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OI 河蟹腐地帶

！自己即便真的为他失去一切，他也丝毫不会动心！
　　陆展柏明白了！这一刻，陆展柏终于明白了！这个世上，最无情无义的人不是自己！是李晟安！他就是那个最可怕的天煞孤星！他是来摧毁一切，夺取一切的！居然有人曾经还说他是什么拯救一切的天使，简直荒唐，简直可笑！自己真是大傻瓜，世上最大傻瓜！
　　对陆展柏的变化，李晟安早已预料到。因为，他现在经历的一切，自己曾经都经历过。这个时候，每一个人，都会怨天尤人，都会为自己找到一个发泄的借口。或许，只有时间，才能抚平一切。李晟安等待着，等待着他重新恢复理智的那一天。
　　但李晟安错了！陆展柏不是他，也不是任何一个人！他一直就是那个经不起任何风浪的，懦弱的陆展柏！他失去了外公，就等于失去了一切！而这个时候的感情，又能起多少作用呢？感情，是改变不了人性的！他又恢复成了那个一身暴戾，一身反骨的陆展柏！而且，更加可怕！
　　这一刻，李晟安也终于明白了！他和陆展柏之间，根本就是前世注定的一场冤孽！今生注定再纠缠，再战斗。这时空变换，这斗转星移，改变的只是这场战争的环境，却无法改变它的本质！而最终，他们注定是没有好下场的！

　　转眼已经是秋天。
　　这一天，李晟安放假，呆在家中。
　　不料，自己的表妹萧萌却不声不响地来了。
　　"哥哥————！"萧萌一进门就抱住李晟安失声痛哭。
　　"萌萌，你这是怎么了？"李晟安被萧萌吓了一跳，赶紧问道。
　　"哥哥，我要离婚，我要离婚————！"萧萌哭得更大声了，满脸痛苦，满眼绝望！
　　"离婚？"李晟安彻底被她吓傻了，惊呼一声，"怎么了？你和刘浩出了什么问题？你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么？"
　　萧萌只顾哭泣，顾不上回话。
　　"究竟是怎么了？"李晟安心急火燎，继续问道。他们怎么能离婚？怎么能离婚？！
　　"我不能生孩子，我不能生孩子！医生说我不能生孩子！"萧萌终于大声喊出来。
　　李晟安的腿瞬间一软，差点跌倒在地上！
　　"你在胡说什么？你说谁不能生孩子，你在说谁？"李晟安也激动起来，摇着萧萌的肩膀大声问道。
　　"是我，是我————！"萧萌见李晟安如此激动，自己反倒平静了一些，依然流泪哽咽道，"我和刘浩结婚一年都没有孩子。我们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是我的问题，说我出生的时候就受过严重的伤，从小就注定一辈子也不能生孩子！哥哥，哥哥————你说，你说，是不是因为我这样我的亲生父母才抛弃我的？你不是，是不是————？"说完干脆直接蹲到了地上，又开始大声痛哭起来。
　　李晟安懵了！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人，会有这么多的痛苦呢？为什么要让人承受这么多的痛苦呢？萌萌啊萌萌，你叫我如何回答？如何回答？！老天啊老天，你怎么就这么不长眼？不长眼！？你究竟将那些人世间的幸福都给了谁？给了谁？！为什么我一个也没有看到？我们一个也得不到？！呵呵，呵呵！
　　"我和刘浩的感情很好，"萧萌继续痛哭着说道，"我们一直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可是，可是，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这样对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
　　"呵呵，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想知道。"李晟安心中苦笑。萧萌的遭遇几乎和自己的小姨如出一辙。只不过，这一次，结局又是如何，又是如何呢？

遗弃

　　第二天，刘浩就赶到了北京。
　　他在李晟安面前向萧萌保证，不管有没有孩子，他都会爱萧萌一辈子！如果萧萌实在喜欢孩子，日后两人可以领养一个。但无论怎么样，都不会动摇自己对萧萌的感情。
　　李晟安听了这些很欣慰，萧萌的心情暂时也平静了下来。可这日后究竟能怎么样，谁心里也没有个底。
　　既然来了，李晟安就邀请他们在北京多玩几天。但此时的萧萌却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脸稚气爱贪玩的少女了。她说汽修厂需要有人管理，不能多呆，利马就要回去。
　　临走的时候，两人问起了李晟安和陆展兰的事情，问他们什么时候结婚。李晟安笑着说，快了。
　　打开大门，李晟安准备送二人出去，赶最后一班的飞机。不料门一开，陆展柏却站在门口，满脸的深沉。
　　陆展柏径直就进了屋，没有理会李晟安。走到刘浩与萧萌面前对他们说道："谁告诉你们他们快结婚了？他这一辈子都别想结婚！他是我的，他只能是我的！"
　　刘浩萧萌顿时大愕。
　　"陆展柏！"李晟安一把拽过陆展柏，骂道："你又发什么疯？别他妈的在这里胡说八道！"
　　"呵呵，胡说八道？"陆展柏冷笑两声，继续说道，"怎么，你很怕他们知道么？今天不说，总有一天他们也会知道！你想瞒也瞒不住！"
　　"安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啊？"刘浩在一旁急了，问李晟安道。
　　"没事，"李晟安回答，"你们先回去。"
　　说完就要送二人出门。
　　不料，陆展柏却抢先堵在了门口，对二人说道："他不告诉你们，我来说！"
　　"你他妈的究竟想干什么？"李晟安彻底发怒了，大喝一声！
　　一旁的刘浩和萧萌也被李晟安吓了一大跳。
　　陆展柏却依然无动于衷，继续开口说道："我很早已经就喜欢李晟安，从在深圳认识他的时候就开始喜欢。而且，他早就是我的人了！这些年，他一直都和我在一起，睡在我的床上！而他现在的身份，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给他的！他不可能和任何女人结婚！他一辈子只能跟着我！"
　　刘浩萧萌一听彻底傻了眼！
　　李晟安的心情也瞬间降到了谷底！为什么，他就连这最后的一丝尊严都不留给自己呢？
　　"怎么样，你们听了这些，有什么想法？"陆展柏继续向两人说道。
　　"你这个王八蛋————！"刘浩顿时暴怒，大骂一声，挥起拳头就打在陆展柏脸上，将他打倒在地上，提起脚又是一脚踹在他身上。
　　陆展柏一声不吭。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刘浩一边继续踢着陆展柏，一边继续大骂道，"你这个死变态！为什么要害我安哥？为什么要害我安哥？亏他还对你那么好！舍了命去救你！你难道不知道他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么？你难道不知道他究竟吃了多少苦么？你为什么要害他？为什么？！你简直就是一个畜生！连猪狗都不如的畜生！"
　　萧萌在一旁一把抱住李晟安，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痛哭不止。
　　"我害他？"陆展柏倒在地上任由刘浩打着，嘴中却说道，"你问问他！你是自愿的还是我逼的他？我害他？可他现在却得到了一切！做上了最风光的检察官！拥有了一切！真正受害的人是我，是我！我为了他，失去了一切！我为了他，甚至气死了自己的外公！我为了他，变得一无所有！可是，依旧得不到他的心！我现在好后悔，真的好后悔！他就像一个恶魔一样，闯进了我的生活，夺走了我的一切！我早该明白，像你们这样的人，为了成功会不择手段，甚至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灵魂！只是想不到，我竟然会输的这么惨，这么惨！"
　　"你还说！"刘浩听了陆展柏的话更是生气，加重了脚上力道在他身上踹着。"你可真是个纨绔子弟，窝囊废！你把这一切都怪到安哥的头上，可安哥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我们不择手段？呵呵，那你呢？出身好就了不起么？看看，你这一辈子究竟干了什么？你就是活生生的一个寄生虫！最软弱的寄生虫！吃的是别人的肉，喝的是别人的血，毁的是别人的人生！你究竟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们？我们靠的是自己，靠的是自己！你有今天，是你应得的报应！害人终害己，你这是活该！像你这种人，应该去死！应该去死！"
　　"好了，别打了！"李晟安伸手一把拉住刘浩喝道，"你带萌萌先走！"
　　"安哥————！"刘浩义愤填膺，挣脱李晟安的手喊道。
　　"带萌萌回去！"李晟安又怒吼一声！
　　萧萌嚎啕大哭，一把拉住刘浩，冲出了大门。
　　二人一走，李晟安看看地上的陆展柏，缓缓开口问道："你是来做最后了结的么？"
　　"是！"陆展柏吼道。
　　"你想怎么了结？"李晟安又问。
　　"呵呵，"陆展柏大笑，"我想怎么了结？我既得不到你，也杀不你。我想怎么了结？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那么，就到此为止吧！"李晟安继续说道，"从今以后，我们各走各路，永不相见！你日后的生活我来负责！我一样能让你衣食无忧！如果你想死，我也不会再拦你！"
　　"做梦！"陆展柏面容扭曲地大吼，"哪有这么便宜你？我的生活当然要由你来负责！我也不会死！我要好好活着看着你！看看你的下场！我不会再爱你，也不会不再管你事，你要和谁结婚就和谁结婚！不过，我想要干你的时候，你就得让我干！"
　　"好！"李晟安没有丝毫犹豫，立即回答。
　　两人的关系，就这么完了，就这么了结了。

　　秋天，很快就过去。冬天，又来了。
　　没有了陆展柏，陆展兰却来到了李晟安的身边。
　　两人默默结婚了。交换婚戒的时候，李晟安对陆展兰说，这一辈子都会和她在一起，都会爱她。陆展兰则对李晟安说，无论以后多么困难，多么痛苦，自己也不会放弃他，永远陪着他。
　　三个月之后，喜讯传来，陆展兰怀孕了。这是他们爱情的结晶，他将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孩子。
　　两人似乎都沉浸在幸福快乐的喜悦之中，沉浸在对新生命的无限憧憬之中。李晟安，也彻底完成了老爸的遗愿，拥有了自己的孩子。

　　生命会轮转，世事却无常。
　　一个月之后，却又传来自己二叔，二婶双双自杀的消息。
　　当李晟安得知消息赶回家乡奔丧的时候，已经是他们的头期了。
　　杜辰一个人站在自己曾经站过那片地方，面对着自己父母的坟墓。
　　李晟安踏着积雪缓缓走到了他身边。
　　"小辰————"李晟安在杜辰身后轻轻喊了一声。
　　杜辰一个转身，却猛然挥手将李晟安打倒在地。
　　李晟安抬眼一看，杜辰满眼血丝，满脸是泪。
　　"是你，是你害死他们的！是你害死他们的————！"杜辰愤怒地对着李晟安咆哮着，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瞬间又是满脸哀伤。"你为什么不原谅他们，你为什么不原谅他们？你说过要原谅他们的！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为什么把自己的祖坟都迁走，却偏偏将我的爷爷孤零零地留在了这里？你好残忍，你真的好残忍！你不知道这会要了他们的命么？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活在深深的自责之中。为他们的错误自责，为你的痛苦自责。他们早就活得不像一个人了！你为什么还要给他们致命的一刀？你风光无限地回了一趟家，你迁走了自己的祖坟，你完成了大伯的遗愿，你终于做了一个孝子。可是，你却将所有的痛苦留给了我的父母！他们本就是乡野村民，本就不懂得人间的大道理。他们活在这个世上只是为了那一口气，为了那一日三餐，为了那些许的面子。可是你却无情地将这一切都剥去！他们终日面对的是嘲讽，是鄙视，是指责，就因为他们曾经的私心害死了你这个大检察官的父亲！他们活不下去了，活不下去了！你知道他们死的有多惨么？他们互相割断对方的手腕，直到血液流尽而死。整个屋子都是他们的血腥味，都是他们痛苦挣扎的痕迹！他们最终用这样的方式赎了自己的罪，让自己彻底解脱了。但你呢？你的那些慈悲心肠呢？究竟哪里去了？哪里去了？！对别人，纵使他们犯再大错你也能原谅。但对你自己的亲人，你却如此计较，如此残忍！你就是一个魔鬼，最邪恶的魔鬼！"
　　李晟安倒在地上痛哭流涕地听着这些，口中不停地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可现在说这些，一切已经太迟了。
　　"呵呵，"杜辰冷笑了两声，继续说道，"你这样的人，注定会孤苦一辈子！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多么神气，多么风光！你是人人都羡慕的最年轻的大检察官，是人人都敬仰的大清官！可你得到这些又有什么用？已经没有人会和你分享，已经没有人会再为你感到骄傲了！因为，你已经没有了一个亲人！一个也没有了！而你的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得来的，你以为没有人知道么？这一切你是靠着出卖自己的身体，出卖自己灵魂，整日被男人骑换回来的！很风光么？很骄傲么？如果大伯在天有灵，他也会诅咒你，也会鄙视你！，永远也不会原谅你！你根本就是一个下流，无耻，不择手段的混蛋！"
　　李晟安彻底仰面躺到了雪地上，一动也不能再动。
　　"你害死了我的父母，我也不会再认你这个哥哥！"杜辰继续说道，"你也不配再来这里！这里早就已经被你遗弃！你早已经飞上了枝头，早已经忘记了一切！但你，是不会有好下场的！绝对不会！你注定会被所有人遗弃！你的下场会比他们更悲惨！"
　　说完，杜辰衣袖一甩，独自下了山。

　　这天，似乎已经塌下来了。
　　这，或许就是暴风雨前夜的黑暗。

前夜

　　新年伊始，检察院却发生了大规模的人事变动，高检很多的核心领导纷纷被调到其他单位和部门。反贪局也不例外，原局长也被调走，新上任的局长就是此前一直被看好的何健州。而李晟安，却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副局长。
　　人事调整足足持续了两个月。
　　但事情的征召已经很明显，中央准备开始调查陆永年了。被调走的那些检察官大多是外公一手栽培出来的，而且久居高位，有些人甚至与陆永年的关系也菲浅。由他们继续把持高检，对调查肯定不利。
　　今天一大早，局里的同事纷纷都到新局长办公室去道贺，李晟安也不例外。
　　可走到何健州的门口，却看杜辰穿着一身保卫制服再在那里。身体挺得笔直，目光如炬。李晟安心中吃惊，他以前跟的那位检察长已经被调出了高检。自己本以为他会跟着一起走，想不到他却跟了何健州。
　　"小辰。"李晟安走到门口对他轻轻喊了一声。
　　杜辰丝毫没有理会，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
　　李晟安敲了门，进了何健州的办公室。
　　"呵！是小李啊？"何健州看到李晟安进来对他大笑道，连称呼都变了。
　　"何局长，恭喜！"李晟安也笑着伸出手对何健州说道。
　　"同喜，同喜！"何健州一把紧紧握住李晟安伸出的手，大声笑道，"这当了局长事小，就怕我这身子骨比不了你们年轻人咯！以后工作上啊，小李你可要多多支持我！以后我这位置，肯定也是你的！"
　　"局长见笑了，"李晟安抽出自己的手继续笑道，"我还年轻，工作经验尚缺，以后还需要局长多多提点才是。工作上的事，我自当尽心竭力！"
　　"好说，好说！"何健州继续笑道。请李晟安坐下，亲自给他倒了杯茶。
　　李晟安受宠若惊地接了。
　　何健州也在李晟安身边坐了下来，又开口说道："我这次能升职啊，多亏了去年那些举报陆永年的信。现在他的岳父过世已经快一年多，也是时候要调查他的案子了。可这全中国谁不知道院里的这些高官几乎大部分都是他岳父提拔起来的？所以啊，中央也只能让他们回避，防患未然。目前社会的经济形式很不好，看似繁荣，但泡沫太多。通货膨胀，物价上涨。最要命的是房价一个劲的猛涨，股市更是动荡不止。老百姓现在可都是怨声载道，叫苦连天了。国务院也做了很多调查，这其中很多问题可和这个曾经出谋划策的大经济学家不无关系。现在，中纪委已经开始对他和一些关联的问题展开了调查。可能过不久就会直接转手到院里。我们反贪局这次可是调查这个案件的重点单位，无数双眼睛很快就会朝我们看来，成功与否这可是关系着国家的尊严和人民的信任。我刚刚上任就要接手这么大的案子，肩上的压力着实也不小。小李，你可是院里公认的青年英雄，精英检察官！这次，你可一定要帮我！案子日后要是顺利结案，你的这份恩情我一定铭记在心！"
　　"局长，别这么说。"李晟安听完缓缓说道，"做好本职工作是我的职责，只要院里需要我，我自当不辱使命。"
　　"好，好。"何健州笑着应道，随即又转移了话题，"听说门外的小杜是你的堂弟？我起初还不敢相信呢，可仔细看看，你们确实还有几分相似。"
　　"是。"李晟安说道，"他怎么突然给局长当起保卫来了？以前不是在办公厅跟着另外一位检察长么？"
　　"哦————"何健州笑了笑回答道，"正是老吴向我推荐的！他说那孩子不错，又不想离开检察院，就推荐给了我。观察了几天，确实还不错。各方面都很优秀，素质也过硬。而且还是你的亲戚，所有就留下了！你放心，他跟着我不会吃亏！过几年，他要是不想干了，我再给他安排更好的职业！"说的哪里像是李晟安的亲戚，似乎是他自己的亲戚还差不多。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两人的关系，似乎还没有亲密到这样的地步。即使是为了案件，想讨好自己，也用不着如此这般。
　　"那就谢谢局长了。"李晟安微笑着回答。
　　下班的时候，李晟安本打算找杜辰说说话。可一转眼，他就和何健州走了个无影无踪。

　　回到家里，陆展兰正挺着大肚子在佣人的帮助下给孩子进行着胎教。孩子已经差不多六个月大了，再过几个月这个新生命就要诞生了。
　　"晟安，你回来了？"陆展兰一见李晟安到家，高兴得慌忙跑过去就接过他手中的公文包笑着说道。
　　"哎，哎，你慢点！"李晟安看到陆展兰这么夸张地走路，神经一紧绷，赶紧一把扶住她说道，"你现在是有身孕的人了，行动的时候都要注意一点，别走这么快！"
　　"呵呵，"陆展兰笑道，"你是担心我还是担心我们肚子里的孩子啊？"
　　"我当然是都担心。"李晟安一边笑，一边扶陆展兰坐下。
　　"最近院里工作忙不忙？"陆展兰又问道。
　　"还好。"李晟安回答，接着又问道："展兰，你父亲现在在做什么？"
　　"怎么突然问这个？"陆展兰笑道，"父亲最近在美国，哥哥也一起去了。"
　　"这样啊，"李晟安又说道。本来还打算问一些其他的问题，但想想又不合适，接着又问道："展兰，你爱你父亲么？"
　　"爱啊！"陆展兰笑道，"他是我的父亲，我当然爱他。这些年他一个人也吃了很多苦，现在年纪也大了，还在四处奔波。我劝过他，让他别再工作了，好好享受享受生活。可他说已经习惯了工作，停不下来了，我也拿他没办法。"
　　"那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你会伤心么？"李晟安又问。
　　"肯定会伤心的。"陆展兰说道，"虽说小时候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但这些年我一直跟着他。他是个好父亲，但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我曾经想，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我肯定会很伤心。不过现在好了，有了你，我一切都满足了。等我们的孩子出身之后，我们就接他一起来住好不好。"
　　"好。"李晟安回答。可是，不知道还有没有那一天。
　　李晟安一下子变得非常矛盾，高检可能很快就要开始调查他了，自己该怎么办？外公曾经说，如果有一天他落到自己手里，让自己别心软。可他毕竟是展兰的父亲，是她的亲人。到时候她会怪自己么？李晟安也想过回避这个案子，可主动回避又不是他的工作作风。如果院里知道了自己的妻子是他的女儿，该怎么安排自己，很有可能让自己回避此案。但即使回避，他还是要面对调查。只要有一点差池，他的人生也就完了。但这些，自己却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只能留在心里，只能等待命运的安排。
　　"你在想什么？"陆展兰看看李晟安一脸出神的样子，问道。
　　"没事，"李晟安回答，"外公曾经说让你将父亲给你的股份都还给他，你怎么想？"
　　"好啊，"陆展兰笑道，"我现在有你和孩子就够了。我会把这些都给哥哥，你说好不好？"
　　李晟安一愣，说道："还是交给你父亲让他自己处理吧！"
　　"晟安，"陆展兰接着又问道，"你恨我哥哥么？虽然他这么对你，但我也知道他确实是真心喜欢你的。只不过是命运做了一个错误的安排，让我们都陷进去了。"
　　"不恨，"李晟安回答，"不管怎么说，他都给了我很多帮助。我希望他日后能好好生活，能够忘记以前的一切，重新开始。你也别怪他。"
　　"他真的放手了么？"陆展兰又问道，"他真的答应不再纠缠你了么？我只是很担心，担心他有一天会再出现，来破坏我们的生活。如果他不再纠缠你，他还是我的哥哥。但如果他继续固执，我不会原谅他的。晟安，希望你能理解我。你现在是我的丈夫，是我的一切。我们都需要安定和幸福的生活。"
　　"会好的，会好的。"李晟安回答，"给他时间，他会想明白的。"

　　几天之后，李晟安接到了陆展柏的电话。他刚刚从美国回来，约李晟安在一家酒店见面。
　　李晟安走进酒店的客房，陆展柏正坐在沙发上喝红酒。大半年不见，他似乎也变了很多。好像老了，好像稳重了。
　　"你回来了？"李晟安走到他对面坐下，开口问道，"在美国过的怎么样？"
　　"很好。"陆展柏继续喝着酒，也没看李晟安，开口说道，"听说展兰怀孕了？孩子什么时候出生？"
　　"快了，还有三四个月。"李晟安回答。
　　"呵呵，"陆展柏笑了两声，继续说道，"你很快就要做爸爸了，应该很幸福吧？"
　　"我们也都希望你能获得幸福。"李晟安说道。
　　"我？"陆展柏继续笑道，"可能很困难。你知道我为什么同意你和展兰结婚么？我原本以为我会纠缠你一辈子的。可外公一死，我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或许正像你说的，在面对亲人和爱情的时候，往往投降的都是爱情。当亲人还在的时候，或许觉得他并不重要。可他一走，却突然发现自己最割舍不了的还是他。所以，我听了外公的话，让你们结婚。但我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幸福了。这一年来，我也在想，我是不是也应该结婚，完成外公的心愿。但我，生来就不喜欢女人。即使找了个女人，生了个孩子，他们跟着我也是受罪。与其再去害别人，不如把痛苦留给自己。所以，这件事我只能让他失望了。"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李晟安又问。
　　"我也不知道，"陆展柏说道，"已经不能和你在一起了，我确实已经没有什么追求了。即使和你在一起，我们恐怕痛苦也比快乐多。所以，我已经打算放弃了。以后不会再纠缠你，让你彻底和展兰在一起。我曾经答应你的那些，一样也没有做到。说过给你未来，但你却凭着自己的能力进了高检。说过爱你一辈子，永远不放弃，也做不到了。现在回想起来，我给你的帮助是少之又少。反而，是你一直在帮我。所以，你对我的那些誓言，也作罢吧！好好去过你想要的生活！至于我，就这么混一辈子就行了。什么时候死了，你能到我墓前看看我，我就满足了。"
　　想不到你也有放弃的一天。李晟安心中想道。我曾经以为，这个世界上你是那个唯一不知道放弃的人，所以我爱上了你。不是因为你是男人，不是因为你是陆展柏，只是因为我一直都需要一个对我不离不弃的人。虽然我们一直有很多问题，很多矛盾。但你一直都在我身边，一直都没有放弃，所以我将心给了你。但如今你却放弃了，我的心又该如何收回呢？也罢，也罢，就彻底忘了吧，彻底重新开始吧！
　　"晟安，"陆展柏继续说道，"我现在只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李晟安说道。
　　"你曾经爱过我么？"陆展柏问道，"哪怕是一丝一毫？"
　　"没有。"李晟安回答。
　　既然一切都不在了，自己的答案也只能如此。此时再说爱，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呵呵。"陆展柏大笑，一口将杯中的酒喝了个干干净净。

言辉

　　三个多月之后，李晟安和陆展兰的孩子出生。是个男孩，长得很漂亮，几乎集合了两人外貌上的所有优点。
　　李晟安喜极而泣，将儿子紧抱着久久不愿松手。小家伙终于也不耐烦了，大哭一声将自己的第一泡尿撒在了李晟安身上。李晟安更乐了，陆展兰躺在病床上也开怀大笑。这是她和李晟安的孩子，有了孩子，两人日后的生活会更幸福。
　　小家伙取名李言辉。一个月之后，在李晟安三十六岁生日那天，为孩子举办的满月酒。来的都是他以前的挚友，刘浩，萧萌，杨晓天，张富阳也都从深圳赶了过来，为他们祝福，为孩子庆生。
　　萧萌将言辉抱在怀里，高兴得语无伦次，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般。"哥哥，哥哥，你快来看，言辉笑了，对着我笑了耶！眼睛睁得可真大！这皮肤又白又嫩！脸型，鼻子，嘴巴和哥哥长得一模一样！以后肯定是个超级大帅哥！我实在太喜欢了，太喜欢了！"
　　"呵呵，看你乐的，"刘浩也在一旁打趣道，"你这么喜欢言辉，不如让安哥让你认他做干儿子吧，这样以后可是亲上加亲！"
　　"好啊！"萧萌大叫一声，赶紧回头去看李晟安和陆展兰，"哥哥，嫂子，可以么？我可以让言辉做我儿子么？"
　　李晟安正准备答话，不料陆展兰却抢先一步笑道，"这有什么问题。言辉有这么多人爱，我们求之不得呢！晟安，你说呢？"
　　"当然没问题！"李晟安也大笑着回答。
　　萧萌一认干儿子，其他几对夫妇瞬间也来精神，纷纷要求认言辉做干儿子。一直瞪着大眼睛，乐呵呵冲着众人笑着的小言辉一下有好多的爸爸妈妈。
　　众人又纷纷拿出自己送给孩子的礼物，满月宴的气氛也一下达到了□。
　　正在这个时候，陆展柏来了，杜辰也来了。但出人意料的是，陆展柏和杜辰两人是手牵着手，一脸甜蜜，仿佛一对恋人般一起进来的。
　　李晟安手中的酒杯刹那间滚落到了地上，脸上的笑容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前的情景犹如晴天霹雳，让他一瞬间浑身僵硬，心跳停止。他们两人，他们两人？这是在干什么？是专程来气自己的么？还是两人真的在一起？不可能，不可能！陆展柏可能这样，但小辰，小辰怎么也会？怎么会和他在一起？这真是荒唐，荒唐！
　　众人也纷纷看着陆展柏两人，热闹的场面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没有人敢说话，也没有人知道该说什么。
　　陆展柏放开杜辰的手，悠然地走到抱着孩子的萧萌面前。
　　萧萌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
　　陆展柏看着萧萌怀里的孩子，小言辉也瞪大了黑溜溜的眼珠看着这个新来的陌生人。
　　真的好漂亮，真的好像。这是陆展柏看到孩子后的第一反应。这眼睛，这鼻子，这嘴巴，这皮肤简直就和他一模一样！而耳朵，眉毛，额头则像极了展兰！不，不是展兰！是自己，是像极了自己。陆展柏突然对这个孩子产生了无限的好感，脸上的笑容也一瞬间展现出来。他缓缓伸出双手，对萧萌笑道："能让我抱抱么？"
　　萧萌有点紧张，有点不知所措，转头看了看李晟安和陆展兰，但他们两人却默不作声。
　　"怎么？"陆展柏继续笑着说道，"我是他的舅舅，你还怕我伤害他不成？"说完又伸出了双臂。
　　萧萌只得战战兢兢地将言辉交给了陆展柏。
　　抱住言辉的那一刹那，陆展柏突然有一种很幸福的感觉。怀里的这个孩子，这么小，这么漂亮，就像是一个漂亮的瓷娃娃一般，而且浑身热乎乎，软绵绵的。真的好可爱，好可爱。如果，如果这是自己和他的孩子，那该有多好，有多好。
　　"他叫什么名字？"陆展柏笑看着怀里瞪着大眼睛的孩子，问道。
　　"李言辉。"萧萌说道。
　　"李言辉？"陆展柏继续低头笑道，"好名字，好名字。言辉，叫舅舅，叫舅舅。我是你舅舅啊！"陆展柏一边说，一边笑着轻声逗着言辉，一副童真的模样。
　　言辉望着他，伸出小手抓了抓陆展柏的脸。似乎是想说话，但怎么说的出来。
　　"你还抓我呢！"陆展柏继续笑道，"是我抱的不舒服么？"
　　陆展柏一边说，一边将孩子抱到李晟安和陆展兰面前，将言辉交给了自己的妹妹。
　　陆展兰接过孩子，仿佛心中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恭喜你们！"陆展柏笑着对两人说道，"言辉长得可真漂亮，我很喜欢。"
　　"谢谢。"陆展兰说道。
　　李晟安却没有做声，仍是一脸茫然状。
　　"这是我送给孩子的见面礼，"陆展柏又说道，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来一看，是一块价值连城的绿翡翠，"这个东西本是外公留给我的孩子的，是祖传之屋。我想留在我这里也不会有什么用，今天就送给言辉吧，希望他能喜欢，长大之后也还能记得我这个舅舅。"
　　"谢谢。"陆展兰又说道。接过盒子，看着那块翡翠。这是外公最珍爱之物。就像是他一生最大的宝贝一般，爱不释手，自己也只是在小的时候见过一次。但这个东西自己真的能接受么？陆展兰转头看看李晟安，但他，心思却早就不知道飞去了哪里，整个人都呆呆傻傻的，自从自己的哥哥和那个男人进来的那一刻起。
　　杜辰也接着上前，送上了自己的礼物，说了几句祝福的话。
　　"好了，"陆展柏转头又对李晟安说道，"我们也该告辞了。我们以来，将这里的好气氛也一下破坏了。今天是好日子，我们就不在这里扫兴的了。晟安，今天也是你的生日，也是我送你的礼物。我现在和小辰在一起，也祝你和展兰幸福。"
　　陆展柏说完又将一个黑色的盒子塞到了李晟安手中，接着和杜辰匆匆离去。
　　晚上，当陆展兰和言辉都睡着了，李晟安独自起身，来到书房。
　　打开盒子一看，是一块镶着钻石的黄金手表，很耀眼，很漂亮。似乎是他多年之前送给自己的那一块，但当初自己没有要，想不到他还留着。
　　今天的场面，让李晟安很茫然，很难过。不知道当自己看到他和小辰在一起的时候，为什么会那么世态，心那么难受。或许是震惊，或许是不解，或许是难过。总之，自己的心一下空了，不见了。不敢相信，他怎么会和小辰在一起。不敢相信，小辰为是什么也会和男人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是他们两人在一起。这两人，自己曾经都伤害过。一个是在身边陪了自己十年，说永远爱自己的人。一个是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亲密无间的弟弟。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对陆展柏，自己不能给他爱情。对小辰，情绪更加复杂，已经早没了那份亲密无间的亲情。他们现在或许都恨自己，他们在一起或许是对自己最好的报复。但如果，他们真的相爱呢，真的在一起一辈子呢？自己能接受么？能接受么？但自己的心，却从来就没有这么痛过，后悔过。后悔自己的矛盾，后悔当初的选择。但一切，已经不能再回头了，彻底不能再回头了。

　　十月，高检正式接手陆永年的案子，成立特别侦察小组，对他的一切进行全方位的调查。李晟安，也顺利入选。
　　但李晟安却萌生了退意，他已经不想再卷入这个案子之中。陆永年是自己妻子的父亲，是自己孩子的外公。让自己来调查他，最终将他送进监狱，自己做不到。这样，以后没有人会原谅他。虽然，外公的叮嘱依然言犹在耳，自己的职责难以推托，这也是自己日后加官升职的重要筹码。但感情，注定会羁绊着一切。自己已经做不到，真的做不到了。
　　李晟安走进何健州的办公室，对他说明了一切，说明了自己和陆家的关系，请求退出侦察小组。
　　"说完了么？"不料何健州听完却对李晟安笑道，"你说的这些我早就知道了，而且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什么？"李晟安不解。
　　"你以为你的背景不会有人调查么？"何健州继续笑道，"你以为你低调结婚就没有人知道么？晟安，这是官场，是人人拼命角逐，人人都打破头的地方。你年纪轻轻就能进高检，背后没有势力来帮你，你是绝对做不到的。院里很早以前就已经知道了你和陆家的关系，但你确实也是个人材，能进这里最关键也是你的能力。虽然院里也曾经考虑过将你调出去，但你才进来不久，也还没有掌握高检的核心的权利，再加上一大票人也包括我的保举，所以你才能继续留下来。看中的，是你的品行，是你的能力。也想给你一个机会，让你的事业更上一层楼。这次的案件，上头指定要你参与调查，你是推卸不了的。如果推卸，外界对你的质疑声会更大。他们会以为你是靠着陆永年的势力才进了高检！你即使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你的前途也就彻底完了！你明白么？"
　　"可是，他现在毕竟是我的亲人，我参与可能会无法客观公正。"李晟安也不知道他对自己究竟知道多少，只得继续说道。
　　"你会么？"何健州继续说道，但语气却突然变得一本正经。"这天下人谁不知道你李晟安铁面无私，是再世包青天？我拼命给你争取到这个机会，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李晟安在面对自己亲人的时候，照样能够大公无私，照样能够公正廉洁！晟安，你日后就是百官的楷模，是人民的青天！而我这反贪局长的位置迟早也是你的，就连高检那首席大检察官的位子日后也会是属于你的。你甚至还可能得到更多，超过以前陆家背后的那个老头子！即便不考虑这些，但陆永年犯罪现在几乎已经是铁板订钉的事实！你放弃这个机会，他也会被严办，中央也绝对不会再姑息！但这个案子，必须要有你这么一个社会充分信任的大检察官来督阵。这样人民才会彻底相信国家，相信政府。相信我们对他的处理，是客观的，是公正的。所以，这次你不能推托。你担心自己的妻子，也情有可原。我特许你三天之后，可以征询你妻子的意见，看看她在面对自己父亲的生死和丈夫的前途的面前她会做什么选择？陆永年明天回国，他一下飞机就会被逮捕！媒体也将很快对外发布消息！三天之后，如果你的妻子同意，那么你就回来。如果她不同意，你也彻底决定退出，那么你就不用再来了！从今以后，你也再不会拥有踏进这里的机会！你回去好好想想，想想你身为一个检察官，该做的究竟是什么？"
　　李晟安跌跌撞撞出了何健州的办公室，脑子一片混乱。他不能放弃，不想离开这里，想做一个最出色的检察官。这是自己的梦想，也是外公，所有人对自己的期望。但展兰会答应么？会答应让自己调查他的父亲么？言辉会答应么？他长大之后，如果知道是自己将他的外公送上了断头台，他会原谅自己么？还有陆展柏呢？他能接受么？他已经因为自己失去了外公，现在又要因为自己而失去他的父亲，他能够理解么？他会再次崩溃么？

　　"哥————"突然背后一个声音传来。
　　李晟安转头一看，是杜辰在叫自己。这是他大半年来同自己说的第一句话，语气似乎又变成了从前的那个他，那个自己亲密的堂弟。
　　"小辰。"李晟安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你晚上有时间么？"杜辰继续问道。
　　"有什么事情么？"李晟安强打起精神，问道。
　　"你晚上可不可以来我家里一趟？"杜辰继续说道，"我有事情要对你说。"
　　李晟安细细地看了看他，开口回答道："好。"

小辰

　　晚上，李晟安来到杜辰家。杜辰住在三环的一处高档公寓，李晟安也是第一次来。
　　站在电梯里的时候，李晟安突然觉得，这些年自己对这个弟弟关心的实在太少了。以前是相隔两地，后来是因为老爸的事，而现在则是自己对他的愧疚。小时候的一幕一幕，似乎都已经离得很遥远了。他，现在也可谓事业有成了。但就如同他说的，现在拥有了这些，已经没有人可以一起分享了。自己，现在至少有了妻子，有了儿子。但他呢，似乎一直是一个人。而最近他和陆展柏的关系，更是让自己不解和担忧。难道他也喜欢男人？或者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这一切的疑问，都等待着自己去揭晓。
　　李晟安走进杜辰的家，环视了一眼四周。房子的面积很大，布置却很简洁朴素。但这样的房子，这样的地段，在北京，如果是他自己买的，恐怕也需要不少的钱。
　　"这房子很漂亮，是你自己买的么？"李晟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问道。
　　"是。"杜辰一边给李晟安倒茶，一边回答。
　　"好像不便宜。"李晟安继续说道。不是质疑，而是担心。
　　"呵呵，"杜辰苦笑了两声，在李晟安面前坐下说道，"还真是检察官呢！这买房子的钱是我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买了也不久。本打算日后接父母一起来住的————"说到这里，杜辰突然说不下去了，一脸的黯然。
　　"对不起，小辰，我————"李晟安想道歉，想安慰他。
　　"不说这个！"杜辰一拍大腿，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打断李晟安道，"哥，我抄了几个菜，一起吃顿饭吧————！"
　　李晟安也站起身来，跟着杜辰进了餐厅。
　　桌子上摆的都是李晟安平时喜欢的菜，李晟安缓缓坐下。
　　杜辰拿过了一瓶酒，打开来给李晟安满上一杯，也给自己倒满，接着微微笑了笑，继续说道："听说你的酒量不错，今天我们喝个痛快，怎么样？"
　　"行！"李晟安也笑着满口答应。或许，他们要说的话，也只能在酒精的帮助下才能说出口。
　　很快，两人就喝得晕晕乎乎了。杜辰大笑着指着李晟安说："哥，你的酒量可真好！我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呵呵！"
　　"你的酒量也不赖啊！"李晟安歪歪倒倒地也笑道，"比我还能喝！关键的是我们都喜欢喝白酒！那什么洋酒，红酒还真不对胃口！"
　　"对！对！"杜辰大笑着表示赞同，"看来我们这命啊，还真是注定的！就算现在都过上了好生活，但真正上流社会的那一套我们还是学不来！"
　　李晟安的心揪了一下，看了看杜辰，终于开口说出了自己想要说的话。"小辰，二叔和二婶的事情我真的很对不起你！我曾经答应过你，会原谅他们的。我以为时间会抚平一切，让我重新面对一切。当我再看到他们的时候，我真的很想走上去握住他们的手，喊一声二叔，二婶！但这往事，却又不经意地涌现了出来。我还是无法面对他们，还是不能。我还做了我这辈子最错误的一个决定，让你也变成了一个和我一样无依无靠的人。我真的很后悔，很难过！我不请求你原谅我，只希望你日后的生活能快乐，能得到幸福。"
　　"哥————"杜辰听完，缓缓接道，"我不怪你，现在我已经不怪你了。都是这该死的命运把我们捉弄成这个样子的，不是你的错，不是。想想我们小时候，生活虽然过的穷，但两家依旧很幸福，很和睦。可一旦有了钱，人就变了，都变了。我们的父母和大伯一样，都是苦命人，以前在乡下过的更苦。是大伯帮助他们来到城里的，给了他们新生活，新希望，他们从一开始就亏欠大伯和你。但人就是这么贪婪，这么不知足。他们是被钱蒙了眼，他们想把那些钱都留给我。但他们，最终也做了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事。而你，和大伯的感情我们都清楚。他一个人把你抚养长大，希望你日后出人头地。他也经常骂你，经常打你。但你从来都没有怨言，一直努力坚持着，一直都深爱着他。你想给他幸福快乐的下半辈子，想实现自己对他的承诺。可这一切，都被我的父母摧毁了。是他们，害死了你那个唯一的最亲的人。你恨他们，这是人之常情。我不能怪你，也没有资格怪你。而他们的死，也是他们最好的结局，最好的归宿。只有这样，一切才能重新开始，才能回到原点。"
　　杜辰一边说，眼睛也一边泛起了泪光。但李晟安这时，却不知道该再说什么了。只能举起酒杯，和他碰了碰，然后一口饮尽。
　　杜辰也一口干尽，继续说道："哥，你说这老天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们呢？难道我们这些穷人出身的孩子，就只有这样的命运么？我们都想出人头地，都想让自己的父母过上好生活，可到头来却什么都失去了。得到的这一切，又有什么用？你为了做检察官失去了那么多，我为了出人头地也付出了一切。
　　我知道，你看到我和陆展柏在一起时很吃惊，很意外。在你的眼中，我一直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弟弟。但事实根本就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也很肮脏，我也很卑鄙！小时候，家里没有钱让我继续读书，我选择了参军。希望日后能在部队混出一个人样来，能够像你一样衣锦还乡。我幸运地分配到了一个好地方，北京。我带着满腔的热血，满腔的激情来到了这里。但这大城市，却充斥着更大的丑恶，更大的利益。我在部队没有一点背景，没有一点权势，没有一点希望。
　　本以为两年之后，我就会退伍回家，继续该过的生活。转士官的时候，我的成绩很好，但依旧没有希望。这个时候指导员突然来告诉我，说他可以帮我。他说他喜欢我，只要我陪他睡觉，他就能帮我转士官。我答应了，因为我也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回去！虽然我没有金钱，没有权势。但我却突然发现，原来男人的外貌也是资本，也很值钱，也会有很多人喜欢，很多人垂涎。于是，我选择了利用自己这唯一的资本，让自己的梦想得以继续。
　　后来到了军校，我又陆续跟了几位高官。他们给了我很多钱，给了我很多关系。但我已经不想在部队里呆下去了，那过的不是人过的日子。我被一位高官推荐，进了高检当保卫，一直到现在。这是一分很荣耀的职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也是一位检察官。人人都很畏惧，很尊敬我。这是我想要的，所以我不想离开高检。
　　检察长走的时候，我也没有跟他一起走。他又把我推荐给了你们的局长，何健州。但那个家伙，却是一个笑面虎，十足的伪君子！他很会洞察人心，很会玩弄权术！凭他的那点本事，根本就不配当这个局长！所以，他要拉拢你。拉拢你这个人人敬佩的大检察官，达到他自己的目的！"
　　杜辰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又猛喝了一杯酒。
　　而李晟安听完这些，却彻底失去了理智。他感到痛心，钻心的疼痛，就像一把把锋利的锥子不断钉在他心脏上一般。这人，这人，为什么会如此痛苦，如此无奈！他是出卖身体换来的一切，而自己呢，也是，也是！难道，这个世上就没有一条正道让我们这些人走么？这个畸形的社会，不仅仅扼杀了人材，更加泯灭了人心！而我们，得到这些有什么用？已经失去了做为一个人尊严，已经失去了自己的良知，已经失去了一切！但依旧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
　　"哥————"杜辰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一直想做一个出色的检察官，希望得到权力，希望日后能做更多的事情。但这个社会，我们是改变不了的，永远也改变不了的！他的等级太森严了，他留给我们这些人的空间太小了！即使有一万个像你这样的人，也改变不了什么！何健州让你调查陆永年，你以为他真的是为你着想么？不是的，根本不是的。那是他自己没有这个能力，根本就得不到认可！这个案子，你不能参合进去！你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幸福的家庭，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应该为自己和他们的幸福着想！如果我是你，我宁可离开高检，选择自己的家人。哥，你不能再固执了，不能再异想天开了！如果你答应他，你可能失去一切！何健州要的不止是权力，他还想要你！"
　　"你说什么？"李晟安听到这里，打断杜辰追问道，"你说他想要我？这是什么意思？"
　　"呵呵，"杜辰苦笑了两声，继续说道，"你难道不觉得他对你出奇的在意，出奇的看重么？那是因为他看上了你！他想和你睡觉！那个老变态就是个十足的同性恋！虽然有了老婆，有了孩子，但他还是喜欢玩男人！他早就看上了你！早就想抓到你的把柄，想得到你！你只要答应了他，进了侦察小组。日后当你于心不忍时，他就会逼你就范！就会让你上他的床！所以，你不能答应！我知道，你进了侦察小组日后一定会后悔，一定会难过，一定会上他的当！哥，你就放弃吧！即使你做不了一个最出色的检察官，但你还拥有家庭，你照样会过的很幸福。我们原本就该过普通人的生活，得到的这样原本就不是我们应该得到的，是不是我们能够承担的！现在放弃一切，还来得及！"
　　真的么？这是真的么？他真的也想要得到自己么？为什么人人都是这样？为什么这个世界就像乱了套？而现在放弃，真的还来得及么？为了这一刻，自己失去了太多。失去了童年，失去了父亲，失去了身体，失去了爱情，失去了陆展柏！现在选择放弃，还真的来得及么？老天，你为什么要让我遇到这些，为什么要让我承受这些？难道这些真的是不属于自己的么？
　　这一切原本应该是陆展柏的，原本面对这些应该是他！而自己，却出卖了身体，活生生从他手上抢了过来。但这是自己的梦想，一生唯一的梦想！自己有什么错？究竟有什么错？可现在，自己却输得一无所有。真的好可悲，好可怜！都是他！是陆展柏！他为什么要出现在自己的人生里？为什么要死缠着自己不放？为什么会给了自己成功的希望？而到了今天，他却又放弃了，说我不会再爱你了。呵呵，这真是个天大的笑话！如果我再放弃我的事业，那我这一辈子依然什么也没有得到！绝对不可以！
　　"那你和陆展柏呢？"李晟安又缓缓开口问道。
　　"呵呵，"杜辰笑着说道，"我们见着很投缘，所以就在一起了。虽然他是个十足的公子哥，不学无术，但品行还算单纯。我知道，他或许只是把我当成了你，也知道他或许对你还没有彻底死心。但你们，已经回不去了。他说过些日子让我陪他一起去美国，虽然我不知道是多久，但我愿意帮你照顾他。等他哪天彻底想通了，彻底放弃了，我再回来。"
　　"你不用这么做，"李晟安继续说道，"你应该追求自己的生活，没有必要对他人负责。"
　　"如果我说是我自愿的呢？"杜辰继续说道，"虽然我不确定自己一辈子是不是能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但我愿意试试。何况，我这辈子还没有好好到处去玩过呢，也想出去看看。哥，你和他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就别再多想了，好好过自己的生活。你会祝福我们么？"

　　祝福你们？我可以祝福你们么？你或许可以，但他，我绝对不祝福！
　　我倒想问问他，如果现在面对一切的是他，他该怎么做？
　　他说放手何其简单，可我从来都没有说过！而他，仅仅死了外公就说放手？
　　我倒要看看，当他再死了父亲，他会怎么做？！
　　是他说的，一切都要共同面对的！
　　偷走了我的心，现在却想跑，留下烂摊子，丢下我一个？
　　没那么容易！

暗涌

　　正如何健州所说，陆永年第二天在机场秘密被捕。他立即就被送入了检察院，开始接受侦察小组的调查。
　　李晟安看着他从自己身边走过，陆永年也看了他一眼。但没有停步，也没有说话。
　　高检打算第三天向媒体发布陆永年被捕接受调查的消息，但陆展柏第二天就得到了消息，十万火急地约了李晟安见面。
　　李晟安在中午的空闲时间赶去了与陆展柏见面，是一家酒店的房间。
　　"李晟安，我父亲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刚回国就被逮捕，还被送入了高检。他究竟犯了什么罪？"陆展柏还没等李晟安脚步站稳，便开口质问道。
　　"你对你父亲了解多少？"李晟安反问。
　　"他不可能有问题！"陆展柏又说道，"虽然我不了解他，但他一直把工作，把荣誉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他是著名的经济学家，是为国家经济建设出谋划策的功臣，他绝对不可能犯罪！"
　　"既然你这样认为，那就等好消息吧！如果他没有问题，很快就会被放出来！"李晟安说道。
　　"你以为我是傻子么？"陆展柏听完怒道，"你们是秘密逮捕，不是传讯。你们如果不是想整死他，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是谁？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动他？高检的那些领导可都是我外公一手栽培出来的！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陆展柏，你太天真了，"李晟安继续说道，"有外公在，他自然没事。但现在，外公已经不在了，已经没有人可以保得了他了！你父亲所涉及的问题很复杂，你现在想再多也没有用，等待调查的结果吧！"
　　"什么？"陆展柏一听更是生气，大声吼道，"你早知道了对不对？对不对？你为什么一个字也不说？他是我的父亲，也是展兰的父亲，是你的岳父，你怎么这么狠心，这么恶毒，连这种六亲不认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呵呵，我狠心，我恶毒？"李晟安大笑两声，回道，"是谁说讨厌自己父亲的，是谁说和他没有丝毫感情的？你现在又来惺惺作态有什么用？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现在一切都已经晚了！告诉你，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了你父亲的问题，但那个时候我没有权力，动不了他。不仅我知道，外公也知道，他也让我对你父亲不要手下留情！这个世上，对这所有的一切一无所知的人恐怕只有你一个！"
　　陆展柏惊得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继续怒道："这么说，这次你也要调查他？你也要将他置于死地？"
　　"是！"李晟安回答，"这是我的工作，而且我已经被选入侦察小组，马上就会对他展开调查！"
　　"李晟安！"陆展柏大喝一声，上前就抓住李晟安的衣领怒吼，"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的心真的是铁打的么？你怎么就没有一点良心？你有今天是怎么得来的？那都是我的，是我的！你现在已经得到了一切，为什么还不满足？为什么还要得到更多？那个检察官的位置对你就真的那么重要么？为了它你真的可以一切都不顾么？"
　　"是，"李晟安继续回答，"我很早以前就告诉过你，我要做一个最有权力的检察官。为了这一刻，我甚至出卖了身体，出卖了灵魂。但现在我做的还不够，得到的还不多，所以我要继续前进，永不停步！"
　　陆展柏一听，放开了李晟安，痛苦地摇头道："我究竟是哪辈子犯了错，让我遇到你这么个人？你这个人，真的是这世上最大恶魔，最大的恶魔！我为了你，浪费了十年；我为了你，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你；我为了你，气死了我最亲的人；我为了你，把心都挖了出来！可你，可你，怎么就这么恶毒，这么狠心？告诉我，你究竟是人么？你究竟是人么？"
　　"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李晟安继续说道，"如果没有你，我的生活也不会是这个样子！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痛苦么？我比你更痛苦，更痛苦！我原本已经决定过平静的生活了，是你闯了进来！是你夺走了我的身体，夺走了我的心！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们是不会有结局的，可你不信。说所有的问题都可以解决，你会永远站在我这一边。可现在呢？外公一死，你说的那些什么也不算数了！你还记得你曾经是怎么向我保证的么？你还记得么？可是，你保证的那些一样也没有做到，一样也没有！而我呢？我从来就没有对不起过任何人，我有什么错？有什么错？难道，得不到爱人一颗永久不变的心，我连追求其他梦想的权力也没有了么？我不要这样！我这辈子就是死，也一定要带走些什么！这是我最后的希望，最后的动力！"
　　"什么？"陆展柏一听，彻底傻了眼，战战兢兢地问道，"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心，什么爱？你说清楚，你要说清楚！"
　　"呵呵，"李晟安又笑了两声，说道，"现在再说这些，一切都晚了，一切都回不去了！我曾经给过你无数次机会，也对自己妥协过。但你却让我一次又一次地失望，我自己也是一次又一次地绝望！现在，一切都成了定局。我有了展兰，有了孩子，而你也有了小辰。如果这一切都是发生在十年前该多好？但现在，只有注定所有人都痛苦，都痛苦！"
　　说完，李晟安奋力一个转身，冲出了大门。

　　陆展兰正在酒店的大厅里和朋友约会，怀中抱着言辉。
　　"展兰，你什么时候结婚的啊，怎么连孩子都有了？结婚也不通知我，你也太看不起我这个朋友了吧？"友人笑着问道。
　　"哎呀，你别这么说，"陆展兰一边逗着言辉，一边笑着向友人解释道，"我们低调结婚是我外公的意思，没有几个人知道呢！"
　　"是么？"友人笑道，"你儿子长得可真漂亮啊，太漂亮了！老公一定也很帅吧？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是做什么工作的？改天一定要介绍我们认识哦！"
　　"我和他啊，"陆展兰一脸幸福地回答，"我们认识都十年了，从见面的时候我就爱上了他，他现在是检察官。"
　　"哇！"友人惊叹，"你们这爱情马拉松可真是够长，够浪漫的！难怪这么些年，你一直对你身边的那些追求者毫不在意呢！我还以为你是同性恋呢，呵呵！"
　　听到同性恋这三个字，陆展兰的手猛地一抖，但随即就掩饰了过去。
　　友人继续笑道："你老公是检察官啊？那可是人人都羡慕的职业哦！人长得一定也很帅吧？我以前在报纸上看过一个高检的检察官的照片，简直是帅呆了！不怕告诉你，他可一直是我幻想的对象呢！他真的好帅，好年轻！他的名字我现在都还记得呢，好像叫李晟安————！"

　　"李晟安————！"李晟安刚刚走出电梯，手臂就被身后的陆展柏牢牢拉住。"你给我说清楚，说清楚！你爱我对不对？你爱我，对不对？对不对？！"陆展柏按住他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不————呜呜————"李晟安正准备回答，不料陆展柏的嘴却猛地往前一凑，牢牢地吻住了他！
　　这久违的吻，这令人窒息的吻，竟然依旧如此美好。

　　"展兰，展兰！"友人突然对着陆展兰大叫，"快看，快看！那边有两个男人接吻！有两个男人在接吻————！"
　　陆展兰转头一看！
　　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停止了！

　　第三天，最高人民检察院正式对外公布：著名经济学家陆永年因涉嫌经济犯罪，已经正式被逮捕，不日将接受专案侦察小组的调查。
　　陆永年的被捕立刻引起舆论，媒体的一片哗然。有专家立刻分析指出，此次陆永年被捕可能与近年来持续上涨的房地产价格，以及一直以来动荡不安的股市有关。陆永年这次，恐怕凶多吉少。
　　此言一出，沪深两指大盘于当天立刻跌停。香港恒生指数，欧美几家大型的金融股指也纷纷受到重挫，多个板块也于当天纷纷跌停。
　　看来，陆永年的国际影响力实在不容小觑。高检想办他，要面对的困难原比想像的要多。
　　晚上，李晟安回到家中。陆展兰已经将言辉哄得入睡了，自己一个人在客厅等着他。
　　"展兰，"李晟安轻轻喊了一声。
　　"你回来了？"陆展兰站起身来，接过李晟安的外套，说道。
　　"恩。"李晟安应了一声，拉着陆展兰坐到了沙发上，继续说道，"父亲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吧？我知道你也很着急，我会慢慢向你解释。"
　　"他真的有犯罪么？"陆展兰平静地问道。
　　"从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迹象很明显。"李晟安回答，"但目前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还需要调查。"
　　"如果他的那些罪状作实，会怎么样？"陆展兰继续问道。
　　"可能很严重。"李晟安回答。
　　"那你呢？"陆展兰继续问道，"你是高检的大检察官，这个案件你有没有参与？"
　　"高检为了这个案子，已经做了很多准备。这次要群策群力，我自然也不能例外。"李晟安回答，"而且，我还被选入了侦察小组，负责核心的调查工作。"
　　"那你决定了么？"陆展兰继续问道。
　　"还没有，"李晟安回答，"他是你的父亲，我的岳父，言辉的外公。我恐怕做不到，我想放弃。"
　　"不行！"陆展兰却说道。
　　"什么？"李晟安愕然，想不到她竟然对自己这么说，继续追问道："展兰，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让我继续调查，而且调查的是你的父亲？"
　　"是。"陆展兰说道，"晟安，这个案子高检那么重视，对你的前途也很重要。日后你可能因为这个案子得到更多的荣誉，得到更高的官职，你不能放弃。至于父亲，不管他的问题有多么严重。但他是国际知名的经济学家，有着巨大的国际影响力，政府不会把他怎么样。何况，他还是美国国籍，到时候美国政府一定会出面干涉的，不会坐视不理。他，不会有事。而你，只要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到时候该有的功劳同样会记在你头上。但如果你放弃，就什么也得不到了。"
　　"展兰，"李晟安听完一把抓住陆展兰的双肩，一脸心痛地说道，"你怎么可以这么想？他是你的父亲，是你至亲。你不能够为了我，让我去做那些踩着他的肩膀往上爬的事情。这样，你会很痛苦，我们日后也走不出这个阴影的。何况，这里是中国。如果父亲真的做了什么危害国家的事，政府是不会妥协的，任何干涉也只能是徒劳的。展兰，你要想清楚。只要你说一句，我立刻从检察院辞职。我们带着言辉离开这里，一起去过普通人的生活，好不好？我爱你们！"
　　"你真的是因为我和言辉才选择退出的么？"陆展兰问道。
　　"是。"李晟安回答。
　　"可是我已经想得很清楚，"陆展兰继续说道，"我曾经答应过你，会永远陪着你，帮助你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我永远也不会放弃。你天生就应该做一个出色的检察官，得到一份属于自己的荣耀。虽然，你愿意为了我放弃，但我却不能让你因为我失去一生的梦想。我爱你，所以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即便是牺牲我的家庭，失去我的性命，我也在所不惜！我这一辈子，得到的东西也不多。既然得到了最爱，那么我就会好好珍惜，将最好的一切都给他。晟安，你什么也不用再说了。明天就去检察院报道，进入侦察小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日后若是有痛苦，都让我一人来为你承担！"

　　怎么办？怎么办？展兰，展兰。我该怎么办？你如此的爱我，可我却早就把心交给了别人。如果那十年，那十年在我身边的人是你，那么我们如今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可偏偏，老天爷要如此捉弄我们，让我做了一个又一个的错误选择。现在面对你，我真的好痛苦，好痛苦。我也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你，可是已经做不到了，做不到了。现在即便离去，放弃，但一切都太迟了，太迟了！
　　展兰，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激流

　　第二天，李晟安回到检察院，正式接手了陆永年的调查案。
　　一时间，由这个有着良好的社会形象，丰富的大案调查经验的大检察官负责的案子再次成为社会关注的焦点。
　　普通民众无从得知李晟安与陆永年的关系，一致认为，此案由这个铁面检察官调查万无一失。而陆永年，已经注定凶多吉少。
　　但案件远远要比外界想像的复杂许多。陆永年涉及的案件实在太深，太广，几乎遍布了那些重要的经济领域，遍布了全国各个大城市。而且，他背后的国际势力，目前还根本无从调查。
　　李晟安决定先选准突破口，再各个击破。
　　国内的房地产市场以及陆永年在各大城市，各大的公司的股份成了李晟安首要的调查目标。
　　高检为此做了严密而周详的安排，各种权力，各种资源，各路机构，各路专家，任李晟安安排，调遣。誓要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李晟安带领的调查队伍浩浩荡荡从北京出发，足迹即将遍布全国。
　　此时的李晟安，尚方宝剑在手，所到之处，犹如疾风鄹雨，所向披靡。各路官员讨好的讨好，不安的不安，紧张的紧张，生怕稍有不慎，自己的把柄也会落入这个铁面检察官手中，彻底弄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对李晟安所需的调查，也是一应俱全，不敢有丝毫懈怠。
　　中央，地方的媒体一天二十四小时紧盯李晟安，紧盯侦察小组，紧盯案件的进展情况。
　　李晟安从来就没有如此辉煌过。此时的他，集所有的权力，所有的目光于一身。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引起社会和舆论大震荡。这是他一生最耀眼的时刻，全国人民，甚至全世界人民，此刻都知道了他，了解了他。他此时的光彩，比那眩目的烟花还要美丽一万分！他终于做到了！
　　五个月之后，侦察小组返京，带回了重要的调查资料。
　　检察院认真严谨地分析了资料。最后的结论是，虽然这些资料暂时还无法确定陆永年的罪状。但他背后的那些势力，那些高官，已经一一显现了出来。这次调查已经达到的最主要的目的。要铲除的，不仅仅是陆永年一个人。他，不是一个人。他背后的那些人，才是真正危害整个社会的核心力量。中央已经下定决心，这次要对他们一网打尽，决不留情！
　　很快，高检下发一大批逮捕令。将那些涉案的背后势力，背后官员一一逮捕。送往北京，由高检亲自负责调查。
　　案件的调查由此进入第二阶段。
　　对于高检的这一举动，民众，舆论，媒体纷纷拍手叫好。叫的不是好，而是苦！这些人，他们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害了多了少人？侵吞了多少国家资源？掠夺了多少社会财富？他们都是高高在上的，都是大权在握的。他们拥有了一切，却让老百姓的生活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这是不公平的，这是可耻的！他们一定要被制裁，一定要被严办！一定要还社会一个公道！
　　李晟安更是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赞扬，社会的溢美之词，祝愿祝福，纷至沓来。他在高检的信箱每天都能收到上千封的来信。有赞美的，有鼓励的，有担忧，有恐吓的，什么都有。李晟安受到了中央领导的特别接见，他也在电视媒体面前向全国人民保证，这个案件自己会负责到底。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随着案件的进展，到了年底，各路案件已经纷纷有了结果，裁决的裁决，判罚的判决。一大批试图操控国家经济的势力纷纷瓦解，一大批从中衍生出来的贪官污吏纷纷垮台。而到了这个时候，陆永年的最终的命运，也成了关注的焦点。人们都想知道，对于这些一系列经济案件的始作俑者，对着有个巨大国际威望的经济学家，政府会如何处理？会定他一个什么罪名？会给大众一个什么样的交代？
　　这无疑也是即将摆在高检，反贪局，侦察小组，李晟安面前的重大难题。
　　陆永年，着实不好处理。
　　虽然这一系列的案件都因他而起，是他在从中串联了一切。是他帮助那些势力有效地渗入了社会经济的漏洞区；是他帮助那些财团有效里联合在了一起，一起控制房地产，一起控制股市；是他，让那些或许还忌惮法律，不敢胡乱作为的贪官看到了希望，滋长了他们放手一博的决心。
　　他，罪无可恕！但他却良好地掩饰了自己犯罪的所有核心证据！不愧为著名的经济学家！不枉对他多年来辛苦挣来的名声！他早就有了完全的准备！早就知道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早就为自己找好退路！没有丝毫的核心证据！连只言片语也没有！
　　现在定他的罪，无非是失职搅乱经济，巨额资产来源不明，行贿受贿。但这些罪状，人民是根本不会满意的，而且陆永年自己也是可以辩驳的。单凭那些被捕人员的口头指控，他会不服，舆论也会不满。必须要有更核心的，他直接与那些势力，那些官员作案时确切的文字或语音纪录。但这些证据，侦察小组却始终没有找到。不是没有，而是根本找不到！
　　与此同时，陆永年的外国势力纷纷对政府施压。美国政府已经多次声明，陆永年是美国公民，一切问题，必须要将他引渡回美国，由美国的政府和司法机关来审理。中国政府如果不答应，将直接影响到两国的关系，从而会遭受到更大经济损失。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政府当然不同意放人，只能进一步对高检施加压力，要求高检对陆永年赶快审理。如果年底依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只能按照国际惯例将他交由美国政府。但这样，无疑将使政府丧失民心。这种情况，谁也不愿意看到。
　　检察院也是炸开了锅！陆永年自从被关押，自今只字不言。想从他口中得到罪证，恐怕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其他方面，又得不到丝毫的线索。案件的进展一下字陷入两难的境地，走进了死胡同。
　　侦察小组，李晟安更是压力巨大。不仅要处理各种纷繁的问题，而且还有一块最难肯的骨头摆在眼前。何去何从，所有人心中都没有底。
　　李晟安也单独对陆永年进行了多次审讯，但他，却连正眼都不愿看自己一眼。始终双目紧闭，一言不发。
　　陆展柏和陆展兰也被传讯，但从他们的口中，依然得不到任何信息。

　　李晟安一身疲惫地回到家中，倒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
　　这些天，家里的气氛也很紧张。自从自己开始调查起了陆永年，陆展兰虽说支持，但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她在自己面前，也无法再强颜欢笑。而陆展柏，更是三天两头的打电话，让自己不要再管，让自己放弃。总之，一切都很烦心，很压抑。
　　陆展兰端了一碗安神汤给他，轻轻地问道："晟安，这些天看你这么忙碌，这么辛苦，是不是案件遇到难题了？"
　　"是。"李晟安接过安神汤，喝了一口，有气无力地回答，"这次恐怕真的被你说中了。政府拿父亲根本没有办法，找不到丝毫的直接证据。如果案子继续再这么下去，到了明年，父亲就会被引渡到美国。到了美国，他可能就平安了。可现在案件已经到了这种阶段，如果不严惩他，到时候恐怕会有更多的民怨，甚至可能动摇政府的根基。而我们之前做的一切努力，恐怕也会因为这件事而化做乌有。不会有人会再相信检察院，相信检察官了！早知道是这样，我当初或许真的不该接这个案子，或许还可以落个逍遥自在，现在却是骑虎难下。父亲毕竟是阅历丰富，智商过人的聪明人。我们这些后辈，在他面前，真的不值一提。"
　　"你不要担心，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陆展兰抓住李晟安的手，轻轻安慰道。目光，却凝视到了窗外。

　　第二天，依旧没有任何进展，时间就这样流逝。
　　到了晚上，李晟安一如既往在书房看了一会书。但实在心烦，怎么看也看不进去。走出书房，陆展兰正对着已经一岁多一点，正开始伢伢学语的小言辉说着话。
　　"言辉，快看，那是爸爸！"陆展兰指着走过来的李晟安，对言辉笑道，"快叫爸爸，那是你的爸爸，我是妈妈！"
　　"八————八————"言辉瞪着黑溜溜眼珠望着李晟安，缓缓开口叫道。
　　一瞬间，李晟安，陆展兰都惊喜地笑了。两人团团将言辉围住，相互惊喜着，快乐着。儿子，终于会叫人了！
　　"展兰，你听到没有？刚才言辉叫我爸爸了，叫我爸爸了！"李晟安一把抓住陆展兰的手，喜出望外道。
　　"是啊，是啊，"陆展兰也激动万分，甚至还流出了泪水，"我听到了，我听到了！言辉叫爸爸了，叫爸爸了！"
　　"言辉，"李晟安又伸手一把抱住儿子，指指陆展兰，既紧张又急迫地说道，"这是你妈妈。叫妈妈，叫妈妈————"
　　言辉转头又看了陆展兰一眼，开口叫道："马————马————"
　　陆展兰瞬间痛哭流涕，一把抱住了言辉，抱住了李晟安。
　　一家三口，此刻沉浸在无比的幸福与喜悦之中。仿佛，这一切，是他们一生之中，最快乐的时刻。言辉这么一叫，李晟安突然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一切梦想，一切追求，都不及此刻来得幸福。原来，最能让自己快乐的，还是家庭，还是亲人。
　　"晟安，你觉得幸福么？"陆展兰抹干了眼泪，轻声问着李晟安。
　　"幸福，我觉得很幸福，"李晟安轻轻笑道，再次将陆展兰搂进自己的怀里，"你呢，展兰，你觉得幸福么？"
　　"我也很幸福。这是我最幸福的一刻————"陆展兰轻声回答道。可这泪水，不经意间又要滚落了出来，陆展兰赶紧别过头去。

　　"滴滴滴————滴滴滴————！"一家人正沉浸在幸福之中的时候，李晟安的电话突然响起。
　　李晟安一看，是何健州打来的。这么晚打电话，一定是案件有了新进展。
　　李晟安赶紧接听。
　　……
　　听完电话，李晟安的脸色瞬间风云突变，变的就像是最昏暗的阴霾。
　　"好，我马上到！"李晟安一声答道。
　　挂了电话，李晟安马上就开始穿衣，穿鞋子。但此刻，他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在颤抖，头脑中早已经是一片空白。
　　"晟安，晟安————"陆展兰连叫了他几声，李晟安似乎也没有听到，依旧在手忙脚乱地穿着鞋子。
　　"晟安————！"陆展兰加大了音量，近似吼了一声。
　　这才将李晟安从梦中惊醒！
　　"什么？"李晟安回头两眼无光看看陆展兰，问道。
　　"怎么了？什么事这么急？"陆展兰开口问道。
　　"是案子，是案子！"李晟安差点失控大喊，但最终还是极力控制地说道，"案子有了一些新的进展，我现在马上就去院里。你呆在家里，暂时哪里也别去！"
　　"好。"陆展兰回答。
　　李晟安立即转身出了门。
　　陆展兰望着被他身体带动，还没有停止摇晃的大门，眼泪已经彻底控制不住，汹涌而出！

恍悟

　　李晟安很快就赶到了局里，但深夜的此时，诺大的反贪局里却只有何健州一人。
　　"局长，怎么回事？"李晟安推开何健州办公室的大门，心急火燎地直接就问道。
　　"呵呵，"不料何健州却笑了两声，走到李晟安背后将门关好，才转身对他说道，"晟安，我今天在我的信箱里收到一份秘密的东西。"说完，何健州又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一个文件袋在李晟安的面前晃了晃。
　　"这是什么东西？"李晟安问道，伸手准备去接，可何健州却突然又将手缩了回去。
　　"罪证！"何健州继续笑道，"陆永年犯罪的铁证！不只这些，里面还有一些更加骇人的东西。我都已经仔仔细细看过了。"
　　李晟安心中一紧，连忙伸手叫道："给我看看！"
　　"慢着。"何健州却依旧不许，继续说道，"晟安，你确定要看么？你可知道，你这一看，陆永年或许明天就会被判死刑！"
　　李晟安的手猛地一抖，慢慢缩了回去。怎么办？真的是罪证么？要是是真的，那么陆永年必死无疑！但为什么何健州白天不拿出来，直到现在却只对自己一个人说？难道他想要挟自己？难道小辰说的是真的？不，还不能确定。
　　"既然是罪证，局长为什么白天不拿出来？"李晟安问道。
　　"呵呵，"何健州盯着李晟安的脸，玩味地笑了笑，继续说道，"怎么，你不相信我说的么？之所以不拿出来，是因为里面不仅仅涉及了陆永年一个人！陆永年，你或许可以无视，但这里面的其他人，你却绝对不能坐视！"
　　"是谁？"李晟安瞪大了眼睛，问道。
　　"你最亲的人。"何健州继续说道。
　　"是陆展柏？"李晟安脱口便出，想想又不对，接着又道，"还是我的妻子陆展兰？"
　　"哈哈，"何健州听完大笑两声，说道，"想不到李晟安觉得陆展柏比你的妻子还亲呢！"
　　真的是展兰，真的是展兰么？肯定是，肯定是！她这么多年来一直跟着陆永年，肯定知道不少事情，而且也有可能涉及其中。而陆展柏，一直跟着自己，他一辈子什么事情也没有做，出事的肯定不是他。
　　"本来，"何健州继续说道，"院里对这个案子就快要放弃了。但今天，我却突然收到了这个要命的东西。有了它，一切问题都解决了。有了它，我们可以得到很多。可是，晟安。对你，我不忍心。我不忍心看你失去自己的家庭，失去自己的亲人。所以，今天，我想给你一个选择，由你自己来亲自决定他们的命运！"
　　李晟安顿时觉得头晕目眩，这一切的一切都灵验了。只是，自己万万没，没有想到，展兰也会涉入其中。该怎么办？自己刚刚才开始享受家庭的幸福，刚刚才决定如果案件再没有什么进展就放陆永年一马。可现在，现在，一切都晚了。又是选择，又是痛苦的选择！这一次，将是自己人生之中最痛苦的一次选择。不答应他，自己会失去展兰，言辉会失去自己的母亲，重演自己的悲剧。答应他，自己失去的又将是什么？是信念？是身体？还是尊严？这些还重要么？还重要么？不，不重要了！我一定要救展兰，要救她的父亲。即使日后粉身碎骨，我也要这么做！我不能再失去她，那个最爱我的人！
　　"你想怎么样？"李晟安缓缓开口问道。
　　"呵呵，"何健州继续笑道，"你和陆展柏的事情我早已经知道了。他曾经和你做过的，我也想做！你如果答应，这个东西我就交给你，我当然也不会再留下任何痕迹。如果你不答应，一个月之后，你就准备好两个人的葬礼吧！"
　　"为什么是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李晟安又缓缓问道。
　　"晟安，"何健州立即一步上前抓住了李晟安的手，激动地说道，"你知道么？我很喜欢你，真的很喜欢！自从你踏进高检的第一天起，我就发誓要得到你。你长得实在太帅了！个性实在太冷酷了！工作起来专注的样子更是让我心痒难耐！这一切都无时无刻不在激发我对你的欲望！我本来以为自己是没有机会的，可当我得知你和陆展柏的关系之后，又重新燃起了激情！我很嫉妒他，也很厌恶他！他那样的花花公子，有什么资格得到你？你应该是属于我的！我们在一起，才是天作之合！工作上，我们可以惺惺相惜，互相帮助，共同达到权力的顶峰！共同成为这个世上拥有一切的人！这不也是你做检察官一直想要的么？我也并不想破坏你的家庭，害死你的妻子。男人的背后，始终需要一个女人。只要你在我需要你的时候，能够满足我的要求，我就知足了！怎么样，我的条件不过分吧？"
　　不过分？对于你来说当然不过分！但对于我来说。答应了你，我会彻底失去一切！我以后真的没有任何脸面了，真的再也抬不起头来了！我刚刚才和陆展柏结束，现在你却又要来纠缠我一辈子！你让我怎么活？怎么活？！你让我怎么再面对展兰，面对我一天天长大的孩子？
　　李晟安在一刻，想了很多。想到了自己小的时候，读书的时候，年轻的时候，在深圳的时候。自己多年以来寻寻觅觅的，恋恋不舍的，在这一刻都涌上了心头。自己真的很失败，很失败。坚守的那些，相信的那些没有一样能够成为现实。若是要得到些什么，失去的总是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但，唯有展兰，唯有她，真爱了自己一辈子。但，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自己方才才恍然醒悟的幸福，一转眼又要不见了。人生，或许真的，就是一个悲剧，彻头彻尾的大悲剧。
　　"晟安，"何健州继续说道，"我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明天晚上给我答复，我等你。"
　　李晟安缓缓走出检察院，眼前白色的大雪将这个漆黑的世界照得犹如白昼。但这一切，却都是假象。李晟安又回头看了看门前那两蹲石狮，依旧威严，依旧岿然。可却透彻地冰冷，无情。
　　突然，背后伸来一只手，拉住了他……

　　回到家中，陆展兰和孩子已经入睡了。李晟安打开床头的台灯，她也没有任何反应，应该也是太劳累了吧！
　　李晟安细细地看着床上这个人，自己的妻子。她，如今也有三十四了，眼角也已经泛起了一丝丝的皱纹，皮肤也渐渐失去以前亮丽的光泽。她的青春，她的年华，就这样为自己默默流逝。想想自己第一次遇到她时候的情景，在荧白的灯光下，在碧波的泳池边，在凄冷的寒风中，她却美丽得惊人，美丽得让人哀伤。那时的她，是多么的天真，多么的无邪，多么的善良，就像一个天使。可时光，已经将一切都改变了！虽然她依旧深爱着自己，但自己却已经不能再读懂她的心了。十年的时光，她经历了什么？是什么让她失去了一切？是自己么？
　　展兰。李晟安望着睡梦中的她，心中默念。过了明天，我们就一起离开这里。一起去寻找新的生活，新的幸福。我答应你，我会永远陪着你，永远和你在一起。让我们重新开始，重新寻找新的爱情！我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眷恋了。只有你，和言辉。
　　李晟安看了陆展兰很久很久，才关了台灯，出了卧室，进了书房。
　　……

　　第二天，李晟安照常上班。但他并没有去检察院，而是开着车在大街上游荡。他去以前的学校，两所大学。一所，是自己曾经梦断的地方；一所，是后来自己梦启的地方。在校园里远远望去，似乎一切都没有太大的变化。或许，那些变化都已经被眼前这皑皑白雪所覆盖。
　　大地苍茫，一片雪白，一望无际。但李晟安，似乎看到了尽头。世界的尽头，人生的尽头。

　　中午，陆展柏打来电话，要求见面。李晟安和他在饭店的房间里见了面。
　　陆展柏一见到李晟安双腿扑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
　　"你这是做什么？"李晟安问道。
　　"晟安，"陆展柏说道，"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这个不知好歹，一无是处的大傻瓜！我到现在，才真正明白，你是爱我的，你对我的爱比任何人都要深刻。你总是在处处为我着想，为别人着想。可我，却只想到了自己，只给你带了无尽的伤害。你对我那么好，我却始终没有丝毫察觉。我现在终于知道了，我们是两种人。你对我的爱，绝对不会像我对你的爱那般炽热。它只能像涓涓细流一样，缓缓流过，流进我的心。可我，却一直没有发现，一直都没有。我不该放弃，真的不该放弃。如果我再坚强一点，再勇敢一点，就会像你一样，得到想要的一切。晟安，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让我们重新开始，重新开始！"
　　"你起来。"李晟安拉了拉陆展柏，说道。"是小辰对你说了什么么？"
　　陆展柏缓缓站了起来，和李晟安坐到了一起。
　　"展柏，"李晟安接着说道，"你听我说。我很高兴看到你有这样的变化，对你来说还不算晚。以后，你要学会珍惜身边的一切。学会体谅，宽恕他人。你是一个很直率的人，也是一个很单纯的人。这本来应该是优点，但在如今这个社会，这些却是一个人最大的缺点。以后，我希望你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要再冲动，不要再意气用事。好好的活下去，你也能像他人一样，找到真正的幸福。至于我们，已经彻底回不去了。现在，我已经不能再放弃展兰和言辉了。我也想请你原谅我，我这个人，也错了很多错事，给你带来了很多伤害。但欠你的这些，这辈子是无法偿还了。如果有来生，不论男女，我都会选择和你在一起。但这辈子，我已经选择了和展兰在一起了。我也希望，你和小辰在一起也能幸福。"
　　"我不！"陆展柏听完突然一把抱住李晟安，嚎啕大哭，"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说的像临终遗言一样？晟安，你想做什么？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你不要再抛下我，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你不要担心，"李晟安笑着摸了摸陆展柏乌黑的头发，继续说道，"不是临终遗言。只是，我已经决定放弃这个案子了。我想用剩下的时间，好好陪着展兰，好好陪着言辉。他们现在是我最亲的人，你能够理解我么？愿意成全我么？"
　　陆展柏抱着李晟安痛哭不止，直到很久之后，才开口说道："好，我答应！你们要去哪里？我以后去找你们！"
　　"现在还不知道，"李晟安继续说道，"等我们安定下来，我会告诉你的。"
　　"恩。"陆展柏应道。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气氛一下子冷却了下来。
　　但两人依旧紧紧地抱在一起，谁都不愿意松手。
　　"展柏，"李晟安突然主动打破沉默，开口问道，"你想么？"
　　"什么？"陆展柏抬眼问道。
　　"我们很久没有在一起了吧？"李晟安继续说道。"我想————"
　　李晟安的话还没有说完，陆展柏就猛地一个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

　　晚上，李晟安约好了何健州。

救赎

　　两人相约在何健州郊外一处秘密别墅里见面。这里地形隐秘，常年无人。
　　李晟安到的时候，何健州已经在等他了。
　　走进房间，李晟安脚步还未站稳，何健州就一步上前拦腰将他抱住，嘴唇迫不及待地开始在他脸上磨蹭起来。
　　"东西带来了么？"李晟安推开何健州，问道。
　　"你放心，"何健州一边笑，一边走到床头柜将文件袋拿出来交给李晟安。
　　李晟安拆开文件袋，开始细细查看。
　　一页接一页，一页再一页。
　　看得李晟安大惊失色，看得李晟安泪水连连。
　　展兰啊展兰，你做的这些可都是死罪，是死罪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为什么？！你叫我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你哭什么？"何健州又一把抱住了李晟安，在他耳边说道，"你是不相信陆永年做了这么多坏事，还是不相信自己的妻子也竟然是最大的帮凶？好了，一切都过去了！宝贝，来，亲一个！"
　　"只有这一份么？你还有没有再留底？"李晟安再次推开何健州，继续问道。
　　"这当然是唯一的一份！"何健州不容置疑地笑道，"我可是相信你的为人哦，你一向可是最重承诺的！你既然答应了我，我自然是送你一份大礼！"
　　李晟安没有再问，随即点燃了一把火，毫不犹豫地将这些资料烧了个精光！
　　"好了，好了。"何健州继续笑道，"现在东西都给你了，你应该也可以满足我了吧？我可都等得急死了！"
　　说完，何健州就势就要吻李晟安的唇。
　　突然，门铃响起。
　　何健州吓得立马向后跳了一大步，一脸恐慌地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李晟安。
　　"我去开门！"李晟安说道。
　　李晟安将房门打开，进来的却是杜辰。
　　何健州见走进来的是杜辰，一脸气愤与不解地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谁告诉你我在这里的？"
　　"呵呵，"杜辰走到何健州面前，笑了笑，说道，"何局长，你难道忘了，我可是你的贴身保卫呢！自然是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我今晚并没有要你跟着，也没有告诉你我要去哪里！"何健州立即说道，又转头疑惑地看了看李晟安。
　　"何局长，"杜辰继续笑道，"你不用看了，是他让我来的。"
　　"你们想干什么？"何健州立即就意识到了危险，赶紧退到窗边。看看窗外，再看看四周，紧张地问道。
　　"呵呵，"杜辰继续接话，"你别看了，这里窗户外面可都是防盗网。你想出去，只有我背后这一条路。"
　　"你们究竟想干什么？"何健州被逼的忍无可忍。
　　"当然是要你把留存的所有证据都交出来！"李晟安开口说道。
　　"你————你————"何健州听了李晟安的话，反而指着杜辰骂道，"是你出卖我的？你说他害死了你父母，还主动上了我的床，我才信任你的。你为什么要出卖我？"
　　"不错，"杜辰继续说道，"我对你说的是实话。但你似乎忘了，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我的哥哥，我们身上可流着同样的血。我可以恨他，自然也可以原谅他！至于和你上床，像你这么老奸巨猾的人，我不这样做，怎么获得你的信任，怎么能在你的床上知道这么多？怎么能救我哥？他的一辈子，决不能毁在你的手里！你想利用他，想玩弄他，也要看我答应不答应！"
　　何健州一下子慌了神，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开始在房间里乱撞，想避开两人冲出门去。
　　杜辰就势一脚将试图从自己身边穿过的他踢倒在地，怒道："把剩下的东西都交出来！"
　　何健州抱着胸口疼得满地打滚，脸上瞬间就溢满了疼痛的汗水，"没有！"何健州痛苦地说道。
　　杜辰上来又是一脚，踩住了他的胸口，继续说道："没有？像你这种人不会另外再留有后手？你说我会相信么？会相信么？你今天如果不说，就永远别想从这里走出去！"
　　何健州吓的浑身打颤，只得转脸向李晟安哀求道："晟安，你放了我！今天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我们的事情以后可以慢慢谈。我对你是真心的，真心的！"
　　"狗屁！"杜辰又猛在他胸口踹了一脚，大骂道，"你这种人会有什么真心？这句话你对多少人说过？我早就听得耳朵起茧了！你今天要是不把东西交出来，我就让你死在这里！"
　　何健州彻底绝望了，放弃了反抗，突然大笑道："好！算你们厉害！我说！但你们要向我保证，我能安全地从这里出去！"
　　"好！"李晟安回答。
　　何健州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将其他罪证的藏匿地点告诉了两人。并且向两人发誓，绝对再没有了，自己日后也可以对此事永远封口！
　　解决了这一切，何健州歪歪倒倒地准备出门。
　　不料，杜辰却抢先一步堵在门口，从肋下抽出了一把长刀，指向了何健州。
　　李晟安预感大事不妙，赶紧上前拦住了杜辰。
　　何健州也吓得几个大退步，一下子跌倒在了床上。
　　"你要做什么？"李晟安一把抓住杜辰的手，喝道。
　　"杀了他！"杜辰说道，"这种人，不能相信他！即便他没有再隐藏证据，可他日后一定会报复。我们不能心软，一定要永绝后患！"
　　"杀了他，你想过后果么？"李晟安继续问道。
　　"可不杀他，你想过后果么？"杜辰反问。"他原本就是一个大贪官，杀了也是为民除害！"
　　"我想过，我也一直在想！"李晟安说道，"所以，最后这一件事，应该由我来做！"
　　说完，李晟安猛地一个转身，飞身一跃。与此同时，从怀中抽出一把钢刀，狠狠地插进了何健州的心脏！整个过程，不到两秒钟。
　　鲜血，瞬间从何健州的心脏里喷薄而出，喷得李晟安满脸都是。雪白的床单，也瞬间一片殷红。空气中，逸满了浓烈的血腥味。
　　一切都结束了。看着何健州不断流出的鲜血，李晟安大脑已经一片空白。
　　展兰，我不能让你死！我也不能再相信他！这次，就算失去一切，我也要救你！
　　"哥————！"杜辰上前一把抓住李晟安的手，但为时已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你这样会毁了你一辈子的！"杜辰痛苦地摇头呐喊。
　　"我不这么做，难道让你为我这么做？"李晟安的精神一片恍惚，慢慢回答道。"我不能让你为我毁了一辈子。"
　　"李————晟安。"何健州憋着最后一口气，说了人生最后的一句话，"你会后————悔的。"
　　说完，何健州终于断了气。
　　"现在怎么办？"杜辰看看眼前的景象，立马开口问道。
　　"你不用担心，"李晟安深呼了一口气，冷静地说道，"我早已经想好了退路。我会和展兰尽快离开这里，逃到国外去。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先收拾现场和他的尸体，短期内不能让人发现。"
　　"怎么收拾？"杜辰看看这满屋的鲜血，满屋的狼籍。既骇人，又恐怖。
　　"你别担心，"李晟安一边用床单擦着自己满手满身的鲜血，一边说道，"我学过这个，会收拾得很干净，暂时不会露出任何痕迹来。你过来，帮我准备一切东西。"
　　"好。"杜辰回答。
　　一个小时之后，别墅被两人收拾得恢复了原貌，不留一点痕迹。何健州的尸体，也被埋藏在了一处很隐秘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两人驱车往城里赶。
　　毁灭了其他的证据，分手的时候，李晟安又对杜辰说，"明天早晨，我和展兰可能就会离开北京。展兰和展柏最近一直被限制出境，我和展兰准备先躲到香港，再想办法出国。你和展柏暂时哪里也别去，就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不过，检察院一下子失踪了两个大检察官，是隐瞒不了多久的，很快你可能也会被调查。如果被调查，你要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要承认，按照我们的原定计划行事，知道么？"
　　"知道。"杜辰点头回答。
　　"还有，"李晟安继续说道，"这件事一定不能告诉陆展柏！他生性冲动任性，我怕他到时候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以后，就暂时麻烦你先照顾照顾他。如果觉得幸福，就在一起。如果不幸福，就离开，勇敢地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今日一别，我们兄弟两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面。我很骄傲，有你这么一个弟弟。过往的那些，不管谁对谁错，都让它随风而逝吧！如果还有来生，我会选择再和你做一对这世上感情最好的兄弟！就此告别吧，小辰，珍重！"
　　"哥————！"杜辰一把抱住了李晟安，泪水泛出了眼眶，轻声哽咽道，"你也是我的骄傲！我会永远爱着你，尊敬你。你，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活着！我不要什么来生，只要今生我们能永远做兄弟！我们一定要有再见面的一天！珍重！"

　　告别了杜辰，已经是深夜。
　　李晟安没有将车开进车库，而是停在了离公寓不远处。
　　走出车门，李晟安踏着刚刚落下的铺满大地的白雪，穿过花园，走进了公寓。
　　打开门锁，大厅里黑压压的一片，没有灯光，也没有任何动静。
　　忽然，书房里传来音乐。是她最爱听的那一首，是自己过去经常给她唱的那一首。
　　李晟安推开书房的门，灯光瞬间照了出来，照得自己睁不开眼。
　　陆展兰站在灯光的最耀眼处，一身黑衣，背对着自己，眼望着窗外。
　　音乐，依旧在低声流淌。
　　"展兰————"李晟安轻轻叫了一声。
　　"你回来了？"陆展兰声音沙哑地回道，依旧没有转身。
　　李晟安上前一步。
　　"你不要过来！"陆展兰听到脚步声，继续说道。
　　李晟安停步。
　　"你怎么这么晚回来？"陆展兰继续问道。
　　"院里有点事，所以晚了！"李晟安回答。
　　"可是我打电话去院里，他们说你今天放假，根本就没有上班。"陆展兰继续说道，"晟安，你为什么要骗我？以前，你从来不撒谎的。"
　　李晟安无言以对。
　　"你去见哥哥了对不对？"陆展兰又问道，"上次你们在酒店里接吻，我也看到了。还有，那无数次深夜你从床上爬下来，独自走进书房，一脸哀伤地看着你们那些从前的东西，我都看到了。我们这样算是同床异梦么？你为什么还是忘不了他呢？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为什么就不能看看呢？我们现在已经结婚了，已经有了言辉了，你为什么不想想呢？你曾经也说过爱我，但为什么却把心却给了他呢？晟安，我快要坚持不住了，我就快要崩溃了！你知道我有多爱你么，多爱你么？"
　　"我知道，"李晟安站在原地，不敢前行，满脸痛苦地说道，"我一直都知道。展兰，我和他已经彻底结束了。让我们重新开始，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去国外。带着言辉，我们重新开始我们的爱情，我们的幸福。我不会再背叛你，我会把自己的下半辈子都给你！"
　　"呵呵，"陆展兰听完却苦笑道，"这些话如果你早些年说该多好，在我们第一次在校园里遇见的时候。可现在，一切都太晚了，太晚了。我用了五年的时间，帮父亲在全国各地洗钱。他将那些钱都给了我，希望我日后的生活有保障。可我却希望用这些钱来帮你，帮你实现你的梦想。爸爸将他那些罪证都交给我保管，他相信我这个女儿会永远也不背叛他。可我却为了你，将这一切的罪证都交给了何健州。希望这些罪证能让你的事业达到巅峰，让你永远没有遗憾。为了怕你退缩，我还曾经给了何健州五千万，让他说服你，让你继续。当初为了逼外公让你和我结婚，父亲的那些检举信也是我写的。为了你，我背叛了所有的亲人，我失去了自己的良知。
　　我原本以为，只要我们在一起了，时间会让你忘记一切，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我。但我却忘了，你生来就是一个痴情种子，爱上了就不知道回头。以前一两年的感情你尚且不能忘怀，更何况你和哥哥一起呆了十年。我为了得到一份自己从来就没有得到过的，自己认准的，世间永恒不变的真爱，倾尽了一切。但到头来，得到的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但现在，你才说愿意爱我，可一切都太迟了，太迟了。我很快就会陪着父亲走上断头台，即使到了地狱，父亲也不会原谅我，而我也将受到更痛苦的煎熬。晟安，如果我走了，你会想我么？你会留恋么？你现在已经什么都得到了，梦想，事业，爱情，孩子。你想要的一切，都得到了。你还会记得我么？"
　　李晟安的泪水已经止不住地滚出了眼眶，模糊了一切。
　　"展兰，"李晟安轻声哽咽道，"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就像你永远也不曾放弃我一样，今后我也永远不会放弃你。无论生死，我以后都要和你在一起。因为，你才是世间那个永恒不变，永远爱着我的人。我也要将自己全部的爱，都给你。何健州，我已经把他杀了！那些证据，我已经将它们全部毁灭了。他不止想要钱，要权力，他还想要我的身体，他才是一个最大的贪官！如果说你有错，只能怪你太爱我，爱到愿意为我付出一切；也只能怪你所拖非人，你不应该轻易地信任何健州，他比其他人更可怕。可正式因为这样，我们才有了重新选择，重新开始的机会。我亲手杀了他，我手上现在都还留着他的血腥味。你所承受的一切，我愿意共同与你一起承担。但为了我们的孩子，为了言辉，为了我们今后的爱情，我们还不能死。我们一起走，一起去国外。去到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永远不再回来。好不好？"
　　陆展兰听完，身体剧烈地颤抖，猛然转过身来一把抱住李晟安痛哭道："晟安，晟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这样做你一辈子的努力就全部白费了，白费了！"
　　"我已经不在意那些了，"李晟安也紧紧地抱住陆展兰，流着泪缓缓说道，"我已经实现了一切，得到了一切。是你，是你们一家帮助我实现了这一切！所以，我要让你的父亲活下去，也要用余下的时间给你最快乐的幸福！你答应么，展兰？"
　　"我答应，"陆展兰紧紧地抱住李晟安说道，"我答应————我们一起走，一起走————"

　　两人于凌晨匆匆收拾好一切。
　　快天亮的时候，陆展兰抱着还在睡梦中的言辉，李晟安开着车，匆匆驶往机场。
　　他们的目的地，深圳。
　　在那里，Marian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随时候命接应他们先去香港。

逃亡

　　两人乘坐最早的一班飞机于中午的时候抵达了深圳。
　　走出机场，一切都很顺利。看来一切都尚还正常，事情还没有暴露。
　　Marian立即将他们接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了解了情况，决定先安排他们到香港，再尽快将他们送往国外。
　　陆展兰因为父亲的案子一直被限制出境，过不了深圳的海关。为避免夜长梦多，Marian决定用帮会的力量帮助二人尽快偷渡到香港。
　　三人经过研究分析，最后决定了偷渡的时间和地点之后，Marian才匆匆返回香港，开始做准备。
　　在等待的时间里，李晟安接到了无数的电话，有检察院打来的，有陆展柏打来的，也有杜辰打来的。李晟安借口向检察院推托自己因为急事赶回了家乡，很快就会回来。对陆展柏则是尽量敷衍，不告诉他真相。而对杜辰则说了自己的计划和安排，让他安心。
　　但李晟安还是觉得不安，不知道这次能不能顺利到香港，顺利到国外。何健州最后的那句话让李晟安确信，他肯定还隐藏了其他的证据。但究竟在哪里，究竟会在何时出现，自己心中也没有底。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带着展兰，言辉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第二天下午，李晟安突然又接到检察院的电话，是首席大检察官亲自打来的。问他在哪里，希望他马上回去。还说，何健州已经失踪了。
　　但李晟安马上已经意识到，何健州和证据的事可能已经暴露了。检察院和公安机关现在可能正在找自己和展兰，他们肯定已经开始怀疑了，也肯定已经知道自己和展兰已经到了深圳。
　　李晟安和陆展兰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李晟安立刻换了手机，和陆展兰一起转移了地方，耐心地等待夜晚的到来。
　　晚上十点，Marian准时找到两人。
　　"内部消息，你们已经被通缉了！"Marian见面就说道，"现在就跟我走，再晚就来不及了。船已经在等你们了，香港那边也已经安排妥当。"
　　"Marian，"李晟安却突然说道，"这次你们可能要冒很大的危险。"
　　"现在你还说这些？"Marian回道，"我们多少年的交情了？何况我欠你一条命，今天就是死了，我也要把你们安全送到香港。"
　　零点左右，几人终于来到了偷渡港口。这里是一处很隐蔽的小港湾，三面环山，地形复杂，是选择偷渡的绝佳地点。
　　冬天的寒风从海面呼呼地刮来，吹得众人几乎都站不稳脚。寒风又冷，又大，陆展兰看了看怀中正在沉睡的言辉，将黑色的风衣裹得紧更紧了。
　　李晟安搂了搂陆展兰，眼光向海面看去。漆黑的夜晚，窄小的港口，只有一条船。一艘中型货轮，停泊在码头的海面上，船身向外发射着微弱的灯光。
　　"不用担心，"Marian继续说道，"这是一艘改建的货轮，但实际上，它很安全，火力也很猛。"
　　李晟安点了点头。
　　"老大！"船上突然跳下一个青年男子，跑到Marian面前喊道。
　　"都准备好了么？"Marian问道。
　　"一切都搞掂！"青年男子说道，"现在就可以上船！"
　　"那，上船吧！"Marian听完转身对李晟安，陆展兰两人说道。
　　李晟安搂着陆展兰缓缓走向码头。
　　码头离得不远，就十来米。可这十米，李晟安却如同走过了十年。十多年的光阴就在这十几米的距离之间漫漫流淌，就像一副既美丽又动人，既痛苦又哀伤的画卷。人生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尽在其中，一一展现。
　　这一去，恐怕永远就回不来了。寻寻觅觅的一辈子，也许就这么结束了。那些曾经的过往，曾经的一切，都将不会再拥有，不会再存在，不会再留恋。但，这条路，是自己选的，是自己最后的一个选择。为了这个选择，自己要做最后的努力，最后的挣扎。

　　"晟安————晟安————！"李晟安刚刚将陆展兰扶上船，身后的远处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呼喊声。
　　是陆展柏，是他来了！
　　李晟安刚刚迈上船沿的一只脚猛然收了回来，不由自主地转身往后看。漆黑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只有两只手电筒的微弱灯光一直在接近，而陆展柏的呼喊声也越来越大。
　　"晟安————晟安————！"全世界，此刻似乎都只有这个声音。这个声音让李晟安心乱如麻，让他再也迈不出脚步。等等他，等等他。就见他最后一面，就看他最后一眼。
　　陆展兰在船上伸出一只手用力地拉了拉李晟安。可是，拉不动！根本，拉不动！
　　陆展柏和杜辰终于跑到了李晟安面前。
　　陆展柏一身的凌乱，一头的汗水，一脸的泪水。
　　"晟安————！"陆展柏痛哭一声紧紧地抱住了李晟安，"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这么傻？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都要一个人承受？晟安，我爱你！我不能离开你！你带我一起走！我们一起逃！一起逃得远远的！求求你，不要再抛弃我！不要再扔下我一个人！一切，我们一起承担，一起承担！没有你，我活不下去，活不下去！"
　　"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话么，"李晟安微笑地看着陆展柏，轻轻地说道，"你这次又要说话不算数么？你怎么从来就不改一改你的坏毛病呢？我只是去国外，又不是去地狱。以后，你可以来看我们。"
　　"我不，我不！"陆展柏将李晟安抱得更紧了，大声哭喊道，"我知道，这次很危险，这次你会没命的！所以，这次我一定要在你身边，陪着你共渡难关。这次，如果你受伤，我来背你！你挨子弹，我来给你挡！我愿意用我的性命来换取你的平安！我要亲眼看到你安全无恙！"
　　"呵呵，"李晟安苦笑道，"不可能的，这是不可能的————"随即，李晟安对杜辰使了一个眼色。
　　杜辰心领神会，迅速伸手，一把牢牢地抓住了陆展柏。
　　李晟安猛地一挣扎，从陆展柏的怀里挣脱了出来。转身向前一个大跨步，跳上了船。
　　"不————！"陆展柏歇斯底地哭喊一声，迈出脚步就要跟上去跳上船去。可杜辰却将他拉得紧紧的，死死的。
　　"放开我，你放开我————！"眼看着船已经启动，慢慢从码头离去，慢慢驶向了海湾，陆展柏只能奋力地挣扎，大声地痛哭，"我要陪他去，我要陪他去————！"
　　"让他们走！"杜辰却大喝一声，"现在，你什么也不能为他做了，只能祈祷他平安，祝愿他幸福！放手吧！这样，你们日后或许还有见面的机会！"
　　陆展柏一听，整个人终于放弃了挣扎，泪流满面地瘫倒在了地上。

　　船缓缓驶出小海湾，驶向大海。
　　李晟安和陆展兰进了船舱，Marian则和她的弟兄们则在外面掌控着一切。
　　如果顺利，一个小时之后，他们将抵达香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一切似乎已经风平浪静。
　　李晟安看看陆展兰，他正在给刚刚醒来的言辉喂着牛奶，哄着他继续入睡。
　　李晟安想对她说两句话，可陆展兰马上转过身去，背对起了他。
　　突然，巨大的声响从外面传来，震耳欲聋。似乎是说话的声音，警笛的声音。言辉突然一下子吐了奶嘴大哭起来，陆展兰也紧张抱起他开始在船舱里来回走动。
　　"我出去看看！"李晟安的心也猛地揪起，对陆展兰说道，"你和言辉别出去，等我回来！"
　　陆展兰依旧没有做声。
　　李晟安还是转身出了船舱。
　　来到甲板上，李晟安看到，从身后海面上打来的几束强烈灯光照射着货轮，远处的警笛声响彻不停。是海关，是公安！是他们的海上的巡逻船！
　　"你出来做什么？"Marian一把抓住李晟安的手臂，大声喝道，"快进去！"
　　"前面的货船请听着，请马上停船，马上停船————！接受检查，接受检查————！"不断靠近的巡逻船又开始用高音喇叭冲着他们大喊。
　　"妈的！"Marian大骂一声，转身又对着手下大吼一声，"开足动力，全速前进！"
　　一时间，货轮犹如一道箭一样在海面上飞速开始穿梭。
　　货轮行驶得快，后面的巡逻船追得更紧。警笛声也越来越响，警告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强光照来，看不清巡逻船的规模，也看不清他们究竟有多少人。
　　"请立即停船，请立即停船————"高音喇叭的声音也越来越威严，"再不停船，我们就要开火了，我们就要开火了————"
　　"Marian！"李晟安一把拉住Marian，喊道，"这样不行，他们马上就要追上来了！停船吧！不然你们的损失会很惨重！我不能让你为了我让所有的弟兄冒险！"
　　"住口！"Marian大喝一声，说道，"我们是贪生怕死之人么？既然来了，就早已经做好了送命的准备！小小的一只巡逻船，老娘根本不把它放在眼里！你赶快进舱！船上的事物你不熟悉，回去照顾你的老婆孩子！等我收拾了那帮条子，你再出来！"
　　说完，Marian转头又对弟兄们喊道："弟兄们，武器都准备好了么？"
　　"好了！"众人齐声大喊！
　　李晟安往船尾一看，一架架火力凶猛的钢炮在船尾摆得整整齐齐，蓄势待发！甲板上的重型机枪，手榴弹更是一应俱全。十几个弟兄，也是斗志昂然！
　　"好！"Marian大喊一声，"我们要先发制人，先给他们送一颗美国的新式鱼雷，让他们尝尝鲜！"
　　"不行，老大！"一个黑衣男青年立即回道，"距离太近，鱼雷没用！"
　　"恩？"Marian一皱眉，立即又说道，"那就开炮，开炮！打沉他们，打沉他们！"
　　"是！"众人一声应道！

　　"轰————！"货轮首先向巡逻船发起了攻击！
　　顿时，远处火光一片！灯光也熄了，警笛也哑了，喇叭也不叫了！
　　"击中了！击中了————！"众人大呼，欢呼雀跃！
　　"继续开炮！"Marian继续发令，"不能给他们喘气的机会！"
　　"是！"
　　"轰——轰——轰————！"
　　海面上随即响起了持续不断的炮鸣声。响声响天彻地，连绵不绝！
　　巡逻船很快就发起了反攻，打击更凶，火力更猛！
　　一时间，李晟安觉得天旋地转！整个货轮就像是被翻了个个，在海面上剧烈震荡，剧烈翻滚！
　　李晟安根本就站不稳脚步，赶紧蹲下身子一把抓住了身旁的桅杆！

　　双方猛烈地交火。巡逻船也离货轮越来越近，眼看大炮也就快不管用了！
　　"弟兄们！"Marian大喊一声，"拿起机枪，开始扫射！"
　　"是！"众人齐声应道。纷纷赶快拾起了甲板上的重型机关枪！
　　"啪啪啪啪啪啪——————！"
　　双双新一轮的交火又拉开了序幕。

　　李晟安看着眼前的一切。难以置信，自己这辈子还会有如此的逃亡经历。可，真的能顺利逃脱么？
　　正在此时，陆展兰抱着言辉也从船舱走了出来，来到了甲板上。

尾声

　　"你怎么也跑出来了？"Marian一看陆展兰也跑了出来，急着说道，"外面很危险，快进去！你们俩都进去！"
　　"船舱里很晃，孩子受不了。"陆展兰一边回答，一边伸手捂住了言辉的耳朵。
　　"晟安，"Marian立即对李晟安说道，"带展兰到船头去，那里安全一点。"
　　李晟安赶紧扶着展兰，两人一起来到了船头。
　　轮船在飞速前行，船头的风很大，海浪汹涌澎湃。
　　李晟安扶着栏杆，朝远处望了一眼。海面依旧是漆黑的一片，但隐隐约约似乎已经看到了点点灯光。
　　香港，就在眼前，就快要到了。
　　李晟安转过身，一把将陆展兰和言辉搂在了怀中。看看她的脸，长发被冷风吹得一片凌乱，嘴唇被冻得瑟瑟发抖。再看看言辉，被裹在厚厚的棉絮之中，正瞪大了眼睛，玩弄着自己送给展兰的那个木头人。
　　"展兰，"李晟安撩了撩陆展兰额前的头发，摸了摸她的脸，缓缓开口说道，"别担心，很快就到了。我们，很快就会有新的生活了。"
　　陆展兰一只手抱着言辉，一只手紧紧地搂着李晟安，也缓缓开口说道："晟安，我们真的逃得掉么？"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李晟安安慰道。
　　"可是，"陆展兰继续说道，"即使逃了，真的能够重新开始，一切从头么？你真的会忘记哥哥，只爱我一个么？"
　　"会的，会的。"李晟安回答。
　　"但是，"陆展兰继续说道，"我刚才拉你，想把你拉上船，可怎么拉也拉不动。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你爱的不是我，你的心也永远不会属于我。即使我们开始了新生活，也不会得到幸福，也不会得到快乐。你永远忘不了他，你的心已经永远留在了这里，却只愿意留给我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害怕有一天，你会离我而去。害怕那一刻，我连一个躯壳也都不到。我不能忍受那样的事情发生，不能————"
　　陆展兰一边说，一边将一只手伸进了口袋。
　　"不会的，展兰，"李晟安紧紧地搂着她说道，"我会永远陪着你，永远和你在一起。"
　　"是么？"陆展兰的眼睛瞬间流出了泪水，继续缓缓说道，"你真的愿意永远都和我在一起么？无论生死，你都永远愿意和我在一起么？"
　　说完，陆展兰从口袋里摸出来一把手枪。这时离走之时，Marian交给他们的防身枪。陆展兰缓缓举起枪，枪口对准了李晟安的腹部。
　　李晟安依旧紧紧地抱着她，眼睛专著地望着她，什么也没有发现，什么也没有察觉。
　　"是的，"李晟安轻声哽咽道，"无论生死，我都愿意和你在一起。这是我的选择，最后的选择。"
　　陆展兰笑了。笑得如此欣慰，笑得如此痛苦。一瞬间，一切都已经到了尽头！
　　"砰————！"
　　陆展兰开枪了。
　　枪声在这货船的枪林弹雨中显得微乎其微，没有一个人听到。
　　除了这，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两人。
　　李晟安的身体缓缓靠在了船舷的栏杆上，手也缓缓地松开了陆展兰，松开了一切。
　　但他，依然微笑着，微笑着。
　　"展兰，"李晟安微笑着对陆展兰说道，"你终于还是选择这么做了！"
　　"对不起，对不起，晟安。"陆展兰颤抖的手拿着抢，满脸带泪，痛苦地摇头说道，"我不想失去你，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我爱你，我爱你。我很快，就会来陪着你，永远陪着你。"
　　"我知道，我知道。"李晟安继续微笑，继续说道。
　　"晟安，"陆展兰又说道，"你还有什么遗憾么？"
　　"没有了，"李晟安回答，"我什么遗憾都没有了。展兰，你过来，让我们再一起看看我们的孩子，看看言辉。"
　　陆展兰抱着言辉缓缓走了过去。
　　襁褓中的言辉，依旧在笑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的木头人。小手，将它抓得紧紧的。
　　"看看他，"李晟安继续微笑着，缓缓说道，"还这么高兴，还这么快乐呢！展兰，我们不要带他走好不好？我舍不得，真的好舍不得。他既然来到这个世上，无论生活是喜怒哀乐，都应该好好地走一糟。我们让他自己来体验自己的人生，感悟自己的生命。我们留下他，不要带他走，好不好？"
　　"好————"陆展兰痛苦地看看言辉，缓缓开口说道。"晟安，你能再给我唱唱那首歌么？我已经好久没有听过了，好久了————"陆展兰又道。
　　她一边说，一边往后退。缓缓蹲下身子，将言辉放在了甲板上。
　　"好。"李晟安微笑着回答，打起了最后的一丝精神，缓缓开口唱道：

　　I was her she was me
　　We were one we were free
　　And if there's somebody calling me on
　　She's the one

　　We were young we were wrong
　　We were fine all along
　　If there's somebody calling me on
　　She's the one
　　If there's somebody calling me on
　　She's the one
　　……

　　歌声响起，船尾的战斗也结束了。巡逻船终于被击退，一切都平静了下来。
　　李晟安缓缓倒地，涣散的目光依旧温暖地望着陆展兰。
　　陆展兰缓缓举起手枪，对准了自己的脑袋。看看前方近在眼前的万家灯火，看看倒在甲板上的李晟安，看看依旧挥舞着手臂紧抓着木头玩偶的言辉。陆展兰，终于也笑了！
　　"砰————！"又是一声枪响！
　　"哇————！"言辉随即也一声大哭！

　　"靠————！"站在船尾的Marian大骂一声，"又是什么人在开枪？"
　　"老大，"一个下手立即接道，"好像是船头！"
　　"什么？"Marian大惊失色，拔腿就往船头跑！
　　可到了船头，眼前的一幕，立刻就让她跌坐到了甲板上。
　　李晟安，陆展兰双双都已倒在了血泊之中。
　　李晟安手捂着血流不止的腹部，已经闭上了双眼。陆展兰的样子更是惨不忍睹，满是鲜血的手指还在微微地颤抖。而他们的孩子，正躺在甲板上大声地哭喊着，大声地呼唤。
　　Marian的泪水瞬间不由自主地涌出了眼眶。
　　李晟安啊李晟安，你这辈子始终都逃脱不了一个情字！你最终还是葬身在情海之中！但你已经不会再寂寞了！因为，你已经得到了一个愿意生死相随的爱人，得到了一份世间永恒不变的真爱！
　　Marian站起身来，缓缓走到李晟安的身边，将他手中紧握着的，粘满鲜血的一个信封拿了起来……

　　一月之后，Marian辗转来到北京，将一个大盒子和信封交给了陆展柏。
　　"这是什么？"陆展兰犹豫地问道，"是晟安交你带给我的么？是他送给我的礼物么？"
　　陆展柏面露欣喜地缓缓打开盒子，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两个骨灰盒。
　　"这是什么？"陆展柏大惊失色，一把抓住Marian的就问道。
　　"是李晟安和陆展兰的骨灰。"Marian说道。
　　"什么？！"陆展柏浑身猛地一抖，整个人瞬间就跌倒在了椅子上，泪水也跟着急速地涌了出来。
　　"你说清楚！"陆展柏一脸不可置信地大喝，"这是谁的骨灰，是谁的骨灰————？！他们不是没有被抓么？不是已经安全了么————？"
　　"他们最后一刻在船上双双自杀。"Marian继续说道，"那封信是他早就准备好，留给你的！你看看吧！"
　　陆展柏赶紧将盒子放在了桌子上，一把抓起信封就撕了开来。
　　陆展柏双手颤抖地展开信件，一排排熟悉的字迹出现在眼前：

　　展柏：
　　我是晟安！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再也回不来了。选择用这样的方式和你告别，我也觉得很遗憾，很痛苦。
　　你曾经无数次问过我究竟爱不爱你，现在，终于可以告诉你答案了。我爱你，很爱很爱你。爱到不可自拔，爱到让自己害怕。但我又始终不能面对这一切，始终不能接受我们的爱情。所以我们的悲剧，从一开始就是注定好的。
　　我知道，你一直很爱我。为了我，你付出了一切。那你知道我为什么爱你，爱你什么么？我爱的你执著，你永远也不知道放弃。就像脑袋里面只长了一根筋一样，很让很佩服。我爱的你直率，你的天真。你从来就不会隐藏自己的内心，总是和坦白，很直接。我很喜欢这样品性的人，因为我曾经也想做一个这样的人，但是做不到。我爱看你耍酷，虽然你事业没有什么成就，但你身上还是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气息。每当看着你鼓着眼睛，面红耳赤生气的样子，我就会觉得很快乐。我爱看你担惊受怕的样子，那个时候你会很显得很单纯，很可爱。你就像是一个天真的孩子一样，毛病很多，但保留的优良品质也不少。而那些，都是我没有的。所以，你吸引了我。
　　虽然你是一个男人，但我们却在一起呆了十多年。若说真正的爱情，也是在这漫长的时间中慢慢积累起来的。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你的，但当我发现的时候，却又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我和你不一样，我从小就吃过很多苦，从小就很在意周围的一切。我一直希望出人头地，一直放不下心中的那个梦。这一切，都注定我不能像你爱我那样，无所畏惧。我也不能，不敢接受你的爱。于是，我做了一个又一个错误的选择，选择离你越来越远。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我的选择让我更无奈，更痛苦。
　　自从和展兰结婚，我就已经明白，我们永远也回不去了，永远也无法在一起了。展兰，她真的很爱我，她也无法离开我，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不曾放弃过我的那个人。所以，我决定永远和她在一起，永远也不再放弃她。自从知道了她和父亲的事，我就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生死，我这一辈子都会和她在一起。但我们的明天在哪里，没有人知道。或许会一起逃走，或许会一起送命。但，我已经做了这个选择，最后的一个选择。
　　如果我死了，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因为，你这辈子还什么也没得到。你应该像我一样，就算要走，也一定要带走什么。这样，才是人生！
　　现在，我又想起了从前你为我放过的那些烟花。真的很美，很漂亮。那个时候，我就认为，我的人生也许就要像一朵烟花一样。在一场极致的绚烂之后，迅速地陨落，将最美丽的一瞬间留给人间。我一直认为，这将是我最好的归宿。如今，我终于做到了！
　　我这一辈子，从来就没有亏欠过任何人，现实了自己的梦想，得到了想要的一切。虽然是短暂的，但也是幸福的。我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任何留恋了。
　　那么你呢？你还有什么遗憾，什么留恋么？如果有，请好好活下去。现实它，得到它！这样，你才能来见我！
　　千言万语，总有尽头。就此告别吧，展柏！如果有来生，我不顾一切也要和你在一起。
　　爱你的
　　李晟安

　　陆展柏看完李晟安的信，彻底失去了理智，失去了灵魂。跌倒在地板上嚎啕痛哭，疯狂呐喊。但此刻，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彻底结束了。这场惊天动地的爱情，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失去了什么，得到了什么。
　　李晟安的生命，在他三十七岁的时候，画上了一个完整的句号。
　　而陆展柏的呢？
　　"我爱他，我爱他————"陆展柏倒在地上一直在独自喃喃。"他不会死，他不会死————"
　　"好了，"Marian最后安慰道，"如果你真的爱他，就按照他的遗言做，好好活下去。这个世上，爱他的不止你一人。所有的人，都爱他。"

　　陆展柏将两人的骨灰安葬在了外公的身边，那里还有一个空位，那是留给自己的。但自己要再见他，却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晟安，你死了，却为什么要我活？我也不愿意再活，不愿意。
　　陆展柏最后亲自为李晟安书写了墓志铭：

　　完整的人生，似乎需要两种感情。
　　一种是我爱他，一种是我们爱他。
　　前一种，犹如狂风暴雨，看到自己的汹涌壮阔。
　　后一种，犹如涓流萤光，窥见自己的卑微渺小。
　　而他，已经得到了这一切。

　　三年之后，深圳。
　　Mixman酒吧。
　　陆展柏站在李晟安曾经站过的那个位置上向众人举杯，庆祝自己新公司业绩的开门红。
　　黑子急却匆匆才从外面跑进来。
　　"你怎么才来？"陆展柏不满道。
　　"哎，"黑子叹道，"和客户的谈判才刚刚结束。"
　　"那自罚三杯！"陆展柏笑道。
　　"没问题！"黑子大笑一声，举起酒杯就连干三杯。"对了，展柏，你的侄儿有消息了！"黑子又说道。
　　"哦？"陆展柏眼前一亮，立即问道，"他现在在哪里？"
　　"现在住在郊区，"黑子回答，"由一对名叫刘浩和萧萌的夫妇收养！"
　　"知道了。"陆展柏回道。

　　一个人最后走出酒吧，街道上依旧霓虹闪耀。陆展柏抬头一望，一盘硕大的满月正悬挂在黑色的夜空。银光轻轻洒落，笼罩了周遭一切。这一刻的月光，突然有了几分艳压霓虹的滋味。这世界，似乎美丽得不似凡间。
　　忽然，街道的尽头突然响起一段熟悉的旋律：
　　……
　　When there's no love in town
　　This new century keeps bringing you down
　　All the places you have been
　　Trying to find a love supreme
　　A love supreme
　　……

　　陆展柏将的手缓缓伸进了口袋，将李晟安留给他的信慢慢摸了出来。
　　静静地凝视了片刻，陆展柏抬手将信件慢慢地撕碎,，奋力地抛入了空中。
　　碎片在月光之中慢慢飞舞，在歌声之中慢慢飘散，在陆展柏的背影之中慢慢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