知道配方,将来也能搭起根线,让咱们和那郑钧下似的,也做这门生意!
知道了原因,刘家人都有些无语,刘武和英儿是有些怨郑定辉的,可是再想想,也不能怪他,又不是他告的刘文!而刘文则有些无所谓,一直到现在,刘大郎都还有点浪漫主义情怀的,虽然自己也知道不现实,可也不怎么愿意靠说和结亲的。
他对自己的事不在意,却对英儿的事留心的很,思忖了两天,决定让英儿和刘武先回去,现在郑定辉还没封下爵,上来的还只是点小鱼小虾,待定下后,就不见得了,虽只是一个三等爵,可也难保不会有人起歪心。
他这边计划着,正巧那边孙鹏也要走,他家老太爷病重,急招他这个嫡孙回去,刘文知道后,就决定让他们一起走。
"大哥,这妥当吗?"郑定辉知道后,道,"这结伴而行,万一妹妹对他……"
"那也是个良缘。"
"啊?"
刘文叹了口气:"一切就看他们的缘分吧。"
在内心中,他是想一直留着英儿的,可是他年前都暗示过刘武了,也拿了孙鹏做刺激,结果到现在也没见他有什么动静,英儿那边,在看到刘武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小脸一红的症状,这双方都只有兄妹之情,他若硬要他们凑在一起,也不美。而孙鹏……孙鹏虽有种种的不好,到底人还正派,对英儿也是真心,若他们真的彼此有意,总比其他什么烂谷子的强。
他都这么说了,郑定辉自然不会再说什么,只是抓紧动作帮着英儿和刘武准备东西,他们来的时候并没有带什么东西,但回去的时候却带的不少,除了刘文郑定辉早前为他们准备的东西外,另外还带了两个丫鬟两个小厮,以及七娘和灿儿。
果然就和郑定辉所想的那样,当周山睿的签子到的时候,郑家没有任何犹豫的就放了人,虽然郑洪新之后大病一场,冯月娇指天骂地,但还有谁去理会他们?原先给过各种许诺的此时一个都找不到,反而是自家的家人,跑了好几个,特别是其中一个叫小娥的,临跑前,还拐了冯月娇的大半首饰,直把冯月娇气的吐血,当下又向上京府递了告纸。
只是先前上京府理会他们,更多的还是因为郑洪新有可能会被封爵,现在傻子都知道是半点可能都没有的了,这个告纸自然被遥遥无期的押后了。
上京物价高,郑家先前是大手大脚,现在郑洪新又要吃药,没过几天,郑家就支持不住了,冯月娇只有卖了两个丫鬟去雇船,她手中不宽裕,也不敢像先前那样无所顾忌,就雇了一条中等船。
这种船舱室不多,又非常逼仄,再加上郑洪新还吃着药,舱室中的气味非常难闻,冯月娇呆了一会儿就出来了,刚出来,就看到一艘两层高的上等船从旁边经过,她妒忌的看着那上面宽大的舱室,微一出神,就看到一个小女孩蹦蹦跳跳的从里面出来,身后,还跟了一个妇人,顿时,冯月娇的身体僵在了那儿。
七娘……
七娘!
七娘此时也看到了她,她先是条件反射的一僵,然后慢慢的笑了起来,再之后,她拉起自己女儿的手,转身向那边走去。
结束了,都结束了,她噩梦般的过去都结束了,从今以后,她会有一个更好的环境,更好的生活!
刘武和英儿离开了,封爵的旨意也下来了,就和先前郑钧下说的那样,三等伯爵,封号为忠勇,在下来之后,刘文一变拿着爵服研究,一边不时的看下郑定辉――这小子,哪里忠了?又哪里勇了?
不管是不是名副其实,郑定辉也总算是有了爵位,而这也代表着,他可以参加朝会了。这一日,他早早的就被叫起,换上衣服,挂上朝珠,他的爵位不高,但在官位上,也是相当于五品的了,因此这一身爵服就是大红的。
他本就长得英气,又整是生机勃勃的年龄,再穿了这么一身衣服,更展现出蓬勃的生命力,站在那里,只让人想到皎皎少年,英姿勃发这样的字眼。
"大哥,我去了。"
刘文是个懒得,虽然来到这里后也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可也没有天不亮就出屋的习惯,不过因为今天是郑定辉第一次去早朝,他也出来相送,他点了下头,看着郑定辉上马,再看着他的背影在黑暗中消失,微微的,也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这样的年轻,这样的活力,他好像……从来也没有过?
想到过去,他站在黑暗中,一时,也有些呆住了。
而在那边,郑定辉当然不知道,自己换身衣服,就给刘文带来些冲击,他有些兴奋的来到宫中,又在外面等了一会儿,然后才随着众人一起进了皇宫。
天空中的阳光突破云层露出一条缝隙,随着缓缓打开的大门,是占地辽阔的广场,以及,层层绵延的台阶。这个来过几次的皇宫,在这一刻,终于在郑定辉面前展现出了它的宽广以及,威严。
作者有话要说:吼吼,总算把第三卷结束了,然后,就是跌宕起伏的第四卷了吧……唔,大概俺能写出那种感觉,感情啊,肉末啊,大概都是在第四卷了吧,不过种田的意味会少很多,所以不喜欢的同学……唔,这个、这个,自己判断?
俺在北京抢板凳赢的榜单终于出来了,但是,有人看到了吗?有人看到了吗?那是俺总攻的证明啊!
第 110 章
第一百一十章
六月的天已经很热了,英儿在窗前用功的抄写着《金刚经》。
"敬鬼神而远之。"
这是圣人的教导,也是刘文给刘家立的规矩。刘家敬神,可不必凡事问道于神佛,这种姿态和正规的读书人也相同,所以虽然在这村中有些扎眼,可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英儿过去抄过《诗经》,抄过《论语》,这《金刚经》却还是第一次抄,这第一,是为了磨自己的性子,在先前,她虽和这村中的女孩子格格不入,到底也还能参加参加她们的聚会,碰到谁生日,也会你两个鸡蛋,我三个鸭蛋的一起对对,而自从她从上京回来,就再没人敢叫她参加这种聚会了,哪怕是花婶,见了她也是战战兢兢的,唯恐说了那句话惹到她。
这件事,她出来前,刘文对她已有了叮嘱,只是不免还有些遗憾,她是不太能和其他女孩子玩到一起,但这种被孤立的感觉,却也是不太舒服的。
"怪不得大哥让我们在县里买房子,这村中,的确是不太适合居住了呢。只是这县城中的房子,又都不太符合大哥的要求。"
其实原本刘文是想让他们到华安的,不过因为顾及着郑洪新,还是让他们先回了刘家村,郑家虽然被打击了下来,可在华安毕竟是老门老户,还不知道有多少关系,那郑家娘子又是个有些疯狂的,万一闹出什么,可不怎么美。
不过虽然暂时不到华安了,刘文也没有回刘家村的打算,所以在刘武英儿回来的时候,也对他们做了买房子的叮嘱,王普县的房价便宜,他们虽不富裕,银子用在这里却还是充足的,所以他也提了不少条件,比如要三进的院子,要有井,要有园子。
王普县只是一个小县城,这样的房子毕竟不多,有的那几户也没有卖的打算,再加上他们这边也要忙着收割,这事,也就耽搁了下来。
不过英儿此时抄《金刚经》,更多的,还是为了心安。郑定辉封爵了,这是好事,可也是有危险的,她虽年幼,却也看了几本史书,再加上也经历了郑洪新的官司,就总觉得这离朝堂越近,也就越有危险。
特别是她先前还问过刘文什么时候回来。
"总要过个一两年的。"
"一两年?"
"也许那时候我能补个缺,或者,让你二哥立住了脚。"
刘文说这句的时候是很轻松的,但她却从中听出了危险。二哥已经是非常能干的了,大哥还这么说……
"小姐,外面来了个尼姑。"
她正想着,青儿进来道,她停下了笔:"什么地方的尼姑?若是规矩的,就拿十文钱给她。"
"茶花姐已这么做了,她却说不要,她说她是拜菩萨的,不要银钱。"
"那就给她一些干净的斋饭好了。"
"她也不要斋饭。"
"那她要什么?"
"她说她们菩萨教的,就是宣扬菩萨的经义,说若是小姐愿意的话,想来给小姐讲经。"青儿说着,两眼希冀的看着她,这样的尼姑是少见的,因此也很是令她神往。
英儿皱了下眉,想了想道:"就说谢谢她了,我们家都是读书人,学的是圣人言论,这菩萨的话,将来有缘再听吧。"
听她这么说,青儿很有些失望,但还是出去给那尼姑说了,那尼姑听了,很是遗憾的往院子里看了看,然后念着菩萨的名号走了,青儿看着她的背影,更遗憾,难得碰上这样的高人,小姐却这么错过了!
其实在这个时候有尼姑上门,英儿也是有些心动的,只是想到刘文的叮嘱,这才将人打发走,青儿出去后,她在心中微微的叹了口气,继续抄写经文,无论是神佛还是圣人,她只愿自己的兄长能够平安。
元州的刘家村依然还是田园似的步伐,他们最担心的,是这次的收割,以及不久之后的栽种,他们不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上京,已经处于水深火热。
戎族。
这是一个几乎所有珠人都知道的民族,他们知道这个民族就在自己的边界外,知道这个民族凶残,几乎所有的大珠人在幼年时都听过这样的恐吓:"再不睡,戎族的就来抓你了!"
可是,这种东西就和现代人所了解的鬼怪、老猫一样,只是一种意识形态中的东西,也许会害怕,可总会觉得那离自己很远。平民百姓如此认为,朝堂上的人也是这样认为,所以当有一天,吉安关开,戎族兵分两路而下的时候,上京……或者说整个大珠朝都没有半点的准备。
戎族人兵分两路,一路从利州、农州直逼上京,而另一路则从灵州、柳州,威州,从侧面攻击。
名配关失守,芥子关失守,这些大珠朝赖以为生的关卡在这个时候如同虚设,上京危在旦夕!
在消息传来的时候,举朝皆惊,文武百官纷纷不信,就连李思安一时间也有点回不过神,假的吧,怎么可能是真的呢?就算今年遭遇了暴风雪,就算今年的年景不好,就算……
就算一百多年的富庶养的武备松弛,但、但也不能松到这个程度啊!戎族人,戎族那种边荒的民族怎么可能打过来?他们在边境夺掠一番不就可以了吗?最多也就是到农州,怎么可能逼近上京!
没有人相信,没有人愿意相信,可是在这个时候已经容不得他们去怀疑去惊讶了,戎族人离上京,已不足两百里!
两百里对普通人来说也许要走个十天,就算用上驴车骡车恐怕也要三四天,但对于戎族,很可能只需要一天一夜的奔驰!
在朝廷还没有拿出一个有力措施的时候,上京已乱成了一团,疯狂抢购物品的,想法设法出城逃命的,大殿之上,李思安则带着文武百官请安平帝南狩。
"请陛下南狩!"
"请陛下南狩!"
"请陛下,南狩!"
……
安平二十一年,公元1147年,这一年,对所有的珠朝人来书,都是难挨的,每当珠朝人想到这一年,都会想到那突如其来的天灾,戎族人可怕的弯刀,但是对后世人来说,这一年,却是历史的拐点。
暴雨已经停了,但天空阴霾,不时的还会有一阵阵雨突然落下,将本就泥泞的地面弄的更是浑浊不堪,在有的地方,一脚踩下去,甚至有可能馅到小腿肚跟。
官道,四周没有什么遮蔽的地方,但却排着长长的队,排队人的衣着都是上好的,就算穿的是普通的布料,如果仔细看那针脚,也是密密麻麻,和普通人家的大不相同。
而其中,更夹杂着一些穿绸缎的,穿丝绸的。虽然此时他们身上的料子都有磨损,但从他们的身形脸色上也可以看出,过去,都是没受过什么苦的。是的,这可以说是大珠朝目前最高贵的一支队伍,对于这些人来说,下雨往往意味着浪漫,他们过去最常做的,是在下雨的时候,看着外面的景色,和好友品茗饮茶,就算有事外出,也会有仆人为他们举着几把伞遮风避雨。
像这种只是胡乱的披个斗篷,甚至什么都不戴的站在雨中可以说从出生都没有过的,而现在,他们都老老实实的站着,就算心中有抱怨,也是不敢出的。
"出来了!"
不知道谁这么说了一句,队伍立刻有了骚动,一队士兵在前面引路,四个士兵抬着两个大桶从那边走来,桶盖掀开,里面是烙的厚厚的锅盔,雨气中立刻散发出一股面香,队伍更乱了。
就在众人都在等待的时候,一只手已经伸到了木桶里,闪电似的抓起两个锅盔,然后就往后挤,这个动作立刻引来了其他人的不满,不过也像是一个号角,众人纷纷抢了起来。
"郑定辉,你竟然敢抢!"郑定辉刚挤出来,就听到后面有人叫自己,他微微一愣,但身体却没有丝毫的停顿,但那声音却不放弃:"李相规定的,大家都排队领取,你这是破坏规矩!"
郑定辉回过了头:"三爷,你再不去,可是连一份都拿不到的。"
郑卓希还想说什么,但回头一看那木桶已被众人淹没,他也顾不得再教训郑定辉了,再晚一会儿,也许真会如他所说的,连自己的那一份也拿不到!虽然一句话就将他打发了,郑定辉却没有半分的欣喜。当初,这位三爷是怎样的飞扬跋扈,虽然他家老太爷去世了,也该是富贵公子哥的,结果现在却落到这种地步。
想到这里,他有些自嘲的一笑,这种地步又算是什么?他不也在和人抢食吗?没想到他几年不干这营生,现在却顶着爵爷的身份作起了过去的老行当,说起来,倒也是有意思的。
"难道说,这是我天生没有富贵命?"
他这样想着,又觉得自己有些太看得起自己了,就算他不该富贵,也不至于把一个国家弄成这个样子!把这个问题抛在一边,他大踏步的向自己的帐篷走去,他的爵位低,分到的并不是什么好帐篷,位置也比较偏远,不过好在总还算有个窝,若是那些六七品的……
当然,六七品的根本就跟不到这里。
他来到自己的帐篷前,先叫了一声,才掀帘而入,现在兵荒马乱,附近虽不是宗室就是官员,可此时哪还有人要体面?
第 111 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刘文后悔了,非常的后悔。
他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多关心一下这个朝代的武备,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多留心一下这个时代的漏洞,他甚至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效仿那些穿越前辈研究火药炸弹枪支,若是他也和那些风云人物一样潇洒自如,现在哪会落到这个地步?
看看他现在所处的环境,帐篷,是的,帐篷在现代代表着浪漫,代表着洒脱,甚至代表着金钱――没钱玩什么驴客啊!可在这里,代表着慌乱,代表着落魄,不过现在能有一个帐篷分也不错了,若不是郑定辉被封了爵他们别说斗篷,布头都不见得能分一个,不过若是郑定辉没有被封爵,他们怎么会在京城停留这么久?
无妄之灾?
现在刘文想起来还有点恍惚感,前一刻还是繁华盛世,后一刻就是关破城灭。在消息传来的时候,刘文第一个想的就是不能跟大部队走,安平帝那就是一个巨大的香饵,戎族若是有什么打算,绝对是要跟着他走的,但还没等他们来得及做出反应,有爵位的宗室就被召集起来跟着安平帝南狩了。
在御林军面前,他们根本就没有说话的余地,只有被带着一路向南,他们来不及收拾,来不及带太多的行囊,但即使如此,由一堆宗室官员组成的队伍也是拖拉的,好在在他们随驾南狩的第二天就下起了大雨,否则说不定已被戎族追上了。
这场雨是福,但也是祸,刘文坐在马车中赶路还不见得能受得了,这坐在马上急行军――对他来说是可以这么形容的,又碰上这场雨,他要是还能活蹦乱跳的,那就是郑定辉了。
"大哥!"
外面传来郑定辉的声音,刘文嗯了一声,一直扣着匕首的手松了下来。郑定辉掀帘而入,一进来就先摸刘文的头,刘文皱了下眉:"你这么凉的手,能摸出什么。"
"嗯,那我一会儿捂捂再摸。"
对于刘文的这种话,他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甚至还觉得刘文现在的脾气好多了,要是在过去,他身体不舒坦的时候哪会只是如此?他去洗了手,然后找出碗,帮刘文把那锅盔一点一点的掰碎,刘文现在病的全身无力,这锅盔又厚又硬,这样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他才能吃一些。
"现在天不好,等天好了,我就有办法烧热水了。"郑定辉一边掰一边说,野外求生的技能他从不缺,但现在这天气要把火点起来已是不易,要再煮上一锅水更是困难。
刘文没有说话,他再龟毛,也不会再这个时候乱提要求,勉励吃了几块锅盔,他用唾液润了下喉咙:"知道现在到哪儿了吗?"
"嗯,我刚才问了,有说过了弄同了。"
弄同、弄同……
刘文闭上眼,想着弄同所在的位置,和现代两块钱就能买上一大张不同,地图在古代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军用物资,隐蔽详细的地图甚至是非领兵大将不能看的,好在他们现在走的是官道,他可以根据地名来推断大体的方位,以及这支队伍的目标。
"弄同……应该是因为弄山,这么说已经出连州,已经进入宽州了……"因为过去有过做徐霞客的打算,所以他对一些知名的风景还是有印象的,"豆满!再往下走就要到豆满了,那里,也许是咱们的机会!"
而在此时,李思安也在对安平帝说着豆满:"此处是宽州的州府,城池高厚,物资充沛,陛下可以在这里稍作休整,若是情况允许,可在这里打出旗号,若是……则可以继续南狩,只要到了……"
他滔滔不绝,安平帝却没有这个心思,直到他发觉不对停了下来,安平帝才回过神。
"陛下?"
按捺着心中的不快,李思安平和的开口,安平帝看了他一会儿,才慢慢的开口:"李相,朕真的是失败啊……"
"陛下切莫说这种丧气之话,若说有过错,也是臣的过错,是臣大权独揽,是臣重文轻武,是臣……"
安平帝缓缓的摇了下头,李思安这些年做了些什么他非常的清楚,是的,在一段时间内,朝堂上下只有李思安一个人的声音,那些重臣、那些名将,都被他或贬或送的清理了出去,也就是因此,在戎族人逼近上京的时候,他找不到独挑大梁的元帅,可要是没有李思安的这些作为,他这个皇位也许早就坐不稳了。他登基的时候,太后还在,多少宗室都盯着这个位置?
就算有大义的名份,若是有宗室联合重臣,再有太后懿旨,他这个皇帝很可能就被废了。而重文轻武,也是他们大珠朝的传统,可以说历代的当权者都会如此做,虽然有戎族这个外患在,他们不得不扶持将领,但是在外患消除后,这部分武官,也是要被打压的。大珠朝的历史,就是在这种怪异的循环中往复。
"陛下既不愿将过错放在臣身上,那更不能自己承担!陛下,戎族轻骑而来,必不可持久,现在各地统领都在举旗护驾,此时不过一时受挫,陛下万万不可丧失了信心!"
安平帝点了下头:"朕明白的,李相刚才说豆满吗?那就豆满吧……"
见他有些恹恹的,李思安也不再说什么,行了礼就退了出来,虽然说现在情况艰难,他们也不会像刘家兄弟那么窘迫,他刚一出帐篷,就有护卫为他打起了伞,看着雨帘,他半天没有动静。
虽然刚才那样劝着安平帝,但在内心深处,他也是发虚的,他已经收到消息,戎族老汗去世,这次进关的,分别是他的大儿子古力其和小儿子科达麻,在一般情况下,戎族是立幼不立长,但若出了意外,则会有别的办法来树立继承权。
戎族和大珠做了这么久的邻居,可要说了解,却是远远不够,起码李思安并不是太了解这个民族,好在一些常识还是知道的。戎族重武力,他虽不知道戎族内部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可看现在的情况,却是两个王子在争夺汗位,而大珠,就成了他们建立功勋的地方!
若只是为了劫掠一票,那么也许不用军队厮杀,这些荣族人就会和过去一样,带着自己抢到的东西撤离,可如果是为了汗位……在朝廷这么多年,他非常清楚,人为了权力是能疯狂的!
这不是一时的受挫,这很可能是一个持久战,更有可能……
想到这里,他不敢再想下去,他也不能再想这些,他要想的是,怎么善后,怎么令他的陛下延续下来。
豆满,到了豆满,他们就可以休整,可以调兵遣将,可以用大军将戎族人淹没!
他这样想着,然后,终于抬步向自己的帐篷走去,他过去错了,但现在却不能停下来,他必须将下面的路走完。
豆满,到了豆满,他们就能脱离这个队伍了,这是刘文给自己和郑定辉定的计划,他们现在一路被带着走,要说偷偷离开,也不是做不到,但没有充足的粮食,没有自保的武力,甚至在连方向都不太明确的情况下,离开并不见得更安全。
不过到了豆满就不一样了,那里是州府,在那里,他们应该能找到一些粮食,也应该能打听到一些目前的形式,而且,那里离海边也不远了,刘文是这么给郑定辉说的:"大军也应该是要往这个方向走的,但他们要走的话,是应该到河谷港,而我们不用,我们只要找到一个小渔村就可以了。"
"大哥的意思是我们从水路回元州?"
"嗯,不过若有机会,你就从那里直接到太旭国,我听说那里从上到下都钦慕我大珠,你到了那里,对了,你的金鱼袋还带着的吧,嗯,有了这个,你应该是不愁生计的,你听我说,我不是让你独自逃生,而是让你先去给我们打下一个基础,若我自己能去,我保准不让你去,大海里那是玩的,说不定你直接就掉海里了呢!"见他想说什么,刘文直接将他打压了下来,"你到了那里,给我好好赚钱,怎么也要立着脚跟,若是让我发现,你混的什么都不是……哼哼……"
虽然还在病中,刘文的这一声冷笑还是威力不减,但郑定辉这次却拿定了主意:"我知道大哥的意思,但银子什么时候都能赚,我和大哥一起回去,接了英儿和二郎再一起走。"
他说完,很认真的看着刘文:"我不是不听大哥的话,而是大哥若没有我,说不定连块面饼都找不到,我很怕大哥还没回去,就饿死了。"
"臭小子!"
刘文还要说些什么,郑定辉却又抬起了手,然后在他的惊讶中摸上了他的头,摸完,又用自己的额头对了对:"好像,不怎么烧了。"
刘文瞪着他,郑定辉却仿佛没有感觉:"大哥是不是腰酸了,我帮你按按吧。"
他说着,就要动手,刘文却翻过了身,闭上了眼,摆出一副绝对拒绝的姿态,郑定辉停了停,就也躺了下来,他们这帐篷是军汉帮着扎的,用的东西也还是统一配发的,李思安在外务上不行,内政上却是一把手,在这样的时候,还保证了他们这一堆人的吃穿用度,只是发的东西虽能用,却有短缺,刘文躺在了铺盖中,他这边,就有些短了,他也不往里面钻,只是在外面圈着了刘文:"大哥,我不想和你分开。"
第 112 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温暖的气息在他的耳边吹过,刘文的心不由得一动,一种酸酸麻麻的感觉就从心中升起,然后在身体内荡漾。
这个孩子,这个他当年不过一时意动久下来的小孩,现在,已经能反过来作为他的支撑了。
穿越者能做什么,这也许可以作为一个命题去研究,在有条件的情况下闯出一片事业他并不觉得是不可能的,再怎么说,也是要多上少则上百,多则上千年的积累,而且,有的穿越者也许还有预知的能力,哪怕是模糊的,这项能力也非常有用,这一点,问问那些当初后悔买房的人最能体现。
不过刘文觉得这对自己来说是困难的,先不说在这个分支的历史中他并没有预知的能力,就是他自己也不是那种越挫越勇,喜欢指点江山的性子。也因此,在目前的情况下,换一个穿越者,也许想的是怎么挽大厦于将倾,而到了他这里,则是想着怎么保全自己和家人。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戎族人来的太快,受灾的,应该只是这两路人,元州离的比较远,应该是还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他所要做的,就是在被波及前,将英儿和刘武带出来。
这看起来不难,可是在这种情况下,路上会遇到什么是很难说的,所以他就想让郑定辉先走,这第一,是就像他所说的那样,让郑定辉先去开路,第二则是……能走一个算一个吧。
"大、大哥……我、我喜欢你,我、我不走!"
他咬着牙,有些哆嗦的,但坚定的把这话说了出来,他想好了,刘大郎现在有病,手脚无力,就算发火,也没有多少杀伤力,至于以后嘛……现在这情况,他也不能真翻脸。不过在说了之后,他又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应该等接到刘武和英儿之后再说,那时候刘文会更有顾忌。只是他也怕,怕自己会来不及说。
他这边百般纠结,说了之后,就提心吊胆,哪知道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响应。刘文睡着了?没有听到?他这样想着,又尝试的叫了一声。
"知道了,不走就不走吧,�嗦什么。"
"啊?"
刘文有些不耐的翻过身,他们现在离得近,他这一翻身,几乎就是脸对脸了,这种近距离的接触,顿时把郑定辉弄的手足无措满面通红:"大、大……"
"大什么大?我告诉你,你逃避责任,将来得了空,可是要赚更多的钱来补偿的,不要以为去接了英儿和刘武就可以不干活。"
郑定辉愣愣的看着他,刘文一眯眼:"我说的你听到了没。"
郑定辉下意识的去点头,这一点,就碰到了刘文,他顿时就僵在了那儿,刘文心中坦荡,当下就又往他头上贴了贴:"怎么你的头这么烫,不是我好了,你却又烧了吧。"
"不、不是,就是有点热。"
其实现在正是热的时候,但这一段天天下雨,温度并不是很低,刘文又烧着,自然更没有感觉,听了他这话,就又想到了傻小子火力壮这样的字眼,当下就又翻过了身:"到外面凉快去吧。"
"大哥?"
"还有什么事?"
"那、那我刚才的话……你、你听到了吗?"
刘文停了停,然后嗯了一声,这一声很轻微,但却很清晰的飘到了郑定辉的耳中,顿时,他就觉得头晕目眩,手脚酥软,若不是正躺着,恐怕就要跌在地上了。
刘大郎听到了!刘大郎听到了!
刘大郎知道了他的想法,然后、然后……这是接受吧?这、这应该是接受了吧。
他这样想着,又有点不太敢相信,就又尝试着把手搭在刘文的肩上,刘文身体一僵,却没有反抗,郑定辉心下大喜,就想说点亲热的话,可是,他实在是业务不熟,想了半天,只是期期艾艾的又叫了一声大哥。
刘文怒了:"你烦不烦,要是睡不着就出去看看咱们的马,别让人偷了或短了饲料!咱们以后还要指望着他们逃命呢!"
这个时候郑定辉真不想去看什么马,可是他听刘文的话听习惯了,当下就应了一声,虽然应了之后就后悔,但出了帐篷就又雀跃了起来,刘大郎接受他了!刘大郎也、也喜欢他……
虽然现在还一脚深一脚浅,如同踩在云端,但还是不影响郑定辉做出这样的推断,他不知道,其实,他真想岔了。刘文听到了他那一句不假,但却根本就没有多想,他前一刻还在养大的孩子终于知道孝顺的情怀里,下一刻就听到了这孝顺的孩子说喜欢自己,他再怎么转,也不能把父子情深兄弟情深这样的情怀突然就转变成这样又那样,那样又这样的……XXOO。
在郑定辉想来,这是告白了,在刘文看来,当然这也是告白,不过却是黏黏糊糊的告白――男子汉大丈夫,生死情谊尽在不言中,哪来的这么多话?
第二天,队伍再次开拔,这一天终于没有再下雨,虽然道路还是不好,但在李思安的催促下,队伍的速度终于比前几天有了显著的提高,在当天晚上的时候,他们终于达到了豆满。
此时豆满已经得到消息,也是人心惶恐,好在知州何逸云是个能干的,一连串的措施实施下来倒稳定住了局面,所以在安平帝等人进入的时候,这里虽说不上安泰繁华,倒还没有出什么大乱子。
进入这里后,从上到下都松了一口气,李思安刘文在这里有打算,其他的宗室也都各有自己的算盘。好一些的只是想着以后的出路,有一些不堪的,则开始搜刮了起来。
他们自出生以来就是锦衣玉食,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啊,这一路上因为要逃命,再加上有李思安压迫,满肚子的怨气也无法发散,来到这里,那自然没什么客气的了,虽然安平帝马上就补了道圣旨,可也是闹的一城皆怨。
此时,李思安忙着收集各地的消息,刘文和郑定辉忙着跑路,其他宗室也各忙着自己的事情,他们都不知道,有一队戎族人正在他们身后驱逐着能搜集到的百姓,而另一队人已经悄然的向这边围来。
"快!快!不能让大珠人的皇帝跑了!围着城,将他们的皇帝打下来,大王子成为可汗,人人有功!"
领队的将领鼓舞着下属,他手下的人瞪着眼咬着牙的赶路。
人人有功,这在草原上很多时候只是一句空话,就算不是空话,这所谓的功劳也不见得能换到多少东西,但是大王子的承诺却是从不落空的,大王子说有功,那就绝对会给他们记上,而且,这功劳也必定会给他们带来荣华富贵。当然,就算不为此,他们也愿意让大王子成为可汗。
月亮的光辉并不足以照明,泥泞的道路并不适于疾驰,在不适合的道路上,戎族人牵着自己的马一脚深一脚浅的赶着路,而他们愿意效忠的大王子也在盯着这一块。
"不知道阿木尔能不能赶到这里,若是不能,王子您的心血就白费了!"
头发花白的老人很有些焦虑的开口,古力其却仿佛没有这种担忧:"若是不能,那只能说长生天更愿意让我的弟弟来坐这个位置。"
"王子您怎么可以这样说,若不是您想办法叩开了吉安关,若不是您……"
他的话还没说完,古力其就伸出了手做了个手势:"没有必要激动,毕了格,我亲爱的老师,我并没有谦让的打算,否则我也不会在这里,只是按照草原上的传统,他更具有继承的权利,如果真是那样,我会服从这种安排的,我们戎族太苦了,长生天把我们降生在这个地方是要磨练我们的灵魂,可是,我更愿意我的族人能生活的更舒服一些,就像这些珠人……当然,不能像他们这么软弱。"
"古力其……"
毕了格一急也忘了尊称,古力其笑道:"我只是在说这一种可能,如果真的诞生了,我不会再发动战争,内耗只会令我们的族人更痛苦。不过我觉得这个可能很难发生,阿木尔绝对是会尽力赶路的,就算稍微有些阻碍也没有关系,在这里,他们的皇帝会停留,所以,他一定能赶得到。"
毕了格看了一下地图,然后有些无奈的道:"希望这次你仍然是对的。"
"相信我,我研究珠人很多年了,也许,我比他们自己,更了解自己。"
在说这一句的时候,他带着强大的自信,在第一个弟弟的诞生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成为可汗了,所以他更用功的去看书去学习,不仅学习戎族人所需要学习的,更去学习珠人的文字历史,以及此时的政策朝令。
那个时候,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才明白,原来,他还是不甘心,不见得就是不甘心汗位,最大的,还是不甘心成为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他的努力终于在这个时候得到了回报,在兵锋还没有指向上京的时候他,他就猜测到了安平帝有可能逃跑,不是他对安平帝有足够的了解,而是他知道这二十年来李思安,这个帝国宰相的努力方针只有一个,那就是确保他们的皇帝的平安。
这很奇怪,但却是事实。
所以,他们会逃跑,然后在这里停留,然后,被他们抓住!
第 113 章
第一百十三章
安平二十年五月二十五日,吉安关被破,不等当官将领调集兵马,戎族大军挥马而下,兵锋两路直攻上京。
安平二十年五月二十六日到三十日,没有设防的名配关、戒子关被冲而破,戎族兵马下,上京再无关卡。
安平二十年六月日,安平帝携上京五品上京官及所有宗室南狩。
安平二十年六月三日,上京不战而破,戎族小王子先其兄步占领上京。
安平二十年六月八日,安平帝南狩豆满,此时,各地护驾军纷纷而起,从宽州、连州、柳州指向戎族两路军队,同时,吉安关督率覃子豪亲率十万大军组成防线,至此,戎族军队已陷入大珠朝的包围圈中,护驾形式片大好。
安平二十年六月十日,戎族第四路军前锋赶至豆满。
安平二十年六月十日,戎族第四路军围城,二十二日,戎族后军驱使上万珠人来到阵前,逼迫安平帝称臣投降,豆满告危!
在珠朝和戎族人做邻居的这上百年间,吉安关并不是没有被扣破过,这个关口号称是大珠朝的天关,但在后世的历史中,却被戏称说是纸糊的,这其中自然是有种种原因,不过在过去,戎族人就算冲破了吉安关,也只是在利州境内的肆虐,抢掠劫杀番,他们就会退却。
戎族人是暴虐的,但是他们并不是善于持久战,而且人数有限,再加上各部落并不团结,所以虽然戎族是可怕的,但对于朝廷中央来说,也只是癣疥之疾――这个民族只是个胃口不大的强盗,他们会抢走些粮食金银甚至人口,不过不会危及到大珠朝的统治,不会谋反,更不可能取而代之。
就和北宋对金,明对后金样,大珠上下对戎族都没有足够的重视,所以当戎族路疾驰而来,他们的反应是缓慢的,而内心深处也总有种侥幸的心理,在到达豆满的时候,李思安看到的是各路效忠表态的急报,在六月九日这天,他甚至告诉安平帝,戎族这次是自己钻到了包围圈中:"自开朝以来,戎族来去如风,掠而去,我朝军队无法深入草原,此次他们大军深入,正是举拿下的最好时机!"
当然,他这话是有些夸大的,与其说他真这么想,不如说他希望安平帝这么想。
在这十多天里,大珠朝调动的大军不少,可是机动部队并不多,除了覃子豪的那支队伍外,其他的还是以步兵为主,不说他们能不能够有默契的形成包围,就算能够,恐怕也抵挡不住戎族骑兵的冲锋。
不过他必须这么说,他要让安平帝树立起足够的信心,自从离开上京,安平帝的精神就每况愈下,不是说些不靠谱的话――虽然他过去也总是不靠谱,但总不像现在这么死气沉沉,就是长时间的沉默,而且饭量也急剧下降。
前几日在途中也就罢了,路简陋,也做不来什么精细的吃食,但来到豆满后,吃食虽还是无法和宫中相比,些常用的燕窝鱼翅也是有的,可是安平帝却不过是动动筷子。
那双漆黑的眼睛越发的黑,黑的令他觉得害怕,他很害怕。
他受不了。
是的,他早就知道,这个孩子和他的父皇不同。他的父皇是天生的帝王,有雄心壮志,有满腔的抱负,有手段,有野心,而这个孩子,却像是他的父皇的另面,心软、脆弱,这在郑定辉的事件中最展露无遗。
什么梦到了太祖,更多的,还是因为他的愧疚感。个十多代前的事情都能令他愧疚,更何况这次的事情了。善良慈悲也许是个好品德,但却不是个帝王所需要的。
在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安平帝那漆黑的眼睛终于有了点波澜,他有点不信有点迟疑的道:"是吗?"
"是的,陛下。陛下在此主持大局,看我大珠子民建不世功勋。"
安平帝低下头,过了好会儿才慢慢的开口:"只要不令祖宗蒙羞就好了。"
李思安正要再说什么,就有个小太监慌慌忙忙的跑了过来,李思安瞪眼:"成何体统,点规矩都没有了!"
那小太监惊,立刻认罪,边磕头边道:"陛下大喜大喜,淑妃娘娘有喜了!"
安平帝还没反应过来,李思安已经把抓住了他:"你说什么?再说遍!"
"淑、淑妃娘娘有喜了,是太医院的提点王大人亲自验的,说、说已经有三个月了……"
那小太监还要再说什么,李思安已经不在意,他转过身,对安平帝揖到底,连声道:"陛下,双喜临门!双喜临门啊!淑妃娘娘在此刻有喜,正是祖宗保佑我大珠!娘娘此胎,必为皇子!"
他说的斩钉截铁,副尽在掌握的姿态,那样子仿佛比道门高人更善于预断,安平帝眼中的颜色终于更多了。他子嗣艰难,不只是没有孩子,后宫上千人,也只有过个贵妃有孕,此次淑妃有喜,无论男女对他来说都是件大喜事。
"赏,赏……"安平帝开口就要赏赐,突然想到现在还在逃亡途中,下面的话就说不出来了,他顿了顿,解下腰间的个玉佩,"将此玉佩赏给淑妃,嘱她安心养胎,为我大珠立功。"
他这话说的有点不伦不类,但这时候哪有人给他计较,就算李思安虽觉得将那玉佩赏下去有些不太妥当,这刻也只是含笑的看着。
这晚对于安平帝来说,算是喜悦的晚,漫无边际的黑暗终于过去了,局面终于能够收拾了,而他,终于要有继承人了。这晚,他留在淑妃的房间内,体会着即将当父亲的喜悦,第二天还多喝了半碗粥,但是,在这天的中午,他就收到了戎族骑兵围城的消息。
就和戎族路兵锋指向上京时样,在发现戎族人围城的时候,大珠上下还是怀疑的――他们怎么可能来的这么快?他们不是还在上京肆虐吗?上京那花花世界不是吸引了住了他们所有的目光吗?
惶恐、不安,人们议论着,焦虑着,所有的粮食铺子都不敢再开门,但即使这样,还是有两家被抢了,豆满衙役在这个时候已经起不到作用,还是出动了军队才将局面稳定住了,之后就是全城戒严,没有手令者,律不得走出自己所居住的街道。
这种情况令很多有心逃跑的宗室都暗暗着急,可在这个时候,他们也知道不能去触安平帝的霉头,没见在离开上京的时候,有个二等侯爵不服调令,当时就被砍了头,全家上下都被贬为庶民吗?
面对这种情况,刘文也没有办法,在郑定辉向他问计的时候,他也只能吐出两个:"等吧。"
在这两天,他们已经做好了能做的切准备,可是全城戒严,城门紧闭,他们也没有办法飞出去,现在只有等待局势的变化再随机而动了,这个变化来的很快,六月十二日辰时,所有宗室被召集到临时行宫,同时被召的,还有家中年满十五岁的男子,按照这个规定,刘文是可去可不去的,不过他担心郑定辉,就也跟着到了临时行宫。
这行宫是豆满的个大家献出来的家宅,规模格局自无法和皇宫相比,地方却也说得上宽敞,上百名宗室站在大厅中虽有些挤,倒也勉强装下了,刘家兄弟在这里第次在离京后看到郑钧下,此时,他也是满面疲倦,看到郑定辉刘文他只来得及拱拱手,他身边跟着的个少年,也向这边拱了拱手。
"那少年该不会是他儿子吧。"
刘文有些惊讶,虽然这里的人结婚早,可郑钧下怎么也不到三十,他的儿子,应该还不到十五吧。
"好像是他的弟弟,据说是庶出的,也没怎么见过。"
郑定辉因为和郑钧下往来更密切些,知道的也就更多点,两人只来得及说这么句,那边安平帝和干重臣就到了,他们到,厅中顿时眉了声音,而在看到安平帝的衣着后,刘文的心,顿时咯噔了下。
安平帝身穿袍式冕服,上身为玄色,绣日月星辰,金色五爪龙,腰系大带,头戴十二旒冕,隔着珠帘令人无法看到他的脸色,这是刘文第次见到如此正式的安平帝。
在他的印象中,这个皇帝直是苍白的、不靠谱的,而在今天,这个皇帝在这个局促的空间内,却展露出了他的威严。
"朕登基二十年,"他缓缓的开口,声音并不大,但在此时,也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上有祖宗护佑,下有李相等重臣扶持,虽不敢说有何等功德,却也能评个无功无过。朕自问,并非好大喜功暴虐残酷之人,然天不假我,朕失德失察,终造成这令祖宗蒙羞,大珠受耻之局面!戎族残暴,以大珠子民相逼,朕岂能受此等要挟!"
他说着,站了起来:"朕要亲上城头,给天下子民个交代,给历代祖宗个交代!尔等即为我大珠宗室,享宗室之荣华尊贵,即要在此刻与朕同往!"
他慢慢的走了下来,两边的人自动的给他分出了条路,李思安等重臣跟着,屋子宗室面面相觑,却也只能跟在后面。
第 114 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安平二十一年六月十二日,豆满。
天空晴朗,碧空如洗,因为刚下过雨,空气中带着一种潮湿的水汽,燠热,但城墙下的大珠人却瑟瑟发着抖,对于他们来说,目前所发生的一切,更不真实。
在此时所处的普通百姓很少会想,自己所处的朝代有什么弊端有什么缺陷,对于他们来说,能吃饱,能有些闲散的银子,就是很不错的生活了。在安平帝登基的这二十多年中,他们过的就是这种日子,只要没什么天灾,基本上每年,都能存下几文钱,这也就足够了,所以在每年的万寿节上,他们也会在里正的带领下,诚心的给那个他们一辈子也不可能见到的皇帝祝寿,希望他万寿无疆。
虽然前几天就有些影影绰绰的消息,但他们都觉得是假的,戎族就算可怕,也不能说来就来吧,咱们这里,可不是利州!
可是戎族就那么的突然而将了,挥舞着长鞭,将所有人都拉出来,他们除了粮食草料不要任何珠宝,只让人跟着他们跑,跑的慢的,或跟不上的,轻的挨一鞭,重的……直接就被砍了头。
有跌倒而爬不起来的,会直接被后面的马队踩上,就那么和着污水,踏成了肉泥。
假的吧,这是假的吧,老天爷啊,这一定是在做梦!
在被驱使着来到城下的时候,他们还这么想着,有的人甚至不断的拧着自己的大腿,试图从这种噩梦中醒来。
"我听说,大珠朝是讲究仁义的!皇帝是爱民如子的!现在,大珠朝的皇帝,你的孩子在这城下,你只要称臣纳贡,就可以保他们平安!"几个戎族小将,骑着马不断的喊叫着同样的话,"城上的珠人!你们能把刀指向你们自己的同胞吗?看看这城下,是和你们一样的珠人!"
城头上的士兵不敢放松,但他们的目光在游弋,他们都是豆满当地的守军,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有上过真正的战场,也许对上戎族人,他们会毫不客气的挥刀,但是对上自己的同胞,他们的确,有些下不了手。
"我们大王子宽厚,只要称臣纳贡,就饶你们不死!"
那几个小将也说不出什么华丽的词句,只是嗓门大,把这几句白话反复的吆喝,开始喊的时候还一成不变,几遍后见珠人总没有变化,就不客气了,叫嚷着珠人胆小如鼠,皇帝缩到女人的被窝里不敢出来,后面的戎族人配合着哈哈大笑,被驱赶到阵前的珠人瑟瑟抖着。
"你们珠人,不行!见了我们只敢逃跑!我们大王子仁慈,只要他跪下磕头,就饶了他!"
一个小将这么叫着,后面的戎族人立刻叫道:"磕头!磕头!"
"我□妈――"
就在戎族人叫成一团的时候,城上突然响起一声大吼,随即就是一杆长枪直向那个小将飞去,那小将本在大笑,哪料到会突然有珠人发难,他此时虽然也算在阵前来回奔驰,但离城墙足有十多丈,这个距离,弓箭当然是能射到的,准头却很难说了,他们这被选出来的,不仅嗓门大,且都是骑术一流的,为的,就是防止珠人射杀,哪知道这飞来的却是一杆长枪。
那小将正笑的开心,却被一下扎到了脖子上,顿时跌到了马下。
轰的一下,珠人这边振奋了起来,阿木尔在后面眯起了眼,这种状况有点出乎意料,不过也在情理之中,这么大的珠朝,总会有几个血性的,不过……他很快就会让他们知道,他们错的多么厉害了。
他抬起了手,就在他准备下令驱赶珠人正式攻城的时候,城墙上突然多了一支队伍,他离的远,也看不清,只看到领头的那一人头戴冕冠,非常了不起的样子,他虽对珠朝了解不深,也知道,这种冠不是什么人都能戴的:"那是谁?大珠人的皇帝?"
"回大人,从样子上来看……好像是的……"
大珠朝的皇帝上城头来做什么,难道是真的投降?阿木尔惊奇着,城头上的守军也惊奇着,他们不认识安平帝,可多少认识点他的衣服,更能听到自己的首领高呼的话。
他们看着安平帝一步一步走过来,犹豫着是要行礼还是继续坚守,按照规定,他们在这个时候是不能动的,可是……
"陛下有旨,免众军礼!"
一个小太监尖声叫道,免除了众人的挣扎,安平帝来到城头,立刻有将领安排在他面前竖起两个盾牌,他也没有多话,只是从缝隙中看着下面的珠人。他在那里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转过身:"这就是朕的子民,这就是大珠的子民!"
他的声音有些尖锐,众人的心都是一跳,他却不理,只是瞪着眼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些臣民敬朕,供朕,朕却带给他们这样的苦难,这是朕的错!戎族扣破吉安关,是朕失察!戎族兵指上京,朕弃城而逃,是朕胆怯!朕对不起这些子民,对不起祖宗留下的江山!"
他这些话,别人听的一愣一愣的,刘文却在心中叹息,在这一刻,安平帝在他心中高大了起来,虽然这个皇帝不靠谱,虽然他弃了上京,但是他敢于当着天下人的面认错,这是多少"圣君"都做不到的。不过安平帝的话,却让他心中的不安,更深了。
"朕逃了一次,朕不会再逃第二次!"也不等人接口,安平帝继续道,"朕无能,朕救不了下面的子民,朕也不能为了救下面的人而至这满城上下于不顾,朕更不可能给戎族称臣纳贡,我大珠,有逃跑的皇帝,却绝对不会有投降的皇帝!"
他这话其实是有些问题的,但却很是鼓舞人心,当下就有人发了一声喝。
"你们,你们也许奇怪,朕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要带着你们来这里。朕是要让你们做一个见证!朕今日上了这城头,就不会再下去!若戎族攻下这城头,朕第一个去向祖宗认错!"
"陛下万岁!"
立刻就有受到激励的守军高呼了起来,众宗室却是心中暗暗叫苦,安平帝这么说就是表示他绝对不会走了,他都这么在城头上杵着,他们谁还敢走,谁还敢有这样的举动?
此时城下的戎族人也感觉到不妥了,阿木尔手一挥,立刻就有驱赶着珠人攻城,他们拿着简单的器具在城门处进宫,往城墙上攀爬,有不愿的,立刻被一箭射死。
守城的士兵拿着弓箭在城上来回瞄,有的干脆就向远处的戎族人射了过去,但是那么远的距离,就算他们的力道够了,准头也难保,所以成效并不大,而戎族人,却在一点点的,借着珠人的掩护向城墙而来。
"杀!第一个登城者,封首功!"
突然,后面的戎族人发了一声喊,往城墙上涌来,此时城下珠人、戎族人混成了一团,守城的官兵不好抉择,虽然有将领喊着放箭、守城,但还是有人松不开手中的弦,而就这么一会儿,已有戎族人架起梯子,有的宗室开始吓得哆嗦,有的开始劝安平帝离开,安平帝的脸色变得越发白,虽然有珠帘抵挡,但离得近的都能看到,有水珠,从他的颌下低落。
汗珠?泪水?
"珠人登城者,赏爵!赏金!赏官!大王子发话,从不空口!"
虽然有守城士兵的箭射不下去,但也有射下的,就算他们都是瞄着戎族人去的,也还是有误伤的,这些珠人穿着单衣,没有任何防护,不懂躲避,顿时一片哀号。
后退,没有路,前进……几乎也没有路,可是,也许是能闯过去的。
"杀――"
一个珠人这么喊了一句,然后就拼死似的往城头上爬,后面也有珠人在跟进。他们恨,恨后面的戎族人,他们恨,也恨前面的珠人。他们恨后面的戎族人残暴,他们恨前面的珠人……他们不知道恨什么,可是,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杀――杀――"
鲜血、污泥、呐喊,已分不清哪个是珠人哪个是戎族人了,在一片喊杀中,守城军也开始越来越放得开,只是在往下挥刀的时候,他们会本能的,辨别一下。
众宗室哪见过这种场面,此时只来得及在那里发抖,刘文拉过郑定辉,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郑定辉有些惊讶的看向他,见他肯定的点点头,当下也明白了过来。
"圣上亲临城头,众兵士奋勇杀敌,我等添为大珠宗室,岂可在此刻不作为?臣愿为大珠披甲,为陛下杀敌!"
愤愤的声音从宗室中发出,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转到了他身上,安平帝也被这个声音惊住了,一时间也没看清他是谁,连说了三声好:"你、你……"
"臣三等忠勇伯郑定辉,愿为陛下杀敌!"
郑定辉说着,穿过人群,跪到安平帝面前,安平帝此刻也回过了神:"好、好,不愧为太祖后代!三等忠勇伯郑定辉忠勇可嘉,特升为二等,封护军校,领千人营!"
言语阵阵,掷地有声,正在眩晕中的宗室更晕了,爵位也就罢了,从三等升到二等也就是多领些银子多些体面,这护军校却是实打实的官,就算有吃空饷的,手下也能带个七八百人了。
第 115 章
第一百一十五
"杀!"
枪尖下刺,明亮的枪头正中下方人的左肩,三棱的枪头带着血肉挑起,下面的人发一声喊,往下跌去,那张带着痛苦表情的脸,很明显,是珠人的,郑定辉啊的一声坐了起来,睁开眼,就看到刘文正拿着布,看那样子,是正在擦着什么东西。
"大哥?"
刘文应了一声:"做噩梦了?"
郑定辉点了点头,然后有些出神的看向外面,他们所在的是一个垛口,地方不大,好在上无遮挡,空气倒是流通的,从他这里,正能看到远处的夜空。
今天正是十五,月空明亮,静谧的黑幕上,一个发着银色的圆盘,看起来,是那么的安静,郑定辉一时间竟也有些悲春伤秋,他想这月色和在刘家村的时候也没什么不同,可是,为什么人的环境,却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他正想着,突然听到一声轻笑,回过头,就看到刘文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顿时,他就有些脸红:"大哥……"
"嗯。"
"大哥,我、我杀人了。"
"我知道。"
"是一个珠人。"
"那有什么区别?"
郑定辉一愣,刘文道:"你若不杀他,他就要杀你,你是要他活,还是要自己活着?"
郑定辉怔怔的看着他,刘文挑了下眉:"怎么,不同意?"
"不是,我没想到大哥会这么说。"
刘文笑了笑:"这有什么想不到的,我还想活着看英儿出嫁呢。"
郑定辉一震,然后用力的点了下头。是的,他要活着,他们要活着,他刚给刘文表了白,刘文也接受了他,他们还年轻,他们以后还有几十年的好日子要过,他还要给刘文做芥菜肉,还想要刘文给他指点古今,还想和他一起坐在夜市上吃混沌。
他要活着!
见他的神色过来了,刘文道:"还没轮到你当值,再睡一会儿吧。"
郑定辉又躺了下来,他的下面是一方竹席,再下面,就是城墙上的青石板,他有几年没睡过这样的地方了,非常不习惯,不过白日太劳累了,一躺下,也就有了倦意,他闭上眼,想到刘文刚才好像一直没睡,就道:"大哥你也睡吧。"
刘文应了他一声,他觉得有些不对,可一时又想不到有什么不对的,刘文和那些没有职权在身的宗室官员一样,虽然在城头上,却是不参加战斗的,就算少睡一会儿,也没什么关系吧。
他这样想着,就又迷糊了过去,刘文见他睡熟了,就又拿起布开始帮他擦起铠甲,虽然安抚好了郑定辉,他却过不去自己那一关。是的,道理他都懂,也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可是一闭上眼,他还是能想到那些人麻木的脸。
不亲历战场,永远不会知道这里的可怕。
战争,不是英武的大将军挥舞着弯刀,不是穿着儒衣的军师笑指江山,不是一个计谋下去,敌方退却。这里是真正的厮杀,一刀下去带着血肉,一盆热油泼下,会响起一片的哀号。皮肉下去是白花花的骨头,人死多的地方会带着血腥的恶臭。就算郑定辉作为上千人的统领,并不用站在第一线,他的铠甲上也充满了血污。
三天,从安平帝登上城头已经过去三天了,第一天过的很容易,戎族人快马赶来,也没有充足的准备,这边又被安平帝鼓舞的人血沸腾,虽然打的有些糟糕,但一番厮杀下,戎族也退了。
第二天就艰难了起来,戎族显然有了更充分的准备,器具也更齐全,虽然还没有大型的攻城用具,但梯子更多了,被他们驱赶来的珠人也更多了。
而昨天,也就是第三天,他们甚至连云梯都有了!
这种器具的出现,证明戎族的后勤已经跟了上来,同时也隐隐的在说明,他们这边的救援,没有跟上,否则不说来到豆满救驾,只是去骚扰纠缠,戎族的后勤也不见得能来的这么快。
大珠的救驾军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
这是刘文的疑问,更是这城头上所有人的疑惑。豆满虽然一面靠海,却也算是中央之地,就算上京方向有戎族大军阻挡,其他两个方向也有?他们被什么绊住了脚?
月光一黯,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过了片刻,就开始有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刘文放下铠甲,拿起旁边的蓑衣帮郑定辉遮挡了起来。
"陛下,下雨了!"李思安的语气带了些兴奋,"若此雨能持续,明日戎族攻城必受阻碍!这雨,实乃我大珠之福啊!"
安平帝虽然不下城,但他毕竟不会像郑定辉那样只分得一个城垛,虽然为了安全他也只能在密不透风的敌楼中呆着,可在此时却不会被雨水困扰,这个敌楼,此时也是尽量的被往舒适处布置,四周都围了黄布,靠里面的一侧更放了软榻。
听了李思安的话,他抬了抬眼:"是吗?那么,救驾军也不好来了吧。"
李思安一滞,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了,而安平帝也不再等他的安慰:"李相……好像一直以来,朕都是叫你李相,朕能叫你一声四郎吗?"
李思安的手一颤,不由得想到很多年前,那个年轻的皇帝拿着和田玉的白色小口酒杯看着他微笑:"思安,我记得你好像家中排四,这么说,又叫四郎了?"
那时候,他们都还很年轻,那时候,他们都以为锦绣江山,尽在掌握……
"李相?"
"不过是一个称呼,陛下若叫……自然是无不可的。"
他强笑道,安平帝顿了顿,慢慢的开口:"四郎……"
李思安身体微微抖了一下,应了一声,安平帝苍白的脸上带出一点笑意:"四郎,朕死后,帮朕挑一个好的继承人吧。"
李思安猛地一抬头,不等他再说什么,安平帝就又道:"朕要他能扫平这天下的疮痍,朕要他能将这大珠带到一个辉煌的顶峰,朕要我大珠的子民再不受今日这屈辱,朕要这五湖四海,太阳所照之地,听到我大珠都为之战栗,朕要我大珠永载史册,为后世所敬仰!"
他说着,站了起来,咬牙切齿的挥舞着自己的手:"四郎,朕不是一个这样的皇帝,但朕要一个这样的皇帝,朕要替我大珠拜托四郎,帮朕找到一个这样的皇帝!四郎!"
他说着,已来到李思安面前,扶着他的肩,如同疯狂似的看着他,李思安看着他,嘴唇翕动,半天才发出一声呻吟:"陛下……"
"四郎帮朕,帮朕好吗?"
李思安身体颤抖着,慢慢的跪了下来,安平帝心满意足的闭上眼,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提高声音:"笔墨伺候!"
立刻有小太监跑进来,帮他铺了纸,磨了墨,他也不再召人代笔,亲自写了,又用了玺。
"四郎,朕就拜托你了!"
李思安双手接过圣旨,伏在地上,长久不能起身。
第二日,安平帝招康乐王的第六孙上城,当众收为嫡子,封为景王。康乐王为安平帝的堂叔,他这个嫡孙今年还不到两岁,连大名还没起,只是有一个小名混叫着,众人都知道,这个连路都不会走的小孩很有可能,成为他们下一任的陛下。
同日,安平帝招淑妃上城,众人侧目。
这一日,戎族没有攻城,这一天,就是在小雨,以及安平帝的两道诏令中度过的。
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点点的清洗着被染红的城墙,城下,没有动静,城上的人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戎族的大军并未撤离,他们此刻的平静不过是为了露出更狰狞的面孔。
众人在等待着,他们等待着下一波强有力的冲击,然后,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酉时三刻,戎族军营大门敞开,两架古怪的器具被推了出来,只见那器具像是两个梯子组成的,中间有一个短些的木杆相连,在这个木杆中间还有一个更长的木杆是竖着的。
本在城垛下躲避的刘文顿时站了起来,回回炮!
也许这满城上下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他知道,那是回回炮!蒙古人靠着这个东西攻下了襄阳城,靠着这个东西纵横欧亚大陆!在冷兵器时代,这个东西可以说是攻城的最佳利器!
戎族人怎么会有这个的?在中国的历史上他,他不是在后金时才会出现的吗?
"刘举人……"
有士兵过来提醒他,他瞬时反应了过来,这不是中国的历史,现在也不是南宋,这该死的东西现在出来了,他们必须有所准备!
"刘……"
那士兵还想说什么,他已经转身向郑定辉所在的方向走去,以他的地位,就算在这个时候,也不是说要见安平帝就能见的,只有找到郑定辉,才能更节省时间。
郑定辉正在自己所负责的地段巡视,他过去没有半点经验,带起人来自然是手忙脚乱,好在因为他宗室的身份,又是在那个时候挺身而出,他手下的兵对他也比较尊敬,再加上这三天他也亲自上阵杀敌,虽不能说起了榜样的作用,也没有坠了威风。
他也看到了那个古怪的器具,虽然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他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他不知道做什么,只有看看自己的兵是不是都进入到了状态,有没有出现意外的。
第 116 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陛下,此物乃是投石机,我大珠军库中不知有多少,此物虽能投掷石块,却笨拙难用,必须用大量的人力或畜力才能启动,效果虽是不错,却并不是不可破解。"
苏岩鸿站在城头侃侃而谈,他的身体微微的颤抖着,不是害怕,而是兴奋,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在大战之际,为九五之尊指点江山!作为一个将领,他还缺少什么?一场大胜!是的,一场永载史册的大胜,而这场胜利正在向他招手。
打败戎族?
不,在这种情况下要打败戎族虽说不上天方夜谭,可也是不太可能的,他出生将领世家,又带兵十多年,虽没亲历战场,这点常识还是有的,可是,他需要胜利吗?需要将戎族打败吗?
不!
他只需要坚持到救驾的军队前来即可!
想到这里,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李思安,文人误国!就是这位宰相,这位大珠朝最有权势的文人这些年的作为,造成了现在的苦果。若不是他将长守边疆的有功之臣都调离,若不是他在大殿之上率群臣鼓舞圣上南狩,此时又怎会是这等局面?那上京城可是这天下最难攻的城池!而且那里作为京都,四通八通,水路更是畅通,救援的军队完全可以从各个方面赶到,在百万大军包围之下,戎族除了落荒而逃还能做什么?
不过也正是这样,他才有现在的机会,才会有这即将拿到手的天大的功劳!想到这里,他又向后看了一下刘文,这又是一个文人,又是一个想要靠花言巧语上位的纸上谈兵之才!
"苏将军有何良方破解?"
"陛下,此物巨大难运,看情况戎族也只有这么两具,而且陛下请看,戎族的这两具也比臣所知道的更为小巧,这也就是说他的发力是要比其他的投石机更为少的,破坏力自然也更为不足。豆满城池雄厚,完全可以抵挡得住,臣等只要装作抵挡不住的样子,戎族就必定会再次强攻,臣等必会再给戎族一个打击!以微臣预料,这次,应该是戎族的最后一次机会了,覃大人邹大人等各位大人必已奋力前来,只要过了今晚,戎族只有退兵!"
"苏将军将门之后,见识必定不凡,陛下,臣也是这么想的。"
苏岩鸿有些意外,他没想到李思安会附议,正要再说什么,就听他又道:"这里有苏将军这等勇武之将,陛下实不用在此亲自压阵。"
安平帝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远处,此时天已经擦黑了,只能远远的看到那些戎族人在忙碌着,他们好像在推着那两辆器具,又好像在装备着什么东西,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慢的开口:"刘举人,你说这是什么东西?"
"回陛下,此乃回回炮,此炮,有可能发射的是一种比石块更有威力的东西。"
"刘举人也不知道要发射的是什么吗?"
苏岩鸿立刻笑道,刘文道:"学生只是在书中看到过,据书中所言,此物一经发射,声如雷霆,因此,学生认为此物和一般的投石机不同。"
刘文不慌不忙的说着,心中却是暗暗叫苦,他知道这是回回炮,他看过图片,看过介绍,也看过一些架空小说中所描述的场面,但是,他的确不知道,这东西到底算是什么!
因为这个东西就和古代的很多东西一样存在着争议,有人说这种东西就是一种火炮,能发射碎铜、破铁甚至是类似于实心弹的弹石,但也有说,这只是一种更犀利的投石机,发射的还是石头。
连中国历史上的回回炮都存在着分歧,更何况是这里的了。可是,无论是哪一种,他认为都要认真对待。苏岩鸿的那番话他其实是很赞同的,戎族是来的快,但并不代表着大珠朝就要灭亡了。
怎么说呢,这个朝代还没有出现民不聊生的情况,也还没有大规模的起义军,按照中国的历史来分析,所有的改朝换代,基本上都是中国人从内部乱的,如果中国人自己不乱,那么异族只能逞一时之凶。
金占了北宋那是皇帝太无能,清军能入关更存在着诸多的原因。
当然,大珠朝也必定是有一些原因的,可是从现在来看,安平帝就算是一个没有作为的皇帝,起码也不是宋徽宗。
他现在带着大珠朝的宗室在此,各路将领只要不是想立刻举起反旗的都要来救驾,而戎族这次,又能有多少人入关?十万?二十万?五十万?而他们现在面对的又能有多少?
撑死也不会超过五万!
虽然在中国那里有什么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战之类的传言,但真的来看,那不过是女真人自己的一种夸大,在中国的历史上,有的是把女真人打的满地找牙的人才。
就算这戎族和那女真一样凶猛厉害,他也不信这大珠朝找不到能与之为敌的,特别是在不计伤亡的情况下!
这会是戎族最后的机会!
但也就是这样才更可怕,戎族沉寂了这一天,必定在蓄谋一种能一句而下的办法,他们轻骑而来,攻城器具怎么也不会太多,而豆满又是城高池厚,被安平帝鼓舞之下更是全城热血,戎族需要攻破,不仅需要大量的伤亡,更需要时间,可他们偏偏没有时间,那么在这个时候,他们必定要拿出一个杀手锏!
就算退一万步来说,他想错了,那真的只是普通的投石机,安平帝也不适合在城墙上了!
"陛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陛下乃万乘之躯……"
没等他说完,安平帝就抬起了手:"朕既然说了豆满之围不解,决不下城之语,就绝不会更改,刘举人是在何处看过这回回炮的?"
"学生是在一本杂书中看到的,也忘了是叫什么名字了。"
"刘举人就凭着一本杂书,就敢来驾前妄语啊。"
苏岩鸿冷笑道,李思安也皱了下眉,刘文还要再说什么,那边戎族已经推着那两辆回回炮过来了,也不知道是因为道路,还是他们操作不灵便的关系,一个回回炮在途中倒在了地上,正巧压住了一个戎族士兵,城头立刻一片大笑。
"刘举人,这就是你说的务必犀利的利器吗?我……"
他正要再说什么,就听到轰的一声巨响,脚下一片震动,他的身体立刻向前扑去,半天反应不过来。
没有声音,没有感觉,他有些麻木的来回转着头,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他瞪大眼,张大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他惊惧的呆在那里,直到一个人来拉他,他才有点感觉。
"苏将军――苏将军――"
那人的嘴一张一合,好像是在叫他,他却听不到,正在恐慌中,只见那人抬起手,在他脸上就是一下:"苏将军!"
"啊!"
他叫了一声,这才回过神,发现叫醒他的,正是先前他嘲笑的刘文。
"请苏将军立刻准备守城!"
"守城、守城……"
"苏将军!陛下在此,满朝重臣在此,十多万百姓在此,天大的重担此时都在将军一人之身,将军岂可推卸!"
刘文拉着他吼道,对于这个刚才还和他打擂台的武将他并没有什么好感,但他正是这豆满守军的最高将领,虽说在他之上还有御林军,可若说这些守军是菜鸟的话,那些更是花架子,在这个时候,他是最适合收拾局面的人选。
被他这一番摇晃,苏岩鸿总算稳住了,他正要发布命令,就听轰的又是一声,他只感到两耳刺痛,身体再此向下倒去。
安平二十一年六月十六日,回回炮第一次出现在战争中,这是有史以来,人类有记载的,第一次使用火器作战,虽然这个火器在后世人眼中是存在着正义的,但,自此历史拉开了新的一幕。
而在此时,古力其正在焦虑的计算着时间,就和很多人预想的一样,大珠人不可能放着安平帝不管,各路救驾军都在奋勇的向这边赶来,所有人都清楚,这个时候第一个到和第二个到是有着本质的区别的,不管过去有什么小算盘,在这个时候,他们是都希望自己能立这个功的。
但是,这一点古力其也算到了,所以,在发现安平帝并不像他所想的那么懦弱的时候,他在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反应,他一方面派兵去阻拦各路救驾军,一方面给自己的弟弟去信,要求他派兵配合,当然,为了让他的弟弟配合,他着实做了不小的让步,但即使这样,他们也没有太多的时间。
两天,也许他们还能拦住大珠人两天,可那已是极限了,他们戎族并不擅长阵地战,为了争取这几天的时间,他们已经牺牲太多了!不过,只要能拿下安平帝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古力其熟读中原的历史,知道一个没有太子的皇帝的死亡意味着什么,虽然听说这皇帝收养了一个儿子,可是这种儿子的权威性却是值得怀疑的。只要安平帝死了,这锦绣的山河,他们也有了插手之地!
"现在也只希望,那两架巨炮,能起到作用了。"
虽然做过实验,看过威力,可是他也不知道在实战中,那两架巨炮能有什么效果,毕竟,只有两架,而且……古力其非常清楚,那巨炮的威慑作用其实更大于实际效用的。
第 117 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认真的来分析,两架回回炮是不太可能造成太大的损伤的,它毕竟不是加农炮、火箭炮,甚至不是明末时期的红衣大炮,作为第一代的,很难说到底算不算火器的武器,它有太多的弊端,别的不说,只是它发射几下就要散架就注定了它不太可能只靠两架就将一个雄厚的城池打出缺口,可是,它对豆满的打击还是致命的。
在中国的历史上,传说襄阳城的守将就是听到了这种声音而觉得无法可守投降的,在这里,豆满上下也没有表现的更好。苏岩鸿被震的找不回神,他下面的兵士更是不堪,有些心理脆弱又极度迷信的,当下就喊出了大珠亡了这样的声音,喊的刘文当下过去就踢了他一脚,只是那士兵倒在地上还瞪着眼喃喃,即使在现代,也还有人害怕打雷,更何况在这古代,雷电几乎就是神话的代名词。
"陛下!"
刘文眼见苏岩鸿不管用,也只头去拉安平帝,安平帝倒是站在那里的,虽然他前面的盾牌已经没有了,但他还是直挺挺的站在那儿,只是当刘文去拉他的时候,他回给刘文一个有些飘忽的微笑。
"请陛下立刻下城!"
刘文说着又去摇李思安,在他的印象中,也只有这位宰相能说服安平帝,只是李思安的运气却不像安平帝那么好,在第一下的时候,他就被震到了地上,第二下头就碰到了下面的石板上,他毕竟年龄大了,这一段又是殚精竭虑,身体本就在一个临界点上,再被这么碰,立刻就晕了过去,刘文暗骂了一句粗话,向下看去,果然就像他所想的那样,回回炮已经停了,不过戎族的士兵好像并没有马上功成,看他们那个样子,好像也是被震住了。
是的,戎族的大部分士兵也只是知道自己手中的武器很厉害,可是厉害到什么程度却并不清楚,除了炮手,也就是几个将领看过试验,一般的士兵听到这样的巨响,一时也有点反应不过来。
"长天生在上!"
不知道谁这么喊了一句,然后轰的一下,那些在呆愣中的士兵都反应过来了,这巨大的声音是由他们这边发出的,他们是受长生天保佑的!他们呼啸着向豆满扑来,云梯架了起来,软梯搭了起来,这次他们没有再驱赶大珠人,而是自己奋勇的向上攀爬着。
守城的士兵有的只是习惯的做着抵挡,有的甚至什么都不做,刘文捡了一把枪,拉着安平帝就向后走,他倒不是这么忠君爱国,这时候还想着要护驾,而是,他同样清楚安平帝的作用!
只是他虽然用力去拉了,安平帝却不愿意走,他站在城头,带着一股飘忽的笑,那样子仿佛在等着自己既定的命运似的,豆满城内已乱成了一团,这几日的气氛本就令他们惶恐,突如其来的巨声更是将他们震的心惊胆战,御林军不安的守着临时行宫,不知道要如何选择。
哭声、喊声乱做了一团。
"大哥!"
就在刘文想着是不是就此放开安平帝的时候,突然听到这么一个声音,抬起头,就看到郑定辉正带着一队人向自己这边走来。
"大哥!"
在喊杀冲天中,在众人都绝望的时候,在他找不到一个援手的时候,郑定辉,在一堆乱麻中挤出来,呼喊他。夕阳已经只剩下天边的一点余光,郑定辉的表情已经有些模糊,但刘文,却突然的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很多很多年以后,刘文想起这一幕都有些咬牙切齿――他两辈子加在一起都三十多岁了,竟然像那些小姑娘一样有他娘的英雄情结,这真是、真是……真是什么刘大郎找不到合适的词汇,不过每次想到这里,他在当天晚上,都会折腾郑定辉一番,往往弄的郑定辉莫名其妙。
不过这都是在很久以后了,在此时,他们当然都是没有这个时间的,他们现在要拉安平帝,要抬李思安,至于那个苏岩鸿他们都不想管,可是却不能不管,毕竟他是这里的最高将领,此时还有别人在,怎么也不能将他扔下的。
豆满上下几乎都没有什么守城的心思了,一行人只想着先带着安平帝下城,然后将他送到御林军那边,这位皇帝在上城之后就把他的随身军队都打发到了行宫那边,闹的他身边现在除了大臣太监,就只有苏岩鸿派到他身边的护卫队了。
此时那些护卫队有清楚的,也跟着前来,至于那些被吓蒙的也没人有空管他们了,身后突然响起一阵欢呼,刘文郑定辉回过头,就看到一个戎族人登上了城头。
"长天生在上!"
"长天生在上――"
呼喊声震耳,无论是在城下的,还是正在向上攀爬的都嘶吼了起来,他们狂乱的叫着,那个第一个攀爬上来的戎族人从城垛上跳下,一刀砍了城下一个士兵的刀,提了起来,下面的欢呼更大了。
在黑暗越来越浓的时候,这个手中滴血的戎族人如同魔鬼。
"朕,有罪。"突然的,一直不怎么出声的安平帝发出了声音,刘文一听他的声音就牙疼,不等他说第二句就道,"请陛下立刻下城!"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示意郑定辉动强,安平帝倒没有反抗,只是愣愣的被带着走。此时,回过神来的人也越来越多,他们有的如同无头苍蝇似的乱转,有的去抵挡戎族人,有的,则向城下跑去,而此时,登上城头的戎族人也越来越多了。
"大珠皇帝死了,城破了!"
"天灭大珠,雷霆开路!"
"长天生保佑戎族人!"
早就准备好的口号被一个一个喊出,不明真相的珠人更是惊慌失措,城内的军队控制不住局势,惊慌的人们冲出家门无措的跑向城门,第一个,第二个,越来越多的人向东面的城门跑去,他们不知道这里是不是安全的,但是他们知道,这个方向,没有那种巨响!
"回去!"守城的军士大叫着。
"让我们出去!让我们出去!"
有人叫着,有人哀求,人们互相推攘着,然后就发生了冲突,火光不知怎么的在城内亮了起来,并不算大的火势却更加深了人们的恐惧――出去,出去,只有出去才有活路!
为国效忠,马革裹尸,这种话在平时也许会想,有的也许会发愿,不能说这些就是假的,但是在生死的威逼下,这一切,都显得有些脆弱,就像溺水的人,总是会本能的抓着过来救援的人一样。
混乱,疯狂。
在这种狂躁的环境中,郑定辉带着人前行,此时他们的队伍中,除了呆若木鸡的安平帝,还没有清醒过来的李思安,还有浑身发抖的淑妃,以及脸色苍白的几个大臣宗室。
其实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会带着这么多人,可是因为大家都是在往城下去,他们这一队也是看起来最有组织的,不知不觉就庞大了起来。
这不好,很扎眼。
郑定辉和刘文都知道这点,可是此时他们也没有办法赶人,好在戎族爬上城头的人还不多,他们倒还有时间往行宫跑,一路上不时的会和军队、行人相撞,不过因为他们这里有刀有枪,个个又都穿着铠甲,倒没有什么麻烦。
"前面是何人!"他们正走着,突然一队骑兵就冲了过来,"是第几军第几营,可知陛下何在?"
"王将军?是王将军吗?陛下在此!陛下在此!"
还没有等刘家兄弟开口,就有一个官员大叫道,那位王将军立刻下马,火把一照也看到了安平帝:"臣王东政救驾来迟,陛下受惊了。"
安平帝有些麻木的眨了眨眼:"是王统领啊。"
"正是臣下!"
"李相何在?"
"陛下,李相也在这里,只是受了点轻伤。"
刘文开口,同时让抬着李思安的士兵上前,安平帝看了李思安一眼,伸手摸了下他被磕伤的头,笑了一下:"朕这是,下了城了吗?"
刘文心下一跳,就怕他再说什么要上城的话,若真是那样,他们这一堆人可都要陪葬了,好在他这次倒没有说,只是又点了下头:"李相的伤,可要养好。"
"陛下放心,王提点正在行宫,还请陛下速速前去!各位娘娘也在等着陛下!"
没等刘文再说什么,那王统领就催促了,安平帝点了下头:"那就走吧。"
他们本就离行宫不远了,此时又有骑兵护卫,走的也就更快了,那王统领想要安平帝骑马前行,但安平帝却不愿,只是走在李思安旁边,不时的,低头看他一眼。
城内着火的地方越来越多,他们在红色和黑色的交接中来到了行宫,那里一堆女人个个都等的焦虑不堪,看到安平帝,立刻就叫了起来,安平帝扫了他们一眼:"淑妃何在?"
"陛下、陛下,臣妾在这里,臣妾……一直都在这里!"
淑妃哆哆嗦嗦的来到了他,面前,安平帝对她温和的笑了一下,拉住了她的手。
"朕,食言了。"不等任何人说话,安平帝开口道,"好在这个错误朕还能够弥补,朕登基十多年,不思富国强民,不思图霸四方,朕不配做一个皇帝。"
第 118 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安静。
在安平帝说出那一番话之后,房间中就没了声音,原本还有几个因慌张而急促的呼吸,在这一刻也消失了,刘文的目光看向李思安,他现在真觉得这位宰相不容易,无论他做错了什么,无论他的目光怎么跟不上时代的进步,无论他的思想怎么狭隘,顶这么一个皇帝顶了这么多年……也真够辛苦的了。
外面一片杂乱,只衬得这里越发安静,安平帝仿佛没有看到众人脸上的表情,偏头道:"淑妃,辛苦你了……"
"臣妾……"
淑妃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但刚说出两个字就感觉腹下一痛,她低下头,就看到自己的肚子上扎着一把剑,她顺着那把剑看去,就看到了安平帝。
天子剑!
虽然有着响亮的名声,但皇帝的佩剑轻易是不会用的,甚至很少佩戴,也就是这几天安平帝守着城头,才会戴上做个样子,而现在,他却抽出了这把剑,干脆的,没有犹豫的扎到了淑妃的肚中。
淑妃瞪着眼不敢相信,在这一刻,吃惊甚至大过了惧怕,所有人也都被惊着了。淑妃,怀了龙种的妃子,被安平帝自己捅了一剑?是安平帝自己精神失常了还是他发现这个妃子出墙了?
"传朕口谕,景王正式立为太子,皇后,以后就要辛苦你了。"
皇后一震,有一点明了:"陛下……"
安平帝一笑,不等人再说什么,抽出那把剑,横手抹向自己的脖子,他这一下又快又猛,众人还没有从刚才那一剑回过神,在这边,他已经动手了。
"陛下!"
"圣上!"
"太医!"
……
各种叫声乱成了一团,不过在安平帝横剑抹向自己脖子的时候,其实叫什么都没有用了,在众人的嘈杂声中,安平帝慢慢的向李思安那边看去:"四郎,对不起。"
"四郎,朕累了。"
"四郎,辛苦你了,朕先下去,等你吧……"
他的眼前慢慢的模糊,然后慢慢的,闭了上去。
"陛下――"
更大的声音叫了起来,这一次,是带了哭声的,这第一个哭声出来,一屋子的女人一个个都争先恐后了起来,她们哭着叫着,痛不欲生,那样子恨不得能代安平帝去了,刘文咬着牙,忍着脱口而出的冲动,拉了郑定辉一下,然后用力的去扯李思安,李思安被这么扯了一下又一下,再加上身边有这么高分贝的哭声,慢慢的,也醒了。
"李相醒了!"一见李思安睁开眼,刘文立刻道,"李相,陛下殉国,还请李相主持大局!"
一听李思安醒了,原本几个想要偷溜的宗室立刻停在了那里,正哭的起劲的几个嫔妃也止住了声音,李思安有些迷茫的坐起来,缓缓的向四周看去,立刻就有人给他让出了一条路,让他能看到安平帝。
"陛下、陛下是自己殉国的!"
王东政语带哽咽,但还是干脆明了的说了出来,他身为御林军同龄,安平帝有个刮伤都是他的错,现在突然驾崩了,他自然更是难辞其咎。
听到王东政的话,李思安也没有什么反应,他怔怔的看了安平帝好一会儿,然后,闭上了眼,他这一闭眼把众人都吓了一跳,刘文更是有直接拉着郑定辉离开的打算,就在这时,李思安吐了一口气,然后道:"现在外面什么情形?"
"回回炮发射之后,戎族趁势攻城,众兵将无心抵抗,目前恐怕已占领了东城门,李相我们必须早做打算,否则危矣!"
刘文早就在做这个准备,一听他问,立刻道,李思安看了他一眼:"那以刘举人来看,我们要做何打算?"
若是平时,刘文可能要谦虚一二,但这个时候,事关自己的性命,就算成了出头的椽子也要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了,因此微一沉吟就道:"东门破了,南门北门不好说,但戎族想必会留有西门,以瓦解我等抵抗之心,只是路上想必会有埋伏,若是大队人马,难逃苦战。但娘娘李相太子都是千军之躯,也不可少了护卫……以学生的想法,不若化整为零,分散而走。"
"走往何处?"
"改摇。"
李思安看向他:"刘举人真是深谋远虑啊。"
刘文心中叹息着,却也只能苦笑,那改摇本是他的目的地,是他和郑定辉原本想要做中转的地方,此时却不得不拿出来做应对。在先前他还敢和郑定辉两人去上路,但在这个时候,他却不敢了。
现在已经不单是戎族入侵的问题了,安平帝一死,整个大珠算是彻底动荡了!
他抬手抱了抱拳:"还请李相早做决定!"
这话说的已经有些不客气了,李思安却没有生气,反而慢慢的笑了下。
此时西门已经乱成了一团,普通民众和士兵纠缠在一起,士兵和士兵也在互相敌对着,有的要开城门,有的不要,有的要逃跑,有的要坚守,拥挤、哭喊,这里竟比他们一路走来的地方还乱。
看到这种情况,刘文也傻了眼,他能对回回炮的震动听而不闻,能在得失间迅速做出判断,可是这种情况却让他不好下手。
"杀!"
眼看他们这一行人就要被挤散,郑定辉一声暴喝,然后率先将一个珠人挑到了一边:"紧急军务,闲杂人等立刻退开!"
他这么一喊,那些兵士和御林军也反应了过来,纷纷亮出马刀长枪,一边喊着,一边劈开身边乱成一团的人群,这种手段立刻震住了原本几乎失控的人群,有守军的将领出来,王东政亮了自己的腰牌:"紧急军务,开门!"
沉重的大门缓缓的打开,人流如同潮水般的向外涌去。
巴图紧紧的盯着远处的城墙,他应该承认,珠人是聪明能干的,他们能建造出这样的东西,不过在承认的同时,他又有一种强烈的自豪――就算是这么聪明的珠人,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那边打的热烈,他这里也能听到声音,那种嘶喊令他热血沸腾,可是,他却不能动,不仅不能,还要压制自己的手下人,他们是来完成一件大事的,这件事是大将军阿木尔亲自交代给他的。
"豆满城破,珠人中的大人物是一定要逃的,最有可能的,就是从西门逃,你要做的,就是把那个大人物给抓住,这甚至是比攻破豆满更大的事情!"
这么大的事交给他,他自然是自豪的,不过也有着担忧,若是那大人物不从这边过呢?若是他守空了呢?也是跟着大将军来追大珠人的皇帝了,怎么能不立点功劳?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就听到一阵喧闹,然后,就看到洪水似的人群,他立刻瞪大了眼,他手下的人再次骚动了起来,他做了个手势,不是,这些都只是普通的珠人,没有价值。
突然,他的眼睛一亮,终于来了,那个马车里的,绝对就是他要等的。
"杀――"
他一挥手,第一个从藏身地冲了出来,他的属下立刻紧随其后,他们这一队人对于刚刚逃出升天的大珠人的打击几乎是巨大的,立刻就有人失声痛哭了起来。
刚才一马当先的王东政也愣住了,虽然刘文说了可能会有埋伏,可是他没有想到打击会来的这么快,怎么办?怎么办!
"杀!"
他正犹豫着,身边又响起一个声音,这次他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了。
郑定辉,面对突然杀出的戎族,他没有犹豫的就冲了过去,胆怯、害怕、心软,经过这几天的磨练这些东西已经都不存在了,而这不到一个时辰的变化,更令他的心达到了一个奇怪的坚固的境界。
什么戎族什么埋伏,在他心中这一切都是不存在的,他只知道,若不冲过去,他们这一行人就都要死在这里了。
当的一声,他的抢和对方的弯刀相击,他身体一震,长枪几乎脱手,而对方却反手将他的枪头砍了下来,一招得手,巴图的心放下了一半,一路打到这里,眼前这人是他遇到的少有的会主动冲锋的珠人,他本以为有什么了不起,却不过只是如此。
"你就是第一个吧!"
他这样想着,夹紧马夫,弯刀斜指。
"在错身的一刹那,我会把他的脑袋砍下来!"
他很有自信,他千夫长的地位,就似乎如此爬上来的。
十步、九步、八步……
他的右臂架了起来,就在这时,他的眼睛一花,他本能的抬起了胳膊,可立刻就感觉到一股大力撞了上来,再之后他的身体就不由自主的向后飞去。
"这是什么?"
他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感觉一股大力卡住了自己的脖子,他想要反抗,却只觉得身体越来越无力。
"长生天,长生天,我要在这个时候失败吗……"
他模糊的想着,隐约的看到一个珠人血红的眼睛。
感觉身下的人没了气息后,郑定辉没有停留,随手捡起他的刀割了他的头,跳到身边的马上,一把扬起了手臂:"杀――杀出去――"
还带着鲜血的头颅被甩了出去,跟在他身后的兵士都被激励起了血性:"杀――"
第 119 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黑夜之下,两个民族撞击到了一起。
御林军的兵是用来给人看的,实战经验没有,但基本底子都还能凑合,此时被逼到了绝路上,一个个也不得不奋起拼搏,对于这种架势,戎族有些吃惊,他们一路而来,几乎没有遇到过什么像样的抵抗,本以为这次能轻松的立个绝世大功,结果一上来千夫长就被杀了,全军上下都有些吃惊,一个疏忽,就被洞穿了大半,不过他们也立刻反应了过来。
"巴图大人战死,此等屈辱,必须以血洗之!"
"为巴图大人报仇!"
"杀!杀!杀!"
戎族军法严苛,一军战败,究其将领的责任,但若是将领战死,那就是手下的责任。巴图死了,若此时退兵,那十个百夫长都要被砍头。此等军规,也逼得戎族不得不拼死杀敌。
他们这一回过神,战斗立刻变得血腥残酷了起来,本来作为尖兵的郑定辉和王东政立刻感觉到了压力,王东政还好,混到御军统领这一级别,就算有家世诸多原因,手上也是有两把刷子的,郑定辉却只觉得自己两个手都没有感觉了。
他没有经过专门的训练,几手上不了台面也还是当年在王普县混的时候小流氓的招数,就算有力气,也不会正确应用,他是全凭着一股狠劲冲到这里的,现在一被包围,这股冲劲立刻受到了压制。
"就这样了吗?难道还是冲不出去了吗?不!绝不!"他这样想着,发出一声喊,一枪挑翻一个戎族兵,大叫了一声:"大哥――"
后面的刘文点燃了火把,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坛子,点着,然后用尽吃奶的力气投了出去――
碰――
当然比不过回回炮,但这样的声音在此时也是震撼性的,两边的人一时都有些愣了,刘文高呼道:"苍生天已死,天佑大珠!"
"天佑大珠!"
郑定辉一扬枪,趁着对手失神之际向外冲去,刘文又点了一个坛子:"天佑大珠――杀出去――"
剧烈的声响,伴随着这样的呼喊,虽然实战效果不大,却把人的精气神都提了起来,豆满这么容易的被破,最大的原因就是人们失去了信心,被上天抛弃了这种心理令他们找不到依靠,而现在,天佑大珠的口号却令他们都是精神一振。
"天佑大珠――"
"天佑大珠……"
"杀出去!"
"杀出去!"
喊这样口号的人越来越多,郑定辉、王东政、御林军、守城将士,甚至是跟随而来的普通百姓也叫了起来,他们叫着,嘶吼着,扑向对面的戎族,天佑大珠――杀出去――
没有活路了,只有杀出去,杀出去才能活!天佑大珠,天佑大珠,他们不是被抛弃的,他们能杀出去!
刀、枪、棍棒,有的手无寸铁的百姓甚至用上了牙齿,他们哭着扑向戎族的战马,惨叫着用指甲抓着对方的皮甲,大吼着咬向对方的喉咙。
刘文此时已经退到了马车中,但他却掀开着帘子,同车的皇后哆嗦着,要求放下帘子,他却不为所动:"殿下,你母仪天下,这下面的,都是你的子民,他们在为你杀敌,你怎能不看?"
皇后哆嗦着,想呵斥刘文大胆,也知道现在不能得罪他,刘文也不去管她,他知道自己这话说的无礼了,以后不知道会有什么麻烦,但有些事情,却是不吐不快的。
"李相,文能治国,却不能安天下,如此民族,不能只靠安抚!"
李思安没有说话,看着外面杀成一片的双方,天有点阴,他其实看不太远,但只是刘文炸出来的那一点火光已经足以让他看到很多东西了。他这一生,经历过很多,看过很多听过很多也做过很多,真的认真追究,他双手上的血比任何一个侩子手都多,可是,这种惨烈的景象,却是第一次。
"我错了?"
他有点恍惚的这样想。
"其实,是我错了。"
安平帝不适合做一个皇帝,他是知道的,但是他还逼着他做,这也是没办法的,作为开元帝唯一的皇子,在开元帝驾崩的同一时间,他的命运就是注定的,若不登基,他的下场只会更为凄惨。
但是他不该将所有的事都帮他做了,他不该总把他当成一个孩子,虽然他早早的就让他亲政了,可是还是下意识的帮他处理着所有的麻烦。
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是大珠朝的传统,但并不是说由士大夫包揽,他把那个孩子抱着捧着,怕他受到任何一点的伤害,结果就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死于安乐而生于忧患,历朝历代哪位明君不是拼杀出来的?他想为他挡下所有的风雨,消除所有的隐患,却制造了一个更大的隐患!错了!错了!他真是大错特错!
外面喊杀声震天,有些反应过来的戎族向马车杀来,不过这辆车上坐了一个皇后一个太子一个宰相,除此之外,还有安平帝的尸体,除了刘文,可以说哪个都是重中之重的人物,自然也是被严加保护的。
大珠朝的御林军不怎么样,一两个高手还是能找得到的,这些高手对于战争不会有什么决定性的影响,但在一定时间内,保护一辆马车还是做得到的。此时两军已经纠缠到了一起,戎族无法射箭,再加上地方狭小,也无法靠人数取胜,眼见到不了这个马车跟前,一个百夫长挽马退到了一边,然后从箭囊中摸出一支箭,搭弦而上,箭簇如流星似的射了出去,正中窗户,但却没能射入,而是在那上面停留了一下,掉了下来。
这个百夫长离的远,他如果靠的近的话,会听到叮的一声响,原来这辆马车虽然从外面看着普通,却是李思安的座驾,李思安在京城大多坐轿,但有时候外出巡查,或者到港口接人送行,坐车会更方便一些。
他这样的位置,又做过那么多得罪人的事,安全上当然格外注意,这辆马车虽然没像诸多武侠小说中那样写的设置诸多机关,但用料自然是最密实的,像门窗这些地方更上了铁皮。
不过那百夫长这一箭也吓的那皇后再次发出一声尖叫,刘文放下了帘子,拉上了门。而那百夫长一见一射不中,微微一愣,立刻又抽出了第二箭,这次,他瞄准的是靠外的那一匹马。
"真是好马啊……"
他有些可惜的感叹了一句,正要松手,突然□的马就一声长嘶,抬起了上半身。
"我□祖奶奶!"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摸过来的珠人拿着门闩劈头盖脸的打了过来,"去死吧!"
"去死吧――"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王东政和郑定辉洞穿了戎族的队伍,紧跟在后面的马车也跑了出来,而一直跟在队伍后的几个人突然掉转马头,向戎族这边又杀了过来。
戎族人一见那马车跑出去了也是立刻掉转马头去追,结果还没放开来,就见这几人逆流而来,微一吃惊,这四人却向大鸟似的扑了过来。
碰――碰――碰――碰――
连续的巨响从身后传来,刘文沉默的闭上了眼,四声,所有的坛子都爆了,这也证明,那四个人都点了身上的捻。也许说人肉炸弹有些夸大,但他很清楚,这样被密封起来的爆竹的威力,当年萧二就被一个大地雷炸的几乎要去做手术,现在那么多的爆竹绑在一起,密封在坛子里,又裹上了油,虽然比不上炮弹、炸药,炸伤一个人却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至于具体如何,这几个坛子都是他们来到豆满后偷偷的做的,他没经过试验,也不清楚。
不过,他做了他能做的一切,下面的,就真的要看老天了。
安平二十一年六月十六日,豆满城破,安平帝自杀殉国,当消息传出来后,四海震动,连古力其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是震惊大过喜悦,他做了最大的努力,也想过很多种结果,但真没想到安平帝会自杀!
"难道真的是长生天保佑吗?"在这一刻,他也不由得怀疑戎族得到了上天的优待,而在得到这个消息后,原本猛攻的几路军更是不要命的攻打了起来,在现在这个时候赶过去那就是实打实的拥立之功啊!
不过在这个时候,戎族人也没有心思和他们打了,几乎在接到消息的同时,他们就撤销了防线,让这些心系太子的忠臣冲过去,而他们自己则反转杀回上京,然后一路肆虐,他们冲的太快,现在是要回头巩固的时候了,而被他们带走的,还有郑卓希。
安平二十一年六月十八日,第一支护驾军赶到豆满,派重兵搜索四方,没找到太子一行,却找到了郑钧下。
次日,第二支护驾军赶至,再次搜索,虽有众多消息,却仍然找不到没能找到传说中的景王的踪迹。
六月十九日,戎族拥力郑卓希为大珠皇帝,与之签订城下之盟,大珠再次发生震动,覃子豪顾不得再找那过去几乎没什么印象的景王太子,匆匆的拥力了郑钧下,这个开头立刻坏了规矩,在几支大军都凑齐后,郑钧下的正统性立刻受到了怀疑,再之后连覃子豪的忠奸也受到了质疑,没有人再去理会在上京盘踞的戎族,几方势力为正统展开了拉锯。
第 120 章
第一百二十章
在中原地带乱成一锅粥的时候,被众人寻找的景王一行正在海上飘着,当然,他现在是太子了。走路还不稳当的太子,整的来说算是一个乖小孩,虽然民间这么大的孩子都能跌跌撞撞的连滚带爬而他走三步都有可能腿软,但这仍不妨碍他成为一个乖小孩。
他不哭不闹,就算是一路颠簸,一路喊杀,他也只在有生理需要的时候表示表示,其他时间他都静静的呆在那里,也不知道是他皇家的血统让他本能的选择了最安全的方式,还是……
"这也是一个穿越者?"
当然,后面的这一点是刘文自己心中想的,虽然他有着丰富的教学经验,可是他也没有天才到两三岁就能带孩子的地步,所以他并没有直接的育儿经验,不过从看到的听到的,他也知道,一般孩子都是哭闹的,就算有那种比较老实的,在遇到震动的时候,也会大喊几声表示抗议,而这位小名唤作满儿的太子,实在有些老实的过分。
不过不管这个满儿再怎么样,刘文也只是无聊的时候想想,让他觉得最不可思议的,还是李思安,他们逃出来后,立刻按照计划兵分三路,李思安会要求和他们一路他并不意外,毕竟在这次逃亡中,他们表现的有些扎眼了,让他意外的是,在收到关于覃子豪的消息后,他竟没有马上带人返回豆满。
虽然安平帝驾崩了,但大珠并不是完全乱了,再怎么说,也还有他亲自立的太子,李思安又是两朝元老,一家独大,就算现在兵荒马乱,需要用武人,最多也就是做一些让步,满儿的正统性还是能得到承认的。
待满儿登基,几路大军汇合,戎族甚至有可能不战而退――来的这么快,底子也就虚,大珠养士一百多年,民心还是稳固的,当然,这一次的戎族进军对大珠是个打击,弄不好就会变成安史之乱的大唐,可最起码几十年内还不会有大的变动,若是再出来一个中兴之君,说不定还能再将国祚延续个一二百年。
现在大珠已有一百二十四年的国祚,再有一个一二百年,也有二三百年了,按照历史的规律来看,已不算是短命的朝廷了。
三百年一个循回,这可以说是一个历史怪圈了,中国几千年都没能逃脱出去,这个历史分支恐怕也一样。毕竟不管再有自己的特点,其实都是在某种程度上继承了上一个朝代的特征,而且核心都是儒家文化。这就和现代医学对癌症的认识一样,说家中有家族病史,那么下一代就很有可能也有同样的病情,这里面有基因的因素,同时也有生活习惯的因素。
如果说儒家文化是基因,那特征就可以说是生活习惯了,虽然两者结合不一定就会得癌症,但可能性却会大大增加。这里面不是说儒家文化就全是不好的,而是就和任何一种文化一样,它都会有弊端,待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必须要有改变。
就像现代一直有人在假设,若是宋代我们就进入资本社会会如何如何,若是明朝就进入,会如何如何。
其实不用人为的推广,在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自然的去改变,只是每到这个时候,也是一个社会最虚弱的时候,而中国的运气往往也不是太好,所以每次在要转变的时候,就会被打断。
大珠朝能不能变,能不能由自己的手来变……刘文不是太有信心,虽然他的穿越前辈都混的风生水起,指点江山,肆意纵横,但他却不认为自己也能复制同样的道路。
他是计算机专业,若是穿回七八十年代,那不用说,他一定是电子计算机方面的前驱,让他将比尔同志踢到一边他都有信心。可是来到这里拯救一个国家,甚至改变从今以后的命运……
除了军训,他的军事素养全部来自论坛和报纸;除了政治课,他的政治素养同样来自论坛和报纸……也许还要再加上新闻联播。当然,因为有着更雄厚的历史底蕴,他也许能够看的更宽广,但不见得他就一定会做的更好,比如说他就弄不清李思安那只老狐狸到底是什么想法,难道真是被安平帝的死打击的精神失常了吗?
"大哥……"
他回过头,就看到郑定辉一脸沉郁的站在后面,嘴唇抿着,目光专注的投在他的身上,黝黑的眼珠深处仿佛藏着火焰似的明亮,刘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两日他总觉得郑定辉看他的目光和先前不同。总仿佛想要给他说点什么又不知要如何开口,可又完全不只是如此。
"大哥……"
郑定辉又叫了一声,然后不等他答话,就大踏步的走了过来,然后一把将他抱在了怀里,他早就比刘文长的高壮,这一下正好将他抱得严实,几乎是整个身体都裹住了,刘文一愣,下意识的就要踢他,他却把头埋在了刘文的脖子处。
刷的一下,刘文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起来了,心中一阵阵的恶寒,郑定辉却痛苦的叫了他一声:"大哥……"
已经抬起的手腕又落了下来,刘文一顿,嗯一声,然后道:"怎么了?"
郑定辉不答,只是一遍遍的叫大哥,那声音一声比一声低,但却一声比一声压抑,刘文的心颤啊又颤,颤到最后,不由得也有些怜惜,想着这两天这孩子也真够可以的,虽说是被逼迫的,他也好歹挺了过来,放到现代的军人第一次杀人还要有过渡期呢,他这又是杀人,又是冲阵,心理素质已经是相当强悍了。这么一想,刘文也就没有反抗。
"大哥对不起。"不知道过了多久,郑定辉放开他,"我、我不能陪你回去了。"
刘文抬了下眼,郑定辉道:"我想要留下来,大哥,圣上死了,太子还小,现在又是这个局面,我、我……"
他不知道要怎么表达出自己的想法,真的来说,他对大珠的朝廷是说不上什么感情的。
"太祖爷是我的祖上!"这只是不懂事的时候说出来的威风话,他连太祖长的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对现任皇帝更没有印象。就算后来封了爵,认识了大部分宗室,有的相处的还挺愉快,但也就是那个样子了。
就算他有过想要权利,想要一步又一步的往上爬的想法,那也比不上刘家。因此当刘文做出那个跑路的决定的时候,他只想着不要和刘文分开,甚至是到了豆满,他也只是在积极的和刘文一样,做跑路的准备,但是当安平帝走上城墙,当他说要和豆满共存亡的时候,他的心有了变化。
说不上什么变化,但是在那一刻,他是羡慕着安平帝的,哪怕是狼狈的,哪怕是傻气的,却是威风的,不是那种颐指气使九五之尊的威风,而是那种舍弃了一切气概的威风。
再之后豆满城破,安平帝自尽,他们一路逃出来,在一次次举枪的同时,他也觉得自己要做些什么。
他是太祖爷的后代!
他是大珠朝的二等伯!
他是被安平帝亲封的护军校!
他不能就这么看着大珠朝一塌糊涂而自己什么都不做!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理,他只知道他不能再跟着刘文回去了。
"大哥,我会给李相说,请他派一队人跟你回去,然后、然后……"
"你真想好了?"
没等他说完,刘文就道,郑定辉一怔,然后就点点头。
"你知道你选择这一条路意味着什么吗?"
"我……"
"我来告诉你,现在李相目的不明,但是中原糜烂,几路大军群龙无首,好一点的情况是他们共同推出一个宗室登基,坏一点的,就是各自都推出一个宗室。"刘文来回踱着步慢慢的说着,他们曾在改摇停留,那里的知县是李思安的门下人,虽然一个知县不太可能了解太多,但也知道一些外面的形式,而李思安在听的时候并没有让他们离开。
虽然资料不多,但历史上有过太多这样的例子了,他不认为大珠朝将领的思想品德会更高尚,特别是在没有人能镇住局面的情况下。
"戎族这次来的迅猛,背后必有一个有谋略有手段的高人,所以他很可能,在上京也立一个宗室为帝。"
安平帝临走的时候,会带着宗室和家中的男丁一起,恐怕也就是怕戎族人玩这一手,隔了一层皮,会减弱很多人的抵抗心力,当年的曹操和各国的殖民者都印证了这一点。
"我看李相不是一个偏安一方的,你若留下……"说到这里,他停了停,然后吐出四个字,"祸福难料。"
郑定辉笑了起来:"谢谢大哥。"
刘文一瞪眼:"谢什么?"
"谢谢大哥帮我分析。"
刘文没有说话,郑定辉又道:"大哥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若要结婚,一定要找一个强壮些的,以后……"
他的话没有说话就被刘文踢了一脚,他低下头,有点高兴又有点难过的说:"我知道我不该说这个,但我以后不能陪着大哥了,虽然我想大哥等我,可是我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若是我死了……"
"你闭嘴!"
第 121 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刘文瞪着郑定辉,目光是严厉的苛刻的怀疑的,郑定辉老实的站在那里,但眼神有些疑惑,心中则很纠结,他给刘文说的那些,不能说就全凭着大公无私就想着刘文娶亲成家生孩子吧,多少也是充满悲情的。^
从内心中,他不希望刘文成亲,可是他又不能说让刘文等着他,他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可以给刘文要求个时限,比如说三年五年的,虽然说刘文现在已经不小了,可看起来还是不急着成亲的,三年五年……也许能等等他?
但是这话他不知道怎么说,他也不知道刘文同不同意,想到马上就要天各一方可能以后永远都不能相见了,他是真难过,不由自主的,就抒发起情怀了,结果这边还没抒发两句,那边就被喝止住了。
他有些不安的站在那里,心中想着,刘文让他闭嘴,是不想听他这么说呢,还是因为他食言了而厌弃他?想到前者他心中一喜,想到后者他又不免心中一悲,这么喜喜悲悲,也容不得他不纠结了。
其实刘文两者都不是,他就是牙酸。也就是在这古代,他可以确定郑定辉绝对没有受过言情小说肥皂剧之类东西的熏陶,否则他早一脚踹过去了,男子汉大丈夫天天光说点这种话,也不觉得恶心!
过了一会儿,还是郑定辉觉得自己有错在先:"大哥,我……"
"我让你闭嘴!"
"……大哥你太暴躁了。"
"你说什么?"
"咱们马上就要分开了,你不能连句话都不让我说。"想到以后连面都见不到了,郑定辉勇气倍增,"我想让大哥好,想让咱们家的人都好,大哥是有本事的,可是这兵荒马乱的,大哥一个人也是支不起来的,我会给李相请求给大哥留两个兵,可也不知道成不成,其实就算成了,万一真乱了,这两人……也不见得能有什么用处。大哥过去就教导我,人做事,要想想以后能不能承担得起,现在这局面,咱们都承担不起,也不知道怎么承担,但一家子在一起,总是一条心的,我是不行了,就想给大哥找个能一条心的帮手,我也是一心为大哥着想,大哥却总不听我把话说完……"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有些苦涩,眼神则很是委屈,刘文抹了把脸:"你这不是会正常说话吗?"
郑定辉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刘文又道:"以后别说的那么悲悲戚戚的了,听了恶心。"
哗啦,一道闪电劈下,郑定辉顿时僵化了,刘文却没有管他,径自向船舱走去,他走了几步郑定辉才回过神,连忙叫道:"大哥?"
"李相还没有睡吧。"
"啊?"
"我去找他谈谈。"
郑定辉瞪大了眼,刘文回头挑了下眉:"好歹我也是这大珠朝的举人,也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做,只是咱们两个留下来也就罢了,好歹也要给刘家留条根。"
郑定辉的眼瞪得更大了,刘文不等他再说什么,就对那边的御林军说了两句,要在过去,刘文想见李思安那是千难万难,现在大家都在一条船上,虽然李思安得到的是一个最好的舱室,虽然说他的舱室前面有兵士把守,但也不过是几个通报的事,这边报上去,不一会儿就有人出来说刘文可以进去了。
古代的船只是无法和现在的游轮相比的,特别是这艘急调而来的,虽然也是上等船,但就算是李思安这间最好的舱室之一,也不过只有两米宽。
"学生刘……"
"罢了,在这船上还讲这么多虚礼做什么,刘举人坐吧。"
刘文坐了下来,这几日,李思安的容貌没有太大的变化,精神好像也没有颓废,头发却全白了,表情神态也更高深莫测,若说过去刘文还能从他的神态中捕捉到一点什么的话,现在却是完全摸不着痕迹了。
刘文坐下了,李思安又道:"工部员外郎……刘举人觉得如何。"
刘文一怔,立刻明白了这是李思安在招揽自己,员外郎看起来一般,却是实打实从六品的官了,对于他这个三榜举人来说,完全可以用一步登天来形容。
"李相实在是太抬爱了。"
"刘举人一心为朝廷做事,又是有真本事的,此时又是特殊时期,完全值得破格录取,刘举人意下如何?"
刘文没有马上答话,虽然他过来,就是存了留下的心思,但李思安这么一说,他不由得要多想想,李思安又道:"我们此去,是要到衡州,衡州州府冯林宇是我的门生,那里离元州,倒也不远,你若愿意,可以让人将弟妹接过去。"
"真是有劳李相费心了,只是有一事学生有些疑惑,学生自然是忠心为国的,但说到才能……"是的,那一天他和郑定辉表现的有些扎眼,但与其说是因为才能,不如说是因为勇气,而那份勇气,郑定辉那里他不太清楚,也许是天生的,而他却是因为见得多了。
他这两天自己来想,他当初提的建议只能说中规中矩,若不是当初都慌了神,说不定有更妥当的点子出来,不说别的,就是那个在逃亡中只知道尖叫哆嗦的皇后,这几日也是很有天家气派,还专门找他致谢,无论这谢意是真是假,一个皇太后能做到这一步也不容易了。
李思安别有深意的看着他:"刘举人真不知道自己的才能在什么地方吗?"
刘文一愣,一个想法浮现在了脑中,工部……李思安又这么专门的说出来,该不会是因为……
"刘举人认识那回回炮,又能做出类似的东西,想来是钻研过的,此等才能,在此时正是大展拳脚的时候,刘举人万不要错过这留名青史的机会啊。"
刘文有些无语,他会弄出那种坛子,是因为他真想不出还能弄什么了,当初他是想着和郑定辉两个人跑路,就说郑定辉能一个打几个吧,也不能保证安全,所以他就想到了当年萧二淘气的时候做的这种东西。
除了像他这种从小就被逼的少年老成的,一般的男孩都会有这种经历,把炮放在密封的盒子里,或者埋在沙土里,然后弄个长捻,点了后人跑到一边,然后就等着看谁倒霉吧。
萧二比较过分的就是他会把炮放在人家的铁皮把守上,那时候还没有防盗门的概念,甚至商店里用的也都是那种木板,每个木板上都会有一个金属把手,萧二很热衷半夜爬起来把那些把守都炸掉,为此他当年没少做大年初一到人家家里道歉的事。
连那种铁皮都能炸掉,就算大珠朝的炮竹和现代的有差别,几个绑在一起也是有杀伤力的吧。并不是威力强大的火药,也不是燧发枪手榴弹这种现代化的东西,却不想李思安就看到了眼中,是看到了这东西的前景吗?
他思忖了片刻开口:"学生并没有把握能造出回回炮。"
"刘举人觉得目前大珠形式如何?"
刘文看了他一眼,觉得还是实话实说比较好,因此就道:"那要看李相是不是要回去了。"
李思安一笑:"那刘举人是否相信无论中原糜烂到何种程度,本相都有把握,安定南方,戎族铁骑能一路北下,却难以南上。"
刘文点了下头,李思安又道:"那刘举人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既然连戎族都能造出那种东西,我大珠又为何不能?"
刘文的面色古怪了起来,李思安一抬眼:"刘举人不信?"
"我自然是信的。"其实在中国的历史上,在宋朝时,已经有了火器,虽然那种火器在现在来看连玩具都说不上,但的确是走出第一步,而且运用到了战争中,大珠现在没有走到,估计也差不多了,现在再有上层人士有意识的推动一把,只会更快。
这一点,他深信不疑,可是,李思安的转变怎么这么大,难道是打击太大,原本的李思安已经没有了,现在这个,也是穿越的?这个念头一起,他立刻就掐灭了,他真是魔障,谁有点变化就往穿越上想。
"既如此……"
不等他说完,刘文就站了起来:"多谢大人提拔,学生必竭尽全力。"
李思安也笑着起身了:"刘大人还没有字吧。"
"还没有。"
"若刘大人不嫌弃,就由老夫来起如何?"
刘文立刻躬身行礼,请他为自己赐字,李思安对他的反应很满意,无论是不是真心,这个刘文都是会做事的,因此他想了想道:"此时条件有限,无法为你行正式的冠礼,待将来安定下来,老夫再为你补办一场。你为人稳重,处事妥当,不若就叫安之?"
这个字一出,刘文微微一愣,立刻受了,反而是李思安不由得恍惚了起来。安之、安平,当初订立年号的时候,那个孩子刚刚登基,他和礼部尚书带着几个年号让他挑选,他一下就挑到了安平:"这个好,李相的名字也有一个安字呢!"
那样还带着奶气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人却已经没有了……
他心中一痛,第一次清楚的意识到,他那一手养大的孩子是真的去了,再也不会对他说,梦到了太祖,再也不会用那种让他牙酸的声音叫李相,再也不会说"李相,没有你,朕可怎么办啊……"
现在,是他没有了那个孩子。
第 122 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刘文自然不知道李思安此时在想什么,但刘文见他有些魂不守舍的,也就不在这里碍眼了,客套了几句,也就出来,他刚一出来,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郑定辉。
"大哥!"
一看到刘文,他立刻就叫了出来,刘文皱了下眉:"天晚了,这么大声做什么?"
虽然被打击了,郑定辉还是满腔的喜悦,当下又压低了声音,谨慎的叫了一声:"大哥!"
刘文没有理他,继续向船头走,他和郑定辉分的也有舱室,因为他们也算是立了功的,分得的倒也不差,可是这么一艘船,上好的舱室随便也就那么几间,连李思安的还是那样的,他们的也就更狭窄,设施什么的不说,连窗户都没有。现在他还不是太困,自然也就不想回去了。
李思安的意思很明确了,就是要让他发展热兵器,这方面他倒不能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可也要想想具体要怎么做,还有郑定辉,他现在是护军校,那是注定要走武将的路了,在这个世道上,武将有前途,同样有危险,李思安说是要到南方,但看样子却不是要偏安的,真要打起来的话,他也要好好帮郑定辉谋划谋划。
郑定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觉得自己特别的高兴,刘文为他留下来了……先前有多悲愤,现在他就有多开心,虽然也还会想刘武和英儿,可很自然的被他排到了后面。
"大哥,你真好……"
刘文斜了他一眼,这个有点熟悉的目光令他心中一凛,顿时下面的话就变成了:"妹妹和刘武那边要如何?"
刘文左右看了看,对他招了招手,他立刻凑近了。
"还记得圣上吗?"
刘文小声道,郑定辉心中一凛,他面上不敢有变化,只是小心的点了下头。
"不要变的像他一样。"
"大哥是什么意思?"
"说话总令人牙酸,就说是遗传,你们也隔了这么多代了。"
……
刘文说完,就又换了个地方,只留下郑定辉站在那里,久久不能回神。
他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等船上的人都睡了,才灰头土脸的走回舱室,刘文正在脱衣服,此时天气炎热,虽然是在海上,但他们这间不通风的小舱室也是感觉不到什么凉爽的海风,刘文当然不会再这个时候还要求条件,但他也没兴趣在这里还裹着自己。
他刚脱了外衣,此时正在解内衣,郑定辉一进来,就愣住了。
刘文看了他一眼:"把门关上。"
其实把门开着还有点风,他也不介意在这个时候露一露,但如果他真这么做了,恐怕明天就有人来提醒他要注意礼仪了,等到了衡州说不定更有人拿着说事。
郑定辉连忙关上门,然后就又呆在了那儿,郑定辉脱下内衣,又脱下裤子,身上就只剩下一件蓝色棉布大裤衩,烛光摇曳,刘文白皙的身体上多了一层朦胧的黄色,郑定辉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刘文回过头:"你愣着做什么?不睡?"
"啊……睡、睡!"
郑定辉的心怦怦乱跳,脑袋一阵阵的发蒙,这几天,他是一直和刘文一起睡的,但先前刘文病了,身上的衣服只嫌不多,到了豆满,他们一直想的,也是怎么跑路,总之不是没心情就是没条件,而现在、现在……
现在这条件算是有了吧,心情、心情……
他脑中不由得浮现出郑钧下的一段话,那还是在上京的时候,他当初刚封爵,郑钧下说要给他庆贺,庆贺的地方倒规矩,可是没吃完饭就往他身边塞人了,他自然是不敢受的,虽然没去求证过,他也本能的知道,若他想和刘文怎么怎么样,就一定不能和其他人怎么怎么样,否则就算有机会,刘大郎也会将他踢得远远的。
他不动如山,郑钧下却误会了:"行了,别假装经了,有我给你把关,保准是妥当的,就算你家那位大哥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但是不管郑钧下怎么说,他都坚决不受,最后还闹的有些不欢而散,后来郑钧下问他,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爱好:"兄弟,你就算想玩个刺激的,也可以给哥哥说说的。"
"你别乱想!"
他这么一说,郑钧下的目光却古怪了起来,然后又偷偷的低声道:"还是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什么叫难言之隐,你以为谁都非要那样,我不想不行吗?"
他当时说的是很有些咬牙切齿的,郑钧下却笑的更古怪了:"行倒是行,但是孔老夫子尚且说……食色性也吗?这就证明,是人,都有这种爱好的,你别看你家大哥那么……好好好,不说你大哥,朝中的张翰林知道吧,那是儒学大家了吧,可对这事,也热衷的很。只要没毛病,就都想,你可别对我说你不想。"
他当时没搭理郑钧下,但过后却为这事纠结了好几天,他无法想象刘文想这事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可是从他自身的经验来说,他要承认,郑钧下说的是没错的。
刘文也想,刘文也……
难道说刘文现在也想、也想和他……
从理智上来说,郑定辉觉得这个可能不大,可是现在刘文已经脱了衣服上了床了,他们也互相表白过了――虽然刘文没有明确说什么,但郑定辉也从来没指望刘文哪一天会对他说类似的话,刘文默认了,就算是表白了。
就算刘文没那个意思,但如果他、他真做了什么,也应该是不反对的吧……
因为那次无功而返,后来郑钧下也没有安排类似的节目,只是也许是为了开玩笑,总会带点类似的话题,若只是他们两人也就罢了,若还有其他人,那人也会再接口,就在这些谈话中,他其实知道的也不少了。
他手上的汗越来越多,呼吸越来越粗重,刘文躺在床上,眯起眼:"你怎么了?"
"没、没……"
"要不睡就出去溜达,要睡就赶快脱衣服,别忘了把灯给吹了。"
刘文说着,又闭上了眼,郑定辉咬了下牙,脱了自己的衣服,他学着刘文,也留了一个裤衩,然后吹灭了灯。
"大哥?"
刘文没有说话,郑定辉不知道这是不是暗示,但他顾忌刘文顾忌习惯了,因此就又道:"大哥,我对你是真心的。"
刘文皱了下眉:"刚才对你说的又忘了?"
"我……"
"花言巧语这些东西,你留着给你媳妇说,我这里就省省吧。"
"大哥,我绝对不会成亲的!"
刘文一愣,还没回过神,郑定辉就缠了过来,他没有经验,脑袋也蒙蒙的,只记得去找刘文的嘴,他本就比刘文高,虽然下手的时候凭着记忆也到了刘文的腰,可是这一探头,就亲到了刘文的脑门上,这一下说是亲,更像是撞,刘文本就在发愣,被这一撞之下更是莫名其妙,而这时候,郑定辉已经顺着他的鼻子来到了唇上。
他第一下用力,下面的也知道越来越轻,到最后只是轻轻的一点,这一下是最轻的,但对刘文来说,却是打击最大的,如果说先前他还没反应过来,或者说还有什么疑惑的话,那这一下,却是再明白不过了。
郑定辉在亲他!
不,他是在有意识的非礼他!
这事如果发生在别人身上,刘文很可能没有良心的当做笑话,而现在,他却半点都笑不出来,同时他还有一种违和感,这是怎么了,他在做梦吧,这么一躺下就睡着了?
"大哥,我绝对绝对绝对不会成亲的,不管以后怎么样,我都不会成亲,我对大哥……"他本来还想再表达一下内心的感情,又想到刘文先前的警告,就觉得这些话不需要再说了,因此靠过去,又要往刘文嘴上亲。
刘文现在还是魂不守舍,可是反应却有了,当下抬起手堵着他,然后一脚踹了过去,郑定辉正在激动,也没有防备,顿时下身就被踢了下来。
"你给我滚出去!"
"大哥?"
"你还有脸叫我?"
刘文气的直哆嗦,若是今天换一个人,他都不会这么生气,但这是郑定辉,是他一手带他的小孩,他把他从一个小痞子带成举人,现在又带成一个有担当的男人,他教他认字教他算术教他做事,担心他留在京城处理不好关系,他就跟着一起留了下来,遇到这次兵乱,他想的也是怎么让他避开,就算是现在,虽说就算他不自动撞上去,以李思安的打算也不见得会让他离开,可他会主动找上,也是因为他!
就算最初的收留又再多的原因,这几年相处下来,他也是真心把他当弟弟看的,他不敢说将来遇到意外他能在那一刻站出来为郑定辉挡刀,可是若是有活命的机会,他一定会拉着他一起跑的!
刘文只觉得脑门嚯嚯的发疼,脸上的肉都是颤的。
当年他一手带大的萧二对他说自己喜欢男人,现在这个郑定辉更好,直接亲上了他?!
"大哥,我弄疼你了?"虽然看不到他的脸色,但郑定辉也感觉到了情况不好,当下就有些手足无措,"我、我没经验,是腰搂的太狠了,还是刚才撞到你了?"
这话一出,刘文更是几乎要吐血,也懒得给他说了,直接就一个字:"滚!"
第 123 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虽然看不见,但郑定辉也感觉的到这一个字里所包含的怒气,因为心中愧疚,当下也不敢多说,立刻连滚带爬的出去了,站在甲板上,他抱着头的想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他是力气大了些,可是刘大郎也不该生这么大的气吧,难道他无意中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他用力的想着郑钧下给他说的话,希望能找到问题的根源。
他这边想着郑钧下,而那边郑钧下也是脑门发疼。
郑钧下自问也是一个有野心的,他想重振自己这一支,也想着因功封爵,将来荫蔽子孙,可是他真没想过成皇帝啊。因为安平帝一直没有自己的皇子,所以宗室中不少人有这样的心思,但他从没有,人要有自知之明,他们这一支离的太远了,就算是要过继,也到不了他这儿,但是就这样从没有想过的事,就这样落到了他头上,而原因,就因为他在那场战斗中活了下来。
戎族的那两炮,吓傻了将士,那些虽然坏事没少做,但却连鸡都没有杀过的宗室们就更不用说了,虽然吓死的没有,吓傻的却不少,而这部分,基本都被后来爬上来的戎族人给割了头――他们的战功,是按人头数来算的。
郑钧下心里比较坚强,虽然也吓的哆嗦,可到底扯着自己的弟弟下了城墙,可是下来之后,他就有些摸不着方向了,后来听人家说西门开了,他也就跟着往西门跑,他算是比较聪明的,知道自己身上的衣服比较扎眼,就故意弄了一身泥,然后把身上的玉佩啦香囊了,都扔的扔,收的收,然后就混在人堆里,人家逃命他也逃命,人家吃树皮他也吃树皮。
戎族是残暴,但因当时时间紧迫,对他们这些老百姓的兴趣也不大,有倒霉的可能会挨上一鞭子,其他人只要不是运气特别差,或者没有什么醒目的,也大都能混过去,他就这样躲过了戎族人最初的搜查,再后来覃子豪的边军来了后,他就洗了脸,洗了衣服,拿着当初故意保留下来的玉佩,大大咧咧的拦了一个军校的马,再之后,就被送到了覃子豪那里。
若知道后面还有当皇帝这一回,郑钧下发誓,他是宁肯去乞讨,也绝对不回来的。不是他真胆小到这个份上,让穿龙袍都不敢,而是他这个皇帝,怎么看都是当不长的,不说覃子豪不可能只手遮天,就算是遮了,现在这个形式,他又能坐得稳?就算坐稳了,也不过是一个儿皇帝,将来子子孙孙都没好下场的。
"我应该跟着刘家兄弟的,好歹郑定辉,手里有兵,只可惜我晚了一步啊。"
他这么叹道,当初郑定辉一被封赏领兵,他立刻就和几个反应快的一起也站了出来,只是安平帝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虽然连连称赞,却没有再放实权,而且为了怕他们影响作战,还将他们都指定了一个地方,四周都有兵士看着,要出去,都要先经过通报。
"真是一步慢,步步慢。"
想到那因跟着郑定辉而获得了特别待遇的刘文,他再次摇了摇头。
而被他想到的刘文,这个时候可是连头都摇不成了。
"刘家兄弟吵架了!"
不用两天,全船上下都知道这件事,虽然没有谁听到了吵架声,可只看这两人的相处状态也就知道了,看看,刘家那大哥已经不和咱们的爵爷将军说话了,而且看到他那眼神就冷森森的,仿佛刀子似的刷刷而过,咱们那爵爷将军也怪可怜的,在战场上那么勇敢一个人,在自己兄长面前,那就是……就是一个小狗啊,还是那种特别通灵性,特别粘主人的那种,没见他一看到刘大郎,两眼就放光,再一接到刘大郎的刀子眼,连耳朵都要搭下来吗?
而且为了讨好他家大哥,那是真下功夫啊,半夜里不睡觉,坐在船头钓鱼,钓好了也不回舱里睡,就在外面打地铺,没看这睡了两天都有些要着凉的迹象了吗,就这还一大早起来给刘大郎做鱼汤,而且那手艺好的啊,啧啧,真是船上的师傅也比不上,刘大郎这日子过的,那真是比皇后娘娘还舒坦呀!
下面人议论纷纷,刘文的火气却蹭蹭的往上冒,谁让他去钓鱼了?谁让他做鱼汤了?没地方睡?他是不让他进舱室了,可没不让他和别人挤!他一个护军校尉,好的舱室不好找,和自己手下的大兵挤挤,还能做不到?
刘文此时在火头上,那是怎么看郑定辉怎么不顺眼,任他那眼睛再眨,也只觉得这家伙包藏祸心,不安好意。
这船上就这么大,海上的生活也比较苦闷,他们两个的纷争自然也就传到了李思安耳中,本来李思安是不想管的,两兄弟闹矛盾就闹矛盾吧,反正刘文是个稳重的,郑定辉又是个聪明的,又兄弟情深,随便能闹成什么样子?但在看后来不是两人闹,是只有刘文单方面在闹,而且看郑定辉那样子,已经够伏低做小了,想到郑定辉还是安平帝钦点的爵爷,他就把刘文招过去说了一通话。
他什么样的见识,自然不会直接说两人的问题,就一起聊了聊海,聊了聊风景,到最后才含蓄的点了一下,大意就是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他和郑定辉虽不是亲兄弟,但胜似亲兄弟,就算郑定辉犯了什么错,他这个做兄长的,也要能包容一下,最后李思安还借着别的事说:"有的事,总不好让别人看到的。"
他这话一出,刘文就知道了,他和郑定辉有矛盾也就算了,还弄的满船皆知就不好了,若是在先前,也就是个笑谈,现在,却很可能会有点不好的影响,对于那所谓的影响,刘文半点兴趣都没有,可是李思安都开口了,这点面子他却是不能不给,所以这一天,在他路过郑定辉的时候就丢下了一句:"你给我过来!"
这一句,那是绝对的咬牙切齿,郑定辉却只觉得后背一片酥麻,立刻兴冲冲的跟了上去,他进去后,也不说话,只是瞪着眼的看刘文,那眼神中充满了讨好,充满了委屈,看的刘文更是火大――你委屈个屁啊!
"你喜欢男人?"
瞪了他好一会儿,刘文才开口,虽然他这两天,每次想到郑定辉,那都恨不得锤他一通,但在气过后,也会去分析分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定辉因为受了战争的刺激所以理性大失,这是他觉得最好可又最不可能的答案;郑定辉对他有怒气,所以想报复?事实证明也不是。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郑定辉喜欢男人,他当时又脱的干净,所以这家伙年轻气盛受不了刺激……虽然觉得这个原因也不是那么理想,但刘文觉得,他还能接受,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啊。
"我问你话呢!"
见他半天不答,刘文又生气了,郑定辉小声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那我只喜欢大哥你,好像也不喜欢别的男人……"
轰的一下,刘文只觉得头顶电闪雷鸣,郑定辉喜欢自己这个可能他有没有想过……自然,也是有的,不过每次想到这里,他都本能的避开。郑定辉喜欢男人,那是性向问题,就算他改不了了,将来也能想办法给他找个合适的,可是喜欢他……那就是他们两个的问题了!
"大哥……"
"你闭嘴!"
"大哥你明明先前接受了。"看他这个样子,郑定辉也知道情况不对了,他这两天也想过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可是和刘文一样,他都本能的选择了忽略――若是真有什么误会,他这问题就大了!
"我哪里接受了?"
"我对大哥表白过的,大哥也没有反对,我明明对大哥说过喜欢的,大哥也没有说不喜欢。"
心中越来越不安,目光却是越来越委屈,虽然没有用言语,但却用目光充分表达出了媲美肥皂言情剧男主角的哀怨:"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让我误会的,都是你让我爱上的,都是你让我用情的,都是都是都是你……"
这股怨念太强大了,刘文在恶寒的同时也不由得想,是不是自己真做错了什么,否则以郑定辉的胆子不该这么说啊。他稳定住心神,长吸了口气,咬牙道:"你什么时候说的?我又什么时候同意的?"
"就那一天,我带饼给你吃……"
郑定辉继续发散着哀怨,刘文终于想起来了,他一把拉住郑定辉,咬牙切齿的说:"你那是表白?"
"……我说了喜欢的。大哥,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弄疼你,可是你不该因为这就不让我喜欢啊。我会做饭,会按摩,现在有爵位还领了职,俸禄也好,我绝对只喜欢大哥一个人,绝对不会纳妾,当然更不会娶妻,大哥若想要孩子……咱们将来也能从二郎那里抱一个……"在刘文的怒视下,他的声音渐渐小了,但在最后还是又加了一句,"我下次,绝对不弄疼大哥了……"
刘文的手握的越来越紧,牙齿咬的咯咯响,他忍了又忍,到底把口中的话给忍了回去,但脑中已经发出了强烈的怨念――"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第 124 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沟通不良的后果很严重。
在弄明白了郑定辉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刘文也进行了充分的自我检讨,深刻的意识到了,把现代的习惯带到古代,是不正确的,特别是语言习惯。在认识的基础上,他又对刘武进行了回想,从眼神到神态,都一步步揉碎了分析,最后终于可以确定,刘武对自己对男性都没有什么不正常的想法。
这个认证很重要,这不仅证明了刘武没什么问题,同时也为刘文证明自己的教育方式没有问题找到了现实证据,就算刘文再铁齿,再自我感觉良好,一手养大的两个小孩都出了意外,他也不得不自我巡视一番。
不过检查是检查,对于郑定辉他还是束手无策,他曾经试图冷静的和郑定辉沟通,掰开了揉碎了对他说他们两个是不可能的,忍着牙酸说了一些他们注定是兄弟之类的话,结果郑定辉只是瞪着眼表示,他会是他最合适的伴侣――他除了不会生孩子,其他的一起都符合刘文的要求,而孩子的问题,也是可以解决的。
"你以为两个人在一起就只是符合要求就行的?感情、感情懂不懂,我一见你就火冒三丈,你别说不会生孩子,就算是会,我也不想!"听他提到什么合适,刘文更是火冒三丈,好啊,这小子当初想法设法的套他的话,兢兢业业的前跑后跑,他还以为他真是有兄弟爱呢,原来是打着这个算盘!
"大哥,我们先前不是挺好的?"
"那是先前,先前我哪知道你、你竟有这样的想法!"
"可是大哥你也不能确定就一定会火冒三丈啊,咱们……不也还没试吗?"
"我见了你就够了,还要给你试?"
刘文怒极反笑,冷笑着就要再刺他几句,结果一抬眼,就看郑定辉正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不由得,心中就一软,想着这家伙其实也没有什么大错,只是把这心思用错了地方。
当然,心中这样想着,面上却不会露,看向郑定辉的目光依然是冷漠的愤慨的:"别说我根本不会找男人,就算是找了,也绝对不会找你!"
他说的斩钉截铁,郑定辉默默的低下了头,然后转过了身,看着他那有些颓废的背影,刘文心中不免一紧,他对郑定辉是气急了,但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平时他欺负他打压他指使他,郑定辉有时候也会抱怨,甚至跳脚,可说到底都像是一种游戏,像是两个关系很铁的兄弟互损,这个说那个是傻缺,那个说这个是傻帽,说到恼了,互相踢一脚,第二天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都不会太在意。
但是现在,他能感觉到郑定辉是真的伤心,而这种伤心还是他带来的,刘文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可也有些心烦意乱,郑定辉那黯然的背影更是时不时的浮现在眼前。
"要冷他一段日子,要让他知道厉害,也许这只是少年时期的迷恋,等过两年,他慢慢大了,自然也就放开了。"
刘文这样想着,同时想着等到了岸上,要帮郑定辉找个经验丰富的女人,当然要做的隐蔽一些,不能让郑定辉觉得他还在意他,更不能引起他的反弹。刘文掰着手指头算算,发现郑定辉还在叛逆期,这时候的孩子,最难处理。
"我学什么计算机啊,根本就应该去学教育!"
对自己专业选择的错误,刘文再次表示了愤慨,觉得自己要不是当年专业选择错误,也不会落到今日这个地步,这个愤慨,在第二天看到郑定辉的时候更加深刻了。
在昨天说了那番话之后,他本以为郑定辉就算不说退却吧,起码也要受点打击,哪知道他第二天照样端着鱼汤站在他的舱室外:"我知道大哥不想见到我,但是这船上,也就这鱼汤新鲜点,大哥多少喝一些。"
刘文的嘴角抽了一下,郑定辉又道:"大哥就算生我的气,也不要让别人看了笑话,更不要苦了自己,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会努力改的,若真改不了……"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然后抬起头,看着刘文,慢慢的开口:"也绝不惹大哥厌烦。"
他目光平静,说的却异常真诚,刘文一滞,也说不出来别的了。
之后的几天,郑定辉又回到了舱室中,不过他当然没有再上床的资格,他就找个单子,铺在地上,缩在地板上,真正是缩,他们这个舱室本就不大,虽说放了一个桌子,但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四方桌,门和床只有一步之遥,郑定辉躺在地板上,翻身困难不说,脚更是不可能伸直,论舒适度,还不如在甲板上呢。
不过对于这些,他也没有抱怨,每天等刘文睡了,才偷偷的进舱室,一大早又偷偷的起来,收拾收拾熬熬鱼汤,然后就开始跟着王东政练习枪法,他知道自己在这上面很欠缺,也就练的格外认真,船上来回颠簸,有时候连站稳都困难,在上面练习当然更不容易,但郑定辉知道这段时光难得,真到了岸上,他不见得还有这样的时间,因此就算几次差点因为浪头扎到自己,也还是认认真真的练习。
这份认真,不说李思安等人见了如何,就是王东政看了也非常佩服,其实对郑定辉他原本是有几分看不起,他是将门出身,从小为了练武不知道吃多少苦,虽说是有背景才有今天的地位的,可那也是他一刀一枪练出来的,而这个郑定辉呢,连拿枪的动作都不对!因此他虽然也佩服郑定辉的血性,可心中也觉得他是投机取巧了。
而现在见郑定辉不仅没有仗着那点资历妄自尊大,反而虚心求教,认真练习,也就觉得他是可交的。他是个武人的,花花肠子虽然不少,作风还是爽朗的,觉得郑定辉不错之下,也就刻意结交,而郑定辉会找他学习,除了因为他身手不错之外,也是想要得到一个臂力,先前他只请教,不做别的,也是有点拿不准王东政的性子,现在见他有同样的意思,自然是一拍而合,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也就真的好了起来。
关系好了,一些过去说不出的话,现在也能说了,这一天早起,他看到郑定辉又在那儿收拾鱼,就忍不住道:"就算刘大人真喜欢喝鱼汤,你让别人做不行吗?你现在也是堂堂护军校了,老做这些,让下面人见了也不成样子!"
郑定辉一边自在的摇着扇子看着火,一边道:"现在这船上的,还有不知道的吗?"
"就是因为都知道了,你才不能这样弄,弄个一次两次,还可以说你和刘大人兄弟情深,你这是照顾兄长,这日日弄……"他停了停,想到下面人那些开玩笑的言论,"总之你注意着点吧,真传出什么就不好了。喂,我说的你听到了没有啊。"
"听是听到了,但是东政兄,如果我真因为那些言论就不做这些,那才是真心虚。我大哥身体不好,一路走来又饱受惊吓,这船上条件也有限,还有太子太后李相各位大人在,在这特殊时刻,我们兄弟已是饱受照顾,怎还能得寸进尺再做要求?我大哥是君子,就算身体再不适也不会说,但是我这做兄弟的,却不能不念着些,东政兄你应该也知道我们兄弟的情况,若不是有大哥,我现在,不定在什么地方呢,大哥对我恩重如山,我现在只是做一些鱼汤,又算得了什么?"
算的了什么?当然什么都不算,若是加上恩情这种东西,郑定辉别说天天给刘文熬鱼汤了,就算是天天炖鲍鱼也不过分,而他的这一番话也迅速的在船上传遍了,不管内心是怎么想的,反正在表面上,人人都要说,他和刘文是兄友弟恭的典范,几个宗室见了刘文,更是称赞他会教育人,赞的刘文内心郁闷的几乎想吐血。
而更令他郁闷的是,过去他心烦,还能找郑定辉撒气,现在却是什么都不能说,更不能说郑定辉解释的不对――不说他们是感情好,难道还真能说是另有乾坤?
于是这剩下的海上时光,就在刘文的郁闷中,与郑定辉的苦练中度过了,上了岸,一行人被迎到了当地一个大盐商的府邸中,比起一团混乱的北方,位处南方的衡州简直如同天堂,虽也有些消息传了过来,可人们的生活还没有受太大的影响。
街道上依然喧阗,只是城头的将士明显比平时要多,而也在这里,刘文真正看到了李思安的手段,也终于明白了这位相爷能在大珠呼风唤雨二十年,的确是有原因的,他们这一行说是身份显贵,却是逃难而来,但在这里,却没有人敢小瞧,而且几乎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李思安就将带过来的文武臣子,安插到了原有的系统中,让原本失了根基的行朝迅速的站住了脚跟。
元州、景州、遍州等几个附近的州府也都迅速赶了过来,不到一个月,大珠朝的朝廷也就在南方立了起来,这个消息一传出来,占着上京的戎族人立刻派来了使者,而在豆满立了朝的覃子豪等人则有些骑虎难下。
当然,这下面的事情也都和刘文无关了,级别是一个原因,不过更重要的还是,一稳下来,他就被任命组建工部了。
第 125 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刘文的品级是不太可能挑起一部的大梁的,在他上面还要有郎中,有侍郎、有尚书,但在李思安的方针中,现在工部的其他方面都可以暂且放下,热兵器是第一重要的,整个工部,除了点查南方各个州府弓箭兵器的库存,就要以组建热兵器为中心。
刘文的上司,有当初跟着从北方而来的,也有来到这里后被提拔上来的,但无论是怎么来的,这些人对热兵器基本上都是两眼一抹黑,经历过豆满战乱的也许还知道那是一种会发出巨响,能造成地面震动的东西,没经历过的,就只能往鞭炮上去想――当然,他们想的也没错,只是要指望着他们来组建这样的机构显然就是不太现实的了。
所以李思安虽然没有直接下令,可在不知不觉中,刘文也就成了新工部的组建者,他过去虽也做过班长,学生会主席,工作后也当过一些项目的领导者,但要说搭建一个国家的机构,哪怕只是这机构中的一个分支,他也还是经验不足,除此之外,那些人事纠纷也令他非常头疼,不是不能应付,而是觉得非常不适,不过这种头疼和忙碌倒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他不用去想郑定辉了。
白天是不说了,一大堆的事等着他处理,没时间没经历去想,晚上累的回到住处就只想睡觉,他常常累的连饭都不怎么吃,就随意的吃点水果干果,之后就洗洗睡了。
他们这么多人前来,朝廷也没有办法一一都分配房子,当然更不可能让他们一直都住在行宫里,所以就给他们包了几个客栈,然后按品级发了一些补助就让他们自行解决了。
刘文现在是有职权的,虽然身上没有挂乱七八糟的名头,但职钱、薪碳、恩赏这些加在一起每月也有十五六两银子,这一笔,是在他们一上岸就发了下来,毕竟大家千里逃亡而来,发点银子也是很能稳定人心的,他因为在船上接受了官职,也就和其他人一样,领了上个月的俸禄,这笔钱再加上住房补助,竟也有三十多两。
数目是不太多,若要和京城似的要养着仆人丫鬟什么的也会有些局促,可若是让他一个人过日子的话,那还是相当逍遥的,当然,也足够他暂时租一个小院,只是他每天忙成这个样子,哪还有时间精力去找房子,因此就一直住在客栈里。
这一天他刚回去,就看到郑定辉站在自己的房门前,看到他,很有些局促的叫了一声:"大哥。"
"你来做什么?"
郑定辉没有说话,只是以一种近乎贪婪的目光看着他,那目光有些讨好有些胆怯更多的还是渴慕,刘文一时,不由得有种古怪的滋味,嘴边的冷言一时也说不出来了,他沉默了片刻:"进来再说吧。"
郑定辉脸上一喜,说出来的却是:"大哥你累了吧。"
刘文一斜眼,郑定辉又道:"我若进去,就耽搁了大哥休息吧。"
刘文大怒:"那你还过来做什么?"
他说着就走进房里,也不顾郑定辉就在门边就要把门甩上,但他这边一动,那边郑定辉就把脚插了进来:"大哥你听我说啊,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说,大哥你能不能跟我去一个地方,就在附近,保证不会太耽搁大哥的时间。"
"不能!"
"大哥……"
"滚!"
"大哥……"
刘文瞪着他,郑定辉有些可怜的站在那里,头却没有低下,只是脸上的神色变得明暗莫名,他几次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发出声,只是眼中恳求的意味更浓了。
刘文脸上表情没变,眼中的冰冷却在一点点消失,真的来说,他对郑定辉是头疼,痛恨厌恶都是远远说不上的,每次想到他的时候,也就是感叹中带点疑惑,这家伙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他们好好的做兄弟不好吗?他们过去在村中的时候,一起种田,一起操持家业,以后日子也许过的不会那么逍遥安定,但也可以一起分析局势,一起巩固势力,再之后,找一个合适的时机,一起退隐……如果郑定辉不愿意退隐,那自然也随他,但他们完全可以有另外一种生活方式的。他们可以一起结通家之好,一起做生意,他们的妻子可以在一起闲聊商谈,到之后他们有了孩子,说不定还能成为儿女亲家。
他们可以是最好的兄弟,最贴心的朋友。
在这个世界上,对他了解最深的,是郑定辉,最合拍的,也是郑定辉,也许从血缘关系上,他和刘武更近,但从感情上……
"大哥……"
郑定辉又叫了一声,刘文撇了下嘴角:"要去哪儿?"
郑定辉连忙道:"就去后面不远,我就是想让大哥看个东西,真没有别的意思。"
"谅你也不敢。"
他说着,又走了出来,郑定辉帮他关了房门,然后又小心的在前面带路,他说不远,果然就是不远,走了两条街,就来到了一处院子前,那院子从外面看也不起眼,只是墙壁、大门都像是粉刷过的,台阶和门上的铜环看样子也是刚擦过的,从外面就能看到桂花树的树枝。
刘文眯了下眼,郑定辉打开院门,果然就看到一口水井和一棵桂花树,此外就是刚被粉刷过的几间上房。
"我本来想买个三进院的,但是银子有些不够,就先买了这个,我看这里,和咱们在华安的那处挺像的,觉得大哥应该会喜欢。"
刘文哼了一声:"我喜不喜欢又怎么样?"
"我想要大哥住在这里。"
刘文回过头,郑定辉已经关上了院门,很认真的看着他:"大哥工作那么辛苦,在客栈中,也没人帮你准备吃食,衣服也不舒心,有这么一个住处,总是会方便很多,我已经托王东政帮着找好了一个门房,现在正在物色厨娘,只是现在好的厨娘不好找,要不,先找一个用着,然后将七娘接过来?"
虽然没有商量,但他们对刘武英儿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去信报平安,同时让他们做好准备,但却不会接他们过来,这样万一出了什么事,他们也好跑路。
"我觉得客栈挺好的。"
刘文淡淡的开口,这个房子的确符合他的要求,但他并不想给郑定辉一种事情已经过去了的感觉,如果事情能真过去,他当然高兴,可就说这小子是一时迷惑,估计也不会这么快就清醒的,他现在住进来算什么,态度暧昧的接受吗?
郑定辉苦笑了一下:"大哥不用担心我,我不会住这里的,我、我马上就要走了。"
刘文皱了下眉:"你要去哪儿?"
"朝廷的计划中,有收复故土的打算。"
"现在?"
"我不知道,但是李相已经要往那里派兵了,我准备报名。"
"你倒是怪英雄的。"
刘文冷笑,还要说些什么,郑定辉已经一把将他抱住了,刘文顿时炸了起来,下意识的就要一脚将他踹出去,可是郑定辉这次是早有准备,将他抱的紧紧的,胳膊捆着他的胳膊,腿束着他的,他力气本就比刘文大,这么多天的锻炼更有了技巧,刘文就算再努力,也挣扎不出来,反而因为这一蹭两部蹭,弄的郑定辉气粗了起来,刘文更是气的几乎吐血:"这就是你说的什么都不做?"
"大哥你不要动,我真的什么都不想做的……"郑定辉红着脸努力道,他这几天缩在军营里,那地方不见得比宗室贵族的社交圈更混乱,却更直接,说话也更肆无忌惮,所以他受到的语言诱惑也更多,有了先前的经历,每次听到别人说到这些方面,他就会不由自主的带到刘文身上,虽然一想到刘文,他就会又忍不住沮丧,但再做梦的时候,那内容就越来越丰富了,这时候真人抱在怀中,还不断的扭动,他怎么可能不心猿意马。
"大哥,我就想抱抱你,以后,我可能永远都抱不到了……"
刘文不动了,不是被感动的,而是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先前的错误了,郑定辉是一个男人,一个年轻的男人,他这么挣扎根本就是活生生的撩拨,这个认识让刘文满脸黑线。
"大哥对不起,我知道大哥对我失望了,其实我对自己……也很失望,这几天我总是忍不住的想,要是……在船上的时候我没有乱动,没有乱说话就好了,那么我就会觉得大哥也是喜欢我的,然后,兴高采烈的到北方,如果我死了,大哥应该也会永远的想着我的。我年轻,不懂事,这几年,都是大哥教我,就这一年事是大哥没法教的,结果我就做错了。这些天,我天天想来见大哥,可又不敢见大哥,我怕大哥,真的恼了我……我这么说,大哥又要说我说的牙酸了,那我就不说了。"
"我想来见大哥,又不敢,就买了这处房子,我没有别的想法,就想着大哥若住在这里,那将来,也会想着我几分……"他说到这里,将刘文抱得更紧,"大哥对不起,我、我可能是不能改的了,大哥你就在这里住着,也好给我留个念想。"
刘文本来是气愤的,听他说到这里,不免有种不祥的感觉,他皱了下眉,想说点什么,突然觉得自己的脖子中,有水珠落下。
第 126 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大哥,见信平安,我们今日已到了免渡,此处风景甚美,离营二十里外就有一处桃花林,此时虽已不见嫣红,却可想三月之盛况,我本想为大哥采几片叶子送去,却被周琳看到了,在他的目光中,我实在不好下手,只期望将来有机会与大哥再游此处。年月日。"
很短的一封信,只是一片信纸,刘文只是扫一眼也就看完了,不过这却是他看到的第十封信了,郑定辉就像他所说的,跟着北征军走了,对于这次出征他是不怎么看好的,不是认为大珠朝的军队就一定打不过戎族,收复不了豆满,而是这一次出征,注定是旷日持久的,毕竟大珠现在不是在和一方敌对。
比综合国力,就算已经失去了半片领土,偏安的大珠,也还是可以力压那两边的,但如果比武力,恐怕也只有人数占优势,大珠的名将本就不多,少有的几个现在还在豆满扶持了伪朝,当然在南边这里,也还是有几个将领的,可是在南边的那几个老将是不能动的,南疆问题虽不严重,但民族矛盾一直都有,在过去大珠可以不在乎,现在却是一点都不敢让再乱的了。
老将不能动,剩下的年轻的没几个有经验的,就算是大珠现在拼的起,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流多少血,郑定辉现在过去,那是真正的祸福难料,但是他没办法阻止,不是因为他们的情况,而是在船上的时候,郑定辉就表示了要留下来,要为这个朝代做点什么。这个想法在有些人眼中也许是愚蠢的,他却可以理解,若是现在遭受同样情况的是中国,就算他这个宅男,也是会想要做点什么的。
不过郑定辉人是走了,信却是天天都有,他不见得每天都能收到,可按日期来说,郑定辉显然是每天都写的,他的信也简单,大多就是说一些见闻或者新鲜事,或者是絮叨絮叨让他注意保重身体,比如这一封说的是桃林,上一封说的是吃食,再上一封则说的是衣服,这信中的郑定辉就像一个老妈子,不厌其烦的对他关怀着,他最开始见了还有些失笑,再之后就是默然了。
这两年,家中的吃食、衣物的确都是郑定辉操心的,秋季换衣,冬季进补,这些虽然是他当初立的规矩,但执行实施的却是他,现在他人走了,却仍不忘叮嘱,他想到这些,也不是不纠结的。
更令他纠结的,还有那一天郑定辉落在他脖子中的水珠,并不像一些小说中的那样是滚烫的,可是他每次想起,都觉得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脖子处滑了下去。
那是郑定辉的眼泪。
虽然没有明确的看到,但想也知道那会是什么,而每次想到,他都会有一种复杂的心绪。在他的记忆中,萧二是不哭的,就算当初被他们的父亲用皮鞋踹的在地上翻滚,也从来不会掉泪,郑定辉过去也不会,当初被孙二狗打的那么厉害,他也只是咬着牙,连叫都不叫,而那时候,他哭了,虽然他一直觉得男人流泪是一种很娘的表现,可郑定辉的眼泪还是让他在恶寒的同时,满心的不是滋味。
他摇摇头,又拿起下一封信。
"大哥,安好,我昨日被周琳笑了,他说我天天给你写信,就像是还没有断奶,我踢了他一脚,逼着他帮我把衣服洗了,这小子一看就是没做过家务的,衣服洗的还不如没洗,我只有让亲兵帮我重洗一遍,我们今日仍然在免渡,看这个情形,暂时是会在这里驻扎了,若明日无事,我会再去那处桃林,帮大哥摘几片叶子,这次一定不和周琳一起去了!年月日。"
看完信,刘文皱了一下眉,他知道那位周琳,周老将军的嫡孙,说起来也是将门虎子了,郑定辉和这一位交好,倒也不是没有好处,只是……只是别和这一位再闹出什么事。
在想到这里的时候,刘文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期盼还是不期盼。
郑定辉的信,就到这里了,这一次隔的时间比较长,攒的也就多,随着他们越来越往北走,间隔的时间也就越长,下一次,不知道又要过多少天了。他正想着,外面突然传来门房的声音:"大人,工部的李大人有找。"
"快请进来。"他一边说,一边将信收了,向外面走去,来的是工部的一个叫李元的小吏,他显然是急赶过来的,脸上还带着汗,一见刘文出来了,他立刻放下茶杯,兴奋道,"大人,成了,弄出来了!"
"什么弄出来了?"
"就是您说的那种炸药,按照您说的方法已经弄出来了,刚才林大人做了试验,果然比先前厉害的多,那声音、那动静,大人,咱们成了!"
因为是在上峰面前,李元也不敢太放肆,但说起来也是眉飞色舞,兴奋之情不以言表,刘文听了也是勾起了嘴角,不过更多的还是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总算有东西能去做交代了。
"走,咱们去看看。"
他说着就往外走,却被门房叫住了:"大爷,二爷雇小的时候就有交代,说您身子弱,晚上要出去,一定要多带件衣服。"
他说着,可怜巴巴的看着刘文,一副您千万别难为我的样子,刘文身体一僵,到底还是转过了身,带着衣服出来,他心中更是纠结了。
"不知道大哥在忙什么,有没有看到我上次去的信。"
郑定辉把最新写的信折好,放进信封中,不由自主的开始想象刘文见到自己的信时会是什么表情,是冷眼呢,还是微笑呢,或者,干脆没有看?他觉得后一种可能不大,刘文都住进他买的那处院子里了,也用了他雇的门房,他的信,自然也是要看的了,他没想过刘文会凭这些信就接受他,但是他想着要给刘文养成一种习惯。
"习惯的作用是巨大的。"
这是刘文曾经教给他的,为的,是让刘家村的那些村民都让他们帮着贩卖蔬菜粮食,他还记得当时刘文是这么说的:"让这些村民习惯把这些事交给我们,那么,当将来他们遇到其他事,或者有其他东西要贩卖的时候,也会来找我们的。"
在先前,他还不能深刻的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只觉得刘大郎实在是太狡诈了,而现在,却越来越觉得妙用无穷。
"喂,你完事没有,时间到了,你再不出来,我就当你认输了!"
他正想着,外面就响起了拍门声,正是他在信中屡屡提到的周琳,他收拾了一下东西,站起身,果然就看到了已经穿好铠甲依在门边的青年。
"又在给你那位大哥写信?"周琳往他的房间里扫了一眼,又不满的开口,"我说你到底有没有做准备啊,连衣服都没有换。"
"你我是比指挥,又不是比武艺,我要换什么衣服?"
"作为一军将领,怎么能不亲自上阵?"
郑定辉有些怜悯的看了他一眼:"所以你永远只能当个前锋。"
周琳一滞,立刻又气急败坏道:"不要说的你好像就是元帅。"
"现在自然还不是,不过我在向这个方向努力,而你……"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整了整衣服,就向前走去,只给周琳留下一个背影,对上刘文,两个他加在一起也不是对手,但是把从刘大郎那里学来的用到别人身上,却是无往不利,他不用回头,也知道现在周琳气成了什么样子。现在生气,再之后的对决中就会心浮气躁,再之后,自然就又要失败了。
"带上这一次,已经是第四次了吧,也许,我下次可以换个对手了?"
他们现在马上要进行的是两军的对决演戏,这也是他从刘文那里学来的,在别人看来,刘文是突然将刘家村的事物交给了他,但其实在那之前,刘大郎已经让他写过计划了,那时候他还很不服气:"写什么计划,我照着你做的做不就好了?"
"我是我,你是你,我能做的不见得你就能做,写一个计划,也算是演习。两军打仗之前要进行推演,要把双方的实力、条件都摆出来,这是战略,也是庙算,若是实力、条件各方面都不如人,那么这场仗就没有必要打,真的要打,就需要另辟蹊经,别和我说什么以多胜少,这种战例,从来都是为将者演算了很多遍,把所有的条件都用上,然后以优势破劣势的结果。你有心当将军,在这里先教你一个乖,打仗之前先算算,否则就是拿着士兵的命在开玩笑,人家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凭什么为了你一时的疏忽丢了性命?"
当时他被这一番话训的目瞪口呆,写的时候还腹诽着写个计划就计划吧,怎么还和打仗死人扯上了关系?不过当他真的开始写计划,才发现的确就像刘文所说的那样,不是前面铺好了路子,自己就可以照着走的,就算他是代表刘文出来的,但毕竟不是刘文,这一点细微的差别就注定了会有很多事情不一样,而也就是开始有了计划,他才能那么顺利的接手那些事情,现在,他又把那一手用到了这里。
"我前一段,果然是脑袋被驴踢了,怎么就真以为刘大郎是接受了我呢?"他一步步的走着,想着过去,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目光却越来越深沉,"而那样的我,又怎么可能真的拥有他?"
第 127 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对于北征军来说,郑定辉算是一颗瞩目的新星,本来他也只是比较显眼,虽然他是宗室,但队伍里的宗室还真不少,现在只要脑袋还正常,都知道,再之后的一段时间内,武将将有大用,就算不是大用,家中有个将领,也会多些底气,所以那些庶子、旁系,乃至不受宠的嫡子,着实有几十个带着宗室身份的年轻人进入了北征军。
当然,并不是每个宗室都能像他这样,一进队伍就真真实实的带着上千兵马,但若真比身份,那可以说个个都不比他差,所以虽然知道他可以算是"保驾有功"中的一员,北征军的几个大佬也没有太将他放在眼中,直到他先将周琳杀个服服的,之后又联合周琳横扫同一级别的校官,几个大佬才意识到这一位,和那些宗室是真的不同。
不过意识是意识,几位大佬也没有太放在心中,不管那个演习多么厉害,没有经过实战的都不算,而且,就算经过实战证明有用,郑定辉也不过是一个校官,虽然在民间已经可以被叫做将军了,但在几十万的大军中又算得了什么?只有北征军的前军将领沈寒城将周琳叫到自己那里问了下情况。
"我可没见你这么听话过。"面对周琳,沈寒城也没有摆什么谱,从职位上来说,他是周琳的上峰,但他当年还是周琳祖父的手下,之后又跟着他几起几落,周琳完全可以说是他的子侄。
周琳咳嗽了一声,有些不自在的别过了脸:"什么听话,我怎么有点听不明白?"
"哪里不明白了,是你输的第一场不明白,还是第六场不明白,或者……"
"沈叔、沈叔,给我留点面子吧。"听他这么念叨,周琳连连求饶,"输都输了,也不能这么追着不放啊。"
"说吧,是怎么回事?"
"这个……我还真不是太清楚。"
沈寒城看着他,周琳挠了挠头:"一开始输给他的时候,我也觉得莫名其妙,后来我和他联合,也真的没有发现他有什么特殊之处,我们和别人相对,也很少用奇谋诡计的,但是别人往往打不过我们。"
"九战八胜一和,还真的是运气好?"
"沈叔,你这么说,就好像我什么本事都没有似的。"这么说着,他也知道,他自然是要比一般出身于将门的人更优秀的,可若要做到无一败绩的话,那就真的要靠运气了,他想了想道,"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原因,不过我发现他的计划做的很详细。"
"计划?"沈寒城皱了下眉,战场上千变万化,为将者要随时根据变化进行调整,计划做的详细不能说没有用,可是真的有这么大的作用?
"是,而且在演戏前我们都会先开会,推演场上有可能出现的情况,然后再做计划调整,其他的……,对了,他还鼓励军官身先士卒。"
这一句,更没有被沈寒城放在心中,哪里的将军不鼓动下面的军官身先士卒?这实在不能说有什么特殊的,不过虽然没找到原因,沈寒城也意识到郑定辉是有些本事的,是可以给机会的。至于说他到底有什么奇特之处,沈寒城也没有在他身上太费心思的打算,郑定辉是宗室,不是某位将人之后,他能给他机会,已经算是对他的照顾了。
这一番谈话,周琳并没有给郑定辉说,而郑定辉也没有通过周琳推销自己的打算,他知道自己的力量还弱小,更清楚枪打出头鸟,若不是他实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他也不会搞的这么声势浩大。
"低调做人,偷偷发财。"
这是刘文过去在刘家村经常念叨的,虽然他早先每次听到都会撇嘴――还低调呢,顿顿有肉,里正家的日子也没有这么好!
不过现在他知道了,不是刘文不够低调,而是实在,刘家村那环境不怎么样,若是在华安、在上京,他们那算什么?而且刘文已经够低调了,别人有了钱,生怕外人不知道,穿金戴银的,而他们,不过只有两身能见客的衣服,腰上挂的,也就是英儿绣的荷包。
他在演习上已经出了风头,那在其他方面就要谦虚谨慎。他到底是举人出身,虽然他这个举人加了很多水分,肚中也还是真有些料的,当初在华安的时候就能迷惑孙鹏,现在经过这两年的熏陶那当然更不一样,于是不出几个月,全军上下说到他,那都是又有本事又有风度。当然,现在还没有打仗,文人风度并不见得就受所有人待见,但他是真的在战场上拼杀下来的,演习训练中,也自有一种杀气。
人能干,还谦和,又不是软架子,郑爵爷那是想要不得好都不容易。
不过不管外面人怎么说,郑定辉每日还是该训练就训练,该磨砺自己就磨砺自己,得点闲暇,也就是回忆刘文当初说过的一些只言片语,再之后,就是给他写信了。
他在信中,丝毫不说自己在这边做了什么,只说一些身边小事,然后间或的、含蓄的表达一下思念,比如刘文现在最新收到的一封就是这样的。
"大哥,月圆平安,虽然大哥见到这封信的时候应该是又一个月圆之夜了,但是现在,还是中秋。前两日,收到妹妹寄来的衣服了,妹妹的手艺越发好了,真不知将来要便宜哪个臭小子?二郎那边就真的没有动静吗?还有咱们的四弟,不知他现在可好?七娘应该已经到了吧,有她照顾大哥,我安心很多,前两日我写信的时候被周琳看到了,他笑我妄为举人,信中毫无文采,我没有理他,我记得大哥说过,写信,是为了清楚的交代事情,不是为了炫耀文采……当然,我也真的没有什么文采就是了,不过可笑他一个连秀才都不是的粗人,竟然还敢笑我?"
"因为中秋,我们今天的伙食很好,我分到了一个后腿,一时手痒,亲自烤了,又被那个周琳抢去了大半,不过我把他得到的那个全部都抢了过来,留作明天吃。这里缺少调料,不过我烤的还不错,外脆里嫩,只可惜,大哥不在。"
"我很想你。"
最后那四个字,是隔了两行写的,也没有写年月日,但刘文却盯着那四个字发了好一会儿愣,直到第二天,还会不自觉地想到,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说心动吗?不是。说厌恶吗?也不是,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种特别的滋味。
"也许,他也该给他回封信了?"
他这样想着,就听到旁边有人在叫自己,他立刻回过神,见一行人都看着自己,他微微一笑,拱了拱手:"实在抱歉,刚才走神了。"
"刘大人刚才想到了什么?"
开口的是正是工部尚书王彦,听他的口气倒不是很在意,但刘文知道自己必须给一个合适的理由,否则这王彦就算不说什么,心中也有不快。弄出了炸药,是让工部上下都有了能交差的东西,但也让自己扎了眼,若他弄出的是多么精密高端的也就罢了,偏偏在外人看来,他不过是对过去的炸药做一番细致的加工,使原本的粉末更为细腻,配方更为精确。
这一点变动,在懂行的人眼中知道不易,但在连锤子都没有拿过的文人眼中,恐怕想破了脑袋也不会觉得这有多了不起,于是,那放在他身上的目光也就更尖锐了。
刘文知道,在招人妒恨的选项中,运气好这一点绝对是名列前茅的,特别是对于身边人来说,一个过去和自己差不多的同事,突然中了五百万,虽然那同事中了奖也不会对你有什么损伤,反而有可能要好好的请一下客,但是能心无芥蒂不带一点妒恨说恭喜的恐怕还是不多的。
现在工部的先生们不见得会在意五百万,但是他们在乎李思安的看重,更在乎官职的升降,他这个举人被提到六品已经够飞升了,又因为炸药被假职了郎中,虽然这个从五品的官离尚书还有十万八千里,可一个回答不好,就有可能让王彦觉得他是目中无人了。
他叹了口气,道:"属下在想,有什么武器,更适合我军作战。"
"刘大人是多想了吧。"他话刚一落,就有人道,"那回回炮的威力刘大人是亲见了,难道觉得那种武器还不适合作战吗?"
他说完,不等刘文开口,就又道:"那回回炮是耗资巨大,但以我大珠朝的国力,又算得了什么?刘大人还是将心思用到这上面,早日将回回炮督造成功的好,只要回回炮建造成功,我北征军就可以攻城拔寨,收复国土,指日可待!"
他这话一落,其他人纷纷附和,刘文知道,这些人不见得是真的同意这个观点,其实就连说出这番话的人也不见得真是这么想的,他们不过是为了有个帽子压一压自己,对于这个,他也不是太在乎,因此也跟着点头:"林大人说的是,果然是我多想了,属下年轻,没有经验,实是需要多多向各位大人学习的,这回回炮的建造,还是要各位大人常来指导。"
他平时就够谦和,此时态度又放的这么低,就算是那林大人也不好说什么,因此都是点点头,打几句哈哈,之后也就过去了,只是王彦道:"那刘大人有没有想过,什么样的武器更合适呢?"
第 128 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
刘文刚才想着郑定辉,哪里就想到什么武器了,不过此事对他也不难,现代那么多热兵器,随口说两个,无论是否做的出来,有能应付的就好了,因此他微微一愣,装作有些赧然的道:"属下想的,有些异想天开了……"
"是不是异想天开,先说说看,那回回炮没出来的时候,咱们谁又想到还有这种东西?"王彦哈哈一笑,开口,林成等人会找刘文的麻烦,他却不会,他一个尚书,去刁难一个从五品的小官,说出去,人家只会说他丢身份,他若想找刘文的麻烦,有的是机会,一些言语上的挤兑又算什么?不过,他又何必找刘文的麻烦呢?刘安之这个人,懂事聪明,不会出不必要的风头,也不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惹麻烦,正是他这样的上司最喜欢的下属,而且,此人背后还站着李四郎。他在朝中呆了大半辈子,亲眼看到李思安爬到现在的位置。他非常清楚李思安的手段和能力,虽然李思安的声誉因为上京城破和安平帝驾崩的事很受打击,但二十年的经营,足够在他这一代没有敌手了。
如果他现在再年轻个二十岁也许会想着怎么取李思安而代之,可他已经年过花甲,下面又没有能干的子侄接手,不说他拼不拼的过李思安,就算拼过了……又能如何?
李思安一日在朝,他就不会和他作对,虽然他不知道李思安到底看重了刘文什么,但只看他在半年内的两次提升,就知道李思安对他是非常看好的,当然,李思安没有真的打招呼,他也没有必要特别的提拔刘文,不过只要刘文保持对他的尊重,他顺手给他一些机会,也是顺理成章的。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自然又是一阵符合,刘文道:"属下想的是,那回回炮虽是利器,可毕竟搬动不易,戎族又来去如风,恐怕……"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但众人也都明白了,回回炮攻城可以,但要是对上戎族的骑兵,恐怕作用不大,顿时,众人的脸色都有些古怪,对付戎族,他们向来是以防守为主,当年成武帝在的时候虽然搞过一次远征,却是以失败告终的,三十万大军,耗费了天价的粮草不说,却只打了一些零碎的小部落,那次远征被成武帝视为毕生耻辱,在世的时候,一直心心念念着怎么再来一次,只可惜他有这个心,却没这个命,不出三年,就出了那件,大珠朝都知道一些,但又都不敢说的公案,然后就是太宗继位。
太宗即位之初,也是雄心勃勃,说着要了断自家皇兄未了的心愿,稳定住朝局之后,就点齐了大军,也是三十万,不过这次的结果更惨,三十万大军只回来了十万,从那以后,大珠朝上下,就不再提对阵之事了,边军的功绩也都是由守城结算的。
现在北征军说着要夺回上京,驱除戎族,其实朝中上下也都清楚,能将戎族人赶回去就成了,至于说拦截啊,对阵啊……不能说完全没想,可真不是主旋律。刘文仿佛没看到众人的脸色,继续道:"属下想的是,那戎族其实是不善守城的,若我大军赶至,戎族恐怕会出城迎战,若能有什么武器能迎头给予痛击就好了。"
王彦点点头:"刘大人的想法很好,也可以尝试,不过还是要以回回炮为主。"
"大人放心,属下必然竭尽全力。"刘文抱拳表决心,他开始是没想,但说到这里,他却真有这样的想法了,战场上的事情他懂得不多,也不可能真的上阵杀敌,但若有一些好的武器,那小子……也能多几分安全吧。不过若真要往这方面发展,却有很多的麻烦,这却要好好思量思量了。
王彦见他态度恭敬,再见作坊中人人都在努力做工,也就满意了,转悠了一圈,将工头叫上来勉励了几句,再对着工匠们说几句场面话,也就回去了,刘文是跟着众人一起走的,现在回回炮还在试验中,他在与不在都不会有什么不同,就算他要努力加班,也没必要当着众人的面,他一路想着,下面将要做什么,刚走到家门口,就听到一个声音:"大哥!"
那声音带着朝气和喜悦,刘文一个恍惚,心跳不由得快了两下,再回过神,发现面前站的却是孙鹏。
"大哥你回来了!"孙鹏满脸欣喜,快步赶上来帮他稳着马,"大哥你该不会不认识我了吧。"
刘文暗暗的吐了一口气,一板脸:"你是谁?"
孙鹏一愣,张大了嘴,正要说什么,就见他眼中带着笑意,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大哥也来开这样的玩笑,你若真不认识我了,那二郎的信,我可也要带走了。"
"二郎又是谁?"说了这一句,刘文就笑着翻身下马,"我本想着你上个月就该到的,却不想拖到今日,可是路上遇到了什么意外?"
他安定下来之后,给刘武英儿去了一封信,也顺带给孙鹏去了一封,再怎么说也是名义上的兄弟了,报平安之外,也要看看他们孙家是不是受了什么影响,孙鹏的信回的也很快,主要就是表达对他们的担心和庆幸,又表示自己这边一切都好,祖父的身体也有好转,又问了他们的情况,他也就大概的说了,之后两人就信件不断,上个月月初他收到孙鹏的信,说要来衡州准备来年的恩科,他当时虽有些不以为然,可也阻止不了了,毕竟这信件一来一去,孙鹏人说不定就要来了,更何况人家是来参加科举的,他若是阻止就有耽误人前程之嫌,哪知道孙鹏却迟迟不至,他还以为是遭了祸事。
"我先去了趟王普县。"
刘文一愣,想到他刚才的话,立刻明白了过来:"这可劳你费心了。"
"大哥又来客气,我本就在元州,不能时时照顾二郎他们已是不该,这临来的时候转一下弯又算得了什么?二郎和妹妹都好,我去的也是有些晚了,不然就能和七娘嫂子一起来了。"
他们一边说,一边就进了院子,门房将刘文的马牵到一旁,七娘出来迎了,给他们上了茶点,又问了他们要吃什么,就下去忙活了,因为孙鹏先前已经过来了,虽然他执意要到外面等刘文,但七娘也有准备了,此时也不过再添两个菜,不一会儿饭菜就好了,两人一边吃一边说,开始说到家常的时候还没什么,待说到戎族人攻破上京,安平帝驾崩的时候,孙鹏就不行了,一张小脸涨的青紫,不断的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蠹虫!蠹虫!如此蠹虫不死,如此国恨不抱,我、我……"
刘文拍了拍他的肩,没有说话,孙鹏又道:"太子如今还不登基,大哥可知是何原因吗?"
原因吗?也许是不能彻底的接受那一位是真的离开了吧,若不是真没半点相像的地方,他真要怀疑安平帝是不是李思安的私生子了,否则如此的鞠躬尽瘁,纵观中华五千年,也只出现过两位,而这位李四郎,是这个历史分支中的第三位?刘文这样想着,嘴中却说不知。
孙鹏皱了眉,忧心忡忡:"虽说现在太子年幼,可也是早日正了名分的好,这眼看来年就要科举,若是大义的名份尚未定下……"
新皇登基,总是要在来年开一次恩科的,一是表示天恩浩荡,二来也算是为新皇招募人才,说白了就是为新帝招几个只为自己效忠的臣子,朝廷两个月前就说要开恩科,众人也都想着是太子要正名份了,谁知道一直到现在也没有这样的迹象。
"此事我想李相自有安排,我们静等朝廷旨意好了。"
孙鹏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吃了饭,刘文客套的留了留他,他也没有留,但在来到门外的时候则道:"大哥,我说一句话,你不要生气。"
"你说。"
"我觉得,大哥变了很多。"孙鹏看着他,很是留恋的道,"大哥以前,不是这样的,过去的大哥,读圣人书,行君子事,现在却……"
"却平庸无能?"
"也不是,就是、就是不一样了……"
刘文一笑,拍了拍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先不说过去的孙鹏所见的就是个假象,就是现在,他知道自己也是真的变了。过去,就算是在最困难的时候,他对这个世界也抱着一份游戏的姿态,虽然他也很努力很认真的在适应着这个世界,可就像玩游戏,那是只要自己努力,级别就一定会升上去的,这其实,也可以说是一种主角心态,也许,是看了太多穿越小说的后遗症。
再加上大珠朝的平和繁华,他也就优哉游哉的过自己的日子,而戎族的铁骑让他意识到,他不是主角,他再努力,也有可能升不了级――若他在那场战争死了,现在又在什么世界?
安平帝死了,郑定辉离开了,他的职位升上去了,却陷到了琐事里,刘文不知道这是不是现代所说的战争创伤,但是他知道,他的心态,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这样想着,嘴边的笑却更深了,这一点笑,带了些飘忽,又带了些叹息,孙鹏看着,就感到心中有一点点的抽痛:"大哥……"
第 129 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孙鹏很后悔,他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又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刘文是真的变了,在他的感觉中,刘文应该和他一样为国叹息,甚至已经想出良策,而现在他却是淡然的转开话题,就仿佛……和他无关似的。
是的,他没有错,但是,为何他又觉得对不起刘文呢?为何他又觉得,这么失落呢?刘文却不知道他此时已经百转千结了,叫来门房送他回去,就自己转过了身。
七娘已经帮他热水烧好了,但自然不会,也不能再帮他处理后续,其实他现在的品级是要换个住所再请两个仆人了,就算没有什么生意,以他的俸禄也支持的住,可是做了官,各方面的开销无形中也就多了,他现在又忙,也没时间心思再去打理生意,若是再换排场,很可能就会入不敷出,所以他也就一直没有动,反正现在饭食上有七娘,杂事上有门房,他生活的也还算舒适,只是在偶尔的时候,会觉得有些不趁手,比如说现在,这要放在过去,污水哪用他自己处理啊。
"我好不容易培养出一个人,却又跑去了北征,弄个不好小命都要放进去!"
一边倒着污水,刘文一边想,然后突然的,就觉得那戎族真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将盆放到杂物间里就开始写有关地雷的条陈。民间多能人,以刘文的眼光来看,很多机关都做的非常精妙,这样的手艺,做高科技当然是不可能的,但一些民间武器还是没问题的,不过这其中,还有一个尺寸的问题。工部是一个很肥的部门,这个肥除了回扣之外,还有份量上的弄虚作假,大斗进小斗出,可不只是粮铺里的专利。
他这里一个尺子,工头那里一个尺子,工匠那里再有一把尺子,这做刀枪棍棒说不定还能凑合凑合,若是做热兵器,恐怕先炸的就是自己。这一点,他刚进工部的时候就知道了,但因为背后涉及到一个利益群,他没有办法说,可是现在,这个问题却是不能逃避了。当然,他说了,李思安要如何做,就不是他能掌控的,不过,他有感觉,李思安不会股息。
果然就和他所想的那样,李思安没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条陈上去的第三天,他就被召了过去:"你写的,我看了,果真像你所说的这么严重?"
刘文抱了抱拳:"属下来看,的确如此。"
例子原因他在条陈上都写了,现在也不用再重复,李思安沉默了片刻:"既然如此,那就由你来处理吧。"
刘文一愣,立刻道:"此事……以属下的能力……"
"无妨,王大人那里,我会去谈,你放心来做。"他说着,又道,"对了,安之年龄也不小了吧,不知过去可说过亲?"
"这个……尚且没有。"
李思安看了他一眼:"那可要抓紧了,若是……"
一见他有做媒的迹象,刘文连忙道:"多谢李相关心,只是此事,在属下这里还有个不太妥当的地方,属下幼年的时候家中还算殷实,又是长子,家父就请了个先生帮着看过,那先生说属下八字过轻,不易早婚,最好二十五岁之前都不沾此事,因此一直到家父家母都去世,也没有说定一个人家,学生想着,还是再过几年再看。"
他怕李思安说先订婚,因此就把订婚的这个路子也堵了,说了之后,也有些怕李思安面子上不好看,哪知道李思安却没有在意:"这样啊,那你下面的弟妹可有什么说头吗?"
"这个却是没有的。"虽然有些担心,但他也不能说下面的弟妹也不能早婚,他现在还不过二十一,离二十五还有四年,而英儿已将要十四,十八岁的姑娘在现代那是青葱可爱的萝莉,在这里,就是老姑娘了,不过李思安再热心,也不至于还要为他家那两口都操心吧。
"那就好,我本想着你和郑爵爷情同兄弟,若你的事不定下来,他也不好安定,现在既然如此,却可以先将他的事说说了。"
刘文一愣,李思安又道:"我这里有几个人选,你也可以先帮郑爵爷把把关,看看哪个更适合。"
他说着,就拿出了几个卷宗,刘文愣愣的接了,有些为难的开口:"此事……"
"郑爵爷目前还在军中,此事也的确不好仓促定下,不过也的确该留心了,说起来,此事是该长辈操心的,但郑爵爷父母早逝,宗室这边也不是太妥当,也就只有你帮着多留意留意,一般此事,都是由女眷来打理的,只是你现在尚未成家,说不得,也只有我多几句嘴了。"
刘文心下发�,嘴上却说的谦虚,表示非常欢迎李思安的指点,李思安喝了口茶,道:"娶妻娶贤,女子容貌还是其次,关键的还是处事妥当,性情娴淑,知礼大方,至于家世,倒也不必太过显赫了,以免将来家宅不宁。"
刘文诺诺的应了,李思安又道:"这几位,不过是我一时找出来的,倒也不见得就合适了,你若遇到适合的,也不用拘囿于此,只要照着这个标准去找,总不会错的。"
他说着,一副老夫非常有经验的样子,刘文更�了,再�的同时更有点纠结,让他给郑定辉找媳妇,这在过去绝对没有任何问题,虽然这不是一个大老爷们该做的,但谁让他现在还没媳妇呢?他没有媳妇,也不能把这事推给那些宗室,天知道他们会给郑定辉找一个什么样的媳妇出来,容貌什么的还是其次,就怕后面还有什么麻烦事。
不管从任何方面来说,都该是他,但是先自爱这种情况,他怎么给郑定辉说?
,刘文绝对不认为自己对郑定辉动心了,就把他看成了是自己的所有物,就不允许他结婚了,而是,他明明知道郑定辉对他的想法,他还去给他张罗媳妇……
这往好的方面想是彻底拒绝,往另外一个方面想……
想到郑定辉有可能以一种痛不欲生的目光看着自己,刘文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安之?"
李思安有些诧异的看向他,他按捺着心中的恶寒,沉吟道:"此事,是不是也要给定辉说一声?总也要看看他的意思,毕竟我们还……"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若是郑定辉的亲生大哥,帮他定了也没什么,但到底隔了一层,就不好如此了,李思安挑了下眉:"说自然是要说的,不过我想,郑爵爷也不会有其他意见。"
刘文的心一抖,诺诺的应了,回去后,刘文打开那几个卷宗,门第都不是太显赫,但都可以说是书香出身,不是父亲任翰林,就是家中有山长,年龄也都是十三四,以他的眼光来看,的确是年幼了,但古人结婚,一般是很麻烦的,若没有什么特殊原因,一套步骤下来,一两年都很正常,两年后,这些姑娘也都十五六了,在这个时代,是正好为□的。
郑定辉又不是选妃,自然没有画像,但每个姑娘的卷宗上都有容貌点评,这个是圆脸白肤,那个是小脸黑肤,还有一个标有眼下有痣,看起来,点评的也都客观,不见得都很美丽,也不太可能是奇丑,而且按照卷宗上来看,这些姑娘都是有些才情的,这个标有学了千字文,那个标着抄了多少佛经,想来,不见得一个个都是才女,可绝对不会言之无物,粗俗不堪,这样的女子,倒是都挺适合郑定辉的。
刘文这样想着,眉头却越皱越紧,现在怎么给郑定辉说倒是其次了,关键的是,李思安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这些姑娘家都是李党,是用来招纳他们的,这是最合理的但又最不可能的,因为完全没有必要,从郑定辉中举封爵到他进入工部,都有李思安的影子,他们早就被打上了李党的标签。李思安是真的关心郑定辉?从这些卷宗来看,这是最不合理,但倒是最有可能的,但,为什么?郑定辉又不是安平帝,李思安对安平帝可以鞠躬尽瘁,难道对郑定辉也可以如此,或者……是移情作用?
想到郑定辉不时的也会说出一两句令人牙酸的话,刘文的嘴角不由得抽了起来。
他把卷宗放在一边,拿起毛笔,却迟迟落不下字,过了好一会儿才在纸上写道:"四郎已到,家中甚安,李相今日为你劳心婚事,已有几位人选,随信附去,你可做参考。"
写完,他又把那些卷宗拿出来,把那几个姑娘的家世特点都抄了一遍,抄完,犹豫了片刻,又加上了两个字:"保重!"
虽然他想过这两个字有可能令郑定辉想的更多,但不管从哪个方面说,他都还是想着郑定辉能留着小命的,哪怕是为了等他回来锤他一顿,第二天,他让七娘准备了一些腌肉之类不易坏的吃食,又去买了两块狼皮,找人做成了护腿,然后就把这些东西一起交给了门房,由他送到驿站里。
此时自然还没有现代那种发达的快递货运,但大军北征,往来的邮件货物都不少,因此朝廷也专门开通了这方面的渠道,不是紧急公务,信件到达的时间当然是长久的,但刘文是从五品,郑定辉又是爵爷,也没有人去克扣他的东西,因此当郑定辉收到刘文送来的东西的时候,那真是又惊又喜,脸上的表情,让周琳都有些不敢相信。
第 130 章
第一百三十章
如果让刘文评价郑定辉那也许会打上苦力、勉强还可以□的残次品之类的字眼,弄个不好,说不定还会再贴上一个马教主二世,完美的继承了郑家抽风牙酸基因的楷模之类的标签,可在别人看来,那就不一样了,特别是在周琳来看。
周琳的出身注定了他会目下无尘一些,虽然因为家教,他不至于翻着白眼看人,可若想让他看得起那就不容易了,特别是和他同年龄阶层的――比身手,他不比任何人差,比刻苦,他更是首屈一指,名将、名帅就是为他塑造的,他需要的,就是机会,而戎族入侵,就是他的机会!
对郑定辉他一开始是斜着眼的,就算发现这个爵爷有着不亚于他的用功……也许更用功一些,但一个文人在战场上能做什么?所以当郑定辉提议和他做演习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答应,后来还是被郑定辉激的同意了,当时他只想着给郑定辉一些教训,让他知道,不要以为上过战场,就是会打仗了,打仗也不只是勇气、血性的事情。
那一次他的确是胜了,不过却胜的很艰难,郑定辉在之后也诚心诚恳的向他认输,还为先前的那些言语做了道歉,但是他却没有半点的快感,虽说战场上没有什么万一、假如,胜了就是胜了,败了就是败了,但他内心中还是非常纠结,因为就差一点,他就要输了。
因为这点纠结,在郑定辉再次提出演习的时候,他没有二话就同意了,这一次,他做了更周密的部署,做了更仔细的准备,而结果却是,打和了!第一次败了,第二次就和了,难道郑定辉是天才吗?难道他下一次就要赢了?他觉得不太可能,可结果却是差不多,郑定辉以微弱的优势赢了。很微弱,微弱的让他觉得只要他再努力一把,只要他少一个失误,就有可能赢的,可结果还是他输了,再之后,他就没有赢过。
第一次输的时候还会非常的不甘心,第二次就有些平淡了,等到第三次、第四次,虽然他每次都会叫嚣着这一次一定会给郑定辉好看,但事实上却往往是郑定辉给了他好看。
技不如人,那就不能再端着架子,虽然他还是会斜着眼的对郑定辉指手画脚,但其实是很用心的在观察他,很努力的在学习,而越观察,他那份不甘也就越少,到最后,就只剩下敬佩了。
说起来郑定辉比他还小几岁,但却气度沉稳,说话做事都从容不迫,哪怕是练的满头大汗,或是吃饭的时候都规规矩矩,即使放松的坐在那里,也自有一股气度,遇到事情也总是以理服人,三言两语就找到了关键点,然后就快刀斩乱麻的处理了,面对别人的挑衅、冷眼,他一般只是不理会,真的惹到头上了,却会一击即中。
而且,最关键的是,就算是拿到了对方的弱点,他也不讽刺不逼迫,只是就事论事的展露在众人面前,那份从容含蓄,让周琳见了只有佩服的,也就是因此,虽然他们后来联手横扫了一大片,但对郑定辉怀恨在心的,起码表面上是不多的。
在周琳的心中,郑定辉何时何地都是有风度有气度有威严的,像这种感情外露,而且笑的这么……傻的样子,还真没有过。
"看你笑成这个样子……该不会是楼里的哪位姑娘的来信吧。"
他一边揶揄着,一边就勾头去看,郑定辉面色一沉:"这是我家大哥寄来的,我能有今日的成就,全靠大哥的教导,只是我前段时间不懂事,做了令大哥生气的事,现在他终于原谅我了。"
他说的这么郑重,周琳也立刻变得严肃了起来:"抱歉,我实在不知……"
"没什么,只是以后这样的话,莫要说了。楼中的姑娘如何尚且不要说,但当下戎族尚在,上京尚未收复,我身为郑氏男儿,怎还敢自己去寻欢作乐?"他这话并没有说的怎么慷慨激昂,语气也是淡淡的,仿佛说的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但也就是这种理所当然的感觉,更令人信服,周琳听了连连点头,"是我唐突了,郑将军说的是。"
郑定辉微微一笑:"你我兄弟,说这些就外道了,只是……"
"怎么了?"
见他面带危难之色,周琳连忙道,郑定辉顿了顿,最后道:"我是想着,上京收复之前,是绝不成家的,只是就怕别人以为我要求太高闹出什么不愉快。"
周琳更敬佩了,想说点什么,又觉得有些太过场面,最后道:"郑将军放心,到时我一定帮着将军澄清!"
"都说了不要这么客气,你这么叫我,就见外了,"郑定辉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这不过是我的一点担忧,其实不见得就真会出现,我又不是什么新科状元,哪有姑娘等着抢我啊,我先过去看大哥给我寄了什么东西,若有好吃的,一会儿就给你送过去。"
他说着,就走了过去,脊背挺的笔直,脚步迈的方正,就仿佛一个斗士走向自己的战场,周琳站在那里,一直目送着他走过去。
上京不收,绝不成家,如此言语,岂不正是他们这种京中男子所要有的气魄?大珠朝萎靡已久,软弱已久,若是连他们这些为军为将者还不知道努力振奋,那他们大珠朝又要靠谁振兴,靠谁支撑?这样想着,周琳的背也更加的挺立了起来,他坚定的看着前方,大踏步的向自己的营地走去,他要给家中去信说他现在的想法,让家中把刚定下的亲事给推了。
郑定辉并不知道自己的一席话阻碍了一段姻缘,他只是意识到自己笑的有些破坏形象,然后找一些话来挽回一下,同时,也为将来做一些铺垫,虽说他现在是在军中,但毕竟年龄在这里放着,现在已经开始有人打听他是否定过亲了,虽然还没有直接说什么,但难保将来没有,现在先把这话说了,以后也有个借口。
将周琳打发了之后,他就一条直线的赶到自己的营帐内,然后迫不及待的打开了包裹找到刘文的信,看到第一句,他的脸色就是一沉,再看到下面,阴沉立刻转成了漆黑,他真没想到刚才的担心现在就遇到了,而且还是从刘文这里!
刘文对他真的没有一点点意思?他和刘文真的没有一点点可能?
他眼睛扫着那些女子的简历,脑中思忖着,然后就看到了最后的那两个字。
保重……
保重!
他盯着那两个字盯了很长时间,然后,笑了起来。
而此时,刘文却是笑不出来了,虽然有李思安的支持,王彦的默认,可要把工部整治好也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各种关系要捋顺,有一些刺头的,还要挑出来震一震,这些事说起来简单,其实却很麻烦。虽说都是刺头,但有的能动,有的却是不能动的,李思安就算是一家独大,也不能把所有人都得罪了,他能大,是他能扶持、照顾这一方的势力,现在为了能让这一方更茁壮的发展,挑出几个人没关系,真要都得罪的很了,李思安就算能吃住,等到事情结束了,他又该如何?
都说狡兔死,走狗烹,但是历史上,没有被烹的走狗也不是没有的。
有的人要震,有的人却是要妥协的,一些利益受损了,那就要给予另外一些利益作补偿,他一个五品官,俸禄再丰厚也填不饱那些人的胃口,所以工部的这块肥肉还是要让他们吃,不过是要换一种吃法。
而他所能想到的,就是认购,将热兵器的图纸分成几份,然后由各方竞拍生产,再之后由工部统一组装,若哪一方用的尺寸不对,就由哪一方自行消化,若不合格的产品达到一定数量,就直接剥夺其生产权,若再过严重,就追究其刑事责任。
刘文在提出这个方案的时候还有点忐忑,想着要用什么话来说服李思安,哪知道李思安只是看了看,就认可了,他当时还觉得奇怪,后来才知道,原来这是早有的。在前朝,工部也是如此做的,只是任何任何事情,到了这朝中都能变得很有特色,可与不可,只是收点人是否点头的问题,所以到了最后,前朝的官治兵器,甚至没有民间的菜刀好使。
刘文看到这种情况,也有些无话可说,只有找了几位性情方正的官员帮着做巡查,自己再辛苦一些,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办法收拾,可是那要动的地方就更多了,以他现在从五品的官职,做到现在,已是极限。
就这样一直忙到了十月中旬,他才有功夫歇口气,然后,他突然意识到,郑定辉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来信了!
在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刘文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不想承认是失落,可的确是,有些不太舒服。一直以来,他都觉得郑定辉会在他身边,就算闹出这样的事,他也没想过两人从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可是现在,他们真的要断了?
真的就这样断了?
从此以后再见面就这么淡淡的打声招呼,然后擦肩而过?
刘文有些恍惚,而另外一方面,工部却不断的有好消息传来,回回炮已经有了突破性的进展,而地雷,已经试验成功了,虽然实验效果和他所想的有着天壤之别,但的确,可以说是地雷了。
第 131 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上京。
现在的上京已经被戎族改为了南都,十一月的天气,南方那边树叶还是翠绿的,而这里,已是冰雪连天,街上没有人,白皑皑一片的晶莹,阳光反射下又带着清冷,古力其知道,这不仅是天气,更是因为此时的情况,几年之前,他曾混在回族人的一个商队中来过一次,他来的时候是金秋九月,但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年了,他亲身经历过上京的繁华与喧阗,他非常清楚,在这样的天气里,这个城市,本应该是怎样的热闹的。
小道里传来叫喊,古力其止住马,他身边的两个亲兵立刻赶了过去,不一会儿就带来了一伙戎族士兵,那些人的武器挂的歪七扭八,身上的衣服看起来也是才整理过的,他们对古力其倒还尊敬,一过来就拜倒在地。
"不知道前两天公布的律令吗?"
古力其开口,那一伙士兵有些不安的来回动着,其中一个胆子大点道:"禀大王子,小的几个,其实是想迎娶一个大珠的姑娘,并不是强抢……"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立刻附和,指天发誓的说是要迎娶的,古力其冷笑:"有令不遵已是大罪,现在还敢糊弄本王,来啊,给我挂到城楼上,每人五十鞭,挂上三天!"
这样的天里,抽上五十鞭,不说能不能活下来,就算是能,也要被冻死了,那几个立刻吓的连连求饶,古力其却不再看他们,调转马头继续前行,刚走没几步,就听后面有一个凄厉的声音:"咱们是阿咔嚓部落的,你大王子再厉害,也管不到咱们!古力其,你……"
那声音好像还要再说什么,但已经被堵住了,古力其的脸色却沉了下来,他的亲兵道:"大王子,这些人以下犯上,可要诛其……"
古力其摇了下头,没有说话。
这些人虽说是不遵礼法,违规律令,出言犯上,但其实,也没有什么,因为像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打下了上京,戎族上下振奋,在他知道安平帝自尽,特别是豆满那里拥力了新帝后,也以为大事已定,直到他带兵回来,才发现情况不对。
离上京二百里,他就被拦了,只允许带二百轻骑入京,当时所有人都劝他不要遵从,但他还是只带了二百个亲兵走进了上京他,他不想戎族分裂,不想这好容易打下来的江山,因为他们兄弟内争再毁于一旦,这是三百年一遇的时机,错过了这次,他们不知道还有没有可能再回来,为了戎族的未来,他牺牲一些又算得了什么?
一个清闲的王爷,他已经预见了自己的未来,从此以后,他不见得还能再上战场,还能再掌军政,但是他觉得值得,可是在进入上京后,他疑惑了,这里还是上京吗?这个根本就没有经历过战火的繁华之城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一般的大珠人很少上街,街道上所能看到的就是穿着歪歪扭扭,但是恨不得连指头上都戴着金饰的戎族人,甚至不时的还能看到,几个戎族人合伙将一个珠人拉出来,或是羞辱,或是直接的虐杀。
在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况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到了地狱!
不,他没有想过要对大珠人和煦,没有想过要对他们照顾,在他们过去的宣传中,总是说珠人无能懦弱却得到了比他们更好的土地,他们总是将珠人列为反面形象的。
可是这种失控,这种惨无人道的破坏……还没有开始,他就嗅到了**的气息,唯一令他觉得比较宽慰的就是,他的那位弟弟,目前最被族人看好的科达麻也认为这是不行的,所以在他和他长谈了一番之后,虽然还没有令属于他的军队进驻,却给了他实权。
科达麻是在利用他,这一点他也清楚,但他也不在意,只要他能收拢好下面的族人,颁布下一定的规矩,令他们戎族真的兴旺起来,他就满足了,只是现在来看……
以后会好的吧,总是会慢慢好的吧,李思安虽还没有见穆齐尔,却也没有别的话说,北征军到了只多也没有再前进,这其实……是想守了吧,他这样想着,内心深处,却有一种不安,仿佛他忽略了什么。
"大王子,到了。"
他的亲兵提醒到,他回过神,发现已经到了皇宫,翻身下马,自有人先将他迎到旁边的屋中歇息,因为没有经历战火,这座皇宫也算是保存完好,虽然因为号令不及时,也有一些破损,却也修补过来了,屋檐上坐着的辟邪兽狰狞而又精致,古力其顿时僵在了那儿。
他想到了,他想到他忽略了什么了!
也许比悍勇,比战力,戎族人都要比珠人强,可要比创造,比对工具的应用,珠人却超出戎族太多了,现在会有这样的局面,最关键的就是豆满城破,而当初豆满城破的那么快,很关键的一点就是回回炮,而现在,大珠人会不会也在建造回回炮,甚至是比回回炮更有威力的兵器?他想不到会有什么兵器比回回炮所造成的震撼更大,但是他绝不敢小看珠人!
而此时,李思安等人也正沉浸在地雷创造成功的惊喜中,这完全是意外之喜,李思安先前是根本就不知道,王彦虽然听刘文说了一点但也没当回事,所以当刘文带着这个东西来到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甚至觉得刘文是不是在说梦话。
不过很快,他们就意识到这是真的,而在认识到这件东西的效果后,他们立刻加紧了制作,原本是全力来做回回炮的,现在回回炮的一部分人手被抽到了这边,从刘文往下,一干和此物有关系的人员都被控制了活动范围,就算是刘文,要外出也要打报告,毕竟这东西真说威力其实是相当一般的,他们曾找死囚做过试验,就算人站在上面,也炸不死,若是事先被戎族那边知道有了防备,那效果必定大打折扣。
活动范围小了,事情也少了很多,所以刘文空闲的时间也就更多,然后没事的时候,也就更能想想郑定辉,开始,他还是带着一些迷茫恍惚的,到最后就变成了愤怒。
好嘛,不过是转了一下李思安的意思,这家伙就给他闹上了别扭,怎么,甩脸给他看?还是以为他就非他不可?不说他现在要钱有钱要人有人,随时能找十个八个仆人代替,就算是在刘家村,他只有二十亩地的时候,也还可以再挑一个人来□,这一次他一定把那人□的好好的、乖乖的,不会像萧二那么抽,更不会写像这个,总想点不该想的事情!
有过前两次经验,他相信这次一定能成功!在每次想郑定辉想的愤怒的时候,他就会下这样的决心,不过之后,也就罢了,前两次是赶上的,结果都是劳心劳力最后还不怎么样,现在好容易两个都能摆脱了,他还不找一些轻松自在的日子来过?
他这样想着,不过偶尔的、间或的,也会想一下郑定辉的安全,现在前线,到底是什么样子?这马上也该过年了,那小子……应该是能吃上饺子的吧,想着他的官职,刘文觉得这一点还是能保证的。
是的,按照品级,郑定辉怎么也该混上一份猪肉饺子,但是他没有混上,因为就在大年三十的晚上,他和周琳分别带着自己手下的兵偷偷摸摸的过了江,然后直袭戎族关卡。
戎族人没有想到这次袭击,他们和大珠人一样也是过年的,在北征军安分守己了两个月之后,他们不自觉地放松了警惕――珠人是绝对没有胆子和他们打的,等他们的族人从草原上都搬过来之后,他们就挥军南下,将整个大珠朝都变成他们的牧场,至于珠人,他们只会逃跑、逃跑再逃跑!所以当郑定辉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时候,他们除了惊讶之外,就是不敢相信。
这是一次布置周密的袭击,从时间、地点到手段都安排到位,戎族守在柳江前的第一个关卡只来得及放出报警信息,可是却没给自己的后来人争取到多少时间。
没有等太阳升起,这一次的袭击就结束了,戎族第一个关卡中的两千人战死九百,剩下的一千一百人直接投降了。
"真爽快!"周琳笑着来到郑定辉身边,和其他人不同,他没有太多第一次杀人的反应,在他成年的时候,他父亲就帮他找来两个死囚,让他亲手砍了他们的脑袋,这一次他要过来的时候,家里也帮他找了两个人练手,也就是他是真见过血的,才能争取到这一次的任务,他吐了口唾沫,"这些戎族总说咱们没囊器,我看他们才是没囊器,只要输了就投降,我呸!这次总算咱们运气好,死了差不多一半,也算是出了口恶气。"
"剩下的,也杀了吧。"
郑定辉擦着自己的枪头,道,周琳瞪大了眼:"也杀了?"
"不然怎么着,放他们回去?还是带回去好吃好喝的养着?他们为什么会输了就投降?就是因为知道投降了就不会死!现在降了,将来还能被当做英雄的迎回去,再将来,还能转过头来带兵打我大珠!我大珠是仁厚,可也没仁厚到以肉喂狼的地步,更何况这狼才刚杀了我大珠子民,占了我大珠河山,此等恶狼若不彻底杀绝,我大珠的屈辱以何来洗?"
第 132 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王小福拉着弦,看着对面的戎族人,他的两眼紧盯着对面的人,但从手腕到肩膀都是放松的,他知道,一旦对面的人开始冲锋,他就要以最快的速度射出最多的箭。
他所处的位置风向很好,但是从后面吹来的冷风还是将他的四肢都冻麻痹了,不过因为紧张,他也没有太多的感觉。两天前的那场战斗,是长枪兵和刀兵的舞台,他这样的弓箭兵根本就没有出场,当时,他还是庆幸的,对于戎族,他也是恼恨的,可是,他更爱惜自己的性命。
"不要你有大富大贵,那不是咱们该有的命,只要你平平安安长大,有点小福气,就够了。"
这是他爷爷过去经常说的话,所以他想的,也就是有个小钱,娶个漂亮点的老婆,将来再生两个能干些的儿子,什么英雄啊,将军啊,他是连想都不想的,他会当兵,也只是因为他比较笨,不会做生意,没办法继承家业,为了能让他有条生路,家里人拖了关系,让他做了有俸禄的兵。
"也就是在咱们大珠,若是在前朝啊,这兵,可是当不得的。"
这是他进入军队后,那些老行伍们说的,据说在前朝,那些犯了事被发配到边关的不说,就是他们这种自愿当兵的,也没什么俸禄,脸上也还要刺字,若是升不了官,那字就一辈子不会消,出来就要被人指点的。
而在大珠,像他们这种自愿当兵的就有俸禄,脸上也不会被刺字,虽然俸禄不多,可是总有,军队里又管吃管喝还有衣服,这钱,也就能存下了,他是十六岁进的军队,准备做到二十六岁就退役,那时候他也能存个四五十两银子,再配着家中给的一些,也就能在村里买上几亩上好的良田了。
虽然年龄大了些,但有田有地,也就会有婆娘,他又是当过兵的,到村里,也不会有人敢惹,那日子,自然能过的很美。在他的计划中,没有打仗,可是,就碰上了,而这一次,还被调到了北征军中,在第一天知道这事的时候,他被吓的几乎尿了裤子,可也不得不打包行囊,逃兵的下场他们都见了,自己凄惨不说,还会连累家中父母兄弟,所以,他虽然腿哆嗦着,也还是上来了。
为什么要打仗?为什么就一定要收复上京?虽然对戎族也很愤怒,对戎族也有仇恨,但在他的意识中还是很飘忽的,他自小生长在柳江以南,祖宗三辈里都没人去过上京,就算是有感情,也是不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去换的。
对面的戎族人动了,王小福的手臂瞬时调整到了最佳状态――只有在最佳的状态,才能发挥出最好的战斗力,这是他们的郑将军说的,他们的郑将军说了很多,而且都很正确,因为在和其他营的对比中,他们往往是胜利的一方,一次又一次的胜利,令他觉得战争也不是那么可怕的,只是在面对戎族的时候,他还是会本能的胆怯,直到两天前。
两天前的那场战斗他们赢了,拿下了现在的营地,然后,所有受了伤的或者杀了两个以上戎族的士兵,都被允许当着众人的面砍下一个戎族人的脑袋,在大刀面前,有的戎族还能挺着胸膛在那里高叫着他们都听不懂的话,有的却只能哀求,甚至有的,都瘫在了那里。
但不管结果是什么,他们的脑袋都会被砍下,而每一个做这事的士兵,都会得到英雄似的欢呼,和他一起进入军队,也是他早年的邻居化方扬,因为受了伤,也有一个这样的机会,这两天可没少在他面前炫耀。
"小福啊,你是不知道,老子以前觉得那些戎族人都很厉害,可你猜怎么着,把刀砍到他们脖子里,不也就是那个样?甚至,他们的血还是臭的,不过也许老子砍的那个尿了裤子?哈哈哈哈,下次有机会,老子一定要多砍几个!"
"你是用枪的,怎么砍?而且你这次能上去,是因为受了伤,可不是你在战场上就怎么怎么样了。"实在看不惯他那番嚣张的气焰,在他第六次说到那番话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那老子就多捅他们几个窟窿!"化方扬瞪着眼道,"而且,你没有听将军说吗?这次上去杀戎族的,不管是受伤的,还是有了战功的,都是光荣的,有了战功的有功,受伤的也有功,这伤疤,是胜利的勋章,男子汉英勇的表现,是男人,那就要马、马……"
"马、马!词都用不好,那是马革裹尸!"
因为当年家中还送他去上过学,所以他很容易就记住了这个词,这时候也就自然而然的用了出来,化方扬立刻道:"对对,马革裹尸!将军说的多好啊,我们打仗,不光是为了收复上京,更为了我们身后的家人!这些戎族人,生性残暴,过去有吉安关挡着,现在就只剩下柳江了,若是让他们过了江,咱们身后的父老乡亲怎么办?亲朋好友怎么办?婆娘孩子怎么……"
"你有婆娘吗?"
化方扬比他还不如,他是因为不够聪明,父母无奈,才送他来当兵的,家中虽不富贵,多少还有个铺子,化方扬家中却是真穷,他要是不当够二十年兵,就存不买地钱,毕竟,他每个月还要给父母寄钱。
"我早晚会有的!老子就在这次砍下一百个戎族人的脑袋,把这些人赶回关外,也就攒够了钱!"
也许是被他说的挂不住了,在丢下这一句之后,化方扬就走了,他看着他的背影,没有丝毫打击到人的兴奋,反而有一点羡慕……
"当兵吃粮,我知道在这里的各位有很多都是为了能有一口吃食,为了每个月有一份稳定的俸禄,才来这里当兵的,这没有错,我,郑定辉,当年也是如此,甚至比你们还不如,为了一个包子,一个馒头,甚至只是一口搜饭,我去偷去抢过!我那时候没想过这对不对,我只是知道,如果我不吃,我就要死了,而我想,活下去!"
那一天,在要杀那些戎族人之前,郑将军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这样说着,在他的印象中,郑将军的话一直不多,当然,这也许是因为他只是一个小兵,也没有资格和将军那样的人说话的缘故,不过不仅是他,他们营所有的人都几乎看到过郑将军一个人,一下一下的练着长枪,一次又一次的把手中的枪送出去,一次又一次的挪动着脚步。
很简单、很单调,但也就是这些平凡的举动,令他们全营上下,没有抵触的,就接受了这位传说是皇亲的将军――这是一个做实事的,他们都有这样的认识,而后来的事情,也证明了他们所想的没有错。
他们的俸禄没有受到丝毫的克扣,上面发下的衣服食物也都如数的到了他们手中,没有温和的对待,但是,也没有什么不合情理的要求,若是要求他们加练,郑定辉也绝对会站在第一个。
在不知不觉中,郑定辉在他眼前就化成了一座山,沉默,而又有威严。
"我过去想的是要活下去,现在想的,还是要活下去!大家都知道,我是有爵位的,不仅有爵位,我还有功名,如果要逃的话,我是可以一直逃的,我能从柳江以北逃到柳江以南,将来我还能逃的更远,甚至逃出大珠的土地!可是,如果真的这么做了,我就算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我能逃,可是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都能逃吗?那过去开包子铺的王大叔,那茶鸡蛋做的非常好吃的大娘,那给我补过裤子的婶子,他们也都能逃吗?如果这些人死了,那么我又算什么呢?"
"我,郑定辉是一个男人,我认为我是一个男人,所以,我可以笨,可以穷,但是我不能没囊器,我不能让别人在我头顶上还拉屎撒尿的时候还装窝囊!男子汉大丈夫,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杀绝了戎族,子孙后代都会记得我们,被戎族杀了,也不过是马革裹尸,说出去,也光荣!"这么一通半俗不雅的话却调动起了他的情绪,他在当时,呼吸都不由自主的粗重了起来。
"有人说,杀俘不祥,杀了这些人,以后这些戎族人就会和咱们拼命了,可是我要说,这些戎族人一直就是这么干的,就算他们一时投降了,也不过是一种手段,等将来,还是会反过头来的杀咱们,在他们的眼中,咱们是懦弱的、无能的,咱们不敢杀他们,现在,我就要让他们看看,咱们到底敢不敢!"
伴随着这一句,大刀砍下,第一个戎族人的脑袋落到了地上,红色的血液蔓延开来。
"现在,如果还有觉得能和这些戎族人共存的,可以不动手!"
共存、共存……
戎族的士兵越来越近,在这些冰冷的天气中,还有人□着上身,深褐色的脸上更是狰狞,有的,还用红黑的颜色在脸上涂满了怪异的图案。
十步、八步、六步……
已经能清楚的感觉到身下的震动,近了,越来越近了。
"去你妈的!"
这样怒叫着,王小福手中的箭飞了出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是一个男人,一个有担待的男人,他还想将来买田娶媳妇,绝对不要这些戎族人来破坏这一切。
而也就在同一时间,箭簇满天飞,和王小福一样躲在掩体中的弓箭手,都把手中的箭射了出去。
第 133 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夜凉如冰,在这个时候,这不是一个形容词,虽然靠着柳江,已经接近南方,但这两年的气候反常,冷的厉害,虽然帐篷中的火堆的很旺,但整个帐篷中,却没有什么热气。
嘎尔迪咬着牙,将右臂中的箭簇挑出来,然后飞快的,喷了一口酒上去,疼痛混着火辣的滋味,他又出一身的汗,之后,就是大口大口的喘气。
"还没有完。"他心中想着,"还要再包起来。"
但是他的双手却抖的厉害。
"混蛋,老子什么时候这么不中用了!"
他正要咬牙再挺一挺,帐篷突然被掀开了,他的好友夫伊热端了锅汤走了进来,一见他这个样子立刻走过来,他先将汤锅放下,然后帮他把绷带缠上:"怎么不到军医那里?"
"那里都是些缺胳膊断手的,老子就中了一箭,跑去凑这个热闹做什么?"因为有人来了,嘎尔迪也精神了很多,"这点小伤,老子从来都是――啊――混蛋,你轻点!"
"你不是说这点小伤吗?"
用力的在他的胳膊上打了结,夫伊热笑道,嘎尔迪瞪了他一眼,虽然没说什么,但那个"你等着"的意味却非常强烈,夫伊热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把汤递给他:"趁热喝吧。"
嘎尔迪也没有再做纠缠,抱着锅就喝了起来,虽然刚出了汗,他并不觉得冷,但暖和和的羊肉汤进到肚中还是非常舒服的,他一口气喝了半锅,这才停下长长的吁了口气。
"怎么样,是不是有一种终于活过来的感觉?"
嘎尔迪没有说话,夫伊热也不在乎,继续道:"老实说,这次遇到的珠人,和过去的都不一样啊。"
"你这不是废话吗?如果一样,咱们现在也不会在这里了!"
如果是过去的珠人,见了他们就只会跑,如果是过去的珠人,甚至不可能在大过年的时候偷袭只多!
"你有什么想法?"
"什么什么想法?"
嘎尔迪一愣,转口道,夫伊热没有马上回答,嘎尔迪也没理他,端起锅继续喝了起来,他这次喝的就不那么猛了,虽然是百夫长,但他们这次来的匆忙,这羊肉汤,也不是很轻易就能喝到的,他身上有伤,其实是不适合喝这个的,可是像他们这种作战的,哪还管以后会不会有什么后果?能不能活过明天还不知道,这时候当然是有的吃就吃,有的喝就喝的。
"嘎尔迪,你老实说,你真的想在大珠这边生活吗?"
嘎尔迪一愣,喝掉锅里的最后一口汤,抹了把嘴:"为什么不想,这里可比咱们那里舒服多了!"
"现在也想?"
"你到底想说什么?"
"大珠这边是不错,东西好,吃的好,环境也好,可今天这架势你也看到了,大珠这边的人和咱们过去想的并不一样,咱们今天,这到底算是胜了,还是败了?"
嘎尔迪没有说话,他们今天和珠人厮杀了一天,毁了珠人的两个掩体,应该说是胜了,可是,为了取得这些成绩,他们起码损失了八分之一的人马,当然,珠人那边的损耗会更多,可就连是他,也知道是不能和珠人算人数的。
"如果今天的珠人是精锐也就罢了,可是今天的珠人实在是太普通了,像他们这样的珠人说不定还有很多,若咱们以后遇到的都是这样的……"
"你怕了?"
夫伊热没有说话,嘎尔迪很肯定的道:"你怕了!"
"我不是怕了,我是觉得不值!咱们戎族才多少人,根本就占不了这么大的地方,现在抢的完全够了,上面还要继续继续,不过就是为了抢更多的东西,更多的女人!"
"你没有分吗?"
"我是分了!可我觉得已经够了,东西再多,我也花不完,女人再多,我也用不了,现在我已经很满足了,我不想为了这些东西再去拼命!"
嘎尔迪鄙夷的看着他,没有说话,夫伊热喘了口气:"若是大王子还在也就罢了,可是现在、现在这些人,我不觉得我应该为他们拼命!"
"你这是再找借口。"
"是不是借口你自己清楚!"
夫伊热说完,大踏步的向外面走去,帘子卷起,带起来的冷风顿时吹的火堆一暗,原本聚集起来的热气也被一扫而空,嘎尔迪低下了头,虽然那样说了自己的好友,但在他心中,其实也是非常茫然的。
今天的拼杀,很惨烈,连他这样有盔甲的百夫长都受了伤,下面的那些十夫长和普通士兵更不用说了,可是直到现在他也有些恍惚。敌人很厉害吗?应该是吧,可是厉害在哪里,他又说不出来。
因为要夺取只多的营地,所以是由他们冲锋,最初,他们遭遇了箭阵,真的不是什么厉害的箭阵,有些珠人的箭明显的射偏了,力道也不够,唯一的优点,也就是多而且密,几乎没有间隙,不过,也就是那么一段路,再之后,那些弓箭手就撤了,他们再遇到的就是长枪队,完全的步兵,当时,他和其他的珠人一样,觉得这些珠人疯了,就用这些步兵来挡他们?
一个冲锋就可以将这些珠人全部冲垮!
甚至不用长官指挥,他们就自觉的加快了速度,可就在这个时候,那些人就将手中的长枪抛了出来,因为距离的原因,这些长枪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太大的伤亡,可却令他们的速度下来了,而再之后,刀手就冲了出来,如果在先前,他们完全可以靠速度将这些刀手冲垮的,可是现在虽然他们还占着上风,却也陷入了混战。
"杀――"
"杀杀――"
"大将军有令,杀两个记功!"
……
那些戎族人呼喊着,状似疯狂的和他们纠缠在一起,还叫嚷着杀两个就有功之类的话――还杀两个,就算只杀一个,也是天大的功劳吧!他这样冷笑着,可那些珠人却仿佛真觉得那是一个可以完成的目标,而且,真的这么做着!
"到底是什么原因,会令这些珠人变得这么不同?"见火有些小的趋势,他又往火堆里扔了两根木柴,这样的奢侈,是来到大珠后才有的,在过去,他们只能烧粪便,虽然是晒干的,可总有一股怪味,而木柴就不会。
"长生天是保佑我们的吧,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只要将对面的珠人赶走,等到大王子来的时候,我们就可以渡过柳江,进入大珠的南方,据说那边,更为富裕!"
他这样想着,可心中,总有一股不安。
他的这股不安在之后变成了现实,他们总以为只要再努力一些就能将前面的营地冲垮,可每次都冲不垮,明明已经有那么大的损伤了,明明看起来已经非常破烂了,可那个营地还是存在着,然后,在第三天,在他们打的正激烈,觉得希望在即的时候,一队有着战马的珠人从他们的背后出现,对他们进行了冲击!
这是他们完全没有想到的敌人,而且这些敌人出现的实在太不是时候了,在他们正要喜悦的欢呼的时候,这一队的敌人就向突然扑下的阴影,他们在那瞬间都有些发懵,而与此同时,那些原本看起来要倒下的珠人却突然有了精神,再之后,就是更多的纠缠,更激烈的冲突。
"杀――"
嘎尔迪挥舞着弯刀,将这些人珠人都杀了,他们就能夺取这个营地,然后,就能等到大王子一起到南方了。
"杀――"
化方扬挺着长枪,他是男人,他已经杀了三个戎族人了,再杀一个,就是四个了,他要让那个王小福看看他就算受伤了,也不是孬种!
刀和枪撞到了一起,嘎尔迪顺势一转,砍向枪杆,一劈之下,那杆枪微微一颤,却没有断,他心中微惊,却没有停留,继续向前,对方的兵器比自己长,拉近距离,他更有优势!
不过就在同时,化方扬已经将枪收了回来,然后又是一刺。
"速度!"这是他们的将军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在他们训练的时候,将军总是这样说,"我们能练的是什么?除了力气,就是速度!而在战场上,速度比力气更重要,因为你很难有第二次机会!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只要你有绝对的速度,那么赢得,一定是你!"
郑定辉说的这么肯定,自己又是这么练习的,不说像化方扬这样的小兵,全军上下都有几分相信,如果让他们知道这句话是个连菜刀都很多年没有拿过的文人说过的话……那恐怕一定是不知道要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了。
就刘文那小身板怎么会知道功夫上的事……这样的疑点郑定辉不是没有想过,可是,长久以来刘文在他心中已经造成了强大而又绝对正确的印象,吃穿玩乐刘文都会,科举考试,也可以强悍的猜题,甚至是战场上的事……郑定辉想起刘文偶尔夹杂在别的事情上的只言片语,也觉得都是大有道理的,所以明知道刘大郎杀只鸡都困难,他还是按照刘文当初在船上对他说的练习着,并且这样要求着自己的士兵。
当然,任他想破脑袋,也不会知道,这句话其实只是来源一本武侠小说,而出处人,还是一个下面没有的准太监。
第 134 章
第一百三十四章
"碰――"
火花四溅,刀和枪又一次撞到了一起,嘎尔迪咬着牙的翻转手腕――这次可以了吧,这次就可以把这人的枪给砍断了吧,他这样想着,普通的长枪也的确受不住这么多次的猛击,咔的一下从刚才的地方断开了,但就在这个时候,那断了的半杆枪却突然来到他的颌下,没等嘎尔迪来得及有所反应,就感觉喉痛一疼,他只能下意识的挥出手中的刀。
已经有些卷曲的刀在在空中划过一个有气无力的弧线,扎在了化方扬来不及躲避的脸上,后者在疼痛下发出平时训练中的吼声:"杀――"
"杀――"
郑定辉刺出手中的枪,再一次的,和对方的弯刀纠缠在了一起,他的两臂已经没有了感觉,但他还是机械的将长枪送出去。
"你是天才吗?是奇才吗?还是文曲星下世?如果都不是,你凭什么要和人家一样?人家练了十多年,每天都坚持一个时辰,你若想达到和人家一样的水平,那起码,要比人家多练两个时辰,要想超越,就要三个时辰!"
这是他当初练大字的时候,刘文对他说的,说完之后还要非常轻蔑的看他一眼:"我现在罚你,是为你好。手酸?那是应该的,你不酸,就是怪物了,谁练两个时辰也要酸的。"
这种令他几乎吐血的语调和字句,当时恨得他牙痒痒的,再后来就是习惯了,而到了现在,则成了他的信条。
别人从军十年,他一年。
别人练了十年,他一年。
若要赶上去,他当然要比别人有更多的付出,做更大的牺牲,这不是谋略不是战术,就算他有天赋,若不锻炼,也没有用处。
所以在全军操练的时候,他操练,在全军休息的时候,他还在操练,像这种两臂没有感觉的情况他并不是第一次遇到,只是这一次的情况,稍稍危险了一些。
"碰――"
又是一声,他的虎口被震出了血,显然,对方的力气比他大的多,手腕上一痛,他却笑了起来,流着血的手更用力的握着枪杆,然后向上挑去:"杀――"
他大吼着,赢下这一场,他们就能等到援军,赢下这一场,他才能立住脚跟,赢下这一场,他才有资格,再一次站在那个人面前!
太阳越升越高,下面的混战也越来越激烈,不过这种激烈,总带着一种落幕黄昏的感觉,而事实也的确如此,虽然戎族人还有坚强的意志,可毕竟先前的冲击太大了,而像嘎尔迪这样的人虽然不少,可是像夫伊热这样的人也一样很多。
"已经够了,已经有了一生都花不完的金银财宝,如果在这里死了,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吗?"
"大王子不在,军法也不会那么严苛。"
"是要拼到最后,可是上次投降的大珠人就都杀了,这一次……万一败了,是不是也会被杀?"
……
在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戎族上下都有着勇往直前的气概,而在此时,不由得也都会有一些自己的小心思,而古力其的不在,更让他们的这种心思在第一时间扩大――这时候逃跑,除了斥责,不会有什么惩罚,可是再拼下去,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过虽然有这样的想法,因为主帅还在,也没有人真的敢跑,只是在拼斗的过程中,有意无意的向边缘地带延伸,而这样的结果就是令大珠这边的前后军更快的汇集到了一起。
"怎么这么快就看到了你?"
在发现前面有阴影的时候,郑定辉本能的抬起了手,可是却发现前面的是周琳,周琳一愣,然后也笑了起来:"你以为我这么想看到你吗?"
郑定辉左右看了一下:"你要左边还是右边?"
"右边。"觉得戎族人更多,周琳毫不迟疑的开口,见郑定辉的双手都在流血,有些担心的道,"喂,你没问题吧,其实……"
"滚蛋!"丢下这一句,郑定辉举起右臂,"杀――"
"杀――"
他身后的士兵,条件反射的跟着呐喊出声,声音震耳,周琳看着他逐渐混在众人中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怔然。
这次行动,是郑定辉为主他为副的,作为一军主帅,郑定辉完全可以留守大后方,不会有人说他有错,他的战功也不会有丝毫的折损,但是他不仅亲自上场,而且想出来的战术,还是他自己做正面的抵抗,让他从后面偷袭。
这不是一个好的为将者,这不是一个有大局观的将帅,他从小受到的教育是这样说的,但是,跟在这样的人的身边,却会觉得格外的安心。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他娘的,什么举世瞩目的英雄,什么千古流芳的将帅,这些老子当然也想要,不过老子现在,还是痛痛快快的打好这一场!"他这样想着,也举起了右臂,然后一挥手,和身后的人一起大吼出声。
公元1148年,在大珠朝的历史上,应该翻开一个新的纪元,但因为新帝没有正式登基,所以延续的,依然是过去的年号。
这一年的第一天,大珠吹起了反攻的号角,是夜,血染柳江河,两日后,戎族驻守在靖安县的部队有了反应,以三千兵马冲击只多,双方共交战四天,血流成河,戎族溃败。
这是在这一次侵袭中,戎族第一次发生溃逃,在只多之战之前,他们只胜而不输,而纵观过去百多年来的战争,他们会投降会撤退,却几乎没有过溃逃,在后世历史学家们来看,这是戎族失败的先兆,而那些精研这段历史的先生们更是这样说的:"其兴也匆匆,其忘也忽忽,这可以说是少数民族兴亡的特点。不过戎族的这次兴亡能转换的这么快,除了热兵器的登场以及其他各方面的因素外,从政治的层面上来说,还在于内斗,如果戎族的大王子古力其没有被困上京,那么戎族溃逃的时间会大大的延后,不过也就是因为有这次溃逃,中原地带才没有遭到毁灭性的破坏。"
不过就连一次平常人的约会都没有如果,更何况历史了,事实上,古力其不仅被困在上京,而且根本就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不仅是他,就连此时已经登基为汗的科达麻也不清楚,通过层层的瞒报,他们所知道的只是,大珠人大军攻袭只多,当地守军血战到底,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当然,就算他们不知道真相,这份战报也令他们震动。
科达麻瞪着战报,好一会儿反应不过来,珠人反攻了?一向懦弱的珠人竟然反攻了?他们连皇帝都自尽了,现在竟然反攻了?是新皇登基了吗?但那个小屁孩能做什么?
他想不到大珠的太子能做什么,一时也想不到自己要做什么,在思忖了片刻之后,他还是召来了已经被封为大贤王的古力其,古力其看了战报只是沉默。
"大贤王可有何良策?"
古力其在心中叹了口气,却还是抬头道:"臣以为……可先派使者前往豆满。"
"豆满?"
"臣以前以为豆满不足为虑,大珠不管是败是守,时日长久下豆满都可不战而下,但现在来看,大珠是有心和我族一绝死战的,这豆满,却可为我族前锋。"
科达麻皱着眉,古力其又道:"珠人一向习惯内斗,此时的情况,相比于我们,南方的珠人恐怕更恼恨豆满的那一支,而豆满,也绝对害怕南方的珠人重回中原,只要许以一定的利益,豆满必能为我所用。"
"既如此,大贤王为何当初不主张与豆满接触?"
科达麻身边的一个老者道,古力其的嘴动了一下,却没有解释,只是对着科达麻拱了拱手:"臣先前思虑不周。"
那老者还想再说什么,但已经被科达麻制止了:"大贤王对珠人了解甚深,此事,还要请大贤王多多费心,拿出一个章程了。"
古力其的心中更是苦涩,但还是恭敬的领了旨,他退出后,那老者立刻道:"大汗,大贤王心思未息,大汗就这样将此事交给他,若是……"
"此事他是最合适的。"
听他这么说,那老者更是大急,科达麻却已经摆了摆手,然后,笑了起来。他知道,他过去的这个教导师父想的是什么,对于古力其,他也有同样的忌惮,可是,为帝者的心思是绝对不能让别人猜到的,哪怕是最亲近的人,至于古力其……
无论发生什么,他都是注定走不出上京的!
戎族这边接到了战报,李思安那里当然更没有落后,而且因为是胜利的消息,这传播的速度也就更快了一些,不过,随着报喜的声音,弹劾郑定辉的奏章也一起到了,因为郑定辉的身份,这些奏章倒也没有太过激烈,但是都含蓄的说出了他桀骜不驯,擅自杀俘。
李思安在看到这些战报后,先让人把喜讯公布了出来,然后召来了刘文,两人客套了两句,李思安把弹劾郑定辉的奏章递给了刘文,刘文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做静默严肃状。
"刘大人如何看此事?"
"属下不懂战事,只是看这上面说的……好像是挺严重的。"
"那刘大人就没有自己的想法吗?"
刘文想了想,道:"属下在一本书中看到过这样的话'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此事……属下所知甚少,这个……"
"刘大人的意思可是,如果具体知道了,就能提出来了?"
这话说的有点漫不经心,刘文顿时�住了。
第 135 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
静默,静默。
李思安抛下那一句后,就没有再开口,刘文心思如电,想着这位李相到底是什么意思,没有恶意这一点是肯定的,否则就算叫他来,也不会亲自和他谈了。那么,是真的想听他的看法?刘文又觉得这个可能性实在不大。像李思安这样的,手下不知有多少谋士西席,关于各种事情早就有合乎自己利益的分析,而李思安在朝中这么多年,对待各种事情恐怕早有了自己的看法,不管谁来忽悠,突然改变的可能性都不大。
"那就是想包庇了!"
其实对于郑定辉杀俘,刘文也有很大的怨念,不是觉得杀俘不对,而是……怎么能杀的这么没有水准?像这种事,一看就知道是落人话柄的,如果非沾不可,自然要想办法避免麻烦。
他心中这样想着,嘴中已道:"属下自不敢如此夸口,只是若知道一些,也能对事情有更多的了解。"
他这一句等于是废话,李思安却笑了笑:"刘大人果然谨慎。"
刘文连称不敢,李思安又道:"关于此事的具体情况……老夫也知之不详,所以刘大人若想知道个清楚,恐怕还要辛苦一趟了,好在那东西的使用,本就要刘大人亲自压阵,这倒是一举两得了,不知刘大人意下如何?"
他都这么说了,刘文还能怎么说,只有满面欢喜的受了,李思安又道:"不过我这里,还有一些不太具体的情况,李大人看一看,写个章程,也好让其他大人心中有个数。"
他说着,递过去一个卷宗,刘文接了,估摸了一下,若是簪花小楷,这起码要有一万字,以古人的文字表达方式,别说郑定辉的问题,就算是一场战争也描述下来了。
"这位李相爷,果然开始在军队上用心了。"他心里想着,嘴中道,"李相放心,属下必竭尽所能。"
这里说的竭尽所能,也就是怎么用心忽悠了,刘文回去后,就将那份卷宗了仔细看了几遍,越看越是心惊,不是惊讶其中描写战争的场面,也不是郑定辉的手段,他就算没有经验,也知道,军队中要的是一个雷厉风行,手软了反而坏事,令他惊讶的,是这份卷宗的细致。
整个杀俘的过程,郑定辉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这个卷宗中都有详细的描写,甚至第一个杀俘人脸上的表情,都做了描述,这养的卷宗,在现代不稀奇,因为有各种监控设备,可在这古代,那就只有靠人力。
当然,李思安是绝对有充足的人力物力的,可是,郑定辉值得他这么用心?或者说,不仅是郑定辉,所有一定级别的将领,都有这样的待遇?如果是前者,那么为什么?是忌惮郑定辉还是想培养他?
若是前者,那么这个卷宗又为什么会让他看到?他可不相信李思安会犯这样的错误。
若是后者……
刘文的身上不由得开始冒冷汗。
看中了一个年轻人的潜力,所以培养,然后多加关注,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但郑定辉,说到底还是个宗室,就算是隔了十多辈的,也总是得到了承认的,上了玉碟的宗室。
大珠朝的历史上有出息的宗室有没有?有,但大多是在书画上,少有的,在朝中有作为的,也是极特殊的情况,而在边关武将中取得成绩的,可以说一个也没有。
普通的武将在边关守久了,朝中还要忌惮,更何况是宗室了。
而郑定辉这情况又算是什么?联想到那个小太子现在还不能正名,他的汗更多了,呼吸也不由得粗重了起来,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响,他的心一跳,然后就听到七娘的声音:"大爷,可要茶?"
他慢慢的吐了一口气,看了眼自己的茶杯:"进来吧。"
七娘提着茶壶走了进来,刘文起身接过:"辛苦你了。"
"大爷客气。"
七娘说着,又去查看火盆,衡州是不怎么冷的,但这几天也有些凉意,刘文又是个怕冷的,所以屋中还是升了火,她看盆中的碳烧的差不多了,就又添了几块,又问刘文是否要点心,刘文摇摇头:"罢了,天时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也不值什么,做两个小蒸糕,很快的,大爷要吃,我现在就去做。"她说着,就退了出去,果然不一会儿,就端了个两个盘子,一个是干果,另一个就是四片蒸糕,这种蒸糕有些发黑,但卖相却是酥软的,上面还夹着葡萄干和梅子干,看起来很像是现代的黑森林蛋糕,而口感上也有点类似。
她将盘子端上,又帮刘文倒了一杯茶:"也是时间晚了,怕积食,否则是要再配着杏仁茶的。"
"这样也就罢了,哪用得了那么�嗦?"刘文洗了手,拿了一个蒸糕放在嘴中,微甜的感觉,果然很令人放松,一口之后,他又咬了一口,"就算是这,也多吃了。"
"哪里就多了,二爷当初在的时候,可要比这讲究多了。"在一起时间长了,又经历了那些事,七娘再和他们兄弟说话,当然也就自然了很多,"这二爷一不在,大爷您在各方面都马虎了下来,将来二爷回来了,可是要怨我的。"
刘文正在喝茶,听了这话,噗的一下就都喷了出来。
"大爷怎么了?"
七娘连忙拿手绢帮他擦,刘文半天说不出话。
七娘说错了吗?没有。郑定辉在的时候,他因为有人压迫,有人□,自然要求也就多点,条件也就高点,当然,这也是因为他们当初条件好环境好,而现在,先不说环境条件如何,他身边就一个门房,一个七娘,他压迫哪一个?
七娘没错,可是,为什么他怎么听怎么别扭呢?
"大爷?大爷?"
见他不说话,七娘还以为他发了什么急病,着忙的就要去掐他的人中,他连忙摆摆手说自己没事,七娘也是个有眼色的,犹豫了一下就道:"可是七娘说错话了?"
"没有,不过想到一些公事。"
虽然觉得这像敷衍,但七娘想自己方才的话,好像也没错,因此就信了,她一边收拾桌子,一边道:"大爷不要怪我多嘴,这公事虽重要,可最重要的还是身体,虽说现在二爷出息了,可家中的顶梁柱,还是大爷您的。三爷小姐对您的依靠就不说了,就是二爷……其实二爷最依靠您了,也最倾慕您了,就说这蒸糕,其实还是我跟二爷学的呢……"
有了先前的经验,刘文这次的控制力好了很多,但嘴角还是抽了起来,不想再听七娘絮叨郑定辉,他咳嗽了一声:"这过年也没回去,想灿儿了吧。"
七娘脸上一黯,随即笑了笑:"想当然是想的,不过她跟着三爷小姐,只会有出息,而且在那边,我也放心……大爷,这二爷在前线,可有什么消息吗?我听外面人都说,这次打了胜仗,这、这可是要稳下来了?"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也是,二爷这一段都没有来信了。"她有些失望的低下头,说完这一句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对,连忙又道,"二爷没来信,想来也是有原因的,二爷洪福齐天,绝对不会有事的,不是说这次打了胜仗吗?那一定是二爷去打仗了,现在不打了,这信说不定明天就到了,大爷你也不要太挂念了……"
她慌忙的补救着,没有发现刘文带笑的面容下,已经很有点抽搐了,什么叫太挂念了?他一点也不挂念!他桌上正放着有关那小子的卷宗,现在还要想办法给那小子擦屁股呢!
"二爷……"
七娘还要说什么,刘文道:"他没事,我知道,天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七娘暗暗的松了口气:"那大爷也不要太累着了。"
七娘说完,就出去了,刘文回头,看着那个卷宗,眼角又抽了抽。
两日后,一封深具现代某种主义特色的章程就出现在了李思安的案头,洋洋洒洒两万字,围绕着杀俘展开了种种论证联想,那是旁征博引引古论今,从正反两反面对杀俘展开了一定意义上的讨论,但看到最后,也没有说出郑定辉这次杀俘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李思安看过之后笑了起来,嘴上没说,心中却道:"这刘大郎看起来为官不久,却也是深谙其中之道了,以他的经历来说,倒也算是有天赋的了。"
他哪里知道刘大郎当初在大学的时候就开始写论文,那是最擅长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把明确的事情模糊化的,像太阳是圆的这种事情,一经事情都能分析的方圆不清,更何况杀俘这种本来就有争议的事情了。
当然,这样的章程是瞒不过那些官场老手的,可这本来就是一个有争议的事情,现在有了这个章程,自然是更具有争议性,而无论在什么时候,有争议,也就代表了拖延,而任何事情一拖延……那很可能就不了了之了。
不过,为了不进一步激化这个矛盾,关于对郑定辉的奖赏也没有提上议程,只是在七日后,刘文等一干官员也跟着最后一批北征军向北而去,对外宣称的,则是劳军。
第 136 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
郑定辉他们当初是一路驻扎,一路休整赶向北方的,而这最后一批,就和第一批不一样了,虽然该休息的时候还是会休息,却不会长时间的停留,这种连日赶路,开始的时候还好,慢慢的,各种状况就出来了。
军队本身的问题不说,只是路况就让人头疼,此时虽已过了元宵节,却还没有出正月,柳江南岸这边的天虽说不上寒冷,可不时的也会飘个雨夹雪,而越往北,这种情况也就越多,慢慢的地上开始结冰,树上开始有雪,等到了最后,有的地方,车子都无法坐,只有骑马或下地走。
这种情况,那些当兵的也就罢了,不管过去是怎样的少爷兵,总算还是锻炼过的,就苦了像刘文这样的文人,他们这一行,有去宣旨的宦官,有去做主使者的天使,当然也有像刘文这样,说是去劳军,其实是工部的官员,不过不管是做什么的,那小身板都差不多,领军将领对他们也是照顾的,能让士兵推的地方就推了,推不了的也尽量让他们骑马,可有的地方实在是连马都不能骑,那也就只有让他们走了。
这一路,着实走的几人怨声载道,他们中除了刘文,本来都是削尖了脑袋进来的,只想着这会是一个大大的优差――对戎族的首场胜利,不说这次劳军能分得多少油水,只是青史留名这一点就足够文官们疯狂了。所以刚上路的时候,他们个个都是兴致高昂,踌躇满志,慢慢走走,一个个也不免灰心丧气,还有的想,这劳军的事有什么好急的,再等一两个月,柳江的冰化了再去不就好了。
不过这一路走来,几人慢慢的熟了,再加上总算是共同经历过磨难的,关系倒好了起来,走到后来,几人一起在雪地中一脚深一脚浅的赶路的时候,倒还真有些患难情深的感觉了。
"刘大人,咱家说起来也是在北方长大的,但还真没受过这样的苦,这雪,怎么下的比北方的还大呢?"刘永走在刘文的身边,气喘吁吁的道,他从小就在安平帝身边服侍,虽然身份卑贱,却也是养尊处优的了,只是随着安平帝驾崩,他的位置也尴尬了起来,虽说他还能服侍小太子,可太子迟迟不登基,他作为一个历经了两个皇帝的老人,也嗅出了其中的味道,因此也就没忙着向太子太后表忠心,而是借着这个机会出来了。
他知道刘家兄弟是得李思安看重的,因此也就故意结好,而刘文也是一个会处事的,再加上他是真对宦官没什么厌恶,虽说这种人是不男不女,可说到底也还是个人,他当宦官若是为了生活,那是值得同情的,若是想要攀爬,那也是人家的生活方式,就和现在的人妖、伪娘、某哥、某姑娘一样,虽说偏离了主流,但人家愿意那么过,在他没有做出什么无耻卑鄙的事情之前,也没什么好看不起的。
再退一万步来说,这种为了生活能狠心割自己一刀的,就算心理阴暗,那也是东方不败似的人物啊。他这种平等的心态,刘永自然能感受的到,也就更愿意和他交结。
刘文知道,这应该是这个世界进入了小冰河时期,以后说不定要冷个几十年呢,只是这问题要解释起来有些太复杂,因此也只有说不知,旁边礼部的钱亚友道:"恐怕北方下的更大,这其实是上天示警,只可惜我们去年没能注意。刘大人,我看你面色不好,是不是有什么不适?"
"还好,只是我格外怕冷。"
他说着,打了个哆嗦,他其实觉得自己有发烧的症状了,只是这眼看就要驻扎了,也没必要再特意提出来。
"那刘大人可要注意了,咱们现在在路上,有个什么,可真不好办。"
钱亚友又道,他先前和刘文并不熟悉,这些天相处下来,却觉得这是个妙人,虽然出身普通,可深具士大夫的风流特质,而且和自己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因此也是很愿意和他结交,其实除了他,这一队六七个文人,除了那工部的林成和刘文有些面和心不合外,其他人倒都和刘文发展出了不错的交情,因此当第二天刘文有气无力的从自己的房间中出来的时候,众人都表示了关心,还商量着是不是暂时停下,等刘文病好了再走。
"其实刘大人可以先自己留下,等过几天病好了,路也好走了,再走不迟。"林成笑道,"咱们可以请石大人分一队兵马在这里,毕竟这劳军的事,也不好耽搁,将士们拼死在前线杀敌,总要让他们知道朝廷没有忘了他们。"
他说着,又向南方拱了拱手,其他人皱了下眉,这劳军的事当然不好拖延,可是晚上几天,那些将士们也不可能就为此造反了,就算心中有怨言的,等奖赏发下去,那些怨气也就消散的差不多了,林成这么说,除了想把刘文单独留下来外,更重要的,恐怕还是想将他从这次劳军的名单中踢出去。同行是冤家这现象在那里都有,只是林成的这个吃相也有点太难看了,当下几人心中都有些不快,只是林成把这么个帽子压下来,他们还真不好说什么。
刘文笑了笑:"林大人说的是,只是劳军这么重要的事情,在下虽然身有不适,也是不敢耽搁的,否则如何对得起先帝恩典,太子仁厚,李相提拔,林大人放心,文,就算是拼死,也会走到前线的!"
刘文说着,也拱了拱手,林成面色发黑,却也只能说些刘文一心为国,真是表率之类的话。
"安之,你真的没事吧,若实在不妥,我想办法耽搁几天。"众人走后,刘永特意留下来道,说着,冷笑了一下,"我就不信,那林成还敢撇下我先走。"
这里说的耽搁,恐怕也是装病了,刘文心说这太监,平时也不怎么显,这真有了事,不管其中有多少杂质,倒也是个有心的了,却是个可交的,因此就笑了笑:"刘兄放心,只是稍稍有些不适罢了,剩下的路也不远了,快不过一天,慢也不过两三天,我也还撑得住。"
听他叫自己刘兄,刘永很是激动,这称呼倒不是没有人叫过他,只是刘文叫的这么随意,倒显得是真的了,他握了一下刘文的手,摇了一下,什么都没有说,就出去了。
他走后,刘文看了看自己的手,面色有些�,他这,不会惹出什么误会吧,因为有郑定辉那个先例在,他现在对这种事倒有些过分敏感了。
之后的两天,他的身体好好坏坏,坚持了下来,但也几乎快趴下了,这次,那林成倒没跳出找事,也不知道是被冻得,还是真受了刘文的传染,他在第二天就也病了,而且病的比刘文还厉害,最后的一段路,几乎就是晕过来的,在这种状况下,他就算对刘文有满心的怨恨,也说不出来了。
到了驻扎地,自然就有人早早的出来迎接,那将领本满心欢喜的在那里等着,一见这两个病号也顾不上客套了,立刻安排人手将他们送到营地里,然后就一边派人去给后方做通知,而此时郑定辉正在练枪,一边练,一边想刘文。
"大哥应该已经见到我新寄过去的信了吧,不知道见到后,会不会生气。"
郑定辉一边想着,一边把手中的枪刺出去,因为已经练得非常熟练了,所以就算现在分神了,枪头还是不偏不倚的扎到了固定的位置上。
"报――"他正练着,突然有亲兵过来道,"第六军第三营第二队队长周场报道,说有重要情报要向将军汇报。"
"周场?"郑定辉挑了下眉,这第六军就是周琳的军队,而这个周场也是他的一个拐弯亲戚,在他的亲兵队里任队长,"让他过来吧。"
不一会儿周场就跑了过来,他表情看起来严肃,但嘴角却带着笑意,郑定辉一见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不会有什么重要情况,当下就笑骂道:"你不在前面跟着你们家将军等着领赏,跑我这里做什么?"
"报告,我家将军有一句话要我带给您!"
"什么话?"
"我家将军说,要您先给一百两银子才能说。"
"滚蛋!"
"我家将军说了,您要不给,一定会后悔,这事……和您天天给他写信的有关,我家将军说了,您要没有,可以先欠着,但要打借条。"
郑定辉看着他,他现在人也杀过仗也打过兵也领过,这么一沉下脸,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周场一时间也有点胆怯。
"你老实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
"我家将军说……"他说到一半,就有些说不下去了,但想到周琳的嘱托,也不敢真说出来,不一会儿,额头上就开始出汗了,"郑将军,您、您别难为我……"
郑定辉盯着他,突然一泄气:"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周场还有点犹豫,他一瞪眼:"我给你打欠条。"
"您大哥来了!"
周场立刻道,郑定辉一愣:"什么?"
"您、您大哥来了,我家将军就是这么说的……"
郑定辉盯着他,然后突然转过身,拔腿就向外面跑去,他一口气跑到接待处,随便抓了个人问明方向,然后冲到暂时安置刘文的房间里,一进去,就看到刘永正拿着手绢帮刘文擦脸。
第 137 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
在现代电视电影里,太监大多都是面色苍白,阴阳怪气,有的还要扭着小腰,翘着兰花指,吐着血腥的口红,一说话,那就如同风中凌乱似的颤颤悠悠,脸上涂的粉如下雪似的往下落……这种形象不能说完全不对,但显然是不可能全对的,要知道太监服侍的不是皇帝皇后,也要是贵妃王爷之类的贵人,这些人就算是有那种心理变态审美趣味和大众不一样的,也不可能从上到下几百口都这么与众不同,更何况,这种偏僻的爱好,就算是有了,也要藏着遮着,坦白在公众面前的可能性――哪怕大家都知道了,也是绝对要看透不说透的。
所以,就算真的有那种爱好,也不可能把那种形象的人天天放在身边的,更何况,安平帝就算是抽,审美观还是正常的,这刘永虽然不能说长的多么貌美或英俊,但也斯文秀气,而且在后宫中威风了十多年,自身也有一种气度,不过因为身体上毕竟少了一件关键的东西,眉宇中也总是有着一点女气,此时一脸关切的坐在床头为刘文擦脸,那看上去,就像是妻子在照顾生病的丈夫。
一个是儒雅风流,一个是文雅含蓄,若是让旁人来看,这画面当然是和谐美丽的,可落到郑定辉眼里,那不啻为一个穿心箭,银光闪过,差点将他当吸血鬼似的气化了。
他一个愣神,脑中瞬间闪过几个念头,最后停留在脑中的就只有两个,一个是这是刘大郎故意摆出来气他的,就和他故意几个月没有去信一样;另一个则是,就这么短短几个月,刘大郎就又给他发展出了一个情敌!
前者令他喜悦,后者令他气愤,一喜一忧中,郑定辉还真不是一般的纠结,不过再纠结,现在也不能露出来,他微微的吸了一口气,快走两步:"大哥!"
刘文现在正烧的糊里糊涂的,听到他的声音,睁开眼,看到是他,冷哼了一声,又闭上了,这一声轻飘飘,冷冰冰,郑定辉却仿佛喝了一碗老参汤,从头暖到了脚,舒服的打了个哆嗦。
"大哥!"他又叫了一声,快步来到床边,位置好巧不巧,就把刘永隔了开来,"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刘文微皱了一下眉,刘永道:"郑将军不必太过挂心,安之只是劳累再遇上风寒,刚才军中郎中已来看过,只要好生休养两日,就无大碍的。"
刘永细声细气,话语中带着宽慰,但听在郑定辉耳里更是酸涩――安之、安之,他们两个已经熟悉到这种程度了?!
他心中这样想着,面上却不露,拱了拱手:"真是多谢,刘大人劳心了。"
刘永一笑,继续细声细气
的说:"我这一路来,很受安之照顾,这又算得了什么?"
他说着,又看了刘文一眼,这一眼对他来说,是带了几分关心和感慨,落在郑定辉眼中,那自然又是不一样了,他点点头道:"刘大人一路也辛苦了,大哥这里,有我照顾,刘大人就不用担心了。"
刘永也不是个身体强壮的,虽然因为从小就侍奉人,得到了锻炼,但这些年也算是养尊处优的了,这么一路走来,他也真是劳累的了,听郑定辉这么说,就又说了两句客套话,然后就向外走去,走到门边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就见郑定辉正坐在他刚才的位置上给刘文擦脸,顿时,他心中就有一种古怪的感觉,他一时也来不及多想,只是心想他刚才才给刘安之擦过,怎么现在就又有汗了?
因为刘文有洁癖,郑定辉也跟着养了一些小习惯,比如早晚一定刷牙,比如随身带着手帕汗巾之类的,此时他就正拿着带的汗巾给刘文擦了又擦,刘文迷迷糊糊,也知道身边换了人,但他现在也没那力气去管,因此就没有动,哪知道郑定辉却在那里擦了又擦,没完没了了,虽然他动作轻柔,但那么一点地方被他来回的折腾也不舒服。
"你有完没完!"
郑定辉一惊,手一抖,汗巾就落了下来:"大哥,我、我……"
"看你那点出息!"
他说完,就又闭上了眼,没过一会儿,就感觉一个东西趴在了自己的颈旁,肩膀微微的有些受力,但并不觉得沉重,他睁开眼,就看到郑定辉支着自己的身体,只把头靠在自己的右边。
"大哥又骂我了。"郑定辉有些抱怨的说,"不过我却很高兴能听到大哥骂我。"
刘文本要说什么,听到这一句,顿时被雷住了,而此时被雷飞的还有刚来到门边,还没有走进门来的周琳。知道朝廷的使者来了,周琳虽然竭力想装着淡定,但到底有些心动,所以就一直派人打听着前面的消息,在知道刘文也来了后,他心思一动,就让周场去勒索了郑定辉,后来周场回来禀告说勒索成功,他在心满意足的同时,也就搜刮了一些军中的好吃食,慢悠悠的往这边来了。
郑定辉的大哥来了,于情于理他都要来打声招呼的,在来的同时,他还想着这郑定辉是这个样,这把他一手教出来的刘文更威严、更严肃,估计,也就和自家父亲那样似的。
想到自己的老爹,他还有些怯怯的,可也不能不来,就想着来这里露一下面,然后就早早告辞,哪知道他人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这么一句,顿时教下一个趔趄,几乎跌倒在那里。
他手扶着墙,脑
袋有些发蒙,就在这时,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有些清冷的声音:"你先起来。"
"我不。"
"起来!"
一阵��声,周琳探过头,就看到郑定辉老老实实的站在那儿,低着头,从他这个角度,也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只听他道:"大哥对不起,我一时兴奋,就忘了大哥还病着,大哥你先歇着,我去给你煮粥。"
周琳一听他这么说,立刻缩回了头,刚想着要怎么掩饰过去,就听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周将军,你怎么在这里?"
他回过头,就见一个小兵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明显放着汤药,他张开嘴,还没出声,就听那小兵又道:"郑将军!"
原来郑定辉已经走出来了,他也不去看周琳,只是道:"这是郎中开的药吗?"
"啊,是的。"
"给我吧。"
他说着,就接了过去,那小兵觉得此时情况不对,本能的就想离开,听他这么一说,当然没有二话,郑定辉拿了托盘,这才看向周琳:"你这是,来看我大哥的?"
周琳点点头,郑定辉又道:"那你进来吧。"
他说着,向门里走去,周琳抱着东西跟在他后面,心中很是忐忑,虽然他不是故意的吧,但的确是偷听了,而且还听到点不是那么该听的,最重要的是,还被抓住了!这郑定辉现在虽然面上不露,但心中不定是怎么想的,接下来,他说不定很有一些苦头要吃。
他正这样想着,就听郑定辉在那里介绍他:"大哥,这是周琳,和我一样,都是军中校官,听说你来了,就特地赶了过来,知道你病了,还带了些东西。"
刘文抬了抬身:"有劳周将军了。"
周琳连称不敢,又说自己和郑定辉交好,又说自己最佩服的就是郑定辉了,他知道郑定辉最看重刘文,所以就变了法的夸他,直到郑定辉端着药上来让刘文喝,这才暂时停下。
不过他的嘴是停了,眼睛却更忙了,他假装看郑定辉,眼角的余光却将刘文扫了个遍,第一个感觉是,这和自己的老爹没半点像的,第二个感觉则是……这刘大哥,怪俊俏的啊。
因为发热,刘文的面颊有些发潮红,眼中带着几分水光,眉头微微的蹙着,周琳看第一眼还不觉得,越看就觉得这刘文有一种别样的风采,再看到他低头喝药的嘴角,他不自觉地就吞了口口水。
这一口口水吞下,他自己就惊住了,连忙掉转目光,心说就算军中三年,母猪赛貂蝉,这也不能这么看郑定辉的大哥啊。
他没有发现,他这目光一调离,刘文就抬起了头,
很是冰冷的看了郑定辉一眼,而郑定辉则只是温和的笑笑,那笑中,很带了一些宠溺――刘文再次被雷飞了。
"大哥我先去煮粥,让周琳先在这里陪着你,周琳,你帮我在这里陪一下大哥。"
周琳连忙点头,应了之后,才觉得有些不对,煮粥,这是什么意思?是说郑定辉自己去、去煮粥……?他这样想着,郑定辉就出去了,不一会儿就端了一个托盘回来,托盘上有一个小砂锅,还有一小碟木耳,一小碟藕片。
他搬了一个小凳子放在刘文的床边,把这些东西放过去,然后掀开锅盖,这一掀开,就传来一阵香气,他拿了勺子,盛了两勺在小碗里,送到刘文嘴边:"灶上已经开始煮了,若是再现煮,时间来不及,好在也是小锅炖的,我就盛出来,加了一些鸡丝、干贝大火炖了炖,味道不怎么好,大哥先凑合着吃了,我一会儿再重新给大哥弄别的。"
刘文暗暗的刮了他一眼,嘴中则道:"这也就罢了,还麻烦什么。"
郑定辉没有说什么,只是再次会给他一个那种温和的、宠溺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嗯,要说啥米捏要说啥米捏,好像也没啥米……�
第 138 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
刘文来了,郑定辉更忙了,他原本带兵训练,每天休息的时间就不到四个时辰,现在刘文一来,直线压缩到了三个时辰。
军中不比别的地方,若是在京城或衡州,说是亲戚来了,不管是接到自己家中,或是出来陪着,都没有事,但是在这里,刘文不能乱住,郑定辉也不可能跑过来,所以,军中经常见到,郑定辉一大早跑来给刘文煮粥,中午又过来炒菜,等到晚上,还帮着来处理杂物,那殷勤的……不说旁人了,就是刘永见了都暗暗想,这位郑爵爷,倒是一位做内官的好苗子。
而这落都旁人眼中,自然是稀奇里透着古怪,古怪中带着惊骇,特别是郑定辉的手下,这半年来,郑定辉在他们的印象中,那就是沉默的、坚韧的、严肃的,再夸张一点,还有睿智或运筹帷幄。
虽然这些词他们不见得知道,可是郑定辉为他们带来的胜利却给他们留下了这样的印象,郑定辉说的那些话,更令他们骄傲,虽然他们杀俘了,虽然这一次朝廷发下的奖赏也许没有他们的,但是他们每一个都会把头抬得高高的,脊背挺的直直的。
一点银子,几口好吃食算什么?他们保家卫国,维护了身后家人的平安这是何等的英雄!他们是第一批踏过了柳江北岸的军队,他们是大珠朝第一批敢给戎族人杀伤性打击的军队!就像他们的郑将军说的,不说他们这作为是一定要名留青史的,就算是不为别人所知,这辈子,也没有枉当男人!
他们每次看向郑定辉的背影的时候,那都是带着骄傲和信仰的,可是现在这背影在做什么?熬粥?处理杂物?这、这不是婆娘要做的事吗?
反差太大,郑定辉的手下一时也说不上是愤怒还是失望,就是有一点,茫然。
"小福,你说,这将军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化方扬捶着自己的腿道,那次战斗他从左肩到右腹都被划了个长口,还断了一根骨头,差点没救回来,现在虽然养的凑合了,但还是手脚无力,骨头也有点发疼,因此也很少外出,不过他人虽然不出来,小道消息却没少听,这次就趁着王小福来问了起来,"将军真和外面他们传的那样、那样……"
王小福啊了一声,没有马上回答,化方扬急道:"到底是不是啊?"
"好像……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好像?"
"那应该……"
化方扬瞪着他:"你故意的是吧!"
王小福也恼了,跳起来道:"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你问我,我问谁啊!"
"那这么说,是真
的了?"
王小福耷拉着脑袋不出声,化方扬迷茫的囔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将军、将军怎么会这样啊,将军……"
他还要说点什么,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嚷,然后就听到一人道:"快快快,郑将军被罚跪了,好像是要被用家法,大家快去啊,看看能不能劝下来!"
王小福抬起了头,化方扬也不迷茫了,一愣之下王小福就要往后面走,却被后者一把拉住:"带我一起去!"
"你……唉,好吧好吧。"虽然实在不想要他这个累赘,可也真不能将他撇下,王小福只有扶着他,然后一起向外走,他们来到外面这才发现,很多人都被惊动了,是不是他们军的人都在往接待处那边跑,他们军的还好,面上都还带着些忧虑,其他地方的,那简直就像是在看大戏。
等他们来到接待处的时候,那已经是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了,他们也找不到好位置,就只看到一个人,好像跪在二楼的一个地方,那样子,应该是他们将军。
"是将军吗?是郑将军吗?"
"应该吧,看身影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好端端的出来了什么家法?"
"哎呀,你不知道吗?郑将军的大哥来了!"
"这倒听说了,可是,这和家法有什么关系?郑将军往日总呆在军中,也没听说犯了什么事啊,怎么就惹出了家法?"
"还能是什么事?不就是杀了那些戎族的狗的事吗?"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郑定辉军中的,王小福和化方扬向前挤了挤,果然就看到一个眼熟的面孔,化方扬是个性急的,立刻就道:"就因为杀了那些戎族人就要动家法吗?这是什么道理!"
"什么道理不道理,那是郑将军的大哥,这长兄如父,他要教训咱们将军,老元帅都不见得能拦得住!"
他这话刚一落,那边就有人说沈老将军到了,王化两人看过去,果然就见人群在那边让出了道,沈寒城带着自己的亲兵过来了,他这一来,下面更加热闹了,有的说沈将军来了,郑定辉就有救了,还有的则认为难说,认为刘文是个文官,这文官大多是胆小怕事的,郑定辉犯下这种事,结果还真不好说。
就在他们的议论中,沈寒城已经上了楼,刘文的门本来是关着的,他来了,自然不能再关着,当下就开了,刘文迎了出来:"真是惶恐惶恐,竟然惊扰了沈将军,其实只是一些家事。"
沈寒城看了一眼跪在那边的郑定辉,又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下面围着的人,心说你这家事也闹得太声势浩大一些,到底还是小家子出身,就算是风度礼仪都不缺,到底是不知道顾全颜面,先前那么指使人也就罢了,现在还闹出这么一出,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他到底和郑定辉相处的时间更久些,心中也就更偏向他一些。早先郑定辉忙先忙后的事他也听了,但弟弟侍奉哥哥,说到哪里都算是应当,因此就算有不满,也不好出面,而今天这家法则闹的有些太大了。
他到底是官场上历练下来的,就算心中不满,面上还是带着笑,当下也拱了拱手:"刘大人客气,只是不知……郑将军犯了什么事?说起来,我也是他的上峰,他若有错,也是我管教不力。"
刘文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一副想说又为难的张了几次嘴,最后道:"你自己说!"
郑定辉本来是跪在刘文的门前的,听了这话,抬起头:"回将军,属下犯了不忠不孝之罪。"
沈寒城大惊:"这如何说起?"
这次不等郑定辉自己说,刘文已大声道:"沈将军可能不知,我刘家的家法是谨言慎思的。戎族欺压我大珠百年,我大珠人都与戎族有不共戴天之仇。此次戎族南来,使我等痛失上京,致使陛下以身殉国,我大珠与戎族的仇恨更是深似海!主辱臣死,主死,臣、臣……"
说到这里,的声音又点哽咽,停了一下才道:"此次杀俘,从公说,是少少的为国为民出了一口恶气,从私说,也是报了流离失所之恨。但是此事,自有朝廷决议,上峰下令,他一个小小的校官就敢私自行事,这从大的方面说,是专横独断,从小的方面说,也是违了家规!与公与私都说不过去,岂不就是不忠不孝?现在朝廷体谅,不追究他的责任,但我家法却是不能容的!这还是看在他这次的仗还算打的不错,也有那么一点小功劳,这才只罚他跪上一跪,否则……必是要动棍棒的!"
他说着,又对沈寒城拱了拱手,沈寒城长大了嘴,却只能干笑――他奶奶的,他算是知道了,这哪是动家法罚郑定辉啊,这是为他洗罪啊!这先扯出了什么百年恩怨,又扯出了安平帝殉国,好嘛,你家皇帝都殉国了,你还能对对方仁厚?还能对对方和善?抓住了对方你还能不赶快砍了脑袋?你对对方这么慈悲为什么?往大了说,那是通敌卖国,往小了说,那也是无父无君啊!
他这话一出,不说他们这里,就是朝中,哪个还敢反对杀俘?遇上了说不定还要杀的快些,杀的急些,就算是因此造成了对方的死扛,那也要不计伤亡啊!虽然认识到了这一点,但是沈寒城却没有多少抵触。他是武人出身,虽说现在也磨砺的圆滑了,但爱的就是一个快意恩仇,而根据他的经
验,不是你对对方仁慈仁厚了,对方就也会同样对待,相反,会受到鄙视――就算我杀了你的人,你也不敢杀我,就算我抢了你的粮食你的妻女,你也只敢忍气吞声,那我不抢你抢谁?不打你打谁?
这在邻里之间尚且如此,更不要说两个民族,两个国家之间了,就算国家之间有诸多的因素,有诸多的考虑,但一方的软弱,绝对不会令另一方敬重。他这么想着,就用眼角的余光去看下面的人,果然就见那些围来的士兵已经不再讨论,大多都仰着脸,看着这边,大多都带着一些愤慨。
"我也砍了戎族人的脑袋,刘大人要罚,就罚我吧!"突然,下面有人高呼了一声,然后人群就动了动,一个行动有些不便的人就走了出来,正是化方扬,他走出来后,就道,"刘大人,我也杀了俘虏,不过我是自愿的!不干郑将军的事!"
"我也是,我也是自愿的!"王小福也跟了上来。
"我也是!"
"我也是……"
"我……"
"还有我……"
下面的士兵密密麻麻站了几排,沈寒城扭了一下脸,郑定辉这一跪,算是把他这一军的士兵,彻底收拢了,而且,也培养出了傲骨――
作者有话要说:俺:郑二啊,有同学说上一章变味了
郑二:为毛?
俺:因为你雷了!
郑二:我哪里雷了?
俺:同学们说都雷了
郑二:这是差别待遇,那些话那些词别的书里出来就是感染,俺说了就是雷!不公平!!
第 139 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
寒风中,一排排士兵目光坚毅的站在那儿,就算是像化方扬这样受了伤的,也把脊梁挺的笔直,一个又一个的人站出来,自觉地和前面的人排成队,本来的围观者,不由得向后退了又退。
没有人说话,除了一声声的"我"之外一时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沈寒城看向刘文,刘文微微的蹙着眉,抿着嘴,一副很是为难的样子,看的沈寒城不断的在心中感叹,怪不得多少年来,武官都斗不过文官,这位才多大的岁数啊,就有这样的城府这样的手段,再过二十年,可不就是又一个李四郎?这也怪不得郑定辉出身草莽还能有这样的成就,有这么一个大哥,那还有什么解释不通的?
"刘大人,我们第七军的人都砍过戎族人的脑袋,都是自愿的,不甘将军的事,您……"
化方扬站出来道,他还要再说什么,就被郑定辉喝止了:"住嘴,你们这是要克上吗?"
"将军……"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一个国家,有国法,一支军队,有军法,一个家庭,自然也是有家法的!我犯了家法,自当领罚!"
……
"张峰!"
"到!"
"带队回去!"
那叫张峰的副官,郑定辉又道:"还是说,你们想在这里看我是如何受罚的?"
张峰咬紧了牙,然后突然转过身,大吼一声:"都跟我走!"
他说着,向来处跑去,他身后的士兵,排着队,小跑的跟着,没有人再停留,也没有人故意落到后面,但是,他们的表情几乎都是一样的,坚韧、严肃,以及有些伤痛的骄傲。
其他人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也没有心思再停留,纷纷的散开了,有心眼小的,会说这第七军的从上到下都古怪,不过就算是他们,对第七军,也隐隐的有一种羡慕。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沈寒城道:"刘大人果然是心志高远,谋略非凡。"
"让沈将军见笑了,不过是不想再看到前方将士拼死杀敌,后方却在扯腿这样的事情罢了,定辉以后,还要多靠沈将军指点的。"
他这话一出,沈寒城不免动容,他先前那一句是带着几分嘲讽的,虽然他并不反对杀俘,可是这样玩弄人心,特别是糊弄将士……虽说每个做上峰的都要有一些御下的手段,但刘文一个文人这么做,还让他有些不舒服,而现在刘文就这么认了,倒更显得磊落。这就是阴谋化为阳谋了,就算你知道对方用计,却也不得不叹服。
他看了一下郑定辉:"郑将军以后必是前途无量的。"
刘文微笑:"我只愿他平安就好。"
沈寒城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背着手就向下走去,这件事过后,郑定辉先前那伏低做小的事情也没人再提起了,像沈寒城这样名眼的,就以为刘郑二人是故意演戏,为的就是引起别人的注意,最后演这么一出大戏,而像化方扬王小福这样心思单纯的,则以为郑定辉先前那样是自知要受罚,提前做一些讨好的工作。
当然,此事过后,关于刘文那就是众说纷纭了,有说刘文是治家严谨,有说刘文是心思诡秘,还有的说刻薄古板,一时间刘文的形象倒复杂神秘了起来。
当然,不管以后人们如何说,在这一天,郑定辉是老老实实的从白天跪到了晚上,等到刘文叫他起来的时候,那真是扶着墙勉强爬起来的,不过他刚一进屋,就又被刘文一脚给踢到了那儿。
"大哥……"
"知道自己错在了哪儿没有?"
"……知道"
"说说看。"
"第一,没有想好大义的名份;第二,太过张扬……"
他说的第一是针对杀俘,第二则是说前几天伏低做小,刘文冷笑了一下:"你倒还清楚啊。"
郑定辉看了一眼低下头,随即又看了一眼,然后又看了一眼。
"你看什么?"
"那人家想大哥了嘛,人家很长时间没有见大哥了,一时也是……情难自禁……"
刘文咬着牙,无语的看向窗外,此时还没有玻璃,所以他只能看到白花花的竹篾纸,因为烛光的原因,那纸被映的有些发黄,倒给房间中添了几分暖色,但刘文却打了个寒颤,一想到未来几十年都要听郑定辉这么说话,那就觉得一片黑暗。
这就是报应吗?他迷迷糊糊的想,因为他对郑定辉太苛刻了,所以他自动进化了身体中这方面的基因来雷他?
"大哥又嫌弃我了。"
郑定辉一边揉膝盖,一边小声嘟囔,刘文回过神,瞪了他一眼:"你就在那里跪着吧!"
刘文说着,就放下茶碗,弹了弹自己的衣服向里间走去,郑定辉却揉着膝盖欺了过来。
"谁让你站起来的?"
"大哥,我都跪了一天了。"
"那又如何?"
"再跪下去,我说不定就真残废了。"
刘文冷笑了一声,郑定辉道:"我残废了不要紧,但我残了,以后就不好给大哥做饭了。"
刘文继续冷笑,郑定辉又道:"那大哥也不舍得吧……"
"滚!"
郑定辉当然没有滚,而是能站直
后,又帮着刘文去打热水铺床,将刘文都安置好了,这才回自己的营帐,他回去的虽然晚,但自有亲兵当值,见他来了,立刻就准备好了热水热茶,又问他是不是要宵夜,郑定辉想了想道:"这时候也不要麻烦了,看看还有饼没有,有的话拿一张来烤烤,就着茶吃些也就罢了。"
"将军一天没有进食,只吃饼怎么行,属下……"
他没说完,郑定辉就摆了摆手:"咱们是来打仗的,不是来游山玩水的,哪有那么多讲究,这么晚了,一个饼胡乱填填肚子也就罢了,还要吃鱼吃燕窝吗?"
那亲兵去了,不一会儿就带来两个面饼,此外还有一盘羊肉:"这是伙上特意给将军留的,本来还留的有鸡蛋汤,只是放的时间长了,也不好喝了,那伙上本想再做的,我给拦住了。"
郑定辉点点头,也没有说什么,净了手,就吃了开来,这面饼显然一直是在火上放着的,有点焦干,但还是热的,配着羊肉吃,倒也香甜,他基本上等于一天没吃食物,说起来,其实是不适合吃这些东西的,但他们在军中,哪还会注意什么养生什么保养,就算是郑定辉这样的校官,能有饼有肉,也算是好生活了。
他吃两口,喝一口茶,想着刘文,不觉得笑了起来,刘大郎这次虽然对他苛刻,但到底没有排斥他;虽然对他又是冷眼又是讽刺,但也总算是来了;虽然没有再提先前的事,可是、可是……
他这样想着,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旁边的亲兵见了,就觉得他们的将军真是太平易近人了,面饼加羊肉都能吃的这么愉快。
刘文这一行,本来就是来劳军的,但他和林成都病了,这劳军的事也就只有暂时放下了,刘文这边有郑定辉鞍前马后的伺候,不过几天就好了,林成虽然也不缺人使唤,但第一他本就比刘文重一些;第二,虽然那些亲兵侍卫也算尽职,但也不过是火上做什么,给他吃什么,郎中怎么说,就怎么做,坏是不坏,可要说细心周到,总要错了一层;第三则是,他虽在病榻中,却也听说了刘郑两人的那场大戏,立刻就是又恨又恼,本来快好的病,顿时又重了几分,所以刘文好了两三天了,他这边才堪堪好了,说起来,还是有些无力的,但也不能再拖延了。
这是对戎族的第一次反攻胜利,不管从哪个层面上来说,朝廷都不可能吝啬了,虽然说朝廷也的确是缺银缺粮,但犒赏的确是丰厚的,将官们是不说了,士兵们也是升官的升官,发财的发财,就连郑定辉的第七军,除了他自己,也是从上到下都有收获,这对于他们来说,倒是意外之喜,就算先前有那么些芥蒂的,在铜钱拿到手后,也都消除了。
看到这个样子,其他人哪还有不明白李思安是怎么想的?就连林成,虽然心中还是恼恨的,面上却不敢再找刘文的麻烦。
又过了两日,完成了任务的一干人等也就要回去了,只有刘文和林成以及一干工匠留了下来,他们要在这里负责热兵器的教导和修理,当然,对外面说的,则是监制强弩之类的器具。
热兵器的事情,就连林成也只是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具体进展到了哪一步,以及地雷的使用都只局限在少部分人中,可以说,没有直接关联的,都不会知道,到了这军中,当然也只有到了一定级别的才知道,郑定辉爵位虽高,官职却不高,所以也不清楚,因此在他见到刘文留下来后,在担心的同时更是欣喜,直到第六军和第七军被选为实验兵后,他才知道,自己高兴的,有点太早了。
他这边还只是高兴的劲头有点受打击,而郑钧下那边,却是根本就高兴不起来,不过半年,他已经瘦的脱了形,不说过去的熟人,就是他自己,现在都有点认不出自己了。
不过此时,他也顾不得担心自己的形象问题了,他更担心的是,豆满,到底要走向何方?――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被家事闹的头疼,�
有的事情,真的是理智上知道要如何做,感情上却无法勉强的,是因为俺还毛修炼到那个地步吗?远目……
唔,明天好像是中秋?俺会尽力更新,可万一、万一更不出来,那也没办法了,再�,嗯,先放个月饼图,大家中秋都快乐!
第 140 章
第一百四十章
为处于柳江以北的豆满更为寒冷,虽然离海也不远,但这里的冬天却很少有暖和的,碰上今年这样的寒冬自然更是滴水成冰。当然,就算再冷,临时行宫中,郑钧下所在的房间也是暖和的,火盆中的银丝碳一直在不断的添加,房间中温暖如春,但郑钧下却双手发凉,身体微微的颤抖着。
戎族人!
他刚才看到的是戎族人吧,但是戎族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还会和覃子豪的副官姜卓浩在一起?讲和?以后这大珠的天下就要三分了吗?可就算是三分,他们只占着这一路的地面,又能做什么?更何况,南边那边还不知如何,他们若先和戎族讲和了,以后,这千古的罪人可不就要他来担了吗?
而且,真的仅仅是讲和吗?会不会还有别的什么……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哆嗦了一下,那一个后果,更不是他能承担的。
"圣上,可要用膳?"
他正想着,就听到一个虽还算恭敬,但却别扭的声音,抬起头,就看到一个长脸斜眼,脸上还有着一块伤疤的人,那块疤看起来狰狞恐怖,看起来就像是被什么烫过似的,不过这样的伤疤,在边军中却并不少见。而一般这样的人,总是让人敬畏的,不是敬畏这种伤痕,而是知道,会有这样疤的人,过去都是罪犯,都是被刺了字流放下来的。
而一般这样的人,在军中比别人会更难过。最累的活,是他们的;最危险的活,也是他们的,伤亡最大的事情,自然也是由他们做。不过若是能熬出来,或是干到了一定年限,或是立了大功,这字也能被烫下,这样的人,则比那普通军官,更能震住场。
这一点,郑钧下当然非常清楚,一见是他,立刻就挤出了笑容:"孙队长。"
"圣上可要用膳吗?"
那孙队长又问了一遍,郑钧下哪有心思吃什么东西,但是却也不敢说不吃,他虽只是一个摆设,但身份在这里放着,大事做不了,但闲极无聊的时候拉着人说说话,聊聊天,一般也不会有人拒绝。
按说他作为皇帝,身边是要有太监宫女的,可安平帝当初从上京带出来的太监就不多,后来那些人就是死的死,逃的逃,偶尔有几个幸存下来的,覃子豪也不会将这些宫中得用的放在他这里,因此他身边的,就是边军,而这位孙队长,就是他的饮食起居的负责人,当然,也可以说是他的监管人。
这位孙队长,单名一个念字,据说这个字还是覃子豪帮他起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念恩念旧还是念仇,只知道也是一个传奇人物了,过去大字也不识几个,却有了如今的地位,虽然他这个皇帝是虚的,封下来的官位爵位也带着水份,但覃子豪能让他来监管他,可见其,即使说不上是亲信,也绝对是个受重视的。所以凡是他说的,他只有点头应的,此时也是点了点头:"那就用一些吧。"
膳食很快就端上来了,是梗米粥八宝粥以及几样小菜,对于一个皇帝来说,这样的饭食有些寒酸了,但味道用料也还算讲究。饭食上来之后,孙念道:"有些话,我想问问陛下,不知陛下,是否能为我作答?"
郑钧下一愣,目光不自觉的飘向立在屋中的两个侍卫,孙念笑了笑道:"也不算是什么私事了,陛下尽管回答就好。"
郑钧下谄媚的笑了下:"孙队长请说。"
"我听说,陛下先前是认识郑定辉和刘文的?"
郑钧下啊了一声,孙念又道:"不知他们两位……在京中的情况如何?"
"也就、也就那个样吧。"
"怎么样?"
郑钧下心中犯着嘀咕,可也不敢不说,只有把过去刘郑二人在京中的一些事情说了,说完后,他有些忐忑的问:"这两人……可是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不过是一些私事。"
郑钧下怔住了,这先前说不是私事,现在又说是私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此时,刘文和郑定辉当然不知道已经被别人念叨上了,此时,他们正在一起,做着冷热武器的实验运用。工部早先就弄出了地雷,这两个月,又弄出了手雷,当然和后世的手雷大不一样,可也是拉了之后就扔,扔了之后能爆的东西,自然,这手雷也和那地雷一样,杀伤力很一般,要想起到作用,还要做上一番布置。
不过这些东西是新事物,沈寒城这样的老将虽也是经验老道,能提供出一些思路,可要具体到战略战术上,也和其他人没区别。全军上下,也就只有刘文知道,具体怎么做才能达到更大的效果,好在他也是热兵器的直接领导人,打着观察效果,计算数据的名义,也能站在试验军的旁边观看。
当然,说是计算数据,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计算的,此时也没有现代的生产技术,手雷地雷虽然还会让士兵们见识见识,但也不可能让他们天天拿着练习,所以经常用的就是石块和炮竹,而在这种情况下,刘文的作用,在旁人看来,就是一个摆设,两军上下,除了郑定辉,也只有周琳才知道,这个天天裹着皮大衣,拿着暖手炉,还很被第七军的士兵有意见的文官,其实才是他们的谋士。
他们的演习,大多是此人白天看了之后,晚上回去想出来的,开始他也不知,还以为都是郑定辉自己想的,直到有一次,他晚上有事去找郑定辉,被告知他到了刘文那里,他寻过去,这才发现原来背后另有乾坤。
而在他发现之后,除了不信,就是震惊,然后,就是无比的失落――他出身军门,会认字的时候就学谋略,会拿笔的时候就练棍棒,一直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这来到军中被郑定辉打击也就罢了,好歹人家也是太祖遗脉,有这份血统,他那个大哥……又有什么血统?看着也是一阵风就能吹跑的样子,怎么比他这个为将者更懂排兵布阵?难道只是因为这东西是他弄出来的,就更懂得怎么运用吗?
"有人的确是生而知之的。"
想到沈寒城对他说的话,他不由得再次向南边看去,刘文正坐在那里,此时,他和以往一样,裹了件藏青色的狼皮大衣,围了个火红色的狐皮围脖,从他这里,是看不清刘文的样子的,但是,他就是知道,此时的刘文一定是嘴唇发白,脸色发青,一双眼睛,却漆黑深沉的。
"你在看什么?"
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他回过头,就发现郑定辉正盯着他,他啊了一声,笑笑:"你说咱大哥,坐在那里,正好是被风吹的啊。"
"嗯。"
"我就在想着,是不是加圈布围一下,总是隔层风,我看咱大哥的身体也不够强壮,这若是被吹病了,就不好了。"
在说这一句的时候,周琳真没有别的什么想法,他就想着,虽然他们现在阵型什么的已经稳定下来了,但有刘文在这里盯着说不定还能精益求精,或是补漏查缺什么的,而看他这走一路就能病个几天就知道他那身板弱的很了,现在他虽穿的暖和,也挡不住这寒风啊,更何况这种生而知之的,那都是遭天妒的,弄个不好,这刘大哥再英年早逝了,那也就太过可惜了。
他想的很纯洁,但放在郑定辉这里,那就是另一种想法了,其实郑定辉早先就想过怎么帮刘文挡风,但却被刘文拒绝了,他知道,他能在这里看,已是勉强,若是再大大咧咧的让人专门为他弄个什么东西,那名声更不好。这对他还没什么,反正他也是工部的,沈寒城乃至李思安也知道原因,但对郑定辉就不一样了,作为一个将领,需要上峰赏识,但更需要属下敬重。
郑定辉这半年来做的还过得去,他的手下也许不会因此就对他少了敬重,但说不定就会有人,心中有了想法,因此在瞪了他一眼之后,就指使着他去为自己熬汤了。
郑定辉也知道他是顾虑自己,感动欣喜的同时又找了两块狼皮给刘文做了暖脚垫,还厚着脸找周琳勒索了他珍藏的那块狐皮――现在已经变成围脖套在刘文的脖子里了。
不过这些事情,他前后忙碌着没什么,可周琳凭什么?还一口一个咱大哥?谁和你一个大哥了?!
"怎么了?"
见他看着自己不出声,周琳也有些发毛,郑定辉一笑:"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到,咱们,也该搞搞对练了。"
"啊?"
"都说实战出真知,这效果如何,还是要打出来才知道,否则咱们练的怪好,到时候打不出来,岂不白搭?"
"这个……"
"现在只有你我两军,那就只有咱们自己搞对练了,就定在三天后吧,说起来,你我兄弟也很久没有过招了。"
他说着,拍了拍他的肩,露出一副怀念的表情,周琳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只是郑定辉一个他就顶不住,现在后面又跟了一个刘安之,他这不是明摆着要被虐吗?
在接下来的几天,周琳再没心思去想刘文冷不冷,会不会被冻着,他绞尽脑汁,召集副手,分析情况,熬的两眼发黑,就想着,怎么能在之后的对练中,保全一定的体面,但结果,却往往不尽人意。
作者有话要说:唔,这章本应该是昨天更的,但俺昨天……去和人吵架了,�- -吵完后爽了些,但又愤恨无比,就自己去吃了份牛排,然后又去弄俺的脖子肩膀了,过去俺拔罐都是拔后背,这次那人说俺的肩膀揉着疼,就在前面放了两个罐,结果又拔了两块黑- -果然俺全身上下毛好地方,下次再去,要扒四肢了,望天……
三千字,分别是桃色猫给俺的《从主角配角的名字想到的》三千,不过因为留言又多了一千,昨天又是中秋节,所以是减三加二,还有十二万一,没有意外的话,今天大概还有一更~
第 141 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
衡州,宰相府。
李思安的书房中温暖如春,天气不是太冷,只放个炭盆就足够取暖,房间中茶香充盈,虽有七八个人,但却不见喧哗,当然,也不太可能喧哗。自安平帝驾崩后,朝会就再没开过,虽然有中枢机构,五品以上的官员,也会按惯例聚集在起,各部门各衙门,不管条件如何,也有自己的地方,但朝中真正的大事,还是在这件书房内办理的。
特殊的环境,特殊的时刻,李思安的权威,达到最顶,因此也有人称他这个书房为小朝廷,也有些清流对此很是不满,读书人中也有非议,也就是现在有戎族个大敌在,否则,太学生示威叩阍这种事情可能已经发生!
当然,不管外面怎么说,也不管下面有多少暗流,表面上,李思安对大珠朝却是有着绝对的统治力的,也就是因为这种统治力,北征军才能么快的成行,粮草也勉强供应上去,就和现代的某个时间段样,虽然荒唐荒谬,但全国上下的确拧成股绳,最高统治者的声音能延伸到每个地方。当然,这种统治力也是畸形的,在明眼人来看,现在的李思安就是在走危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万劫不复。
"难道压抑二十年的野心终于要在这个时候爆发出来吗?"有人是这样想的,"可是,就算爆发,也不必这么激烈吧。"
李思安当然知道自己危险,不过,他却没有收手的打算,他所做的只是,在一定情况内将局面稳定住,令爆发的时间稍稍延迟些,因此这些小问题他不介意朝中有争端。当然,大方向上,哪怕有再大的反对声,他也会一意孤行。
此时这个小会开的也有一会儿,其中一人说道:"李相,属下觉得北征军不必急于北上,据现在的情况来看,戎族的古力其已经没有实权,豆满那里更是问题众多,只要我们能等上一段时间……"
"一段时间是多久?"
不等他说完,就另有人说道:"尤大人的想法自然是好的,可是不知是否知道朝中目前的情况?是否清楚北征军每日需要多少粮草?更是否知道北方的大珠子民此时在戎族的铁骑下正在怎么受苦?"
"那卢大人的意思就是让我方贸然行事,致使将士牺牲吗?"
两人对上去,谁也不让,其他人也不话,只是看着李思安,现在尤卢两人的话,也就代表他们的不同观点,如何选择,还是要看李思安,李思安喝口茶道:"大军已过江,断没有再停下的理,至于戎族和豆满那里,我自有安排。"
那位尤大人张张嘴,不过最终却没有再什么,这件事定下后,下面的就是一些杂事,拿出来说开,就安排下去,之后几人就离开,只有那位姓卢的留了下来。
"月清,豆满那里的情况如何?"
"已经有接触,现在他们内部矛盾重重号令不打,唯有……郑钧下登基……"
李思安皱下眉,卢月清也不敢再出声,就算郑钧下的血统再偏远,也还总是刻在玉碟上的宗室,而他们折边的太子,却迟迟没有登位,如果太子登基,那么折边的正统是谁都无法撼动的,豆满那里本来就是个大杂烩,在折种情况下,说不定不用他们派人,就有来投诚的,可是现在,那边人也在观望。
这个意思,李思安哪有不知道的,他想了想,说道:"记得,郑钧下前段时间经常出来?"
"是。"因为要令下面士兵安心,所以,在天气还不是太冷的时候,郑钧下经常被带出来露面,还不时的要讲讲话,以为他是想知道郑钧下的状况,卢月清道,"看起来,他情况不是太好,根据几次的回报来看,他是一次比一次瘦,现在,恐怕已经难以起床。"
到里他有些兴奋,若是郑钧下死了,那就好了!李思安也想到他的想法,微微笑说:"若真是那样,自然是好的,但那就要是听由命,那个地方虽不急,却也不能让他坏事,查下郑钧下身边的人,看都是从哪里出来的。"
卢月清愣,点头应了,然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好像有犹豫,李思安道:"还有什么事?"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现下民间开始流行种观音教。"
"观音教?"
"是,说的是拜菩萨,但好像还有别的什么。"
"可有什么反对朝廷的言语?"
"目前还没有。"
李思安嗯了一声:"那就先看着吧。"
卢月清应了,也不是太在意,在朝局比较混乱的年代,宗教总是比较流行的,现在的这种情况,民间百姓求神拜佛倒也正常,至于那其中别有用心的人士,也翻不起大浪。
他这么想的,李思安也是这么想的。他走后,李思安喝口茶,看着自己的手,双手,还不显老态,但是,他已经能感觉到其中的无力,让太子登位的好处他自然是看得到的,只是,他已经没有再个二十年。
他在这里想着二十年,而远在上京的古力其只想着两年,如果他能再有两年的时间,他不见得能席卷整个大珠,但定能和珠人划江而治,可是,他被困的太早,而,珠人的反攻,也太早。
"王爷、王爷……"
毕格呜呜的哭着,饱经沧桑的脸皱在起,他的身体颤抖着,想说什么,可是只能反复的叫着古力其,古力其低着头,年初,他就被隔离在政治军事之心之外,虽然献了对豆满的计策,可之后却又有其他人代替他实施,而在过元宵节,他就被软禁,所以直到今天,他才知道,珠人,已经过江!
柳江,那样的天险,他们竟然丢了!
他想吼,想叫,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他甚至根本就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丢的,大珠人动了多少人,采取什么手段,有多少伤亡,这些,他都不清楚,他只知道,他们丢了柳江,再之后,除上京,他们已经没有可以是天险或厚城的地方做依仗。
戎族善攻。
是的,在过去是这样,他们不需要高大坚固的城池,不需要天险名关,只要有马有弓,他们下即可去得,可那是过去的戎族,而现在……古力其自己也不敢相信,令他骄傲的戎族战士,会堕落腐化到这种地步!
不说别的地方,就他王府里,就有那醉生梦死,饮酒高歌的,而且,这个人数还在急剧的增加,也就因此,他才能得到外面的消息。他相信,他这里,一定是被下过严令的。
他折里尚且如此,那么外面呢?
"王爷、王爷,阿木尔将军还在外面,王爷的……"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古力其止住。
"王爷!"
古力其没有说话,只是失神的看着外面。他知道毕格是什么意思,其实他自己,也有些迷茫。他不争不夺,是为戎族的将来更好,是为族人以后能有更优越的环境,更富裕的生活,而不是为现在的纸醉金迷,一时的痛快又有什么用?难道他们还要和过去一样,抢掠一通,就再次回到关外的苦寒之地受累?
如果是折样的话,他的退让还有什么意义?
"科达麻,到底在做什么!"
折句话含在他的嘴边,却没有说出来,他的那位弟弟,过去虽不上英明,却也是有才干的,怎么会任族人败坏到种地步?
科达麻如此,阿木尔呢?阿木尔过去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是立了大功的,可是现在,又如何呢?
阿木尔现在也不怎么样,他倒没有被大珠的繁华迷住眼,虽然金银财宝他也没有少拿,治军却还算严苛,只是他这支军队已经有三个月没得到补给!其实,他们也没有太多补给的概念,更多的时候,他们都是就地取粮的,来到大珠里自然更不客气,所以这个问题,过去也不显得严重,可是在只多被攻陷后就不一样了。
只多没了,下个就是切奇,粮草医药这些东西也就罢了,兵器方面,却急需储备,只是他的加急奏折已经去了十多封,却都石沉大海,不仅没有东西,连个回信都没有。到了这个地步他若还不知道原因,那就太白痴。
"混蛋,长生天的惩罚会降临的!"
他在心中骂着,面对自己的士兵却还要摆出轻松惬意样子,心中则希望珠人能来的慢些,他已经开始搜集工匠,总能赶制出批兵器的。但是,就仿佛知道他的想法似的,大珠人却在他最不希望他到来的时间到。
"将军,我们要怎么办?"
虽然他没说,但他的副官总知道兵器不足,因此在这句话的时候也带着一些忧虑,他哈哈笑:"怎么办?就让那些大珠人在外面喝北风吧,让他们也尝尝冰雪地的滋味!下令,今天每个士兵加两角酒,让我们坐在城头,看那些大珠人吃冰棱子!"
这个命令被立刻执行下去,很快,城中就响起欢快的声音,阿木尔暗暗的松口气,而另一边,郑定辉等人则有同样的表情。
第 142 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
"定辉,看来那情报是真的,这戎族果然兵器不足。"在发现戎族人没有出来之后,周琳开口笑道,"这么说这戎族内斗也是真的了。"
否则以切奇这么重要的地方怎么可能兵器不足?特别还是在他们拿下了只多之后,郑定辉微微一笑:"那古力其先前做的太好了,他那个弟弟怎么可能容他?此人倒也是个英雄,却看不清时局。"
"那以你看他要如何?"
"要不,就一不做二不休,要不,就彻底的退出,他若早早的带着人回关外,以后倒是能荣华富贵,不过,看他做的事情,倒是有殉道精神的。"
周琳一愣:"什么叫殉道精神?"
郑定辉挑了下眼,没有回答,只是唇边露出一个有点神秘的微笑,什么叫殉道精神?顾名思义,应该就是牺牲精神了,不过到底是不是,他也不知道,这个词他是从刘大郎嘴里听来的,当时刘大郎没有给他解释,他问的时候还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弄的他回去翻了很多书也不敢下结论,不过这些,就没必要对别人说了。
他这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装的太像,周琳也被唬住了,停了一会儿才又道:"只是他们若一直不出……倒也麻烦。"
"放心,他们会出来的。"
是的,戎族出来了,他们不得不出来,两天后大珠这边就打出了一个二十米高的条幅:"阿木尔可敢出城一战?"
字是大珠的文字,但周围的喊手,喊的却是戎族的话,在这样的声音响彻切奇的时候,阿木尔没有办法再龟缩,他不是不知道这背后一定会有原因,可是,他们戎族的骄傲、成功,在很大程度上都是建立在自己的野战上。
他们可以在守城的时候失败,可以在攻城的时候受挫,可绝对不能在野外的战斗中负于对手,更不能不战,特别是在面对珠人的时候,在珠人喊出这样的话的时候,他们不仅要战,还要战胜,还要大胜!
为了这场胜利,阿木尔搜刮了所有的库房,并且亲自带兵出战,他知道自己的族人在面对珠人的时候有绝对的心理优势,就算他再叮嘱,在局面大好的时候,带队将领也很有可能把握不住,若是真能一口气冲垮珠人也就罢了,但就怕珠人有什么阴谋诡计,在外无外援,内无库存的情况下,他们这一场,决不能败!
而他的出现,也令郑定辉那边非常惊讶:"真没有错?真是阿木尔亲自出来了?"
"是的,将军,的确是他。"
郑定辉和周琳对看了一眼,然后,同时笑了起来,郑定辉摸着下巴道:"这倒真是,意外之喜啊,来啊,将这件事喊下去,活捉了阿木尔,我请大家饮酒!"
那传令兵应了诺,就下去喊了起来,不一会儿全军上下就到处有了活捉阿木尔的声音,还有那学了几句戎族话的士兵,故意用戎族那边的语言叫了起来。
"活捉阿木尔!"
"活捉阿木尔……"
每一次高呼,珠人的精气神就仿佛高涨了一分,每一次高喊,那种雀跃就多了一分,对面的阿木尔见到这种情况,目光一沉,挥手让前军压了上去:"杀――"
"杀――"
毕竟有百年的积累,在面对珠人的时候,戎族还是有着绝对的自信,他们拍着战马,向对面的珠人冲去,恐惧吧,战栗吧,在我们的铁骑下哀号吧,骏马奔腾的速度以及力量都冲击着珠人的心神,但是这次,他们没有像过去那样转身而逃。
"射!"
箭簇飞舞,密集的箭枝落在戎族的身上、马上,有一些倒霉的被扎中了重要部位,一个不稳只有大喊着从马上落下,而结果自然是被身后的战友踩成肉泥,不过这种情况毕竟不多,在攻陷了大珠的小半片土地之后,他们也得到了不少铠甲,虽然阿木尔没有分得太多,但此时也是不惜血本的给前军装备了上去,其实按照他们过去的打法,是和珠人对射的,只是为了之后的守城,阿木尔没敢带太多的箭枝,因此,就只有靠冲锋了,以尽快的速度冲上去,逼迫珠军和他们做直接厮杀。
"射!"
又是一轮的箭雨,戎族人贴着马背,尽量压低自己的身体,数着数。
"射!"
第三轮。
最后一轮了,应该就到了吧,夫伊热这样数着,他觉得自己真是倒霉,好容易从只多那样的地方逃出来,却又被阿木尔的军队收拢,而且因为是战败之兵,还从百夫长沦落到了十夫长,好在他先前托人将自己分得的财物送回了草原,否则恐怕连那些金银也要被抢走大半。
"赶快结束吧。"他想着,只要这恼人的战争赶快结束,他就能回去过自己的富裕日子了,他可以讨上四个妻子,养上几百只的牛羊,生上一大堆的孩子,将来还可以给自己的孙子讲述自己攻陷了上京的情景。
这样想着的时候,他肩上一痛,他立刻知道自己倒霉的中箭了,好在这时,他听到了喊杀声,他抬起头,举起刀,然后就愣住了,没跑?那些弓箭手竟然没跑?而且还站了起来?他们手中拿的是什么?石头吗?这些珠人要靠石头和他们作战?
"扔!"
那些石头被扔了过来,然后就是轰然的响声,夫伊热就感到自己的身体向后倒去,他条件反射的夹紧马腹。
"扔!"
在人仰马翻,战马嘶鸣中,这个声音其实已经被掩盖了,但长久的训练,已经令他们熟悉了这种节奏,没有任何犹豫,他们再次将手中的手雷丢了出去,火光,爆炸,并不是每一颗手雷都起到了作用,就算刘文已经想了一系列的办法,但也总有手雷成了哑炮,不过大多数的手雷还是履行了自己的职责,戎族的前军顿时陷进了混乱。
他们这部分还是经历过豆满攻城的,但那几次响声,并不足以让他们产生绝对的抵抗力,反而更令他们恐慌,这是什么?这不是长生天对他们的恩赐吗?怎么会跑到珠人的手中?
而看到这种情况,阿木尔也知道了珠人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了,他没有犹豫,立刻下令撤退,他没有兴趣去试验珠人的那种武器到底有什么威力,到底是不是真的,他只知道在这种情况,他最应该做的,是保存实力。
不过,他这个命令刚下来,后方就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再之后就看到一队绵羊以汹涌之势向这边冲来,阿木尔和自己的手下一样,在这一刻长大了嘴――珠人的计策就是这样?以绵羊来阻止他们回城?
惊诧之后,就是愤怒,珠人真以为,这些绵羊有什么用吗?
"杀!"
虽然心中也有疑虑,但在这个时候,阿木尔也来不及多想,如果在这个时候任这些绵羊冲阵,就算不会造成什么损害,就算他们能安然无恙的回城,全军上下的精气神也要受打击。
这时候,跑的最快的绵羊已经冲了过来,这些可怜的被炸的晕头晕脑的动物,还没来得及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砍了脑袋,但是很快,他们就为自己报了仇。
因为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意识,戎族这边完全没有在意这些绵羊身上系着的白色褡裢,当然更想不到,每个褡裢中,都分别在左右放了一颗地雷,在这些绵羊倒在地上的时候,有的地雷,就被引爆了,而有的,则是在戎族的马蹄踩上去的时候才轰然炸开。
"轰――轰――"
一声又一声的闷响,一个又一个的火花,如果说先前的手雷只是引起了戎族的恐慌的话,那现在的地雷则是令他们恐惧,虽然他们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也明白,是珠人投掷了武器,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问题出现在这些绵羊身上,像阿木尔这样的明白人自然立刻就能想到,可是,就连是他,也弄不明白到底是什么问题。
"戎族已遭天谴,天佑大珠!"
周琳高呼着,带着自己的手下向戎族人冲去,趁着先前的功夫,他已经绕到了侧翼。
"右转、右转!"
回去的路上有着他们不知道的,会爆炸的东西,前面也有着同样的东西,左边有敌人,现在只剩下右边,不用阿木尔下令,戎族上下就自觉地向右转去,他们有些恍惚的跑着,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更多的人觉得茫然,这场仗还没有打吧,他们怎么就开始跑了呢?
但是,还没有等他们想明白,就听到前方又传来一阵轰响,在这次的声音传来后,很多人干脆就站在了那里,更有的,直接匍匐到了地上――这一次,连绵羊都没有!
"长生天护佑大戎,杀――"
阿木尔抽出自己的弓箭,调转马头,向周琳等人冲去,他和自己的手下同样迷茫,可是,他必须有所选择,他�弓上箭,瞄准一个珠人,松开手,箭簇划过一道金光,直中那人咽喉。
"天佑大戎!"
他再次高呼,又是一箭,他的亲兵纷纷也拿出了自己的弓箭,开始射杀向这边冲击的珠军,他们这些人的箭法都是百里挑一,虽然人数少,却可以说是一箭一人,珠军的势头被阻了下来。
"天佑大戎!"
阿木尔第三次高呼,然后拿起了弯刀。
第 143 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
连番的轰响将阿木尔等人打的晕头转向,切奇城内的更是一片混乱。
按照现代的研究来说,文明程度越低,普遍来说,对于神佛的依赖程度越高,珠人信神,但好歹还有个儒家,还有祖先崇拜,而戎族对于长生天的崇拜却是单一而深厚的,特别是为了强调自己的正统性,戎族的高层一直没有公开承认回回炮是一种在异族的帮助下仓促做成的武器,对于这个东西,他们大多以"长生天的恩赐","天雷"这样来称呼。
这些宣传,的确令戎族上下更有底气,令他们觉得自己是被恩宠的,但是当这种声音被对方掌握的时候,那打击也是巨大的,在最初,他们甚至以为这声音是阿木尔这边发出的,当他们发现是珠人那边的时候,他们最初是不信的,再之后,就陷入了恐慌。
"这是长生天对我们的惩罚!"
有戎族人这么高呼着,他们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几个月来的纸醉金迷,当然,第一个这么喊的人立刻就被其他人砍了脑袋,可是这并不能阻止其他人有相同的想法或焦虑。
而因为这打击太突然,城中的几个将领也没时间聚集到一起,因此也无法在最短的时间内商量出一个解决方案,阿木尔还算是比较得下属敬重,当下就有副手想去救援,但阿木尔在出城时就怕珠人这边会出什么诡计,所以已下了死令,他不回城,城门不准开,因此,就算他的副手在最短的时间里聚集了一队人马,却也只能在城门处和那边的守将僵持。
而在这个时候,阿木尔已经挥舞着弯刀,带兵向珠人后退的方向冲去。
在现代电视中,经常有统兵大帅上阵厮杀的镜头,这也许是受了那个经典名著的影响,也许是这更能表现主角的英武,其实真的来想,这种情况是很难见到的。作为一军主帅,要指挥整个军队,少则上万多则几十万的兵马,这样的人挥舞着大刀去拼阵杀敌……万一有一支流箭好死不死的撞了过来,那这几十万的兵马怎么办?
一军统帅亲自挥舞着兵器去冲杀,就和御驾亲征一样,不是当皇帝的脑袋抽搐了,就是真到了关键时刻,要靠着亲征来带动士气,这种办法很危险,不过也真的很有用,晕头转向的戎族士兵看着阿木尔的英勇,也算是找到了前进的方向,虽然对于目前的情况,他们也惧怕恐慌,但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们不由自主的跟在了阿木尔的后面。
"杀――杀――"
阿木尔吼着,他隐隐的觉得这些珠人退的太快了,可在这个时候,他不能后退――就算前面有什么陷阱,也要杀出一条血路,他这样想着,催动战马,跑的更快了,虽然已经被连续炸了几次,但长久以来的思维定式,却还是没能令他在第一时间想到炸弹、地雷这样的东西,而且,在他的感觉中,这样的东西也应该是不多的,当初大王子可以说倾尽整个戎族,也才做出两架回回炮,十多发炮弹,其中还有两发中途炸了。因此他知道这东西,制作不易,运输艰难,珠人不说是否能做出来,就算做出来,怎么运到这里也是问题。
先前已经炸了那么多声,难道还有?
的确是还有,其实在后面的统计中,大珠在这一阵中用的手雷、地雷不超过五百发,这是一个在现代来看非常寒酸的数字,但在这里,却足以令戎族人心惊胆战了,所以当轰声又一次响起的时候,戎族彻底崩溃了――他们实在弄不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这一次被炸的,是阿木尔!
阿木尔跑的最快,奔的最急,因此他的战马也就最先踩到了珠军后退时丢下的地雷,他□的战马,是上次攻破豆满后大王子赏下的,全身黝黑,没有一根杂毛,真正的千里挑一,又经过训练,在先前的连声轰炸中也只是刨了刨蹶子,但再怎么好的马,也只是动物,在人尚且慌乱的时候,它这一脚踩到地雷上,顿时就扬起了上半身,拖着着火的脚跳了起来,而还保持着向前冲的阿木尔,也在第一时间,被甩到了地上。
"长生天的惩罚,就来的这么快吗?"
在空中翻滚的时候,他迷迷糊糊的这样想,再之后,头上一麻,他就没了知觉。
胜利来的这么轻松而又这么容易,在阿木尔落地后,大多数的戎族,已经没了抵抗的意志,对于珠军来说,倒是散落在地上的地雷,更为麻烦一些,不过这点麻烦,对于珠军上下,就都是甜蜜的痛苦了。
这一仗,戎族真死在珠军手下的,不多,但在混乱中,互相推挤踩踏,甚至跌下马的却不少,不过到最后,还是有将近四千的俘虏。
虽然官衔没有增加,但郑定辉和周琳手下的士兵却是翻了两倍,两军合在一起也差不多是一万,此时只俘虏就有四千,要说,是有些危险的,但戎族上下都没有意志,一长溜串成一串,倒也容易。
"这些人,要怎么办?"
周琳有些发愁,此时刚刚战败,戎族上下还比较老实,但再过两天,就算不想着反抗,也会想着怎么逃跑的,到时候他们若已将切奇攻下倒还好,若没有,却是麻烦,而且,带着这些人,他们要怎么攻城?
郑定辉挑了下眉:"你说呢?"
周琳一愣:"你该不会又是想……这不行,切奇还没有攻下,若在此时攻城,恐怕会造成死战,就算有大哥说的那个法子,到了巷战中也会艰难,真激起了戎族的凶性,很有可能会被翻盘。"
虽然对于自己的士兵有着绝对的信心,但是他也知道戎族人在先天素质上,要比珠军更好一些,这是在艰苦的环境中磨练出来的,珠军可以凭武器、凭战术、拼人数压过戎族,但挑两个普通士兵对打,更大的可能,还是戎族获胜的。他早先就杀过俘,现在又有刘文说的那个大义的名份,倒不怕有什么责罚,但就怕戎族人拼死抵抗,造成自己这边无畏的伤亡。
郑定辉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周琳立刻感到脸上一片火辣:"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说,语言,有点时候是很有用的。"
周琳怔了怔,心说这是什么古怪的结论,语言当然是有用的,可和他们现在的情况有什么联系吗?就算是要说大义,那对戎族又有什么用?难道戎族人还会真觉得杀了他们是天经地义的吗?
郑定辉也没有去解释,只是交代了一下,然后不到一个时辰,切奇城内的将领就收到了一封信,戎族识字的不多,能看懂珠人文字的更少,就算是将领,大多也只会说,而不会读写,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找一个识字的珠人也就解决了,那珠人心惊胆战的看了信,然后战战兢兢的道:"将、将军,这信上说,要将军们投降……"
"只是说投降?你可别胡乱糊弄我,我看这上面的字挺多的。"
"这、这上面还说,若、若是将军们不降,他们就、就要将那些城外的将、将军们都、都杀了……"
几个戎族将领一愣,还没来得及发怒,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几个将领一愣,连忙奔上城头去看,只见城门外已经黑压压的跪了一片,然后就有几个珠人纵马呼喊,大意就是戎族不仁,已遭天弃,让戎军快快投降,那么珠军绝对以和相对,如若不然,就死无葬身之地。这通喊一喊完,那边就手起刀落,咕噜噜的一排戎族士兵的脑袋就被砍了下来。
戎族上下都瞪大了眼,一时没了反应,这种拿着对方的人做要挟的事,他们过去没少做,但是,就算是他们,也会给对方留一点时间吧,这点时间不是说体贴,而是一种威压,让对方失措,让对方犹疑,这样,战斗意志就会在不知不觉中下降,而且遇到守城的是个胆小懦弱的,说不定还真能兵不血刃的将城下了,而像这种一喊完话就砍人的事情,这、这……
就在他们犹疑的时候,对方又喊了一遍,然后,又是手起刀落。
下面的戎族被杀醒了,上面的戎族被杀怒了,下面的戎族开始挣扎,他们虽然没有什么战斗的意志了,但还是有求生的意志的,他们先前也想到,这样被拉出来没有好果子吃,但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被砍脑袋――珠军在只多杀了俘虏,但珠人的仁厚可是有百多年的积累,至于珠军的话更没被他们放在心上,什么雷霆之怒,什么大珠千万人口,这些话珠人过去可没少说,但真正做的却不多。
在两排脑袋被砍下来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珠人,是说真的。
一些彪悍的戎族立刻就要跳起来,还有的要高呼什么口号,可是,不等他们有什么动作,后面的刀手就手起刀落了,上面的戎族被刺激的眼睛发红,嗷嗷的叫着,而就在这时,在队伍后面的郑定辉又一次挥了下手,第三排的戎族被砍了下来。
"拉珠人!拉珠人!"
有将领反应过来,嘶声大吼,珠军不是在开玩笑,甚至不是在威胁他们,他们是真的,要把下面的人都杀了。
第 144 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夕阳,鲜血,人头,和着还掺杂着冰雪的黑色土体,组成了一副地狱似的图画,珠军的刀手或麻木或兴奋的挥舞着大刀,在后面列队的枪手或弓手,有的咬着牙,有的面露不忍,而也有的,两眼放光。
周琳竭力控制着自己脸上的表情,但他的双手却不自觉地越握越紧,他出身于将门世家,在别人听故事的时候,他就在听怎么打仗,这几场战斗他也适应良好,他以为自己已经适应了战争,但是他没有想到这种屠杀的场面,会这么的,有冲击力。
对面是戎族,是珠人百多年的仇敌,这一百多年来,这些人三年一小掠,五年一大抢,每年还会有不定时的骚扰,此次,更是将珠人送到了亡国的边缘,这些戎族人的手上,都沾着珠人的血,每一个都该死!
这些,他都知道,若是在战斗中,他也会毫不手软的去打去杀,但是见他们现在跪在地上,只能等着被砍头,他竟然有一种喘不过来气的感觉。
怜悯?同情?不忍?
也许都有,但也许都不是,他不自觉地看向郑定辉,只见他面色平静,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目光看向切奇的方向,眼中,有什么东西在闪动,周琳突然觉得嘴巴发干,心跳也快了几分,他吞了口口水,反复的告诉自己,那是郑定辉是郑定辉,是他们大珠朝的爵爷,是他的战友,是他可以背靠背并肩作战的兄弟。
就这么默念了几遍,他才敢再次去看,郑定辉依然是平常的样子,没有多出一个脑袋,也没有少掉一个耳朵。
"怎么了?"
发觉到他频频的注视,郑定辉转过头,他勉强笑了一下:"没什么。"
是的,没什么,但是在很久很久以后,周琳还记得,那时候的郑定辉,仿佛变成了一只巨大的怪兽,在吞噬着什么。
郑定辉抬了下眼,也没有去追究,只是又一次,挥下了手,第五排的人头落地,城上城下喊成了一片,如果说第一二排令他们震惊,第三四排令他们愤怒的话,那这第五排,就是令他们疯狂了,他们火急火燎的想要做点什么,可城下的戎族都被绑在一起,稍有一点异动,上面的大刀就落了下来,而城上的也只能谩骂,有气不过的拿着弓箭去射,可距离实在太远,就算有那箭法强劲的,下面的珠军也一直留意着,不等那箭到跟前,就举起了盾牌。
不过这箭枝倒还真起了点作用,两个戎族士兵不知怎么挣脱了缰绳,突然跳起,随手抢了身后珠军的大刀,就向这边跑来,这个变故太突然,珠军竟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等他们要去射箭的时候,那两个士兵已经跑了出去。
如同被打了鸡血似的,上面的戎族士兵激动了起来,他们长生天长生天的大叫着,下面的戎族人也有骚动,不过这次珠人有了防备,立刻又砍了两排,而这一次,咕噜噜的人头不再是城上戎族注意的焦点了,他们盯着那两个在奔跑的戎族人,大声的叫着勇士,求着长生天的保佑,在这一刻,那两人成了他们全部的希望,就仿佛如果他们能逃出来的话,这下面的所有人都能跑出来似的。
珠人开始派骑兵追赶,但那两个士兵跑的非常有技巧,不断的转变着方向,竟然没在第一时间被抓到,上面的戎族士兵更是激动,见珠人的骑兵到了跟前毫不手软的就放开了箭,那些骑兵的骑术显然无法和戎族人相比,不能一边躲箭一边追赶,速度不由得就慢了下来,眼见这两人已经要跑到城门处,上面已经准备放吊篮接应他们的时候,一个珠军拿出了一个长筒的武器,然后对着那两人比了一下,再之后就听到碰碰两声,如同鞭炮似的,那两个戎族都是身体一僵,然后,倒在了地上。
……
寂静,这突然的变故把所有人都惊在了那里,城头上的戎族人只能怔怔的站在那里,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指一下就能把人杀了?珠人很多这样的东西吗?如果他们每个人都有一样这样的东西,那么,可还有他们戎族的葬身之地?
上面的戎族也不再射了,他们甚至不再叫嚣,只有几个将领还在喃喃着要拉珠人,可城门这么重要的地方,在这个时候,又怎么会让珠人停留,就算现在就到城里去拉人,也不是立刻就能拉上来的,所以一时间除了叫骂,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是阿木尔的副官因为在城门处,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仍然在暴躁的高叫着:"开门,给爷开门!"
那守城的将领只是摇头,阿木尔临走前的叮嘱是一方面,他现在自己害怕了也是原因之一,那样的震动,那样的响声,连大将军都生死不明,若是被那些珠人进了城……
"给爷开门,不然爷劈了你!"
那阿木尔的副官也不再罗嗦,挥刀上前就要威胁,那守城门的将领虽然官衔没他高,但也不会甘心受死,也抽出了刀,正要再把阿木尔搬出来,突然就听背后传来一阵巨响,再之后,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而再之后,就是珠人在后面的呐喊:"杀――"
"杀――杀――"
郑定辉左手前指,在他身后列阵的枪兵举着盾牌,呐喊着冲了过去,切奇的大门已经被炸破了一个窟窿,他们不需要在城墙上攀岩,不需要在城头上和敌人战个你死我活,他们只需要将那个窟窿扩大,然后,守住城门!
这一下的变故实在是太突然的,城墙上的戎族还在想着怎么给珠军一些颜色看,突然,门就被炸开了,他们惊慌、他们失措、他们茫然,连续的惊讶、鲜血、失败令他们如同无头苍蝇似的乱撞,半年前,珠军的感受,他们总算是亲身体验到了。而他们,比当时的珠军更迷茫。
珠军败了,起码还能找到点原因,比如大意比如懦弱比如武备松弛,而戎族此时,甚至是找不到原因的,他们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堕落,但他们认为自己还是善战的。怎么还没打,主将就被炸的晕头转向,还没打,自家的城门就破了呢?
此时兵荒马乱,他们一时也想不到是什么原因,只觉得这一天都糊里糊涂,如同做梦,原来郑定辉让人送信的时候,就带了一包炸药,这包炸药可以说是目前大珠所能达到的最高标准。
火药的配方很简单,但是一点细微的差别就会有不同的效果,如果说戎族用的是一个层次,珠军这边的手雷地雷是一个层次的话,那这包炸药就又是一个层次,这样的爆炸力在现代来看很一般,但在这里,也能凑合一下了,毕竟切奇既不是上京,也不是陪都,这里的城门虽然厚重可也有限,要说把整个城门炸飞不太可能,但炸个窟窿还是做的到的。
就和那些绵羊一样,戎族怎么想到,那使者往上送信的时候,还把一包炸药放到了地上,不说那包炸药的外包装特地做成了黑色,伪装的就和一块沾了污泥的石头似的,就算弄个鲜艳的红色,戎族一时也不会想通那是做什么用的。
再之后,郑定辉在这边大杀特杀,戎族上下只顾得去留意对面的刀手和自己的同胞了,哪还注意到,两具沾满了污泥的尸体正在一点点的挪移――不说前面还发生着那么刺激的事情,就是没有,戎族人也不会在这样的光线下,留意到那两个刚刚如同英雄似的族人的尸体,好像、大概,挪动了几米……
是的,那两个,根本就不是什么尸体,当然也不是戎族,刘文就算勉强能算上一个冒牌的军事爱好者,也还没有天才到能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弄出长筒枪,那个骑兵拿的,只是一个模型,在他身后,还有人专门负责放特质的炮竹,因为先前出现了太多轰炸,此时戎族一听到这声音,就自然而然想到了,这是不是,珠人又弄出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再看到两个士兵应声而倒,哪还有什么怀疑的?
其实像杀俘这种事,郑定辉虽然不能说做的驾轻就熟,也知道,戎族是很可能会反抗的,为了避免这种意外,几千士兵都被捆的结实不说,后面的刀手也是严阵以待,就算一时凑巧或什么原因,让一两个挣脱了,也没可能让他们能跑出这么远,所作的一切,不过是将那两个冒牌戎族送到城门下,而这两人成了尸体之后,一是没有人去注意了,二来,两人也是竭力的往死角处挪,再之后,借着昏暗的光线,就把那包炸药埋到了城门下,再之后的事情就简单了,不过是放长了捻,再点上。
再做完这一切,两人只要往旁边一躲,等到爆炸过了,还有谁会去注意他们?
至于说长相不同……若真的看到了五官,自然是能很容易的分辨出是不是戎族,可先前离的那么远,在这个没有望远镜的时代,视力再好也是看不清的,而且这两人又是跪在戎族士兵里的,见他们突然跳起发难,就只以为他们是英雄气勃发了,再之后看他们在珠军的箭簇下逃生,更以为他们是受了长生天庇佑,哪想到这两个沾了一身泥的英雄,其实是在和后面的珠军演戏?
而等到城门被炸开,戎族上下,只剩下本能的或逃跑或反抗,更没有人去分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而与此同时,在柳江北岸,戎族遭天弃的流言也开始流传了开来。
第 145 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大戎的天雷,被珠人掌握了。"
"长生天,抛弃了大戎!"
"大王子,已经很久没有露面了……"
虽然没有明确的说出来,但这些留言汇集到一起,却隐隐的传达出了戎族之所以被长生天抛弃,是因为登位的不是大王子古力其。
到底是哪个王子登位,除了双方的嫡系外,对于其他士兵的影响并不大。大王子是好,可是,小王子也不错,在狩猎中,一样的勇武,也没听说过有什么劣迹,而且出手大方,对于下面的管制也不是那么严,封刀令下的也晚,若真令受爱戴的程度的话,科达麻也许倒比古力其更好一些……如果切奇没有丢的话。
只多的丢失被戎族的高层掩盖着,可切奇却不能完全掩盖,虽说珠军的攻城打的很迅速,可还是被戎族跑出去了一部分,这些人逃出后,自然只能往上京的方向去,自然而然的,也就把切奇的情况带了出来,再加上李思安这边的安排,两相结合,这流言也就呈燎原之势了,特别是,古力其,真的是很长时间没有露面了!
碰的一声,科达麻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桌子,旁边的宫女、内侍吓的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个低着头,竭力的向后靠,都恨不得能把自己镶嵌到墙壁中去,自登上了皇位,陛下的性格就一天比一天变得暴躁,昨天一个宫女只因为倒茶的时候溅出了一滴水花,就被施了三百的鞭刑,那宫女不到二十下就被打死了,等到三百下抽完,那真是连人形都没有了。
碰!
这一次是旁边的软榻,只是这一次,他没能一脚踢翻,那软榻晃悠了两下,又落了回来,科达麻更是愤怒,抽出弯刀,一连在那软榻上砍了几十刀,直砍的气喘累累,这才住手。
"那日松,你说,朕有什么比不上那个人的!"
恭敬的站在一旁的那日松斟酌了一下,小心道:"陛下,那人已是阶下之囚……"
他这话的意思很明确,不管古力其怎样的好,现在也已经被关了起来,生死也只是在科达麻的一念之间,科达麻实在没有必要斤斤计较,但科达麻却不是这么想的,他挥舞着拳头道:"朕攻破了吉安关,拿下了大珠半边的江山,朕做到了祖宗从未做到的事情!朕还要开创前古未有的伟绩!不过就因为一个切奇的丢失,就有人质疑朕!朕、朕……"
那日松不敢出声,心中只想着,陛下对大王子的执念,实在是太深了。
"查!给朕狠狠的查,看都有谁在说这话!凡是说过的……"
"陛下!"
那日松暗叫了一声不好,连忙出声,科达麻狐疑的看向他,微眯着眼,露出一种阴鸷的目光,那日松心中暗惊,但还是硬着头皮道:"陛下,珠人到了切奇,接下来……"
"你也认为朕不如那人?"
"臣怎么会有此想法?不过臣想,目前我大戎最需要的,就是一场大胜,只要能将珠军的这次攻势阻挡下来,这些流言自然不攻而破,而只要能将大珠的这支北征军击败的话,短期内,大珠绝无可能再组织第二支军队,陛下的伟业,自可就此展开!"
他说着,语气铿锵了起来,木讷的脸上带着一种刚毅的色彩,很有煽动力,科达麻沉思了片刻:"不错,朕需要一场大胜!但是,这些流言也决不能放纵!长生天的惩罚?朕就要这天下人看看,这长生天属意的,到底是谁!"
戎族这边陷进了长生天的混乱中,大珠这边也在被观音、菩萨吸引着。
院子里的味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沾染上了香灰的味道,听着房间中隐隐传来的讨论声,英儿在心中叹了口气,这神佛菩萨可真是能佑人平安的?若真是如此……
"外面冷,小姐出来,也不多穿件衣服。"
刘茶花将手中的斗篷抖开,英儿回过神,顺手紧了紧领子:"也没那么冷的。"
"还是小心点好,春捂秋冻,这两年的天又反常,可不能受寒。"
英儿一笑,也不再说什么,刘茶花想了想,小声道:"小姐也不要太担心了,这信菩萨……总没有坏处的。"
英儿叹了口气,唇边的笑就苦涩了起来,她这一段也总用这话来安慰自己,可是这观音教,却总给她一种不好的感觉,也说不出来有什么不好,只是觉得,有些邪乎。
当然,本来这么个教,和她也没什么关系,就算化缘化到了门前,送出十文、二十文银子也就罢了,这是当年刘文定的规矩,对待出家人化缘,看着是那回事的,可以给,但最好是给饭食,若是说要钱,也可以给,但是不能给多,除非是有官方下令通知的,否则绝不能超过一百文,按照刘文的说法就是,出家人,就是要舍弃外物一心问佛的,就算有为菩萨重塑金身这样的愿望,也该历尽艰难,这样才显得真心。
他说的这个理,刘家上下自然是都信服的,也都这么照着做,直到年初,花婶上门。
原本他们早就说要先搬到县里,只是因为房子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就没有动身,再之后戎族叩关,刘文跟着大部队到了衡州后也就顾不上再有什么要求,去了信,就让他们找一个地理位置好的院子搬了,就说刘家村风气不错,可若真是动乱起来,那还是有衙役、有城池的县城会更好一些,不过就算有他的要求,这搬家也不是一句话的事,更何况,和刘文有相同想法的人实在不少,但凡家中有些银钱的,就都想在县城里有个能安身的,所以一时间房价上涨了不说,连房源也紧缺了。
因为怕刘文担心,这些事,英儿也没有在信中说,直到找好了房子,搬了家这才去信,而这时,郑定辉已经到了前线,刘文已经进了工部,弄出了地雷,进出也都受了限制,见信中说家中都好,也就没有太过担心,想着他们那边,最多也就是多花点钱,上点当,只要他和郑定辉这边没有差池,总不会有大错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虽然有诸多的麻烦事,但最后他们还是有了一套相对来说比较满意的房子,三进的院子,十几间房屋,有专门的井,专门养牲口的院落,而因为刘文有了功名,院墙还可以再加高。
松花蛋、变鸡蛋的生意现在是不好做了,但他们当初的积累还在,当时离京的时候也没少带银子回去,现在就算几年不生产,一般的开销,也能维持住了,这日子,本来应该是平和而又舒适的,原本,也的确如此。
英儿年岁渐长,管家的能力也越来越出色,来到城中闲了,还和刘茶花商量着要开一个杂货店,卖卖络子、荷包、绢花之类的东西,他们受刘文的影响,在事先写了计划,做了预算,就准备着等过年后实施。当时刘武还在家中做木活。
刘武当初在村里的时候种地,来到县里显然不可能每日再跑回去忙田间的农事,好在他当初也跟着花有才学过木匠、瓦匠的技术,虽说手艺不怎么样,做一些粗笨的家具还是可以的,反正家中也不指着他这个维持生计。
他们兄妹俩,带上刘茶花、灿儿,乃至小丫头青儿以及其他的几个家人,这日子也过的和和美美的,除了担心刘文和郑定辉,和日子有些苦闷外,也没什么烦心事。
花婶的到来,令他们很是欣喜,特别是英儿,她可以说是在刘武和刘文的照顾下长大的,虽说他们两个都对她疼爱有加,可到底是两个男子,在刘茶花没有到他们家之前,花婶在某种程度上起到了母亲的作用,但是哪知道这次花婶却是向他们宣传观音教的,而且不知道怎么说的,竟把刘武也说动了,开始刘武还只是早中晚念几句菩萨,平时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等出了正月,木匠活也不做了,也不外出和朋友喝酒了,每天十二个时辰,恨不得有八个时辰都是在烧香念菩萨,若是有哪天少了,也是要和其他教友去宣传观音教的好处。
他自己信了,还带着青儿也信了。
因青儿是早年就到刘家的,英儿一直把她当个小姐妹对待,不过感情再怎么好,青儿也是丫头,繁重的工作不说,倒茶递水洒扫这样的活儿总是要做的,可信了这个观音教之后,青儿就什么也不做了,每日就和刘武在一起念菩萨,这孤男寡女的共在一室,这名声自不可能好了,可两人非说他们是教友,是信徒,说他们有□关系的,全是思想龌龊。
被逼的急了,刘武甚至说要娶青儿为妻!
青儿一个丫头,不说身份上,就是律法上,他也不能做刘武的正妻的,否则被人告上一状,连刘文郑定辉那边都会受影响,可不管英儿怎么说,刘武就是不听,还说自己信菩萨,也是为了让菩萨保佑刘文和郑定辉,英儿无奈,最后也只能什么都不做了――现在只是不好听,若真让刘武娶了青儿,那问题才大呢!
有了青儿这个前例,英儿也只有让刘茶花留意,家中若再有要信观音教的人,不管是否真信了,都要立刻赶出去,万不能让家中的人,都成了观音教的信徒。
"若是大哥在,又要怎么做呢?"
想到刘文,她再次叹了口气。
第 146 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刘文,当然没有想到家中竟出了这等事,他在衡州的时候,倒也隐隐的听过一些观音教的名头,但那个时候,观音教还不是太兴盛,而且作为中央所在地,这种宗教名头也不显,他当时听了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更没有去担心家中。在他想来,对宗教的信仰,除了像中国这样的祖先崇拜,或西方的基督教这种已经融进了文化生活中的之外,总要是有原因的。
而这原因,大多还是自己心灵的脆弱。比如渴慕什么东西,比如受到过什么打击,比如对现实生活有什么不满。刘文自诩治家不错,刘武英儿也都识字读书,家中又不缺吃少穿,当然,在他想来,刘武和英儿都是心志坚强的,刘武也许要差点,可他是个老实木讷的,又怎么会想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情?后来他过了柳江,要忙着兴建工部的作坊,研究热兵器的应用,虽然还是会时常给家中去信,可自然不会再想到在信中去叮嘱万万不能信教,再加上路途遥远,英儿又怕他担心,所以他还想着家中一切安好,没事的时候,还有点发愁英儿未来的归宿。
英儿也十四将要十五了,说起来是不急的,但他和郑定辉现在都被困在了这里,家中也没有人主持此事,说不定,就给她耽误了,在现代,二十八岁还没有什么,但在这古代,十八岁可就要命了。
不过他毕竟来自现代,这种事,想一想也就罢了,他更担心的,还是郑定辉那边,想到郑定辉,他总不免头疼,可在头疼之余,又不能将他一刀切了,除了那点龌龊心思之外,这家伙真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的,从某种程度上说,甚至是比萧二更体贴的。
"刘大人可是在担心郑将军吗?"
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他回过身,就看到林成,他微微一笑:"刘某只是和林大人一样,担心前方的将士罢了。"
"刘大人可真是会说话。"
刘文但笑不语,林成又道:"我知道,先前林某做了些错事,致使刘大人和林某有了些误会,这都是林某的错,还望刘大人能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则个。"
他说着,拱了拱手,刘文心中诧异,面上自然不会显露,反而笑意更加深了几分:"林大人这么说就客套了,你我同朝为官,又同在工部,一些罅隙又算得了什么?"
他这么说更是客套,但林成也知道,就凭自己一席话,就让对方打消顾虑也是不可能的,事实上,若不是他昨日才接到京中好友的来信,也不会来说这么一番话的,刘文是没有惹过他,但此人年纪轻轻,就跃升高位,虽说有诸多原因吧,可让他这种进士出身的官员又如何自处?更何况对方还对工部进行了整治,虽说没整到他头上,但他也直接间接的损失了不少好处,不再需要其他的原因,只凭这两点,他也要和对方不对付到底了。
但现在来看,此人倒是另有机缘,虽说目前还没有显露,却也要想办法化解一二了,毕竟若他得到的消息有误,以后要找对方的麻烦还有的是机会,可若是真的……
错过了这个时机,以后再想修补,效果却要打个折扣了,听刘文这么说,他也不在乎,只是又道:"刘大人以后自可看到林某的真心。"
刘文心中一抽,脸上的笑容也有了点扭曲,他无语的看了下地面,心说他真是被郑定辉给雷怕了,现在一听这话,竟也有抽搐的感觉,勉强控制着自己的面部神经,他有些龇牙的说:"林大人的真心,刘某已经有感悟了。"
见他的样子有些奇怪,林成暗暗疑惑,但也没有多想,只以为他毕竟是做官的时间还短,场面上的话和表情都还掌握不好,察觉到对方有不如自己的地方,他心中舒坦了一些,正要说什么,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大捷!大捷!立地大捷!郑将军已收复立地,戎族大将巴特尔战死!"
这声音由远到近,顿时,整个营地都沸腾了起来,随着切奇被拿下,原本驻扎在只多的北征军已经拔营,此时还留在这里的,除了把守此地的兵士外,也就是像刘文林成这样的后勤人员了,但即使如此,此地也还有上万的人马,这胜利的消息一传来,立刻就是欢声震天,林成立刻道:"真是恭喜刘大人,贺喜刘大人了,郑将军连克两关,日后前途,自不可限量。"
"这不过是先帝遗泽,李相谋划,那小子也不过是运气好些罢了。"
刘文客套着,但那笑意,又和先前不同,林成心中更有些发酸,知道就算他先前得到的那个消息是假的,只要郑定辉不出问题,刘文也算是有个好后台了,不过这点酸意他很快就掩饰了过去,之后又是一番客套,客套之后,他回去就写了一封信,然后利用职权,加快送往衡州,无论他这封信是不是能起到作用,但这个姿态,还是要做的。
刘文当然不知道他的这番动作,当天晚上他随着众人庆贺了一番,回去后,又不免有些怅然,虽然还不确切,但据他所知,郑定辉在立地,又大动了屠刀。
在只多是杀俘,在切奇说是威迫,在立地……恐怕也是换汤不换药吧,他倒不是为戎族叹息,而是郑定辉的这种姿态,让他有点心惊――他该不是准备,这么一路杀过去吧。
他正想着,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刘大人在吗?属下是第七军的。"
他挑了下眉,打开门,就看到今天回来报捷中的一人,那人见到他,先行了礼:"刘大人,属下是第七军的张峰,属下来前,我们家将军有封信让我给大人带来。"
他说着,从怀中掏了封信,递了过去,刘文接了:"你们家将军……没有受伤吧。"
"将军受了点小伤,但没有大碍,大人尽管放心。"
刘文点了下头,张峰又道:"大人若无他事,心怀就先告退了。"
他点点头,张峰退下,他看着那封信沉默了片刻,然后回到屋中,挑高了蜡烛,这才拆开。
"大哥,见信安好,我的右臂被一支流箭擦了一下,因此受了点轻伤,大哥勿怪我字体难看,今日刚拿下立地,此战打的有些艰难,但还是胜了,这真是多亏大哥,我一直在想,若没有大哥,我可能……早不知死了多少次了吧。"
刘文的嘴角习惯的要抽,不过这次挑了两下,嘴中化成了一声叹息。
"已经是四月了,天却还冷得很,立地竟在刚才开始飘起了小雪,白蒙蒙的雪花,让我不由得想到当初在刘家村,和大哥二郎以及英儿的那些日子。记的我第一次到家的第一个冬天,第一次下雪的时候,大哥让炖了羊肉汤,浓浓的汤汁,大片的羊肉,那好像是我,第一次吃那么大片的羊肉,还配着面饼,我到现在,还记得那滋味。"
"吃完后,二郎和我扫雪,大哥指挥着我们堆了一个小雪人,我还记得那雪人的眼睛,是由煤炭做的,当初二郎还有些不愿意呢,不知道这雪会不会下到明天,若是一直持续下去的话,那明日,也应该可以堆雪人了吧。"
"我准备明天喝羊肉汤,大哥也和我一起喝好吗?"
看到这里,刘文哪没抽出来的嘴角,终于又一次抽了起来,就说立地离这里不远,但也有几百里了,传令兵就算日夜赶路,在这样古怪的天气里,起码也要两天,还一起,这时候他喝的那些羊肉汤早不知消化到哪里去了。
这样想着,他的目光下扫,果然这封信离今天,已经有将近三天了,他把信放到一边,微微的皱了一下眉,不知怎么的,就有一种古怪的感觉,不是郑定辉的这封信有问题,而是……太平静了,在这封信中看不到拼杀看不到流血看不到痛苦,只有静谧与平和,这种平和,在这个时候,就有些异常了,只是他虽然有这么个感觉,一时却也说不出异常在哪里。
直到一段日子以后,刘文才想通其中的关窍,不过那时他也只能摇头苦笑了,而在现在,他也只能按捺着心中的感觉,像老妈子似的再写一封叮嘱信,反复的交代郑定辉不要大意,不要以为有手雷地雷就可以横行无阻了,不要以为打了几场胜仗就可以目中无人了,就说他因为切奇和活捉了阿木尔才升了官,可在那些老将面前,也还是新兵一个。
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婆妈,可在这个时候,他也只有�嗦一些了。
他连夜写好了信,第二天一早,就送了出去,然后又找到张峰,想要去打听打听立地的情况,哪知道他人刚到那边,就被叫了回去,原来是衡州有人带来了文书,上面竟然是召他回去的。
"恭喜刘大人了,此去必然是鹏程万里的!"
这文书一宣布,林成竟是第一个上来恭贺的,刘文应付了过去,心中则有些疑惑,从这文书上来看,他是应该要升职的了,但按照李思安原本的想法,是要在只多也布置一个作坊的,虽说他现在已经搭起了架子,也投入了生产,可还有诸多不足,这时候将他召回去,又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大用郑定辉?
第 147 章
第一百四十七章
从制衡的角度来说,如果是要大用郑定辉,那他是无法再在前线的了,就算还负责工部的热武器,也要在衡州,否则他在这里做着目前来看,能影响战局的地雷手雷,郑定辉在前方为统帅,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从实力上来说,倒的确有威胁朝廷的能力了。不过若真是如此,难道他先前的猜测是错的?
想到这里,他长长了吐了口气,倒是安心不少,若真像他想的那样,那李思安对郑定辉的监控,不管是出于对宗室的忌惮,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倒都不算什么了。
文书上倒没有要求他在什么时候一定要赶回衡州,但这种事自也是不好拖延的,在当天,他就开始处理手中的事,然后在第三天就踏上了回程,总算是这回去的路要好走多了,就算是天气古怪,总也是快到五月了,而且这一路是向南,越走就越暖和,等回到衡州,正午的时候已可以只穿单衣了,回去后,他先到工部报了到,一回到自家院中,竟然看到了刘茶花。
"你怎么在这里?"刘文一愣,"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刘茶花来之前,已经被英儿的叮嘱过了,因此就道:"家中没事,奴家是被官老爷召来的。"
"官老爷?哪个官老爷?"
"奴家不知,送奴家来的,是一位姓张的老爷,奴家来后,就被送到了这里,也不知是什么事。"刘茶花也是一脸迷茫,说着,又道,"不是大爷找奴家吗?"
刘文摇摇头,刘茶花就算现在能管家了,也只能说一般,他有什么事还要将她千里迢迢的召过来?他皱了下眉,又问了刘茶花几个问题,从刘茶花的话中倒可以肯定,的确是官方的人出的面,召她来的路上,也算是礼遇,一路都按七品官的待遇给办的,只是那送她来的人,好像也不知道到底为何。
"他们是直接将你送到这里的?"
刘茶花道:"奴家来到这里后,是先被带到一处院子里,见了一位先生。"
"先生?"
"是,那先生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看起来很是斯文,却不知姓什么,他问了奴家几个问题,就叫人把奴家送了回去,让奴婢在这里等着大爷。"
"什么问题?"
刘茶花的神色微微一黯,但还是道:"就问奴家可有夫家,当初和夫家又是怎么分的,还问、还问……"
说到这里,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一咬牙道:"还问奴家是否愿意和夫家重归旧好。"
刘文瞪大了眼,只觉得这真是从未听过的稀罕事,不过他毕竟是受过现代狗血电视熏陶的,一愣之后,就想到了孙二狗,只觉得若真是如此,那还真是处处有狗血了。
难道这当地痞无赖的,若是浪子回头,就都能在部队里得到机遇?
想想刘邦,想想宋太祖,想想猪大头,刘文只觉得这事,还真有些玄乎,不过他又觉得,就算再神秘,这时间上也太跳跃了吧,郑定辉能有现在的位置,那是机缘身份都是上上之选,那孙二狗就算机缘再好,身份也不是能一下就改变的。
"那你是怎么说的?"
"奴家一时没想过这个问题,就没有回答,那位先生等了片刻,也没有再追问。"
刘文点点头,就让她下去,刘茶花犹豫了一下,道:"大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好端端的,又说起那人?"
"我现在也不知道,不过……那个问题,你说不定真要想想了。"
刘茶花的脸一下变得刷白。
刘文见了有些不忍,但也不好说什么,将他召回也就罢了,还将刘茶花也召了过来,一路上又如此礼遇,还专门有人问了孙二狗的事情,就算此事再离奇,恐怕也和那人脱不开了,这事,他就算能从中周旋,余地也不见得大,不说刘茶花这么一个小小的村姑了,就是公主、郡主这样的金枝玉叶,真涉及到一个国家的兵事的时候,也是能牺牲的。
不过想是这样想,对于这种做法,他却是很反感的,男人在外面打输了仗,就送女人出去,这就像一个家庭男人在外面打架输了,为了怕受到对方的欺负,就让自己的姐妹女儿去做那人的老婆,并美名其曰是为家庭做贡献,就算有几分理由,也总带着一种无能的恶心。
刘茶花去了,刘文洗漱了一番,出来的时候,就听门房说,李家的管家送了请帖来,他打开一看,正是李思安邀他去吃晚餐,此时刚过正午,他就先吃了碗鸡丝面,又休息了一个时辰,然后才起来,将自己从只多带来的东西,挑出了两件比较稀奇的,准备给李思安送去。
这里说的稀奇,倒不是多么珍贵,那些戎族兵倒真没少搜刮财宝,大珠连赢三场,这些东西自然也接收了下来虽说这种东西大多都会上交,可下面人也会露下几件,他倒也分了一些,不过他除非脑袋出了问题,才会把那东西送给李思安,所以这里挑的,就是戎族一个勇将随身带的护身符和佛珠,李思安见到这两个东西,有些惊讶:"安之送老夫这个……老夫对鬼神,可是遵圣人教导的。"
"职下只是觉得,此物,适合拜祭先帝。"
李思安一愣,然后笑了起来,他让人把东西收下,让刘文坐下:"本来老夫还想再看看,但安之如此懂老夫的心思,有些话,倒是可以现在就说了。"
刘文一怔,隐隐的觉得,这讨好有些太过用心了,他本来只是觉得,李思安执掌天下二十多年,现在更可以说是这半壁江山的太上皇,什么东西没见过,什么东西还稀罕?
而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李思安对安平帝都是真心实意的,虽说将主意打到死人身上不太厚道,但他第一想为郑定辉争取点分数,第二又想看看能不能帮刘茶花一把,说不得,也只有不厚道的投其所好了。而且他也真觉得,若安平帝地下有灵,恐怕也高兴自己的祭品上多两样这个东西,毕竟也不能真把人头放在他的灵位上,除非那是科达麻或古力其的。
而李思安这么说,倒让他有些忐忑了,他现在只希望戎族早退了,家人都平安,对于自身的职位,是没有什么想法的。
"说起来,是该让安之在北岸的,只是现在有件事,倒是安之最合适来做,所以就将安之召了回来。"
"敢问李相……不知是何事?"
"先吃饭,吃了饭再说。"
李思安的饭局当然不会寒酸,但也不奢侈,两个凉菜两个热菜,一样汤一样甜饼,主食是当地的特产鸭丝粉,这鸭丝粉和鸭血汤有些类似,只是鸭血换成了鸭肉,和着粉丝,配着鸭肠、鸭肝这些牙杂一起,若是做的好了,也是鲜美可口。
刘文对这主食没什么意见,但却不免心惊,这鸭丝粉不是不好,可却是上不了台面的,在大街上吃一碗没什么自己家人私下用也没什么,但宴请宾客……那就是要非常亲近的人了,刘文怎么想,也不觉得自己和李思安亲近到这个地步了。
吃了饭,又闲话了几句,李思安带刘文回自己的书房:"安之先来看看这个。"
刘文走过去,就见是一副地图,以他在现代的目光来看,这地图还是粗糙的,但若放在这里,已经可以说是精确的。
"据我所收到的消息,戎族打一场大的了,若没有意外,我们会把地点放在这里。"李思安在一个位置上点了一下,刘文看过去,点了下头,他现在也多少能看懂一些地图了,知道这里,算是一个要点。
"若我们能拿下这个点,大事可成,若是不能,很可能就要前功尽弃了。"
刘文想了想,还是道:"职下不懂兵法,但也知道天时地利人和,不说此处如何,我们大可选一个对我方有利的地点。以现在的情形来看,戎族不见得能拖……"
"我们也不见得能拖。"
不等他说完,李思安就道,刘文不再出声,朝中的情况的确是诡异的,和戎族,倒也算是半斤八两。
"若是能在这里给戎族有力打击,我大珠在今年内就有望收复上京,若是不能,恐怕就真要徐徐图之了。"
"不过不管能不能,这一点都是重要的。"
他说着,手指退了一下,刘文认出来了,此地正是豆满,立刻,他皱了下眉。
李思安冷笑了一下:"一群跳梁小丑,老夫本也不看在眼中,本想等着他们自我悔悟,现在来看,却是没可能了,安之可愿,为我大珠拿下此地?"
刘文心中狂震,却不敢流露于表面,只是微皱了一下眉:"李相的拿下又是什么意思?恕职下狂妄,职下绝不认为,一个村姑能有可能左右战局,而豆满主将中,也没听说过有孙二狗此人。"
李思安听了一笑:"安之倒是个敏感的。"
刘文苦笑,李思安做的这么明显,他能不敏感吗?刘茶花就那么大大咧咧的在他的院子里,他若还装聋作哑,那就显得阴沉了。
"若是能将此城拿下,那是最好的,若是不能,让他们不能参与此局,也就罢了。安之放心,老夫知道安之的才华不在攻城拔寨上,自不会让安之去做这等事。"
作者有话要说:俺真不是故意晚的,其实今天本来能早的,但是从下午的时候,晋江就上不来,俺以为是晋江抽了,也没有太在意,直到一两个小时前,连搜狗都上不去了,俺才知道,问题可能出在俺这边,一开始以为是宽带的问题,后来证明,是俺的无线上网的问题,现在用的是房东这里的老爷机,开一个网页能半分钟让人抓狂死,俺只有先勉强把这章更了,大家的留言,俺明天回= =叹气,现在还不知道是俺的设备有了问题,还是被联通封了- -摸摸,都早点睡吧~
第 148 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
说到这里的时候,李思安笑笑,仿佛是在开玩笑,刘文也捧场的跟着笑笑,心中则暗暗叫苦,就算不上战场,此事也麻烦至极,他当初会选计算机,一是因为在他报考院校的时候,这是一个热门的有发展前途的学业,另一个则是,比起和人,他更愿意和机器打交道,这也算是他们家的传统,他们家的男子,无论做什么行业的,都是做技术出身,这样固然没有大富大贵的,却也少了很多麻烦。
他现在虽然也是做了官,可总是在工部,要做的,也就是弄弄热兵器,刘文自己自忖,只要他以后,不时的都能弄点新鲜东西,那么哪怕他在人事上有些欠缺,只要不是上位者脑袋出了问题,他的日子也能过的很逍遥了。
笑了一阵,李思安道:"你说的那个孙二狗,现在叫孙念,官职不高,却是负责郑钧下衣食住行的。"
刘文一怔:"他竟行如此之事?"
听了这话,李思安也是一愣,不过他人老成精,立刻就明白了过来,随即噗嗤一下就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见他这个样子,刘文也知道是闹误会了,不免也有些讪讪的。
"安之行事老道,倒难得见你如此啊。"
刘文也只能连连拱手,口称惭愧。
"那么一个伪朝,又怎么会事事按规矩?这孙二狗原只是覃子豪帐下的一个亲兵,到豆满后,才升了官,领了一个民爵,做了个队长。"
"原来如此。"
刘文点点头,但脸上还带点怀疑,虽说只是一个小兵,但冲锋陷阵的大头兵和亲兵那是有本质的区别的,亲兵就算没有官职,但福利待遇体面都是一等一的,特别是覃子豪这样一关总帅的亲兵,拿到外面,不见得比一般的校官差,孙二狗能从一个贼配军变为亲兵,那真可以说是三级跳了。
李思安也知道这一点,因此不等他问,就说了起来,原来这孙二狗刚到吉安关的时候,也和其他贼配军一样,分到了苦差事,他比别人更倒霉,是要出外差的。
吉安关是大珠和戎族之间的天关,但在这个关卡前,还有一段空白地带,早年一位督率在此处修了一连串堡垒,用于对戎族的报警,这些堡垒就和现代边关的哨兵所一样,地方不大,位置偏僻,条件艰苦,而且戎族若来了,也往往是要先死的,根据统计,被发配到这里的,若是做满三年,十个里面不见得能活下来两个,可以说是一等一的苦差。
当然,一般来说,也做不满三年,通常都是做一年,犯了大错,得罪了人的也不过是两年,但就是如此,伤亡率也高达五成,因此人人视为畏途,若是不幸被发配到那里,大多都灰心丧气,不是醉生梦死就是浑浑噩噩,而这孙二狗却算是个意外。
他到了那里,兢兢业业,该出操的时候出操,该训练的时候训练,就这么过了半年,终于打动了同堡垒的另一人,那人本是一个镖师,因真有几把刷子,再碰上大珠当时的环境,本来也能过个不错的生活的,但也是他倒霉,多喝了两杯酒,惹到了不能惹的人,就这么被发配了过来,从本来的滋润生活落到贼配军,这冲击太大,这人就有点受不了,因此每天都是在混日子,而同堡垒的,基本上也是这个状态,孙二狗这么出挑,就把这人触动了。
也许是因为无聊,也许是因为觉得孙二狗不易,这人就把自己的那几手教给了孙二狗,当然,若只是如此的话,孙二狗要混到如今的地步,起码也要熬个一二十年,但这人一是有些运气,二来也是真有些胆量,在前年,小部落的戎族人打游击的时候,他竟然追出堡垒,杀了两个戎人。
堡垒中的边军,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点烟火,能在戎族的游击里活下来就是不易了,他竟还能出击杀人,不说从来没有吧,可也是相当少见的,消息报上去,就引起了覃子豪的注意,当时就召见了他。
这人当初在刘家村横行,被惹急了还敢去点刘文的房子,现在又在堡垒里磨练了这么多年,身上自带了一种匪气,这匪气在正常的生活中突兀,但在军中却不算什么,而他那种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悍性,也很对覃子豪的眼,当时,就把他点进了亲兵队。
当然,以他的出身,在亲兵队中也不好混,不过他总算坚持了下来,后来戎族叩关,覃子豪失策,他跟着覃子豪从吉安关一路到豆满,没立下什么功劳,苦劳却是有的。
郑钧下那就是个儿皇帝,豆满中虽有诸多势力,覃子豪却还是最大的那一方,因此也可以说的是太上皇了,他知道虽然他们立了郑钧下,说到底却还是空中楼阁,内无积累,外无帮手,若想在这等局面里求下一条生路,那就只有靠手下的儿郎们了,因此毫不吝啬的大加封赏,哪怕是一个大头兵,升不了官,也会得些银子。有些功绩的,就有可能得个爵位,这孙二狗是他的亲兵,那自然也不能忘了。
但孙二狗现在虽然是手上真硬了,却也不是太出众,才华上更是普通,又没有带兵作战的能力,若说比别人都好的,恐怕也就是忠心了。
覃子豪早就知道,孙二狗无父无母无子,有一个老婆吧,还把他害成了贼配军,而他却一手将他提拔到这个位置,他不效忠于他,又能效忠于谁?因此,就让他领了一队人,专门看守郑钧下了。
"李相的意思是……让茶花去……"
"依老夫来看,那孙二狗对刘茶花也是有些真心的。"
刘文心说您查的真仔细,嘴中却道:"就算有真心,恐怕也有限,而且若是让茶花到了豆满……"
"自然不能让她到豆满的。"
"恕职下愚昧,不太懂李相的意思。"
"郑钧下此人……若不能出豆满,就不能留,这就是此事的大方向,具体要如何做,由你来主持,豆满中探子的名单,我一会儿给你,你放手去安排,若能在百日内处理好此事,就是大功。"
"百日?"
刘文一愣,他不是嫌这时间短,而是太长了,自然对于他这个任务来说,百日还嫌不够,但戎族目前的形式,还会让他们等足百日?
李思安一笑:"安之放心,此事,我自有安排。"
刘文嘴角一僵,连忙奉承了几句,对于李思安的话,他没有怀疑,但同时也把压力压了下来,李思安虽没说他一定要把豆满的事处理好,可他若处理不好……豆满在将来的大战中不出问题也就罢了,反之,那他就责任重大了,就算此事朝中其他人不知。而且,李思安说把豆满的那些探子交给他来指挥,就算说这是合情合理的,他也总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不过他现在,也没有拒绝的余地,只有硬着头皮接了,在他要告辞的时候,李思安将他送到书房外:"此战,以老夫的预想,还是以定辉为核心点的。"
刘文一怔,过后,也只能为郑定辉谦虚几句,出了李家的大门,他的脸顿时沉了下来,他本以为是自己猜错了,可现在来看,竟是越来越对了。以郑定辉的威望资历,做做前锋也就罢了,若要说指挥一场大战,那是远远不够的。
当然,李思安也没有说让他指挥,可是核心这两个字,却别有意味。
这核心说起来是被团结的,可在这里,恐怕是被抬举的,郑定辉在前面的三场战斗中,已经建立了一些威望,若是再一举攻破戎族大军,乃至上京,那就算说不上如日中天,也可以说是英雄了。
一个英雄的宗室,比起那虽被立为了太子,但还不满三岁的小孩来说,当然更得人心,若再有李思安的扶持……
"那小子怎么就入了那只老狐狸的眼呢?"
刘文回忆了一下郑定辉过去的表现,也没觉得有什么突出的,他就这么一路想着,回到自己的院子,拿出李思安先前给他的名单看了起来,这份名单上的名字还真不少,人员涉及到各个方面,从官员到百姓都有,但有很多人的后面都标了暂不可联系的符号,想来覃子豪等人也知道,这军队到底是珠军出身来的,比起他这风雨飘摇的豆满,占有半壁江山的衡州看起来是稳妥的多,这其中,难保就没有人不想回归,甚至说不定还有人拿着豆满,作为自己的投名状。
其实以刘文来看,覃子豪等人不见得就是想要反叛大珠了,只是机缘巧合下造成了现在的局面,而之所以没有立刻投诚,也是想看看能不能浑水摸鱼。他正看着,外面突然就传来了七娘的声音,刘文让她进来,七娘帮他倒好了茶:"我想着大爷是到李相家的,就揉好了面,大爷要现在吃吗?"
李思安那里的饭食虽然家庭化,但他也没吃好,因此就点点头:"辛苦你了。"
"本就是我该做的,大爷太客气了,哦,对了,我这里还有一封大爷的信,是二爷早先寄来的。"
她说着,就将信拿了出来,刘文挑了下眉,早先寄来的,那就是说,他去只多之前了?那小子当时,好像有一段时间没给他寄信了。
他这样想着,打开了信,只见上面第一句就是:"大哥,我很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擦汗,总算是更出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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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9 章
第一百四十九章
在看到这一句的时候,刘文没有抽,反而有一种很微妙的惆怅感,想到李思安的话,想到郑定辉未来的路,他一时间竟出起了神,直到七娘端着托盘将面送来。
七娘说着做面,当然不可能只是一碗普通的面条,她知道刘文的胃口,要好吃,却不要油腻,特别是现在天也有点热了,再用羊汤、牛汤,也不太合适,就熬用半只鸡和着金针菇、草菇、茶树菇、干蘑、春笋熬了一锅汤,虽然是下午熬的,火候还不是十分到位,却也相当美味了,而这面,就是用这汤下的,面里也没有放别的东西,只是额外又切了一盘羊肉,炒了一盘青菜,这两样菜虽好也一般,但那面的香气却格外浓郁。
"大爷先吃了饭再忙吧。"
刘文一见那面就知道不普通,当下道:"以后也不必如此费事。"
"也不费事,现在花娘来了,帮我很多呢。"
刘文一愣,才知道她说的是刘茶花,现在刘茶花也二十四五的年龄了,虽然没有孩子,但在这里,也可以说是老女人了,再加上她既不在娘家又没有丈夫,就被人这么叫了。
"她现在,还好?"
七娘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道:"一直挺好的,就是今天看着有些没精神……大爷,可是有什么事吗?"
刘文没有回答,停了下,道:"这两天,你多注意注意她,多陪她说说话,上上街,她想吃什么,能做就做给她,不能做就买个她,费用可以到我这里来报。"
七娘更拿不准了,但见他不愿多说的样子,也不再问,当下应了,就先出去了,过了一会儿,估摸着刘文吃完了,才又过来将碗筷收拾了,她弄好这一切,洗了手脸,弄好这一切,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刚要推门而入,就听到里面传来细小的呜咽,她一愣,就先敲了敲门。
"是七娘吗?"
里面的声音有些混乱,还有些压抑住的沙哑,七娘道:"是我。"
停了一下,房门开了,茶花低着头道:"你也太客气了,这是你的屋子,直接进来就好了。"
七娘笑笑,也没说什么,她本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但刘茶花的眼睛红的厉害,因此就道:"你方才……是在哭吗?"
茶花身体一顿,没有出声,七娘又道:"你我都在刘家,又都是女人,有什么,你尽可对我说,先前大爷还让我这几天,好好照顾你,可是遇到了什么事吗?"
刘茶花咬着唇,过了片刻,抬起头:"七娘,你说,咱们女人的命,怎么会这么苦啊!"
她说着,就哭了起来,七娘连忙拍着她的肩安抚她,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停下,一边擦脸一边道:"让你见笑了。"
"有什么见笑的,你是不知道,我过去也不好意思说,其实,我弄过更丢脸的事。"她说着,就把自己当初和郑洪新的事说了,最后道,"你说我这事,又算什么,若不是遇到大爷二爷,我现在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境地,而且,我死了也就罢了,我家那灿儿,更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刘茶花愣愣的听了,其实七娘的事,她也多少知道点,当初刘武英儿回去的时候,也带了几个家人回去的,英儿刘武不会说什么,那几个家人,却有嘴快的,虽然后来被英儿制止了,但也有些风声,不过她向来不是个爱打听这些事情,又见七娘温柔可亲,做事也规矩大方,对她也就颇为照顾,还训斥过几个下人。她在刘家村的时候,和英儿一起做着管家,虽然后来渐渐是英儿管得多了,但她当初还负责卖菜卖杂物的事情,在整个刘家村,也算是有些威望的,因为她这个态度,也令七娘的日子好过了许多。也就是因此,七娘现在才能对她这么没有芥蒂的说自己的事情。
"花娘,我比你大一些,就拿大叫你一声妹妹,你的事情,我也听到过一些,要我说,就不要再想了。以后若遇到那如意又疼人的也就罢了,碰不到,现在也很好了,咱们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已经很难得了。有什么事,也千万要想开些。"
刘茶花苦笑了一声:"你年龄比我大,经过的事比我多,又有知识,叫我做妹妹算什么拿大。姐姐说的,原本就是我想的。说句不该说的,别说那如意又疼人的少,就算真有了,我也不想再嫁了,那男人的亏我已经吃够了。我想的,就是这么平平安安在刘家带到老,将来帮大爷二爷三爷他们带孩子,几位爷都是厚道的,等我将来老了,说不定也会给我认个子孙,这样,我就算死了,也有人给我上个香火……"
"妹妹这想的……"
听她说到这里,七娘也不知道说什么,刘茶花又道:"姐姐比我有福,不管怎么说,总是有灿儿的,我、我却……不过这都是命,我也认了,但是现在,我说不定还要和那人接触,我一想到,就怕的厉害。"
说到这里,她打了个哆嗦,当年她敢去拦孙二狗,现在想到,却觉得和他见面都是困难的。她这些娘帮着刘家村卖菜,虽说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眼界、思想都和先前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接人待物有长进不说,反应也比先前快了很多。虽然刘文说的含糊,她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也感觉到,这事,不是她能控制的,甚至,不是刘文能左右的。
在她眼中,刘文就是最了不起的人物了,连他都不能控制了,她又该如何?茫然、失措,再加上恐惧,她不自觉地就哭了起来。
"那人……?你先前的……那位?"
刘茶花点点头。
"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就是大爷这么说了一句,我想,我是逃不了的了。"
七娘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有宽慰她道:"你也别想太多了,也许,不是像你想的那样呢。"
话虽然这么说,但她心中也觉得此事古怪,因牵扯到刘文,甚至可能是李思安,只有再说几句让刘茶花宽心之类的话,刘茶花也知道七娘帮不到自己,所以也顺坡的附和了几句。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就睡了,因这事毕竟不是在自己身上,七娘想了一会儿,就睡着了,而刘茶花,却怎么也睡不着。这几年她没想过孙二狗,她的生活过的平静而又自在,她学会了管账,也认了几个字,虽然因为她和县里的账房、管家打交道,也有些风言风语的传言,可村中人见了她,却越来越恭敬,特别是自刘家兄弟中举的消息传回来后,她回娘家的时候,她那个嫂子,甚至不敢在她面前坐,家中老小,也都以敬畏的、奉承的目光看着她。
不是不伤心的,可是,比起过去的那种忽视、嫌弃,她更喜欢这样的生活。她不知道孙二狗变成了什么样,可是她知道,她决不想,再过先前的日子,甚至,再不想见孙二狗一面。
"但是,要如何做呢?"
要放在过去,她也就认命了,可是现在她已经认识到,不能认命,认了,就只有受苦了。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什么办法的,大爷也说过,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我努力,总能有办法的……"
她当初在刘家养伤的时候,刘文就这么劝过她,过去也就罢了,可现在她越来越觉得,这是至理名言。她努力学认字,就能认,她努力学管账,就能会,现在她要努力摆脱这个命运,也一定……是可以的吧……
旁边的七娘突然翻了个身,她一惊,心中突然一动,脑中,立刻就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这个想法一出现,就越来越清晰,就变得越来越有可能,而她,也越来越兴奋。
"你要和我做交易?"
刘文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刘茶花,他刚在附近转圈回来,这也是他自来到这个世界后,就养成的习惯,每天总要运动一番,过去有条件的时候,他就在后院里瞎比划几下,现在院子小,他就一早出去转悠转悠,他昨天才回来,还有些劳累,也就没有走太多,哪知道他刚回来,正准备洗脸,就碰上了明显在等他的刘茶花。
刘茶花咬着下唇,先给刘文行了一礼,才有些紧张的道:"我的命是大爷救的,这些年也多亏大爷二爷三爷小姐才有这样的生活,本来,无论什么事,只要大爷吩咐了,我都要努力去做的,只是若和那人有关,我实在、实在……"
说到这里,她有些羞愧的停了下来,刘文摆了摆手:"不说这个,我理解,你想要如何?"
刘茶花更是羞愧,但最终还是道:"我、我也要一个和七娘姐姐一样的待遇?"
"和七娘一样的待遇?什么意思?"
"那场官司结束后,七娘姐姐就有了能摆脱那位郑老爷的机会,我、我也想如此。"
刘文明白了,他有些意外,而又有些赞赏的看向刘茶花,在明知无法摆脱的时候,给自己留取最好的机会,这样的品性,这样的作风正是他所欣赏的,因此他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刘茶花看了他一眼,然后跪了下来,重重的,给他磕了一个头。
作者有话要说:总算是赶上了,扭~~~也总算把这些伏笔都配合了上来,继续扭~~~今天看到有同学继续催三步,唉,俺这段时间天天看篮球先锋报……越看想的越庞大,越看,感情戏越少,俺真觉得,俺有必要专门写个狗血的感情文来锻炼- -[img]d149z_35.gif[/img]
第 150 章
第一百五十章
"听说陛下这两日身体好了很多。"
"是,多亏督率请来的张神医,陛下的身体,比先前大有起色,这两天用的饭也比早先多了。"
孙念恭敬的回答道,覃子豪看了他一眼,笑道:"你现在说话,和先前可是大不同了。"
"卑职先前不懂事,总是粗鲁,这不全靠督率的教导,才学会了怎么说话吗?"
"滚你的蛋,老子什么时候教过你这些?"
覃子豪说的粗俗,孙念却满不在乎,他知道,覃子豪说的越豪放越粗糙,代表着他们之间越亲密。
"我看,你这是在陛下跟前学的吧。"
孙念心中一凛,脸上却不敢显露出来:"在陛下跟前,当然也学了不少,不过陛下总是病着,职下所做的,也不过是照顾照顾陛下的起居,要说见识,还是在督率这边长的。督率,职下一直想在督率身边的,现在虽说……"
他话没说完,覃子豪就摆了摆手:"你的心,我知道,但现在不行,你现在做的也很重要,你努力做,不要让我失望。"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嘴角带笑,眼睛已经眯了起来,孙念立刻跪下:"职下的命是督率给的,脸面是督率给的,职下万死不辞也难保督率的大恩,督率交给职下的任务,职下万不敢有半点差池。"
"起来起来,不过是这么一说罢了。"
他说着,就去搀他,孙念哪敢让他真动手,立刻就自己站了起来,覃子豪笑道:"这就对了,你是我身边出去的,我哪有信不过你的?时间也差不多了,你还是到陛下身边当差吧。"
孙念行了礼就要退下,后面的覃子豪突然开口:"对了,听说你最近常去到杏花楼捧一个叫凤儿的场?"
孙念有些尴尬的转过身:"又是哪个狗东西在督率面前胡呲,职下从不敢在当值的时候去杏花楼的。"
"看看,刚才还说你会说话呢,这还没一会儿就又原形毕露了,哪个说你在当值的时候去了杏花楼?"
"这个这个,职下这不是……"
"过去的事都是误会,都过了这么久了你还记得?"
"职下也是早忘了,但这不是有点害怕吗?督率,职下是个粗人,虽说现在好像有点长进了,可也还是个粗人。当初职下要是能长点心眼也不会……唉,不过总算运气好,遇到了督率,督率既是职下的上峰,又是职下的恩人长辈,职下别的不怕,就怕督率误会了职下,督率,你还是让职下回来做您身边的一个兵吧,哪怕是倒夜壶呢?职下晚上也能睡个好觉……"
他说着,跪到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覃子豪倒稍稍的有些内疚了。他虽说当初一高兴,把孙念收到了自己的亲兵队里,但过后就有些后悔了,这孙念是个贼配军也就罢了,但大字都不识一个,弓箭马术更是不懂,要做他的亲兵,那还真有些丢他的脸。但多少年了,都没几个珠人能靠一人之力,拿下戎人的脑袋的,他当初又大肆宣扬过,全军上下都知道他欣赏这个贼配军,要在将他踢出去,就有些难看了。
任何一个督率的亲兵,都可以说是他的亲信嫡系,有的更是家族子弟兵,他的也不例外,就算有后来加入的,那也都是能文能武,容貌英俊的,孙念在里面,就像是凤凰里的野鸡,说有多扎眼,就有多扎眼。
这些人当然不会看孙念顺眼了,再加上他不怎么重视,孙念更是没少受欺负,后来有一次闹的大了,他被人诬告,差点丢了性命,也就是那次他意识到这闹的太过分了,出言管了管,倒令孙念对他感恩不已。
其实这次,他也不是怀疑了孙念,只是马上要进行的事,事关重大,容不得出一点纰漏。
"够了!"见孙念还在哭着不行,他一声厉喝,"大老爷们,掉什么马尿!老子不过是看你老往青楼跑,想着你是不是要娶婆娘了。"
"职下当然想娶婆娘,可有什么婆娘要嫁职下啊。"
"你现在又有官位,又有民爵,娶个官家小姐都使得,说吧,你看中了哪个,我给你保媒!"
"职下、职下也没看中哪个……"
覃子豪看着他,孙念满是泪水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尴尬:"职下常去杏花楼,不过是那凤儿长的和职下过去的婆娘……"
"看你那点出息!"
孙念讷讷的说不出话,覃子豪道:"一个青楼女子,真喜欢,就娶回来做小好了,天天往秦楼跑又成什么样子!"
"职下经常去,其实也就是想解解怨恨。"
"真接回家有什么怨恨不能解的?"话虽然这么说,但见孙念真没什么异样,他也不想在一个秦楼女子上多费功夫,因此又说了他几句,就打发他出去了,孙念出去后,擦了擦脸,面无表情的往回走着,看起来那张平静的脸上只显得恐怖,但其内心已经在颤抖了。
他第一颤抖的是,覃子豪竟然真的怀疑了;
第二颤抖的则是,那刘大郎,竟然真的什么都料到了。
若在过去,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会和刘文联手,他当初之所以能在那个堡垒中坚持下来,靠的,就是那么一股恨意。他想着,无论是十年、二十年,他早晚有一天要回去,要找刘家报仇,要让刘家所有人都死无葬身之地!
就是凭着这股郁结之气,他吃着掺杂着沙子的米面,一天又一天的坚持了下来,直到认识了薛白,其实说认识也不对,他和薛白就是一个堡垒里的,早就认识,只是在此之前,根本就没有怎么说过话。
认识薛白,可以说是他人生的一个转折点,不仅是他能真正接受武艺方面的训练,更因为,从和薛白的接触中,他也充分理解了那种普通人对于流氓无赖的痛恨。
其实他早先也不是不知道,可是,那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也不是他受伤,也不是他痛苦,他只是先从别人的份额里得到一份,又不是真要把人逼到绝路上,而且,他也不是不干活,给了他,那就相当于交了保护费,他会为那人出头的。
而薛白则不同,他知道,只有真正接受了身手方面的磨练,他才有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所以他对薛白是感激而尊敬的,也因此,当薛白对他说出自己的事情,表达着对那个有着强大后台的无赖的痛恨的时候,他才真正的被触动了。
在那四周都是空荡荡的堡垒中,他不断的回想着过去,一开始依然是痛恨的,但渐渐的,那恨也就消失了。出现在他脑中更多的,反而是刘茶花当初怎么殷勤的操持家务,怎么被他逗的含羞带怯,后来怀孕后那种幸福的微笑。
越想,越后悔,如果他当初老老实实种地,他们一定能过的很好吧,孩子都不知道有几个了。
在有着边军日子的对比下,那种种地的生活怎么也不算苦的。
对刘茶花的怀念多了,对刘家兄弟的怨恨也就少了,不过要说完全释怀,那当然也是不可能的,可是,也没了过去那种一定要杀死他们的想法了,他找郑钧下打听他们,更多的,其实是打听刘茶花,但是刘茶花根本就没有进京城,他自然也就什么都打听不出来了。
他和刘茶花,恐怕永远都不会再见了。
就在他这么认为的时候,却在街上恍惚的看到了一抹神似刘茶花的背影,再之后他一路尾随到杏花楼,却发现那正是刘茶花。
这样想着,他已经回到了郑钧下所在的院落前,侍卫见到他连忙行礼,他摆摆手,走了进去,郑钧下正在看书,看到他,立刻露出微笑:"孙队长。"
"陛下今日心情倒好。"
郑钧下放下书,笑道:"人想开了,心情自然也就好了。"
孙念看了他片刻,然后也忽而一笑:"那三日后的阅兵,陛下也是绝对没问题了?"
"当然。"
他回答的这么坦然,令孙念不由得又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道:"那张神医的药……"
"那当然还是不能停的,若没那药,朕的病,也不会这么快就好是吧,既然要吃了,自然要吃好了为止。"
"……陛下说的是。"
豆满这里准备着阅兵,上京的戎族那边则在积蓄着兵力,这对现在的他们来说,很困难,不断的有珠人跳起来要正统,而也不断的有人跳出来,说古力其,科达麻被弄的更为暴躁,每天都要杀个人泄愤,而在这个时候,郑定辉也在看着自己的副官,张峰:"这话,是谁让你对我说的?"
"自然是李相。"虽然被他这么盯着,张峰却没有太在意,反而心中一种解脱,间谍的日子不好过,现在都说开了,就算以后出不了头,总不会天天担心被识破了,虽说他这身份还是官派的。
"那现在让你暴露身份的,也是李相?"
"是。"
"李相还有什么话?"
"没有了。"
郑定辉想了想,挥手让他下去了,张峰行了礼,就退了下去,没有发现他走后,郑定辉的面色就变得阴晴不定。
"你所想要的一切,都在此战中。"
李思安让人传一句这话给他,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抓头,那个不断的有同学说现在的章节毛激情……但俺真觉得,这样写比第四卷开头的大纲要更合适啊,�,当然,也许不符合大家的期望了,可在俺的感觉中,这样也许会更好一些,不过根据俺的经验,文真的是要养的,什么类型的,貌似都是章节多了更有滋味的――俺这是在说什么啊,�……
那啥,今天很迷惑……对俺的这个城市,事情是这样的,俺们这里有个叫三毛的连锁机构,是以超市起家,很厉害,现在有旅行社有水站有休闲中心啥的,因为便利店开遍了大街小巷,虽然里面的东西不咋样,价格也不咋样,可一般还是会过去买的
前两天,俺娘听人说吃固元膏好,就想着给俺做,去买了点黑芝麻,结果掉色掉的很厉害,俺娘让俺查了下,知道真正的黑芝麻是不掉色的,因此今天就去找他们了,结果她一起,就出来一帮光头男人,横眉竖眼的对她说,俺们的东西不假,上哪里都行!
俺娘不敢和他们拌嘴,回来了,气的半死……关于这个三毛,俺知道它每年都会拿出过年前两个月的销售额去到市里做公关,因此一些国际大超市在俺们这里都发展不起来,但俺真没想到,它这么黑……= =
那点芝麻还不到五块钱啊~~~~[img]d150z_45.jpg[/img]
第 151 章
第一百五十一章
和大多数人一样,郑定辉的欲望,也是随着年龄、经历的不同而变的不一样的,除掉少年时期的不懂事幻想,在刘家稳定了之后,也就是刘文对他好一些,比如,一百张的大字改成五十张……六十张也凑合了,再比如,不要动不动就挑着眼看他;等他意识到对刘文的感情后,那想的,也就是怎么和刘文情投意合;等到从豆满出来,他想的是怎么有力量;而现在,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头怪兽。
他想要的不再单一,而他想要获取的方式,也不再只是一味的讨好,想到刘文,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心惊,因为那些方法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是的,他想要得到刘文,在他想要的东西中,刘文不再是单一的,但依然是不能舍弃的,虽然他现在在前线,虽然他现在也没有做什么动作,但和过去那种害怕刘文变成别人的不同,当然,现在依然是怕,可过去,他担心,也只能期望刘文自己改变,而现在,若刘文真那样做了……
他的目光沉了沉,收回神,继续去想李思安这些举动背后的意思。
这一切包括什么?权利?名望?还有……刘文?
前两者可以说是每个人都有的愿望,那后者,李思安也想到了吗?他不认为李思安会想到,除非他阴差阳错的发现了什么。他回忆着和李思安的亲密接触,觉得他也不太可能就那么看到了。
"那么,这是对我的警告了?"
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像。
"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打好这一仗的。"
想不通,他只有把这个问题放在一边,他现在和李思安相差太远,对于他的一些举动,只能思忖小心,要说对抗,那就有些自不量力了,特别是在李思安还没有展露恶意的时候。
他想的没错,李思安没有那么巧合的就看到了他和刘文的那两次接触,但是李思安看过他的信,当然,他的信很正常,虽然有些牙酸肉麻的话,但若说是一个弟弟恋慕一个哥哥,也解释的通,但李思安是什么人?不说他的经验见识,就是相同的经历也能让他看出郑定辉那眼中的东西了,特别是在郑定辉在船上表白了之后的神情,他扫一眼,就知道那是什么。
他最初对郑定辉另眼相看,和这,也不是没有关系的。至于他让张峰表露身份,一是为了传话,二来,则是已没有再观察监控的必要了,他心思已定,若此次能定下乾坤,那郑定辉就会登上那个位置,他并不打算树立一个傀儡,那张峰等人一样是会暴露,若是那时候暴露,就算是情理中的,也都不好看了,而若是不能定……
"若是不能定,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这样想着,将碗中的药一饮而尽,因为喝的太快,放下碗他就咳嗽了起来,咳出来的东西中带着褐色的药渣,以及红色的血迹,看着那一点殷红,他轻轻一笑,顺手将手帕丢在了一旁。
都说这朝中的局面他坚持不了太长时间了,其实,他又何必要有太长的时间?
"时间也差不多了吧,不知道刘大郎那里进展的怎么样了。"
将此事交给刘文后,李思安就不再干预,刘文开始还经常找他汇报,后来见他是真不管了,也就只有自己认命的干了,为此他还新换了一个两进的院子,毕竟他那里还有七娘这样女眷了,再让手下经常进出也不太妥当。
而此时,他也在计算着时间――豆满的事,也该差不多成了吧。
而豆满,此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他们的陛下,郑钧下,在阅兵的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口鲜血吐出,然后长叹了一声:"报应啊――"
是的,他这一声并不大,以他的小身板,此时也喊不出来太大的声音,但是当时他正骑在马上,几十万大军排着队,仰望着他,准备聆听着圣音,而结果却是,他刚一张嘴,说出的不是话,而是血,再之后,就是那一声叹息,是的,在这个没有扩音器的时代,这个声音并不足以传遍三军,却足够前排的士兵听到了,虽然能站在前排的,都可以说是死忠,但这一句,也足够他们心生不宁惶恐不安了。
和戎族人进入上京后的放肆不同,豆满诸军进入这里就开始战战兢兢,他们吃的是大珠的粮,拿的是大珠的饷,不管是真心干活,还是敷衍于事,从他们本质上来说,都还认为自己是大珠的军队,应该忠于大珠,但现在算什么?
就算上面的陛下是郑家后代,但凡是长了脑子的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珠的朝廷在柳江南岸!那里的太子虽然还没有登基,却是大行皇帝亲历的,那里还有大行皇帝的皇后,现在的太后,李相、内阁都在南边。
一山不容二虎,一国没有二君,他们的这算是一个什么样的皇帝?而他们这,又算是怎么回事?特别是南方过来的军队,他们中有很多家人还在南边,因此每日都很是担心,也就是覃子豪等人手段了得,又给了种种好处,南边的太子也没有登基,这才安抚了下来,而现在郑钧下这一吐一昏,那被压抑的情绪立刻爆发了起来。
"听到陛下说什么了吗?"
"好像是……报应吧……"
"什么报应?"
"你说呢?"
"嘿嘿,我听说,咱们好像还要和戎族人合作呢。"
"戎族?不是吧!那帮龟儿子还是人吗?"
……
本身的疑惑,再加上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一时间几十万大军的头上都被压上了乌云,覃子豪等人连下指令,原本声势浩大的阅兵立刻变成了一场笑话,而且是带着浓重黑色的笑话。
不过此时,覃子豪等人也顾不得这些,他们一边弹压一边安抚,同时还要关心郑钧下的身体,过去几个月找来的郎中,从上京流落过来的太医,甚至包括,此时本地的一些赤脚郎中,都被拽了过来――保住郑钧下,只要保住了他,只要郑钧下能再在众人面前露一次面,那就还有可能,否则,就算他们对外采取保密措施,那已经产生的疑虑也无法消除,在这种状况下,暂时维持原状还有可能,若是要抵抗南边的征讨,乃至去和戎族联手攻打北征军都是不可能的。
覃子豪坐在外面,孙念跪在一旁,他不敢出声,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紧握着拳,咬着牙,他其实是可以不在这里的,按照刘文的剧本,在郑钧下晕倒后,他就想办法脱身出来,那一刻人荒马乱,加上他们的安排,他不是没有机会,但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留下。
富贵险中求!
他已经走上了这一条路,那自然就要做到最好,是,他现在已经有了功绩,可这点功绩又算什么?能为他带来什么?他身手一般,文才方面更是普通,又没有后台,若想在朝中出人头地,那就要把握住每一次机会!
这一次做好了,南边是眼看就要收复江山的了,若他能在这中间再做一笔,那以后不说飞黄腾达,总是也有他的位置。更何况,茶花也留下来陪他了!想到刘茶花在知道他不走后,也留了下来,他就心中暖洋洋的,同时更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她。
他不走,是为了机会,而茶花,则是为了他的安全。
"茶花的心中,还是有我的!"
这样念着,心中的恐惧,仿佛也少了很多。
而此时的覃子豪,根本就顾不上他,他有太多的事情要考虑了,他虽然说是坐在这里等郎中们消息,但心中早想到别的事情上了。
就和郑定辉所想的那样,他在最初,并没有想过要狭天子以令诸侯,他在往豆满这边赶的时候,只想着怎么第一个赶到,立个大功,也好以功补过,但是他来的时候,安平帝已经殉国了!
他是吉安关的督率,戎族是从他这里进关的,只此一点,他就有是失职,在戎族攻破上京后,他就有了罪,但总是可以挽救的,可安平帝殉国了,他这个罪要怎么弥补?
李思安会饶了他?太后会饶了他?这天下的文人士子包括武将,谁会饶了他?就算他将上京收复了,他的家族,他的荣耀,也都将会化为乌有,最好的结果,也就是沦为平民!
一路督率,在武将中,已是位列极品,他又在天高地远的吉安关,那就是一言九鼎,虽然边关苦寒,可他又怎么会过苦日子?
荣耀、富贵、享乐,这是自他出生就有的,他已经过惯了这样的生活,如果让他失去,那还真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所以在他得到戎族先立了一个叫郑卓希的宗室后,立刻一如法炮制了,他想到的理由是要和戎族对抗,否则在那边有大义的名份的情况下,他们这边会很被动,他也是以这个理由说服其他军帅的,如果那时候,他知道李思安在海上,他绝对会慎重考虑的。
可是,没有如果,走错了这一步,他就要步步走下去,而今天,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真的,就没有别的路走了吗?如果我现在回头……不不,我不能回头,李思安不会饶我,我必须做出一个姿态!"
作者有话要说:擦汗,过了十一点了,明天就是表姐的婚礼了,所以今天有很多事,一直拖到九点才回家- -十一点的时候还有几百字- -俺本想睡的,但再一想,明天更新不了,今天如果再不更,就是两天不更,所以,还是码了出来,但愿不影响明天的化妆~~~
亲亲各位,那个,还剩下十多个同学的留言,俺明天回来回~~~
哦,对了三千字,是阿莫给俺的《老实人 老实人》的三千,现在是十万零柒仟了~~~[img]d151z_56.jpg[/img]
第 152 章
第一百五十二章
刘文离豆满远,那边的消息不太可能第一时间传到,而郑定辉这边,则就在北岸,因此一收到这边的消息,大军立刻向立地开拔,此时戎族尚未将所有的兵马都集齐,听到这个消息,也只有匆忙上阵了。
和前两次不同,这一次热兵器已达不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了,虽然制作出回回炮的两个异族人是大王子古力其一手提拔起来的,但科达麻毕竟不是傻瓜,眼见豆满因此而破,自然对其非常重视,再加上他们是异族人,在戎族中全无根基,只要看管严密,也就不用有什么忌惮,因此对两人是大加笼络,私下里也是大力发展回回炮。
只是那两个异族人虽然也算是科学人士,可说到底,也是抱着求财的目的才来的,大珠的富裕肥了戎族人,也肥了他们两个,上京的繁华,更是绕花了他们的眼,兜中有着几代都花不完的财富,又处在这样的梦幻之乡,两人哪里还能像过去那样的埋头搞研究,而且豆满的成功,也让两人自负可以俯视天下人了,满心以为靠着回回炮,就能混上几十年。
当然,为了应付科达麻,两人也不是完全没有作为,可是大珠的作坊漏洞百出,戎族的又怎么可能清明无比?当初是有古力其看着,全族上下又一心攻珠,这才弄出了那几个回回炮,现在戎族整体都在醉生梦死,又没有人下大力气管制,大珠那边敢在一斤重错个两三两,戎族这边就敢错个四五两,在这种情况下,那两个异族人就算有通天的能耐,也使不出来。
他们两个对科学倒是还有些严谨态度,但戎族人就算尊重他们,又怎么可能把他们的话听到耳里?就算是科达麻,也不想为了他们而得罪族中重臣,他这个皇位本就不稳,自然是要对倾向于自己这方的大加笼络,至于那两个异族人的抗议?这也好办,你们要十斤,那就给你们二十斤,被克扣的这不就补上了吗?
那两个异族人和他说不清,又见他是这个态度,自然也就更不上心了,因此占了上京半年,物资要比先前充裕百倍,可除了两个花架子的回回炮,什么也没有再多弄出来,直到切奇那里惨败。
只多的失败,还没有引起戎族的重视,毕竟谁也没有想到珠军会在那个时候反攻,甚至没有想到珠军真的敢反攻,虽然成立了北征军,但那个所谓的北征军一路走走停停,几个月才到柳江边,那样子与其说是来征讨的,不如说是游山玩水的,而且,太子迟迟不登基,科利马等人就认为这是李思安想要问鼎天下,这所谓的北征军,不过是为了将力量调出衡州罢了。
所以就算只多的逃兵为了逃避责任,将北征军说的神勇不凡,也没被戎族的高层当回事,而到了切奇的丢失,那就不一样了,阿木尔的能力是谁都知道的,就算是科达麻,也要承认这是一名勇将,也就是因为他在切奇守着,他才会那么轻视只多的丢失,在他想来,有他在,就算大珠倾全国之力,要想拿下这个城关也不容易,天长地久的打下来,只会馅珠军于两难。
哪知道只多却丢的那么快,科达麻当然不会想是因为自己的苛刻和戎族的堕落,更不怎么认为是珠人的神勇――他一路打来,几乎没有见过奋勇抵抗的珠人,虽说近一段时间不断有珠人跳起来说正统,说珠人江山,但那只是小规模的组织,一个国家,总要有那么几个有血气的,可是这泱泱大国,又岂是那几个人能撑起来的?
所以,只多的丢失,就是因为火器!
得出这个结论后,科达麻自然将那两个异族人提了出来,勒令他们一定要弄出相应的东西,只可怜那两个异族人,虽说是走到了时代的前端,可归根到底还是这个世界的思想,别说地雷手雷这东西他们想不到,就算想到了,也不是说做就能做的出来的,毕竟戎族人只记得这两样东西的神奇了,究竟怎么神奇,什么原理那就全凭想象了,因为地雷最初出现的时候用的是绵羊,因此还有戎族人认为和那种牲畜有关,更有的发挥联想,想着是不是他们对羊太苛刻了?他们放牧这种动物,吃这个动物的肉,穿这个动物的皮,最后还要熬了他们的骨头,所以终于惹怒了羊神。
对于戎族人来说,长生天是最值得敬畏的,但下面还有各种神,比如山神、水神,而现在再多一个羊神,也没什么,因此还有人从此禁吃羊肉,后来竟发展成了一个宗教。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在此时,戎族对珠军已经有了警惕,而且,立地的城楼上,也架起了两架回回炮,科达麻想的很清楚,豆满虽然产生了混乱,但覃子豪等人若不想被株连九族的话,那是一定不能让大珠再站起来的,所以就算是赌,他也会在第一时间,集齐大军,从后路包抄,只要他们能多坚持几天,令覃子豪等人收拾好局面,到时候前后夹击,北征军必要溃败!
因为有这个指令在,再加上戎族已经不像先前那样奋勇进取,因此无论下面的珠军怎么骂战、挑衅,几十万戎族人就是缩在立地中不出。而在这个过程中,珠军也尝试了种种手段,比如用地雷炸,用人堆硬攻。
可是前者戎族虽然不善于守城,射箭技术却都不错,此时又没有箭枝缺乏这种顾虑,再加上那两架回回炮的震慑,珠军几次硬攻都没能成功。而地雷倒是被送到城下过,可这次戎族人有了准备,虽然也被炸的七荤八素,却也不会让珠军那么轻易得手了,城门处早放好了巨石不说,还有工匠随时等着修整,而这地雷,毕竟不是后世的那种炸弹,虽然声势惊人,也会有些效果,却不能将那两扇门一炸而飞,因此炸了几次,立地的大门依然屹立在那里。
而这几次之后,珠军也停止了这种办法,一是每次要把地雷送到城下都要有所牺牲,二来,他们的地雷也不多,不能无故的损耗在这里,所以倒了最后,珠军就只能骂战了。
"都说珠军的火器怎么厉害,其实还是阿木尔无能,就珠军这个样子,别说只是几天,就是一百天,对本将来说,也是等闲。"
立地的守将罗城,在炫耀的同时,秀了一把自己才学会的词汇,自然引得身边的随将、亲兵附和,这个说大将军威武,那个说大将军神算,罗城在心满意足的同时,又小小的谦虚了一下:"不过,这也是咱们先有了准备,否则,也是要吃点小亏的。"
"就算会吃亏,以大将军的手段,自然也是无碍的。"
"阿木尔当初是运气好,第一个用了回回炮,他又跑的快,赶到了前面,否则豆满怎么是他能打下来的?更何况,上京是被咱们大将军攻破的,论功绩、威望,那阿木尔都是无法和大将军相比的。"
……
这一通马屁下来,罗城是心满意足,作为科达麻手下的得力干将,他也不是没有才干的,但就和科达麻和古力其斗了一辈子一样,他也一直在和阿木尔明争暗斗,而在过去,阿木尔还一直排在他前面,就算是古力其被圈,阿木尔被下放,别人说到他们,还是有所偏向,就算有为了奉承他的对他大加赞扬,他听了也是觉得不踏实,不管他怎么表示对阿木尔的不屑,其实在他心中,也是觉得自己比不上阿木尔的。
而现在,阿木尔做不到的事,他做到了,阿木尔连两万兵马都拦不住,而他拦下了二十万的珠军!这种功绩,这种能力,以后,谁还能说他不如阿木尔?
而就在他在这里洋洋得意的时候,他不知道,珠军,已经有一队人马正在赶向豆满。
快!再快!
郑定辉带着自己的军队疾驰,周琳以及第五、第四军都被他甩到了身后,他的队伍里,辎重也拉了下来,但他却没有丝毫的停留,只是让自己的士兵每人带上三天的口粮,然后就马不停蹄的往豆满赶去。
现在每快一分,收拾豆满的时候就轻松一分,而每慢一分,覃子豪就能多出一分的时间去收拾局面,这场拉锯,不仅仅是一点一滴的问题,损失一点,那就是成倍的增加,所以明知这样孤军冒进存在着极大的风险,他还是一路不停的向豆满而来,同时席卷了路途所遇到的一切百姓,好在戎族是全民皆兵,真正的百姓不多,分散在大珠各地的更少,因此少了很多麻烦,但即使如此,当他们赶到豆满三十里外的时候,整支军队,也是疲惫不堪。
"全军扎营,休整。"
下达了这个命令后,郑定辉派人去打探消息,那人去了,不一会儿就带来了一位本地负责接收发送情报的一个探子。
"城中什么情形?那位的情况如何?"
"城中已经完全戒严,不过人心惶惶,至于那位……我们已经有三天收不到宫内的消息了,城内进出都难,属下这次想办法出来了,也是进不去的了。"
郑定辉皱了下眉:"那刘大人安排的事,可已准备妥当?"
"大人放心,此事早已准备了妥切的人,只待大人这边事起,那人就会发起!"
第153章
第一百五十三章
郑钧下此时在龙床上被老参吊着命,覃子豪却已顾不上守着他了,三军气势虽有些大动,但他总有一些死忠,如果说那些将士是他安身的根本的话,那这些死忠则是核心了。
这一日他正和自己的亲信商议,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他一愣,不等派人去问,就听到了那些声音:"是大珠的军队!"
"是南方的!"
"打的是郑字的旗号!"
覃子豪脸色一变,霍地站了起来,而在这时,外面就传来一声大喊:"豆满众将听令,大珠天兵已到,尔等快快开门迎接,莫要真成逆臣!"
这几句很短,被反复的叫着,城中的人顿时慌乱了起来,当下就有不少兵士想要投降,他们是最底层的小兵,没有什么实权,总是受人欺压,可在这种情况下,也不会有人找他们的麻烦,要叛乱要立帝的都是那些大人物,他们这些小人物,现在只要降了,总能保住性命的。
"快快开门迎接!"
"快快开门迎接!"
……
那声音喊了几遍之后,就只剩下这一句,一开始还只是那些喊手在喊,到最后则是整支军队都喊了起来,郑定辉带来的兵马并不多,但几千人一起呐喊,那也是声势震天,一时间就只听到开门迎接、开门迎接这四个字。
"他娘的,咱们本来就是大珠的兵啊!"突然,一个大汉喊了一声,"老子的娘还在南边呢,老子不能做逆贼,让老娘受难!"
他说着,就向城下奔去,不过没奔两步,就见一支白羽箭从他身后射来,搜的一下正中他的后颈,他应声而道。
"动摇军心者,犹如此人!"一个守城的小将收了弓,冷冰冰的吐出这几个字,"奸贼李思安把持朝政,意图谋反,太子已被害死,我豆满才是大珠正统,尔等莫要受骗了!"
众人被他这一箭慑住了,又听他这么说,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如何反应。
"安心守城,莫要被贼人动摇了军心!"他说着转过身,往下射了一箭,提高音量道,"李思安的走狗,莫要以为打着郑字的旗号就是珠军了,太子迟迟不登基,天下人早已心知肚明,城下将领若真忠于大珠,就该束手就擒,向我威盛帝效忠!"
"郑钧下在三军面前吐血后悔,谁忠谁奸早已一目了然,既然尔等顽固不化,那就莫要后悔!"
那小将一说完,郑定辉的军中就有一人高声道,然后他手一摆,一杆红旗就被竖了起来,此时覃子豪等人已经走上了城头,正要夸赞自己手下应对的好,一见这阵势,立刻心下一咯噔,果然,这旗一竖起来,城内就传来一声震天响,再之后就听人高呼:"大珠天兵已到,早点投降早点保命啊!"
"咱们是大珠人,万万不能和天兵作对呀!"
"威盛帝已遭天罚,我等若执迷不悔,也是要被老天爷收拾的啊。"
"天兵有神雷有神雷!"
……
开始明显还是有心人的挑拨,但后来那混杂的巨大的声浪,显然是城中人已经被说动了,而城头的士兵也都犹豫了起来,下面的军队已经进到了射程内,却没几人挽弓,覃子豪一见这架势,就知道事不可为,一股郁闷浑浊直逼的他几欲吐血,此时只恨上天不给他时间。
"两天!哪怕是再给我两天也好啊,我不是不愿意降的。"
是的,覃子豪并没有想过死扛到底,郑钧下一昏迷,他就知道,若衡州那边没有什么变故发生,豆满不可久守,他只是不想这么轻易的降了,在他的计划中,是他整理了人手,从后面包抄北征军,当然,只是做个样子,等到令北征军感到威胁后,再派人去协商,然后加入北征军,一路跟着打到上京,最好的,还是他能一路打到吉安关,他依然做自己的督率。
到时候他既有功勋,又有地利,就算朝廷对他有不满,一时也奈何不了他,只是还没等他真的开始行动,珠军就到了,却逼的他不知要如何是好了。
"覃大人,你看这……"
一位和他差不多相同境地的将领道,覃子豪看了他一眼,笑道:"张大人先在这里守着,我立刻就去面圣,请圣上旨意!"
他说着,也不等那位张大人答应,对刚才的那个小将使了个眼色,就带着他一起转身就下了城楼,那张大人一愣,回头再一看,郑定辉的第七军已经到了城门下,再见守城的兵士都有些面色不善,立刻高呼:"天兵已到,尔等快快随我开门迎接!"
他知道自己也算是逆臣了,但是,他手中势力小,这段日子在豆满也不受重视,反而是众人怀疑的对象,现在第一个降了,虽然免不了还是要吃些苦头,但若是有开门之功,怎么也能留下一命的。
只是虽然有很多兵士立刻跟随了,却还有那顽固不化的,因此也免不了一番刀枪相交,当然这种人毕竟不多,再加上第七军又在下面放了两个地雷,轰天震响下,这城门也就开了。
城门一开,愿意抵抗的,更不多了,城中的士兵虽不能说望风而降,可也差不多算是望风而逃了,一团乱糟糟之下,第七军如猛虎入林,势不可挡。
"大将军威武,罪臣张汝霖拜见大将军!"
那张汝霖一见郑定辉的大旗,立刻跪了下来,郑定辉已经知道,城门能开的这么快和他很有关系,对此他倒也不意外,豆满从来都不是大问题,真正麻烦的一是朝廷不愿意笼络覃子豪等人,否则真许诺出什么,然后公布天下,就算覃子豪不在乎,其他人,也未免没有心动的;二是这里的位置和戎族那边成犄角,打哪边都怕另一边插手,现在戎族既然已被缠住,那这豆满若还不能一战之下,就是他无能了,他看了张汝霖一眼,点了下头:"原来是张将军,张将军辛苦了,此间事情,我定会向李相禀告的。"
张汝霖等的就是这一句,当下也不敢对他连马都不下有什么不满,立刻感激涕零的谢了又谢,郑定辉此时忙着收拾局面,也没心听他在这里拍马屁,一挥手就道:"不知将军可知那逆贼覃子豪去了何处?"
"虽没有十全把握,但想来那逆贼还是去了行……先帝行宫。"
郑定辉一抬眼:"多谢将军了!"
他说着一挥手,叫来四名手下,带兵分守四门,自己则一挥手向行宫而去,此时正是白天,但城中却是一片狼藉,哭声喊声,火光浓烟,虽然太阳高照,但在这一刻,这个城市,�佛变成了黑夜。郑定辉坐在马上,眼睛微眯着,看起来表情严肃,心中则有些恍惚。
去年,大概也是这个时候吧,他和刘文护着安平帝仓惶迷茫的向这边逃来,而今天,他却骑着马,带着兵杀了进来!一进一出,却判若两人!
"杀!"
他想到这里,一挥手,高声喊道,他下面的士兵也跟着发出一声喊,本来就迷茫失措的更没了主张,有的当地就跪了下来,而不管外面人在做什么,第七军都没有停留,一路直杀而去。
而此时,覃子豪也到了行宫,此处,可以说是整个豆满防卫最严的地方,他非常清楚,豆满不知道被南边渗透了多少人,那些和他一样的逆臣也都各有打算,因此从一开始就对这里防护的紧,郑钧下晕倒后,他更把自己的嫡系调到了这里,所以他一见城门守不住,就向这边跑,一是收拢人手,另外也是要把郑钧下给带走,这倒不是他对郑钧下真有什么忠心,而是若没了此人,他就成了真正的逆臣,连他的亲信,恐怕也会惶恐不安。
郑钧下就是一块遮羞布,虽然已薄如纸,但有和没有,还是不一样的。
"督率……"
"督率!"
一见到他,行宫中的人纷纷叫了起来,他一摆手:"奸贼李思安势大,我等先护陛下南狩,将来再收拾山河。"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派心腹收拾,都是老行伍的,而且人人都知道此时形式危及,也就没有那么多罗嗦的,因此不过片刻,就都收拾妥当了,连郑钧下都被放到了马车中。
"督率!"郑钧下一出来,孙念也跟着出来了,"还请督率允许职下在身边护卫!"
覃子豪看了他一眼,郑钧下的事出来后,他也怀疑过孙念,但郑钧下的身体是真的不好,精神也早就有问题,那张神医又是别人找来的,他开的药也由跟随他多年的军中郎中看过,多么神奇也许分辨不出来,却是能看出总不会有坏效果的,所以虽然心中还觉得疑虑,却没有真认为孙念有问题,而且在他想来,若此事真是孙念所为,又怎么可能还留下?
此时见他自告奋勇的跳出来,心中也是一暖,想着他几年前就敢单刀冲击戎族,就觉得他也许身手不行,悍勇却正是此刻当用的,因此一扬大刀:"儿郎们,随我上阵杀敌!"
他统领吉安关二十年,又是武将出身,早年也是真在战场上历练过,着实有过一些功绩的,此时这么一声巨吼,倒也爆发出一股浑厚的气势,他的亲兵跟着大叫了一声,一行人就向西而去,走的,正是郑定辉等人当初的老路。
第154章
第一百五十四章
此时城中已乱成了一团,也没有人管他们。
覃子豪带上郑钧下不过是为了安抚人心,此时自然不会去想他是不是受得了这种颠簸,只是一味的要加快速度。他们这行人在城中一向势大,就算在此时乱成一团糟的时候,也没人敢招惹,有那想舀着他们做投名状的,看看他们的人马,也自动退避了,还有的迷迷糊糊的,一见这行人凑在一起,就也跟着往上贴的,因此到西城门的时候,竟也凑了一支上千人的队伍。
不过这个城门已经被第七军掌握了,他们也没费多少功夫,此处守城的,是李东波的队伍,此人是南方的一个叛将,只是他虽然官职在南方,却是上京人,安平帝跑了出来,他那些家人却都馅到了那里,他会同意立郑钧下为帝,一是想早早的立一个皇帝好到上京厮杀,另一个也是对李思安内阁的不满,但后来的覃子豪更令他失望,特别是当他发现覃子豪还和戎族人有勾连的时候。
有李思安在一日,他就不想回归朝廷,但也没兴趣投靠戎族,郑钧下好的时候,他还幻想着,扶持郑钧下掌握实权,荣耀大珠,成为闪耀千古的中兴之臣,后来见郑钧下一天天不行,也就熄了这方面的心思了,只是覃子豪看的紧,他找不到机会,否则早带着手下人破城而出了,一听前面说东门破了,他立刻就招呼了自己的人,连军营也不回,就打开了城门,向西而去。
因此,负责这个区域的赵荣,可以说没费吹灰之力,就收了这块地盘,他这边刚安置好,那边就见一队人马急速而来,怎么看,也不像是第七军的战友,当下一声大喝,就立起了阵队。
"吉安关钱松在此,逆贼让路!"
随着一声大喝,就见一个小将一马当先的跑了出来,随着话音,就见一支白羽箭射出,刷的一下,就把赵荣等人刚挂起来的大旗给射了下来,他身后的人立刻大呼了起来:"逆贼让路!逆贼让路!"
上千人这么喊,一时也是很有威势,孙念慢慢抽出了手中的刀,小心的向覃子豪靠去,虽然跟着覃子豪一起冲出城,他也能有作用,可若在此时就将覃子豪舀下,那他的功绩,毫无疑问会更大。
可令他惊奇的是,前面的阵队并没有因此而慌乱,甚至没有人去看那个倒下来的大旗,他们只是挺着枪,冷冷的看着他们。
"天兵已到,尔等还不速速投降,想要自寻死路吗?"赵荣抽出大刀,指着钱松,"兀那小将,莫要被覃子豪迷住了眼!"
他见钱松箭法了得,英勇可嘉,心中就有些爱惜,但钱松却没有半点感觉,立刻大喝一声:"督率的名字岂是你等奸贼可叫?弟兄们,随我杀!"
他说着,就夹紧了马,孙念也举起了刀,就在他要挥刀下砍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大喝:"掷!"
这声音刚落,就听到一声巨响,他们□的马就抬起了上半身,孙念连忙勒进缰绳,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间,竟连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覃大人,李相还在衡州等着您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孙念才觉得神魂回到了身体里,然后就听到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他寻过去,就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已经被包围了,说这话的,就是一个身穿铠甲的男子,那人的下巴很尖,眼睛黑亮,孙念一见之下,竟有一种被刺到的感觉,他连忙收回目光,有突然觉得,刚才那人……好像很熟悉!
郑定辉!
那人竟是郑定辉!
太过惊讶,孙念又看了过去,那人是戴着头盔的,但是那轮廓,的确就和他当初刻在心底的映像一样,但是这气质、这感觉……
在很久以前,这个人被他带着人胖揍,在很久以前,这个人傻乎乎的跟在刘文身后,在很久以前,这个人和刘文一起设计他……
恨之入骨!
这是他对这个人的感觉,就算后来淡薄了,也总是心有芥蒂,但现在一见,不知怎么的,就觉得,自己过去的想法,实在是太可笑了。
他看到了郑定辉,郑定辉也看到了他,和他一样,郑定辉早先也有对他恨之入骨的感觉,后来则是彻底的把他遗忘了,就算见到刘茶花,也不会在第一时间想到孙二狗,此时一见到他,不免有些惊奇,他是早就知道他的历程的,但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就算现在孙二狗算是这一步棋中的重要一员,但他们的地位,也已相差太大。
这就像现代的特警和将军,不管那个特警在执行什么重要任务,也只是一时的,而且,在一个大型任务中,也只是其中的一个计划,那将军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就不错了,哪里会把目光一直投注在这个人身上,他此时会注意孙二狗,也还是因为他就站在覃子豪的身后。
看他那个架势,郑定辉心中暗笑,不过面上一直是冷冰冰的:"覃大人,您觉得自己逃得了吗?"
逃不了了,这一点覃子豪非常清楚,可越是清楚,他越不能在这个时候露怯,当下抬起头,冷笑道:"你又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和老夫说话?老夫统领二十万军马,李思安若不想……"
"动手!"
不等他说完,郑定辉就打了个手势,覃子豪立刻举起了刀,想要防御,心中则暗暗叫苦,这是哪里来的愣头青,怎么丝毫不知对阵喊话的道理?他这么想着,就要再说几句有气势的话,可突然就觉得脖子一凉,再之后,他就看到一个没有头的人,高高的举着刀,那刀,异常的眼熟。
"那是我的刀!"
"那是……我!"
根本就没有来得及是怎么回事,覃子豪就彻底的断了生机,而他这边的人,也被这一变故给惊住了,孙念一把提起覃子豪的头,大喝道:"逆贼覃子豪已经伏诛,尔等快快随我迎接天兵!"
"叛徒!"
钱松等几个死忠目呲欲裂,大吼着就向这边冲来,而郑定辉也挥下了手,又一颗手雷被掷了出来,虽说已经听过一次,但这种巨响还是令人不由一震,而此时,第七军已经喊杀着,冲了过来,两边人马搅在了一起,虽然钱松等人还是想着冲到跟前将孙念杀了,但孙念也不是个愣头青,手雷一响,他就趁机下了马,然后一溜烟的就躲在了旁边。
人也杀了,风头也出了,下面就是要保护好自己的小命了。
覃子豪的亲兵中着实有几个硬点子,不过也都没到逆天的地步,再加上他们毕竟人少,就算有一股悍勇,心中也是虚的,再被第七军这么围杀着攻击,哪还有可能坚持太长时间?
而他们这几个一败,剩下人更没有斗志,或降或逃,不一会儿,西门这边就肃清了。
"职下,吉安军孙念,拜见郑大将军!"
一见这边事了了,孙念连忙走上前,单膝跪了下来,郑定辉跳下马,伸手将他扶了起来:"孙二哥还和我来这一套呢,你我什么关系,岂需用这些俗礼?先前我不认孙二哥,不过是形式所逼,二哥不会是没认出我吧。"
他说的亲切自然,就算孙念此时和先前不同了,一时也答不上话,正在此时,旁边传来一声惊呼,两人同时向那边看去。
"将军,这、这是……"
一个士兵掀着帘子,有些惊慌的开口,郑定辉一抬眉,孙念低声道:"那辆车上的,是那一位。"
郑定辉一怔,连忙快步走了上去,郑钧下被胡乱的放在马车上,车上还有一个郎中,此时,那郎中已被吓得直哆嗦,不过引起那军士低呼的,还是那如同骷髅般的郑钧下。
郑钧下先前有了点肉,但昏迷后,就算天天被老参汤吊着,也是迅速的瘦了下去,如果说先前像骷髅,现在已经可以说是骷髅了,而偏偏这个骷髅还蒙了一层苍白死灰的皮,不时的还要跳一下,也不怪那士兵被吓一跳了,就是郑定辉,也倒吸了口气,这就是郑钧下?这就是当初上京那个风流倜傥,经常带着他游走于各个茶楼饭店中的郑钧下?这就是那个曾经拉着他,去偷看别人的郑钧下?这就是那个一直心心念念,要和他们合作的郑钧下?他知道郑钧下的身体不好,他也知道郑钧下要配合着他们演一出戏,可是,他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外面有一个细微的响声,他随即回过了神,目光投向那个在旁边抖着的郎中:"你是负责照顾他的郎中?"
"是、是……"那郎中一边应答,一边在心中哀叹,那么多郎中,怎么在临走的时候就偏偏抓中了他,"大、大将军,小人其实……"
他刚想表达一下对大珠的忠心,郑定辉已经道:"那你就继续照顾,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我报告!"
那郎中一愣,想要说什么,郑定辉已经走了下去,就算再感叹,再恍惚,他也没时间在这里细想了,豆满是打了下来,但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城中的乱军,各方的势力,关键还在于消息的封堵,就算现在打下了豆满,也还是要尽可能的瞒住戎族,否则下一步,就要不好走了。
第155章
第一百五十五章
霹雳一下,随着一阵刺眼的闪电,天边响起阵阵滚雷,随即,豆大的雨滴就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道路在瞬间泥泞了起来,原本正在赶路的士兵,虽然依然卖力,可脚步却不由得开始迟缓。
"将军,要不,先停停吧,这雨,应该是阵雨。"
周场摸了把脸上的雨水,对周琳道,周琳眯着眼向前看,却只能看到一片雨幕,他拍了拍□的爱马,那马嘶叫了一声,打了个响鼻,来回抖着毛,显然非常不喜欢现在的状况。
马不喜欢,人自然是更不喜欢的,他想了想,道:"不要扎营,就地休息,一刻钟后,不管雨是否停了,都要再次启程!"
周场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再劝,当下就去宣布了,这个命令一下,前方顿时传来一阵送气声,还有人高呼大将军英明。
"滚你们的蛋,少拍老子的马屁!一刻钟后,就算天上下刀子,也都要给我爬起来!"
那高呼的显然是些老兵,也不在乎这种谩骂,哈哈一笑,就和其他人一样,就地休息了起来。这难得的休息,众人都非常珍惜,虽然还淋着雨,却也没有太多人在意。
从切奇到立地,再从立地到豆满,不过半个月的时间,他们走的,没有千里,也要有八百里了,也就是他们先前经过一系列的磨练,否则早走不下来了,对于这个成绩,周琳自己也是很满意的,毕竟他带的,可不是骑兵,只是每次他想要得意的时候,就会不免再想到郑定辉,再之后,那得意劲也就出不来了,同样的兵种,同样的路程,那老小子,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也不知道那家伙怎么会跑的这么快,难道是他家那位大哥给他留了什么灵丹妙药吗?"他这本来只是一种腹诽,但再一想到刘文那笑眯眯的狐狸样,就又觉得,自己没准真猜对了。
他正想着,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他一愣,就有一个传令兵来报:"将军,前面是第七军的传讯兵。"
"第七军?让他过来。"
那人很快过来了,周琳道:"你是第七军的?你们的队伍现在走到了什么地方?"
"回将军,属下是第七军第四营的秦飞,我们第七军,已经收复了豆满,我家将军命我前来告知将军一声,让将军,好去接收!"
这句话,响亮清脆,但在轰隆隆的雨声中其实传不远,可就�佛是一声响雷,打在了所有人的头上,第七军收复了豆满,第七军,已经收复了豆满!
周琳哈哈一笑,连说了三个好,然后就让那秦飞去休息了,自己则在他下去后,吐了口唾沫,拉过自己的马,拍了拍它,然后问身边的副官:"到一刻钟了吗?"
"好像是……到了……"
"走!"
一声大喝,他翻身上了自己的马,然后率先冲了出去。
第七军已经收复了豆满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开来,人们听到这个消息后,在高兴的同时,脚下的步伐也快了两分,至此以后,也没有人再提休息的事情。对于第七军收复了豆满的消息,他们是高兴的,但同时,又是震惊的,并且就和周琳一样,有一种复杂的感觉,是妒忌、是钦佩,也是不服――同是北征军,他们一起舀下了只多,打下了切奇,第七军能做到的事,他们第六军也一样可以!
而在这个时候,豆满收复的消息也在迅速的向南边传递,刘文知道此事后,长长的出了口气,然后就迅速的找李思安汇报了起来。
"是吗?覃子豪死了?"
这句话有点像自言自语,但刘文还是恭敬的接道:"是的。"
"豆满已经收复了?"
"是的,李相,豆满已经收复了。"
李思安一笑:"立刻将此事,告知天下!"
"……是!"
在第一时间,豆满收复的消息就从衡州,开始向整个南方四溢,各个衙门张灯结彩,老百姓半是迷茫半是欣喜的接受着这个消息,豆满收复了?好啊好啊,可是……豆满什么时候丢失了?
因为毕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再加上覃子豪等人也不是戎族,所以关于豆满的事,大珠这边一直都是含糊的,而对于很多连自己所居住的城市都没有出过的百姓,豆满,基本上相当于另外一个世界了。只是现在听到又打了胜仗,他们也很高兴,满心的就盼望着这战争快快打完。
不过这个消息,对于满朝文武,那就又不一样了,关于李思安对郑定辉的提拔,有的人是很有意见的,有那敏感的,更隐隐的感觉到了什么,再加上对李思安的不满,一直都在策划着什么,可当这个消息传来,所有的策划就都暂时被压制了下来。
豆满收复了,那就意味着大珠只剩下一个敌人了,虽然这个敌人是强大的,可大珠也摆脱了两线作战的窘境,若是再攻下立地……
不过立地这一关,又岂是那么容易下的?戎族拼了老命,也会把立地保下来的!
有人这么想着,戎族也的确是这么做的,各方面的物资都源源不断的往立地调集,立地城内,也在不断的做着精神鼓动,就等着找机会和外面的北征军野战。
"有人说长生天不再眷顾我们了,那是错误的!"虽然不是很善于忽悠,但罗城还是经常的会给下面人训话,"如果长生天不再眷顾我们,我们怎么攻破了吉安关?怎么舀下了这花花江山?怎么把大珠的皇帝吓的一听到我们就屁滚尿流的,连自己的祖宗都顾不上的逃跑,最后还死在了豆满?一直以来,珠人的兵器都比我们好,但是,他们胜利过吗?就算现在珠人有了回回炮,他们现在也依然攻不下立地!现在,我们需要的就是一个机会,一个一举成名的机会,一个让珠人认识到,他们永远也打不过我们的机会!"
下面的戎族嗷嗷叫了起来,就算有两次失败,对于珠军,他们还是有一定的心理优势的,最近他们没有少听关于手雷和地雷的宣传,虽然这种东西他们还没有做出来,但那两个异族人已经奉命研究了――这么短的时间,又没有条件到现场去看,又没有缴获到实物就分拆,自然是研究不出来什么,可是,这不妨碍他们奉命向下面人忽悠――珠人的武器的杀伤性是不强的,只要不害怕那种声音,就完全可以无视!
这句话,当然只是根据回回炮的效果来说的,但也在无意中,说出了地雷手雷的弱点。戎族的士兵,天天听点这些理论,再想想过去的荣誉,也就开始期盼什么时候冲杀出去,杀珠人一个片甲不留。
对于这个效果,罗城很是满意,没事的时候,也学一学他所知道的千古名将那样喝喝茶,舀着棋子把玩一番,然后对着自己的副手炫耀:"我这,就是在憋他们,等憋的他们觉得不冲出去不行了,就是决战的时候了!"
他说的很有自信,很有把握,他的副手自然也很有眼色的高呼大将军高明了!
而在这个时候,郑定辉正带着自己的人马在海上颠簸。是的,立地是通往上京的一个关卡,若是要绕开立地,不仅耗时长,最重要的是,绝对会被戎族人发现,他们能把在通往豆满路上的戎族人处理掉,是因为因为戎族在这一片本来就力量薄弱,可是,再往北就不行了,但是,又有谁规定,他们就一定要从陆地上绕呢?
上京,并不是没有水路的。
从立地到豆满,再从豆满到上京,这一仗,被后世誉为大珠朝最经典的战役,按照后世的一个学者的话来说:"在珠国的历史上,满京之战可以说是一个千古转折点。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这么运用过水军。一直以来,水军都只是陆军的一个辅助兵种,我们几乎从来没有听说过哪场战争哪场战斗,是水军起到了决定性的力量。当然,满京之战也不是水军,可是,这无疑为后世的兵家们打开了一扇门,从某种程度上,也为珠国的扬帆远洋起到了很大的促进作用!"
当然,这都是后世历史学家们的分析,而在此时,戎族的皇帝,第一位算是真正称帝的科达麻正在向自己的兄长宣扬自己的功绩,此时的古力其,几乎和郑钧下有一拼,同样的皮包骨头,同样的面无人色,如果说比郑钧下好的,那也就是他看起来好像是更多了一些生机,不过他的四肢都被铁链缠着,锁骨处更钉着两个大钉。
"我安排的很好,珠人这一次,再也不可能前进,这是他们最后的成规模的力量,这支军队溃散了,大珠,一战而下!"他看着古力其,眼中带着一种疯狂的眼色,"他们都说,我的这个位置是你让出来的,可是,我不需要你让!我的力量从来就不比你差,等我舀下整个大珠,历史就只会记得我!"
古力其的眼皮动了动,却没有睁开,不过这一点动静已足以令科达麻更为亢奋了:"你不相信?你会看到的!我会让你看到的!"
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人大喊着冲了进来,他愤怒的转过身,正要咆哮,那人就大叫道:"陛下!陛下,珠军!珠军来了!"
第 156 章
第一百五十六章
"珠军来了!"
这声有点凄厉的叫喊,将科达麻踢出去的脚收了回来,他有些疑惑的道:"你说什么?"
"珠军、珠军就在城外,陛下陛下……"
"珠军就在城外?"
科达麻的声音依然有一些恍惚,那人失措的拼命的点着头,科达麻停了停,然后一脚将那人踢翻:"你说谎!"
他这一脚的力气奇大,那人被踢的在地上滚了两圈,头破血流,科达麻对着他咆哮:"你说谎!说谎!珠人被挡在立地,那里有朕的二十万大军,有朕的天兵神炮,有朕的大将军!珠军不可能过来!不可能!来啊,把他给我拉出去,五马分尸!"
"陛下,奴才没有说谎!没有说谎!"那人此时也明白了过来,他扯着喉咙嘶吼,"陛下,奴才死不足惜,但我大戎江山――"
那人想要靠着这样的呼喊挽救自己的性命,但科达麻却没有半点动容的意思,他看着侍卫将那人拉走,然后转过身,不知在什么时候,古力其已经睁开了眼,此时,正盯着他。
"你看什么?"
古力其的嘴唇动了动,他想要说什么,可干涩的喉咙令他一时无法发出声,而科达麻也不给他这样的机会,一见他嘴动,立刻就冷笑道:"你不要以为那是真的,珠军,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就和中国当初那漫长的不设防的海岸线一样,大珠朝的江河边也是从来不受重视的,不过大珠好歹还有水兵,而戎族,则是从来就没有这样的概念。所以当珠军坐着船由海入河,然后攻近上京的时候,对于那边的戎族人来说,简直就是天兵突降。
上京的城池高大,但是上京的防御,却薄弱的连安平帝在位时都无法相比,当郑定辉带着兵从码头奔驰而来的时候,他们只来得及将城门紧闭,而城外的吊桥,则被北征军被压了下来。
北征军没有任何障碍的突破了护城河,紧接着,就在城门下放了一排的地雷,震天的巨响,把城内所有戎族人吓的胆战心惊的同时,也令幸存的珠人暗自祷告:"把这些畜生都炸死吧!"
"天兵早些攻进城吧。手机下载请到 "
"杀!杀!杀!"
……
有那胆小的,只是默默的想着,而有那激烈一些的,已在自己的房中转圈,一边念叨着,一边想着,是不是冲出去,趁这个机会,将那些戎族人杀个一干二净。
在古力其还没有失事的时候,戎族对珠人还采取一些怀柔的政策,特别是对有地位有权势的一些珠人还算和善,朝中象征性的有个珠人皇帝,朝中也象征性的有一些珠人为臣子,虽然城中的普通百姓水深火热,但大家都是善于忍耐的,一些财产、尊严上的损失,大家也能忍耐下来。虽然这是很没有骨气的一种行为,可是,连他们的皇帝都跑了,他们又还要什么骨气?
他们的皇帝在戎族来的时候没有去抵抗,他们为什么要去?他们的皇帝在逃跑的时候只想着带走宗室大臣,他们为什么还要为他尽忠?如果说向戎族屈膝能有一碗饭吃,能好好的活着,他们为什么不这么做?
也就是在这些思想的影响下,他们没有什么抵抗的,接受了戎族的侵略。可是后来,郑卓希被踢了下来――这他们能理解;珠人的臣子被赶了出来――这他们同样能理解;戎族开始没有顾忌的向他们勒索――这他们就算能理解,也有些不能忍耐了。
每一天都在心惊胆战中,每一点响动都会夜不能寐,家中的财产被掠夺也就罢了,妻子儿女的贞洁也不能保证,他们开始不由自主的怀念安平帝,就算那个皇帝最后把他们抛弃了,可在他在的时候,他们总能睡个安稳觉。
从最初的惧怕,到后来的忍耐,再到后来,当一些激进的珠人开始做些什么的时候,他们也会有意无意的,提供一些帮助,而当此时,当听到珠军来了的惊喊声的时候,就算是骨头最软的,也在心中窃喜了起来。
轰轰的巨响不绝于耳,越来越多的珠人开始不自觉地有想要做点什么的冲动,而戎族则越来越恐惧,原本在街上肆虐的士兵,不自觉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大臣们一级级的向上找,小官找大官,大官找更大的,然后终于找到了科达麻。
"陛下,此不是良计,大珠的天、天……那个东西,就算无用,这么炸下去……普通族人不知,恐也会害怕。"
"是啊是啊,还望陛下早有对策。"
"陛下!陛下!"
"陛下……"
不断的催促,让科达麻在心烦意乱的同时更是愤怒,他终于忍无可忍的大吼出声:"住口!统统都给朕住口!"
一阵沉默,科达麻喘着粗气,瞪着眼:"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们想的是什么!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们这些可耻的东西,你们以为朕会和那胆小的大珠皇帝一样逃跑吗?不!绝不!朕是戎族的第一任皇帝,朕会名耀千古!珠人这么快的就打了过来……朕虽然不知道这些珠人是怎么过来的,但他们的人绝不可能太多,我戎族勇士以一当十,完全可以让他们有来无回,来人,点兵,打出去!"
虽然在政事上无能,最近又被刺激的精神失常,但在军事上,科达麻还是有一定的水准的,一句话就点出了珠军的现状,但此时大殿中却没几个人附和――打出去?这轰轰的响声,是人能打过去的?
他们不知道,此时珠军的情况并不好。
"将军,我们所带的地雷已经下去一半了,是不是暂停,或者说是一起……"
郑定辉的副官有些迟疑的开口,他们一路都在急行军,自然不可能带太多的热兵器,后来的这些,还是从第六军那里补充的,现在仗还没怎么打,就下去了一半,他心中有些没底,而且,根据他们的经验,若要起到轰炸的效果,地雷还是多几个一起引爆比较有用,现在这样两个两个的炸,听起来是响声不断,效果,却没有六个八个这样一起点的好。
他犹犹豫豫的开口,郑定辉眼也不眨的道:"就这么继续。"
他的副官一愣,但还是没有再说什么,如果说先前在演练上的胜利令他对郑定辉信服的话,那这对戎族的一连串胜利,则把这种信服提升到了一种迷信的角度,特别是最近这两仗,声东击西,星驰赶到豆满,然后又从水路绕行,一路上绕开了所有的戎族,更以这么一种出其不意的姿态出现在上京城外。
"千古以下,又有谁能和我们的将军相比?"他默想着,"这一仗若胜了,我们都会名耀千古的!不,这一仗,我们一定能胜!"
他对郑定辉充满了信心,却不知郑定辉此时却是七上八下,不用副官提醒,他就知道他们的地雷不多了,上京的城门又可以说是最坚固雄厚的,而且其中还有瓮城、内城,若戎族铁了心的抵抗,就算他们此时人手不多,也是能坚持一定的时间的。
而若是别的地方的戎族听到消息来救援……
他心中这样想着,面上却不露,只是盯着上京的城池,仿佛时刻都会纵马而上。轰轰的响声不断,就在地雷快要消耗一空的时候,前方传来一阵欢呼,而几乎就在同时,城内的上空开始出现青烟。
"成了!"
"城门破了!"
就在郑定辉这样想着的同时,前方也传来了这样的欢呼,再怎么厚的城门,在这样被连续的轰炸下,也会被炸开缺口,而里面的戎族人也仿佛是被吓傻了,竟然没有来填补,因此顺着这道口,珠军很顺利的,就破开了门,而此时城中,也乱成了一团。
"天兵已到,是男人的都跟着打啊!"
"杀了这些杂种,咱们才有好日子过呀!"
"杀――"
当有第一个人拿着门闩站出来的时候,他的身后,立刻跟上了几十人,他们拿着木棍,拿着扫把,拿着条凳,浩浩荡荡的走出了巷子。
"找死!"
有那悍勇的戎族人抽出弯刀,当头劈了下来,门闩没有意外的被削成了两截,连带着人都被砍了一刀,但不等那戎族人砍上第二刀,头上就挨了一棍,再接着,就是无数的棍棒加身,那被他砍了的珠人,更是一边流血,一边挥舞着断了的门闩,用力的往他脸上头上打着,一边打还一边狂笑,直到那戎族人被打的倒在了地上,他的手,还一下一下的摆动着……
"杀――杀――"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杀啊――"
……
从巷子到大街,整个上京,到处在上演着同样的镜头,戎族最害怕的事情终于爆发了,珠人的人口是他们的十倍百倍,为了防止他们暴乱,哪怕是富裕人家,也很难保留一把菜刀,但是现在他们拿着石头木头甚至自家的椅子凳子,也照样无惧的走了出来。
这样的气势将戎人惊住了,一开始还有戎人士兵自动的组队去砍杀,但是当上面的命令迟迟不下的时候,他们开始慌张开始迷茫,当有第一个戎人面对珠人逃跑的时候,下面,立刻形成了大溃逃。
第 157 章
第一百五十七章
喊杀声,惊叫声,伴随着不绝于耳的巨响,戎族的一些万夫长开始召集自己的嫡系偷偷离开。和大珠这样中央集权不同,戎族是各个部落组合到一起的,虽说也是听从中央部落的号令,但那只是在中央部落强大的时候,若中央部落软弱,那这个听从就只是名义上的了,若是再有其他强势的部落,更有可能取而代之。现在眼见上京成了这个样子,这些部落的首领们自然也没有要为科达麻拼命的想法。
而此时,大殿中的戎族臣子,也在劝着科达麻离开:"陛下,陛下占了上京,打下了大珠的半壁江山,已经是我大戎千古以来少有的帝王了,大珠经此一难,也会大伤元气,以后我族随时想来,随时都可以过来狩猎!还望陛下以保存我戎族火种为重啊!"
"是啊,陛下,立地还有我大戎二十万族人,随时可以回头杀珠人一个片甲不留的。"
"陛下!"
"陛下!陛下!"
……
又是一阵的吵嚷,这一次,科达麻没有再说话,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族人,已经失了勇武,他的目光在几个臣子脸上扫过,突然大喝道:"谁愿与朕一起出战?"
"奴才愿往!"
他的亲兵统领单膝跪地,然后,就是一片沉默,科达麻哈哈一笑:"孟和!"
"奴才在!"
"朕封你为勇猛将军,与朕一起,将这些珠人打回去!"
"奴才,谢主隆恩!"
科达麻哈哈一笑,向外走去,孟和紧跟着他,两人一前一后,那背影一时间,也显得悲壮了起来,殿中留的几个臣子,面上都有些火辣辣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正在犹豫间,外面又传来一声巨响,众人互看了一眼,鸟兽散了。
各个部落的首领在想着如何逃难,下面的士兵自然更是不堪,而与之相对的,珠人的队伍则越来越强大,开始还只是一些胆大的男子,后来女人小孩乃至老太太都拿着擀面杖走出了家门,在这个过程中,自然也有那浑水摸鱼的,可此时,一般的珠人家庭都没什么余财了,他们祸害的,也就是戎族的了,若论战斗力,一般的戎族还要比珠人强些,可现在还有哪个戎族敢和珠人作战?
这些留守于上京的戎族更是捞的满满的,作战意识自然也更弱,当然更关键的是,这上京的精锐都被调到了立地,此时留下的不能说都是垃圾,可无论是能力还是意志上,都要错上很多,在最初的抵抗失败之后,下面的,就只想着怎么带着自己的财宝逃命了。因此,当科达麻走出皇宫,就发现,除了他身后的孟和,以及他所带的士兵外,竟再找不到一个,愿站在他身后,愿和他一起作战的戎族。
"外城破了!外城破了!"
"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科达麻眼睁睁的看着一队戎人从他面前跑过,竟连停都没停一下,他愣愣的站在那片刻,然后又发出一阵大笑,他笑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喝道:"孟和!"
"奴才在!"
"你走吧。"
"……陛下……"
"走吧……"
孟和没有答话,科达麻也不再管他,转身,又回到了宫中,孟和愣了一会儿,然后趴到地上,大哭了起来,而在此时,郑定辉已组织着第七军和珠人百姓攻打内城,此时,他们已经没有多少火器,可也不再需要,自有百姓自发的抬起举木,一下下的向那城门处撞击,因为没有防守,很快就撞击了开来,下面人发出一声欢呼,大叫着,就向内冲去,而刚冲进去,就见一阵黑烟冲天而起,郑定辉的脸色顿时一变,那边,正是皇宫的所在地!
公元1148年8月26日,北征军第七军从弓背河而上,当日,上京城破,大戎第一任也是最后一位真正称帝的科达麻自焚于万和宫中,这个地点,很令后世的历史学家们疑惑,因为这个地方,既不是不是他的寝宫,也不是他的书房,更不是升殿上朝的地方,他为什么选择在这一个地方自焚?是真的因为时间仓促,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这个疑点,被后世的一个小说家引用,写了一个悱恻缠绵的爱情故事,说这万和宫,原是一个绝世美女居住的地方,这美女是珠人,和科达麻存在着国仇家恨,又存在着刻苦铭心,于是那是爱,爱不能,恨,恨不止,怎一个纠结啊,而事实的真相则是,在这万和宫中,珠军还真的找到了两具尸体,两具烧焦的尸体,其中一具,经人辨认,的确是科达麻的,另一具,则只知道锁骨被洞穿,四肢被砍断,却是辨认不出身份了。
"看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得罪过科达麻,但科达麻自焚还要和他自焚到一起,倒也是奇怪。"
这是郑定辉的副官,在对郑定辉报告后的总结,郑定辉微微一愣之后,也没有太纠结,只要确认了科达麻的身份就好了,至于另外一位,本来就不是太重要的。
"宫中的损失如何?"
"财物上的损失,还没有对照,也不清楚,皇宫中,万和宫是彻底被烧毁了,昭阳宫和太和宫也被波及到了,损毁了均有一半的样子,其他地方,倒没有大碍。"
郑定辉点点头,站起身,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道:"再派人搜索一遍,检查仔细了,之后各个宫门落锁,除了必要的打扫外,任何人不得擅入,更不得损坏宫中的任何物品。"
他这么说着,已来到了大殿外面的广场上,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天空中只余下一轮浅浅的红色,还在提供着光亮,郑定辉一步步的向宫外走着,突然的,就有点恍惚。
两年前,他随着刘文一起被召入这宫中,走出来的时候,也是夜晚了,那时候他只觉得这皇宫庞大的不可想象,而现在,他却以一个征服者的身份从这里离开。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地向后看去,能容纳文武百官的大殿依然魏巍庞大,但,再也不能令他敬畏。
他的眼睛一眯,微微一笑,转过身,不再回头的向外走。
上京的攻陷,科达麻的自焚,在珠人有心的宣传下,迅速传播了开来,还留在大珠境内的戎族人开始失措,本来得意洋洋的罗城更是被这一棒子打晕了。
罗城这段日子过的不错,虽然本来他计划的向外冲锋,被珠人疯狂的攻城打乱了,但他也把立地的城墙上下变成了一个修罗场,无论珠人怎样的攻击,都被他化解了,而有几次,他手下的将领也真的带兵冲杀了出去,若不是珠人弄的那个什么地雷带,早已把珠人杀了个片甲不留,不过即使如此,他也不是太在意,他已经弄清楚了,那地雷制作不易,就算是珠人,也不可能有太多的,这么消耗下去,早晚有一天,珠人供不上,而到了那时,就是北征军破灭的时候!
而就在眼看着那些地雷手雷真的要用完的时候,这个消息传来了,罗城只觉得,这是长生天在给自己开玩笑。
"这是……真的?"
"是真的,孟和统领送来的消息,属下也派人到上京去查看了,的确,已是珠人的旗帜了。"
一阵天旋地转,好一会儿,罗城才觉得稳住了神,他深吸了一口气,吼道:"孟和呢?让孟和来见我!既然陛下殉国了,他为什么还能活着!叫他来!"
"将军,孟和统领说没脸见你,在把消息传来后,已经带兵攻打上京,此时……也已殉国了。"
这里说带兵,实是一种好听的说法,孟和本来就没多少兵,后来又赶走了一部分,只带了几个和他一样必死念头的士兵一起冲向上京,连城门都没摸到,就被射杀了。
"将军、将军,孟统领让您早做打算,为我大戎……保存火种……"
罗城呆愣在了那儿,过了好一会儿,发出一声闷吼。
公元1148年9月1日,戎族大将罗城,以五万军马冲击珠军防线,硬是以人命冲破了珠军的地雷带,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的使用地雷,也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以这么悍勇的方式突破地雷带,珠人始料不及,加上追击无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将近二十万的戎人向北逃窜。
后来有历史学家说,若是珠人在这里将戎人围歼了,那么也没有以后的那么多麻烦了;不过更有人说,若不是有那么多麻烦,恐怕,也不会有珠人的千古伟业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此时,大珠上下都欢欣鼓舞的庆祝着胜利。
戎族人终于走了,从此以后,再也不用怕正吃饭的时候被戎人敲破家门,抢走家中的财物;再也不用怕正睡觉的时候,家中的妻女被拉走;再也不用,连到到路上,都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偏安于衡州的朝廷就开始计划回归,礼部开始商量着以何种仪式、何等规模返回上京,要说此时,正是太子登基的最好时机,但满朝上下,却无一人提起此事,反而还有人,含沙射影的提议要李思安登位,而发出这个提议的人,第二天就被一贬三千里,这几乎可以说是大珠朝文官最严重的处罚了,同时也令满朝上下知道,李思安是真的没有这个意愿,于是,众人更加疑惑了。
而就在这种疑惑着,朝廷开始有步骤的踏上了回归之路。
第 158 章
第一百五十八章
收复上京,驱逐戎族,逼死科达麻,虽说前两项,是自己犯了错,才引来了这些麻烦,但后一项已经完全可以盖过了这些错,若是再脸皮厚一些,还可以说是功,毕竟千古以来,这种逼死外族皇帝的事,还真不多,礼部上下也非常兴奋,就想着大办特办,按照他们私底下的话就是:"扫扫晦气。"
不过他们这兴奋劲还没提上来,就被李思安一句话给压了下去:"一切从简。"
因为这四个字,什么奢华啊高调啊,统统没有了,从柳江出海再绕回弓背河,然后在上京码头上岸,朝廷的这次回归,采取的就是这种简单而又方便的方式,若说和当年逃亡有什么不同,也就是稳妥了些,有目的了些,稍稍的舒适了一些――可是对于身娇体嫩的宗室官员们,这种舒服,也只能说是相对的。
这种方式,自然有很多人不满,可在此时,也没人敢抱怨,因为这一仗,李思安的威权比当年,更盛上三分,当初还有御史敢嘀咕他,而现在连御史也不嘀咕了,不是他们不敢说,而是他们若说了,那受天下人指责的,就是他们了!
收复上京的是北征军,可北征军的粮草是李思安从中筹集的,北征军的将领,是李思安提拔的,甚至连北征军的成立,也是李思安一手促成的,若在此时说李思安不好,恐怕那百姓就要一口一唾沫的淹死那人了。
御史们愿意以死博名,但博臭名这种事,还是不怎么愿做的。
现在,大江南北都有人编了儿歌来夸赞李思安了,那儿歌唱的,几乎等同于周公复生。
当然,除了李思安,北征军上上下下都被夸赞了一番,一个个恨不得都被说成天神下凡。特别是郑定辉,夸江的第一战是他打的,上京是他收复的,虽说他能收复,占了天时地利人和,走了出其不意的路,更因为立地那边有将近四十万的大军做诱饵。
可以说,若没有立地的那些军队舍生忘死的对罗城的军队的包围纠缠,就绝对没有郑定辉这么轻易的巧取上京,可普通百姓并不知道这些,他们所知道的只是这位少年将军智勇双全,聪慧勇武,那些事例就是活生生的传奇,绝对是可以用到评书话本中的。
因此这一仗之后,李思安之下,就要属郑定辉的知名度了,而除了他们俩,刘文也被抬举了上来,这是太顺理成章的了,话本说,郑将军放了天雷,那这天雷是怎么来的呢?来来来,让我告诉你,话说二十年前,天上的雷星……
一个话本一个表达方式,不过总体而言的就是,郑定辉就是那天边的一个闪雷,而刘文就是那轰轰的巨响,用现代的革命语言来形容,那就是,军功章里,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
不过这些,都是外面人的议论,刘家兄弟对这些,当然就是一笑了之,谁也不会去当真,而刘家的生活,则在一种古怪的和谐里进行着。
郑定辉所在的第七军是第一支进入上京的军队,在北征军的沈寒城等人到来之前,他就是这里的最高长官,虽然他这个长官做的小心谨慎,不该动的东西一点没动,但是找找自家的老房子,然后归置归置东西,等刘文来的时候,再将他迎到这里,那是谁也不会说什么的,因此,转悠了一圈,刘家兄弟还是回到了当初李思安给他们找的那座宅子里。
这个三进院的宅子,曾被一个戎族的千夫长霸占过,里面的花园啦,楼阁啊,被毁坏的不少,器具也损失了不少,不过这些,在郑定辉主持上京的时候,也都处理妥当了,该修的地方修了,该补的地方补了,就连那花园,也从外面挖了一株梅树,移了过来,因此当刘文带着七娘过来的时候,不由得,就有一种恍然之感,特别是七娘,她没有经历过战乱,虽然知道上京被破,但只是知道,此时见这一切都和记忆中的一样,不由得叹道:"二爷真有本事,怪不得外面都传,二爷是雷震子下凡呢。"
刘文听了这话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扭过了头,心中则想到了现代电视剧里雷震子青皮獠牙的样子。
院子能修复,人员上则是要重新再找了,好在这些都容易,刘家也人口简单,也就是再添了一个门房,两个负责打扫的小厮,以及两个处理杂物的妇人,做饭,自然还是由七娘来。
每天早上,刘家兄弟吃了饭,就到各自的衙门去办公,晚上回来再一起用了餐,之后,就回到各自的房间中了,中间虽不是没有交谈,却显得有些生疏,七娘一开始没有注意,后来就忍不住道:"大爷,您和二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怎么说?"
七娘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道:"按理,这话不是我该说的,也是大爷给我脸面,我……"
"七娘!"
七娘一愣,刘文又道:"你并不是我家的奴仆,不必如此说话。"
刘文一笑,又接着道:"我和定辉之间,并没有什么。只是……"
说到这里,他又停住了,七娘见他出神的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看他有些消瘦的脸颊,有些淡然的神情,不由得就愣在了那里,刘文站了片刻,回过神,看到她,一笑:"还有什么事?"
他本来显得有些忧郁的面孔经此一笑,突然化开,七娘不自觉地,就觉得心中一跳,忽然的,就没有了直视他的勇气,她低着头,小声道:"没什么了,大爷明早,想用什么?"
"也不用那么麻烦,做个胡饼,熬碗南瓜粥,配个炒白菜也就罢了。"
七娘应了,然后行了一礼,就退下了,刘文站了一会儿也回自己的房间了,两人谁也没发现阴影中,原本还站了一个人,等这两人都走远了,此人才从暗处走出来,他看着刘文离开的方向,微微一笑,然后拉了一下自己的上衣,大踏步的就离开了。
第二天的早饭,除了胡饼南瓜粥炒白菜外,还多了一个春卷,一个芝麻饼,另外还多了一份绿豆粥,七娘抿嘴笑道:"这几样,都是二爷一早起来,亲手做的呢。"
刘文挑了下眉,哦了一声:"这倒是难得。"
郑定辉笑了笑,却没接话,倒弄的刘文一愣,吃饭的时候,不由得就多看了他两眼,只是现在郑定辉和过去不同了,他过去就算知道掩饰,蛛丝马迹上也会露出一点,而现在,竟是半点不露,他端坐在那里,大口的吃着饼,伸臂夹菜,大开大合中却不见粗鲁,虽不说话,气势中已不自觉地带出了几分威严。
"这小子……"
刘文暗暗的磨了下牙,有点恼怒,有点喜悦,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他自觉这份心思是和吾家有子初长成有些类似的。以后的几天,郑定辉回来的越来越晚,但却起的越来越早,给刘文准备的早饭,也越来越丰富,到了最后,竟没有七娘下手的地方了。七娘知道他"喜好"做饭,也不能抱怨自己的工作被抢了,但见他面容越发憔悴,就忍不住劝他:"二爷可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否则不说我,就是大爷也要担心的。"
郑定辉应了一声,没有说什么,他从战场上下来,亲手不知砍了多少人的脑袋,自有一种杀伐决断之气,此时就算收敛着,也压的七娘有些不敢说话,在和郑定辉说之前,她本是准备了一肚子的劝慰之言,但此时一见郑定辉不想说了,就有些张不开口了。
"七娘。"
就在她想着找个什么理由再说的时候,郑定辉反而先开口了,她一愣,立刻道:"二爷?"
"大哥以后,就拜托你了。"
"啊?"
"我不知还能为大哥做几顿饭,大哥又是个挑剔的,除我之外,也就只有你才清楚他的口味,以后,就要你多费心了。"
"二爷,您、您……"
七娘惊疑莫定,郑定辉却不再说,只是在切最后一片黄瓜的时候,手一滑,就被割开了一个口子,七娘一直注意着他,见状,立刻惊叫了起来。
"没事没事,不过是有些累了,这不算什么,下面的就有你来吧,我先回房收拾一下。"
他说着,随手拿水冲了一下,七娘只见白肉鲜明,和那种普通的划伤,有着明显的区别。
"二爷心中,也不知道有什么事,可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还是……"
她一边想着,一边接着郑定辉的手继续做,而郑定辉当天,不仅没有再出现在厨房,也没有再出现在饭桌上,满桌子的菜肴前,只有刘文一个人坐在那里。
"大爷,二爷可能是不想你担心。"
见他有些发愣,七娘没有走,就道,刘文挑了下眉:"担心什么?"
七娘就把郑定辉割伤手的事说了,又说了郑定辉给她说的那番如同托孤似的话,说完后,七娘又道:"大爷,二爷看来,是真有什么心事,大爷还是好好劝劝的好。"
刘文应了一声,也没说什么,心中则想着,是不是要和郑定辉谈谈了,哪知道郑定辉当晚只让人送来了一封军中有要务的信件,根本就没有回来!而且之后,一连三天,都没有回来。
刘文每天早上自己吃饭,晚上也是自己吃饭,虽然没说什么,但那弥漫到四周的气压,却越来越低,全府上下,包括七娘都不知要说什么了。到了第五天,刘文正在用餐,突然就有门房来报,说军中来人了。
刘文冷笑了一声:"又是不能回来了?"
第 159 章
第一百五十九章
那门房殷勤的来回报,听了刘文的话,顿时一愣,刘文话一出口,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问题,暗暗的磨了一下牙,喝了口茶,才慢慢的道:"是不是二爷又有事耽搁了?"
门房回过神,道:"是军中的一位周将军要见大爷。"
"周将军?"刘文一愣,想到是谁后,立刻道,"快快有请。"
他一边说,一边就向外走,外面的果然是周琳,一见他,立刻就抱拳行礼:"大哥!"
刘文上前按住他,笑道:"一听说是周将军,我就想到是你,你倒是个稀客了,这么多天也不见你来一次,怎么,是嫌弃我这刘家的门槛太高了啊还是太低了啊。"
周琳哪里是他的对手,就要连连告饶,刘文说着就要请他进屋谈,却被他拒绝了:"我这次来找大哥,其实是想让大哥去劝劝定辉的。"
"劝他?"
周琳左右的看了下,那门房已经很知机的退下了,这院子里也没有其他的仆人,他的两个亲兵也没有跟过来,院子中只有他和刘文,他咳嗽了一声:"大哥,定辉最近有些失常,天天在军营中练到半夜,今日已经到了要用郎中的地步了。"
"郎中?"
见他皱了下眉,周琳就误会了,连忙道:"大哥不用担心,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疲劳过度,养养就好了,但我看,定辉会如此,必是有什么心事的,要说我们也是兄弟了,可他现在到底有什么心事,却不对我说,我见他那个样子……"
他说到这里,又停了停,见刘文看着他,又道:"应是为情所困。"
饶是刘文心性坚定,面皮结实,听了这话,也不免心中一跳,老脸微微的有些发热,若是一个像李思安在这里的定能看出些什么,但周琳就算嘴上花花,家里也订了亲,但眼光经验还生涩的很,当下就接着道:"说起来,他喜欢的那个也没什么不好,虽说年龄大些吧,但知道疼人啊,但这事,总该两厢情愿,您说是不是?"
若不是知道这周琳没这么深的城府,刘文差点就以为他知道些什么了,他含糊的应了一声,周琳长叹了口气:"定辉怎么会喜欢上她呢?我觉得那刘……姑娘,也没美丽到哪里去啊。"
"刘姑娘?"
"怎么,您不知道?"
刘文回给他一个茫然的表情,周琳拍了一下腿:"唉,这就是我多嘴了,但大哥您别在意,我觉得那刘姑娘就算能进门,也要先做妾,要抬举成二房,都要看将来的大娘子点不点头,定辉现在的身价,不愁好人家的姑娘的。"
"你说的……到底是哪位刘姑娘?"
"就是、就是你们家的那一位啊。"他见刘文还是没反应过来,有些焦急的右手握拳抵了抵左掌,"就是那位刘……茶花啊。"
"刘――茶花?"
"可不就是!"
"他说的?"
"哎呀,还用他说吗?定辉就是在她走了之后变成今天这个样的。"
刘文看着周琳,心说这到底是从哪里来的理论?郑定辉喜欢刘茶花……这一位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虽然他是满心的怀疑,但周琳却仿佛就认准了这一点,当下又道:"哎呀大哥,您现在别想定辉是怎么喜欢上她的了,反正定辉喜欢她,而且为了她茶饭不想,日夜憔悴,现在把自己折腾的,都没个人样了,我来找您,就是想让您劝劝她。虽说这个刘姑娘的郎君,好像又那个什么了吧,可这事啊,还要看那姑娘的想法,反正他们俩个先前都被判离了,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定辉也不是没希望的……"
他说着,见刘文看向他的目光怪异了起来,当下一笑:"总之,我的意思就是,不管那女的愿不愿意,我就是想让您劝劝他,您现在就跟我去吧。"
刘文对他那什么茶饭不想的话很是一寒,可也不能不去,当下就点了点头,和家里交代了一番,就和周琳一起骑了马,向城外大营而去。
大珠朝建都的时候,上京城外的大营是有着二十万兵马的,但后来一是因为文官们的担心,二来也是大珠承平日久,这军马就日渐消减,等到了安平帝的时候,不过只有几万人,不过这一次,就目前来说,满朝上下都被吓怕了,所以,这萧条了几十年的大营又一次热闹了起来,只是这地方日久不用,设施自然老化,因此也和上京一样,到处都在维修。
在青年将领中,周琳现在也可以说是郑定辉之下第一人了,再加上刘文也是朝廷官员,所以周琳没费多少功夫,就将他带到了军营内,只是当他们来到郑定辉的营帐前的时候,却没找到他。
"将军、将军又去训练场了。"
留守在他大帐亲兵有些怯懦的说,周琳一瞪眼:"胡闹!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就想让你们将军练死是吧,他没死到戎族人手里,倒死在自己的训练场上了!"
那亲兵被吓的不敢说话,心中则觉得委屈的不得了,他们要是能劝得住的话,怎么能不劝?可是,那也要他们能劝啊!他们家将军一瞪眼,他们这些人就不敢说话,他要去训练场,他们除了跟前跟后,准备汤药还能做什么?
周琳也知道在这里发火是没有用的,就要去训练场找郑定辉,刘文拉住他道:"那训练场在什么地方,我去找他就好了。"
"啊?"
"你不是想让我和他谈谈吗?我自己过去就好了。"
"这样,也好。"
周琳叫来一个亲兵带着刘文到训练场,刘文刚一过去,就听到一声猛喝,然后就看到一个瘦削的身影,站在稻草人前,蓦地,又是一枪刺出,那人穿着一条黑色的裤子,腰上系了一条同色的腰带,上半身则什么都没有穿,从刘文这个角度,就能看到他没有丝毫赘肉的腰,宽阔的肩,以及稍稍一动,就显出肌肉的手臂。
虽然还没看到正面,但只从背影上,刘文也能认出,那就是郑定辉。
"这小子晒黑了。"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走过去,然后,就看到了正要准备下一次冲刺的郑定辉,立刻的,他愣在了那里。关于"郑定辉为情所困,郑定辉倒地不起"这样的话,他先前不是不信,可也没全信。
"自己一手养大的小孩早变得不一样了"这是他早就有的觉悟,所以,若说郑定辉暴躁、困惑他相信,可要说不成人形,他是怎么也不信的。郑定辉的几天不归,在他看来,更像是去年的长时间不来信。
温水煮青蛙加意外刺激,这种追求人的招数在现代早有大把号称泡妞专家的人总结了,喜欢一个女孩,就天天去痴缠她,接她上下班,为她准备喜欢的食物,总之就是要照顾到她的方方面面,然后,再突然的消失那么一天,这个消失还要有理由,比如家中长辈突然召唤了,公司突然加班啦,总之就是表达自己的无奈,表示自己不是不想去接送,只是实在没有办法,然后,那个女孩就会体验到他的重要性了。
如果说郑定辉第一次玩这种把戏的时候他还没有察觉的话,那么在第二次,他要是再不察觉,就太笨了些,所以,在发现郑定辉一天天不回来的时候,他除了愤怒外还有些冷笑――和他玩这一手,还太早了!
他这次过来,一是周琳来叫,他有些脱不开,二来,也是存着要教训教训这个家伙的意思,但是他一见到郑定辉,就觉得自己可能想错了,郑定辉比几天前更瘦了,褐色的面孔中,也泛着不健康的白色,而最重要的是,他的双眼带着无法压抑也无法伪装的疲惫和压抑。
"这家伙,真的遇到了什么难题?!"
看到他,郑定辉也愣住了,刺的动作做了一半就僵在了那里,他瞪着刘文,惊讶中还带着一些恐惧,就仿佛他是什么不可见人的怪物。
"怎么,不认识我了?"
"大、大大大大哥?"
刘文冷哼了一声,这一会儿,郑定辉也回过了神,他收起枪,有些迟疑的开口:"大哥,您怎么来了?"
"不欢迎我?"
郑定辉张了下嘴,却没有说话,刘文眯了下眼,正要说什么,郑定辉又道:"大哥若无事的话……还是回去吧。"
刘文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盯着郑定辉,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点了下头,转身就向外走去,他在郑定辉前几乎没有受过这样的难看,不过此时他倒没有愤怒,更多的,还是疑惑,这小子到底受了什么刺激,怎么变得这么古里古怪的,难道真像周琳说的,喜欢上刘茶花了?
他正想着,后面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将军!"
他立刻转过身,就看到郑定辉的身体再那里晃悠,看起来,郑定辉是竭力想让自己站稳的,但他的身体却不受控制,突然地,刘文就怒上心头,想也没想的,就走了过去,然后一脚把郑定辉踹到了地上。
"将军!"
旁边的亲兵惊呼着,两个去看郑定辉,另外的,就抽出了刀,指向刘文,也是他们都知道刘文和郑定辉的关系,否则这时候一刀就砍了下来,不过即使如此,他们还是瞪着刘文,刀尖没有丝毫的摇晃,仿佛只要刘文再有什么,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动手了。
第 160 章
第一百六十章
面对充满敌意的亲兵,刘文倒没有什么恼意,毕竟这是他们的职责所在,反而,这些人敢以刀对着他这个五品文官,倒真的是勇气可嘉。他挑了下眉,抬起脚,其中一个亲兵喝道:"刘大人,请您留步!"
刘文歪了下头:"我只是想看看你们的将军有没有事。"
几个亲兵的面孔都扭曲了起来,我们家将军不是刚被你踢一脚吗?你这是……
"我没事。"
他们正想着,背后就传来郑定辉的声音,他们连忙转过身:"将军!"
"我没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该上哪儿上哪儿去!"
他的亲兵有些犹豫,但还是听话的退了下去,此时郑定辉已经坐在了地上,他有些迷茫的看着刘文,刘文笑笑:"能站起来吗?"
郑定辉点点头,然后扶着地,慢慢的站了起来:"大哥,您……"
"我听人说,你今天晕倒了?"
郑定辉没有说话,刘文继续道:"没吃饭?"
郑定辉依然沉默。
"操劳过度?"
郑定辉抿了下嘴。
"有人认为你是为情所困。"
郑定辉扭过了头,却没有说什么,刘文接着道:"有人还以为,你喜欢上了花婶。"
郑定辉眨了下眼,然后,脸瞬时涨得通红,他咬着牙,语气是有些无法忍耐的:"大哥!"
"怎么,舍得开口了。"
郑定辉长吸了口气:"大哥,你明知道不是那样的,你明知道我、我对你……"
他在这里停住了,然后闭上眼,将那口气长长的吐出来,以一种认命的口气道:"我如果说了,你会说我令人牙酸,我如果不说,你就这么对我,我……算了,就当我是爱上花婶了吧。"
"就当?你说的怪轻巧,花婶就算不是黄花闺女了,也是好好的清白妇人,你这句话说出来了,可是要负责的。"
"那你要我怎么办!"
郑定辉低声吼道,这音量再次引得他的亲兵注意,不过见两人好好的站在那儿,也就没有过来。刘文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转过身,丢下一句话:"跟我回家。"
郑定辉看着他的背影,眼波闪了闪,然后跟了上去。他现在□着上身,当然不能就这么回去,因此又回到他的大帐去换衣服,周琳还在那儿等着,知道郑定辉要跟着刘文回家,立刻笑道:"我就知道,大哥一来,指定管用……那、那定辉,你别怪我,大哥,那什么,我突然想到还有点事,先走了。"
他说着,一溜烟的就跑了,刘文笑着瞥了郑定辉一眼:"怎么,现在也学会吓人了?"
"大哥,要不我……"
"我说了,跟我回去,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郑定辉看了看他,然后点了下头,换了身衣服,就和他一起骑了马,向内城回,他们一回到家,七娘就迎了过来,还没等她张口,刘文就道:"这家伙最近在减肥,你不用做他的饭了,你跟我来。"
后一句是对郑定辉说的,郑定辉没有说什么,就跟了上去,七娘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愣愣的,心说这二爷已经比过去瘦了,怎么还要减肥,这到底是开玩笑啊,还是说真的?
不提七娘在那里思忖,这边刘文带着郑定辉到了自己的书房:"说吧,把你的心思想法都说出来,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为什么所困。"
郑定辉没有说话,刘文眯了下眼:"我让你说,哪怕你说的是那种混账话,今天也让你说个痛快。"
郑定辉露出一抹苦笑:"本来,我是不想说的,我也想装作若无其事的,可是我装不过去,我也想说点什么,让大哥放心,可大哥如此聪慧,我又怎么可能瞒得过您?"
说到这里,他长吸了口气:"我那些……想法,只是我个人的事情,我再不堪,也不至于闹到这种地步,我只是……不想连累大哥,不想,连累刘家。"
刘文没有说话,郑定辉又道:"我知道这么说外气了,可是,大哥若处在我这样的境地,也会做同样的选择吧,我不知道管不管用,但在现阶段,我想,我还是和刘家分开的好,若是将来我好了,那自然一切都好,若是我不好了……"
"你觉得现在还分得开吗?"
郑定辉有些茫然的看着他,刘文拍了拍他:"别想太多了,就算咱们现在大吵一架,当着众人的面演一场戏,若你真不好了,那些人也不会放过刘家的,唯一管用的办法,就是我现在投入到另一方,可先不说咱们能不能找到另一方是谁,就算能,又有什么必要?"
两人说话如同打哑谜,不过彼此都明白。刘文一开始没往那方面想,但一听郑定辉说,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了。他现在这么高的威望,又这么敏感的身份,再加上太子迟迟不登基,他会有那样的联想,实在是太理所当然了。
他一开始没有想到,也只是因为他一早就猜到了,再看李思安这一年来的手段,再加上那一次含沙射影的暗示,在他心中,一直觉得就应该是这样,而此时经郑定辉一说,才惊觉,那条路,就算有李思安的抬举,也不见得会一帆风顺,而此事又不比别的,若失败了,那真的是要株连九族的――当然,他倒不是太担心这一点,在他来看,李思安有可能在对外战争中失败,对内,这一位有的是手段。
不过郑定辉的担心也是正常的,想想他过去的经历,就说他这一年来是在战争中历练的,可那也是对外,而这对内,说是更龌龊,可也更艰险,而他在这其中,还要再加上一个负罪感,也不怪他表现的这么失常了。
郑定辉嘴唇动了动,最后低下头,低低的叫了一声大哥,这一声,带着感激,带着愧疚,还有着茫然和挫败,在过去,刘文听他这么叫,总会忍不住的联想到安平帝,可这一次,却不免的有些心酸了,他又拍了拍他:"好了好了,男子汉大丈夫,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做这种小女儿态做什么?还是你真像周琳所说的那样,爱上了花婶,对她恋恋不舍?"
郑定辉歪了下头:"大哥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心思。"
刘文咳嗽了一声,正要说点什么,郑定辉又道:"还是大哥……其实也是在乎我的,这么说,是吃醋了?"
"滚你的蛋!"
郑定辉的这场为情所困,好像就这么告一段落了,其后的几天,他每天老老实实的吃饭,老老实实的按时回家,还有两次是提前摸鱼回来的,但是他却比先前更瘦了,眼神也更加抑郁。
刘文知道劝说已没有用,只有指使他做这做那,吹毛求疵到变态的地步,连七娘在旁边看了都瞠目结舌,几次想劝一下,但又被郑定辉甘之如饴的态度给惊住了。
"必是二爷做了什么错事。"她这么想着,"不过就算是二爷有错,大爷也不该如此啊,若让别人知道那可如何是好啊,现在外面,都在称颂二爷呢。"
是的,现在外面几乎人人都在称颂郑定辉。
按说,郑定辉在这次北征中这么出风头,被人称颂也是应该的,但按照常规来说,再出风头的事,被人谈论一阵子也就罢了,更何况大珠最近虽没有什么大事,小事却不断。在朝中,有官员的变动,在民间,也有观音教的渗透――随着南方朝廷的回归,这个拜菩萨教也跟着来到了北方,目前来说影响还不大,但哪怕是在最偏僻的村庄中,也有可能一打开门,就遇到他们的教徒。
但不管大事小事,朝廷上的还是私底下的,什么话题都盖不过郑定辉,七娘只是一个家中的妇人,没有多少见识,不知道这种情况是不正常的,只想着这么多人都崇拜自家的二爷,很是光荣,当然,她更不知道,这些话题,是在把郑定辉向那个她想都不敢想的位子上推。
国不可一日无君,无论是从传统还是面子上看,那把椅子上都要有个人,哪怕是个黄口小儿,先前在南边,还可以推到戎族或南边的条件上,但现在就算是李思安也不能让那把椅子再空着了,按照一些官员私底下的议论来说,就是哪怕李思安自己坐上去呢,也比空着的强!
而李思安,也没有让那个位置空下来的打算,在关于郑定辉的话题说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他进宫拜见了皇太后。
虽然被烧毁了一部分,但毕竟不是主体,面积对于整个皇宫来说,也不算大,安平帝的皇后,也就是现在的皇太后王氏,从南边回来后,就带着太子,安安分分的住在这里。
王氏是李思安为安平帝选的,说不上美貌,也说不上聪明,但好在安分、稳重。做安平帝的皇后的时候,她没有拈酸吃醋,不顾大体过,做了皇太后,也没想过沾染她碰不得的东西,这当然也是因为她娘家的实力不够雄厚,而她本身又不是一个很有决断的人。
当然,就算她在后宫中,也不是没有人向她传达过另类的信息,她也不是没心动过,但最终,她却什么都没做,她想的很清楚,只要她老老实实的,那么不管什么人登位,都不会危害到她的人身安全,反之,第一个死的,可能就是她。
第 161 章
第一百六十一章
就算已经是有实无名的太上皇了,李思安依然在过去的地方下轿,然后一步步的走到王氏所在的福宁宫,规规矩矩的向她请安,王氏当然不敢受他的大礼,不等他跪下,就叫住了,李思安倒也没有勉强,按照她所说的坐在了凳子上,喝了茶汤,两人客套了一番,李思安道:"老臣这次来,除了向太后请安外,还有些事,想要请教太后的意思。"
一听她这么说,王氏就知道是有话的,将身边人都打发了下去才开口:"不知李相,所说的是什么事?"
"朝中的事。"
王氏心中一突,但还是强笑道:"哀家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朝中的事,李相是三朝元老,万事由您做主,就错不了。"
"但这事,却是和太后您有关的。"
王氏低下头,小声道:"但凭李相的意思吧。"
李思安叹了口气:"臣老了,太后可有觉得,朝中有谁当用吗?"
王氏怔怔的看着他,李思安又道:"冯利剑才学过人,却太过锋芒毕露;王云光处事圆滑,却太善于自保;苏岩鸿忠心为国,朝中根基却不够深厚,这三人……各立一方尚可稳定局面,但若由哪一家独大的话,则会使朝中混乱。若在其他时候,三人同朝顾命也是良策,但现在十多万戎族铁骑逃回了关外……若老臣去了,难保不会卷土重来。"
"李相,李相这说的又是什么话,李相……"
"现在吉安关有沈寒城镇守,他是个稳妥的,料来不会让戎族轻易叩关,"仿佛没有听到王氏的话,李思安径自道,"但老臣,再也不想我大珠,我大珠的陛下再受当日之屈辱!老臣当日错了,不想以后再错!"
王氏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李思安看着她道:"太后觉得,若再有戎族叩关之事,朝中有谁,能力挽狂澜,扶大厦于将倾?"
"那李相的意思是……"
"殿下,实在是太年幼了,殿下虽聪慧,可若要真正亲政,起码也还要十二年,大珠,有些等不及殿下长大了。"
王氏的心怦怦乱跳,在她的感觉中,这话不像是李思安说的,一直以来,李思安说话都是含沙射影,很少直接表露自己的意思的,但他若一旦表露,那往往也代表着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虽然早有准备,可听了这话,王氏还是觉得脑袋嗡嗡的发响,心下一片茫然,太子虽不是她亲生的,但也认到了她面前,以后,只要她没有什么过分的事,那太子就要视她为嫡母,她也早把太子当做了自己的依靠,太子现在若被废……也许,她还是太后,可那必定大不一样。
不过虽这样想着,她却也不敢反驳,真说起来,她却是要比任何人都知道李思安的手段的,安平帝刚亲政的时候,曾有一个妃子乱打主意,说起来那种小手段在后宫中是不算什么的,哪个妃子不想让皇帝更喜欢自己?哪个妃子不想让皇帝多来自己的屋中几次?
不说别人,她都想的。
当然,那个妃子的手段有些不妥,她在熏香中加了点催情的东西,不过加了两次,她就暴毙而亡了,在当时她这个皇后,甚至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直到李思安找到她,提醒她身后后宫之主就要能主持大局,她觉得这话里有话,回去后细心的查了下,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知道了那位妃子是怎么暴毙的。
李思安是朝中相爷,手伸到后宫中,她自然是有不满的,不过更多的还是忌惮,除了忌惮他的这些手段外,更忌惮安平帝对李思安的态度。那时候,她才和安平帝大婚没两年,少年夫妻,还是显得恩爱的,她查到这些事后,也含蓄的向安平帝提了提,而安平帝知道后,不仅没有动怒,反而一笑,仿佛心情很好的样子。
从那时她就非常清楚的认识到,不仅这朝中没有她插手的余地,就连后宫中,她最好也就只做个摆设。
"李相眼光独到,李相觉得如何好……那就如何做吧。"
"老臣的意思是,太子依然是太子,但在太子成年前,要有人,先替太子撑一撑。"
"撑一撑?李相是想……"
"老臣没什么想法,太后觉得有谁来比较合适呢?"
王氏微微一愣,心中立刻思忖了起来,她虽在后宫中,但她所处的环境,也不太可能全然不知朝中的事,就算她不主动去问,也自有人把想让她知道的事通过各种方式告诉她,因此她很快的就想到了郑定辉,立刻的,她就明白了过来、
"若说对大珠忠心,而又有才能的,宗室中,好像也就只有那位太祖的遗脉了,只是就怕宗室那边……"
"太后放心,这次宗室中连出两个伪帝,国公爷也觉得,别的不说,最重要的,还是要对我大珠忠心。"
大珠的宗室,说起来也算是有族长的,当然不会有这样的名义,不过一般宗室有什么事,都知道去找谁,而这位担任族长的人,一般会被封为国公爷,这个职位原本是有郑卓希的爷爷,被人叫做三太爷的郑峰哲担任的,后来郑峰哲在戎族进京时去世,这个职位暂时也就空在了那里,回京前,在李思安的运作下,这个国公爷的爵,就有他的长子郑明洪担任了,当时,还很闹了一些事情。
长子继承父爵,并没有什么可说的,但郑峰哲这一支却出了一个郑卓希,虽然他不是嫡系,虽然他也是被迫,虽然他也没当几天的皇帝,后来还被戎族人不知道弄到什么地方去了,但那也是被钉在了耻辱架,真追究起来,却是可以诛族的。在这种情况下,不找他们的麻烦已是朝廷厚道,再让继承国公爷这样的封号其他宗室也有意见。
当时就连郑明洪自己也是不敢袭爵的,但李思安乾纲独断,说郑卓希也为大珠做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当时正是豆满刚拿下,郑钧下的功绩被宣扬出来的时候,有这个例子在前面,李思安非说郑卓希也做了贡献,别人也不能咬着牙说没有,因此在最后,郑明洪这个国公爷就战战兢兢的成了,先前王氏还有点疑惑李思安这么抬举郑明洪是为了什么,此时却是明白了。
"既然连国公爷都这么说了,那想来必是稳妥的了。"
"太后圣明!"
王氏低着头,从凤椅上站起,对着李思安作揖道:"哀家,就全靠李相扶持了……"
李思安连忙侧身避开:"太后放心,老臣必会为陛下筹谋妥当的。"
听他提到安平帝,王氏倒是真有些放心了,相处这么多年,这位李相倒是真没做过丝毫危害安平帝的事情,就算当年将手伸到后宫里,也只是那些妃子的手段有可能危害到安平帝的安全,只要不触及到这一点,下面人怎么争风吃醋,你掐我斗,李思安都只会冷眼旁观。
"有这么一位相爷,倒也真是我等的福气。"待李思安离开后,她这么想着,随即,就又开始思忖要怎么和郑定辉相处了,想到郑定辉还没有娶妻,她不由得开始想族中还有哪些未嫁的少女。
李思安当然不知道,自己这一番话之后,王氏就开始操心郑定辉的终身大事,当然,他就算知道了,也不是太在意,在出了皇宫之后,他就直接来到了刘家,以他此时的身份,来到现在的刘家,那是绝对可以说屈就的,他虽没有直接报名号,但手下伴当的名刺一递出去,刘文和郑定辉就一起迎了出去,看到是他,更是吃惊。
"一直听说你们府上有个善做南方菜的,今日兴起,我也来叨扰叨扰。"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向里走,刘文自然连忙让人去叮嘱七娘准备,七娘虽不知道来人是谁,可看这阵势也知道不能疏忽,立刻把原本准备的菜谱改了,又让人送了四碟常备的小点过去。
"这院子虽不大,看起来也还可以。"
李思安被迎着,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道,刘文笑着开口:"李相莫不是忘了?这院子还是您给我们找的呢。"
"这点老夫自然是还有印象的,只是这院子,老夫却没来过。"
他先前招呼刘家兄弟,不过是为了安抚安平帝,对他们也没怎么看重,像这么一个三进小院的事,自然是直接就交给下面人办了。
"这院子虽还过得去,只是人却不多啊。"
刘文道:"一是匆忙,还没有完全安置住,二来现在家中也只有我们兄弟,这些人手,也就够用了。"
李思安哈哈大笑了起来:"我说人不多,可不只是说人手啊,安之今年也二十有二了,可是到了该要成亲的年龄了,就算说是要晚婚,现在也要开始留意了吧。"
刘家兄弟同时一呆,李思安的目光又转向郑定辉,郑定辉连忙道:"李相,属下现在却没有这样的心思,就算将来……也要待大哥成亲后……"
"你这么说,是逼着我给安之做媒了,现在外界都传老夫是上神下凡,安之虽然命中注定不能早婚,但若有老夫来做这个媒,再找大师破解破解,想来什么煞气也都是能化解的,老夫这么说,你们可同意?"
两人的面目,同时扭曲了起来。
第 162 章
第一百六十二章
李思安有时间逗人玩吗?
虽然任谁都是有可能童心未老,或间歇性抽风,但怎么看,李思安都不是这样的人,更不至于做出专门找上门逗乐的事,因此刘家兄弟的心突地一跳,虽然他们很快就掩饰过去了,但哪里能逃得过李思安的眼睛,他当下就呵呵笑了起来,拈了个糕点放在嘴里,又喝了口茶,才慢悠悠的开口:"安之,可否让我和定辉单独谈谈?"
"那我就下去看看菜色。"
刘文抱了下拳,就要离开,李思安笑道:"这种事,还是需要有一个妇道人家来做啊。"
刘文面容一僵,随即一笑,然后就退了下去。
"坐吧。"
待刘文离开后,李思安指了一下身边的椅子,随口道,郑定辉笑道:"属下站着就好。"
"你若站着,我也要起来陪你站着了,就当你体惜一把我这个老骨头吧。"
他都这么说了,郑定辉还能说什么,只有老老实实的坐了,他坐下后苦笑道:"定辉实不知,哪里就入了李相的亲眼。"
李思安笑了笑:"现在再让你过那养鸡种菜的日子,你还愿意吗?"
"……那日子,也没什么不好。"
李思安喝了口茶,不再开口,郑定辉停了下只有道:"可就算不做那,我也还能做别的。"
"是吗?你这段时间好过吗?"
郑定辉没有说话,李思安又道:"你那心思,要花水磨工夫的熬,倒不是熬不出来,可是,你是想就此归隐山林啊,还是与世俗作对啊,前者你也要问问他是否愿意,后者……你也想过后果吧。"
郑定辉没有说话,李思安又道:"你早有选择了,不是吗?"
郑定辉眨了下眼,李思安笑道:"前几日,我可听说你晕倒了,哈哈,你也莫嫌我多管闲事,别的也就罢了,你的安全,我总要留意的。"
郑定辉苦笑道:"一切都逃不过大人的法眼,那么大人这么说,是有心成全属下了吗?"
"我是不是成全你无所谓,关键是你是否能成全你自己。"李思安放下茶杯,正色道,"我老了,很老了,下面要如何,我就算有心,也无力了。"
郑定辉看着他,想说点什么,但见他看起来红润的脸色中却带着一种青白的感觉,嘴边的话,就说不出来。
"我今日,是来找你要一个保证的。"
"……李相请说。"
那天两人说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在后世的正史上,也没有人去记录这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倒是一些野史闲闻中出现了一些八卦,可也不会有人去在意。
而在此时,也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连刘文,也只知道,当他在饭桌上再见到郑定辉的时候,他就有些不对,而当李思安离开后,他更沉默了。
刘文是相信挫折教育的,在他来看,是男人,就应该经历挫折,苦一点累一点受点伤都不算什么,如果一点打击都不能受,那就不是男人了,不过郑定辉的这个压力有些太大,所以当天晚上他就将郑定辉叫出来下棋。
郑定辉倒是老老实实的坐到了棋盘前,但却下的心不在焉,不出几步,就要被刘文将死,下了几盘之后,刘文只有将棋子推到一边:"说吧。"
郑定辉抬头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开口,刘文等了片刻,问道:"不想说?"
郑定辉摇摇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见他这个样子,刘文也不知要如何了,又想了想才道:"那等你想说的时候再来吧,不管如何……"
下面的话他没有说,只是又拍了拍了郑定辉的肩。从书房中出来,刘文也是很有点纠结的,倒不是纠结郑定辉瞒着他,而是这一次,他真的是没有办法了。他可以帮郑定辉弄武器,可以帮郑定辉练兵,可以绞尽脑汁的去想现代的战例给郑定辉做参考,可是郑定辉现在将要面对的选择,却是他无法干涉的,这就像是猜盅子里的点数,他也不知道里面的,到底是大是小。
这个晚上,刘文睡的迷迷糊糊的,睡到半夜,他突然睁开眼,果然就见到床前站了个人,就算他意志坚强,这一下也吓了一跳,也亏的这晚上夜光明亮,他立刻就发现那是郑定辉。
"你做什么?"
"大哥……"
他此时已经完全长开,完全就是成年男子的模样了,但这一声,却如同小绵羊似的,低低的,带着几分茫然,刘文心中一叹,应了一声。
"我、我很害怕。"
"怕什么?"
虽然能大概的知道,但刘文还是这么道,郑定辉怔怔的看着他,过了半响又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说完后又道:"我知道我不该怕,男子汉大丈夫,头掉了碗大个疤,死了也就死了,可是……大哥,我、我真怕……"
他说着,身体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刘文抓着他的手,只感觉他的指尖冰凉,但手中全都是汗,就着月光,更能看到其中的惶恐,黑亮的眼神中,有一种将要跌入地狱似的不安。
刘文一握着他的手,他就顺势的反抓着刘文的:"我过去不知道天高地厚,总以为自己有天大的才华,有天大的本事,可以成为大将军,大宰相,可以成为让人说到评书里的大英雄,我现在真成了英雄,却才知道,自己过去是想岔了,我只是一个流氓,一个混混,一个乞丐,考秀才都凭的是运气,现在虽成了将军,可要不是有大哥……"
"我可不知道我教出了一个懦夫。"
不等他把话说完,刘文就道,郑定辉抬头看了他一眼:"可是大哥,那个位置,我真怕啊,我若做不好……不知要死多少人……我以前还想陛下懦弱,现在才知道他的为难……"
刘文没有说话,郑定辉又抓着他的胳膊,然后一点点的挨了过去:"大哥、大哥……"
他不停的叫着,就抱着了刘文,而自己的头,则枕到了他的肩上,身体紧挨着,刘文更能感觉到他的颤抖,不由得,就拍了拍他的肩,郑定辉将他抱的更紧了。
他是穿着单衣过来的,刘文先前正在睡觉,自然也是只穿了一身睡意,离得这么近,立刻就感受到他身体上的火热,若在先前,刘文立刻就会觉得奇怪,而在此时,郑定辉还抓着他的胳膊,他还能感觉到他指尖的冰冷,因此,虽也觉得不妥,更多的,还是觉得他心思太重了。
只是这一次,他却没有说什么。
在一般人来看,那个位置代表着无上的权利,无限的风光,可若真要让那人登上那个位置,就不知道会如何了,这就像现代人大多是想被人瞩目,成为明星,可先不说到几万人的大舞台,就是在一个百人的小会上,又有几个,能在没有经验的情况下,头脑清楚,气定神闲的上下来的?刘文到现在都记得自己第一次登台时的情景。
他从小学习好,人也长得算是周正,因此早早的就被选为班长,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更被选成了主持人,在那一年的国庆晚会上他就登上了台,虽然已经在下面排演了很多遍,可当他真正上去,看到下面黑压压的人头的时候,还是大脑一片空白,连自己说了些什么都不知道,全靠本能反应才顺下来的。
他连登上那样的校舞台都是如此,更何况郑定辉将要上的那个位置了。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郑定辉将他抱的越来越紧,冰凉的手也渐渐的向他的衣下探去,刘文一怔,刚要开口,郑定辉的嘴就覆上了他的,刘文瞪大了眼,却发现郑定辉的眼中,那种绝望的味道更深了,那就仿佛,只要他一瞪眼,他就真的会跌落到地狱中似的。
在之后,每次刘文想到此时的情景,就会感叹人不能心软,看看他两辈子都坚持原则,就是在这个时候心软了一下,就落入这种境地,正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
正是古人诚不欺我!
当然,这都是以后了,在这个时候,刘文这一心软就没有瞪下去,而郑定辉则顺势的开始啃咬他的唇,两个不知在何时热起来的手也开始在他的身上游走。
他的手法有些生疏,可却非常知道分寸,哪里会酥哪里会麻都是了然于心,刘文虽然性子清冷了些,可也是正常男人,这个身体又正值壮年,被他这一摸一揉,不觉得,就有了感觉,只是这感觉一来,他头脑却清醒了几分,当下就下嘴朝郑定辉咬了下去,他这一口咬的重,立刻就有了血腥味,郑定辉却仿佛没有感觉,手下动作竟没有丝毫的停顿。
"你!"
"大哥……"嘴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虽然有想把他咬死的心思,刘文却还是下不了嘴,而他这边一张嘴,郑定辉就开了口,他低低的叫了一声,然后又以一种一往无前的带着几分绝望的架势覆了上去。这一次他嘴上不再犹豫,手上动作更是迅速,先前还只是又揉又捏,这次则直握重点,刘文只觉得后背一阵酥麻,身体是又硬又软,想要反抗,郑定辉却将他的身体翻了过去,然后又从背后抱住了他。
"大哥,对不起……"
"大哥,我、我就是想抱抱你……"
"大哥,就这一次……"
第 163 章
第一百六十三章
安平二十二年十月一日,这一天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也就是一个烧纸祭拜的日子,而对于朝中的大臣宗室们来说,却相当于一场地震,虽然很多人事先也有所感觉,或者听到了什么风声,但当李思安真的拿出了安平帝的那张遗旨后,众人都还是一惊。
"李某十六岁中举,十九岁进朝为官,蒙先帝赏识,托为顾命,圣上临去前,又留下这等旨意,李某虽愚笨,却也不敢轻忽。先前外敌在侧,李某怕朝中动乱,不敢拿出,现在大局初定,还望各位王爷、同僚,和李某一起共商此事。"
此话一出,一些平时对李思安不怎么服气的都在心中暗骂了起来,共商?真当我们都是傻瓜吗?过去不知道你做什么打算,现在还能不知道?人选你都定了,还商量个什么!
果然,那边就有李思安同一阵营的开口:"不知此事,李相是如何思虑的?"
"此事,圣上早有口谕。当初在豆满,圣上希望新立之君善战、爱民,对外,能为我大珠扬威,再不令我大珠受外族侵扰;对内,能令我大珠百姓安居乐业,再不受颠沛流离之苦。圣上英明,李某自无其他思虑。"
"李相所言甚是。"
"既是圣上所言,我等自然是要遵从的。"
"如此圣君,正是我大珠所需。"
……
李思安的话一落,和他一派的人立刻纷纷附和,其他没有明确站到他那边的,也不好开口反对,这其中,自有不敢的因素,也是因为,李思安的话让他们找不到漏洞。
他首先是打着安平帝的旗号来说的,虽然他们谁都没有听过安平帝说过,但也不能说安平帝没有对他说。而且刚经历过这么一波动乱,在朝在野,是都想安安稳稳过日子的不错,但也没有哪个想再被戎族欺负到头上,对戎族人,众人都有一种咬牙切齿的痛恨,如果说过去遇到戎族,他们还想着避一避,躲一躲的话,那现在,只怕都恨不得生啖戎族。
而让百姓过安居乐业的日子……这口号,那简直是千古以来都必喊的,能不能做到,都没错的。他们这么一迟疑,就又有人道:"若如此说,恐也只有善勇将军符合此条件了。"
虽然一开始因为杀俘被压了一下,但之后郑定辉连打几仗,这官职也就跟着升了又升,现在已经是名副其实的正四品将军了。这话一说出来,就是一片沉默,此时房间中的人并不多,内官、小吏都被打发了出去不说,有官职的,都是三品上的,而带爵位的,也都是近枝。在先前没有说出人选的时候,还有些气氛,但在此时,则只有沉默了。
虽然并不是没有先例,但是议论那把椅子上人选这种事,还是有些逾越的。就算现在看起来郑定辉有很大的希望,但万一要不是呢?或者就算是了,此时若说错一句话……
赞同的人不开口,反对的人也不开口,后者是知道反对无效,前者是觉得已经站好了队,怕出岔子,对于这种心态,李思安自然是了解的,他等了片刻,向郑明洪看去,郑明洪心中忐忑,却不得不开口道:"说起来,善勇将军的血脉是有些远,可这也是陛下的意思,依老夫来看,的确是最适合的。"
他这话一出,其他几个宗室的眼刀就射了过来,而那些官员们则是一片附和,李思安等了片刻道:"既如此,还请诸位随本相一起去请太后懿旨,询问太后老人家的意思。"
众人纷纷赞同,然后一起联袂去递牌子,太后自然是没有什么不同意的,再之后,就是商量详细的步骤,有去做各种准备的,有去通知郑定辉的,在询问了钦天监之后,正式的大日子就定在了十五日之后。
在正式的日子传到刘家的时候,刘文正在抄佛经,门一响,他的手一哆嗦,墨滴落在纸上,顿时湮黑了一大片,他盯着那黑乎乎的纸,半天没有出声。
"大爷?大爷?"
外面的人再次敲门,他回过神:"什么事?"
"刘公公来了,正在前厅等候。"
"请刘大人稍等片刻,我立刻就来。"他说着,放下笔,换了身衣服向前面走去,在要进前厅的时候,他长长的吸了口气,然后面带笑容的走了进去,"实在是怠慢的紧,我这几日,身体有点小恙,先前家人传话的时候,一开始竟没反应过来。"
"思安还和我客气什么?"刘永也站了起来,"不过我今日来,却是有件天大的喜事要说的,为这,思安也要请我一顿。"
"就算是没什么喜事,你说一句,我也是要请的。"
刘文请他坐了,自己也坐在旁边,两人又客套了几句,刘文才道:"不知刘兄说的喜事,又是什么?"
刘永一笑,没有马上回答,反而道:"说起来你我也认识这么久了,这刘兄的称呼,却有些泛泛了。"
刘文一怔,他和刘永也算是结下过革命友情的,他当初叫他刘兄,也是觉得此人可交,不过却从没有更近一步。刘永毕竟是内官,郑定辉又是宗室,他和一个内官关系这么好,总是有些不妥。刘永年龄比他大,品级比他高,他叫他一声刘兄虽有谄媚之嫌,却也五官大碍,再叫别的,那就太亲密了。
不过此时他既然这么提了,刘文也立刻道:"却不知大人还有什么别称?"
"某家当年,是家中最小的,行三。"
他说的含蓄,刘文却立刻领会了,马上道:"那我就称呼大人为三哥?"
刘永哈哈一笑:"这却是我拿大了,不过我痴长你几岁,倒也能担当的起。思安放心,你既叫我一声三哥,我必不会让你吃亏的,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地再谈。"
刘文又将他引到了花园的凉亭处,这里虽在户外,但环境僻静,而且是刘府的制高点,一眼就能看到四处有没有人偷听偷看,说话倒也便宜,两人喝着茶,吃着糕点,闲谈间,刘永就把事情说了,之后又做了一些提点:"要说这话,我是不该说的,可我和思安是这等关系,说不得,就要多些嘴,以后……他是不比以前了,思安处事上,还是要思虑思虑。"
即使是刘文,听了这话,面色也不由得有些动容,先前刘永说要做他的三哥,他还以为刘永是要来攀附的,因觉得这人做事还算爽利,再加上也是不愿得罪,他就这么真真假假的叫了一声,心中还想,此人有些落下乘了――也亏的他们先前还有些旧情,否则时至今日他才上赶着过来,反倒不如什么都不做更令人敬佩。
哪知道他却对他做了这样的叮嘱,这话听起来平常,但在此时却是至理名言,真真的重要。他记得在现代看过一段野史,说朱元璋发迹后,有几个老乡去找他,这个说还记得圣上当年穿裤衩的样子,那个说还记得圣上您当年饿肚子时的样子,他们的本意也许只是提醒朱元璋不要忘了当年的情义,结果却是令他腻歪透了。
那个位置,还不比别的,最是要求威严,一些现在能说的话,将来就不能说,一些现在能做的事,将来,也不能做。刘永给他做这样的提醒,可以说是在拿自己的前程脑袋来赌。
"三哥的话我记住了。"
见他领会了自己的意思,刘永也很是欣慰,点了点头,就说到了其他地方上,两人正说着,郑定辉就回来了,一听到他,两人的面色都是一变,刘文皱了下眉,当下就想赶人,不过总算顾虑着刘永在侧,没把这话说出来。
刘永也是心中一跳,立刻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
刘文心情复杂,也没心留他。就一边客套着,一边将他送了出来,正好在要走到前院的时候,和郑定辉碰上了,不等他开口,刘永就连忙上去给他行礼,郑定辉避开了:"刘大人这却是折杀我了,先前我多受刘大人的照顾,早说着去拜访大人的,也是近来事忙,竟疏忽了,这次遇上,刘大人可要给我个面子,多喝几杯。"
"将军的酒,某……在下是一定要喝的,只是在下身为内官,回去是要有时间的,不如下次由在下做东,还望将军赏脸。"
"那刘大人可要说话算话啊。"
两人就这么客套着,也往门外走去了,临别之时,郑定辉是恋恋不舍,刘永也是依依惜别,等到刘永的轿子看不见的时候,刘文径自转过了身,理也不理郑定辉的就向回走,郑定辉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大哥……"
刘文没有搭理他,走的更快了,郑定辉在这个过程中不断的叫他,刘文却只做没有听到。
"大哥真的不理我了吗?"
刘文握了一下发痒的拳头。
"这也许,是我和大哥最后一次见面了。"
刘文在心中冷笑,正要推开自己房门的时候,突然被人抱住了。
"放手!"
"大哥已经怪我了,那就多怪一些吧,这样,大哥还能多记的我一些。"
刘文的身体都抖了起来,这是什么流氓理论!他气的面红耳赤,正要撕破脸皮,就听郑定辉幽幽的道:"这次我若去了,下次再见,我就不是郑定辉了,大哥……"
第 164 章
第一百六十四章
这一声带着无尽的叹息无尽的忧郁,配着此时的环境,刘文也不由得心神一阵恍惚,不过他前不久才上过这样的当,这次自然有了抵抗力,一愣之下立刻反应了过来,而郑定辉却已经推着他进了房间:"大哥,我真的就是想抱抱你……"
语气是无比的温柔,手中的力度却半点不少,他过去就比刘文的力气大,现在更有了技巧,刘文被他抱着,可以说连动都动不了。
"大哥,我很怕……"
"放屁!"
刘文咬牙切齿,郑定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刘文更是气愤,他长吸了一口气,冷笑道:"很好,你现在马上就要登上那个位置了,的确,是可以为所欲为的了。你想做什么就做吧,反正我也没办法你。"
郑定辉沉默了片刻,才幽幽的道:"大哥真以为我是那样的人吗?"
刘文只是冷笑。
"大哥真的对我没感觉吗?"
"你要做什么就做,哪来的这么多唧唧歪歪的?"
他这话刚一落,就被抱了起来,然后就被放到了床上。
"大哥既觉得我是十恶不赦,那我就真的十恶不赦好了。"他一边说,一边把手往刘文的身体中摸,"就这一次了,这次后,我和大哥,就再回不到过去了……"
房间里,两人的衣服越来越少,房间外,七娘愣愣的站在那里,满面的呆滞,风轻轻的吹过,飘来一片树叶,她突然跳起,然后如同受惊的兔子似的向后跑去。
第二日,郑定辉被接到了宫中,学习必要的礼仪,同一天刘府门外水泄不通,众多宗室官员纷纷前来拜访,刘文白着一张脸出来,勉强应承了片刻就告了罪;
第三日,刘文告病,想要长假修养,他的顶头上司本准了,最后却被内阁驳了回来。
第四日,郑定辉要被立为新帝的消息,终于不再是秘密,刘府彻底闭门。
"大爷明日早上要用些什么?"
七娘一边沏茶,一边道,刘文想了想道:"不用麻烦了,有一段日子没有吃黄焖鱼了,听说那家又新开了,明日去买些回来就好了。"
"啊?"
七娘的脸色明显的一边,刘文抬了下眼:"怎么了?"
"没、没什么,就是我想着,大爷这几天身体不好,这油腻的东西……"
"主要是被吵的厉害了,其实是没事的,也就是现在无法出门,否则这黄焖鱼还是要到店前去吃的好。"
"那大爷……您是真无事的?"
"若我真有什么不妥,自然是会找郎中的。"
七娘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声道:"大爷您能想开,是最好的了,二爷……也怪不容易的。"
说这句的时候,她低着头,眼睛乱飘,刘文也没有在意,只以为她是担心自己和郑定辉的兄弟情义有什么变化,因此就点了下头,七娘见他表情淡然,神情也和往日一样,也就放了心,收拾好东西就出去了,自然不会知道,她一离开,刘文的表情就变了。
"大哥,我真怕……"
"大哥,我不想的……"
"大哥,从此以后我就是孤家寡人了……"
"大哥,若是没有戎族多好……"
"大哥,我想吃鸡蛋了,除了松花蛋,你还能弄梅花蛋吗?菊花蛋呢?还是兰花蛋?"
……
这些话在那个晚上不断的在他耳边响起,他一开始是愤怒,后来也不由得有一种黯然,再之后,则是惊愕。在上一个晚上,郑定辉说抱抱他,就真的只是抱了抱,虽然那个晚上,他在他背后磨蹭了半天,硬了几次,可到底,没有真的发生实质性的关系,所以他虽然有一些屈辱感,但也不怎么强烈。虽然怀疑自己的教育水平,觉得郑定辉辜负了自己的信任,但他也知道,感情这种东西,倒真的不好做定论的。
郑定辉喜欢他,这种感情就算在他来看是莫名其妙的,但到底是真的,他就算有违和感,也不能就真的认为郑定辉是十恶不赦了,再联想到郑定辉当时的处境,他更不自觉地,有一种包容。
所以说,比起郑定辉做的事,更令他愤怒的,还是郑定辉竟然一早跑了!
是的,在做了那种事后,那家伙,竟然一大早就从床上爬了起来,然后又跑到了军营!虽然他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郑定辉,可是在发现这家伙跑了之后,他更是愤怒。
他竟然敢跑,他竟然能跑,他竟然连个交代都没有的就跑了!
每次想到这里,他就咬牙切齿,而在之后,更为自己的咬牙切齿更咬牙切齿。
就这么跑了几天之后,这家伙又出现了,并且又把他弄到了床上,什么就一次,什么害怕,不过是老一套,就算这其中有几分是真的,可也是别有用心的。在郑定辉说着松花蛋梅花蛋的时候,他也是怅然的,可是在怅然的同时,他也在想着对策,郑定辉的身份变了,他若说要怎么收拾他倒也不至于,但以后却要真和他远些了,他可以休病,再不行,甚至可以辞官,反正他当初科考,也只是为了拿到一个不被人随便欺负的身份。
但是,就在他被弄的神魂颠倒的时候,郑定辉却引着他,进入到了他自己的体内!
"大哥,我真的很怕,大哥,不要离开我……"
他咬着牙在他的身上起伏,却趴在他耳边说着这样的话,若在先前,他要不会牙酸的将他踢到一边,要不,也不会放在心上,但是在那个时候,他只能怔怔的看着郑定辉黝黑的眼眸,大脑一片空白。
再之后,郑定辉又颠倒来了一次,在被进入的那一刻,他这一次,最强烈的感情也不是愤怒了,因为前面受到的震撼太大,所以,在那一瞬间,他想到的竟是,这家伙是怎么在这么疼的情况下,还硬起来的?
郑定辉变了,他再也不是那个可以任他打板子,随他指使的少年了,虽然他过后细思,知道郑定辉对他做了什么,用了什么计策,使了什么手段,可是也恼恨不起来了。
"我知道,我和大哥是不可能的,那就让我和大哥,都留一个念想吧。"
这样酸溜溜的话,在这个时候想起,也不免有些复杂的滋味。
"这家伙……"
他站起来念叨了一句,正想站起来继续去抄自己的佛经,就听外面有人报,说李思安下了帖子,请他过去。
"现在?"
"是,来的三爷是这么说的。"
这叫三爷的,是李思安的一个伴当,原名叫李三,在外面,却是要比七品知县都威风的,虽然心中疑惑着,但既然他都来了,刘文也不能推辞了:"请三爷稍等,我换了衣服就来。"
他换了衣服,来到前面,李三立刻站了起来:"相爷也说天晚了,本不该打扰大人的,不过有些急事,却是要和大人说的,因此就派了小的来,相爷知道大人身体不妥,就让小的带了马车,大人若还可以,不如就随小的过去?"
"自然是要过去的,不过不知李相找我,所谓何事?"
"这个……"
见他面露迟疑,刘文立刻又道:"若是不便,三爷也不必为难。"
"大人折杀小的了,相爷具体要和大人说什么,小的实不知,只是相爷的身体,近几日有些欠妥……"
这么说着,他们已经来到了门外,听他这么一说,刘文心中一跳,再去看李三,只见他一脸平静,仿佛只是在说今天晚上吃了什么似的,他稳了一下心神,道:"李相老当益壮,又有国手调理,想来是不会大碍的。"
"小的也盼着是这样,还请大人上车,相爷等着呢。"
刘文上了马车,车子等了片刻,才开始启动,车速不快,但他们离李思安的府邸本就不远,此时行人又少,所以不大会就到了,他刚过去,就被引到了里面,而还没走近李思安的书房,就听到一连串的咳嗽声。
"相爷这几日,咳的是越发厉害了。"
仿佛是在对他说,又仿佛是自言自语,李三低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高声禀告了起来,里面又响起两声咳嗽,然后才是李思安有些软绵绵的声音:"是安之啊,快过来吧。"
刘文快步走了进去,一进门他就不由得愣住了。他上一次见李思安还不到一个月吧,怎么他却仿佛老了十岁?
李思安正在吃药,房里除了他之外还有两个丫头在那里服侍,见刘文来了,他挥手让那两个丫鬟下去。
"相爷,先前用的都吐出来了,这剩下的……"
"就算把这都用了,我也不见得能再多活两天。"他说着,又让那两个丫鬟离开,那两个丫鬟好像有些不愿,可也不敢违背,到底还是退下了。
"让安之见笑了。"
他擦了擦自己的嘴,笑道,刘文惊疑莫定:"李相,您这是……"
"人老了,总是要死的,我不过,是快要到那个时候了而已。"
刘文不知道说什么了,有心再把那什么老当益壮的话拿出来,可李思安此时的样子真和那没半点关系,过了片刻,他才道:"学生想,李相也只是操劳过度,只要……"
"安之啊,这些话也不必再说了,我是真的要死了,否则,也不会在这大晚上的把你叫过来。"
第 165 章
第一百六十五章
李思安拿着手绢慢慢的擦着嘴,那态度,就像是在点评某个菜肴,刘文咳嗽了一声,有些尴尬的说:"李相这话,却是严重了,学生、学生……"
李思安一笑,也不再和他争辩,而是道:"安之可知,我找安之来所为何事?"
"还请李相明示。"
"论能力,安之是有的;论威望,安之还远远不够。"李思安淡淡的说,刘文也没什么反感,这是实话,不管外面现在怎么传他,也不管郑定辉马上就要登到什么位置上去,真论实力、论人脉,他还只是一个小卒。
"我若要临死传位,按说,也是不该找安之的,但我思来想去,若我真去了,这朝中,真正为他好的,真心为他着想的,也就只你一个了。"说到这里,李思安咳嗽了两声,见刘文面色发僵,笑道,"你放心,我当然也不会做这样的安排,只是,无论怎么说,你总要留在朝中。"
刘文苦笑了一下,李思安继续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也知道你的性子,可你就真忍心,看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看着李思安可以说是慈爱的面孔,刘文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这李思安是真知道,还是想当然的假知道?是的,在一般人来看,他休假、闭门不出,都是在避嫌,也可以说是识时务,但如果说闭门不出中还有一部分这样的因素的话,那休假,大半的原因还是因为郑定辉。
他当初没有留在南边,一是因为先前情况混乱,他不好走,二来也的确是担心郑定辉一个人在朝中摆不平,在他在前线立了战功的时候,还有人在后面扯后腿,更何况戎族已退,大局稳定的情况下了,但是现在,他不用为那小子担心了,他相信,哪怕出来一个霸王龙呢,那小子都摆得平!
"三年,再留下三年吧。"这么说着,李思安又咳嗽了起来,在撕心裂肺的咳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停下,而他那个手绢,已经有清楚的红色了,"那个位置不好做,就说都是孤家寡人,可你也要给他一个适应期,就算你什么都不做,但只要你在这里,他就会安心很多。"
看着他轻描淡写的把手绢收起来,然后又循循善诱的说出这一番话,刘文就算是有一肚子的话,一时也不好开口,他停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道:"李相对他,倒真是关怀备至。"
他这一句,语调平淡,没有丝毫的调侃不敬的味道,但总是不那么礼貌,而且,和他的身份也不符,不过李思安却仿佛没有注意到,他喝了口茶,吐掉嘴中的血水,然后淡淡的开口:"因为他会是一个好皇帝。"
因为他会是一个好皇帝,所以我可以受千夫所指的将他抬上来;因为他会是一个对大珠有所作为的好皇帝,所以我会为他打算到每一步。
这些话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在这一瞬间已经表达了出来,就算刘文对大珠并没有什么尽忠的思想,在这一刻,也不免动容。他竟然真的,又见到了一个周公!这个人为大珠尽忠了一辈子,竟然要连身后事都考虑周全了。
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能理解安平帝了,有这么一个宰相在,他的确可以可着劲的不靠谱了,若是没有戎族,若不是这位李相先前没有经历过战争,他就算不靠谱一辈子,在后世也可以留个无功无过,弄个不好,还有可能被人说是中兴之君!
"我虽做有安排,可是人心难测,他手下虽有亲信,到底时日短浅,那支力量,我也只能先交到你手中了,你先帮他过了这个时节,待将来,自可再还给他,届时你是要退要留,都有你们自己来说了。"
在刘文这么模模糊糊的想的时候,又听到这样的声音,他抬起头,就看到李思安正以期许的、温和的目光看着他,这样的目光他绝不陌生,他也知道,在这温和的表面下,会是什么,可是在这一刻,他却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
李思安所说的话,李思安的身体,以及这所有的一切所营造出来的气氛,都令他无法拒绝,虽然明知道这时候不拒绝,就起码要在朝中留三年,但是,你忍心拒绝一个在短时间内,头发由黑变白,身体千疮百孔,可以说是从少年时期,就为国尽忠,几十年来,把死而后已这句话表现的淋漓尽致的老人的托付吗?是的,他也许在算计你,可是,在算计你的时候,他已经把自己算计到了极致。
"安之这是答应了吗?"
刘文露出一丝苦笑:"李相都这么说了,学生又怎么还能推拒?只是学生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
"李相知道,学生是草根出身,所以还望李相能给学生找一个帮手,学生毕竟能力浅薄,就算是有心,也有可能无力。"虽然李思安没有直接说明,但是他一开口,他就知道那支力量是什么,那支力量,他曾在算计豆满的时候掌握过一部分,在当时,李思安就有意无意的让他接触过更多的东西,他当时就有所怀疑了。
"安之不必妄自菲薄,你所欠缺的,只是根基威望,至于说能力……"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然后才慢慢的道,"这朝中上下,能比过你的,也不多了。但你既然这么说了,我就先安排一个人,在你身边分担一些,也好令你更早一点上手。"
"多谢李相体恤。"
"是你帮我解忧,说起来,还应该是我谢你才对。"说着,李思安又咳嗽了起来,这次仿佛比先前还重,他咳了好一阵才停下,"今天我也不多留你了,明日我会让人把东西给你送过去,趁着我还在,你就多熟悉熟悉吧。"
刘文本来要说的话,被这一句堵到了,最后,他只能对着李思安深深的,作了一揖,李思安没有动,笑着接纳了,而在他离开后,他脸上的笑容更深了,那份笑意直传达到眼底,令他那一直只显得深邃的眼睛,也仿佛变欢快了。
这次,他终于没有再选择错吧,那个孩子,应该也会很高兴吧。
想到安平帝,他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这是一个把戎族赶走的皇帝,这是一个有着太祖血脉的皇帝。那个孩子在知道了这一切后,想必,再也不会觉得自己对不起人了。
"下一世,就在普通人家出生、长大吧。"
他这么期许着,仿佛就看到了安平帝成为一个普通的富家公子哥,每日就遛狗逗鹰,吃喝玩乐,他想着自己也许能成为安平帝的父兄,虽严厉,却能包容着这个天真的孩子,让他能无忧无虑的,过着自己喜欢的日子。
第二日,一位姓白的男子带着李思安的名帖敲开了刘家的大门;
第三日,刘府的大门终于开了,那些心心念念要和刘文扯关系的人一涌而进,此后,刘家门庭若市,一直到郑定辉登基的前一夜才算安定了下来。
安平二十二年十月十五日,这一年,是公元1148年,在以后很多人的心目中,大珠,是在这一年这一天,真正走向繁荣强大的,但是,这一天郑定辉的登基仪式却说不上隆重。
当然,也有清水净街,也有万民呼喝,可是毕竟时日短浅,再加上才受过戎族的蹂躏,这仪式,也只是大体上过得去罢了,好在中间也没有出什么大乱子,从在太庙祭祖,到给太后下跪都进行的很顺利,到了傍晚,还出现了大片的火烧云,印的半个天空都是红色,这自然,是被称为祥瑞的了,但是,也就是在这一晚,历经三帝,为相二十四年的李思安,去世了。
李思安的死,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突兀的,就算是对于知道情况的刘文来说,也有点恍惚,在白天,他还看到李思安站在队伍的最前端对郑定辉三跪九叩,那时候,他的身体没有丝毫的摇晃,没有丝毫的迟钝,甚至,他没有咳嗽一声,他的面色泛红,他的眼睛放光,他的头发,仿佛也比那晚黑了一些,他看起来,仿佛能在那里再站个二十年!
但是在当天晚上,他就去世了,死时,他的身边只有刘三这一个伴当,留下的,也就只有一个遗愿,那就是希望郑定辉能恩准他辞官,在他留下的遗书中说,他为官三十年,虽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松懈,却犯过诸多错误,他知道郑定辉这个皇帝仁爱、圣明,但他却不敢享受这种死后哀荣,只愿能以大珠的一个普通子民的身份入棺,那样他在九泉之下,也会安心一心。
这封信在后世人来看,是李思安的一个大智慧,后代有一个专门研究历史的学者说:"李思安这个人,当了二十多年的宰相,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而偏偏,他的家族中还没有一个能继承他地位的,虽说郑定辉是他一手抬举上来的,但郑定辉是什么人?不管郑定辉有多少面性格,有多少感情,但在这里,他首先是一个皇帝。一个皇帝,那么他就不能任性,特别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候,他更不可能和其他重臣对着干,如果有人,要收拾李思安的家人,他第一个,不见得知道,第二个,也不见得能阻止的了。可李思安的这封信一出,那,只要不是有什么天大的恩怨,那在这个时候,都要放手了!"
……
那专家侃侃而谈,说的头头是道,但,他若真有穿越时空的能力,真的能够看到人的内心,那么他就知道,李思安在那一刻,想到的并不是自己的家人。
第 166 章
第一百六十六章
在千百年之后,李思安到底想的是什么,已经没有人知道了,即使在这1148年,他死了,也就死了,虽然他自己说是要白身入葬,可是,他死后的哀荣,却足以媲美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权臣、贤臣。
全京城的披麻戴孝,三品以上的大臣送行,在那一天,就连郑定辉,也脱下龙袍,穿着白衣,亲自的,为李思安抬了一段棺,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则是:"李相既要以白身入藏,那朕就要以白身送行,李相为我大珠鞠躬尽瘁,朕即为大珠的天子,更要感恩戴德。"
这话虽然有些不太符合帝王语录,倒也没有人和他计较,当然,在他这么说的时候,自然有一大堆的官员跳出来阻止,这个对他说皇家风范,那个对他说他现在已经是九五之尊,万民之主,若真如此做了,李思安就算泉下有知,也会惶恐的,郑定辉哪怕为了让他安心,也不该用此大礼。但郑定辉却不为所动:"李相之功,当恩泽五代,然李相留下此书,朕也不能违背其遗愿,朕能为李相所做的,也就只有这点了,众卿不用多言。"
本来反对的,大多都是和李思安有矛盾的,听他这么说,面面相觑了一番之后也就停住了。郑定辉亲自抬棺是哀荣,但若真是恩泽五代,那就是实惠了,而且,他们现在也不能说李思安没有为大珠做贡献,先不说先前的宣传,就说现在的新帝,也是李思安一手抬举出来的,不管以后新帝怎么想李思安,现在绝对是对他心怀感激的。
"活人不和死人争。"
就是带着这种想法,他们默认了郑定辉的举动。
于是在那一天,郑定辉就穿着白衣,扎着素腰带,站到了棺木的左侧,在他和李思安的子侄一起把棺木抬起来的时候,不管先前怎么看李思安不顺眼的,也要赞一声,他这一辈子,算是没白活。
三朝元老,难得的是,三朝帝王也都对他如此宠信!
虽然说是郑定辉抬棺,毕竟不可能真的抬到城外,然后一路护送到李思安的家乡,大概也就是一里地之后,也就换手了,再之后,他乘车护送,一直来到城门处,然后看着那支挑选出来的白色队伍,渐渐远去。
天空晴朗,阳光明媚,在深秋的寒风中,那支白色的队伍,终于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内了,他没有说话,其他人自然也不会出声,只是看着那空寂的城外,不管是对李思安有什么感觉的人,此时都有一种寂寥。
一个朝代,结束了。
想着李思安的所作所为,刘文在心中这样叹着,然后他的目光转到了郑定辉的身上,因为李思安的事,他现在还没有开始加爵,因此,他的位置也是非常靠外的,但哪怕只是一个背影,也足以令他认出郑定辉。
只从身形上,郑定辉和先前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但当他站在那里,却再也没人能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小子,或单纯的少年将军了,就算没有穿龙袍,他的威压也令人不容忽略,一举一动中,都带着自信和从容。
"屁股决定脑袋,这小子现在,也真成气候了。"
他这样有些调侃的想着,但心中也觉得郑定辉这段日子来做的着实不错,虽说李思安是在他登基后才去世的,但在同一天,多少还是有些风浪的,那一个晚上,不知有多少别有用心的人暗自嘀咕着,据他所知,只是向太后递牌子的,就有十六个!再之后,各种鸡毛蒜皮的事不断发生,一帮子御史、礼部官员在各种小事上不断刁难,话都说的漂亮非常,事情却做的拖拖拉拉,虽有李思安那一派的人支持,可是,在每件小事上都要拉锯……这些事情,他没有亲自参与,只是看着就觉得头疼了。
但不管下面怎么闹腾,郑定辉都仿佛没有感觉,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做不好?那就换一个人做。有理由?那就找个没有理由的。几次之后,那些人也就安稳了下来,虽说还是会找些小事卡一卡他,可也不敢闹腾了。
这些事,说起来没有什么,但郑定辉毕竟是新登基,又是在这样的时候,有一个处理不好,就有可能威严尽失,若再恶劣一些,甚至有可能被人赶下来,而到了那时候,就不止是做不成皇帝那么简单了。
他正这么想着,前面的郑定辉终于转过了身,缓缓的,向下走去,刘文也跟着众人往回走,刚来到下面,就有一个内官将他叫到了旁边:"刘大人,陛下有事和您说,让您先在宫里等着他。"
刘文面色一僵,却也不好拒绝,只有坐车和那内官来到宫中,之后又被安排到了御书房,他在御书房等了好一阵,才听到外面有响动,他立刻站了起来,眼看门就要开了,就听一个声音道:"你们就在这里候着吧。"
那声音淡淡的,却又有几分冷酷,正是郑定辉,刘文立刻迎了上去,但是他身体还没有下去,就被郑定辉抱住了:"大哥!"
"陛下!"虽然被郑定辉牢牢的抱在怀里,他的声音却没有慌乱,依然是沉稳而又带了几分恭敬,"陛下这样,与礼不合。"
"这话,可不像是大哥说的。"
"陛下,您还记得那一晚,您说了什么吗?"刘文的声音依然冷静淡然,在问出这一句之后,他稍微停了一下,就又道,"陛下您说,从此以后,我们都会变得不同,就因此,臣……臣才没有以死相搏,对臣来说,从那晚之后,陛下就已经是陛下,陛下也应该记着自己的身份。"
"大哥,就算是身份变了,可大哥……"
"还是说,陛下那一晚是故意欺骗臣的?"不等他把话说完,刘文就道,此时他们俩离得极近,但刘文却没有丝毫的躲避,他直直的看着郑定辉,神情淡然,目光坚定。
郑定辉和他对视了片刻,脸上露出一抹苦涩:"大哥的心……真硬……"
刘文心中扭曲,脸上却没有什么变化:"还请陛下放开臣,否则以后,臣实在不敢再进宫了。"
"大哥就真忍心让我做一个孤家寡人吗?"
刘文没有说话,郑定辉等了好一会儿,然后失望的松开了手,刘文一得到自由,就立刻向后退了两步,然后恭敬道:"不知陛下召臣进宫,所谓何事?"
"没事就不能找大哥了吗?"
"若陛下无事,还请容臣告退,臣一早起来为李相送行,还没有进食呢。"
"这有何难,我……"
"陛下应知臣不喜宫中饮食。"
郑定辉灿然一笑:"是在宫中吃,但不是宫中的饮食,我亲手给大哥做!"
他说着,不等刘文再开口,就转过了身,然后拉开了门,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就有内官送来了铜锅、炉子之类的东西,又有人送来了白菜粉条,之后郑定辉打发这些人出去,然后亲手把锅架在了炉子上,然后又是调料,又是试汤,等都弄的差不多了,又招呼刘文:"虽条件简陋,但味道还不错,大哥来尝尝?"
刘文看着他,郑定辉保持着完美的微笑,刘文半天没有反应,他也没有丝毫的尴尬,刘文的目光从他的脸上飘过,转向旁边的窗户,然后默默的调高了视线,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果然说战场和皇宫是最能锤炼人的,看看这小子,已经可以用妖孽来形容了。
"大哥多少先用一些吧。"
带着诱哄的口气,莫名的就令刘文又一种怒火,他转过头,看着他那带着些讨好的笑容,再看到他那绣着五爪龙暗纹的衣服,到最后,也只能再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然后就拿起了筷子。
见他拿了筷子,郑定辉更是兴奋,一边帮他拿着食物,一边问他感想,这种气愤这种语气实在是太平常了,刘文一个不注意,就用起了过去的语调:"也就那样吧,若能再有些辣椒应该会更好。"
"却是我忘了,我现在就……"
"算了,哪有那么麻烦,吃个饭……"
说到这里,他停住了,郑定辉暗暗的叫了一声不好,连忙道:"既然大哥说不用,那就先不用,下次一定准备好。其实我今日找大哥来,却是有一件事要和大哥商量的。"
"不知陛下有什么事?"
刘文停下筷子,恭恭敬敬的问,郑定辉心中不快,但依然装作没有感觉,一边给刘文捞着豆腐,一边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前两日太后召我闲谈,问我立妃之事。"
"嗯。"
郑定辉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他一下,又道:"大哥怎么看?"
"若只是普通立妃,自是陛下的家事,陛下喜……愿立谁,自然就立谁。若是要立后,那就是国之重事,陛下当找冯大人等人商议。"
郑定辉停下筷子,幽幽的看着他:"那大哥就没有什么意见了吗?"
"臣没有。"
他脸上一片平静,身上的肌肉却紧绷了起来,手也摸到了桌子上,就等着郑定辉一开口,就把那盘白菜,扣到他的脸上,但郑定辉只是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低下了头,然后又开始给他布菜,又过了一会儿,他才低低的念了一句:"大哥可真知道,怎么伤人心。"
第 167 章
第一百六十七章
这一声幽幽的、暗暗的,刘文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手已经摸到了白菜的盘上,从手指甲到头发丝都有一股想把白菜扣到郑定辉脸上的冲动,但再想到郑定辉先前并没有说什么"不管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能进来"之类的话,就觉得自己不能真这么干,否则,万一那内官宫女冲了进来,那就不知道不知会有什么传闻出来了。
不能动武,又肉麻不下去,刘文只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大哥,我真怀念我们当初一起卖松花蛋的日子。"
刘文心中纠结,脸上却不动声色:"这话,陛下已说过两次了!"
"大哥的记性真好。"
刘文差点没把自己的大牙咬断,郑定辉虽然没做什么特指,语气也没什么变化,但他就是不由得想到那两个夜晚,在一片黑暗中,在充满了麝香气的空气中,郑定辉在他耳边,在他脑后的那一句句呢喃,更不由得想到自己当时那酥麻柔软的脑残心情!
而一想到那些,他就不由得伤心伤肺更伤肝!――枉他还为这种分别,这种身份上的变化黯然,哪知道这家伙不过是挖个陷阱等他跳,人家半点都没有登上位置后就放手的打算!
他暗暗的磨了一下牙,却只有继续憋着,谁让这个话题是他挑起的,他都装着不在意了,这时候自然要装到底!
"我的心,终究是硬不过大哥。"郑定辉又叹了口气,然后幽幽的道,"我昨日已禀告太后,说想要认先帝为父,为先帝守孝三年,这三年内绝不考虑娶妻、纳妃。"
刘文闷着头吃白菜。
"大哥是不信我吗?"
刘文终于停下了筷子:"陛下当以皇嗣为重。"
"太子即被先帝认到了名下,那既然就是我的皇弟,以后这大珠江山自然还是他的。"
刘文看了看他,又继续吃开了白菜,郑定辉帮他把白菜拿到了旁边,换上了竹笋:"虽说百菜不如白菜,到底单一了,大哥还是多吃些品种的好。我知道大哥的想法,我在如今的地位上,自有很多的诱惑,我如今这样想,将来不定就会后悔了,可是大哥,你为何不给我一个机会呢?"
"我为何要给你机会?"
郑定辉幽幽的看了他一眼:"这世上,还有谁比我更了解大哥?就说我现在身份变了,可对大哥的心没有变,对大哥,也还会像先前一样,我还是会给大哥做饭,还是会给大哥捶腿,若大哥需要的话,我还是会给大哥按摩。"
刘文长长的了一声,却没有别的表示,郑定辉接道:"当然,我现在在宫里,大哥在外面,有些事的确不好做,但只要大哥过来……"
"你想让我来宫里做什么,做你的娈童吗?"
郑定辉立刻摇头:"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只是想让大哥和李相似的,经常的进进宫,经常的,和我谈谈心,先帝当初,可是连心中对太祖的愧疚都和李相说的,我要对大哥说的更多。"
刘文坐直了身体,柔声问:"陛下还有其他事要和臣说吗?"
他此时眼神柔和,嘴角上翘,但郑定辉哪里不知道他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虽说因为他现在的身份,刘文要逼着自己对他更忍耐几分,可真要把他逼的紧了,不见得会出什么事,他刚才已经看那盘白菜看半天了:"忙了一天,我看大哥也累了,不如就在这里……唔,当然大哥若要回去,那,就先回去吧。"
刘文冷笑了一声,弹了弹自己的衣服,恭敬的行了礼,就向后退,刚来到门边,就听郑定辉道:"大哥过去总说男人说话就要算话,我一直,记的大哥的这句话。"
刘文身体一僵,然后,又拱了拱手:"微臣告退。"
说完,他就拉开了门,郑定辉只有停下脚步,看着他恭敬的退出,然后小心的关上门,在那扇门要关上的时候,他的表情是平静中带着几分落寞,而在那扇门关上后,他的嘴角则勾了起来:"大哥啊,我即已坐到了这个位置上,那你怎么还能跑得了?"
他这么想着,就想到李思安当初对他说的那番话:"刘安之这个人,聪明非常,眼光更是常人所难及,在这里和你说一句实话,若不是可以证实,他真是出身于刘家村,而刘家祖上八代也不过是出了一个举人,我真要以为此人是哪个大家的后代。"
在那个微风习习的下午,李思安这样对他点评着,他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则是一片惊骇,他早不是那个街头地痞,自然也知道一些事情,绝不是像刘文说的"从家传祖书上看过"这么简单的,就算刘文是天纵英才,可是他那样的环境、那样的经历,又是怎么来的积累?像地雷、手雷弹这些东西还好说,总是前面有回回炮,又有炮竹,但那些排兵布阵,真是几本兵书就能成的?还有那变蛋、松花蛋、养藕的办法,虽说是小东西,是农家务,可刘文却是一个连榔头都没有摸过几次的,就算也说是从书中看来的,但那到底是一本什么书?
"不过不管怎么说,刘安之对我大珠只有功,没有过,无论他身上隐藏了多少秘密,那都是他自己的事。只是没事的时候,我也想过,他的那些本事都是从何而来,我想来想去,觉得最有可能的,就是他得到了什么先贤的奇书。"
这番话若是让刘文听了,可能会暗笑原来李思安也有武侠情结――从悬崖上掉下,得到了什么秘籍,但落在郑定辉耳中,却觉得这个猜测很靠谱,其实不只是他,换成别人,也会这么想。大珠遵儒,但关于墨家、法家、兵家的传说也是有一些的,这里也没有人受到过悬崖秘籍轰炸式的演练,自然也不觉得得到某个大家的传承有什么夸张的了。
"若是别人得了这样的书,有了这样的本事,必会扬名得利,但刘安之却只想着怎么过自己的小日子,更走了科举这条路,你觉得,他会冒大不违和你走另一条路吗?"
李思安这么说着,然后不等他回答又道:"他有能力有机遇,但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野心,而且,他还是一个守成者,这样的人,你若要让他跟你走另外一条路,那就要有绝对的力量。这股力量是要让他知道,就算他走出了洪流也不会被排挤,另外,也是对他的一种逼迫。世俗,是一种力量,你要想得到他,就要有和世俗对抗的力量,让他在左右为难中,不得不跟你走。"
他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说着令人惊骇的话,最后又道:"何况,你也想要那份力量,不是吗?"
面对这样的反问,他只有默认,他不吃饭,他锻炼自己,他装作彷徨,这里,自然有几分是真的,毕竟对于那样的位置,他也是有几分茫然的,可更多的还是借势让刘文不那么排斥他,让刘文主动接近他。而他真实的内心,早在一次次的战斗中,一次次挥舞弯刀的时候,打磨的非常坚硬了。大丈夫当横刀立马,当异域封侯,当创不世之功,当这样的机会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就算害怕,也绝不放手。
刘文和这股力量,他都不想放手,以前他还担心这两者会不会有什么冲突,而李思安的一番话则打消了他的顾虑:"若你能做到他人无法做到的事情,这两者,又怎么会有矛盾?"
这话说的古怪,但他微微一想也就明白了,同时也明白为什么李思安会看好他了。
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即使不好色,到了那个位置,该有的排场也是要有,但若真是那样,就算现在还没有子嗣的宗室,到了那时也该有了吧。而若那宗室有了自己的孩子,那现在的太子又该如何?
"李相就不怕我将来变了吗?"
李思安微微一笑,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在那股笑容中,他知道,李思安不是笃定他不会变,而是,他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大珠有李相,真是……"
他嘴中这么说着,心中则想,安平帝能有李思安,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而对于李思安对他的设计,他倒没有什么不满,要得到一些东西,总是要失去另外一些东西的,更何况这种失去对他也不算什么,他早就有了得到刘文,就要没有女人没有子嗣这样的觉悟。
他在这边想着,而回到刘府中的刘文也在那边想着,此时刘府比先前热闹了很多,除了原本的人手外,更多了几个丫鬟,两房家人,都是他打开府门后别人送的,也亏的他这府邸不大,他又极力拒绝,否则就是再多个上百口,也是极轻松的。在这种迎来送往中,他也切实的感受了一把权利的作用,也深切的明白了为什么人一旦得到这种东西,就舍不得放开了,不过此时,他却想着怎么丢开这些。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这样想着,郑定辉的脸皮比过去更厚不说,手和心更是黑了又黑,又有那样的权势,现在还只是不要脸的凑上来,若哪一天干脆撕破了脸皮……
想到在现代为了萧二看的那些小说,就算以他坚定的心性,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第 168 章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远在王普县的英儿,看着被束在床上极力挣扎的刘武,这样想着。
刘武信观音教,她一开始就不赞同,后来他越加痴迷,她自然更是厌恶抵制,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也渐渐有些麻木了。信了观音教,刘武不再劳作,一天三餐的就是背观音教的那些教义,给菩萨上香,这些事,对一般家庭是个负担,但对他们来说,也不算什么,少了刘武的劳动,他们的生活也不会受什么大影响,而那些香火钱,他们也负担得起。
至于说家里的开销,以及田地的出息,一直以来都是由她管着的,刘武所能在这上面花费的,也就是他每个月那八百文的私房。因为没有太大的危害,加上她也不想和刘武闹僵,所以,慢慢的,他们也达到了一个奇异的默契。
她不再劝刘武放弃观音教,刘武也不再在她面前宣扬观音教的种种好处,就这么各得其乐,倒也和谐,只是失去了过去的那份亲昵。这种和谐一直到孙鹏来王普县就职才有所打破。
在去年的恩科中,孙鹏也上了榜,按说,他这样的年龄,是应该继续考进士的,但一是当时朝廷正忙着反攻,春闱的时间向后推了一年;二来他自己好像也没有这样的想法,在和家中对峙了两个月后,还是补了缺。
有几分巧合,也有几分孙家的运作,这补的,就是王普县的。他知道刘家搬到了县上,上任没几天就来看望了,而这一看,就发现刘武也学上了观音教,当时他就想和刘文说,却被英儿拦住了。
"三哥这样,其实也没什么,就不要让大哥二哥担心了,他们在外面,更不容易。"
"但是三哥这样,怎么是个事?"
"但现在让大哥他们知道了,也只能白担心啊。"
当时正是上京刚刚收复,虽然举国欢庆,但对于刘家兄弟来说,却是局势复杂,知道孙鹏要到王普县做官,刘文还去了一封信,托他照顾家中,孙鹏虽不知道刘文他们到底处于什么样的环境,却也知道,刘文当时不可能抽身返家的。他心中虽觉得不妥,但一来客观现实如此,二来,心上人恳求的目光就在眼前,他又还有着几分少年心性,这拒绝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不过虽然没有去信通知刘文,他也觉得自己有义务帮助刘武,因此三五不时的就会来到刘家,给刘武做思想工作。本来,刘武对于"官"还是有那种村子里的人普遍都存在的敬畏的,特别是这种县官,对于孙鹏的话,他一开始就是不吱声,孙鹏以为自己说的有用,也很是兴奋,跑的更勤了,可再之后,就不管用了。刘武虽怕官,可更怕菩萨,再加上和教中兄弟交流了一番后,他就觉得自己不能让孙鹏这么污蔑他们的菩萨,因此渐渐的就和他争论了起来。
可孙鹏几乎是从小就和人争辩大的,虽说不太知道变通,比刘文郑定辉这样的不如,比刘武……那十个刘武也不是他的对手啊,因此说一次,刘武败一次,回去之后更加愤慨,也就更加痴迷,孙鹏再来的时候,那交流,也就更火爆了,渐渐的,两人竟成了势同水火。
他们两个争得不亦乐乎,只苦了夹在中间的英儿,她一时盼望孙鹏能将刘武说服,一时,又想让孙鹏别说了,就这么让刘武信吧,信着信着,也许他自己就不信了,就算一直信着……好像一直信佛信菩萨的有很多,也没见他们会如何。
再怎么说,她也就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再看到周围有不少人都信,而且好像也没有什么太恶劣的后果后,就又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直到一个月前,张家村出了件杀人案。
这杀人案并不怎么复杂,凶手是一个四十多岁,都做姥姥的女子,因她大儿子的小名叫二狗,所以村中人都叫她二狗娘。
这二狗娘原本是出了名的和善,最是乐于助人,又喜欢给人拉纤保媒,她这保媒并不是胡乱的,谁家给的茶费多就乱说一通,而是实实在在的说,看中两家的条件都差不多了才会拉的,因此在张家村的口碑极好,她丈夫死的早,不过有三个儿子,当然,早年的时候吃了一些苦,现在三个儿子都长大了,日子也好了起来。
今年二儿子也娶了媳妇,三儿子也说定了媒,下面眼看着就要过好日子了,哪知道她竟在青天白日下,把自己的大儿媳妇给杀了!问其原因,竟是其大儿媳妇反对她加入观音教,谩骂他们的教主。
原来她在没加入这个教之前,每日稀饭做菜很是勤快,入了这个教后,就和刘武一样,每日只知拜菩萨背教义,全家的家务就落到大儿媳妇一人身上了,本来儿媳妇做家务,在他们村中也是天经地义的,可有原先的对比,她大儿媳妇自然不快,一开始她儿媳妇还忍让着些,后来日子长了,就不免唠叨了起来,一开始二狗娘也不在乎他的唠叨,但是渐渐的,竟说到观音教的不好上了,因此两人的矛盾也升了级。
这一天也是凑巧,二狗娘和她的教友们背经义,背的不仅忘了回来做饭,竟连吃饭的点也过了,回家的时候,就招呼大儿媳妇给她做,此时家中的三个男子都去地上了,那大儿媳妇也恼的很了,就没有动,二狗娘催的急了,就又骂了起来,一开始骂二狗娘,再之后就骂菩萨,又骂观音教的教主,这把二狗娘骂恼了,拿着菜刀就去恐吓她。
也是闹的僵了,若那大儿媳妇这时候退开一步,也许就没有下面的事了,但那大儿媳妇想着自己没错,虽说媳妇伺候婆婆是天经地义的,但村中哪个婆婆是在能动的时候天天念佛的?哪个婆婆是连针线活都不做的?因此骂的越发厉害了,还大叫着让她砍之类的,那二狗娘,就真的砍了下来。
说起来,二狗娘没多少力气,她先前又没杀过人,这一刀,不见得就能把人砍死了,但她见大儿媳妇的嘴一张一合,忒是恼恨,就往她的脸上砍去,她自然没能将大儿媳妇的脸劈开,却在最后划破了她的气管,那大儿媳妇到死,也没想到自己那先前和蔼慈祥,后来也只是信教懒惰的婆婆敢真砍。
这么大的事情,村子里捂不住,只有报到县里,事情清楚明了,二狗娘也供认不韪,审起来也简单,因此事涉及观音教,孙鹏还联合知县上书汇报,只是当时李思安刚去世,朝廷还在动荡着,这点发生在偏远南方的小县城的事自然也就没有引起重视。
上面人没当回事,可此事在当地却闹得很大,先还只是一般人指责二狗娘,指责观音教,再之后,则是观音教的教众觉得此事另有说头。他们的理由是,按照大珠律,甲乙双方,甲方若污蔑乙方的父母至亲,也是诽谤,而他们的教主虽不是父母至亲,却比父母至亲更为他们看重,那大儿媳妇谩骂他们的教主,那对于二狗娘来说,自然是十分严重的,在这种情况下,她有一些过激行为,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而且,婆婆教导媳妇,也是应当的,虽说过激了一些,可也是大儿媳妇不敬在先,因此观音教的强烈要求县衙放了二狗娘。说起来,这番话也有一点道理,毕竟二狗娘是婆婆,只是要说完全无罪,那当然是不对的,更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就把人放了。
而这边县衙刚拒绝,那边观音教就聚集了一堆人,口口声声的,就要县里放人。这种架势,就不是谋反,影响也非常严重了,县官孙鹏等人不敢耽搁,当即一边让衙役维持秩序,一边就请了户所的军队,这一帮百姓,到底不是军人的对手,几个冲锋,就把人都抓了起来,其中,就有刘武。
英儿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刘武已经被关到了牢中,她只有让管家去交涉,好在刘武不是领头的,县中也不想将此事闹大,再加上孙鹏的面子,就准了他们交钱领人,只是刘武人被领回来了,却更加痴迷,口口声声的,要为他们的教主伸冤,任英儿又哭又求,都要往外面跑,英儿无奈,只有让人打翻了他,将他绑在这里,因他叫嚷的厉害,也只有把他的嘴堵上了。
到了这一步,英儿也知道自己是必须告知刘文了,有二狗娘那个例子在前,自家的二哥……
想到这里,她打了个寒战,再不敢耽搁,转身就回自己的房间开始写信,然后就命人送到了孙鹏那里,他能走官方的驿站,要比他们这私下的更快捷一些。
"普通的信,三十天左右能到,由四哥去寄的话,说不定二十天甚至半个月就能到了,大哥那边回的也许会更快,这若是顺利,说不定一个月后就能收到大哥的回信了。"
她这么算计着,却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完全超乎了她的意料,当王普县将县中的观音教教徒处理了的时候,更多的观音教教徒起来抗议了,而和先前不同的,他们的教主也出来了!
一直以来,观音教的教主都是神秘的,他出教义,宣扬自己的种种主张,却一直没有自己公开布道过,而这一次,他却站了出来,宣称按照上天的安排,郑定辉主管人,而他,主管神。
第 169 章
第一百六十九章
观音教的教主一出来,事件就立刻升级了,但同时,南方各地的官员,却都没能在第一时间采取行动,因为这个教主,正是郑洪新!
郑定辉登基不久,但关于他的祖宗八辈都几乎被各级官员熟知了,相比之下,刘家倒有些被掩盖了,毕竟这里面没什么血缘上的关系,当然无论是在朝中还是地方上,都有人对刘家奉承讨好,不过对于郑家这边也一直有人在留心。
因为郑洪新早先和郑定辉打过官司,所以也没有人上门讨好,但也没有去欺负他的,再怎么说,人家也是没出五服的兄弟,郑定辉要是想弄个忠义两全,不落人口舌,说不定还会给郑洪新封个什么爵位呢。所以他一出来,南方各地的官员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然后急往上京送报,而他们停了,观音教却没有停,在郑洪新的号召下,无数老人孩子妇女都走了出来,支援他们的教主。
支援什么,他们是不太理解的,他们也不太清楚为什么好好的信菩萨就变成了要管神,但长久以来,无数次的在脑中背诵教义,已经在他们脑中形成了,教主说的,都是对的,教主说的,都是有理的,教主的话,就应该赞同,所以他们来到各地的衙门处,呐喊,挥舞,有激进的,甚至进行了威胁。
一大堆平民百姓围着衙门叫喊,这不说在大珠,就是历朝历代也是个稀罕事,而且县衙中的衙役还不管,这就更令人费思了,一开始百姓们还有点怕,也不敢去围观,过了两天见没有什么事,就有那胆大的在旁边看,还有在私下议论的。
"这观音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信菩萨的。"
"这信菩萨怎么就信到这里了?没说不让信菩萨啊。"
"谁知道呢,听说那什么教主,是圣上的兄弟呢!"
"圣上的兄弟,那不是王爷吗?那这是朝廷让信的?"
"不知道哇。"
……
君权神授,虽然一般的百姓并不知道这个词汇,但是几千年来的熏陶却让他们从骨子里有这样的认识,能成为皇帝的,那都是有来头的,那这皇帝的兄弟,也自然和一般人不同,再加上衙门的这种态度,就令很多人觉得这观音教不同凡响。而那些观音教的教徒,也更加精神,更加觉得他们的教主威武不凡,神勇无敌,叫喊起来,声音更加响亮,胳膊也挥舞的更加有力,特别是王普县那边,已经和当地衙役发生过争执了,若不是有军队驻守,加上孙鹏等人的坚守,几乎就要冲到牢里,将二狗娘抢出来了。
不过衙门这里虽然没出乱子,刘家这边却出了问题,就在观音教和衙门发生剧烈冲突的那天夜里,一伙儿观音教教徒进了刘府,劫走了刘武和英儿,虽然孙鹏得到消息后就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并在全城戒严进行了搜捕,却一直没能找到人,从二狗娘被关到刘家兄妹失踪,前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南方各地,混乱不断。
各地的急报如雪花似的报到了郑定辉这里,刘家兄妹的情况更是在第一时间到了郑定辉的案头,在看到那些急报的时候,郑定辉只是挑了挑眼,但是在看到刘家兄妹的情报后,他的脸色却顿时黑了下来。
"观音教的事情,先前都有谁负责?"虽然先前一直没将观音教的事情放上议程,但郑定辉知道,这么迅速发展的一个教派,李思安不会不留心的,就算不是太在意,也总会让人盯着些。
"此事,一直是张盘山张大人负责的。"
张峰小心翼翼的回答,却发现,在他说出这一句之后,郑定辉的脸更阴沉了。
"在豆满的时候,张盘山可做了什么惹怒陛下的事情?"
他这么想着,又觉得有些不太可能,虽然郑定辉还没登基多长时间,可他心中已经悄悄的把他和英明神武之类的字眼联系到了一起,这里面自然有郑定辉先前功绩的原因,也是他过去就是郑定辉的副官,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他觉得郑定辉能以公事为重,以大局为重,哪怕先前得罪过他的人,只要不是犯了国法律法,都会从公处理。比如他先前是李思安安插在他身边的,早先没少把他的事情向上汇报,这虽然是执行命令,可到底不好,但在他坦承后,郑定辉却待他和先前没两样,他该有的功绩从来没有少报,该发给他的赏银也从来没有少过,现在更将他提拔到了这个位置上。
就连对他,郑定辉都能如此,张盘山在豆满,就算有些小错,总是有大功的,郑定辉怎么也不会记恨他吧。郑定辉真没记恨张盘山,但是他知道张盘山现在在刘文手下,这也就是说刘家的事情,刘文就算现在不知,也会马上就知道。而他这一知道,必定是要赶过去的,就算坐船,日夜兼程,从京城到王普县也要半个月,一来一回就要一个月,再处理一下事情,一眨眼,三个月就过去了,要是再收拾一下尾巴,说不定能拖个半年!
半年,他婚都能结上了!
这么一想,郑定辉那个哀怨啊,若刘武就在面前,他能把他的头拧下来,摆治两圈!
观音教虽然闹的势大,但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一群手无寸铁的教徒,没有积累,就算狂热,出动军队也可以立刻解决;至于那个郑洪新,更是个笑话,别说这事一看就知道郑洪新是被人利用推上来的,就算真是他做的,他对他也没有什么手足情,只有刘家,特别是刘武和英儿的失踪才是棘手的地方!
他正想着,就有内官来报。
"什么事?"
内官小声的开口:"工部侍郎,刘大人递了牌子。"
郑定辉的脸,阴沉如水,空气顿时凝滞了起来,这突然的变化,把张峰和一屋子的内官都冻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听到一个低不可闻的声音:"宣……"
他说完这个字后,就打发张峰和屋里的人都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刘文就到了:"臣,刘文参见陛下,臣有急报……"
"大哥,"没等他说完,郑定辉就打岔道,"大哥要说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臣……"
"大哥,你好像很少叫我的名字呢。"
刘文僵住了,郑定辉又道:"大哥在这个时候也不愿叫一声吗?"
刘文扯着嘴角,一时有点不好反应,郑定辉径自道:"早先,大哥不叫我,后来,大哥也不叫我,英儿二郎他们都有个昵称,只有我,什么都没有,大哥现在要离开了,也不愿叫我吗?"
"……郑二。"
郑定辉立刻笑了起来,白花花的牙配着他蓝色的龙袍还真有些灿烂,但是他嘴中上翘,说出来的话,却更带了几分落寞:"大哥待他们……总比是待我好的。"
刘文沉默了片刻,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的道:"说起来,我早先就能留在那边的,你以为我为什么跟来上京?"
郑定辉看着他,刘文又道:"刘府的门一开始是关着的,你以为为什么又开了?"
郑定辉的面上带了几分惭意,刘文叹了口气:"还有你以为是谁都能……都能将我按到床上的吗?"
"大哥……"
"你这个傻孩子……"
他这话音还没落,郑定辉就扑了上来,一连声的叫着他,刘文的身慰微微一僵,最终还是抬起手,在他的头上拍了拍。
"大哥,你不要回去了,二郎和英儿的事情我一定找人处理好,我、我保证……"
"……这种傻话就不要再说了……"
"但是我怕,我怕大哥这一去,就不再回来了,若是大哥不回来……"
"我躲不到深山老林里。"
郑定辉依然死死的抱着他,刘文又长叹了一声:"你先前不是说三年不纳妃吗?"
"那是托词,就是三十年,我也不……"
"那就让我看看吧。"
郑定辉猛地抬头,惊喜的看着他,刘文有些别扭,但又带着几分笑意:"若你真的三年没有……"
下面的话他没有说,但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郑定辉又惊又喜:"大哥是说真的?"
"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吧。"
郑定辉盯着他,看了好一阵,然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过后,又露出了那灿烂而又有些落寞的微笑。
第二日,刘文在朝会上请命,届时,满朝文武分站左右,当观音教的问题提出来后,众人都有几分迟疑,只有刘文走上前,持笏行礼,朗声开口:"臣,工部刘安之,愿请命彻查此事。"
他这一开口,一半的朝臣都松了口气,但还有那喜欢找刺的跳了出来:"刘大人,此事好像和工部无关吧。"
"此事为我大珠之事,我工部也只是大珠的一个衙门,又怎么能说无关呢?"
"但是刘大人此去真的是为大珠吗?说不准……"
"刘安之必秉公行事彻查观音教,找出所有幕后黑手,还我大珠一个晴朗江南!"他说着,一掀衣袍,跪了下去,"在此,臣愿令军令状,臣此去,以三年为期,必彻底铲除观音教,绝不让此邪教再祸害我大珠子民,若不能完成,臣愿为我皇永驻江南!"
这话一出,众人的面色都古怪了起来,南边虽说富庶,可到底不比上京一带,这刘安之跑过去铲邪教,弄不好就定在那边和那东西较上劲了,这要是别人也就罢了,可他和皇上是什么关系啊,这留在上京,只要无大过,那就是功啊。这到底是真忠心呢,还是犯傻啊。不过他这就算忠心也有些忠心的不太对劲呀。
情况太诡异,一时间也没人说话了,而不管别人怎么想,刘文只是严肃的,认真的,还有一些恳求的看着郑定辉,郑定辉也几乎是以同样的目光在看着他,两人就这么看着彼此,过了好一会儿,郑定辉在珠帘后,微微的勾起了嘴角。
大哥,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吗?你昨日对我的温情,你说的三年为期,不过都是要让我同意你现在的要求吧。你以为再当着众人的面这样说,我就没有办法拒绝了吧,可是,大哥啊,我就算不能拒绝,也是可以拖的呀,只是那样一来……
郑定辉想到这里,不由得想到年初的时候,刘文冒雪押送火器,想到他裹着皮袄帮他排兵布阵,然后又想到前不久在军营中踢他的那一脚,再之后,就是那两个旖旎的、混乱的晚上。
压抑的喘息仿佛还在耳边,他的心不由得更加柔软了……
他的目光转回,看着那个脊背挺的笔直,眼睛发亮的人,在心底微微的叹了口气,三年,大哥,这一次可是你自己说下的……
作者有话要说:顶着锅盖的爬上来,俺知道,俺要说这就是结尾了,必定是要被打的……可是可是,人家真的很萌这个结尾啊……咬手绢,在俺还没有想到这个文的具体情节的时候,就想着两个腹黑在这里打机锋,一个打着大义的名号要逃,一个不下天罗地网要抓,满朝文武都成了背景……咳咳
那个,喜欢开放式结局的同学们到这里就可以停下了,有怨念的……请接下来看番外吧,咳咳,番外会隔一天,也就是从四号开始……虽然还没有正式定下,但番外会很多――不会比最后的少吧,应该,所以,所以……就算要砸,也手轻点- -
嗯,最后解释一下,这里以观音教为邪教的名称,没有半点诋毁佛教的意思,这里的观音教也不是佛教,就和历史上诸多打着佛、菩萨名义的邪教一样,是邪教对此的一种借用,毕竟要聚众,总要找个大家都比较熟悉的,自己突然跳出来封神……那总要有个过程是不
俺不信某个具体的神,但俺相信冥冥之中有因果,相信善恶有报,强烈拥护佛教宣扬向善的教义
然后,三千字,分别是上邪音子给俺的《评《三步上篮》和泛泛之众 》的两千,以及收藏七千二的一千,不过因为积分又多了一千万,所以是减三加一,九万七,俺到现在,都没把三步的帐弄清吗……= =
番外一 八月 (上)
番外一 八月 (上)
梅花紧紧的抓着自己的上衣,在别人来看,这只是一个小女孩不太雅观的动作,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里面,绣着她娘给她的符文呢,这菩萨的符文就贴着她的肚子,就算不吃东西,她也不会饿。
虽然这么想着,但她的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对面的包子铺,泛着几分黄色的大包子刚蒸出来,白烟在空中飘散,她不自觉地用力吸了口气,那一点点的肉香和着面香,就仿佛都到了她的肚中,而她的肚子,则跟着发出了一阵声响。
她不知道自己此时已经被几道目光扫过,只是想着她娘先前的叮嘱,把裤子里的符文放到那卖包子箩筐下面,菩萨就会保佑她了。
"要是菩萨能让我永远都有包子吃就好了。"
她吞了吞口水,在看到有两三个人围到那包子铺前的时候,立刻钻了过去,她知道自己的动作要快,要尽量的不惹人注意,否则那姓刘的魔鬼,就会把她给吃了!
她人长得矮小,又是女孩子,身上也不怎么脏,那几个买包子的也没有太留意,就让她钻到了前面,她一过去,就伸出了手臂,飞快的将符文塞到筐下,就在她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却被人抓住了手,瞬时,她的身体僵硬了起来,过去听的种种关于刘魔鬼的传闻都涌到了她的脑中,她张开嘴,就要大叫。
"小妹妹,你的包子。"
就在这时,她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她转过头,就看到那卖包子的女子真温和的看着她,往她手中放着那大大的圆圆的肉包子,她瞪大了眼,不敢相信的看着那个女子,那女子一愣,又笑道:",对了,你是要两个,只是我这包子是刚出笼的,你拿得住吗?"
"我、我……"
"现在天也凉了,你小心些,应该也没关系。"
梅花想说自己没有给钱,想说那女子认错人了,可是那眼前的包子却仿佛已经能感受到热气了,肚子再次发出咕咕的响声,她一咬牙,再也忍不住的,抓起那两个包子,转身就跑。
"趁英,你还是这么好心,也不怕惹麻烦。"
梅花刚才以为自己的动作迅速,可还是被人看到了,当下就有一个常来买包子的老顾客笑道,叫趁英的女子将梅花刚才塞到筐下的符文拿出,随手撕了:"有什么麻烦的,不过是一个孩子,我看她那样子,也不像是迷住的,不过是被大人拖累了。若是那大人过来,我必将她抓住,拖到衙门,但一个孩子,我若是拿她去领那一百文,才是坏良心呢!"
她这一番话,说的刚才心中有这想法的人不免讪讪的,匆匆的买了两个包子就走了,倒是后面的人跟着发起了议论:"你说那个番国鬼子已经被抓现形了,怎么还有人信这观音教呢?还口口声声菩萨菩萨,真是败坏菩萨的名誉,也不怕死后下地狱!"
"都说那鬼如果道行深了,就会有法力,你看那番国鬼子当初都能在白日下现行了,那法力不用想就是极深的,现在虽然被刘大人抓住砍了头,但当初被他迷深了的,一时也是不好清醒的。"
先前那人的话音一落,坐在旁边吃豆腐脑的一个老者就发表开了议论,那老者容貌清秀,穿了一身虽然发白但干净的淡蓝色的长衫,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但来这里吃包子豆腐脑的大多是熟客,知道这位老者不过是旁边茶楼里说书的,最惯夸大其词耸人听闻,说书也就罢了,评论时事的时候往往说不到正点上,就拿这番国鬼子来说,虽然那人据说长了卷毛蓝眼,很是吓人,但也还是人,他们这边新修了港口,年初就有一队番国人从这里过,到上京去觐见呢。
见那老者还想再发表什么什么高论,当下就有一人道,"那照你这么说,这被迷深了的人,就醒不过来了?"
"那倒也不至于,若是用对方法,还是有可能的。"
那老者,说着舀了一勺豆腐脑,慢慢的咽到嘴里,那动作清雅中又有几分斯文,但旁边的人都知道他这是要吊人胃口,因此纷纷都不再出声,正在尴尬间,突然又有一个声音道:"那不知老先生觉得什么方法是有用的?"
这话一出,众人都向那边看去,就见到最外缘的一张桌子上坐了两名男子,其中一位,三四十岁的年龄,皮肤有些黑,穿着虽然普通,但却有一股富贵气,而另一位,却更是不凡,那人身形偏瘦,穿了件浅绿的儒衫,外面罩了件灰色的毛坎肩,那坎肩灰扑扑的,若穿在别人身上总会觉得老气,可穿在他身上,越发衬的他的面容白净。
他的眼睛幽黑,嘴唇红润,若只看他的容貌,应该只是个少年,可是他态度稳重,神态从容,又让人觉得这起码也要是青年了,但无论他年龄如何,总归让人一见,就暗暗喝彩,心生好感。
"这个嘛……"
听到有人发问,那老者心中暗喜,就拉着长声不再说话,眼睛却直往那放着包子的箩筐那儿看,他这姿态做的这么明显,那青年哪有不明白的,正要开口,旁边又有一人道:"这位小哥,你别听老胡在这里瞎说,砍那番鬼的时候我也去看了,正午的时候砍得头,红艳艳的血飘了三尺高,哪是什么鬼啊。"
老胡大怒:"那番鬼是在华安砍的,你从哪里看了?"
那人道:"去年我正好到华安进货,听到这热闹,就多停留了两天,正好看到。"
"我还说我也去看了呢!"
……
两人眼看就要吵起来了,那青年连忙道:"两位都消消气,老板娘,再来四个包子,两个给这位大哥,两个给这位老先生!"
正巧此时也没人买包子了,趁英就拣了四个包子,分两个盘子装了,亲自送了过来:"张大哥说话一向直白,但为人却是公道的。胡大爷的书说的也最好,小哥没事的话,听听也当个新鲜。"
她这话虽然是偏向那老胡的,但明显是告诉那年轻人,老胡的话,只能当评书听,这话那老胡自然也听得出来,不过他经常来这里吃包子,有时候忘带钱了,或者带的少了,趁英都愿意让他先吃,所以当下只装作没有听到,而那姓张的,本来只是看老胡不顺眼,现在突然得了两个包子,很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是两个包子,还望这位大哥不要客气,对了,胡先生,您还没说办法呢。"
那老胡得了包子,也不再拿架,当下就道:"其实我哪有什么办法?不过是刘大人的办法罢了。这人会被那鬼迷住,说到底,不过是没见识。有那么一句老话,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心中没亏欠,就不用怕被这邪门歪道给迷住了。若是学识渊博,又怎么会被迷?大家都没有听说过哪个圣人被迷住的吧。而现在刘大人要开设免费的书院,教人识字,即为那些考功名不成的读书人提供了一条路,又能令更多的人识字,这人识了字,就能学习圣人的言论,天长日久下来,那自然就能清醒了。"
他这话一出,不仅令那姓张的生意人和趁英都非常吃惊,那书生更是非常惊讶,连他旁边的中年人也面露讶色,不过在他这讶中更带了喜。
"那读书人被迷住的也不少,不是经常有什么狐狸精的传闻吗?"也许是为了热闹,也许是不想让那老胡一人独秀,又有一人开口道,不过这话一出,立刻响起一片哄笑,也还有人是极是极的附和。
老胡露出一抹苦笑,却没有说什么,倒是那姓张的又道:"老胡这一次说的倒不错,人识字和不识字,那就是不一样。人识了字,会明事理,就算做生意,也会少上些当。"
"人识了字是不错,但却未免太天长日久了些,就像刚才那小丫头,她有可能到书院里去学字吗?就算学,要学到明事理的地步又要几年?要我说啊,还是咱们王大人的办法有用,悬赏!举报一个一百文!有多少也都要被关到大牢里!"
"这办法我看也不怎么有用,要不你刚才怎么不去举报那丫头?"
"我不去,但有人去啊,你们是不知道,我可听我说了,这悬赏才五天,被抓进去的就有七十躲人了,要我说啊,刚才那小丫头,说不定是咱们这里最后一个学那东西的呢!"
"呸!当年观音教人最多的时候,咱们县的也不过才二三百人,后来那番鬼和那几个观音教头子的事一出来,大多都不学了,特别是那番鬼被砍了脑袋,挂在墙上十天,真死的不能再死的时候,还有几个人痴迷?现在好了,一下就出来七十个,这里面要没有鬼,我才不信呢!"
"怎么没有?你们都知道我们前街那个叫狗群的吧,天天喝酒打牌,前两天就把他娘给送了进去,可怜他娘不过当初跟了邻居去听过一次什么课,后来根本连学都没学过,就这么被他儿子为了那一百文给送到了牢里,还不知道怎样呢。趁英啊,要是以后再遇到那小姑娘这事,你可不能这么处理了,你说要是再遇到狗群那样的,也把你告发了可咋办?"
众人在这边讨论的惹火滔天,没有人发现那个富贵男子越来越坐立不安,而那青年,越发笑的温和。
八月 (中)
番外一 八月 (中)
"别说了别说了,"就在那些人越说越热闹,而那富贵男子几乎跳起来去捂着那些人的嘴的时候,他终于听到了此时最想听的声音,不过那声音之后又马上道,"在这里说这些,万一被人听到了去告发,那可比被说成观音教还厉害!各位还不知道我们那位王大人吗?坏倒说不上如何坏,可最是爱惜名声,这次会弄那什么一百文,想来是因为圣上的龙驾快到了。"
"圣上的龙驾会来咱们这里?"
"是啊,别说圣上根本就不怎么会来,就算会,也不太可能见咱们的王大人啊,圣上,那都是知府老爷才能见的呢!"
"众位这就不知道了吧,圣上是不见得会见咱们王大人,但圣上指定会见刘大人,那圣上和刘大人是什么关系啊,要是由刘大人夸上一句,那是比知府甚至州府老爷说话还管用呢!"
这话一出,也没有人再出来说别的,主管观音教的刘大人是当今圣上的义兄早不是什么秘密,虽然有传说,圣上和这位义兄的感情也不是十分好,可再不好,这刘安之也被封了候,这在他们隆武朝,可是独一份。
而他们也都知道,这位刘大人是最恼恨观音教的,原本人家好好在上京做官,就是因这观音教返回南方,明察暗访了一段时间,然后一举抓住了那藏在据说是圣上堂兄背后的番鬼,顺带将教中的几个重要人物都抓了起来,一举将这观音教破了的。
只是这教虽被破了,大多数百姓也都不信了,却还有一些痴迷分子,这其中,就有刘大人的同胞弟弟,虽不知这位弟弟最后如何了,但他们都知道,刘大人对观音教是恨之入骨,来南边两年,他所作的事情竟都是和观音教有关的,这也不怪他们的王大人要投其所好了。
"这就是那个什么王,喜欢那个什么腰吧老胡。"那姓张的生意人叹道,"那些被误抓进去的,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只愿圣驾走了,他们也能被放出来。"
话题说到这里,已经有些危险了,这一句之后,也没有人敢接口,纷纷吃了包子,喝了豆腐脑就散了,那青年和那富贵男子先前只顾听别人说话,此时才有时间吃自己的包子,只是那富贵男子此时如坐在火山上,哪有心思再吃早饭,倒是那青年,慢条斯理的吃着,一边吃一边还道:"王兄怎么不吃?这家的包子是真的不错。"
那位王兄苦着脸:"侯、候……"
"王兄莫忘了,我姓刘。"
那王兄咧了下嘴角,想要再说什么,那青年又道:"古人有云,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又说一日之计在于晨,这就是说早饭是最重要的,王兄可莫要忽略。"
那王兄擦了擦头上的汗,咬了口包子,只觉得比黄连都苦,心中万分后悔跟着眼前人来吃什么早餐,更后悔自己弄什么一百文的悬赏,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拍马屁拍到……
"我这县令是当到头了,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
是的,这位富贵男子,就是这回马县的县令王谷,而他对面坐的,则就是刘文,他今年实岁不过才二十三,又生的面嫩,只是他穿来就带着上辈子的沉稳,往往被人忽略了年龄。
他这次来,是打着巡视各地观音教情况的旗号,也不怪这回马县的县令这么巴结了,只是此时这位县令只觉得万念俱灰,未来一片黑暗,一般人不清楚,他却是知道的,这位刘大人刘候爷,虽然年纪轻轻,却最是手狠,当年他亲弟弟信观音教,执迷不悟,被他亲自吊起来打了十鞭,那打的真是血肉模糊,足足三个月都下不了床,而这还不算完,那位刘小爷伤刚好一些,就被这刘大人亲自请了圣旨,发配到了吉安关!而且,还是关外的那些碉堡里!
对自己的亲弟弟都是如此,更何况是别人了,那观音教真正的教主是不说了,死无全尸还被暴尸十天,而那被推出来的教主郑洪新和一干观音教的小头目都被下放到了矿里,普通的教众他虽没怎么计较,却也发了话,说山中各大矿里,总是缺人的。
据说他说这一句的时候,嘴角含笑,眉目含情,那风流韵致堪比楼里的当红小倌,但却生生的把在场一干官员吓的集体打了寒颤,更有几个第二天就生了病。
其实真说起来,这下矿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毕竟衙门多龌龊,县衙后面的牢房里,就不知道有多少酷刑,多少冤死,相比之下,那矿中生活虽然艰苦,但总不至于太惨烈,但这关键的是刘文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那个表情,那个态度。
你说,咱们当官的要屈杀个什么人,要办什么冤案,那总该有原因的,一般是为了钱,还有很多是为了权,偶尔的,也会为为美女,而刘文他为了什么?你看那笑吟吟的表情,人家,那是什么都不为!
但也就是这什么都不为,才是最可怕的,就像那杀人凶手,为钱为气为情都还属于正常人的范围,若是就为杀人而杀人……那怎么看,也是有些超常的了。这刘魔头的名号,也是在那个时候传出来的,虽然现在都是观音教的余孽在叫,不过最初,却是他们私下流传的。
"大哥?"
他正想着,就听到一个带着几分疑惑的声音,抬起头,就看到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这少年看起来年轻,但神情中却带了几分老气,而周身又透着正气凛然的感觉,王谷就觉得有几分眼熟。
"四弟?"
"真的是大哥!"孙鹏激动了起来,"我刚才见了还有些不敢认呢,我真没想到大哥这样、这样……"
他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着刘文,就觉得这样的刘文简直有些颠覆他的观念,但是再去细看,也没什么不同。
"是了,大哥其实还年轻着呢,只是过去穿衣的缘故,才显得老派。"
其实刘文还是穿着儒衫,加一件坎肩也不能化腐朽为神奇,只是过去刘文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都会端着几分,一派从容稳重老成的气场弥漫周身,让人不会觉得他年幼可欺。
可是现在,不认识他的人自然不会欺负他,认识他的人不敢欺负他,这又打着上街体察民情的旗号,自然没必要再端了,他收敛了一下气场,那容貌也就更直观一点了。
孙鹏一时想不到这些,还想着要劝刘文以后多穿点这种衣服,而那边,刘文已经开始为他们介绍起来了:"这是我家四弟,姓孙,王员外应该是熟知的;四弟,这位王员外就在回马县,你以后有什么事,还要多找王员外请教。"
他这么一说,两边人就都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孙鹏虽然耿直,也不傻,知道他这么介绍是不想表露身份,因此就叫了一声王员外,按照刘文说的,坐到了旁边:"大哥,你怎么在这里?先前也没打声招呼,若不是在这街上遇上,就要和大哥错过了。"
"嗯,我也是临时决定来这边的。"
这一句,让王谷很是郁悒。
"倒是你,怎么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在王普呢。"
孙鹏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被调到了衡州,就想着,先回来看看。不知大哥现在下榻何处,要在此地停留几天,我、我有些事想和大哥说一下。"
说到这里,他面孔微红,带着几分羞涩,刘文一见,就隐隐猜到了一些,顿时,他心中就有一种古怪的感觉,原本看着还算顺眼的孙鹏,立刻变得面目可憎了起来,脚下也有点发痒,想找人踢上一踢,只是他虽有这样的冲动,却也只能按捺住,说了自己目前居住的地方,又约定了下午见面的时间,王谷见他们熟识的样子,心思又有点活动了起来,虽然他和孙家这位最有出息也最有运气的大少爷没什么来往,但和孙家的关系不错,也许,这一次他还有希望?他正想着,就又听到一个有几分惊喜的声音招呼刘文。
"这位刘大人怎么在这里有这么多熟人?这又是哪一位?"
他这样想着,抬起头,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还没看清这来人的面目,心中就突然有一种惊悚,再一看,却见那人咧出一口白牙,笑的很是灿烂,一边笑还一边拍孙鹏:"大哥,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小郑啊,哎哟,四弟也在啊,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手上的力气也好像一下比一下重,啪啪的,王谷听着都觉得痛,但那孙鹏好像却没有感觉,他呆滞的看着来人,瞪着眼,张着嘴,过了好一会儿才嘴唇翕动,张合了两下才发出一点声音:"陛――"
"你怎么来了?"
没等孙鹏喊出声,刘文就皱眉道,来人扁了下嘴:"大哥这话说的,这王普县是大珠朝的地方,大哥能来,我当然也能来,大哥不希望看到我吗?"
刘文瞪着他,咬牙道:"你说呢?"
"我还以为,大哥会觉得惊喜呢。"
刘文默默的扭过了头,王谷觉得这情况有些诡异,左右看了看,觉得还是保持沉默的好,只是他虽然尽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但毕竟这么一个个子在这里竖着,来人眼睛转了一圈,就点到了他头上:"这里的包子好吃吗?"
八月 (下)
番外一 八月 (下)
"啊啊……"
王谷一时没想到自己成了焦点人物,就含糊的应了两声,想把眼前的事对付过去,哪知道眼前的人却对他不依不饶,继续道:"好吃不好吃啊。"
在说这一句的时候,那人的嘴咧的更大了,笑的也更灿烂了,但王谷却觉得在面对着什么巨兽,一时间只能连连点头:"好吃好吃很好吃。"
"我就说嘛,大哥喜欢的,总是好的,那娘子,送两个包子上来!"
他们的声量并不小,此时又没什么人,趁英早就注意到这里了,此时听了他的话,立刻捡了两个包子装在盘子里送了过来,那人咬了一口,咀嚼了片刻:"韭菜是新鲜的,豆腐也是新磨的,就是鸡蛋炒的有些老,葱用了不少,切的也够细,姜……唔,用的是姜末,我说怎么别有一番滋味呢。"
他这一番话,说的连趁英都被震住了,愣了一下才道:"这位大哥果然好口舌!"
那人灿烂的表情一下落寞了起来,他偏头看了刘文一眼,然后幽幽的道:"不过是吃的多罢了。"
这一句,若放在别人那里,几乎是有些惹人发笑的,特别是他这么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不说这语调,只是这句子,就让人有违和感,但在他这里却仿佛再理所应当不过了,而那声音中的感情,更是令趁英心中一动,竟然觉得眼前这人,其实是非常寂寞的。
"原来大哥是此种的行家。"都知道朱家包子铺的趁英最是热心肠,此时她有这种感觉,就想开导开导眼前的人,因此一边称赞一边就道,"这却是我们的福气了,还望这位大哥能指点指点。"
"在真正的行家面前,我又算什么?大哥,你说这包子还差了些什么?"
那小郑说着,就推了王谷一把,然后自己坐到了刘文身边,王谷没有准备,被这一推,几乎跌倒,稳住身体后,不由得勃然大怒,再怎么说,他也是回马县的县令,竟被人这么对待!
他扭过头就想找那小郑,但一看他正往刘文的身上贴,又觉得自己还是缩在一边的好。
"小郑、小郑……这姓郑,又和刘安之的关系这么好,莫非……是哪位宗室?"
就说大珠朝的宗室不怎么值钱,但也不是他一个县令能得罪得起的,别说他还没摔倒地上,就算真摔了,也只有默默的爬起来,特别是在这种时候,他正想着,就听到刘文不悦的声音:"吃你的包子!"
那小郑又叹了口气,然后咬了口包子,又向趁英抱歉的笑了笑:"其实我只是胡说的,这两年,我虽然经常下厨,但也没人帮我品尝,也不知道对不对……唔,你这包子的馅儿,以后先炝一下花椒试试,四弟,你怎么突然咳嗽了起来?可是受了凉?大哥,四弟病了,莫若先让人送他回家?"
他后一句,却是对着剧烈咳嗽的孙鹏说的,孙鹏正咳的厉害,听他这么说,连忙抬头,双手乱摇,想说什么,却总是断断续续的:"我、我……"
他虽然没有说成句子,但看那个样子,也是不想回去的,不过刘文在皱了一下眉后,也点了下头:"四弟,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孙鹏又咳嗽了几声,终于勉强停住了,他有些吃惊的看向刘文,又有吃惊的看了看突然冒出来的小郑,虽然和当初大不一样,他也能认出那是郑定辉,他的便宜二哥,更是这大珠朝的万岁!
自从郑定辉变成了万岁,他对他的印象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倒不是为了巴结讨好,只是他对皇帝啊,陛下啊,这种人物造有了个固定的模板,这成了皇帝的人,定然是要高坐在龙椅上的,定然是要为国为民的,定然是要……圣明的!
虽然从内心深处,他有时候也会隐隐的觉得那郑定辉离圣明很有一定的距离,可是,皇帝怎么能不圣明?不圣明的皇帝不就成了昏君?而郑定辉,再怎么着也不能说是昏君啊!
所以,虽然他潜意识中觉得别扭,郑定辉的形象还是一点点的被他和光辉连成了一起,而他对他,也从原本的兄弟相得,变成了臣对君――他要为郑定辉效忠,要努力的去实行郑定辉那些圣明的决策,要努力的劝阻他那些不圣明的决定,当然,后者他现在还没那个能量,可是在眼前,他却有一个任务,那就是要为郑定辉的安全负责啊!
虽然他不知道郑定辉怎么出现在这里的,虽然这举动也不怎么圣明,可是再不圣明,也是要在之后再说了,在此时,哪怕他手无缚鸡之力,也要站在郑定辉身边为他挡刀!
"放心,不会有什么事的。"
刘文这样说着,但他自己,却是一点也没有放心的,什么民间私访,什么当皇帝的睡大通铺,那在他看来,统统都是狗屁!你当皇帝,是总揽全局、制定国策的,你本身往那龙椅上一坐,哪怕什么都不做呢,起码也能象征国家的稳定了,因此,这也可以说是当皇帝的基本义务。
,你这不老老实实的当秤砣,而是四处乱跑,好听一点,那叫体察民情,难听一点,那就是瞎胡闹!,抓一个贪官,解决一个什么强抢民女的案件就是圣明了?那在你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耽误了多少案子,纵容了多少贪官?万一你要有个好歹,整个国家受此震动,又要有多少百姓受罪?若真是那样,还不如让那贪官继续贪着呢,他再怎么着,也只能祸害一方!
郑定辉的突然出现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虽然知道这家伙应该不只是一个人来这里的,可也难保不会有别有用心的人上来给他一刀一枪的,只是孙鹏在这里全无益处,虽说应该不至于,但这也是个犟脾气的,万一真和郑定辉抗上了,那还不如早早打发了他干脆。
"你且先回去,我们现在……"
他正要说自己也要离开,东边突然传来一阵骚乱,接近着就听到一声大喝:"抓住那小鬼!那是观音教的余孽!"
随着这一声,就见一个小孩跌跌撞撞的跑过来,跑的近了,众人发现那孩子正是刚才离开的小姑娘,此时,她那原本还算干净的衣服已经多了几片污渍,脸上也是一块黑一块灰的。她已经尽力在跑了,可她本来就人小力薄,怎么也跑不快的,虽然追她那人也是个单薄的,可总是个成年男子,此时发了狠,就一点点和她接近了起来,眼看自己就要被抓住了,她心下一急,竟摔倒在了那里,只是她人虽然倒地了,却还是爬着要往这边来。
"我让你跑!我让你跑!"那男子见她摔倒在地,也停了下来,然后喘了口气,一边往这边走,一边骂骂咧咧的,"小兔崽子,现在就把你送到牢里,让刘大人审你!"
后一句的威胁显然非常奏效,那小姑娘一听爬的越发快了,只是这爬再怎么着也很难有走的快,那人两步就跨了过来,只是他刚要伸脚去踩那小姑娘,眼前就站了一个人:"这位大哥,别这么动气,这不过是一个孩子。"
见有人阻拦,那男子本是一惊,但再见只是一个女子,立刻又横了起来:"什么孩子?这是练观音教的!圣上下旨,刘大人下令,凡是观音教的,必不姑息!咱们王大人还下了通缉,你快快让开,否则,我把你也当观音教的抓了!"
袁趁英皱了一下眉,那男子大喝了一声:"还不让开,真让我去通知衙役吗?"
袁趁英犹豫了一下,对于身后的小女孩她是充满怜惜的,可是她也怕进衙门,虽说她并不是观音教的,可若真进去了,家中也很是为难,因此她想了想,还是让开了。
"算你识相!"
那人冷笑了一声,就要去抓那女孩,只是趁这么一会儿功夫,那女孩已经爬了起来,飞快跑了,因觉得那女孩可怜,再加上厌恶那男子,也没有人提醒他,所以他一过去,只看到那女孩钻入人群,眼看着,是追不上了。
"你放走了观音教的,想必也是观音教的,走,跟我进衙门!"
那人一路追来,本已累的够呛,好容易追上,却又被跑了,顿时就把一腔怒火发泄到了趁英身上,伸手就要去抓她,趁英一个错步让开,含笑道:"这位大哥,我不过看那孩子可怜,才多上那么一句嘴,实不是观音教的,这次耽误了大哥抓人,下次我一定帮大哥拦着。"
她这句一出,还有几个吃包子的老客也帮着说嘴,这个说自己可以证明,那个说趁英不过心善,还有一个和那男子认识的人道:"狗群,你这两日也没少往那里送人了,今天就歇歇吧,就当积德了!"
"老子抓观音教的就是积德!"狗群一瞪眼,叫道,"不仅是积德,还是为朝廷办事!王大人已经说了,以后啊,要把这观音教的事列为一个大事来做!万不能让咱们县,残留一个观音教的!"
"王大人这么说了?"
有人疑惑道,狗群嘿嘿一冷笑:"这是王大人亲口给我说的,因为我这两天卖力,王大人还表扬了我,亲自给我说了一刻钟的话呢,还请我喝了茶!"
桂花香 (上)
番外二桂花香 (上)
最后一句,他的音量极大,然后满意的看着众人惊疑的表情,虽然他连王大人的面都没见过,但他还是用力的挺起了胸膛,他也不是完全的吹牛,他的铁哥们张朝福已经给他说了,县里的确是有专门为观音教设一个部门的打算的,张朝福虽然和他一样,没个正经营生,但他弟弟张明义却是在衙门里做事的,他说的,应该是可靠的内部消息,否则他也不会对抓观音教这么上心,连把自己的老娘都送了进去。
他在这边露脸得意,却不知道被他口口声声说着的王大人已经有些掐死他了!若不是时机不对,他现在一定抱着刘文的腿大喊冤枉――这地痞,他真的不认识!
不过他虽然不能这么做,也在以"杀死你"的目光炯炯的瞪着狗群,无奈狗群正陶醉于被众人瞩目的气氛中,完全没感觉到这股杀气。
"少吹吧,王大人怎么可能请你喝茶?"
先前那个说是他邻居的人开口道,狗群立刻把头一甩:"吹?走,有种跟我到衙门去见王大人,让你看看我是不是吹牛。"
他这么说,却笃定没人敢跟他到衙门,衙门那地方,一般人哪敢去啊,哪知道他这话音一落,就传来噗嗤一声,这笑的很轻,但对他来说,却像是在他脸上打了一耳光,他立刻怒道:"是谁?"
没有人应答,只是那笑声,越发肆无忌惮,他跟着那声音看过去,就见一个文人正笑的肩膀晃动,东倒西歪,他更是愤怒,正要上前,就见他身边坐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虽然那身材高大的男子的目光盯在那文人身上,连向这边转一下都没有,但也令他一时有些踌躇。
"兀那书生,你笑什么!可是看不起王大人吗?"
虽然不敢上前了,但面子不能丢,他挺着腰喝问,那文人抬起脸,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有半点看不起王大人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的话太有意思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真没什么意思,我只是说……王大人真的是天看重观音教了。"
他一脸诚恳,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还直向狗群,被他这一看,那狗群又是得意又是羞赧,暗暗的骂了一声兔子爷,嘴中则道:"那是,这观音教的问题,不仅王大人看重,刘大人更是看重!兀那书生,差点就被你绕了去!那小娘子别跑,跟我先到一趟衙门!"
原来见他被吸引了,趁英就想先避开,哪知道还是被狗群发现了,他此时也歇的差不多了,两个箭步就要去抓人。
"等一下,就算王大人和刘大人都看重,也没有这么当街抓人的吧,你又不是衙役。"
刘文拦着他,开口,狗群看了一下他身后站的郑定辉,仰起头高叫:"怎么着,你也是观音教的?"
刘文摇了下头,觉得自己现在实在没必要和这家伙一般见识,虽然不想让他把这包子铺的老板娘往衙门那里送,不过现在更重要的还是把郑定辉给送走,至于这老板娘,想来王谷是会立刻放人的,只是这当中免不了要受点委屈和惊吓了。
刘文对趁英的感觉不错,就不想让她受这个委屈,所以才会多言一句,但见这狗群没完没了了,他也不想和他多浪费时间,那狗群见郑定辉身材高大,虽然没有板着脸,却也不像好欺负的,也不想和他们发生冲突,就在他准备再落下两句狠话就去抓趁英的时候,却见对面走来两人,正是他的好兄弟张朝福,和他的弟弟张明义。
他心中一喜,立刻大叫了起来,张明义向这边看了一眼,脸色立刻一变,快步向这边过来。
"明义,这几个都是观音教的,可不能放过他们!"
狗群欢喜着迎了上去,其他人一看张明义穿了衙役的服装都是暗道不好,一边在心中骂着狗群,一边就想着要怎么脱身,趁英更是取下了手中的镯子,想着要找机会塞给这个差大爷,哪知道张明义连看都不看他们,径自来到了王谷身边,他张了张嘴,想请安,但见了王谷的装扮,一时又有些犹疑。
王谷此时倒是希望他喊破自己身份的,省的前面那个粗汉又喊出什么混账话,哪知道还没等他给张明义比眼色,狗群就又道:"不错,这几个人都是一起的,和那个女人一样,都是观音教的余孽!"
他这么喊着,心中还赞张明义果然是衙门里的,这一下就来了个一网打尽,张朝福是个不懂事的,一听他这么喊,也立刻跟着壮声势:"既然是观音教的余孽,那就都要带走!"
他说着就卷起了袖子要过来,他也是个有眼色的,见刘文身边有郑定辉,那个一看就是有油水的又被他兄弟占住了,那个女子是狗群的,因此当下就来啦孙鹏,孙鹏忍了半天,这时候哪里还能再忍,当下喊道:"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爷就是王法!"
虽然知道不应该,刘文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郑定辉也跟着笑了起来,他倒不是因为还有人在他面前喊王法,而是想起刘文说的那些故事――凡是高喊着自己代表着王法的地痞无赖,总会遇到一个代表着更高王法的人物。
"大哥,你说的总是对的。"
他一边笑,一边对着刘文低声道,刘文斜了他一眼,也压低了声音:"滚蛋。"
被他这一斜一骂,郑定辉就仿佛吃了人生果,周身三百六十五万根汗毛都通透了起来,他正要再说点什么,那边张朝福就高声叫道:"你们还敢笑?你们知不知……"
"住口!"王谷终于忍不住的叫了出来,"你们这些无知小民,我大珠朝的王法,是太祖太宗留下来的,就算是新增的律法,也是文武百官协商,内阁制定,圣上用玺,你、你们……"
"别扯那些没用的,在这回马县,你张大爷说的就是王法,你是观音教的余孽,就要跟我走一趟衙门,兄弟,你怎么了?"
一听自家大哥口出不逊,张明义就抽风似的对他比眼色,可张朝福本就不是个聪慧的,这两天又正因为观音教威武了起来,哪想到自己弟弟的顶头上司就在跟前,还是像往日那样耍了一把威风这才留意到自家兄弟好像有点不太对。
张明义心中暗叹了一声,当下跪倒:"大人,我兄长是个粗人,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王谷没有出声,张朝福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兄弟,你、你怎么了?"
"这就是本县的王大人,还不过来给大人见礼!"
……
沉默、沉默,又是沉默,众人都惊在了那里,一阵风吹来,地上的尘土和树叶打着圈的飞起,张朝福和狗群同时大叫了一声,然后就匍匐的向王谷跪去,其他像趁英这样的百姓,也在惊慌之后,行礼的行礼,下跪的下跪,一时间乱糟糟,纷扰扰,很是热闹。
"大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草民见过大人……"
一堆人围着王谷乱叫,旁边的人也被吸引了过来,这种受人瞩目,被人奉承的感觉一向是王谷的所爱,可在此时,他只是默默的默默的抬起头,然后无语的看向远方。
而趁着这边混乱,刘文则早拉着郑定辉走了:"你住哪儿?"
"大哥住哪儿我就住哪儿。"
刘文瞪着他,他缩了下脖子,小声道:"我让他们在这里买了个院子,不过我也还没去过,这个还是先到大哥那里吧。"
刘文冷笑了一声:"那后面是你的人吧,你不知道,他们也不知道?"
郑定辉扁了下嘴,嘀咕了一句大哥真冷酷,然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对后面的人比了个手势,立刻就有一人快步走了过来,小声的请安,先问了郑定辉好,又要问刘文好,郑定辉见刘文有些不耐烦,立刻道:"买的那个院子在哪个地方?"
"就在马儿胡同,前面过两个弯儿就是了。"
那人恭敬的回答,郑定辉点了下头:"前面带路吧。"
那人自然没有二话,微微的侧着身走到前面,让郑刘二人能够看到他,而他又不至于听到两人的交谈,不一会儿到了地方,早有人过去打了招呼,因此院门是开的,两人一进去,那门就关上了,而刘文,则有点发愣。
青石大砖,长着青苔的井,桂花树,除了是两进的院子外,这个地方,竟和他们当初在华安买的院子一样!
"大哥看,还有什么不妥吗?"
"不容易啊不容易。"
"大哥喜欢就好。"
"我什么时候告诉你我喜欢了?"
郑定辉一愣:"大哥不喜欢?"
"这么小的地方,我会喜欢吗?当年没钱,只有瘸子里面挑将军,从一堆房子里面捡着来,现在你说我还乐意住这房子吗?"
郑定辉愣愣的看着他,刘文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陛下,人有钱了,就应该舍得花,就算只是临时的、落脚的,连一晚都不住的,也应该买那高门大院,这种小地方,没的让人家笑你小家子气!"
"我、我……"
"怎么,陛下还准备再这里常住?"
桂花香 (中)
番外二桂花香 (中)
在说这一句的时候,刘文嘴角带笑,眼角上勾,说的那叫一个和风细雨,问的那叫一个真诚单纯,郑定辉看着他,不由得就有些心思不属,左心口的那个地方更是隐隐的发烫发紧。
两年了!
整整两年了!
他竟然两年没和这个人见面,他竟然,让这个人离开他两年!仿佛在前一刻,这个人还在大堂之上对他下跪,说着要为他分忧,为国效力的话,但是这一眨眼,已经两年了,很快,但是又恨慢,在每一个夜晚,每一个清晨,每一个灯下时分,这段时间,都是漫长的,很多次,他都仿佛看到了这个人,但每一次,都只有失望。
"大哥……"
他不自觉地伸出手,去碰触刘文的脸,一点点的接近,一点点的有感觉,突然指尖一疼,他不自觉地叫了一声。
"陛下!"
原本消失的人蹭蹭的都冒了出来,他垂下手,摆出正直严肃状:"都退下!"
其他人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但还是听话的垂手消失了。
"大哥,你的心还是那么狠。"
他看着自己被咬出血的食指,幽幽的抱怨了一声,刘文扭过头:"陛下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大哥想让我怎么,我就怎么了,大哥想让我在这里常住,我就常住,若是不想……大哥可否随我一道巡游?"
"陛下还想在这里常住?"
郑定辉当然知道这一问很是危险,但还是贴了过去:"大哥想让我在这里常住,我就在这里常住,京里我已经布置好了,船上我也已经安排妥当了,万不会出现我不在,就乱了分寸的事。"
"很好。"刘文点点头,抬起手,郑定辉立刻把头伸了过去,在古代,十天半个月不洗一次头是很正常的,而且就算洗了,有条件的人家也习惯用桂花油之类的东西,不过刘文当然没有这爱好,深受他熏陶的郑定辉自然也没有,而且他来之前也已沐浴换衣,这头发的手感,也还不错,刘文摸了两下,又道,"你都安排好了,自然是能留在这里的,可你不觉得这地方太小了些?太寒酸了些?太粗糙了些?"
"那……我立刻再让他们找一间大的?"
他有些犹豫的说,刘文含笑道:"大的,要多大呢?"
"大哥说……要多大?"
刘文的笑意更深了:"陛下现在是九五之尊,天下第一人,这在住的地方上,万万不能马虎了,这院子啊,不仅要大,还要有格调,还要有精致,不过这毕竟是在外面,也不能要求太严,我看……马马虎虎的弄个六七十个房间,十多进的院子,再来两处花园,四处假山,几个池塘,再养一些鸳鸯啊,仙鹤啊也就行了。"
郑定辉面露苦涩:"大哥……"
"怎么,陛下觉得为难了?也是,这样的院子一般的县城还真没有,不过我可以给陛下指一个明路,咱们四弟家,诗书传家,积累了十来代了,虽说本家的院子也没有这么大,但好歹有底蕴,还和他们家的书院连在一起,偏巧这一家还都是忠心为国的,陛下也不用动私库,只要发一道圣旨,想来他们就会乖乖的把院子让出来了,届时,陛下又有地方住,又有派头,多好。"
听到这里,若郑定辉还不知道刘文是什么意思,那就真是猪头了,因此他立刻道:"大哥,这处院子用的是内库的银子,整个买下来休整好了也还不到一百两,我听他们说了,此处离这回马县的书院近,将来也可以出租给那些读书人,虽然赚不到,但补贴一下家用还是可以的。"
"陛下真是生财有道。"
"大哥又来笑我,这不是给英儿备着的吗?虽说英儿不见得就在这里常住,但这总是孙家本家所在地,不定什么时候,英儿就要随四弟回来,有这么一处院子在,也便宜很多。"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郑定辉嘿嘿干笑:"我先前是见了大哥有些忘形,其实我哪能真在这里常住?大哥过去就说过,做什么,就要做的有本分,这为帝者,就要在上京呆着,我这次会离开帝都,其实是另有原因的。"
刘文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郑定辉想了想,道:"大哥,这院里呆着,也有些凉,不如进屋坐坐?"
想到也不可能三言两语就将他打发走,刘文点了下头,跟他来到屋里,里面的家具齐全,但的确都很平常,刘文看了下客厅,看了下书房,虽然郑定辉极力邀请他再到卧室看看,但他只是掀了下眼睑,就又回到了客厅,郑定辉拍了下手,立刻有人送了茶水糕点,也都很普通,却是刘文往日常用的。
"大哥今晚想吃什么?"
"你什么时候离开?"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刘文云淡风轻,郑定辉的表情则由极度谄媚变为极度哀怨,看着刘文慢条斯理的拈了个杏脯进嘴,他叹了口气:"大哥总是这样,难道不到三年,你就总不肯回来吗?"
"三年?那只鬼答应你说三年了?"
刘文暗忖,不过虽然这样想,他却没有说出来,继续自在的吃自己的杏脯,别说,这杏脯还真的要北方的,南方虽然也有,却好像不够酸。
郑定辉等了半天不见他回音,只有又道:"大哥就不想知道,我此次,到底是为了何事而来?"
"陛下轻出帝都,想来是有大事的,臣是外臣,又没入内阁,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大哥又不是外人,而且此事,和大哥目前主理的观音教一事,却有关系的。"
刘文停下了手:"陛下请说。"
这次倒轮到郑定辉沉吟了,他好像在思忖用词,停了片刻,才道:"大哥梳理观音教,已有两年,不知现状如何?"
"就如臣再所奏中所说的那样,虽还有余孽,可大多不过是当初被迷深入者,这其中,识字者少,不识字者多,臣正准备开设公立书院,使我南方子民,都有受到教育的机会,已免此等邪教之事再度发生。"
从古到今,信教和知识水平并没有一定的联系,可在信仰邪教,是不是识字还是有差别的,当然,这并不是说识字了、有知识了,就不会被迷住,但是识字能锻炼人的逻辑能力,能更好的了解自己的生活,哪怕不是为了观音教,刘文也是想推行这件事的。
"整个南方的公立书院?"
"臣是有这样的想法,不过要实行自然要慢慢来,臣想以王普县为试点,一步步推行,此事,臣已在制定计划,等臣再思忖一番,过几日,就上本详奏,还望陛下恩准。"
郑定辉看了他一眼,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的开口:"那不知此事,需要多长时间?"
"这个……以臣所想,此事涉及面众多,若要完全在南方铺开,起码也要二十年的时间,不过若只是一个试点的实行,以臣估量,三年应该也能初见成果了。"
"大哥的意思是,让我再等三年?"
"陛下,此事利国利民,往小了说,可增加我国国民素质,提高国民精神文化,往大了说,更是为大珠千秋万代的基石,若我大珠人人识字,个个懂礼,必能消除大半罪行,那千古圣人所说的桃源世界将在我大珠重现!这都有赖于陛下这两年发展商业,消减赋税的政策,虽说现在还没有明显成果,但民间生息的确得到了修养,我想王普县之事可由国家拨款,当地政府解决一部分,再号召一些富裕户捐赠,即可成行,三年后,我大珠在陛下的带领下必会比现在更加富裕,可拨的款项也应会更多,就算不能供整个元州所需,元州大部分的县城应该还是可以的……"
刘文侃侃而谈,使了劲的忽悠,明里暗里,一方面赞郑定辉圣明英明领导有方,一方面又说此事有多么美好的前景,多么可以实行,刨除那些水份和什么桃源世界,这倒也不能说错,王普县现在随便才有多少人口,适龄的学子更不多,三方面集资起来并不困难,而大珠朝这两年的商业也却比先前更发达了,这第一是因为大珠朝本来就不怎么禁商,文武百官的抵触不大,二来,刚经过那么一场战乱,民生凋零,为了凑齐北征军,李思安更是几乎用尽了半个大珠朝的财富,国家没有钱,内库也空虚。
内库空虚也就罢了,郑定辉还没有封后纳妃,安平帝留下的麻烦也不多,大家一起勒进了裤腰带,日子也能过得去。国库空虚就有些麻烦了,就说国家为了控制人口,不修水利不赈灾,官员的官饷也不能少,而国家要的收入大多来自于赋税,可在当时那个情况下,再征税,就有些苛刻了,不能征普通百姓的,那就只有征商人的,征了人家那么多税,自然要多给些便利,于是虽然才两年,大珠朝的商贸,特别是南方这边竟然差不多快要恢复到战前的水平了,照此下去,大珠朝不说多么富裕,再均出一些银子搞教育却是没问题的。
"大哥以为,我还是小孩子吗?"
刘文诚恳的看着他:"陛下,此事利国利民……"
他还要再说什么,郑定辉的眼睛却突然的红了,然后,一滴泪水,就从他的脸上划过。
番外二 桂花香 (三)
番外二桂花香 (三)
发红的眼睛,透明的泪水,而在第一颗泪水滑进领口后,更多的泪水跟着流了出来,郑定辉一句话没说就站了起来,进了旁边的书房,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低哑的,如同受伤野兽的低呜声,原本还在想着怎么将郑定辉忽悠走的刘文僵在了那儿,而且,不可避免的有了点内疚。
他好像,有点太不近情理了?
好像,有点太拒人千里之外了?
好像,有点太冷酷了?
好像……
滚他娘的!他为什么就一定要接受他?为什么就一定不能冷酷?如果这小子是在渴慕兄弟情,那是他过分了,可这小子想的是怎么把他拐上床,怎么,他还要跟着配合?
虽然这么想着,但是想到郑定辉刚才那发红的眼,听着他的呜咽声,心中不免,还是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这小子就是个爱哭包,上次,也是这么流马尿的!"
想到郑定辉那次的一滴泪,他的左手不由得抚上了右手,每次想起,那里,好像还是如同灼烧。
"这小子、这小子……"
他一时也不知给郑定辉下什么结论了,而在这个时候郑定辉走了出来,他的脸上已经没了泪水,神情也恢复了正常,只有眼睛还有点发红:"大哥晚上想吃什么?"
声音还有点沙哑。
刘文看着他,心中暗叹了口气:"这元州虽也是你的老家,不过这些年你都在上京,这晚上,就由我来安排吧。"
"大哥安排中午的好了,刚才我突然想到,我那边还有点事,恐怕呆不了太长时间,弄不好明天就要回去,这晚上,就由我来安排吧。"他说着,笑了一下,"大哥也可以看看,我这两年的厨艺,有没有进步。"
"……好啊。"
这样答应着,刘文心中则有点忐忑,就这么算了?这家伙就这么被他说动了?也是,他在那边坚持了两年,虽说有为安平帝守孝这样的大招牌,可他的身份毕竟在这里放着,就算做样子,也要纳几个妃,收几个宫女,否则……
虽然人不在,但刘文知道,其实上京已经有关于郑定辉"不行"的传闻了。这种不行,对一般的男人都很是压力,更何况是对一个帝王,这不仅涉及到面子,而且涉及到威严,也是郑定辉当初是踏着尸体上来了,这两年也雷厉风行,否则,帝位都有可能不稳。
他在上京努力了两年,坚持了两年,而在这里,自己还要再给他打击,还要再拖延……
他看了郑定辉一眼,此时郑定辉已没了先前的狼狈,甚至连眼圈也恢复了正常的白色,此时正盯着桌上的杏脯,有些发呆的就那么看着,发觉到他的注视,他对他笑笑,目光还是友好的,不带半点威压的,但已没了先前的谄媚讨好。
"为帝者,最忌徘徊不定,善改决策。"
他过去,曾对他说过这样的话,而这两年,哪怕是在最初,朝中暗流涌动的时候,郑定辉也没有犹豫不决,近半年来,他帝位日固,权威日重,更是真正的一言九鼎。
"喜欢什么,就去向那个方向努力,不努力,永远也得不到。"
这话,是他曾对萧二说的,好像,也对郑定辉说过,而他们当时的回答是什么呢?
"努力就能得到?"
"努力不一定能得到,但不努力就一定得不到。"
"那万一努力了也得不到呢?"
……
是了,这两个混蛋在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竟然说的都是一样的话,在他第一次听萧二说的时候,直接一巴掌拍到了他脑后,第二次听郑定辉的时候,也条件反射的这么做了,而再之后才发现自己,竟然打的不是一个人。
"还没有做,就先说这种丧气话,还是不是男人了?"
"那大哥,我想长生不老。"
"那大哥,这成神要怎么努力啊……"
虽然不是同样的字眼,但意思却还是一样的,因此他也基本上采取了同样的办法,体罚。萧二当时好像是将家中的地板抹了三十遍,而郑定辉,则是一连十天,每天打扫三遍鸡舍,将一堆母鸡、公鸡惊的上蹿下跳,鸣叫不止,过后还有几只母鸡,死活下不出蛋了,当然,这个损失又被他加到了郑定辉身上,那几天,都没有让他碰荤菜。
想到这些,他的嘴边不仅露出笑意,同时,他也想到了之后,他对两个人的敲打:"若真的尽了最大的努力还不成,那就放弃吧,有的事情的确不是人力可为的,就算富可敌国,权势滔天,也有不顺心的事。"
现在,郑定辉就是放弃了吧……
"既如此,那中午就由我安排了,陛下不要嫌粗鄙才好。"
"大哥说的是哪里话?"
这一句,客套、有礼,却生疏,刘文的嘴角勾起,心中却有些茫然。
此时要吃中午饭还早,刘文也不想让郑定辉出去,气氛有些沉闷,不过两人都是能找话题的,所以再尴尬了片刻之后,也就找到了能交谈的,比如说说英儿,再比如说说茶花。
刘武的那件事,对英儿很是伤害,她没有想到最后竟会发展成那样,因此一直很是自责,这两年也比早先沉默了很多,没事的时候,更愿意把精力投入到诗词歌赋,文章典籍上,至于管家,则基本交给了刘茶花和七娘。
"我听说了,二郎最近,相当不错呢,已经回吉安关了,也升了小队长了,听旁边的人说,也不再说观音教的事了,想是真正的迷过来了,大哥得空给英儿说了吧,想来她若知道了,也会很高兴。"
"是不是真迷过来,那还要再看看,不过英儿那里……现在的学识说不定比咱们都高了。"
英儿在诗词歌赋上本来就有些天分,先前当做好玩,就有点成绩,现在基本全身心投入,进步更是惊人,刘文有时候看她作的词也是要惊讶一下的,也就是因此,对于英儿把精力投入到这里他才没有太过干涉,李清照的确是只有那一位,但千古留名的女词人,也还是有几个的,更何况英儿只是内疚并不是颓废,真的来说,有这么一个打击,对她也是个磨练,毕竟管家这种事,她知道要怎么做,将来嫁人了不至于吃亏就好了,倒真没必要把心思都花到那上面。
"那花娘子,看来是铁了心了不回头了?那位孙将军,最近没有来烦大哥吧。"
刘文叹了口气。
"大哥没有劝过花娘子?我看那孙将军也是真心的。"
"现在是真的,将来就不知如何了。"
刘文淡淡的说,在普通人来看,孙二狗可以说是浪子回头的点心,先是在边关混出了脸面,后来又拨乱反正投靠了朝廷,凭着在豆满立下的功绩,后来也得了一个民爵,虽不高,却也是能传三代的,官职虽然还是武将,但也是正五品了,这对于一般的百姓来说,绝对可以算是大人物了,自他回来,就不知多少媒人上门,但人家一个都不要,就是对原本的妻子念念不忘。
刘茶花当时任务完成后,直接回到了南边,他硬是想办法也调到了南边。
刘茶花虽原本只是一个仆女,但在豆满立了功,再加上刘文有心照顾,也得了个诰命,赏了银子,虽都不是多高,但也够她招两房家人,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生活了,但孙二狗一来,天天上门,就算刘茶花从没让他进过家门,那名声也传出来了,正巧那时候刘文也回到了南边,刘茶花就过来投奔了,刘文当初给她过许诺,这时候也不能放任不管,因此就将她留下了,对外面说的,是给英儿请个女红师父。
到了这一步,要换成别人,就要知难而退了,但那孙二狗却没有,刘茶花进了刘家,他不好再说找她,就天天来找刘文,弄的刘文不厌其烦。
"孙二狗已经改了,孙二狗会是一个很好的丈夫。"
这样的话,他听别人说过很多次,自己也想过,虽然他认为那个孙二狗没必要再理会,可这毕竟是古代,这个时代的单身女性……寡妇还好说,其他的,不知要比现代的单身女郎要多承受多少的压力,所以他也找刘茶花谈过,而刘茶花在沉默了片刻后,只给他一句话:"我被打怕了。"
就这么五个字,孙二狗再上门,他就再没有接待过,也没有想过载撮合他们,也许孙二狗真的会是一个好丈夫,也许刘茶花真的找不到比孙二狗更好的了,可是,两人显然是不能再在一起了。
两人随便聊着家常,中午,刘文安排了一些回马县的特产,说不上多么美味,但总是有个特色,而在晚上,则是郑定辉亲手做的几样小菜,酱油松花蛋,香葱豆腐干,白糖莲藕,醋泡黄瓜,普通热菜只有两道,分别是爆炒鸡丁和蒜蓉青菜,主菜则是两吃螃蟹,然后就是鸡蛋面条。
除了那将近一斤重的螃蟹外,其他的菜都很普通,也很简单,但每一样,都极是美味,黄瓜和莲藕也鲜灵水嫩,在这个没有大棚的古代,刘文也很难吃上这些。
"大哥,喝点酒吧。"
刘文一愣,郑定辉笑道:"就喝点桂花酒。"
桂花香 (四)
番外二桂花香 (四)
"这时节,喝桂花酒好像是最应景的。"
此时,他们就坐在院中的那株桂花树下,桂花的香气溢满周围,风吹起的时候,就会有几片黄色的花瓣飘落,有的花瓣就飘到了盘子里,不过这时候没有什么污染,这些花瓣虽不是多么干净,吃到肚中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反而别添意趣。
"桂花酒吗?好啊。"
刘文点了头,心中却不由得暗暗警惕,虽说郑定辉表现的像是放弃了,但他在现代可没少听酒后乱性之类的话,而郑定辉,又是个有前科的。
郑定辉一笑,招人送了一坛子还未开封的酒,当着刘文的面,揭开了上面的牛皮纸:"明天,我就要走了,大哥也还有事,你我兄弟,喝这么多,也就足够了。"
他说着,就把酒倒在了杯中,他这一路,也没展示什么奢侈的排场,华丽的风格,但用具也还是讲究的,像这酒杯,就是上好的青瓷,细腻光滑,那桂花酒又发红,两相相应,异常漂亮。
他倒好后,也没有让刘文,先自己喝了一口:"虽然年代不长,倒也正宗,大哥尝尝?"
看他这一副做派,刘文隐隐的,有些愧疚,郑定辉虽做的自然,他也知道,这是在他向他展示,他没有搞鬼,如果郑定辉没这么做,他会怀疑,而他这么做了……他又有些不舒服。
"我也被这小子搞的有些……"
他想到这里,立刻打住,端起面前的桂花酒喝了一口,立刻,那股淡淡的酒香以及甜香就在口中荡漾了开了,滑过喉咙,更有一种绵滑的感觉,口感完全不下于现代的那些高价葡萄酒。
"大哥喜欢,我以后经常让他们送来些。"
"好啊。"
虽然这样的桂花酒绝对不简单,但想来也不是什么太麻烦的事情,刘文也不在这上面和他客套,两人喝了两口酒,郑定辉拿起螃蟹帮他剔肉,刘文想阻止,他却道:"这件事,我以后估计也不会常做了,大哥就当是……成全我的心愿吧。"
刘文一顿,转手又拿起了酒杯,是啊,今天过后,他们就算还有兄弟情义,也和先前不同了,郑定辉作为一个帝王,必要有自己的尊严稳重,就算不为外人所知,这种事,也不能常做。
"大哥觉得我现在的手艺怎样?"
"很好。"
这种夸奖,是很难从刘文这里听到的,特别是对郑定辉,他一般给的评价就是不错、还过得去,因此一听这话,郑定辉就是一愣,过后,才笑了起来,他将腿子肉放进刘文的碟子:"我这两年,闲的时候,也会动手炒两个菜,也不知是不是练武的关系,刀工更好了,炒出来的菜,也真比先前有进步,我当时就想,不知什么时候能让大哥尝尝,现在终于如愿了。"
他剥的腿子肉是清蒸的,刘文夹着在兑了蒜泥的醋碟里蘸了一下,放进嘴中,螃蟹很好,很鲜美,醋汁也很好,很有味,很……酸,仿佛一直能酸到他心中,只是这一次,不是那种牙倒似的酸,而是另外一种感觉。
"大哥不要以为我不懂事,我来这里,是因为得了一个有关前朝的消息,虽说听起来像传闻,但我已派人调查了,应该是真的。"
"前朝?"
"嗯,前朝的一个宝藏。"
刘文嘴中的酒差点喷出来,他瞪着郑定辉,郑定辉不知她心中的想法,还以为他是惊奇,就把经过说了。
原来还是和观音教有关,观音教在京城的人数虽然不多,但也有流传,后来为了不打草惊蛇,是从南方这边开始打击的,因此其他地方知道后,一般的升斗小民就不学了,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就隐匿了,上京那边,除了还没打击前的两次聚会外,可以说整个过程都很风平浪静,不过也许是因为没有受到什么打击,也许是沉不住气,前两个月又有人出来活动。
若没有当初要神权之类的事,朝廷对观音教可能还不上心,可一有了这种事,就算觉得他们其实也弄不出什么,总是很敏感的,因此那人没活动两次就被抓了,再之后,牵扯出一串人,到最后,竟弄了个大鱼――前朝遗孤!
这前朝遗孤是真是假不知道,可是在经过审问之后却说出一个秘密,原来这前朝的帝王在觉得不堪支持的时候,曾把一大笔财富埋在南方的一个地方,那地方经过风水先生点评,说是什么龙穴,当时前朝的期数是要尽了,可若是悉心经营,小心维护,将来,还是能够再坐天下。
那前朝的末世皇帝不知道是真的昏庸,还是死马当活马医,或者只是单纯的不想把这笔钱财留下便宜别人,竟然真的照着做了,而这秘密,也被他安排的后人,一代一代传了下来。
前些年大珠朝势大,那前朝的后人也就安心做一个富家翁,但戎族一扣关,他们也心思灵动了起来,可他们先前除了那个宝藏,也没有别的积累――那宝藏也不是轻易能起出来的,要就这样起事的话,不用说就是一败涂地。
也是凑巧,他们家当时正好有一个番人在,这番人是偶然流落到大珠的,好像在自己的国家犯了大错,来到大珠,别人都怕他,混的很是凄惨,若不是被这一家的家主见了,恐怕早几年前就要饿死了。
这一家的家主,因为从祖宗的典籍上知道这是海外之民,不是魔鬼,再见他力大,就留在家中做了个苦力,一开始语言不通还没什么,后来此人学会了大珠话就开始对他们布教了,天天什么神啊天国啊乱讲一通,这家人中自然是没有信的,原先也不过当个笑话,但当他们想到要谋反的时候,那就不一样了。
这一家的家主知道,要想坐上那位置,第一,要自己有势力;第二,要减弱对方的势力。
这势力没有个二十年是经营不出来了,到那时候,谁知道大珠会是什么样呢?更何况要按正常的方式经营,他们也没这个本事能力,但宗教那就不一样了,于是那家家主和那番人一商量,就一拍即合,那番人说理论体系,虽然他是外国人,说的是他们的那一套,可那家家主完全可以把其中的神灵换成大珠人民所熟悉的,然后再加一些他认为有用的,对那番人的说辞就是这样能更好的传播他的宗教,那番人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就接受了。
当时正是战乱,虽然南方这边还没有遭受战争的波及,但也人心惶惶,这个观音教也应时应景的推广了出来,后来那家家主知道郑定辉坐上了皇位,就找到了郑洪新,郑洪新虽然胆小贪婪,也知道这种事不能做,但刀架在脖子上,也容不得他不同意了。
"怪不得郑洪新当时大叫自己是被逼冤枉的,因他指不出是谁逼他的,我还以为他在说谎呢。"
"他是真不知道,他们和他接触的时候,都是蒙着脸的。"
"那这位家主也还真是个人才了。"听到这里,刘文有些惊讶的道,"那这位家主后来呢?"
"被大哥你杀了啊。"
"啊?"
郑定辉笑道:"此人极是胆小,从不敢打着自己的旗号露面,也不敢让那番人出来,不过他自己还是和自己的家人一起加入了观音教,在下面鼓舞那些教众,那次他们闹事,正巧碰上大哥第一次带兵包围,此人害怕出了乱子,就想鼓舞其他人一起冲出来,却被大哥下令射杀了。"
"原来是这样。"
刘文点点头,怪不得他铲除观音教没遇到什么大麻烦,这第一是因为国家机器的确厉害,第二,恐怕也是因为蛇无头了,这下面的人就算有几分才干,但也是鲁莽的,否则也不会还没过两年,又在上京起事了。
郑定辉抓到那人之后,确认了这件事的真实性,就有了这次出行:"虽不知那匹宝藏有多少,但也不少,财帛动人心……若大哥在朝,那此事恐要麻烦大哥,这次,也只有我亲自来了。"
刘文一笑,给郑定辉倒了杯酒。
两人吃着喝着说着,一坛子酒喝完,刘文也有些微醺了,然后,就在这院子里住下了,这一晚对他来说,很是恍惚,发着甜香的桂花树,可口的食物,以及那很是雷人的宝藏,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在醒来的时候,郑定辉已经离开了。
"这是陛下给大人的。"
被郑定辉留下的一个属下将一封信交给刘文,刘文接过,只见上面只有两句话:"思来想去,唯有对大哥说一声珍重,盼,上京再相逢。"
刘文盯着那封信看了半天,好一会儿,才长长的吐了口气,结束了,真的结束了,郑定辉对他,是真的……不管心中如何,但在行动上,他已经放下了,这很好,非常好,但是为什么,他却没有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一天,刘文有些恍惚,他在那个院里呆着,看着那棵桂花树,想着他们当初计划去上京时的情景。
"那时候为什么非要有桂花树呢?好像是为了折桂,现在,这算是真的折桂了吧……"
"大人,请随属下来!"
过了几天,就在他准备离开回马县的时候,一人找到他,他一愣,认出他是郑定辉身边的人:"怎么了?"
那人左右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陛下遇刺,形势危急!"
桂花香 (五)
番外二桂花香 (五)
刘文瞪着眼前的人,那人以为他不信,有些焦急:"大人,这是小人的令牌,小人周浩,为御林军第四军副统领,周琳周将军为小人的表兄,小人……"
"我知道了。"制止住他的自我介绍,刘文慢慢的吸了口气,定了一下心神,"怎么走?"
"大人请随小的来,小的已经安排好了,只是时间紧急,要委屈一下大人了。"
他说着就在前面引路,刘文跟着他前行,走了几步,招来两个手下,吩咐了两句,他的手下有些疑惑:"大人,可是出了什么事?"
"无事,我去去就来。"他长吸了口气,对周浩道,"走吧。"
周浩真的是安排好了,一路上,先是坐车,后是骑马再之后就上了船,不到一天的时间,就从元州最北边的回马县赶到了最南边的泾川县,郑定辉的龙驾,就在珠江在此处的江段上。
而这一路上,刘文也弄清楚了是怎么回事,还真和那宝藏有关,按照周浩的说法,郑定辉在那一天一早就离开了回马,然后没有停歇的就主持此事,在他走之前,对于那个宝藏已经开始了勘察,他到后,就进行了挖掘。
这其中自然也有什么飞箭啊、毒气啊之类的东西,不过朝廷大笔的人力物力投入进去,也不用遮遮掩掩,什么问题也就不是问题了,就是在发掘的最初,那藏宝洞中闪出过一道白光,当时也没有人太在意,再后来发现到大笔金银后,更把这事丢到了一边,哪知道前天晚上,那白光突然出现在郑定辉的龙船上,还刺伤了郑定辉,若不是郑定辉也算是武将出身,身体底子也好,恐怕那一下,就要驾崩了。
"白光?"
刘文皱起了眉,周浩道:"其实是个人,只是速度太快,我们……都不是对手。"
刘文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没有抓住?"
周浩面露惭色,过了一会儿才说他们刺伤了那人,只是到底还是让他跑了。
"这世上,真有这样的高手?"
刘文轻轻的说,仿佛是自言自语,周浩的头,垂的更低了。而再之后,刘文也没有出声,他跟着周浩等人一路疾驰,虽然走的是管道,但也异常颠簸,他却一言不发,只是在要上船的时候,他的腿一弯,差点跌倒。
"大人!"
周浩连忙扶着她,他借着周浩的力站起来:"没事,只是坐的久了。"
周浩没有说话,退了下去,心中则想,这刘大人的手,真凉。
此时已是深夜,郑定辉的龙船被几艘大船围在正中,两个大红的灯笼挂在船头,很喜庆的颜色,但在这样的深秋,随风微微的摇晃,只让人有一种诡异的寒意。
"大人请这边来。"
周浩在前面领路,刘文沉默不语的跟着他,他的脚慢慢的踏在楼梯上,慢慢的放在木板上,他走的好像很稳,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腿在发软。
"这只是那小子在演戏。"
"这只是一个苦肉计。"
"他不过是想让我心软……"
他这么在心中念叨着,可是,他发现自己腿部的肌肉都在抖动,很细微的,仿佛不受控制的抽搐。
他在怕什么呢?难道那小子还能真死了?别开玩笑了!这大珠朝的皇帝要是这么容易就死了,那才是风水出了问题。
他就这么想着,被一路引到了郑定辉的房间,即使是在船上,大珠朝皇帝的舱室也是宽敞的,但此时,这个有着宽大窗户的舱室却透着一种压抑的死气,郑定辉躺在那里,烛光下,他的神情平静,只是褐色的皮肤下,透着一股惨白。
棉被只盖到腰部,上身赤、裸,扎着绷带,在这样的光线下,刘文也看不到下面是不是映着红色,只是觉得那绷带,很是刺眼。
"大人……"
周浩上前,刘文伸出手,制止住他下面的话,但就是这么一点生硬,也把郑定辉惊醒了,他的睫毛动了几下,然后慢慢的,张开了眼,眼珠有些茫然的在房间中转动,然后,就看到了刘文:"大哥?"
"……是我。"
"真好,又能看到大哥了,我本以为,看不到了呢……"
他说着,笑了笑,苍白的嘴唇裂开,露出里面的一口白牙,带了几分得意,带了几分欣慰,那样子,就像当初为他挡了孙二狗的刀一样!那样别扭的小孩,就算当时已经知道了好歹,可心中总还是会念叨着刘大郎、小白脸,见他吃点小亏,就会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但在那个时候,却已会将他撞开,而自己去承受那一刀了!
这些年,他小心翼翼的讨好着他,维护着他,不管是成了举人、将军、还是帝王!他觉得他错了,可是,他做的最错的事,也不过是喜欢上他,也不过是……想和他在一起。
"大哥……"
这一声又有些疑惑,他回过神,就看到郑定辉在看着自己,那目光深处,竟隐藏着一丝恐惧,而除此之外,就是渴慕,刘文的心,不由得一颤,他无意识的深出右手,在自己的身后摸,摸到一个软凳,然后慢慢的,坐了上去。
"大哥,你怪我吗?"
"说什么傻话!"
"我先前,其实是没想过要找大哥来的,大哥晕车,又晕船,要赶过来……不容易,我、我……"
他说着,哇的一口吐出一口血,刘文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正要叫人,就呆在了那儿,那血,竟是黑色的!
"大、大哥,你、你别怕,我、我现在还死不了,太医说、说了……"他一边断断续续的说着,一边摸到一片丝绸,他也不管是什么,就是胡乱的擦着,"我这毒要、要再过一天,才、才会彻底发作……"
说到这里,他又对刘文笑了笑,白色的牙,沾着黑色的血迹:"大哥你过去给我们讲故事,说有的毒多么厉害,我先前还不信,这次……总是算亲身感受了一回……"
刘文看着他,嘴角抽动,想说什么,郑定辉又低低的开口:"大哥,总是对的……"
刘文如遭雷击。
他过去觉得他帮助了郑定辉,他教导了他,锻炼了他,若是没有他,郑定辉很可能还会只是一个街头混混,就算被安平帝知道,恐怕也不会将爵位给他。他总是觉得郑定辉的想法错误,觉得都怪他,他们才不能成为兄弟,就算感受到了他的真心,也觉得……他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那么多的人他不去喜欢,那么正常的路他不去走,非要来喜欢他,非要带着他一起走上这条不为世人所容的道路!
是,大珠朝在这上面的风气还算是开朗,但他们是什么关系?他们是在户籍上登过记的兄弟!他们若是闹出什么,那不仅仅是笑谈!郑定辉的威严会受损,而他,更不知道会被人说成什么!
男子汉大丈夫,一定要有担待,一定要识大局!如果说心情是无法勉强的,但行动却是能够控制的,郑定辉现在是一个帝王,他就要去做符合帝王要做的事!他享受了这无上的荣华,就要付出相应的责任!
就说郑定辉不是帝王,只是出于尊重他,就不该在知道他不愿的情况下,说那些话,做那些事!就像,如果他喜欢刘武,那就想法设法的去得到刘武,让刘武和他过那种生活?
一个人,一个男人,当知什么是能做的,什么,是不能做的!
是的,他想的没有错,可是,他却从来没有替郑定辉想过!
在郑定辉的少年时期,他就出现了,在这个从没见过自己的父亲,母亲也在一早就去世的孩子眼中,他也许是卑鄙的、狡诈的、阴险的、刻薄的,却是能给他一顿饱饭,能让他过上再也不被人打骂日子的,他也许在恼恨着他,可是,也在崇拜着他!所以,才有了那次的飞身扑救,才有了之后对孙鹏的吃醋妒忌,更才有了那百般讨好,万般委屈。
他当时不在意、不留心,除了那次飞身扑救令他动容之外,其他的,都被他看成少年意气,都被他当做了少年心性,却不知,在郑定辉的眼中,他已经成了正确的代名词。
渴慕高大,渴慕完美,这几乎是人的本能,他没有正确的引导郑定辉,只是一味的逃避,一味的怪罪,终于令他任性出宫,造成如今这样的结局。
想着郑定辉一人在宫中两年,想着他这两年的所作所为,想着他的休闲就是用来做饭炒菜,想着他兴冲冲地跑过来却被他拒绝,想着那一天,他在桂花树下的那一番话。
"大哥,你、你别难过,我觉得这挺好的,真的……我……"
他说着,又咳嗽了起来,点点黑血,从他的嘴角溢出,刘文转过头,僵硬扯着嗓子:"太医呢?太医呢,太医……"
"大哥……"
"你闭嘴!"
"看到大哥这么为我担心,我真高兴……"
"我让你闭嘴!"
郑定辉再次笑了,他牙上的血渍,更明显了:"我把那些太医都打发出去了,我先前就对他们说了,大哥来了,就让他们在外面候着,这个晚上,我、我只想和大哥在一起,大哥也不要嫌弃我了……好、好不好?"
桂花香 (六)
番外二桂花香 (六)
郑定辉期盼的看着刘文,黝黑的眼眸眨也不眨,仿佛他一眨眼,刘文就会拒绝,他的睫毛微微的颤抖着,呼吸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急促了起来,也许是太焦急了,他再次咳嗽了起来,可是,就算是嗑着,他的眼睛,还是盯着刘文的。
刘文扯了下嘴角,想笑,却没笑出来,最后化为一声叹息:"你个傻瓜。"
郑定辉的眼立刻亮了起来。
"你睡吧,我不会走了。"
"我不困。"
刘文皱了下眉,郑定辉连忙道:"我、我怕我这一睡,就再也见不到大哥了,我知道大哥说话算话,可是……"
说到这里,他又咳嗽了起来,这一次咳得比前两次都厉害,就仿佛天翻地覆地动山摇似的,鲜血更是一口接一口,不要钱似的往外面喷,外面一阵骚乱,但还是没人进来,刘文忍无可忍:"你够了!"
郑定辉抬起头,有些可怜的看着他,那眼神,如同受惊的小兔,刘文磨了下牙:"还不让太医进来,该怎么治就怎么治,该怎么解毒就怎么解!"
"大哥……"
"郑定辉,你以为我真是傻瓜?"
"大、大哥……"
"快点,否则、否则……"他否则了半天也没想到要否则什么,只是拉着郑定辉的领子,半天也松不开,郑定辉叹了口气,顺手按着他的,"我就知道,骗不了大哥,可是大哥……你是真允了吗?"
刘文瞪着他,郑定辉道:"大哥过去说三年,我就一心一意的等三年,当时朝中也不好,我也不想让大哥陷到那些麻烦里。那时候,我一边想着大哥三年后应该会回来,一边又想着,也许大哥,只是在敷衍我……"
"我不希望是后者,可是我又知道,后者的可能很大,而每次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无法忍受……"
"是不是能一直当兄弟?我想了,我也试了很多次了,真的,可是不行,我不想让大哥和别人组成一个家,我也不想,让大哥和别人在一起……"
他说到这里,又咳嗽了起来,这次总算不那么厉害了,但也咳了好一会儿:"我和过去不同了,我真的杀了很多人,有用刀杀的,有用箭杀的,也有,随口吩咐的……"
"我一想到以后不能和大哥在一起,我就、我就有些不能控制,我就想、想做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情,我想绑着大哥,困着大哥,我还想过……但如果我真那样做了,这一生,也就真的不能和大哥在一起了吧,我没有路了,大哥……"说到这里,他闭上了眼,"我没有其他路好走了,我只有这一条,卑鄙的无耻的赌博性质的选择……"
"大哥,你怎么选,我都认……"
"都认?"
过了好一会儿刘文才开口,郑定辉点点头。
"你这毒……"
郑定辉的脸色立刻一变,他本来只是白,现在更加了一种青,混着他的脸色,就带了一种死气,他嘴唇哆嗦,慢慢的说:"大、大哥走了,我、我就解,大、大哥不、不必担心……"
这么说着,他又一口血喷出,这一次,已经带了鲜红的颜色,完了,完全没有希望了,这一次,是真正的要做兄弟了,以后再见面,就只是君臣了……
想到以后的几十年,刘文见到他,都只是平静的、恭敬的下跪行礼,想着他和刘文就算再怎么接近,都再也无法交心畅谈,想着他们就这么永远的保持一步之遥,他的心不由开始疼痛,这种疼痛是他所熟悉的,这两年,他没有少幻想过此事的情景,每次想到这种结局,他都会有这种感觉,只是这一次,更为剧烈。
真的不行了,已经用了所有的办法了,从在回马见到刘文,他就在努力,如果刘文有一点点的原意遵行三年之约的意思,也就不会有后面的这些,可是刘文没有,他只有退。
他做菜、倒酒,回忆过去,希望刘文能心软,刘文也真的心软了,但依然没有意愿和他在一起的意思。那一夜,他看着熟睡的刘文,几次的想就这样将这个人绑在身边,几次的又想,就这样放手,但到了最后,还是想要再赌最后一次。
他要赌什么呢?赌刘文会不会心软?赌刘文能不能看穿他的骗局!
不,都不是,他知道刘文一定能看出这个骗局的,虽然他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是可以制造出一个真实的骗局,一个天衣无缝的陷阱,但那就必定要骗刘文一生。
他不想那样。
他赌的,只是他在刘文心中的份量!
若是他在刘文心中的份量超过那份道德约束,超过他对麻烦的排斥,超过他原定的人生计划,那他,很可能就这么留下了,可如果没有,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心中撕裂的痛苦越来越重,如同骨肉分离,如同抽筋扒皮,痛的他不由自主的哆嗦了起来,他的嘴中无意识的发着呻吟,一个个的面孔在他眼前闪过,在灯下做活的母亲,城中偷偷给他塞馒头的妇人,歪着头绷着脸,看似在数落他,其实是为他好的刘武,以及笑嘻嘻天真可爱的英儿,但最后留下的,还是那坐在阳光中的人。
明明也不大,却已经有了成年人的气度,低着头的嘴角一派柔和,看到他醒了,回过头,轻轻的吐出那句话:"按手印吧……"
按手印吧……
多少年了,他总会记的这一句,如果当时刘文做的是别的打算,如果当时刘文的手段再差一些,如果当时他,更痞一些,也许以后就完全不同了。
"大哥、大哥……"
他想着,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念出了声,只是无意识的抓着身下的床单,因为太过用力,缎子的床单很快被他抓破了洞,他依然无意识的向下抓去,他的身体无意识的开始扭动,因为憋闷的太厉害的嘴也张了开来。
好痛,为什么会这么痛?如果让他舍弃帝位,也不会这么痛苦吧,如果让他和刘文去过那种养鸡种田的小日子,也不会这么难以忍受吧,为什么觉得那么重要的权利位置,在这个时候也变得不过如此呢?
他是不是,能重新选择一次?
迷迷茫茫中,他想着那一个岔道,刘文和那个位置,真的是不能并存的吗?那时候他不觉得是,而现在他则不由得想,如果他放弃了那个位置,现在会不会就又是一个样子?
他的身体开始缩卷,因为太过用力,胸口那处的血映的越来越多,他没有感觉,只是感觉很难过,当初在王普县浪迹,朝不保夕的时候没有这么难过,在豆满城头,生死不知的时候,也没有这么难过,甚至在潜伏在雪地中,偷窥着戎族大军,冻的全身都没有知觉的时候,也不像现在这么难以忍受。
要死了吗?
是要死了吧,就算没有人要杀他,他也是要死了吧,不过,死了也好,死了就不会这个样子了吧……
他这样想着,却突然觉得一个有些冰凉的手抚上了他的头:"赶快叫太医过来吧。"
好像有声音这么说,但他却没有反应过来,叫什么太医?叫太医做什么?
"小子!演戏也够了,不要做的太过了!"
演戏?什么是演戏?
"郑定辉!"
郑定辉?好熟悉……不过,那又是谁?
意识在虚空中漂浮,一切都在像朦胧中靠近,他好像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又好像听不到,不过那都不重要了,他只要、只要……
只要什么他也不知道,只是那样挣扎着,扭转着,而此时,旁边的刘文也怕了,在听到郑定辉遇刺的消息的时候,他真的一惊,不过几乎就在立刻,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所以他招来手下吩咐,一是为了自己的安全,一是探查原因。
这一路上,除了询问经过,他几乎一言不发,他希望这是郑定辉自己设的一个局,如果郑定辉自己设的,那他就不会有真正的危险。但如果真是这样,他又极为愤怒!
在知道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他就有六成的把握了,遇刺,如果不是假的,那也是顺水推舟,可是,在真正的叫到郑定辉的时候,他还是被惊住了!这个局也许是假的,但受伤绝对是真的!而且,不是鸡毛蒜皮的受点轻伤,这个人就怕自己伤的不够真,不够彻底,不仅弄出了那么大的一块伤口,而且在伤口上喂了毒。
在那时候,他就知道自己避无可避。
再之后,郑定辉那样如同孩子似的拉着他,就算知道是假的,这个家伙已经离纯真有十万八千里了,他那被骗的火气也消了,会没有一口答应,更多的还是放不下面子,当然也不习惯,让他说什么我不会再离开你之类的话,他宁肯自己去找个雷劈一劈!哪知道只是这么含糊的应了一声,郑定辉就成了这个样子。
看他抽搐的几乎要休克了,他上前一把打到他脸上:"他妈的郑定辉,你给我睁开眼!"
郑定辉的睫毛眨了两下,然后有些迷茫的睁开眼,但是半天都没有反应,刘文又往他脸上打了一下:"你他妈的骗了老子就这么算了?"
"大、大哥……"
"是我!"
郑定辉看着他,刘文吸了口气:"不准封后不准纳妃不准生儿子,不准在老子面前称朕……有人的时候例外,不准拿架不准摆谱,你要是有一样做不到,我就踹了你!"
郑定辉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然后狂喜的表情浮现在他的眼中:"大、大哥……"
"大你个头!还不赶快叫太医!"
……
在很久以后,郑定辉每次想到这一夜,都会傻乐一阵,而刘文每次想起,都会再折腾郑定辉一番,而其他人,则是不敢再想这一夜……
番外三 独占三秋芳 (一)
番外三 独占三秋芳 (一)
烛光下,英儿将最后一个结扣打好,然后用手摸了摸,软和温暖,绝对不会冻着自家儿子了,这才满意的露出微笑,旁边的大丫头冬梅道:"少奶奶亲手做的衣服,少爷穿了一定非常舒服。"
英儿脸上笑着,嘴中则道:"他一个小小孩子,连话都不会说呢,懂什么舒服不舒服的。"
"怎么会不懂?小孩子才懂的很呢,一点不舒服都有感觉呢,我早年帮着我娘带弟弟,一开始的时候,怎么带都带不好,每次弟弟到我手上都要哭,但让我娘一带,立马就不哭了,我先前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才知道一是这小孩子也认人,虽说他还不能说吧,但也知道谁是他娘,他是从谁肚子里爬出来的,天生的就带了一股子亲近;二来啊,也是我抱的方法不对,虽说也错不多吧,可就是那么一点点,小孩子也是能感觉的出来的!更何况小少爷又那么聪明,可比我弟弟更懂事呢。"
"可不是,小少爷见了少奶奶就知道笑,可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旁边的奶娘也跟着附和,虽说知道这是随口的奉承,但哪个当娘的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优秀?英儿听了,还是满心欢喜,也是凑巧,原本熟睡的小家伙就在这个时候醒了,还不会走路说话的小孩一醒就用自己的哭声来宣告自己的存在,奶娘连忙将他抱起,换了尿布喂了奶,又抱到英儿面前,英儿在自己儿子的小脸蛋上摸了摸,又拉了拉他的小手,发觉有些凉,不由得皱了一下眉,那奶娘是个机灵的,一见这样立刻道:"这两天温度可是有些降了,也要给小少爷再穿厚实些了。"
冬梅道:"我看还是点火盆子的好,穿的太多,小少爷也会觉得束缚的。"
英儿想了想,道:"从明儿起,这屋里就开始点火盆子吧,不过白天还暖和,也就一早一晚用一下好了,白天还是多带大郎晒太阳,不要怕晒黑了,男孩子,黑一点也没关系。"
她说着,温柔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越看越爱,忍不住的,就在他的脸上亲了亲,孩子细嫩的肌肤贴着她,令她有一种欢喜的满足。当年她在刘家村连白面馒头都吃不上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今天的情景,那时候,能吃个鸡蛋就是过年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有两个,不,三个好兄长,特别是大哥刘文,若没有他,不仅是她,他们整个刘家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而且就算是现在,大哥还在不断的帮她,甚至连生孩子……
想到这里,她有点害羞,可眼前这个白白嫩嫩的儿子,还真是多亏了刘文。
她和孙鹏订婚并不晚,虽然在一开始他并没有觉得那个有些呆气的少年有什么特殊的――在刘文光辉的光芒下,她当时看谁,也就那个样,不过在观音教的事情上,孙鹏挺身挡在她前面,在她为难茫然的时候,不断的给她鼓励安稳,虽然有些迂腐,却能感觉到他的真心,渐渐地,也就真有了感情,之后孙家的长辈上门求亲,刘文在问了她的意愿之后,也就点头了,但却提出了要再留她三年,那时,她已将近十五,三年后,虽不能说就耽搁了嫁期,可也着实不小了,她当时不太明白,只是想着大哥不舍得她早嫁,她也想多陪陪大哥,因此也没有多想,后来待她出嫁的时候,教导嬷嬷对她说的一番话,她才有所领悟。
"咱们女人啊,结婚嫁人是这一辈子最大的事了,不过嫁了人,就不比在娘家了,到了婆家,要侍奉公婆,管理家务,婆家是个明理的,也就罢了,要不然……郡主别嫌我说的话不好听,这话虽难听,却是咱们多少辈总结下来的呢。"
她当时虽觉得这不像一个嬷嬷该说的话,但也知道,这的确是至理名言,只是她也不好说别的,只是点点头,那嬷嬷又道:"而对咱们女人来说,最最要紧的,还是有孩子傍身,最好是能有几个儿子,若是有三四个嫡子,哪怕犯了些小错,该有的地位体面也还是会有的,若一个儿子都没有,哪怕再贤惠再讨好,那十成的好,也落不下一成,因此,但凡嫁出去的,都会努力的生个孩子。"
她听的面红耳赤,却还是支着耳朵,这些,她也知道,不说大户人家,就是村子里也是如此,有一些妇人生了四五胎都是女儿,也还是要生,哪怕穷的已经养不住了,也要把女儿卖了生儿子。
"其实生孩子那是说话的?生个孩子女人在生死关中上走一圈,就算能活过来,也不知要耗多少元气,所以这孩子是要生,可也不能生太多了,否则人老珠黄,就说男人赞你贤惠,还是会忍不住去找那年轻貌美的。就说以郡主的身份,郡马爷不敢将人领回家,弄个院子在外面养着,或者捧楼里哪个姑娘的场……也总是膈应人的。郡主不要害羞,嬷嬷是女人,虽说咱们女人自生来就受这要贤惠的教育,可又有哪个是真心愿意把丈夫和别人分享的?就算面上装着大肚,又哪能不怨、不恨呢?"
她当时听了,心中也只有叹息,她那几年,没少看书,就是历史上有名的独宠的、美貌的,也大多只是一时,真正说一生一世的,那真真是要一方死的早了。
"郡主是个有福的,这番话是侍郎大人让老婆子来多嘴的,也是让郡主心中有个数。侍郎大人还说了,您还年轻,若一时没有孩子,也不用急,不说身体没问题,就算有,也可以慢慢调理,万不能因此耗了心神。就算真有个什么不妥,郡主也大可回来,择人另嫁!"
那时候,她只是懵懵懂懂的听了,后来才知道,这是真正的一番金玉良言。
她结了婚,成了少奶奶,不可避免的,也要和其他人家的夫人小姐走动,看的多了,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幸运。就说那家中有权有势的,在当小姐的时候怎么被宝贝,嫁了人,也要被困着,上面有婆婆看着,左右说不定还有嫂子小姑子盯着,下面还有仆人丫鬟,虽说这些都是佣人,可那嘴也和刀子似的,有一点点差错,那就能传的十万八千里远。
有那运气好的,结了婚就有孕也就罢了,若是一年半载还没有动静,下面的话,能难听死,那时候女子只有一边小心调理,一边佯装大肚的给丈夫张罗。她见过两个,明明身体无事的,可就因为三年不孕熬的不成了样子,当年那么鲜美漂亮的小女孩,看起来硬是有三十!她曾看不过去的劝过,得到的答案却是:"好妹妹,我知道你是真心疼我,我也知道这个理,大夫也是说过的,可是,这怎能放开呢?你看看现在不仅这家里是怎么埋汰我的,就连我那娘家……虽说我爹娘待我还如常,可下面,却是说什么的都有了!就算我拿起架子,打杀两个,但我又怎么能堵住这天下人的嘴?妹妹你是个有福的,有这么好的机遇。而我这辈子,是完了!"
不过二十出头,却说了一辈子!可是,看着她那死寂的双眼,她也只能无力的再劝诫两句,那时候,她和孙鹏已成娘一年多,依然无孕,不过她却没有什么压力。
这第一是,孙鹏当时在衡州上任,就连过年的时候,也只是派家人捎带东西去问候,整个府邸后宅,就她这一位少奶奶,自不敢有人给她脸色;而就算和那些官场夫人打交道,别人也只有敬她的,在一般的场合中,哪怕是比她年长的,也比她的品级低,无论心中怎么想,总不敢当着她的面说出来。当然,她也听到过别人背后的议论,最初的时候也狠狠的哭过一次,后来经过孙鹏,还有那嬷嬷的开导,也就想开了。
孙鹏说:"那些妇人,最是无知,你何必和他们一般见识?我待你如何,你还不知?"
嬷嬷说:"少奶奶,哪个背后不说人,哪个背后不被说?您若为此生气,那才是生不完呢,他们不敢当着您的面说,这就是您的福气了!"
孙鹏的话,令她欣喜,嬷嬷的话,却令她醒悟,她已经有了这么好的运气,若再自寻烦恼,那才是浪费了家中几位哥哥的苦心,又过了半年,孙鹏被调到京城,她自然也跟了过来,在来京后的第二个月,就有了身孕,而自她检查出身孕的第二天,宫里就又派了一个嬷嬷和一个太医来常驻,之后每天的起居坐卧,都有严格的规定,虽然后来也检查出胎位不正,可纠正的早,等到要生的时候,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生了出来,最是顺溜,这对别人来说的生死关,就这么让她过了。
一举得男,她的地位再无可动摇,也再没人能给她不痛快。
"老爷回来了!"
前面有人来报,她当下把儿子交给奶娘,迎了出来,孙鹏已经走了过来,看到她,脸上浮现出几分笑意:"天凉了,你还出来做什么?"
"不能到大门口迎,还不能在这二门里接你?"
她笑语妍妍,那样子,稳重中又带了几分俏皮,看的孙鹏心中直发热,不由得,就想到那个嘴角含笑,从容中带着几分风流的青年,顿时,他的脸又板了起来。
独占三秋芳 (二)
番外三 独占三秋芳 (二)
英儿是个机敏的,一见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只是现在身边一堆人,也不好问,只是一边服侍他换了衣服,一边又让人送上热水毛巾热茶。
孙鹏换了衣服,洗了手,身上舒服了,心中也舒坦不少,他也知道自己的脸色有些吓人,不免有些后悔,不管他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也不该把这心情带到家中,因此在坐到椅子上的时候,他就对英儿笑了笑,打开茶盖,吸了口气:"这香气,和往日的,可有些不同。"
"这是今天下午,大哥派人送来的,说是衡州那边新出的秋茶,知道你爱喝,就给你也送来点,他得的也不多,所以也只能让你尝尝鲜罢了。"
其实刘文就算也关心孙鹏,但也不至于连他爱喝茶都这么留意――若是他正好手中有大量的,那送给他一些也无妨,可若是他自己也得的不多,还要再送给孙鹏那就不太可能了,毕竟也不是什么必需品,也不是什么灵丹妙药,没了这种茶,自然还有那种茶,孙鹏家中也不缺钱,自己也有俸禄,哪用得着他事事操心?会有点好东西都往这边送,更多的,还是因为英儿。
不过这种话,刘文不会说,英儿自然也不会说,孙鹏就算有这种感觉,也还是会认为大哥真关心自己,只是这次想到刘文,他不免又叹了口气,英儿使了个眼色,让屋里的人都出去了,这才开口:"怎么了?"
"陛下实在太过分了!"
要说朝中的事是不该在家说的,但他这次他实在忍不住了,而且,这也不算什么朝中大事,因此英儿一问,就说了,英儿一愣:"陛下?这是从何说起?"
"陛下,陛下已经抢了花、华贵人,现在还要召七娘进宫!"
"啊?"
"你说这事是不是太过了,是,陛下是个念旧情的,可这旧情有不同的念法,没必要偏偏就召到宫里!先前说他和华贵人感情好,后宫就这么一个女子,朝中各位大臣都屡次三番的递折子,要选秀,他都推了,这次好不容易不推了,却是要招大哥家的七娘进宫!那七娘虽然只是大哥家的厨娘,但大哥这么久都没有成亲,和那七娘……自也是情深意重的,虽然因为种种原因,大哥没有正式聘她,可、可那也是大哥的人了,这事,朝中人皆知,陛下怎么会不知?可他还要招七娘入宫,说的倒好,是宫中选御厨,可哪有女子做御厨的?而且是在张大人上血书要立后选妃的时候!"
一说起来,孙鹏立刻滔滔不绝,连茶也顾不上喝了,几乎是以声讨的架势,在说着郑定辉的后宫,他也的确是满肚子怨气!是,这皇帝不好色,那是一件好事,可若是独宠了,那可怎么都说不上好事了,特别是这个女子还不是皇后,特别是这个女子还嫁过人,特别是这个女子原本的丈夫现在还对这个女子有旧情!就说他们早就分开了吧,可史笔如刀!后世人会怎么议论?
大珠朝的隆武帝抢手下的媳妇!
人家可不知道那孙二狗过去是个什么东西,可不会知道他们是早就和离了的,人们只会想隆武帝权势压人,逼的手下无奈,痛苦不堪之下,只有把老婆送上!
爱美人不爱江山!
这会是后世人的戏说,若他们大珠朝再有个好歹,恐怕还会有什么重色误国之类的留言!而他们这种朝臣,恐怕也会被个个戴上懦弱、无能、软弱、畏惧乃至于没有骨气之类的印记!
换成是他,也会这么想,一个皇帝,后宫只有一个村妇为贵人,他也会认为这下面的朝臣,就该在劝说不成的时候死谏!没有几个一头撞到大殿上的臣子,没有几个被发配边疆的,那就是默认了这种荒唐!
可是,他们真的是冤枉啊,不说别人,就连他孙鹏,当初都有过这想法,虽然他也觉得作为臣子对于皇帝后宫的事还不应该管的太多,皇帝嘛,迷恋上哪个妃子,或者宠爱一下哪个妃子都是人家的私事――虽说皇家无私事,但也不能要求的太过,可是他们的这个皇帝实在是太过分了,一开始将那茶花召入后宫就够过分的了,总算那茶花的品级不高,而且,他们也都知道,真的是早多少年就和前夫和离了,后来也一直没有过来往,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了一些暗示也没有说什么,可是当那茶花升到贵人的时候,他们都群体上过书了!
一个小小的才人也就罢了,但贵人就不一样了,虽然还是"人",但在外面,也是要叫一声娘娘了!当然,更重要的是,再召了刘茶花之后,郑定辉没有再召过别人!
这种事情,已经超过了私事!家事!他们怎么能不急?怎么能不抗议?在上书的头一天晚上,他就准备好了白布条,就等着郑定辉若置之不理,就以死相抗了!
但是,郑定辉没有不理,高坐在龙椅上的万岁,在解决了其他事之后,主动提起了此事:"众爱卿的上书,朕已经看过了;众爱琴的苦心……朕也知道。朕深知,作为君主,此事……是非常不妥的!"
只是一句,众人都被惊住了,虽说大珠朝的皇帝,历代都是比较和蔼的――就算有些暴虐,在有内阁的辖制下,大多也只能吼吼,可这么公然的对自己的朝臣认错……众人一时间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若可以,朕也想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美人无数,这男人的梦想,朕,也是有的。可是……"
说到这里,郑定辉停住了,他们都在等着他接下来的话。别人如何孙鹏不知道,但在那一刻,他在想这位陛下接着会说什么,和华贵人的少年情谊?有先帝留下的太子,所以为了朝局的安定,不需后宫?
不管是什么,他都有话反驳!
他等待着!
可是!
"朕不行啊……"
孙鹏觉得自己会一辈子记得这句话,那就像是天边的一道惊雷,在闷热的午后突然炸响,然后他的耳边就不断的回响着这一句――"朕不行啊――不行啊――不行啊……"
在说了这一句之后,郑定辉就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然后慢慢的向后走去,那明黄的身形,雄厚的肩膀,摇晃的珠帘,代表着无上至尊,在那一刻,就显得无比的落寞!
不行!
不行!!
这到底是说什么不行?在过后,孙鹏以及其他朝臣都对这一句话做了全方位的分析,他们引古想今,往上数三年前,往左数三千里,试图从历史的、人文的乃至不同领域的观点来考察这句话,洞彻这句话的每一种意思!
能在朝堂上做官的,都是有知识有文化有涵养的,还真让他们总结出了很多意思,不过,总结的再多,真归纳出来,大体上,也就是二个方向:第一,他们听错了!这个"朕"是"真",所以那一句的意思,不是他们的万岁不行了,而是真不行了!一字之差,却可以演变出完全不同的意思!要知道这个真不行,虽然从大面上听,和"朕不行",也没太大的区别,但是,却可以有不同的理解。
比如,他们可以想,万岁对那华贵人情深意重,所以没有办法对不起她;他们也可以想,万岁对先帝或者当年的李相有什么承诺,所以不能有自己的后宫,有自己的子嗣!当然,这不行,也可能真是,那个事关男人尊严的问题!这是他们最不希望的,可是,却又偏偏是最有可能的,与此相比,倒是对刘茶花的感情,算是更能接受的了。
在那件事过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人再提过这个问题――万岁都不行了,你们还要他选秀,充实后宫,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在人伤口上撒盐吗?不过,在过了一段日子之后,他们发现,好像,事情不像他们所想的那样。
郑定辉到华贵人那里的次数虽不能说多,却极为规律,而且有的时候,更是天天去!
这天天去做什么?喝茶聊天?这华贵人若是一个知名才女或大家闺秀,他们也许还能往这上面想想,可那华贵人过去只是一个村妇!虽说也立了功,有了诰命,还在刘家做客一段时间,但说到底,那身份也没高贵到哪里去,知识学问上……不厚道的想一想,说不定千字文都不能背下来!这能和郑定辉说什么?刘家村的往事吗?
好吧,就算俩人一起忆苦思甜,可也没必要说这么多次吧。那郑定辉去做什么,答案不是已经很明显了?
一这么想,朝臣们就都反应了过来,于是那一句不行,也立刻被想到了第一层意思上!郑定辉一定是故意的,故意那么说,但其实还是对华贵人着迷。这可万万不行,是的,他们大珠已经有了太子,也不是说真的就非常迫切的需要郑定辉再生下一个龙子,但一个皇帝只有一个妃子?他们大珠朝的面子何在?文武百官的脸面又何在?
于是,劝诫的奏章又开始出现,朝堂上也开始议论此事,一开始,郑定辉是一言不发,这次也不知是被逼得急了,还是怎么着的,竟然开了口!
独占三秋芳 (三)
番外三 独占三秋芳 (三)
"众爱卿……真的要逼迫朕吗?"
孙鹏想到郑定辉的这一句,不免又开始咬牙,什么叫逼迫?说的那么可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多么蛮横,多么嚣张,或者朝中有某方势力已经大过了天子,而真正的陛下成了儿皇帝!
但事实上是恰恰相反吧!
大珠朝的内阁一向是很管用的,但当初李思安执政二十年,后来又有戎族入关,这内阁一直就没能恢复到当初的辉煌,本来郑定辉上位的时候是个机会的,可他手段狠辣,当初又是人心惶惶,朝中大臣们还有的在担心戎族会不会再次叩关,而有的则担心李思安留下的势力,因此就浪费了这个机会,再之后,郑定辉实施一系列国策,虽说目前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朝廷的税收的确是在增加,官员的待遇是的确在变化,别的地方他不知道,但上京此地,流民、乞丐的数量,是真的大大减少了。
海外开始通商,虽然不能说是万国来拜,但过去没见过的一些什么高鼻子的黑皮肤的蓝眼睛的也都出来了,这些人不仅自己来,还带了一些他们过去都没见过的动物,有的那动物就像传说中的圣兽,虽说咱们皇帝也不是太在乎吧,可这也的确是有些盛世的架势了。
国家富强了,百姓拥护了,这在上面的那一位,腰杆也硬的很,反正他登基几年来,除了最初还有点闷不吭声,这几年,那真是只有他逼人家的份,满朝文武……也就只能在后宫事宜上念叨念叨了。
可他这一据,说的那叫哀怨,声调那叫可怜,孙鹏觉得自己要是个旁观者,说不定也觉得是他们这些当臣子的太不知道体贴,太过权势了!
……
没有人说话,在隆武陛下说出这一句后,下面的人是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隆武帝等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朕,是真不行啊……"
又是这一句众人耳熟于心如同雷劈的话,不过这次却没有人当真了,众人在经历了心灵、表情、思想的各种扭曲之后,对这句话直接进行了无视,在张老大人的带领下,有说郑定辉年富力强,正值壮年的,有说朝廷体面的,还有人说后宫只有华贵人一人,也是陷她于不义的,说什么的都有,一时间早朝成了菜市场,隆武帝一直在上面听着,直到过了好大一会儿,声音渐渐的小了,隆武帝才慢慢的开口:"刘爱卿。"
虽然朝中还有几位姓刘的,但众人都知道,若没有特指,这刘爱卿,就是刘文了,刘文出列行礼:"臣在。"
"不知七娘还好吗?"
"……谢陛下关心,不过此事……"
"刘爱卿,朕,最近经常想到过去的日子……"
隆武帝一怀念过去,满朝文武都齐齐的打了个冷战,在先前刘茶花升到贵人的品级时,这位陛下没少和他们一起怀念过去,那什么刘家村的天啊,刘家村的地啊,刘家村的水啊,刘家村的……他们虽然大多都没去过那个地方,但对那里已经非常非常熟悉了!
在郑定辉的口中,那是一个世外桃源,是一个人杰地灵,连田地里的泥巴都和别的地方不一样的梦想之国,但说的再好,对于朝中大臣们来说,那也还是一个小山村,听一遍也就罢了,这经常听……实在让人受不了啊。
好在这次,隆武帝在停顿了片刻后,没有继续夸赞,但说出来的话,还是让众人无法接受:"也想念七娘的手艺,正巧,宫中还缺一个御厨,不如,刘大人割爱一下?当然,朕也不是那不讲情理的,七娘来到宫里,朕也会给刘大人做补偿,这样,御膳房中,刘大人喜欢哪位,朕就把哪位送到府上!"
这是什么!这就是□裸的索要啊!虽然刘文没同意,可郑定辉的蛮横不讲理,还是让孙鹏怒发冲冠,一想起来就心疼肝疼肺疼,忍不住的,就喝了一口茶,听他说完这些,英儿也不知该如何劝,只有道:"我是个妇道人家,不太懂这些,但我觉得,陛下,真是千古难有的。对外,咱们这些年没再受过外族的欺负,对内,虽然我不经常出门,也知道老百姓的日子好过了。这后宫上的事……你们也别逼的太紧了,说句不太好听的,这太子日渐大了,也懂事了,若陛下真再纳妃生子……"
孙鹏喝了口茶,半天不语,英儿说的这些,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其实他们觉得隆武帝后宫只有一个刘茶花,一来,可能真是和她有少年迷恋的因素;二来,也应该是和李思安、安平帝做过什么交易,否则为什么那么多宗族中的人李思安不捧,偏偏捧了他这个不知道隔了多少圈的?说起来,他们也是有些赞叹郑定辉这份守诺的风格的,毕竟这可是九五之尊的位置,哪个不想传给自己的子孙?
"至于这脸面的问题……"英儿笑着顿顿,"陛下自己都不在意……你们,也暂且放放吧。"
"这又是我能说放就放的?朝中还有其他人呢!"
英儿但笑不语,孙鹏年纪轻轻,品级也不高,要说在朝中是没什么分量的,但他的座师是冯远,十多年前就有铁骨利剑之称,这些年也没堕了威风,孙鹏作为他弟子中的领军人物,在清流中,还是有一定的威望的。
孙鹏咳嗽了一声,嘟囔道:"但他也不能那样欺负大哥啊。"
英儿张了张嘴,想说她这两位哥哥遇到一起,她从没有见郑定辉欺负刘文的,刘文能不欺负他就好了,虽说现在他们身份变了,但她当年,是在京城待嫁的,郑定辉也私服出来和她相聚过一次,虽说那一次刘文也没欺负郑定辉,但她二哥的言谈举止,还是以大哥为中心的,大哥的眉眼动动,二哥的表现就会立刻不一样。七娘这事,看起来的确是欺负她大哥了,可她总觉得,这里面说不定还有别的原因。
见孙鹏那愤愤的样子,她心中一笑,到底没有说出来,孙鹏虽是她夫君,但这点家事还是不说的好,毕竟,现在郑定辉的身份是真的不一样了,因此她勾了下嘴角:"此事我不懂,不过我觉得,大哥会处理,对了,今天大哥还送了个牛腿来,我已经吩咐他们腌了,准备明天让他们给你做焖牛肉,今天先吃鸡如何?腌两天了呢!味道一定都入进去了。"
虽然他们家不缺,但律法规定,耕牛不能轻易宰杀,再加上孙鹏又是个执拗的,所以他们家也不是能常吃到牛肉的,偏偏他还爱吃,听到这话,也不由得一喜,再想到这个话题也不适合深入讨论,因此也跟着转了口风。
受刘文的影响,孙家的饭食也是,菜可以不多,但一定要精,食物可以不贵重,但口味一定要有特色,所以孙家的晚饭向来是不错的,再加上温柔的妻子就在旁边,孙鹏在饭吃完的同时,心里也满足了,原本的气,也就消得差不多了,而与此同时,郑定辉正在受苦,他坐在刘茶花的房中,托着下巴,气是叹了一声又一声,刘茶花看他那副样子,心中抽搐,嘴中也只有道:"陛下,今日看是不成了,您要不,先用点东西吧。"
郑定辉歪着头看了她一眼,又长长的叹了口气:"华妃,朕心中……难受啊……"
刘茶花的手一抖,咬着牙,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她刘茶花,村妇出身,过去,斗大的字也不认识几个,被打的小产了,也只会暗自流泪,从没想过和人争斗,她原本就想着一辈子过自己冷清却安稳的生活的,却不想,命中却遇到了两个魔星!
那孙二狗是不说了,她不愿想,不愿回头,而且现在,也和她是真没关系了,但眼前这一位……那真是……刘茶花觉得若是能够重新选择,那她是宁肯选孙二狗,也不会选这一位的,毕竟不管怎么说,现在来看孙二狗是真改了,就算没改,她也能够再和离――反正她的名声早就没有了,也不在乎再坏一点,可眼前这一位,那真是死都逃脱不了啊!
"他过去,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刘茶花地一万次的在心中感叹,当然,她过去就算知道郑定辉是这样,估计也不敢腹诽,人的境遇、地位、眼界的不同,自然会产生不一样的想法。她过去只是一个村姑,后来入了刘家,见了些世面,识了字,学会了算账,但说到底,也不过比一般的女子强点,不说对着皇帝,县官就足以令她腿抖了。再后来她到了豆满,在那个混乱的地方伪装身份,时刻都有死亡的危险,那时候她真的是日日担心,夜夜害怕,还有过无数次的后悔,当时她甚至有真再次和孙二狗在一起又如何,最多不过被打,哪会像现在这样,随时可能连命都没有!
她以为自己是不怕死的,但真到了那朝不保夕的地方,才知道,原来是这么的可怕,不过经历过那件事后,她的胆子也练了出来,后来就算孙二狗天天堵门,她也只是觉得厌烦,恐惧,倒真没有多少。
再后来她来到了这宫里,说起来,这后宫是干净的,除了太后和安平帝的那些妃子,这宫中,就她的地位最高,但宫女却不少,不说个个都是,但起码有一半,都是想着要如何爬上龙床的,她在一旁冷眼,倒真是长了不少见识。
独占三秋芳 (四)
番外三 独占三秋芳 (四)
原来一个人恨另外一个人恨成那个样,还能对那个人那么温柔;
原来一个人能刚下过毒,还能转身装作受惊的小兔子;
原来一个人说假话能说的这么真诚!
……
看着这些宫女的手段,刘茶花觉得自己真是傻的到了一定程度,不过同时,也非常庆幸,自己不是郑定辉真的妃子,否则那真要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想到这里,她又自嘲的笑一笑,若不是有那个特殊原因,她又怎么会进宫?怎么可能成为这被臣子们念叨,无数宫女羡慕的华贵人?
"真正的贵人,甚至是皇后……另有其人啊……"
她这样叹着,想到自己第一次撞破刘文和郑定辉的事时的情景,那还是她刚跟着刘文来京城不久,英儿刚刚出嫁,新修的侯爵府显得有些冷清,她一个人睡不着,就在府里乱走,当时她也没有什么想法,只是在考虑自己以后要怎么过,当时她生活稳定,孙二狗也没能追到京城,她没什么烦心事,心中,却有些空落落的。
她想着,自己是不是要收个孩子在膝下,也想着,是不是跟着七娘学厨艺,不管怎么着,总是要自己有个事!不知不觉中,她就来到了刘文的院前,她本要离开的,毕竟男女有别,结果却听到另外一个男声,那男声有些含糊,可感觉不太像是府里的,而且刘文早有交代,他那个院子,不经召唤,是不准任何人进的!她当时就有些疑惑,结果却听到刘文有些怒气的声音:"放开我!"
她顿时急了,立刻拍起了门,在当时,一拍之后,她就为自己的这个举动后悔――若那里面的是个歹人,她拍门有什么用?她应该偷偷的叫来家人,再将门踹开。不过后来她无比庆幸这个在当时来说很鲁莽的举动,那门里的人,竟然是郑定辉!
她一拍之后,那门里有片刻的寂静,就在她准备扯开嗓子喊的时候,里面传来刘文有些无奈的声音:"是茶花吗?"
"是、是我,大郎,你有事吗?"
"我没事……"
"大郎,你、你开开门,让我看看你!"
虽然刘文说着自己没事,但她还很是担心,那院里又停了一会儿,她觉得好像有点交谈,但她也听不清,然后就又听到刘文有些不耐烦的声音:"还不去开门!"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放下了一半,但是立刻,又提了起来,门开了,门里面的,是郑定辉!
她认得,那是郑定辉!虽然大不一样了,虽然也有一段日子没见了,但毕竟在一起生活过几年,她怎么会认不出这个从小就看大的小孩!可也就因为认出了,她才更迷惑,郑定辉……怎么在这里?
郑定辉不是陛下吗?不是万岁吗?不是九五之尊吗?不是应该在皇宫里吗?就算是微服……这、这大半夜的微服什么?和刘文商量国家大事?可是……那刘文刚才的那句"放开我"又是什么意思?
她彻底的被搞迷糊了,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倒是郑定辉先开口了:"花娘子,先进来吧。"
她迷迷糊糊的走了进去,就看到表情有些异样的刘文:"大郎,这、这……"
"茶花,你先坐下吧。"
刘文让她坐在院里的石凳上,她也就迷迷糊糊的坐了,然后来回的看刘文和郑定辉,刘文咳嗽了一声:"茶花,这件事……"
"这件事就是我们在一起了!"
郑定辉说着,抱着了刘文,然后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而她,只能张着大嘴,看着刘文一脚将郑定辉踹在一边,又看着郑定辉爬起来,然后死皮赖脸的缠上去:"大哥,我只是想让花娘子知道咱们是怎么回事,大哥不好意思说,就有我来说了。"
"放屁!"
……
那是她第一次听到刘文骂脏话,在之后,她还听到了很多话,但是因为太过震惊了,也没能记住,只是记得刘文对郑定辉又踹又骂,而郑定辉在那边不断的赔不是,两人说了好一会,好像才想到还有她这么一个旁观者,之后刘文就道:"茶花,你先回去睡吧。"
"啊!"
"今天的事,就先不要对别人说了。"
她麻木的点点头,然后就晃晃荡荡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做了梦,还想着,她怎么能梦的这么荒唐,但是到了第二天下午,她就被招进了皇宫,那时候她也没想太多,她毕竟是有诰命在身的,虽然品级很低,但因为和刘家的关系,也能出席一些场合,还随着英儿一起去见过太后。但是这一次,她见的不是太后了。
"花娘子救我!"
在她一进门,就听到这么一句,在看到那个明黄的身影对她鞠躬的时候,更是吓的魂魄都要离体了:"陛、陛下……"
"还请花娘子救我一救!"
"陛下有事……直、直说……"她一边磕磕巴巴的应着,一边四处看,庆幸屋里没有其他人,"是不是二狗……我是说孙将军又……"
那时候,她也只能想到孙二狗了,哪知道郑定辉听到此话,却很是哀怨的看着她:"花娘子,不是已经知道我和大哥的关系了吗?"
"啊?"
"昨日之事,花娘子难道已经忘了?"
轰的一下,她顿时全明白了,她昨天没有做梦,今天也没有,她昨天是真的看到了那些事,然后今天、今天也是因此事被召进宫的!她这是要被处死了?要被毒杀了?想到戏文中说的那些偶然撞破了秘密人的下场,她也有些担心,但郑定辉却只是在那边絮叨他和刘文的感情,他对刘文的真心,她开始有些迷糊,也没往心里去,后来听听,却也不免动容。
一个男人,还是一个皇帝,如此的深爱着另外一个人,如此的,为另外一个人着想,虽然这另外一个是男人,可是,这是怎样的真心,怎样的感情!
"花娘子,我和大哥,是注定不能走明路的,虽说现在可以用地道,但我的身份……我虽从未想过纳妃封后,可这后宫中若无一女子,朝中大臣……花娘子,此事只有你能帮我了!"
"我?我怎么帮?"
"还请花娘子进宫,做我的妃子!"
若在先前,只这一句,也足以令她震惊,可在此时,也许是被震的多了,也有些麻木了,所以还能听到郑定辉说,绝对会对她以礼相待,绝对会护她周全,只是外面的非议,可能会让她受点委屈,但他绝对可以保证,这些非议,都不会让她听到!
郑定辉说了很多,然后,她也就应了,她想不到自己不答应的理由,一代皇帝都这么恳求她了,她怎么能不应?而且,她也不想再嫁人,名声如何,对她已无关紧要,若是能因此帮助郑定辉和刘文,也算是报了他们的恩德了。
就这样,她进了宫,成了才人,再之后,一步步高升,成了这占据一个帝王独宠的妃子,太后对她都小心翼翼,这后宫上下,不管背后如何说她,当着面的,倒的确没人敢给她脸色,只是眼前这位陛下……
"华妃啊,你说大哥的心,为什么这么狠呢?"
"……陛下,您到底用不用餐呢?"
郑定辉哀怨的看了她一眼:"连华妃现在,也对朕狠心了。"
刘茶花无语的抬起头,看向远处,郑定辉叹了口气:"大哥看来是真不来了,朕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东西都是现成的,虽然过了点,但他什么时候想吃,自然什么时候都有新鲜的,刘茶花服侍他吃了东西,又服侍他批了奏折,然后和他一起进了里间,这在外人看来,是她这位华贵人又占据了独宠,但其实,郑定辉摸到床上后,就自己打开机关,到了下面,刘茶花也不管他,躺到床上,睡自己的觉,这么多天,她已经习惯了,只是希望明天刘文能来,否则,明天的郑定辉更是难缠。
这样想着,她叹了口气,其实她知道,刘文明天,八成还是不会来的!她虽然在后宫,但自有巴结她的人,偷偷的告诉她一些朝中的事,这七娘的事,她已经知道,自然也能想到后果。
"其实宫中再多一个人,也好一些,只是这大朗……"
想到刘文为此和郑定辉置气,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评价了,只是隐隐的觉得,刘文的酸劲还真有些大,别人不清楚,他们都知道,七娘就算进宫,应该也是和她一个作用,刘文这么抗议,还真是……
若刘文知道她的这个想法,恐怕会更恼郑定辉,他哪是什么酸劲啊,而是气郑定辉的这种做法!刘茶花的事,郑定辉就是先斩后奏了,趁他在内阁的时候,把人招进宫里,之后就没放出来,这次又是七娘!
是的,七娘进宫会有很多好处,舆论上众人会不再纠缠刘茶花,后宫中究竟有几个妃子的问题可能也会淡化,可这副作用也不小,而且,刘茶花不知道,刘文科非常清楚,郑定辉之所以会突然的想将七娘也召进去,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前两天和郑定辉口角的时候,拿七娘做了挡箭牌。
独占三秋芳 (五)
番外三 独占三秋芳 (五)
"大哥的口味,比先前更偏酸一些。"
那天,他在和郑定辉吃饭的时候,郑定辉这么说,他随口应了一声,郑定辉有些自得又有些讨好的对他说:"除了我,也没人能这么了解大哥了吧。"
"七娘前两天就开始做酸菜了。"
他当时也只是这么一说,倒也不是真的认为七娘比郑定辉更好,只是一来打击郑定辉成习惯了,二来,也是有些看不惯他当时的表情,后来想想,也是他要求过高,因此哪怕郑定辉当晚在床上猛了些,他也就是踢了他两脚,哪知道这小子还没完没了呢!
这一天刘文没有从地道和郑定辉相会,第二天就告病了,然后一连请了七天,直到下一次大朝会也还在病着。朝中众多大臣都他充满了同情,张老大人的血书再次出现在了郑定辉的案头,郑定辉赏了他一根老年人参让他补血,并说以后再想要人参,就直说,不用采取这么激烈的手段:"虽说年轻人偶尔出出血是好事,但人年龄大了,还是要以采取内收保养的方式为主体,特别是朝中那些比较偏瘦的老大人们,更要注意,没事,吃吃红烧肉,不要怕油腻!做的好了,红烧肉也是会很香的!"
他这话一出,那张老大人立刻满脸通红,也就是比较瘦,没什么血栓,否则可能当场就要中风了,不过还没等他把这口气喘下来,郑定辉又站了起来:"大义上来说,天家无私事,但朕的私事,就是朕自己的事!朕有太子!我大珠后继有人。各位朝臣们拿着我大珠子民的俸禄,更应该关心的,是我大珠的子民!人民能不能吃饱饭,能不能穿暖衣服,这才是你们应该关心的。若是人民困苦不堪,朕就是有十万个妃子,又有哪个人敢说我大珠是强国?千百年以下,又有谁能看得起我隆武朝?若是我大珠人人老有所养,幼有所教,就算朕一个妃子都没有,以后,又有谁能说,我隆武朝不是一个鼎盛的朝代?"
"朕给各位朝臣脸面,所以对你们的话姑且听听,朕只希望,你们不要,不要这份脸!若有谁想不干的,想死谏的,现在就可以这么做!我就不信了,朕后宫中多一个女人,少一个女人,竟比我大珠文治武功更重要!我就不信了,这种死谏,以后还能搏一个忠勇的名号!"
原本还有几个跃跃欲试的,一听这话,也不敢出来了,真正不怕死的人毕竟是少的,那要死谏的,大多也就是想着自己这么一撞,撞出名声,撞出光荣,可让郑定辉这么一说,他们本来大无畏的英雄行为,竟成了跳梁小丑,可要说他错吧,也好像是不错的。
皇帝的后宫真的有人民的饭食重要吗?
一个女人真的要比国家重要吗?
刘茶花地位低下,七娘和她半斤八两,拿出去是丢面子,可要说她们就影响大珠朝的运转……也太耸人听闻了!至于辞职……一怒之下甩袖而去,看起来潇洒,可是这辞起来容易,要再上,就困难了,他们混到这一步都不容易,这时候说要为两个女人丢了,也怪舍不得的。
郑定辉等了片刻,见没人动,冷笑了一声:"既然众爱卿都没有别的意思,那以后,此事就不再讨论了!"
他说着,一甩袖,转身进去了,下面的朝臣们议论了几下也都有些讪讪的,有几个当初上书上的非常雀跃的也很是冒火,暗自希望着郑定辉出个什么差错,好被他们抓住辫子,他们不知道,看起来和潇洒很冷酷很有派头转身离开的郑定辉,此时心中也不怎么好过,他已经七天没见过刘文了,前三天,他想着他生气,于是天天乖乖的到刘茶花那里去等,没等到,也就是哀怨哀怨,第四天,他知道问题严重了,想要从地道里跑过去,却发现中途的门锁上了。
这和刘文私会的地道,其实不是他动手挖掘的,从古到今,每一位皇帝都会修自己的陵寝,而也几乎每一位皇帝都会修个地道,所以大珠朝下面的地道,那绝对可以用四通八达来形容,他在原有的基础上,稍稍做点改动,也就通到了刘文的新侯爵府那里,而为了相会方便,他在宫里和侯爵府那边就又都修了个房间,若刘文来宫里,他们一般,就在这个房间见面,而若他去刘文那里,那就不一定了,不过刘文房间下面的那个房间,也和他这边的这个差不多一样。有床、有桌子,自然也有门,先前,这两边的门都是开着的,而这一次,则是锁上,任他在下面怎么叫,也没有动静。
"召王太医来。"
他回到自己的寝宫,开口,王太医很快被召了过来,他开口:"刘大人的病,如何了?"
王太医本就跑的一身汗,被这一问,更是吓的冷很齐冒。
"怎么,不能说吗?"
"刘大人、大人……的身体还好,不过、不过心思过重,这个……"
"这就是说,还需要静养了?"
"啊,是。"
"这么重?"
王太医苦着脸,不知道要怎么应对了,刘文有病?刘文有什么病啊!可刘文非说自己有,他也不能说没有,而现在皇帝又这么问,他又拿不准皇帝的意思,只能支支吾吾。
刘文告病,谁都知道他这是在抗议,若换成一般人这么做,那下场定不会好了,可他是谁啊,当今陛下的义兄,虽然现在看起来这陛下是有些爱女色不爱兄长了,可也不能说不念旧情啊,他现在一个回答不好,很可能两边不得好。
"既然这么重,那朕是不是要看看呢?"
王太医继续支吾,郑定辉道:"王太医都这么说了,看来是真的需要朕去看一下了,来啊,让周统领准备一下,陪着朕,微服走一趟,王大人,也跟朕一起去吧。"
王太医恭敬的行礼,心中则不断的在喊屈――我没有说,我没有说,我什么都没有说!
他一个皇帝,就算是要微服,要准备的事项也不少,不过在他连番的催促下,当天下午,他还是走出了皇宫,刘文的侯爵府离皇宫不远,在他杀到的时候,刘文也只有在大门口迎接,私底下他可以不理郑定辉,表面上,却是要做的规矩的。
"刘大人身体不适,怎可站在这里吹风?"
郑定辉不等他行礼,就赶了上去,抓着他的手摇了又摇,眼睛更是盯着他看了又看,刘文心中抽搐,嘴中则道:"陛下……"
"刘大人,咱们进屋说话。"
说着就拉着他的手,往院里走,刘文一百个不情愿,可这时候也不能一脚将他踹开,郑定辉虽说是微服出来的,但此时盯着他的也不知道有多少,当下也只有捏着鼻子跟着往里进。
郑定辉也不知道将他惹很了,所以一见他不反对,就把手松开了,嘴中则道:"刘大人这几日可觉得有所好转?"
"谢陛下关心,只是臣……"说到这里,他咳嗽了两声,"只是臣的身体确实不行,这几日,正在想着告老还乡。"
"刘大人正直壮年,这告老一说又从何而来?"
两人说着,已经来到了刘文的书房,等其他人都退下后,郑定辉立刻扑了过去:"大哥!"
他扑的迅速,但刘文对他这一套早已熟悉,一个侧身就避了开来:"还请陛下自重!"
"大哥……"
刘文没理他,郑定辉走过去,蹲下身,仰起头,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大哥,人家知错了,人家知道七娘对大哥的重要了,人家、人家只是吃醋嘛……"
刘文仰起头,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他这两辈子的四五十年都活到了狗身上,否则怎么教出这么一个孽障!
"大哥……"
"陛下还是请回吧。"
一听这话,郑定辉顿时慌了,他不怕刘文骂他,也不怕刘文打他,就怕刘文这么冷冰冰,他知道,这代表这一位是动了真格的了,他又心慌意乱的叫了一声大哥,刘文却连头也没回,顿时,他就觉得心下又冷又痛,他慢慢的从地上站起来,坐到椅子上,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大哥,我也会累的。"
刘文没有开口,他继续道:"我也是,会害怕的。"
刘文依然没有说话,他自嘲的笑了笑:"我也是,会贪心的。我先前,只想着能和大哥在一起,就算知道是勉强大哥了,也还是假装不知道,这几年,我过的很高兴,很开心,虽说也不是能日日见到大哥,我也就,觉得幸福了,可是大哥,我也是个人,我也会担心你会不会喜欢上别人,会不会去过另外的日子,我总害怕大哥,被别人抢走……"
"我和谁走的近了?"
听他说的正式了,刘文冷哼道,他并没有什么要让心上人为自己吃醋这样的心理,那种把戏在他看来,也够无聊的,他在工部做事,公事上是不说了,闲暇的时候,也就是看看书,游游船,和同事自然也有一定的来往,但最多也就走在朋友的界限中,在女性问题上,更没有什么绯闻,郑定辉的宫中没有别人,他自然,也会平等对待。
独占三秋芳 (六)
番外三 独占三秋芳 (六)
"是没和谁走一很近,但,大哥,你爱我吗?"
刘文一心一跳,看着郑定辉眼巴巴一盯着自己,刘文一那个心情啊,那是极度一微妙,如果真要找一个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雷,并快乐着。
郑定辉一这些话,那真是令他牙酸、心酸带胃酸,但不可否认一,恋人这么死心眼一依恋着自己,也会有一种奇异一兴奋感,意识到自己一这种感觉,他有些头疼一扶着头,他这,该不会是近郑者酸吧。
郑定辉等了片刻,没等到答案,苦笑了下:"大哥还是这样,连骗我,都不愿意一。"
刘文一牙更酸了,郑定辉和他相处这么久,一见他脸色,就知道他是什么心情,当下那声音更带了几分幽怨:"若我是一个女人,大哥现在,绝对不会这样吧……"
"你是女人吗?"
"有时候,我真一,我宁愿我是。"
刘文抬脚就想踢他,不过一抬脚,又停住了,一确,如果郑定辉是女子一话,他一确不会这样。如果他一妻子或女朋友问他爱不爱一问题,他哪怕心中不以为然,也会哄一下一,这么一想,他又不免一想了一下,自己是不是真一忽略了郑定辉安全感一问题,虽然他觉得这不重要,但也许对郑定辉来说,这是非常重要一。
这次这种没长大脑一事,难道真一只是他一不安全感引起一?刘文有些狐疑一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非常希望自己有他心通之类一特异功能。
"这次,是我错了,以后,我绝对不会这么做了,大哥这一次,就饶了我吧。"
见他半晌不语,郑定辉又道,刘文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有些事,我觉得是不用说一。"
郑定辉眼前一亮:"大哥?"
"我以为,我做一已经足够了。"
他说着,背过身,看向窗外,在他背后,郑定辉吞了吞口水:"大哥……"
他一边说,一边就要把手放在他一肩上,但刘文却避开了,那种敏感一状态令他一惊,他既想上前,又有点不敢,既想问个清楚,又怕刘文说出一,不是自己想一,一时间痛苦纠结一,就像有爪子在心中挠似一。
"郑定辉。"
"啊?啊!"
"我想,我是真一,该告老了……"
郑定辉猛地抱住他,刘文挣了一下,见挣不动,也就罢了,这种状态更令郑定辉心惊,他不断一说,自己是真知错了,自己是脑袋抽筋,猪油蒙了心,并指天发誓一表示绝对不会了。这一会儿,他也顾不上抒发自己一不安全感了,说到底,再不安全,刘文到底是在他身边,若他真一走了,虽然他如果硬来,刘文是铁定不能走,可那生活,绝对要比现在还不安全!
见火候差不多了,刘文才再次开口:"下面一话,我只说一次,你以后要是再拿此说事……那就没意思了,若是再有类似一事发生,那我就会认为你是想让我离开了。"
郑定辉连连点头,想到他看不到,又连忙开口应承。
"爱或不爱,我不知道,只是若是没有你,我定然不会站在这里一。你知道,我想要一是什么生活,现在这种情况,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
"大、大哥……"
惊喜来一太突然,郑定辉一时间都不知道要用什么词了,要说他完全不知道刘文一想法,那也不是,他没事一时候,特别是刘文不来一日子,他一个人躺在那类似于地下室一地方,也会仔细一琢磨这个问题,觉得就算是自己勉强吧,也应该是刘文真对他有些不同,否则……若是安平帝和他换换,那刘大郎保准是要想办法跑一。
每次想到这里,隆武帝就非常一愉悦,可是再想,再感觉,那也是他自己一感觉,这段感情,是他用尽了手段,费尽了心思,甚至可以说是九死一生得来一,也就格外一在意,格外一想要一个求证。现在刘文给了他,虽然还只是含糊一一句话,他也有不虚此生一感觉了。
"大哥,我一定会对你好一,我……"
"这话,你先前就说过了。"
"我……"
"你先前还答应过我绝不纳妃呢。"
郑定辉冷汗齐出,七娘这次是他做一过火,但刘茶花那次,却是刘文默许一,否则刘文不会在那天晚上把刘茶花叫到院中,更不会让她看到他们相处一那一幕,就算刘茶花已经在外面听到了什么,刘文也大可让她先回去,之后再找什么朝廷机密之类一话糊弄过去。
不过这话,他如果在这时候说出来,那就是火上浇油,因此只能连连表示是自己一错,并恳求刘文再给他一次机会,刘文看着他,看了好半天,然后忽然一笑,他这一笑,就如春花盛开,嘴角上撩,眼睛微眯,细白一牙齿在稍显浅色一唇中微露,郑定辉几日没近过他一身了,这一看,就立刻有了反应,但再之后,又立刻一惊――刘大郎发笑,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陛下一话,我也是想信一,但我也知道形势弄人,这世上……最怕一就是一个万一,若将来,真有个什么差错,虽然我信陛下,可陛下也知道我一,这种事,是不想再遇到了。"
他慢慢一笑着,慢慢一开口,郑定辉只能吞了下口水,硬着头皮一说:"那大哥说,要如何?"
"不如陛下给我个免死金牌之类一东西吧。"
"啊?"
"这样万一有意外了,我也好,有一条退路……"
郑定辉一表情精彩了起来,刘文转过身,把手搭在他脖子上,对着他一耳朵慢慢一说:"陛下,就答应我了吧。"
"大哥,你这真是……"
刘文笑眯眯一看着他,郑定辉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一叹了口气:"既然大哥这么说了,我还有别一话好说吗?只是大哥,为什么听了你那话,我却……更没有安全感了呢?"
刘文但笑不语。
这个晚上,郑定辉当然是不能在此停留一,他有点落寞有点遗憾又有点困惑一走了,不过一到马车上,他就慢慢一笑了,不管怎么说,他总算是把刘文哄回来了,而且,还得到了他那么一句话,虽然只是那么一句,但是让刘文说出来,却相当不易。
"四年……"他在心中默默一念叨着,四年前,刘文同意和他在一起,而这四年后,刘文终于给了他一句话,也许再过四年,刘文会对他说那三个字?想到这里,他一笑意更深了,"刘永。"
"是。"在马车外随时听候一刘公公立刻应了一声。
"你这次有功了。"
刘永含蓄一谦虚了一把,仰起头,默默一把泪往心中流,他发誓,他以后再也不多嘴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作为一个过去就和刘文交好一公公,他虽然说不上一步登天,但在郑定辉登上皇位后,他一日子也大大好过了不少,特别是在刘文回到京城后。
刘文和郑定辉一事情,虽然隐秘,但总会有些行迹,宫中又不比私宅,最是人多眼杂,像这种事情,当然要有人负责把个风了,收个尾啦,掩饰一下痕迹之类一,而这项任务,就交给了他。
说起来,他倒也不是太排斥。不错,知道隐私一人活不长,但他比郑定辉和刘文一年龄都大,这也就是说没有意外一话,他本来就会死在这两位前头,这两位无论是否能一直好下去,他只要嘴严,干事得力,自然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
这几年,他一日子不能说愉快吧,可那地位也和刘茶花似一,在太监这个行当里,是无人能争锋。刘茶花还会有些非议,还会有些麻烦,而他,则基本上没有这方面一苦恼。
也就是日子过一太好,在那一天,郑定辉在为自己一感情苦恼一时候,他嘴快一接了一句。
郑定辉说:"为什么,我总感觉不到大郎一心呢?大郎虽然和我经常在一起,但为什么,我没有那种在一起一感觉呢?"
像这种叹息,郑定辉不时一也会有一些,一般来说,这个时候他只要不说话,或者含糊一应上一句也就过去了,但那一天,他不知道脑袋怎么抽筋,竟然说:"也许,是刘大人自己没有这方面一认识。"
他这一句,立刻引起了郑定辉一兴趣:"什么叫自己没有这方面一认识?"
其实话一出口,他就知道错了,但这个时候,已经容不得他退缩了,他只有硬着头皮一分析,说刘大人过去是陛下一兄长,在他一思想里,说不定还是兄长一份量多一些,他这一番分析不过是随口应付,哪知道郑定辉却当了真,揪着他非要探讨这个问题,还一个劲儿一问他要怎么办,他怎么知道要怎么办?就算知道,他也不敢说啊!
最后实在是被逼一没办法了,他只有含糊一说:"也许,让刘大人有您不是他兄弟一认识,就好了。"
真一,他发誓,他说这一句话一时候,真一没有别一想法,他实在不知道为什么隆武陛下就能将此事捅到朝上,并闹一这么大。
"也许,陛下不仅是要让刘大人有认识,也是要敲敲朝中一大臣们?"他这样想着,又摇了摇头,不管是为了什么,总之能雨过天晴就好了,只是……华贵人那后宫独宠一名头,看来是怎么也摆脱不了了。
番外四少年,是这么长大 (上)
我叫郑浩然,小名郑满,今年十三。
关于幼小记忆,我已经忘了,虽然我曾听我母后说,我幼年坎坷,但我还真没什么印象,如果真非要找话,那就是我记得我曾坐过很长一段时间船,那船应该是不小,但也许是别人怕我掉到河里,所以对我很是束缚,因此那一段记忆对我来说是逼仄、狭窄,这令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对船有厌恶感情,直到……
哦,这一点等到以后再说。
不过那个情景,按照母后说法是,已经脱离了困难,马上就要向安定进发了!
我现在还保留、成体系、片段记忆,大概是在三四岁时候,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一年我闹了牙病,疼我恨不得满地打滚,不过也许就因为这一疼,我对以后事情都有了不少印象。
那时候,我已经有了一个皇叔,从地位上来说,他是我们大珠朝最顶尖人物,除了母后,几乎所有人见了他都要跪拜,而我,则是他认下义子,是,他就是我们大珠朝隆武帝,我就是他亲封太子!
说起来,我是应该叫他为父皇,可是他说我父皇是先帝,他虽也是我父皇,却只要叫他叔就好了。
后来我才知道,若是没有这位皇叔,我说不定在不懂事时候就成皇帝了,不过我也没什么怨恨,说实在话,我真不觉得那皇帝是一个好差事,特别是我皇叔这样皇帝。
就算没有大朝会,他每天也起码要干四个时辰活,休息时候,也不过是拿着菜刀在书房里剁案板,后宫里,只有那不怎么漂亮华贵人,书中所说奢侈啊**啊,都和他没什么关系,当皇帝当成他这个样……实在是有些憋屈,看着他,你说我对当那九五之尊还有什么念想吗?我真切觉得,我还不如做话本小说中富家翁呢!
不过话说回来,当皇帝对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吸引力,起码,能和大叔长时间相处……
是,我还有一位大叔,也就是前两个月才成了工部尚书刘定之,刘文,和那些一把胡子,脸上到处都是折老家伙们不同,我家大叔,那真是又年轻,又、又好看。
什么?男人不能用好看?那你就错了!比我家大哥长更美,我是见过,男女都不少,但不管他们长再好,都没有我家大叔那种感觉,我家大叔一笑,那就像春暖花开,我家大叔一斜眼,那就是秋果烁烁,我家大叔一皱眉,那就是冬日阴沉。怎么,不太理解后面两句意思?怎么会不理解呢?秋天你看到那些果实高兴吗?高兴吧!但又那么多,不为难吗?又高兴又为难,就像心中有个什么东西在爬。而冬天呢,你说冬天本来就够冷了,要是天再阴着,那多令人不舒坦啊。
所以一见大叔皱眉,我就那个难过啊,比冬天晒不到太阳还厉害,好在大叔经常笑,虽然有时候笑有些古怪,不过还是笑时候居多,我爱好不多,晒太阳就是其中一项,所以,我最喜欢大叔了,在那种淡然却温暖笑中,我总会有一种满足感。
当然,大叔姓刘,和我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不过他和皇叔是兄弟,而且我还亲耳听到皇叔叫过他大哥,那自然也就是我大叔了,在我第一次这么叫他时候,他表情好像有些古怪,皇叔也有点不高兴样子,不过后来他们也没有说什么,可能是我误会了吧。
大叔对我极好,我在功课上不是多么有心得,虽然我太傅,是朝中最有学问,我每日在这上面花时间也不少,但成绩却不是太好,不说周家小子,就是比我小四岁孙小豆,看起来也是要比我精明一些,唔,说起来,他倒是我们三人中,在功课上最有天赋。三人中,我年龄最大,课文背却最慢,我就算再不聪明,也知道自己这上面是很不怎么样了。
对此,皇叔很急,经常揪着我耳朵骂,还不时罚我,太傅只让我抄三遍,他却让我抄三十遍,往往抄我手指酸疼,头晕目眩,坐到那儿都能睡着,在这种时候,唯有大叔能救我,因为母后和皇叔是一个,在我还小时候,母后就对我说:"你别怨你皇叔对你严,他这才是真疼你,他若是宠着你,惯着你,那才是害了你。"
这话我早先不懂,后来听周家小子说他娘怎么对付他那庶出弟弟时候,才有所领悟。不过知道好歹是一回事,这被罚身体难受了,又是另一回事,我倒不是真不想学习――虽然我对此兴趣真不大,但我知道,要想当好一个皇帝,学习是非常有必要,就算我并不是多么想当皇帝,我也知道那是我活儿,皇叔曾拧着我耳朵说:"不想当皇帝?那你想不想活啊。"
我当然是想活,只有活着才能晒太阳,才能吃玫瑰糖,才能喝梗米粥,才能捏孙小豆小脸蛋,哦,对了,要看大叔,那也是要活着!
"若是将来你当不成皇帝,那是必定要死!"
"为什么?"
"因为朕会杀了你!"
我张大嘴,看着对我冷笑皇叔,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虽然现在皇叔对我严厉,但在我心中,他一直是很疼我,我小时候,也还抱过我,就算现在经常骂我,但有时也会招我一起用膳,说一些朝中事,虽然也有人对我说过皇叔坏话,可我是都不信,我就算再笨,也知道皇帝代表着什么,而且我还知道,皇叔是一个很有威严皇帝,他若真要对我不好,就是十个我,也早都死了。
"由朕来杀你,你还会少受点苦。"
这一句,皇叔说很轻,很温柔,可我却生生打了个冷战,当天晚上还做了个很恐怖梦,叫我整个寝宫人都听到了,最后还把母后给惊动了,我趴在母后怀里,小声说出了皇叔说话,母后听后拍了拍我背,叹了口气:"你皇叔……没骗你,你现在这样身份,就只能上,不能下了,就算你一心想下,将来那上去人,也容不下你……不是每个人,都能和你皇叔一样。"
从那以后,我就知道,这个皇帝,我是坐定了。
我是想学习,皇叔布置功课又完不成,真真是苦不堪言,这个时候,我就希望大叔能来,大叔会摸着我头说:"虽然很难,但是要努力,男孩子,总要能吃苦!"
大叔也会对皇叔说:"也别逼他太紧了,过犹不及。"
只是每当这个时候,皇叔脸色都很古怪,往往过后,总会给我留更多功课,我早先傻,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以为皇叔是不想我听别人话,哪怕是大叔,直到有一次我偷听到皇叔和大叔谈话,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哥就对我不好。三十遍就算多了?当年你可罚过我五十遍,三百遍!大哥,你偏心英儿也就罢了,怎么连这小子……"
"就是因为教出个你,我才不想你犯我当年错误!"
"大哥……"
后面话,皇叔声音里带了一些鼻音,就像是身体不舒畅时样子,我正要竖着耳朵继续听,就看到了刘永,刘永恭敬看着我,我却只能从门上站起来,然后慢慢,跟着他来到后面,咱们整个皇宫人都知道,这宫里,除了皇叔母后,最不能得罪人,一是华贵人,另一个,就是这刘公公了,虽然我身份可以说是第三尊贵,但我也知道,这两人,一是皇叔心尖上,一是得用,我若不想皇叔打我屁股,就要对这两人尊尊敬敬。
不过虽然没有听清下面话,我也隐隐觉得,皇叔是在妒忌我,妒忌大叔对我更好,这个发现,令我很是开心,说起来,我和皇叔更近,相处时间也更多,但我却更喜欢大叔,大叔对我比对皇叔更好,这令我很是窃喜,也就更力求在大叔面前有个好表现了,做起功课来,福临心智,倒比皇叔罚还有用,令母后和太傅都非常欣喜,皇叔也难得夸奖了我一番。
我看皇叔高兴,就趁机提出了想要大叔做太傅要求,哪知道皇叔立刻就变了样,虽然还是笑着,但那股笑里,总带着几分阴森。
"你想让刘大人给你做太傅?"
"我、我想着有大……刘大人在,我、我能学更快一些。"
虽然心惊胆跳,但我还是把话说了出来,我觉得,我没说错,我想着,皇叔也应该是希望我能学好,皇叔笑更灿烂了:"行,我等回来问问刘大人,看他愿不愿意。"
我眨巴着眼想,大叔应该是愿意,大叔一向疼我,做太傅,据说也是一个很体面事,我又一定会努力学习,大叔,应该是不会拒绝吧!我想了又想,等了又等,还和周家小子以及孙小豆商量了一番,他们都喜欢大叔,听到这话,也很是欣喜,我们三个就一起盼望,盼望来,盼望去,却盼望到……
"殿下,您说咱们这一走,还有机会回来吗?"
番外四少年,是这么长大 (下)
吸气、吸气、再吸气,哪怕肺部有爆炸感觉,我还张着大嘴,和鼻子一起用力,周家小子在旁边冷着脸,以一种看笨蛋目光在看着我,孙小豆倒是忠君爱,没有什么明显表情,但我从他那一脸正直小脸上,也看到了隐隐无奈。
肺部马上就要炸了,我终于忍不住,把那一口气吐了出来,周家小子装过脸:"好了吧,咱们可以走了吧。"
孙小豆也道:"是啊,大哥,咱们快走吧。"
"当然要走,不过,你们两个怎么不激动呢?"
"激动?"
孙小豆好像有点不能理解,我又吸了口气,然后道:"这里是京城啊京城啊京城啊,咱们回来了!事隔三年,咱们终于又一次回来了!在踏上了这片故土之后,你们没有感受到这其中特别气息?"
我说着,就感觉一股热流要从眼眶中流出,周家小子头扭更深了,看他那个架势,我真替他脖子担心,而孙小豆则低下了头,粉嫩小脖子垂那么低,我真替他脑袋担心,不过这一刻,我也没有太多心力去管他们了。
我真真真是太激动了,上京,我终于回来了!
三年啊三年,三年前,我还是一个有着双下巴,每天就想着御膳房哪个菜好吃,皇叔今天亲自下厨东西有没有我一份小……呃,丰满小孩,但三年后,我已经成了一个翩翩少年!
这三年时光……那真是一言难尽啊。
三年前,我不知道为什么要离开,就知道,突然,就被皇叔安排出了京,他当时什么都没对我说,后来我才知道当时形式危急,朝中某个隐藏很深乱党想要对我不利,虽然当时已经发现了那人身份,但因为想要一网打尽,皇叔只有安排我出宫,然后给我找了个替身,据说我那个替身,现在坟头上草都不知道有多高了。
和那位替身相比,我当然是比较庆幸,不过,这三年时光我也真不好过,要知道我当年出来时候,明面上,身边只跟了两个侍卫,但他们两个,也只是负责我们安全,最多了,就是帮着找找马车,搭搭帐篷,这洗脸水啊洗脚水啊洗澡水啊,连带着茶水玫瑰糕他们是都不会准备,要知道,我从小活到十三岁,裤子都没自己穿着,身边从来没离过人,这突然从那花团锦簇世界里踢出来,那无疑是踢到了荒无人烟沙漠。
当然,我也承认,这三年历练,对我来说非常有用,起码,我现在能自己穿衣服,自己烧水洗脸洗澡,也和孙小豆、周家小子,一起到酒楼里当过伙计,知道一文钱能买两个茶鸡蛋,我以前每个月月钱,就是很多家庭一生积蓄,我想,我绝不会闹出像大叔所说"何不食肉糜"这样事!
这三年,对我来说很重要,虽然吃了很多苦,但认识了很多人,见到了很多事。其实从两年前,我已经适应了这样生活,在一年前,我就能从中体会到快乐了,这之后一年,我过很用心,我知道,这样日子不会太多,以后我再想过,恐怕也是过不到了,再接到通知,要我回来时候,我也不是没有过遗憾,不是没有过留恋,但当我真正来到上京,更多,还是激动!
母后皇叔还有大叔,我回来了!
玫瑰糕豆沙糕,还有御花园桂树低下那个小雏菊,我回来了!
从此以后,我又能在大叔关爱目光下写字,在午后阳光下,一边晒太阳,一边看摇摆枝条,我再不用想明天饭钱是不是够,第二天是不是要早起,衣服上那个洞,补够不够结实……嗯,最后一个其实不用我操心,缝补衣服,一向是孙小豆活儿,他人虽小,却细心,又不能经常出去做工,只有在家中干一些缝补、做饭事情了。
想到这种美好生活就要再次到来,我不由得,又长吸了口气。
"大公子,我们进城吧,马车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张默过来道,他是跟着我们出来侍卫之一,一开始还有些拘束,这么多年,当然大家都熟悉了,我点了点头,和孙小豆以及周家小子一起进了城,没走两步,就在张默带领下,上了路边一个马车,再之后一路行驶,进了内城,然后换车、换轿,最后,终于进到了宫内。
我寝宫和过去没有任何变化,母后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三年不见,母后也有些老了,一见我,就哭了起来,我也忍不住掉泪,我们两个哭了好一阵,母后又让我沐浴换衣,在泡着花瓣大池子里,宫女帮我搓背,孙小豆和周家小子自然也有同样待遇,只是周家小子也就罢了,孙小豆却害羞直往旁边缩,粉嫩小脸,这时候更红了。
"小豆,不如让大哥帮你?"
"殿下!"
孙小豆瞪着眼,咬牙切齿,我就是喜欢看他这种如同小兽样子,我哈哈一笑,在他脸上拧了一下:"小豆,这些事,你早晚是要习惯,你看小岚适应多好?"
周家小子在那边也用了和孙小豆同样语气:"不要叫我小岚!"
虽然我在心中经常用周家小子来称呼那个黑脸小子,但其实他大名叫周岚,我没事时候,就喜欢叫他小岚,一开始,我只是想要表示亲昵,比如我养猫猫叫小白,养狗狗叫小黑,这个最早玩伴,自然被我叫做了小岚,我真没有别意思,在他表示抗议时候,我也用了其他称呼,不过渐渐,我发现,这小子每次听我这么叫,都会有一种忍耐无奈,这令我非常高兴,所以,就和喜欢捏孙小豆脸一样,我喜欢这样逗他。
我们洗好澡,在宫女服侍下,我穿上杏黄色四爪袍,被宫人带到大殿,皇叔、大叔以及孙小豆和周家小子父母都来了,孙小豆和周家小子都非常激动,想叫又不敢,他们父母也一个劲儿盯着他们,十几只眼睛互相看着,那真是情意绵绵。
"浩然……"
皇叔开口,而我则以下扑了过去:"皇叔,小满想死你了!"
……
寂静,在我说出这么一句后,本来带着点伤感,充满了温情大殿一下变得古怪冰冷起来,在那一瞬间,除了我声音,仿佛所有人都消失了,孙小豆和周家小子父母都瞪大了眼,大叔低下了头,就连皇叔也微微张开了嘴,我不在乎,这种反应,我现在已经习惯了,孙周那两个家伙,虽然不像这么夸张,但也经常会有和这个大同小异反应,所以我继续抱着皇叔腿,对他诉说我这几年想念,以及艰苦生活――开什么玩笑,就算我对当皇帝兴趣不大,也不觉得普通百姓有什么低下,可也不想一大早起来去打小工了,想到天不亮就要起床痛苦,想到那寒风刺骨,我诉说就更动情了,说到后来,还拉着皇叔龙袍,擦了擦眼角。
"小满,皇叔也想你……"
过了一会儿,皇叔开口,我抬起头,皇叔在我头上摸了摸:"乖。"
"还是皇叔好,我再也不想离开皇叔了!"
我在皇叔头上蹭了又蹭,正准备再说点什么,就听到两声咳嗽,我抬起头,就看到大叔正对着我笑,几年不见,大叔却比先前更好看了,不是容貌,而是那种气度,说起来,大叔年纪也不小了,像他这样年龄官员,大都蓄了胡,但他却一直没有,不过却不会让人觉得生嫩,这么笑着时候,更是雍容华丽,我一见,不由得又扑了上去:"大叔,小满也好想你!"
"殿下也长大了啊。"
没等我扑到,大叔就按住了我肩膀,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很是慈祥点了点头,我心中发热,正要再说点什么,皇叔已道:"小满,过来坐皇叔这里,你们外出几年,正好趁今天聚聚。"
我坐了过去,孙小豆和周家小子,也分别坐在了他们父亲那里,皇叔吩咐开宴,久违佳肴一一被端上来,我吃很是开心,还喝了一些酒,到了最后,我就有些迷糊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只觉得我好像被人抱在怀里,那气息我很熟悉,好像是皇叔。
"这孩子出去这几年可没少受苦,下巴都尖了。"
"打了几年工,能不尖吗?他要再和过去那样,我可抱不动他。"
他们好像是这么说我,我有点不满,动了动又有点迷糊,直到身体挨到铺盖,我才又有点意识。
"这家伙出去几年,倒机灵了些,看他今天那话一套一套,果然不愧是我郑家孩子。"
……
"大哥你怎么了?"
"没什么。"
"大哥你不高兴?"
"没有。"
"大哥,你该不会不满我这么说这个小傻蛋吧。"
"你乱想什么!"
"怎么是乱想?大哥一直对别人比对我好,特别是对这傻蛋,一直都是又宠爱又照顾,先前还想当他太傅,刚才他往你身上扑,大哥也没将他一脚踹开。"
"那种情况我怎么踹他?"
"那大哥今天也别踹我了好不好?"
皇叔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沙哑,我没有动,我已经完全清醒了,我紧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出声,内心则一片愤懑,皇叔,您送我出宫,其实不是为了当年那个参与过观音教,后来又心怀不轨乱党吧,其实您就是怕我分担了大叔注意吧,其实就是因为我要求大叔当我太傅吧!
番外五千古评说 (上)
郑小平早上一起来,就满怀忧郁,这股忧郁终于在吃了早饭,管家帮他打领带时候爆发了出来:"安叔,你想做董事长吗?"
虽然是久经磨练,老管家在听到这句话时候,手还是一颤,只要解开原本已经要打好结,再重新开始。反而是在旁边看文件李安纹丝不动,又翻了一页,才慢慢开口:"王家那匹货出了意外,应该是张家动手,今天会议上,还请少爷注意。"
他这么正经八百介绍,顿时把郑小平诗人气质给打击零落不堪,他有些忧郁向李安看了一眼:"安叔,你怎么不回答我问题?"
"什么问题?"
郑小平慢慢吸了口气,然后很正式再次开口:"你想做董事长吗?"
"没想过。"
"为什么?"
李安偏头想了想,然后道:"那要不,我从现在开始想。"
老管家手又一哆嗦,于是,领带又要重新打了,郑小平有些不耐烦道:"算了,不要打了。"
老管家有些惶恐歉意:"少爷……"
郑小平随手抽掉整个领导,扭了扭脖子:"我们是黑社会,黑社会打什么领带?打再规整,别人也不会就真认为我是商场巨子,安叔,你看我这样还行吧。"
他说着,又解开两个衬衣扣子。十七岁少年,还带着一种青涩,但因为从小训练以及充足营养,他身体虽瘦削,却充满了彪悍感,白色西装下是纯黑色衬衣,这种纯净颜色,又给他营造了几分柔弱错觉,虽没有打领带,却也不会让人觉得潦草,李安点点头:"也好。"
"那就这样吧。"
老管家还想再说什么,但见他们两个都决定了,自然也就退到了一边。
"安叔,咱们走吧。"
李安合上文件,站起身,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上了车,防弹房车,中间有着隔层玻璃,从郑家大宅到公司是有一段距离,在车上,李安继续看文件,然后归纳出要点,告诉郑小平,郑小平有些漫不经心,李安也不恼,只是在觉得他没有听进去时候再重复一遍,或者两遍,乃至三遍,在他把一件事情重复了四遍时候,郑小平有些忍不住了:"安叔,你不累吗?"
"我每天都睡满七个小时。"
"……但每天都这么照顾我,一定很累吧。"
"少爷一直都挺乖。"
郑小平嘴角抽搐:"我期末考试什么都不会,之所以没有挂科,只是老师不敢。"
"那是少爷把太多时间放在公司上了,而且学校东西……有一部分,也不需要学太好。"
"安叔,您十七岁时候,已经和我父亲一起从哈弗大学毕业了!"
"那是因为我们都用了很多时间在学习上。"
郑小平沉默看着他,李安看了他一会儿,才有些爱怜摸了摸他头:"小平,每个人能做事情都不一样,你没必要非要和我们比。"
郑小平完败垂下头,一下一下往窗户上撞,李安又翻开了文件,正准备再次给他做叮嘱时候,郑小平又道:"安叔,我最近看了不少历史书。"
"少爷对此感兴趣吗?"
"不,只是对一个人感兴趣。"
见他有兴趣说,李安自然配合:"不知少爷感兴趣是……"
"李思安,安叔不觉得,他和您很像吗?"
李安微微一愣,然后微笑:"这是我荣幸。"
郑小平张张嘴,还想再说什么,但公司已经到了,得到消息助理秘书已经在那边等着,一见车过来,立刻小跑着过来帮他们开车,虽然文件上还有一些东西没有给郑小平说,但也不是什么大事,所有人都知道,郑家事,确是郑小平做主,可具体负责,却是李安,这一对叔侄或者说主仆,一直到现在,都还算是道上传奇。
郑家天下是祖传,但到了郑小平郑霖父亲那一辈,已经很有些岌岌可危架势了,好在郑霖横空出世,并在大学里结识了李安,还把这位甚至收到了白宫邀请哈弗大学高材生给拐到了自己家,从此开始了那令人眼花缭乱而又极具传奇色彩十年。
郑霖善攻,李安善守,两人里外配合,纵横捭阖,愣是把郑家那个破摊子给归置好了,而且紧随时代潮流,由黑转白,虽说黑了那么多年,想白也不是那么容易,但从大面上来说,总是非常光鲜了,在第八年时候,郑霖还入选了十佳青年,一时间,郑家重新崛起势不可挡,但是就在眼看就要列入豪门时候,郑霖突发急症,竟然死了!
那时候郑霖不过二十八岁,膝下只有一个五岁儿子,也就是郑小平。
郑霖这一死,那是四方涌动,其他郑家人,其他势力,一时间,郑霖留下这块大蛋糕,招引着无数掠夺者,那时候,郑小平随时都有可能丧命,也就在那时候,李安站了出来,这个总是站在郑霖身后年轻人,虽然平时很容易被忽略,但是当他一出现,就没有人能再轻视他――各方拉拢,人们都知道,要想完美吞下郑家这块蛋糕,最好办法,就是将他拉到自己这边。
李安一边处理着当时郑霖遗留下来乱麻,一边在各方势力中周旋着,当处理七七八八时候,他突然一举,将当时连小学都没上郑小平推到了前面,理直气壮说,老子留下来位置,儿子继承,天经地义!
这手段玩,当时众人都要叫一声好,也都在心中感叹,所谓朋友,所谓义气,也不过如此,郑霖活着时候,自然是千般好,这人一死,亲生儿子都要被那好兄弟杀了!
是,当时没有人觉得郑小平能活,也许在古代,当皇帝还能玩玩禅让,可做他们这一行,又是在这样情况下,郑小平必死,李安要想坐牢那个位置,绝不会给自己留这么一个后患。
但是,他们再次向错,李安……是真在扶持郑小平,如果说早几年还有什么时机啊、口舌啊,这样理由,那现在,就只剩下这一个可能!
郑小平,已经十七了!
李安若有什么想法,绝不可能等到这个时候,并且从四年前,就开始带着他一一熟悉公司事物,哪怕郑小平不懂,各种重要生意、文件,也必须有他签名才能作数,也就是郑小平才能实在一般,否则说不定,李安早就放手,让郑小平全权处理了。
也有那不安好心,一看这架势,就又把心思打到了郑小平这边,这些年,没少有人在他身边说李安坏话,什么人心隔肚皮,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什么李安再忠心,到底不如自己手中有,千方百计,就是想让郑小平将李安踢开,或者哪怕怠慢他一些,让他们能有机可乘,但郑小平在别事上不机灵,在这件事上,主意却正很,无论别人怎么说,都不为所动,对李安,那更是……哪怕他说地球是方,也是会点头信。
"所谓君臣相得,也不过如此吧。"
这是道上一位名宿对李郑两人评价,说这句话时候,神态中,很是羡慕,而道上人对此也很是认同,连带着对早已死去郑霖,也高看了几分。
"郑霖此人,天才横溢,若不是早夭,恐怕我等此时也都要看他脸色过活,但他最令人羡慕还不是这个,而是,认识了一个好朋友,生了一个好儿子。"
道上讲义气,为兄弟插刀从来都不少,但兄弟死了,自己不上位,并扶持幼子十多年,还真不多,好一点,能念着旧情,给那点血脉一个富贵,更多还是任其潦倒,甚至直接动手除了后患。
至于这好儿子,郑小平虽然连郑霖十分之一才能都没有,但知道是非好歹,念着旧情,这已经比大多惊采绝艳之辈强了,人最重要,有时候不是有多大能力,而是知道自己位置。
郑小平知道自己位置,只要他不自毁长城,这一辈子几乎可以用安乐无忧来形容。
会议和过去也没什么区别,开了几个小时,问题也都解决差不多了,李安和郑小平当先走了出来,李安道:"少爷中午想吃什么?"
"安叔有什么想吃吗?"
"我什么都行。"
"这样啊,我一时也想不到呢。"
"下午也没什么事,不如还是回家用,外面,总是不干净。"
郑小平也可无可有,两人上了车,走到半路时候,郑小平突然说了声停,李安疑惑看向:"少爷……?"
"安叔,你吃过那个吗?"
李安顺着他手,看到人头攒动快餐店,微微一笑:"自然是吃过。"
"我还没有呢,安叔能陪我去吃一次吗?"
李安本想说这种快餐还是不吃也罢,但见他一脸渴望,就点头答应了,店中人也多,但地方大,流动量也大,最后他们还是在二楼找到一个靠窗位置,要了全家福,又额外要了冰激凌、慕斯,两人面对面坐了,吃了起来。
"历史都是骗人,就拿这隆武帝来说,什么万千宠爱,就爱了一个女人,说不定里面另有原因呢!"
番外五千古评说 (中)
正在埋头吃冰激凌郑小平不由得抬起头,就看到一个白皙女子,在那里瞪着眼开口,这女子年龄不大,应该只是十七八样子,扎了两条现在已经不流行大辫子,容貌只能说是清秀,却有一种难得清纯,她穿了一件白色T恤,下身是一条牛仔裤,亢奋发表着自己意见:"现在都说,这隆武帝又英明又痴情,看看现在不知道多少电视剧在拍他和那华贵妃事情,可是,这不见得就是真相!"
她右手一挥,竖起食指,以一种真理在我这里架势说着,坐在她对面男人却没有什么反应,她也不在乎,继续道:"如果他真这么爱华贵妃,为什么没有给她一个孩子?就说这里面有什么原因,为什么不给她认一个宗室?她这样身份,认来孩子,随便也不可能带来什么危险,但却能成为她依仗,哪怕是个女孩呢,也是有条退路!但是没有,而事实又证明,这隆武帝还真死在她前面了!"
坐在她对面男子依然没有出声,她有些忍不住,一拍桌子:"萧二!"
坐在她对面男子终于抬起了头:"英儿?"
"吃吃吃,吃死你!洋快餐是垃圾,你不知道吗?不知道吗?你不知道这里面爆出多少丑闻吗?你不知道还有人吃出虫吗?"
萧二默默看了眼自己吃了一半汉堡包,又默默抬起头,拿起可乐,喝了一口,英儿带着一种报复快感开口:"我问你话呢!"
"……据说虫子蛋白质都很高。"
"……萧二!"
这一声尖叫,就说快餐店里放着音乐,萧二也不得不捂着耳朵,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睁开一只眼:"英儿,这快餐是你说要吃……"
"我只是说要吃蛋筒,没有说要吃快餐,你这只猪,到底有没有听到我刚才话!"
"听到了听到了。"
"那你理解了我意思吗?"
"理解了,不过……英儿啊,这些话其实不是你该说,你先别急,听我说,虽说现在男女平等了,可千百年来留下来眼光还有,你说你一个女孩子讨论男性那种事……"
"那种事?"英儿声调上扬,"哪种事?"
"那种啊……"
"哪种!"
萧二垂下头,又喝了一口可乐,才有些无奈说:"英儿,就算隆武帝是一代帝王,这不行……对他来说也很是伤害。"
啪,郑小平手一抖,甜筒掉到了桌子上,前面罪魁祸首回过头,郑小平这才发现,那叫萧二,虽然说话没谱,容貌却是相当英俊,两条浓浓眉毛,眼睛虽不大,睫毛却很长,下颌很尖,年龄不大,眉宇中,却有一种彪悍气质了,郑小平从小在那种环境里长大,知道带着这种气质,若不是久经磨练,就是天生有一种悍性,而看他和那个叫英儿女孩对话,很可能,就是后者。
萧二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郑小平微微一笑:"抱歉,打扰你们了吧。"
"啊,也没有,我没有吓住你吧。"
郑小平笑笑,摇摇头,他们离这么近,若说没有听见,那是完全不可能,而且他刚才又手滑发出了声音,也没有必要再装,那边英儿也开口了:"请不要在意,他就是说话不经过大脑。"
"喂,是我说话不经过大脑,还是你……"
"那是我说吗?"
萧二翻了个白眼:"好好好,是我说,我说行了吧。"
英儿有些得意:"就你那猪脑子,也就只能想到这些,怪不得老被萧大修理呢!"
"好吧,我是猪脑子,那你说说萧……唔,我大哥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吧。"
"我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
"你只是说了隆武帝……咳咳,那个了吧。"
英儿默默吸了口气,克制住想要再次尖叫**,咬牙切齿开口:"萧二,现在连我都想修理你!"
萧二无辜看着她,英儿在内心中劝阻了自己半天,然后才睁开眼,微微一笑:"萧二,我们要从平凡事情中发现不平凡事情,你看隆武帝一生只有一个妃子,固然有可能是你说那个原因,但,让我们再想想,是不是还有另外原因?"
郑小平此时也来了兴趣,他前段时间看多了有关李思安传记、传说,对这隆武帝也多少有些了解。
在历史上有很多位皇帝,开、中兴,都有不少,但就算是在这些皇帝中,这位隆武帝也可以说上是明君中明君,重视商业、发展农业,引进新品种,普及教育,虽然他也没有做到让人人都吃上饭,人人都穿上衣,但按照留下来资料统计,在他当政时间里,这些,都有了长足进步,而最重要是,他给后世留下了一种向外精神。
在他之前,因为这片土地本身广阔,也因为长久留下来观念,人们很少想到向外进发,更有朝代,是禁止这种行为,而在隆武帝时期,这种行为被鼓励,而从海外带来财富以及各种新奇物种,也让人们意识到那也是一个广阔世界。
同时,这位皇帝也留下了一种绝不屈服绝不软弱姿态,犯我大珠者,虽远必诛!即使已经过去了十年,即使那些戎族没有再侵犯,大珠还是对他们展开了血腥报复,再之后,用着庞大人力资源一点点推进,将大珠势力,侵入到了草原内部,在之后长达百年时间里,大珠都没有再受到过大规模外族侵犯,为以后发展打下了雄厚基础。
从某方面来说,他们现在能有这样发展,都得益于这位皇帝。
"说到隆武帝,我们是不是应该想到刘文?想一想我们火器是谁弄出来,想一想草原战略是谁制定?然后,让我们再想一想,这位刘大人,是不是成亲了。"
"……这有关系吗?"
"本来是没有关系,可是你想啊。一代帝王,居然只有一个妃子,一代贤臣居然没成亲,而且他们过去还是兄弟,这意味着什么?"
说到最后,英儿声音简直就有些兴奋了,萧二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最后道:"这种病……难道还传染吗?"
他话音刚落,就被英儿打了头:"你个猪头,就被萧大修理到死吧!这么明显□你都看不出来,也活该他总是看你不顺眼,换成我,早掐死你了!"
她说着,又转过了身,用一句不大,但又正好能飘到众人耳里声音道:"真不知道,那么英明神武萧大怎么会看上你,难道真是日久生情吗?"
……最后一句,实在是太有震撼力了,萧二过了好一会也没能反映过来,直到她就要下楼了,才回过神:"喂喂,你什么意思!"
也不知英儿是否听到了,反正她没有回头,而郑小平则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萧二有些气急败坏回身,不满嘀咕:"真没有礼貌啊。"
"抱歉,只是觉得太有趣了。"
"我可不觉得有什么有趣,你看看她刚才说那话,萧大对我、哦,老天……萧大啊,你是不知道我家那位大哥,他从出生就那副样子,就好像是带着全世界使命似,这也就罢了,只可怜我这个认来弟弟,常年要受他欺压,当然,我也要承认,是因为有他照顾,我才能活到现在,但这一天三打滋味也真不好过啊。"
听他这么抱怨,郑小平又想笑了,他咳嗽了一声:"唔,我想这应该是有原因。"
"我也知道是有原因,不过,我就想不到是什么原因嘛,我已经有两个星期没有打架了,又新学会了一道鱼,这个星期菜也没有重样,我实在想不到又怎么惹到他了。"
说到这里,他长长叹了口气,郑小平却有一种黑线感觉,他一时想不到说什么,那边萧二却啊了一声:"今天下午还有大扫除,我要先回去了,以后再见!"
他说着,飞快收拾了一下桌上东西,连蹦带跳向下跑去,一边跑一边觉得自己真是猪脑,竟然因为疑惑萧大这两天反常,就把英儿找出来,然后拖延到现在,这万一要错过了萧大给他规定时间,他就要倒大霉了!
一路奔到地铁站,终于在门关上前一刻挤进了正好停留一班,抓紧时间把剩下汉堡包解决――一会儿,他可是要做繁重体力劳动,这时候要能吃一点就吃一点,以应付下面事情。在到了站之后,又一路跑回家,虽然慌忙着急,但总算是在规定时间之前到达了,只是萧大,已经站在了门边。
"时间卡怪准啊。"
萧二露出讨好谄笑,走过去,低低叫了一声:"大哥……"
"开始吧。"
丢下这一句,他就转了过去,萧二松了口气,然后就开始认命拆窗帘擦地板,而萧大,则去整理书房,在把书本都整理好之后,他来到外面,看着趴在地上任劳任怨萧二,不由得,就有些出神,为什么,就想欺负这个家伙呢?
番外五千古评说 (下)
萧二是萧大三岁时候来到萧家,虽然那时候还小,但萧大已经基本上有了记忆,在他记忆中,母亲没有怀孕,所以就算没有人告诉他,他也知道,这个弟弟,并不是亲生。
当然,他对萧二也没有什么歧视,只是有些遗憾,他不是个女孩,比起三岁起就开始满院子乱跑,四岁时候就会偷鸡摸狗,十二岁前脸几乎都没有干净过萧二,他更想要一个白白嫩嫩,会抱着洋娃娃用柔软声音,叫他哥哥妹妹。
现实总是遗憾,所以,就算他再怎么想,萧二也没有变成女孩,就算他曾因受不了严苛学习教育而渴望变成一个女生,但他到底也没那个去主动一刀勇气。
虽然不是亲生,但萧家父亲对萧二教育却没有两样,一样贯彻对男孩子暴力对待方针,萧大从小乖巧,在这方面受罪不多,萧二就惨了,八岁那年,几乎要被打死。
在这种情况下,萧大只有主动站起来,表示以后萧二教育就由他来负责了。
一开始几年,确很难,那时候他也还是个孩子,萧二皮惯了,虽然认他这个大哥,有时候也会不服气,因此,他一方面要想着怎么压制他,一方面还有留心自己学业,可怜不到十五岁时候,就有了少白头。
不过后来,萧二兴趣转到了篮球上,一身精力,也终于有了发泄渠道,他日子总算轻松了很多,再之后,萧二慢慢长大,总算是懂事了,也知道他这个大哥为难,虽说还是会不时做出些让人啼笑皆非事情,总来说,还是有了长足进步,而且在他□下,还学会了做菜、打扫卫生、洗衣服等等家务,这令他们共同求学生涯,真轻松不少。
把孩子培养到这种程度,要说满足感,他也确是有,可萧二已经变比过去好了一百倍,他却越看他越冒火,特别是他越老实、越听话,他就越有一种牙痒痒感觉,他总有一种这样感觉――这小子老实听话,其实都是别有用心!
而且,他总有一种别扭变异感,好像事情原本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好像还有另外一种生活,而每次看到萧二,他这种感觉也就更为强烈。
感觉到他变冰冷目光,萧二擦起地板来更卖力了,从动擦到西,擦到萧大脚边时候才装作突然发现他似抬起头:"啊,大哥。"
萧大嗯了一声,萧二吞了口口水:"那大哥,你晚上想吃什么?"
"这时间,还能做什么?"
"那个,我刚炖了排骨,米也泡上了,一会儿再炒一个青菜就好了,大哥要喝汤吗?"
"不用了,你什么时间买排骨?"
"今天早上我去训练前买……"在萧大越来越冰冷目光下,他低低说,"早上买,还便宜……"
萧大冷哼了一声,转过了头,这小子,真是越来越奸猾了!
那边萧二默默地松了口气,好在他有准备,现在萧大真是越来越不好伺候了。
"叛逆期时间好像已经过了,更年期也不到,难道是哺乳期……"
想到这里,他立刻摇摇头,继续去干自己活,把地板打上蜡,把先前泡到盆里窗帘踩上几脚再放进洗衣机里,厨房是天天抹,不过这时候还要再处理一下抽油烟机,当把这一切都做完时候,时间也差不多了,他洗了手,洗了青菜,在拍蒜瓣时候,却不小心拍到了手,他也不敢吭,随便在水管下冲了冲,就又去炒了。
"你手怎么了?"
虽然伤口不大,但毕竟会疼,他吃饭时候,就自然和先前不一样,萧大稍微一留意,也就发现了,他连忙道:"没什么,就是挂了一下,过两天就好了。"
"过二十天才好话,你就要去查血小板了。"
萧大冷哼,萧二缩了缩头,自然不敢多嘴,两人吃了饭,萧二就自动自发要去洗碗,却被萧大瞪到了一边:"还想去打破伤针吗?"
"我……"
"你有病了难道还指望我来伺候?"
"那、那这碗……"
"先放到这儿,等明天你好了再来刷!"
虽然这和他习惯不符,但此时他自然不敢多嘴,只是把碗筷放到厨房就回自己房间里去了,这一天他早上先去训练,下午又进行了大扫除,就算他体力充沛,也感觉疲惫了,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睡迷迷糊糊时候,却觉得嘴巴不舒服,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没有刷牙,没有意识到时候,他也没有觉得什么,一意识到,他也躺不下去了,坐起来,就要去卫生间,刚一拉开房门,却听到厨房传来一阵水声,他一愣,然后,出于一种他自己也无法解释心理,就放轻了脚步,再之后,就看到萧大站在水池前,围着他围巾,在那里刷盘子。
他低着头,从他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他右脸和垂下来睫毛,金边眼睛稍稍有些反光,但就带给他一种温暖感觉,突然,萧二就有一种别样感觉。
这是他大哥,这是照顾了他十八年兄长,虽然他经常对他冷嘲热讽,经常对他手打脚踹,但却是,真疼他,而若没有这个人,他不是被老爹踹死,就是变成了小混混,虽然他现在也没混出什么,但显然,是在向有为青年方向进步。
萧大洗碗了碗,他不敢再看,立刻缩了回去,结果却听到脚步声向自己这边来了,蓦地,他出了一身冷汗,连想也没想,翻到床上就闭上了眼,不过片刻,他房门就被推开了。
他克制着自己要眨眼皮,克制着要跳起来冲动,听着那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到最后站在自己床边,此时萧二已经紧张到极点,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一片光照来,并不刺眼,好像只是在小范围,那种感觉不是打开了电灯,更像是手电筒之类东西,再之后,他就感到自己手被抬了起来,然后被反复看了好一会儿。
"明天是不能好了,又要多刷一天碗。"
耳边传来这样嘀咕,再之后,手就被放下了,屋里空调也被调高了温度,脚步声再次响起,门被关住了,而萧二,彻底没有了睡意。
萧大这是,在关心他吧……一这样想,过去一些不注意事情就纷纷跳了出来,比如脚腕受伤后,第二天早上早餐,比如考试前书本上被红线划出来重点,再比如,他闯了祸,被人找上门,那个挡在他身前身影。
过去这些,他都不是太在意,就算想到了,也只会想到是兄弟,可是现在,却不由得,有了不一样感觉。
萧大对他,原来是这样温柔……
这样想着,他不由得就想到了英儿话,再之后,思想就顺着这条路线滑了过去,为什么萧大明明对他这么有感情却又表现这么恶劣?为什么过去还算是一个可亲兄长,却变得越来越恐怖?
如果按照英儿理论……如果说是因为萧大喜欢他,而又不能表现,所以才会这么矛盾……萧二真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水仙花,但萧大这一系列古怪行为好像也只有这个原因能够解释了。
"不是吧――"
他把头埋在枕头里呻吟,觉得这太不可以理解了,但心中,又有种隐隐喜悦,就好像,他等了很久很久东西,终于到手了,虽然他还不知道,那是什么。
而与此同时,郑小平也在想着和萧二差不多话,宽阔起居室只有两个人,李安在看文件,郑小平在学习,只是他眼睛虽然放在书本上,心却不在这里。
"少爷功课怎么样了?"
"也就是那个样子。"
"如果不急话,那能不能听我说一下明天要做事情?"
郑小平歪了一下头:"安叔,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少爷请说。"
"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李安有些困扰皱了下眉:"这需要原因吗?老爷救过我命,我……"
"不管我父亲救过你几条命,你也报答足够了。"
"那就不只是报答事情了,你父亲救过我,我也救过他,我和他之间就像……"
"是感情吗?"
不等他把话说完,郑小平就道,李安一愣,郑小平又道:"安叔对今天那个女孩话怎么看?"
"哪个女孩?"
"快餐店里那一个,安叔还记得她是怎么说隆武帝和刘文吗?虽然好像有点奇怪,可如果按照那女孩说,也很能解释通啊,安叔怎么看。"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不管是因为什么都不重要了。"
"说起来,倒也确是这样,可是我却不由得想到安平帝和李思安,李思安对安平帝也是一心一意,虽然不说夺取帝位,但要成为摄政这样存在还是很简单吧,如果他没有立隆武帝,而是直接辅佐当年还年幼嘉和帝话,这种忠心,真是少有,用那女孩话,好像也能解释通,安叔……"
"时间不早了,少爷先休息吧。"
李安不等他答话,就站了起来,看着他有些仓惶背影,郑小平目光黯了黯,然后,嘴角又勾了起来,安叔,你这样逃避,其实,也真是如此吧,虽然你是在对父亲,可是……我却更想你这么对我呢。
白色纱窗飘动,院中花香隐隐传来,郑小平叹了口气:"安平帝一生无子,我也可以,只要你,能像李思安那样陪伴我……"
END
This entry was posted on 2010/12/01 at 上午1:42:00. You can follow any responses to this entry through the RSS 2.0. You can leave a respon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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