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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
(106)
Cbox! 碎碎念[留言板]
《书江湖扶摇歌》作者:无鬼鬼
常在江湖上走动的人,总把一句话挂在嘴边"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少林寺得道高僧文正大师说
"放下。心静则无波"。放下,说来简单二字,君不见江湖年年情仇不断,岁岁恩怨无终。
第一章 夺宝
三月扬州,漫天飞絮,清风绿水,青石板路一直向南延伸到沈家大宅前才收住。在瞧不见沈家大宅的酒楼里,打斗声阵阵传出来。
"乔志远,看你今天能跑到哪儿!"穿着灰色袍子的人手中利剑一晃便指到了对面白衣青年肩头。
"师哥,莫要再苦苦相逼!"被唤作乔志远的略为侧身闪过剑尖,用自己的剑架在灰袍人剑上暂时挡住了对方的杀招哀求到。
"谁是你师哥!你已被逐出玉山派,休得胡言。我才不屑当你师哥!"灰袍人说着手腕一转使出"平沙落雁"刺向乔志远下盘。
"志远!小心!!"
本在看热闹的几个人被这声惊呼引去注意力,看到还有一位容貌秀美的少年站在离两人打斗不远处。那少年满脸担忧紧张的神色,明显年龄比乔志远小几岁。大家还在好奇这少年怎会对年长的人直呼其名,却听那灰袍人大笑起来。
"乔志远,你的小情人心疼你呐!哈哈哈!!我今天就替天行道,杀了你们这对兔儿爷!"
灰袍人说着手下的剑刺得更快,乔志远胳臂上霍地被划了道血口。
本在看热闹的人一听乔志远的情人是男人,个个脸上都是鄙夷之色,有个人大声喊道:"兔儿爷,你就别打了!"其他几个也跟着喊开。
乔志远本就出招犹豫没有章法可言,拆解攻击明显不及灰袍人,这时他又担心旁人会伤那少年,手下的剑招渐渐散乱,更是挡不住灰袍人的攻势。十几招对过,乔志远侧身闪躲来剑,敞出了后心。灰袍人趁势提剑刺过去。
看热闹的人都以为乔志远这次无路可逃,纷纷叫好,就在这时那少年突然拔剑飞身而出挡住了这一剑。
众人以为情势急转,想那灰袍人以一对二要吃亏,又想着灰袍人落败后乔志远必然会找麻烦,便想先走为妙。却没想到少年完全没有招式地乱刺了一通,被灰袍人轻易挑掉手中的剑接着飞起一脚踹在少年胸口正中,那少年整个身子飞起来,砸在了后面的桌子上。
"宣儿!!"乔志远痛呼一声,想去少年那边,却被灰袍人挡住。
只见灰袍人手中的剑舞动如灵蛇般逼得乔志远无处可躲,硬着头皮挥舞着手中的剑吃力抵挡。
"哧啦",衣衫被利剑划破的声音让整层酒楼瞬间安静下,鲜红的血水慢慢顺着刺入肌肤的剑身滑出浸湿了白色衣衫滴在地上。"哐啷",乔志远右手中的剑掉到地上。
"哼,再继续打阿?!"灰袍人得意地挑着嘴角,把刺进乔志远右臂的剑转了一圈才拔出。接着灰袍人把剑指在乔志远胸口上,没有看向身后躺在桌子上喘息的少年,只大声喊道:"赵宣,把玉山心法交出来,这次就饶乔志远不死。今后随便你们俩去哪逍遥快活。"
少年因喘不上气而憋得略红的脸在听到灰袍人这么说的时候顿时变得惨白。
"你们两个弃徒喜好龙阳有违人伦,被掌门赶玉山派临走了还心有不甘偷走我派心法秘籍。真是不知羞耻!别忘了,你们一辈子都不能再用玉山武功!要心经也没用,交出来便放你们走,如何?"
"陆英杰!就算我们有也心经也不会给你。"少年用尽力气大吼。
这陆英杰和乔志远不是一个师父,乔志远的师父韩静山是玉山派掌门,陆英杰的师父刘庆义是乔志远的师叔。乔志远入门比陆英杰晚了些,便一直唤陆英杰师哥。陆英杰与乔志远一向不睦,这次他故意在酒楼里大声把乔志远和赵宣离开玉山派的原因添油加醋说出来,自是为了羞辱他们二人。
"呵呵,这么说就是有了?"陆英杰眼中杀气一闪,挑起嘴角挤出一丝笑意送出一招"白蛇吐信",利剑刺进乔志远胸膛。
乔志远感到胸口麻了麻,跟着剧痛袭来,这时他才明白陆英杰根本没把同门之谊放在心里。
乔志远眼神黯淡、口中满是鲜血艰难说道:"师哥......放了小师弟......"
"那就看你合不合作咯。"陆英杰说得轻松,又提剑丝毫没有犹豫地刺下来。他打算杀了乔志远再逼问赵宣,毕竟赵宣看起来好对付得多。
就在剑尖挨到乔志远胸口的刹那,一个玩意飞过来,砸在他手腕上,他手中的剑顺势飞了出去。
明眼人看了就知道,砸在陆英杰手腕上的小东西不过是一颗小小枣核,一颗盛了不少内力的枣核。这砸出枣核的人武功不低,比陆英杰的武功和内力要高许多。陆英杰当然也知道,不过还有人在看着他怎能失了面子?于是,陆英杰狠狠看向枣核砸过来的方向,大声问道:"请问哪位对在不满?不满的就站出来!别暗中使坏!"
因为打斗酒楼里的客人走得已经差不多,这时剩下的几个人也看向陆英杰盯得方向,只见一位白发白须身着布衣的老头悠闲坐在那里,噗地从嘴里吐出一颗枣核。
陆英杰看那方向只有一个人,还是个老头,心中有些惴惴。能把内力注进枣核本不难,难的是力度控制,没有一定的武功修为可做不到,轻了重了都达不到目的。老头的力道拿捏得刚刚好,仅仅把陆英杰手中的剑打掉。陆英杰怕那老头比自己武功高许多便有礼道,"这位前辈,晚辈还请您不要插手本派事务。"
老头拿起小碟中的一颗枣子,呵呵一笑,道:"后生,不是老朽多事。你不是说他已经让逐出师门了嘛?如何还说'本派事务'?"
陆英杰一听就知道老头故意找茬。那老头不但就着陆英杰的话把他羞辱一番,而且大有管定闲事的架势。要知道老头手中的枣子看似放在嘴边作势要吃,实则是纵向对着陆英杰,要是老头用内力把枣核逼出来,恐怕会直接打穿他的喉咙。
这看似无波实则暗涌的情形让陆英杰只得作罢。他拱了拱手,只说:"前辈若愿代晚辈管教,请。"随即不甘地走下楼去。
众人一看这情形迅速散了。
老头见陆英杰走了,赶紧出手点了乔志远身上几处止血穴道,又喂了他一丸丹药扶着让他坐下。
待乔志远稍稍缓了口气才虚弱说道:"多谢前辈出手相救。晚辈感激不尽。"
"小兄弟,看你伤重,若是不嫌弃到舍下暂为歇脚如何?"老头笑眯了眼捋着白须提议。
"这......"乔志远看向赵宣,有些犹豫。
赵宣这时也是勉强站立,刚才被陆英杰踹的那脚还没缓过劲。
乔志远怕再落入圈套,但他更加顾虑陆英杰再杀回来,便微微点点头。
"那晚辈叨扰了。"乔志远说完想站起来行礼,却被老头轻轻按下。
乔志远被赵宣搀扶着走到到了一座大宅门前,门上黑色大扁狂书两字"萧宅",老头推开门,带他们绕过影壁,只见内里满院桃瓣纷纷洒洒,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在桃花林中穿梭、笑闹,淡淡清香丝丝缕缕随风撒开,乔志远和赵宣乍然见到这般景色竟然呆了。
这宅子从外面看起来是大户人家,进去了才知道只是墙砌得很高,里面完全是一幅世外桃源景色。房院掩在桃花林中,满地的草随意地长着,不是很高刚刚没过脚面,几条踏出的小径从不同方向伸到大门前。
老头说声"随我来。"便引着赵宣、乔志远进了离他们最近的一间屋子。
待赵宣扶着乔志远轻轻躺下,老头挥手示意赵宣让开。他打开乔志远的衣襟,察看伤口,。细细检查后,老头舒了口气说道:"小兄弟,你着实运气好,胳臂上一剑没有伤到筋脉,胸口上一剑没有伤到心脉,上些老朽自制的药很快就会愈合。不过这药可要上到伤口里面,疼得紧。你可忍得?"
乔志远看看老头又看看站在旁边比自己脸色还要苍白,着急得手都不知道放哪里好的赵宣,深吸口气说:"忍得!"
老头却说,"老朽不是郎中,仅略通医理,这种伤老朽医得。不过老朽有个怪癖,给人医治的时候不喜欢旁人在身边观看,不然老朽手会抖,说不定就弄巧成拙。还请赵公子出外稍等片刻,如何?"
乔志远心下嘀咕,不知道老头在做什么打算。
赵宣冲老头深深作了个揖,说句有劳前辈,依依不舍看了乔志远一眼才出去。
老头见赵宣出去把门掩上了,才从怀里摸出一支小巧的青花瓷瓶,一只手撑开乔志远的伤口,一只手把瓶中的药粉撒进去。药粉刚沾到伤口,乔志远就疼得闷哼一声。本来剑伤就火辣辣地疼,药下去像是撒了把盐。
"忍忍。"
"前辈撒的莫非是辣椒粉?"乔志远疼得只能打趣来分神不然只怕要呻吟出来。
老头眉头紧蹙嘴唇横抿,不断向伤口撒药分止血,直到血不再往外冒了才替乔志远包扎,这时乔志远已被冷汗湿透了衣衫。老头叫了赵宣进来交待几句静养之类的话便出去了。
赵宣坐在乔志远身边,把乔志远从开头到脚细细看了再看,跟他交握的手在微微发抖。
"你真的宁愿让陆英杰杀了也不用玉山派的功夫?"
"咱们答应过师父,不用便不用了。"
"志远、志远......"
"放心放心,我皮粗肉厚,这一下不算什么,就是十下八下我也生龙活虎。"
赵宣知道乔志远想说笑安慰自己,可他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乔志远伸出手把赵宣拉入怀中,轻拍着他后背让他安心,心中暗暗感慨幸运逃过一劫。只是下来会怎样仍是个未知数。
放逐
在萧宅养伤第十五日,乔志远已经可以不用搀扶下床慢慢走动,他终于放下些戒心。半月前救回自己的老头正是萧宅的主人,乔志远敬重他称他萧前辈,他笑咪咪地捋着胡子让乔志远叫他萧先生。
萧先生琴棋书画皆通,剑枪棍刀都精,尤其一手好剑法让乔志远钦羡不已,那剑法舞起来行云流水轻飘婉柔,随性挥洒却剑气极强。乔志远只道玉山剑法灵动精绝,看过萧先生的剑法整个心魂仿佛都被吸了去。
乔志远半卧在床上,看着放在桌上的佩剑长叹一声。
"大白天的,乔公子满腹怨气只能凭叹而出,真让奴家无地自容。是奴家服侍不周、照顾不到,冷待了公子?还是公子觉得奴家太惹人嫌?不然是觉得奴家长相不好有碍观瞻,奴家¥%#@"
"......"
听到这个还没进门就超大的捏尖了的嗓子的声音乔志远就选择了沉默。明明第一次见到时候温婉可人,怎么才认识十几天就变身成魔鬼一般。
"乔公子,腹诽别人不是什么好习惯哦。"
突然变得温柔动听的嗓音、堆满笑意的脸让乔志远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岂敢岂敢,乔某只是想千秋姑娘要是丑了只怕世上再没什么人敢称美字。"
乔志远说的话确不夸张,千秋是萧先生的独女,生得一张小圆脸,下庞略瘦些,小小的嘴唇点着淡红,直直的鼻子,一双含情眼秋波横生,两道柳叶眉不笑而弯,满面娇嫩玉光,似红又白,吹弹可破,一笑一颦间于脚踝的一串小银铃也叮叮当当作响,飘逸的红色纱衣裙裹在柔和的身段上给本就万种的风情不知又加了几种。不过那绝艳容貌掩盖的可是诡异的性子和捉弄死人的恐怖手段。
"哦呵呵呵呵,乔公子真会哄奴家开心,是女人就受不了乔公子的手段呢。难道不怕小宣儿听到?"千秋说完用帕子掩住嘴,让开了身子,她身后站的正是端了药碗的赵宣。
乔志远心中怒吼,乔某哪有什么手段啊!冤枉~~~~~T_T
"五味匀和最好,哪一味量大了都让人吃不消啊。"千秋蹙起眉说得煞有介事,可是微微颤抖的衣裙和悉卒作响的铃儿分明暴露出美人正在努力憋笑。
乔志远强撑起笑脸,"宣儿,怎么不歇着?"--没话找话。
"给你煎药。"
"辛苦你了。"
"药放桌上,你自己喝。我先走了。"
"啪",药碗搁在桌子上的声音仿佛是一记清脆的巴掌扇在脸上。
"唉呦,奴家想起来还有绣了一半的'春情残',不打搅乔公子休息,奴家继续去做针线。"
乔志远刚才伸出去接药的手僵硬着地定格在空中,听着叮叮当当的铃声渐行渐远一脸欲哭无泪。春情残、春情残......
坐在桌旁捧着药碗,想着刚才赵宣冰冷的表情,乔志远不禁苦笑,曾经有过一次看到这个表情,那时自己手把手教新入门的小师弟基本剑法,恰巧被经过的赵宣看到,那次他三天没有跟自己说话呢。
想到这些乔志远笑得更苦,往事历历在目,处境却不复往昔,被赶出师门才一个月有余却觉得仿佛过了无数个年头,日子如在梦中般虚幻,只希望醒了一切就跟以前一样,可惜这梦没有要醒的势头。
闭眼一翻手整碗苦涩药汁灌入口中,乔志远抬手用衣袖抹了嘴。靠在椅背上,受伤的右臂轻轻放在腹部,左手抚着桌上的沉香剑。沉香剑是历代玉山派掌门相传的掌门信物,剑鞘由经过特殊熏制的紫檀木制成,每每剑影掠过便有淡淡清香,故得名沉香。
玉山派掌门韩静山一直把乔志远作为下代掌门培养,韩静山没有子嗣便把收养来的乔志远当作亲子对待,恨不得毕生所学全部渡给乔志远。无奈内功修炼比不得招式比划,尽管乔志远天资聪颖,日益积累才是正道。
乔志远顽皮是顽皮了些倒也从未辜负韩静山的期望,日日苦练,所有弟子里属他最为出类拔萃。
三年前一个夏日,所有弟子都在午休,乔志远带了两个师弟偷溜出去玩,恰巧遇到在坐玉山脚下抱着双膝发抖、满脸脏污的赵宣。将赵宣带回山上细细询问,得知他家遭仇家追杀,仅剩他一个活口,他想上玉山拜师学艺报仇,半路上又遇到仇家,九死一生终于到了玉山脚下,却再也没力气上山。
韩静山见到赵宣也仔细询问了些问题,吩咐安顿了赵宣。半年后赵宣如愿成为玉山弟子。
从此赵宣便与乔志远形影不离,开头乔志远还以为是赵宣最先被自己找到比较亲近自己,一年前发现赵宣对自己不仅仅是同门师兄弟的情谊。发现时的吃惊、不能接受到后来两人互相爱慕。
乔志远如今想来这三年时间如珍宝般宝贵,他最大的愿望就是事情结束后可以跟赵宣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安心隐居,不必在乎其他人的咒骂和鄙夷眼光。又想到被驱逐那日,心如刀割。
那日,如往常般,乔志远到赵宣房中跟他闲聊。不知怎的情动,两人拥在一起,就在唇舌相接瞬间,陆英杰破门而入,师叔刘庆义紧随其后。刘庆义作势要出掌劈向赵宣头顶,乔志远跪在地上拉住刘庆义的手苦苦哀求,答应亲自向全门师兄弟告罪,刘庆义才放过赵宣。
刘庆义押着乔赵二人去见韩静山,把事情添油加醋说了一遍。韩静山听完不发一言,刘庆义言词激烈暗示韩静山包庇弟子,逼得韩静山不得以把二人逐出师门。
乔志远知道师父一向器重自己,想让他继承掌门之位,这件事很让师父失望。两种心情在胸中纠缠,对辜负恩师自责还有对赵宣的疼惜,知他报仇心切,此去却前途未卜。深感无力之余只得和赵宣收拾了行囊匆匆下山离开。
乔志远万万没有想到当他和赵宣快到山脚下时,师父韩静山突然从他们身后凌空跃出,落在他二人身前。乔志远见到韩静山,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心想,如果师父现在过来意为清理门户,那么就算被师父打算杀了也决计不会反抗。
韩静山受了乔志远三拜,扶他起来,面色沉重长叹一声说到:"志远,为师长话短说。"
乔志远听韩静山的语气伤感无奈心里更加难受。没想到韩静山说道,"这些年为师之让你一心习武,本打算让你继承玉山派掌门,可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若把你留下便是害了你。"
"徒儿知道,徒儿跟小师弟是不为所容的,徒儿不能再继续呆下去。"
"志远,你跟宣儿的事"韩静山说着顿了下,眉头也皱在一起,"为师并不是今日才知道,只是不想追究。"
乔志远和赵宣听到都惊得睁大了眼睛看着韩静山。f
"有些事情不是勉强得来,为师明白。今日刘庆义逼为师不得不把你二人驱出师门,是他长久以来一直觊觎这掌门之位。若他心性端正为师把掌门之位拱手相赠也没所谓,可庆义做事不择手段,不是真能把玉山派发扬光大的材料......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以这种方法把你逼走断我今后打算。唉!"韩敬群说着长叹一声。
"罢了罢了,现时你我师徒缘分已尽。"韩静山说着眼角泪光闪闪。
"师父!"乔志远心中悲痛至极,扑通跪在地上,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以后你们行走江湖万事小心,为师只能护你们到此时,再强留你们恐怕庆义真会以清理门户为名杀了你们,到时候为师也......"
"师父徒儿明白,就此拜别,师父保重!"乔志远字字难吐句句哽咽道。
"唉!"韩敬群一手抚养乔志远长大情同父子,现时也心痛难忍。"志远,为师这沉香剑现在交给你。若你行走江湖时遇到叫谷一心的,他是我师兄,你便把这剑交与他。此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再回玉山。"
听到韩静山仿佛诀别的话语,乔志远跪着涕泪交纵双手接过韩静山递来的剑,恭敬道:"师父,弟子一定亲手把这心经交给师伯。"
韩静山又叹一声,才说:"走吧,天色不早了。再不走天黑前就下不了山了。"
乔志远把沉香剑收入剑袋负在身后,把自己原来的剑拿在手上,和赵宣又跪下齐齐对韩敬群拜了三拜,才不舍地离开。
乔志远和赵宣二人下山之后陆英杰便紧随而来口口声声要讨回玉山心法,乔志远哪里有什么心法,陆英杰便跟他动起手来。乔志远在韩敬群精心教导下剑术在同辈弟子中已遥遥领先,陆英杰根本不是对手。乔志远念陆英杰是同门师兄,只是点到为止,并无伤人之心。可陆英杰的招数回回狠毒,乔志远无奈一边要不伤陆英杰一边又要把他逼退。尽管艰难,还是点了陆英杰的穴道,得以暂时摆脱。
之后二人到了离玉山最近的扬州城,才刚在一个茶铺里歇脚就看到陆英杰紧追而来。两人不得以躲到酒楼,希望人多可以掩藏......
想到同门兄弟刀剑相向,乔志远觉得胸口疼痛难忍。是心痛?是伤痛?
中秋特典&第三章
中秋特典
乔:今天才第几章啊!你就典!!
鬼:可是过节呀,不能没有表示。
乔:那让我跟我家小受早点那个那个好了。
鬼:......,你一天到晚都在想那个吗?
乔:月亮呀月亮真美丽,我的小受在哪里?
鬼:干脆给你个小攻好了。
乔:- -| 作者恶毒员工,抗议!
鬼:............
鬼:来,大家出来排排队,来一齐说......
乔、文、千、世、不、鬼+N多未出场人物:祝大家中秋快乐~~~~~~~~~~~~
月是中秋明,萧颖文独自坐在亭中看着一轮圆月陷入沉思。鬼蜮奇境在北边极害之地,八月的夜晚已多少有了寒气。
"颖文哥,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身着红纱裙的女娃儿踩着月影急步跑过来。
"千秋!你怎么不去杨长老那儿?"
"我爹说中秋就要跟好友把酒对明月,我多余啊。"俏丽的女娃儿学她爹说话的语气惟妙惟肖。
"不会啦,杨长老很疼你呢。"
说话间只见一个黑影落下,来人抱起女娃儿训斥道:"怎么一转眼你就不见了,害我少喝几杯。"
萧颖文羡慕地看着杨家父女二人,心中不禁想到,他的爹,鬼蜮神教教主每年中秋前便会离开鬼蜮奇境,中秋后四五天才会回来,他还从没有跟亲人一起度过中秋呢。
杨仲威看到十岁的萧颖文脸上跟年龄不衬的落寞神色,不禁一手抚上他肩头,道:"公子若不嫌弃,到舍下赏月如何?"
"啊?可以吗?"
"颖文哥,去啦去啦~~"女娃儿在她爹怀里扭来扭去,仿佛这样才能显示出心中的期盼与喜悦。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千秋见萧颖文答应了,立刻从她爹怀里跳下来,拉上萧颖文手,杏眼一眯,嘴角一翘,划出一抹让人惊艳的诡异笑容。
两个时辰以后
"颖文哥,你得帮我把爹和谷叔叔拖回房里。"
"好。"
"颖文哥,这么多酒坛......胡嫂已经睡了。"
"我来收拾。"
"颖文哥#¥%......"
"好。"
......
第二天,萧颖文揉着酸疼的肩膀走出被他打扫得一尘不染的杨家小居,浑身骨头都累得快要散掉。
出了院子,回头看了看,立即噩梦般地想起,当他把最后一桶水倒进水缸的时候,斜倚在躺椅中呈作威作福指点江山状的千秋说:"马马虎虎,明年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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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意外
眼看着就进了四月,柳底飞花,满院子看不够的美景。乔志远的伤已经没有什么大碍,萧先生自制的药有效得很,内里的伤已经愈合。几天前为了让伤口愈合得更好,萧先生把乔志远手臂上的伤口挑开一次,仔细上了药粉。现下已经可以握剑,不过还是不宜用力过猛。乔志远几次执意要走却被萧先生热情挽留,碍于盛情难却于是决定再留些时日,待伤彻底好了便离开。
"志远,我们还要在这呆多久?"
赵宣陪乔志远在院子里练功,乔志远答应了不用玉山的功夫,所以这时仅仅在练习基本的吐纳和剑势基本功。
躺了一个月,乔志远觉得浑身生霉一般,再不活动怕是要闷死在房子里。听了赵宣说话刚要接口,就听到一道穿耳魔音和相随的叮当银铃声。
"小宣儿~~~奴家这么疼你你还想跑,没良心~~~"
千秋站在离他们最近的一棵樱树下,一手捂在胸前另一执着帕子的手抖动着指向赵宣,杏眼含泪,柳眉笼烟,凄凄的声音真如弃妇般。
"小宣儿,奴家那么喜欢你,一心盼你入赘了给奴家当夫婿。你若抛下奴家,奴家失去所爱就会孤苦一生,就算哪个倒霉公子娶了奴家,可奴家心牵在你身上,自然会被夫家休了,奴家......"
"咳,那个......千秋姑娘,宣儿还是跟着乔某好些。"
乔志远微笑上前,拾来千秋一记超级大白眼。
三人斗嘴笑闹渐渐天色晚下来。r
已过了丑时,乔志远口渴醒来,翻身下床趁着月光到了杯水。喝完水拉了薄被准备继续睡却隐隐听到打斗声。
习武之人本就耳力好,乔志远竖起耳朵仔细听,快速移动的脚步和细微的呼吸声下有悉悉窣窣的银铃声。银铃声很小且仅响了一瞬,依然被乔志远捕捉到,他立即警觉起来。
穿好衣裤鞋袜,拿了佩剑,轻轻一纵便从窗户跳出,怕发出声响,提气使出轻功籍着憧憧树影掩护往声响发出的地方飞奔而去。
到了近处,跳上一棵树、拨开树叶,借着月光可以清清楚楚看到前院大块空地上一红一黑的身影缠打在一起。红的正是千秋。待乔志远细看,差点叫出声,那黑影不是赵宣是谁。
乔志远本能想跳下去问清楚,稍稍心思一转发现很不对劲,他二人的功夫好的难以置信。千秋脚踝上的银铃是动一动都有声音的,却被她控制得很好,无论如何脚步移动都没有发出声响,现下千秋根本没有为控制铃声分心,铃儿根本和她身子容为一体,控制铃声如举手抬足般自然。更让乔志远吃惊的是赵宣,他剑下挥出的招式根本不是玉山剑法,动作流畅得让乔志远怀疑自己是否认错人,赵宣一向剑艺不精,每招每式都要付出比别人三五倍的努力才能连在一起。
乔志远盯着赵宣舞动的剑,剑身反射的凛冽月光晃得他阵阵心寒。赵宣的招数太狠,每次出手都刺向千秋命门,千秋腾空向后翻转半圈以双手撑住地面用鞋底险险踢开了直冲面门刺来的长剑,她空手相搏根本不是赵宣的对手,胸口剧烈起伏出卖了她已乱的气息。尽管千秋身着红衣,乔志远还是看出千秋手臂上已经受伤,她每次抬起右臂都会稍稍慢些,估计刚才听到的铃声是因为千秋受伤没控制好步法所致。
突然两人停了动作,赵宣已把利刃架上千秋脖颈,一丝红意顺着颈子优美的线条滑下。赵宣附在千秋耳边说了什么,千秋拢拢已散乱的鬓角凄楚一笑。
乔志远再难冷静看下去,感到头中一波波眩晕袭来,他问自己,跟自己在一起三年的赵宣到底是谁,赵宣跟千秋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白天还一起笑闹,现在却痛下杀手。他的功夫什么时候练的那么好,还有千秋,她是小家碧玉怎么会江湖功夫......心乱了,连头绪都理不出......
乔志远决定无论怎样都要赵宣解释清楚,他刚刚握住身边的树枝准备借力跳下去,一个白衣人便从他藏的树下闪出。他还来不及看清动作,赵宣已经离开千秋三尺有余。身着月白色衣袍的青年左手抱着千秋,右手执剑指着赵宣方向,立在刚才赵宣的位置。
乔志远收回手,不知道此时是怎个变故。
无风,那青年的白绸衣袍却如被风鼓动。
清冷的月光照在青年的身上,拉出淡淡长影,乔志远被青年身上散出的杀气压得动都动不得。
轻轻把千秋放下,青年厉声道:"颖世,莫再胡闹!"
"哈哈哈哈哈~~~~萧颖文,你既然救了千秋我就杀了乔志远。"
乔志远还没明白过来就见白森森的剑光迎面而来,本能得闪过第一剑,第二剑紧跟着直指心口而来,乔志远身体并未痊愈功夫明显不济,这第二剑断是躲不过了。他还没来得及把眼睛闭上就听见"咣"一声,抬眼便看到白衣青年已经把剑架在赵宣脖子上。
乔志远顾不得对赵宣的疑问,跃下树去。两步迈到两人身侧,抽出剑架到了白衣青年脖子上。
"放了宣儿!"
"看清楚,他不是赵宣。"白衣青年冷声道。
"哈哈哈哈,我不是赵宣,难道你是赵宣不成?"
乔志远听不明白,愣了一愣,盯着赵宣上下打量,没有发现任何不妥,剑又压近那人颈子几分。
"拿开你的剑!"
一抹红影伴着叮当铃音飞来,红纱宽袖翻舞,掌出,正正打到乔志远受过伤的右臂上。
乔志远退开两步,觉得胳膊痛得没有了知觉,手中的剑再也握不住掉到地上。
剑落地刹那千秋以脚背挑起剑柄,伸手收了剑,恭敬立在白衣青年身边,屈身福了福,说道:"多谢公子相救,千秋不慎。"
"哈哈哈~~~萧颖文,你的小鸟还真听话。"
赵宣说着,挥袖在脸前一抹,露出一张完全不同的脸,他手里多了一张薄如纸的人皮面具。
乔志远看到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啧,白费劲了。"千秋跺脚。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宣儿在哪?"乔志远捂着右臂大声问到。
"宣儿?只要有着张皮谁都可以是赵宣,你说是吗?萧先生?""赵宣"把人皮面具晃了晃,挑衅般地发问。
"从来就没有赵宣。"月白衣袍的青年收了剑终于开口。
乔志远听了只觉气血上冲,看到月白衣袍青年手一挥不知打了什么出来,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奴家只盼相公怜,莫将奴家嫌~~~织红菱,绣玉蟾......"
乔志远听到熟悉的唱曲儿声,想着,千秋就爱唱凄凄惨惨的小曲儿,宣儿要是看到她在房里就不好了。努力地想睁开眼睛,眼皮却似千金重,怎么都睁不开。
听到脚步声,乔志远知道有人进屋了。
"公子,乔志远还没醒。"
"应该快醒了。"
乔志远心下奇怪,哪里来的陌生男人,突然觉得这个声音十分熟悉,"从来就没有赵宣",他说过从来就没有赵宣,月下一幕幕从眼前掠过。
摆脱恶梦般地睁开眼睛,乔志远正看到身着月白绸衣的青年俯身查看自己的伤口。
那青年听到躺的人气息改变,偏头看过去刚好对上乔志远睁开的双眼。
直起身子,青年拱手道:"在下萧颖文。乔兄的伤......"
没等他说完,乔志远一把抓住他的袖子,说:"告诉我,你们到底要什么!你们把宣儿藏到哪里?"
乔志远的伤口被千秋重击,再次裂开,引起高烧。此时他声音嘶哑,双目赤红,抓住青年衣袖的手因为激动不停地抖动。
"乔兄莫要激动,你的伤要静养。"
"你们......"乔志远觉得胸口一阵翻腾,一股腥气冲进口中,眼见一滩鲜血染红薄被。
青年伸出两指,迅速封了乔志远几处穴道双掌贴在他后背灌入真气,待压住翻腾的逆流,才把乔志远放倒在床上。
那青年运气片刻说道:"颖世已经离开。乔兄胸口的剑伤本是伤了心脉的,只要用了在下的药,静养数月便可痊愈。如今乔兄若再这般激动便真无药可救了。"
乔志远身子一僵,入耳的声音哪里还有刚才的清朗,苍老的声线分明是萧先生,他再糊涂也算明白了,这个萧颖文就是当初救了自己的萧老头。不知这些人到底有什么阴谋,乔志远横下心道:
"乔某贱命即为阁下所救,若要收回悉听尊便。乔某只求能知真相。"
不大的房间,刺眼的阳光从窗户直射进来,暖着桌上一杯淡茶,窗外鸟儿啁啁啾啾。三个人没人开口,乔志远等着答案,萧颖文踱步到窗边看翻飞的簌簌粉红,千秋低头捻针绣起过半的春情残。
真相
第四章 真相
乔兄可知道鬼蜮神教?没错,正是武林正派所谓魔教。我教教主萧擎二十五年前曾被少林、武当诸多教派弟子追杀,身受重伤被逼跳崖。所幸被一女子搭救,之後两人心生爱慕。教主起誓若痊愈便娶那女子为妻。
待教主痊愈後,带了女子回鬼蜮奇境,只因那女子出身平凡便为前任老教主所不容。怕那女子遭害教主寸步不离保护,没想到老教主却诈死。最终那女子在有了身孕的情况下逃离了老教主派的三名高手追杀。她终於逃到扬州,幸遇一位姓韩的侠士出手相助得以受到庇护,在产下一子後因长期的逃亡生活身体过於虚弱撒手人寰。她的儿子随了母姓,姓乔。那侠士葬了女子之後便带了刚出生的婴孩上了玉山,他就是玉山派掌门韩静山。
乔兄,你便是当年那个婴孩,本名叫萧颖宇。
乔志远把萧颖文的话反反复复琢磨,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师父的确说过自己是遗腹子,母亲产下自己後便过世。
想到自己可能是魔教教主亲子,乔志远恨不得把自己的血放干了灌进清水。鬼蜮神教在江湖的声明极恶,教主萧擎杀人如麻,武林中哪个门派没有弟子死在鬼蜮神教手下,玉山派的小师叔就曾被鬼蜮神教高手莫名杀害。
而後来听到的对乔志远而言简直不能用震惊来形容。
教主得知你被带上玉山,一直派人暗中保护,毕竟教中觊觎教主之位的人很多,你又是最可能成为未来教主的人,所以教主从别处抱养了一个义子作为你的替身。你出生的那年年底,老教主给教主安排了一门亲事,两年後教主又得一子,他就是萧颖世。老教主过於高兴颖世的出生,大喜之下竟驾鹤西归。
三年前,保护你的人被莫名除掉,教主便派了义子易容成保护你。去年这个时候,教中发生变故,所以换了颖世易容来保护你。
所以,没有赵宣,从头到尾都没有赵宣。
听著萧颖文平静无澜的口吻把这一波三折的事叙述出来,乔志远坐直了身子,心中满是酸楚满是疑问,他问那青年道:"你是谁?"
"听了这麽多还不明白?公子就是替你挡了风险的义子。"千秋气得跳脚。
乔志远本来觉得这是无稽之谈,却突然想起,就是去年这个时候,赵宣生了一场大病,病愈後性情大变,每天粘著自己,几乎是逼迫的让两个人的关系从师兄弟变成恋人。乔志远怀疑起来,初入江湖人心险恶,他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个离奇的故事。
"那你为何要易容成萧先生?"乔志远忍不住问。
"去年教中的变故让在下不能再立身於教中。所以到扬州,买了这宅子,可以在需要的时候给乔兄提供方便。在下绝无欺骗乔兄的意思,只是如果一开始以真面目示人恐怕有不便之处。"
"公子,你何必跟他解释那麽多!他不相信就算了,干脆让颖世把他杀了,你作教主。"千秋一向视如亲兄长的人被乔志远一再审问,她忍到尽头了。反正萧颖世杀了乔志远老教主肯定会责罚萧颖世,教主之位就是公子的囊中之物。
"乔某还有最後一问。"顶著千秋从椅边射过来的杀人视线,乔志远对萧颖文说到。
"但问无妨。"
"乔某怎知这不是你们联手演得一出戏,你们若把宣儿藏起来,再易容作他不是很容易?"
萧颖文转头看向乔志远,眸光微敛,沈吟片刻道:"乔兄可曾记得赵宣有任何小习惯?比如有人习惯说话的时候手舞足蹈,有人习惯坐下的时候双腿交叠。赵宣身上可曾有痣斑和伤疤之类?"
乔志远细细想来,三年来两人相处甚密,的确从未发现赵宣有任何小毛病小习惯,身子上的确也是一颗痣斑都没有的,这在常人身上确实不可思议。
虽然未必全信,但乔志远也信了五六分,心想如果真如萧颖文所说那他就是被骗了个结结实实。又想他跟萧颖文也算是旧识,不用再客气,便说:"以後你叫我志远就好,宣儿就这麽叫的。"
萧颖文淡淡答道:"以前在下是叫乔兄大师兄的,既然为兄断是不能改的。"
乔志远半卧到床上,把滑到眼前的头发扒开,仔细打量眼前的人:无论从身形还是容貌上的确看不出赵宣存在过的痕迹,单论容貌,赵宣仅及萧颖文六七分而以,不过萧老头缥缈脱俗的气质倒不是萧颖文伪装出来的,针脚细密的云纹滚边月白锦袍更让人看起来如离尘般。
"喂!你一直盯著公子看很不礼貌耶,公子再好看也不是让人这麽看的好吧?"千秋拿著绣花的绷子跳到萧颖文身前,厉声叫到,她恨不得把绣花绷子砸到乔志远脸上。让一个喜欢男人的人跟萧颖文走得太近可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乔志远窘红了脸,只道:"乔某失礼了。"
是夜,乔志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被欺骗的痛楚一波一波绵绵不断地侵袭而来,白天还可以在外人眼前冷静,到了晚上一个人的时候眼前全是赵宣的痴笑嗔怨,想到两人曾经度过的许多缠绵夜晚,想到那张脸下竟然有另一个人冷眼旁观......乔志远闭眼揪紧了床单。
如果连感情都可以伪装,还有什麽是真的?
心口疼得连呼吸都困难万分,渐渐地连眼前赵宣的脸都模糊起来......
"乔兄、乔兄?"
乔志远听到有人在耳边叫他,他觉得头疼欲裂,胸口似压著千斤重石般憋闷。
挣扎著睁开眼睛,一双如深潭的眸子闯入眼中。
"醒了就好。"e
一句轻叹般的低吟让乔志远彻底清醒过来。他这才发现自己跟萧颖文在床榻上面对面盘腿而坐。萧颖文额头上已经覆了一层薄汗,双掌贴在自己胸口上送著真气。
绵绵的内力进到身体里,胸口不似刚才那麽憋闷了。
乔志远向後一撤想要离开萧颖文的双掌,却听萧颖文道:"不行,香还没有燃尽。"
乔志远扭头看到床前桌上燃了大半的香,立刻明白了萧颖文的意思,便安静坐正、静心调息。
过了约莫一鼓的时间,萧颖文才撤了双手。
"多谢萧......贤弟相助。"乔志远本想说萧先生,想到萧颖文已不再易容打扮硬是把口边的先生二字化做了贤弟。
"乔兄何须言谢。不过在下有一事相问,请乔兄如实作答。"萧颖文此时已经理好衣袍,站在床边,脸上没什麽表情,幽深双眸对上乔志远的。
"你问便是。"e
"乔兄自离开玉山跟颖世相处的这段时间,颖世可曾让乔兄吃过异香的食物或喝过异香的水?"
"这......乔某不记得了。"
"那香跟桂花很像,却比桂花香更甜,还请乔兄仔细回想。"
"唉呀,那谁能记得?说不定馒头当了桂花糕吃了也不一定。"
乔志远本就不是心思细密之人,哪里记得这些。
"宣儿总嚷著吃桂花糕,碰上了我俩多少都会买些来,你说那劳什子桂花香我是隔三差五就品个两下,再仔细也想不起来!想不起来!"
萧颖文一时被噎得搭不上话。他曾以赵宣的身份跟乔志远处过两年,这人的性子是再了解不过的,如果要让乔志远记得这些琐事还不如刀架脖子上给他一个干脆的。
见乔志远脸上有了不耐之色,萧颖文开口说道:"实不相瞒,乔兄中了百花毒,此毒是用生长在鬼奇境的六种毒花制成有浓郁桂花香气,中毒後若不运功也无大碍,一旦运功......便会伤及筋脉武功全废、内力尽失。"
乔志远那夜好奇从窗户跳出去以後恰恰提气用了轻功。
"哈哈哈!那又怎麽样!横竖都是一辈子,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乔志远挥手大笑。他不是不相信这毒的利害而是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否则定与魔教脱不了干系。
"乔兄是不信在下所说?"萧颖文上前一步,走进依旧盘腿坐在床上的乔志远继续说道,
"百花毒只有鬼蜮神教的人才有,解药也只能是用长在鬼蜮奇境的新鲜毒花做解药。在下无心冒犯乔兄,只是若乔兄真因这毒受到伤害,教主查下来万一到了颖世身上,恐怕他便活不过今年中秋。"
"魔教就是魔教,行事歹毒,连亲子都不放过。"乔志远愤愤道。
乔志远猜想萧颖世想要的无非是鬼蜮神教教主的位子,自己的存在恰是阻碍。无论什麽教,只要有教主之争便有人死伤,乔志远到底心性善良,不忍这些事情发生,所以他打算这百花毒能挨一阵是一阵,只要把剑送到师伯手上,在哪个林子随便一躺听天由命。此时听到萧颖文这麽说,反倒有些放不下了。
"乔兄的娘亲是教主一生心系之人,教主虽未亲手抚养乔兄却一直派人暗中保护,每个月暗中保护的人都要向教主传书汇报乔兄生活上的细小。教主为了避开他人耳目费尽心思,还请乔兄不要如此责怪。否则为子不孝,於亲不贤。"
"哼!鬼蜮神教也讲亲贤?你们在江湖上可是恶名远播,恕乔某不敢攀这门亲。"
萧颖文听了微微一愣,继而深吸口气,道:"鬼蜮神教是亲是贤在下不想妄评。只是乔兄一定要去鬼蜮奇境这身毒才能解,还请乔兄做好准备,明日便随在下启程。"
"萧贤弟,你当乔某是三岁毛孩?若乔某随你去了鬼蜮奇境还出得来?不会被你们的教主扣下?乔某之前没有说明,现在乔某谢过萧贤弟好意,鬼蜮奇境乔某断是不会去的!"
乔志远之所以知道萧颖文是魔教中人还能好言相向自是因为萧颖文有救命之恩。但魔教中人翻手为云覆手为云武林中谁没听过,乔志远被骗一次便下哪里还能再轻信於人?更何况还是魔教中人。
"乔兄现在恐怕连运气都困难,你又答应过韩掌门不用玉山功夫。乔兄若执意要走在下也
不拦,不过,若是再碰上陆英杰或其他追杀的玉山弟子乔兄未必能完成心愿。在下听说玉山派陆英杰带了几个弟子天天在扬州城里打转,还请乔兄三思,明日告诉在下答复。"萧颖文说完便转身离开。
看著萧颖文颀长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乔志远握拳使劲捶向床榻,他乔志远死都不怕,可是答应了师父的事情不能不做,如果自己死在荒郊野岭,那沈香剑便会不见天日,玉山派掌门信物哪能落得如此下场?
转念又想到萧颖文提到的桂花香,自己曾经沈醉过的两片柔软和柔软中让人迷醉的馥郁桂花香......乔志远捂著脸苦笑起来......
偶遇
鬼蜮奇境在北边极寒之地,若快马加鞭两个半月就能到,萧颖文顾及乔志远的身体状况而用马车,这比快马疾行要晚上半月有余。萧颖文没对乔志远说过那毒凭他以内力压制顶多可以撑三个月,现下剩得时间少得可怜,此去很可能是竹篮打水,可生死边缘顾不得许多无论如何是要一试的。
上路将近足月,为走官道绕山而行。过了晌午,突然下起暴雨,春天多绵绵细雨,暴雨很是少见。硕大的雨点劈哩啪啦打在车厢顶上,车厢里沈闷的空气让人焦躁。
乔志远中的百花毒又发作了,这次发作比上次严重得多,萧颖文正盘腿而坐输真气给乔志远。
千秋靠坐在车厢另一边,一双含情眼似盯著什麽又似什麽都没看。
"公子,万一萧颖世追来,你的内力如此消耗......"
"到时候你带乔兄走,我自有办法对付。"
"公子!"千秋瞠大了双目惊讶之极。
"......"
萧颖文的沈默迫得千秋吞下未完的话语。
"是。"千秋微微颔首。
"难得千秋不反驳。"乔志远缓缓睁开双眼,无力地说道。
萧颖文见乔志远醒来,神色一凛赶紧继续催力。
"哼!"千秋横了乔志远一眼,鼻中轻哼一声满是不屑。
"呵呵"干涩地笑了笑,乔志远发觉嗓子哑得厉害,浑身发烫,估计是发热了。
千秋没再说话,坐在那里玩弄起手指。
雨点打击车顶的声音已掩不住乔志远沈重的呼吸。
一滴汗水顺著萧颖文鬓角滑下。
突然千秋抄了躺在脚边的长剑飞身而起,送出还未来得及出鞘的剑指向车顶。车里沈重的空气被她突然跃起的身影划破,细看时她已经以剑鞘抵住刺入车顶直指萧颖文头顶的枪尖。
挥开了枪尖,盯著车顶,千秋正思考要不要破了车顶冲出去,就见一双满是泥泞的脚顿破车顶跳了下来。
来人长相甚是凶恶,一道疤从眉心划过鼻翼直至脸颊,滴水的蓬乱头发遮随著哈哈大笑的声音颤动不已,那人用枪身压了千秋立起的长剑道:"丫头!一年不见,功夫也不见长啊!是不是公子舍不得你老是拳打脚踢的,啊?"说完复又挑起嘴角扯出个极暧昧的笑,端端地坐了下去。
"臭老贼!你没脑子麽?车顶破了怎麽遮雨!!"千秋怒极,雨水已经飘进车里,湿了她的红纱衣。
"啊?你又不是淋不得,恁凶做甚?"
来人被千秋一吼,不善济气势顿失,他转身看向撤掌调息的萧颖文,微微欠了欠身,道:"见过公子。"
"不大师多礼了。"萧颖文欠身还礼。
"臭老贼,你把车顶修好,不然让你好看!。"千秋看二人见了礼,这才继续发作。
"我身上就一杆从小毛贼那儿卸来的长枪,什麽都没有,拿什麽修?"
"你躺到洞上也好,趴在洞上也罢,反正不能再漏雨!"
"丫头,跟在公子身边也没改改你的臭脾性。"
"哈!谁像你年纪一把做事不经大脑。把别人车顶踩了洞还理直气壮!"
"咦~你个死丫头!呃!这是谁?!"
一直在旁边正往嘴里灌水的乔志远这才被发现。
"在下乔志远。"勉强坐直了身子,乔志远一抱拳道。
"我叫不善济!你叫我老不、不老头、臭老贼都可以。千万别叫我不大师。"
"这......"
"这什麽这!叫不老头!"见乔志远皱眉望向萧颖文,不善济索性替他作了决定。
"不前辈。初次见面还望多多包涵。"
"前辈听著就不爽,还包涵个屁!"
"不大师一向爽直,乔兄随意就好。"萧颖文搭话。
"啧,你们这些人就是麻烦,一天到晚不大师不大师的,听的人连昨晚的饭食都能吐出来。还是丫头好,臭老贼叫的老子浑身舒服。"
千秋掩嘴轻笑,脚上的铃儿也颤出了声。
山边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雨後空气里弥漫著浸了水的泥土香,让人不觉松下紧绷的神经。
不善济听说乔志远中了百花毒,立即拿出随身的保命药丸给乔志远吃了说是可以暂时压住毒气。千秋把乔志远被陆英杰追杀伤重,萧颖文施救,萧颖世夜袭,乔志远中毒前前後後避了乔志远身份说给不善济。
他听到乔志远宁死都不再用玉山功夫,忍不住叨叨:"愚昧!愚昧!!那些个名门正派哪个没有下三滥的事情窝藏?乔兄弟怎地这麽糊涂,跟他们讲信义!"心中却著实佩服乔志远少年英雄,说到做到敢做敢当。
"在下正是不前辈口中名门正派弟子,投师玉山二十三年。"乔志远听不善济言下之意很是瞧不起所谓名门正派,自己是玉山弟子又怎能任别人随意轻瞧了自家师门,说话口气不禁冲了些。
"呦~~~不老头我就是随口说说小兄弟怎就气啦?我也没说邪教没有下三滥的事情窝藏!"不善济大力地拍著乔志远的肩膀道。
乔志远被不善济的大力掌拍得差点趴倒。不善济这麽一说乔志远才觉得自己真有点冲动,刚想道歉却被不善济抢了话。
"虚礼多让人烦得很,是吧丫头?"再转向萧颖文道:"公子,萧颖世派沧海跟踪你们半月有余你不会不知道吧?"
正望著车顶大洞太虚神游的千秋听到"沧海"二字立即回神看向萧颖文,却正好对上萧颖文探向自己的视线。她撇撇嘴,抓了剑站起身脚尖轻点,从车顶大洞飞出去,留有一句"我去附近找点吃的"人已不见。
"这丫头,我要还没说正事儿呢她跑什麽?"不善济抬头看看车顶的破洞,寻思著赶紧逃跑,不然等丫头回来了这洞就非得修不可了。
"我说公子,这洞挺好,天晴可以晒太阳,下雨可以洗澡,平时还可以防有人从顶上偷袭,挺好,真好!"
"......"萧颖文在很长的一段沈默後说道:"不大师前来定有要事告於在下,还请大师明示。"
就见不善济磨磨蹭蹭地从怀里摸了半天,摸出一个皱巴巴看不出形状的信封。他右手拿了信封想递给萧颖文,左手却把信封抽过来放在眼前看了又看,看了好一会才递给萧颖文。
萧颖文接过信封那刻,乔志远可以肯定他看到萧颖文那张平时除去吃饭说话便再没动静的脸抽搐了一下。
萧颖文拆开被水浸过已经揉搓得看不出来样子的信封,小心翼翼抽出里面的信。这次不止乔志远,不善济也看到萧颖文的脸在抽搐。
"这......哈哈哈哈哈,我抓鱼的时候不小心跌进水里,正好天儿热我就势洗了个澡,想起来信还揣在怀里就拿出来把水挤了一下,烤鱼的时候顺便放在火边儿烤干。"
萧颖文看著纸上黑乎乎一片洇湿的墨迹陷入无语状。
"信是杨老头写的,我在旁边儿,广施恩也在。信里就说让你当心点儿,萧颖世这次要下杀手,还有啥来著?"不善济说著大大咧咧揪住身边软垫垫到屁股底下,苦恼地把蓬乱的头发搔来搔去。"对啦!"不善济一拍腿,"钱不一出了鬼蜮奇境,要召千秋回去。杨老头还老大不愿意把这写进去哩,哈哈哈!看我这记性。"
"钱不一?"萧颖文头一偏看向乔志远。
"对!他往扬州方向走,说是要找徒弟。不知道能不能碰上,那老怪物喜欢走山路得很。"不善济说完不禁愣住也看向乔志远。继而哈哈大笑,更使劲地拍著乔志远的肩膀道:"你小子运气好,实在是好!看来你想死都死不了啦!"
乔志远看看萧颖文又看看笑得颤抖的不善济,一脸莫名其妙。
不善济笑完,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盒子扔给坐著的乔志远,道:"乔小弟,不老头我见了你实在喜欢,以後你就是自家兄弟,这个东西你留著。老头我还赶路,不留了。"又向萧颖文道:"我在扬州城候著公子。"说完拱了拱手,站起身也从车顶的洞里跳了出去。
不善济体型宽大,他离去後带起的风把车厢里弄得更加凌乱。萧颖文四下看看,轻轻叹了一声。
"不前辈真是有趣。"乔志远把玩著手中的盒子,似是自言自语又似说给萧颖文。
"他是鬼蜮神教逍遥宫宫主。"萧颖文接到。
"看来乔某人跟魔教还真是有缘。"z
"乔兄不必出言相讽,鬼蜮神教人口众多,难免会有败类。你玉山派不也有陆英杰那般人物?"
乔志远被噎得哑口无言。但他心中依旧不能认同鬼蜮神教,毕竟从小耳濡目染,鬼蜮神教罪恶滔天人人得而诛之。
"不大师口中的钱不一号称'鬼蜮圣手',凡经他手医治便是存心求死也入不得黄泉。他身上肯定有百花毒解药,既然他要去扬州,我们就迎他而去,有千秋在定可以遇上。"
"你不带我去鬼蜮奇境怕是再也不会有这种邀功的机会了。"乔志远这性子想起什麽便是什麽,他这麽说并没有多少故意只是脱口而出,但在旁人听来却会变了味道。
"在下从未想过邀功。违背乔兄意愿带乔兄去鬼蜮奇境也是出於无奈,乔兄既然不愿意,如今又恰有这样的机会不是正好?"萧颖文依旧一贯的冷淡口吻,只是冷淡中更多了分冷冽。
待千秋从车顶破洞中落入方才打破二人的沈默。萧颖文将不善济传的信告诉千秋。
千秋把摘来的野果放下,想了片刻道:"公子,萧颖世为了教主之位也不会轻易让乔志远死,你何苦如此尽心?"
"百花毒只是小试,若我这次撒手不管,颖世必会得寸进尺......他生性刻毒,不适合作教主。"
千秋气结,心下道难道乔志远就适合不成。
次日,用了早饭,三人舍了破顶的马车徒步进山,只有走山路才能遇到"鬼蜮圣手"。
生机(上)
"师父走山路是为了顺道采药,越是林子深的地方药材越是珍贵,毒物越毒。"
"看什麽看,不相信?!我现在就可以毒得你哭爹喊娘。"
"乔志远,要不是你我哪用受这种罪?你看公子也没用,真想招来毒虫爬你满身!"
乔志远苦著脸跟在千秋身後,几天下来他算知道千秋不但功夫了得用毒解毒更是出神入化。
山里本来有樵夫猎人踩出的小道,千秋偏偏带他们走那些草长没膝的地
方。深一步浅一步,想想脚下踩过的是千秋曾经招呼到他身上的毒虫之类,乔志远身上密密竖起一层小疙瘩。
不善济给乔志远的盒子里装了十几颗药丸,千秋说是可以暂时缓解百花毒的好东西,两天一颗。乔志远服用後除了不能运气意外一切安好,千秋却气得不得了。
"本来提气用轻功说不定不出十天就碰上师父了,某些人偏不晓得体弱多病者不宜出行的道理。"
乔志远被说的脑袋快扎到胸口了,心里哀怨道不是我想出来的啊!看到走在最前面的千秋手抓挂在枝丫上的红纱裙猛一拉,裙纱再次被撕出破口,乔志远还是满内疚的。
日落,天渐渐暗了下来。生了火,三人坐在火堆旁翻烤著手中的野味,
千秋又打了一次给钱不一的信号焰火,这已经是第五颗了,如果行走方向不变的话三天一颗表明方位就可以,但千秋带路七拐八拐,不得不每个晚上都打一颗。
一路上显少说话的萧颖文这时突然开口道:"如若乔兄再毒发,沧海便会立即现身。"
千秋沈默著抓了一根干树枝扔进火堆中,随之飞扬而起的点点火星模糊了她的表情。
乔志远这才想起来不善济说过一个叫沧海的追踪他们半个多月,他当时只当魔教小道消息听听便罢。
"你沿路布的毒拦不住他。"萧颖文继续道,"明天起走小道快些。"
乔志远哪里会布毒,这话自然是对千秋说的。萧颖文不愿跟沧海碰上,
千秋更不愿。萧颖文跟沧海、千秋三人从小一起打滚长大,情同手足,更何况他还担心沧海手下人口众多,乔志远如果有了闪失则前功尽弃。千秋不愿还有她的道理,她跟沧海同拜钱不一为师,曾经日夜相对,女儿家心事自是说不出口的。
木柴燃烧劈啪的声音和林子深处各种鸟兽的鸣吼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
几缕淡云悠悠拂过半轮明月,想要盖过月色,无奈还是被月光穿过,连天上都处处有争执纷纭难解呢。
"三位好闲情啊,露宿深林中悠然赏月。"低沈含笑的男子声音从离三人不远处的林子里传出。林子不远却也不近,声音传过来依然浑厚,想是运气传声的。
三人提剑起身,各自拔剑出鞘,屏息以待。
"月朗星稀,风轻云淡。各位怎的火气这麽大?还是熄了火吧。"
话音未落,三人只觉一股劲风迎面而来。身侧篝火中干柴枝被风吹散,火势迅速减弱,转瞬便只有粗柴枝上还剩点点猩红挣扎未熄。四周一片漆黑,半圆的月被淡云林影遮掩,余的月光只能让三人看见一个人影正缓缓靠近。
"在下玉山乔志远,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乔志远到底初涉江湖没那麽多心机,刚报了自家姓名便被千秋呵斥:
"呆子,你就那麽怕别人不知道你是谁!"
"呵呵,玉山派乔志远?我只知道数月前玉山弟子乔志远被逐出师门,敢问玉山可还有第二个乔志远?"
"少装神弄鬼,你到底是谁!"千秋怒喝。
没弄清对方来意,千秋不敢贸然出手。只手上捏了剑诀,护住乔志远。
(吃软饭的- -|)萧颖文也侧身一步,把乔志远挡在身後。
"鬼蜮神教大公子也会护人?少见!当真少见!!"那人说著竟然抚掌出声。
萧颖文一惊,那人对他们三个人的来历甚是清楚,怕是来头不小。敌暗我明,对方是否还有伏兵帮手都不清楚。萧颖文催动内力,又向前一步,连千秋一起护在身後。
乔志远听那人说自己被人保护立即想要跳出去,却被听到动静的千秋向
後一肘端正顶在肚子上,马上只能捂著肚子喘气,哪还能有力气跳来跳去。
"阁下若想交个朋友,在下定闲话奉陪。若有他意,出招便是。"萧颖文的声音一如往常冷淡且波澜不惊,心中却不是十分把握。
"哦?大公子是这麽没耐性的人吗?"那人故作吃惊道。
这时却听得林间沙沙作响,一块厚云随风而来完全遮住月光。顿时四下连人影也瞧不见,千秋和乔志远只听见薄剑呼啸鸣吟,"当当"几声似是暗器被挡落,紧接著就听见兵刃相接。
云很快被风推开,复又可以模糊看见事物。
两个身影缠斗在一起。白色的是萧颖文,剑锋起落攻守得宜。对方剑法精准狠绝,快招猛攻。微光下,二人身影伴著点点剑光在幽深的林影前你来我往,仿佛暗夜中的皮影般诡异。
萧颖文向右下划剑身稳稳挡住对方刺向下盘的利刃,复又右脚尖轻点地
面跳起身左脚尖点住对方来不及撤回的剑尖,飞身而起,俯冲刺向对方面门。对方叫了声好,立即也借力飞身而起,要与萧颖文硬拼。
萧颖文来不及撤回力气,剑尖直指地面。对方见萧颖文似要跌落,改了方向刺过来,却没想到萧颖文手腕一转,剑身方向改变,柔软的剑身挨了地面弯成一个优美弧度正好可以借力弹起身子。那人见状左手一甩,寒光闪过。
萧颖文身在半空中,听见暗器迎面破空而来,挽起剑花打开偷袭暗器,却被对方钻了空子剑尖又刺向面门。
千秋在乔志远身边看得一身冷汗。想要去帮,却怕现在连宰只鸡都困难的乔志远让暗中埋伏的人给宰了。她想使毒,又怕误伤了萧颖文。心下著急,怒瞪乔志远一眼,又是一肘。
都是他,要不是这个乔志远,自己早就杀上前了。
乔志远闷哼一声抱著肚子弯下腰,这一肘刚顶到胃上,让他觉得胃里那个翻江倒海。他也想去帮啊,可是一有运气的意思,马上浑身如有针扎,疼得动都动不了。
待乔志远直起身子,两个缠斗不休的人都不见了身影,就看见千秋呆呆地望著林子深处。
"人呢?"
"进去了。"千秋无力地抬手随便指了指林子方向。
"追!"
"追你个头!"
"你气也没办法啊,乔某也不想这样。"
千秋眸中寒光闪过,乔志远觉得那寒光是一种叫做杀意的东西。
"算了,公子的剑法还没几个人能赢得过。不过公子万一要是中了陷阱暗器之类,我扒了你的皮让你陪......","葬"字硬是被千秋咽了回去。
没有了二人的打斗声,林子突然静得可怕。千秋屏息静静听著附近动静,四周似乎没有埋伏。她依然不敢松懈,紧握剑柄,双眼来回扫视光线可及之处。
乔志远此时恨极自己的无能。让一个女子保护自己本就可耻,更何况是个魔教女子。
"你可以把我在这杀了,不是吗?"
"乔志远!"千秋咬牙切齿。
"杀了我之後说是歹人所为。相信凭萧公子和千秋姑娘的智慧可以想出一个好借口。"
千秋只觉得一把怒火从脚底烧到了头顶,恨不得把剑架到乔志远脖子上。
"乔某只是负累。你去找萧公子,不用管我。"
"哼!少在这儿大义凛然。你要是死了,公子和我也活不长。跟你沾上边就没好事!"
"呵呵,乔某还以为......"
乔志远後面的话说不出口,他想说,我还以为你们救我是侠义心肠,即使跟教主之位争斗有关,却也是发自内心如友人般的关心......
人心叵测,这江湖他还没怎麽开始走,却已经开始厌烦了。乔志远自问为何会有心酸的感觉,恐怕月余的相处早把萧颖文跟千秋当作朋友了。千秋爽朗,萧颖文沈静......
乔志远没来得及想更多,就见刚才跟萧颖文缠斗的人又杀回来。千秋护在他身前,双手持剑挡住那人一击。
那人想夺先机,微微收剑又刺下来。千秋挥手洒出粉雾,趁那人挥袖挡面的空档,拉了乔志远到一个安全距离,又迎身上去。
"哼,中了姑奶奶的软筋散还想动?"
千秋说著一脚踢到那人膝盖上,对方吃痛单膝著地,手中的剑插入地中,维持他身子不倒。
"公子呢?"千秋恨恨道,剑也架上那人脖子。
"萧颖文?哈哈哈~~~他已经成了我的剑下鬼!"
"胡扯!"
千秋还想逼问,没想到那人突然向後一撤,随手挥出几叶旋镖。千秋没有提防,仅险险躲过要害,胳膊上插入了一叶,其他几叶划破表皮蹭了过去。
乔志远见了,就要上前,却被千秋喝止。
"千秋姑娘的软筋散似乎没用呢。"那人似抓住老鼠正在戏弄的奸猾老猫。
"你到底是谁?!"
这人不是萧颖世手下的人,更不是想灭了鬼蜮神教的所谓名门正派人士,千秋知道这是无意义的追问,不禁还是问了出口。
"我是谁不重要。还是把你的小命交给我保管吧。"那人说完又提剑刺向千秋。
千秋方才恰恰让伤了右臂,提起剑但觉得那剑似有千斤重。她这才意识到,那一镖是切到穴道上了。
失去了反击机会,千秋不甘地闭上眼等著绝命一剑,没想到乔志远恰在此时扑过来推开她避过了这一剑。
那人的剑在离乔志远面门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住,道:"你也活得不耐烦了!"
"乔某拼死也不能让你杀了千秋。"乔志远盯住对方眼睛。
"好!我就顺了你的意愿。"那人说完把剑撤回,复又使出全力刺出。
生机(下)
千秋被乔志远推开刚稳住身形就见到那人执剑直取乔志远眉心,情急下她把所有气力注入右臂准备以命相搏。
"钱先生手下留人。"
一道白影疾速略过。声未落,乔志远已被来人带出丈余。那人听到被叫出真实身份,讪讪笑了一声,扔了手中兵器,道:"大公子好眼力。"
"公子!"千秋喜极。她的右臂因没来得及收回的气力逼得伤口鲜血汩汩,浸湿了纱袖。
拨云见月,原来是虚惊一场。千秋自行点了止血穴道,气恼地走到那人身前,跪拜道:"千秋拜见师父。"
钱不一手指一弹,不知是什麽东西沾上刚才尚未被吹散尽的木柴,已熄透的火竟燃了起来。
萧颖文扶著脚步有些虚浮的乔志远走到钱不一身侧,放开乔志远,躬了身子,认真行礼道:"颖文唐突了。"
乔志远十分惊讶,暗想不善济看起来比钱不一年龄大许多对萧颖文也恭
恭敬敬,萧颖文竟然对这个人恭敬施礼。於是,也跟著行礼道,"晚辈乔志远见过钱先生。"
"恩。"钱不一淡淡应了一声,转而对跪在地上还没起身的千秋道:"起来吧。"然後径自走到已经燃起的火堆旁坐下。
千秋站起身跟萧颖文对看一眼,紧跟著钱不一走过去,沈默不语。
乔志远在一旁悄悄观察这怪异场面。醉千秋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性,竟然在这个时候也噤声不语,萧颖文一贯云淡风轻,现在明显能看出他也紧张的很,乔志远心中不免也有些好奇。
钱不一是个身材瘦小的中年人,微眯起的小眼睛、细细的倒吊眉加上山羊胡和尖细的下巴让他看起来尖酸刻薄。
"千秋。"
"弟子在。"千秋恭恭敬敬。
"你为何连著几夜打信号?"不疾不徐的话语却压迫感十足。
"弟子前几日巧遇不大师,听说师父要到扬州城,弟子特意来接师父,
怕跟师父错过了,所以......"千秋的声音因为钱不一的瞪视越来越小。
"哦?特意来接?需要你和大公子带个半死的人来麽?"
"半死"!乔志远听了很努力压制才没让自己爆发出来。
"师父英明。"千秋低下头柔顺道。
"大公子,还是烦劳你来说。"钱不一随意挥了挥衣袖道。
"是。"萧颖文稍稍思量了片刻,说道:"是我拜托千秋一同去找钱先
生的,没想到前几日半路上凑巧遇到不大师,他说您要到扬州来。所以千秋才在这
往扬州必经的山路上打信号。"
"大公子跟千秋处久了,说话也染上她爱绕弯的毛病。这可不是好习惯
。"钱不一闭上眼睛,揉著太阳穴有些不耐烦。
"前辈,他二人是为了医在下身上的毒......"乔志远看到萧颖文一脸尴
尬地站在那里开口闭口都不合适的样子,急忙道。
"多嘴!"
钱不一随手在地上捏了土块丢向乔志远,乔志远闪避不及话没说完便被
击中哑穴。
千秋见状跪倒在地,哀求著:"师父,徒儿求您您救救乔志远。他身上
的百花毒幽冥涧的毒草可以解,实在是时间来不及。"
乔志远瞪圆了眼睛,他著实没想到千秋竟然会为了救他一命下跪。
"钱先生,颖文也求您了。"萧颖文说了撩起白锦袍也作势要跪。
"大公子跪拜我还受不起。"
萧颖文被钱不一一手拖住,没跪下去。
"多谢师父。"千秋以为钱不一要解毒拉住他的衣袖笑起来。
"我没说要救,你谢什麽?"
钱不一甩开千秋的手,站起身走到乔志远跟前,伸手在乔志远喉头下一
分处轻轻一按,解开哑穴,搭住乔志远右手脉搏。
片刻後,钱不一捻著胡子,道,"他中的不是百花毒。"说话同时,
眼中还多了丝玩味。
萧颖文听钱不一这麽说,急忙上前几步,伸手探向乔志远脉搏。
"脉象虚弱,真气逆流,毒气直冲心脉,确是百花毒迹象。"萧颖文把
自己探得的结果说与钱不一。
"千秋要是有公子医道一半的悟性,我也就不用那麽费力教导了。不过
,百花毒只是最基本的毒底,下毒的人还加了其他几种毒料。大公子曾经用内力帮
助逼毒,却没有逼出来,对也不对?"
"是,颖文当时用了一炷香的时间也没把毒逼出来。只得用内力先行压
制,不让毒气顺经脉而走。"
"恩。若是百花毒,凭大公子的内力一定是压制得住的。不过这毒却频
频发作,每次都需要耗更多真气压制。"
"钱先生所言极是。"
"要不是不老贼的保命药丸,他早就毒发身亡了。"钱不一冷笑一声道
。
乔志远心下感叹,不善济的保命药丸竟然如此奇效。刚抬眼就看见钱不
一眼珠滴溜一转,看向自己:
"竟然能让大公子和千秋如此相求於人,真不简单,你到底是什麽人?
"
说著又走近乔志远几步,似是威胁又似是琢磨。
"在下玉山乔志远。"乔志远回道。
"你跟鬼蜮神教到底是什麽关系?"
"乔兄是颖文的过命朋友。"萧颖文接过问话。
钱不一听萧颖文这麽说,转头看向他,"我虽然很少出鬼蜮奇境,却也
知道大公子喜欢独来独往,何时多了个过命的玉山派朋友?"
钱不一故意加重了玉山派三个字提醒萧颖文玉山派可是江湖中的名门正
派。
"三年前颖文被人追杀,恰巧被乔兄所救。颖文在外漂泊两年也多亏乔
兄照料。"
乔志远听了都不相信这样明显的编造谎言,钱不一却点头肯定。
"那他所中的毒一定是二公子布下的。"钱不一自言自语。
"钱先生......"萧颖文一向冷淡的声音此时也多了丝颤抖。
"我不会卷进你们的争斗,更不会医他。"钱不一双手抄进袖管里,冷
声道。
"师父!千秋求您救乔志远。以後您让千秋做什麽千秋就做什麽,决不
违抗,决不偷工减料。"千秋再次拉住钱不一衣袖急切地说著誓言。
"为师这麽做自然有道理。"钱不一突然柔和了声音对千秋说。
千秋从没见过师父如此柔声细语,愣在当下。一旁的萧颖文也吃惊不小
,从小见到钱不一都是一副尖刻样子,何时有过如此人情味?
钱不一也发觉气氛不对,当下冷了脸说道:"千秋,天亮後随我回鬼蜮
奇境。"
"可是我要跟著公子......"
"住口!"
千秋立即噤声立在钱不一身侧。
萧颖文还要说话,也被钱不一挡了回去:"大公子的要求小老儿实在做
不到。请不要再为难於我。"
钱不一向来说一不二鬼蜮神教谁人不知,现下萧颖文也无计可施。
"乔志远多谢二位关心。谁人不是终有一死?乔志远只求二位能替在下
把沈香剑交给师伯谷一心,便死而瞑目了。"
乔志远实在看不下萧颖文和千秋为了自己向别人软语相求却被冷硬回绝
的场面,下了决心说道:
"二位的照顾乔志远铭记於心,若有来世乔志远还望能和二位做个朋友
。"
说完,他从怀里摸出不善济给的装著药丸的盒子,递给萧颖文。
"麻烦萧贤弟把这个还给不前辈,将死之人就不用浪费好药材了。"
萧颖文僵硬地站在那里,没有伸手接那盒子。。
乔志远看萧颖文不接硬要塞给他。没想到刚握住萧颖文的手,盒子就被
人劈手抢了去。
"你怎麽会有这盒子?!"
钱不一右手举著盒子,左手扣住乔志远颈间命脉恶狠狠问道。
"不前辈给的药就装在这盒子里。"
"胡说!"扣住乔志远命脉的手又加了力道。
"在下所言句句属实,萧公子和千秋可以证实!"乔志远看钱不一的反
应,以为对方怀疑这个盒子是自己偷来,急忙解释。
"真的啊,是臭老贼给他的!"千秋赶紧说话。
"乔兄所言非虚,颖文亲眼看到。"萧颖文也实话相告。
钱不一低头看看手中的盒子,扣住乔志远命脉的左手放了下来。他缓步
走到火堆旁,慢慢坐下,把盒子颠来倒去仔细瞧了个遍。
"这盒子是小老儿当年送给杨长老的东西。既然你能拿到这盒子,说明
你我有缘,我医你就是。"钱不一的声音颓丧了许多。
钱不一虽不是对著乔志远说这一番话,三人却都明白乔志远解毒之时指
日可待,无论那个盒子到底意味著什麽,至少现在它是乔志远的救命符。
"多谢前辈。"乔志远抱拳道。
"不用谢我!钱不一医人的条件你也少不了。"
"啊?"乔志远不太明白。
"他们没告诉你?"钱不一看向萧颖文和千秋,见他二人纷纷摇头,才
接著说道:"钱不一医人,没钱不医。出得起好价钱的,什麽人都医。你自己出价
,满意了我自然会尽全力。"
"这......乔某身上只有碎银几两而已。"
"哼!还不够塞牙缝。还有别的值钱东西没?"
"沈香剑是玉山掌门信物,不能给前辈。"
"一把剑而已,我住的地方要多少有多少。"
"乔某所剩惟有贱命一条而已。"乔志远想来想去,自己能出的起的就
只有这个了。
"我要你的命做什麽?"钱不一不屑道。
"那......"
"也不知道你日後能不能大富大贵。这样,命先抵在我这儿,若你有了
可以让我心动的东西再换回去如何?"
"......好。"
"大公子为证,定了便不可反悔。"
"恩。"
三日後,乔志远身上剧毒得以化解。
钱不一带千秋离开,临行前,钱不一突然叫住萧颖文,私下问道:"大
公子那夜如何识破我的真实身份。"
萧颖文淡淡道:"钱先生满身都是药材味道,颖文不会认错。"
苗女(上)
又值日暮,乔志远手中拎著野兔四下张望,看到林中一片空地。於是拣
了些干树枝堆放起来,准备生火。
自从别了萧颖文独自上路已有两日。没了千秋在身边絮絮不休乔志远不
禁觉得有些寂寞,长久以来身边一直都有人为伴,以前是贴身不离的赵宣,後来是
千秋和萧颖文,一个人独处的确是很久不曾有过了。
解下背上的剑袋,把沈香剑放在身边,掏出火折子生了火,把清理好的
野兔插上树枝放在火上,乔志远觉得有些乏了。他体内的剧毒才被清出,体力没有
恢复多少,分别那日萧颖文本邀他一同回扬州再静养些日子,却被他拒绝。
"乔某回了扬州也是给你添麻烦,不如就此拜别。日後我乔志远游历江
湖定忘不了萧颖文这个朋友!"
话虽这样说,其实乔志远是怕一旦随萧颖文去扬州城便真跟鬼蜮神教难
脱干系,日後更无颜面见同门师伯。
乔志远以为日後独行最糟的情况不过是再遇到陆英杰,压根不知还有"
江湖风波平地起,空穴也能生大风"一说。
焦黄冒油的兔肉勾得乔志远肚中馋虫大动,他突然隐隐听到背後树丛中
一阵窸窸窣窣碎响,回头仔细瞧了瞧没见什麽异常,摇了摇头挽起衣袖,正当他举
起烤好的兔肉撕下一块准备塞进嘴里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随即便失去知觉。
待乔志远抚著酸麻的脖子渐转清醒之後,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漆黑不见五
指的地方。动了动手脚,感觉手腕脚踝上都锁了铁链,还是很粗的那种,脏话冲口
而出,"操他妈的,见了鬼了。"
"乔兄没有见鬼,只是又遇到在下了。"
乔志远一听这声音,立即坐起身,当下咧嘴嘿嘿笑出声,"萧贤弟,咱
们又碰上了。"
数日前,苗疆五毒教赤毒仙子玉珊瑚夜行山林,恰恰看到萧颖文和钱不
一斗得难解难分。於是趁两人使出轻功疾走林间的时候施了点小手段让萧颖文跟钱
不一错开,她原想抓住萧颖文戏弄一番──鬼蜮神教的大公子若是栽在五毒教赤毒
仙子手中说出去也壮自家脸面,没想到萧颖文丝毫不受她毒粉影响,一时气不过便
趁萧颖文独行时给萧颖文食物中下了迷药把他带到山中空无一人的古刹关了起来。
後来又想起萧颖文还有同伴,便想一同捉了来。钱不一和千秋两人同行,玉珊瑚毕
竟独身一人,於是只捉了乔志远。
听萧颖文把这前因後果说得明白,乔志远轻笑一声道,"你倒是很清楚
。"
"在下所言都是玉珊瑚亲口所说。"萧颖文依旧淡然口气。
乔志远站起身顺著萧颖文声音走到他跟前,伸手探到人身,才挨著他坐
下。
萧颖文感觉到乔志远坐下,也跟著坐在地上。
完全漆黑的空间里,两人肩侧微微触碰在一起,便有了踏实安心的感觉
。
"我可以叫你颖文不?萧贤弟、萧公子都别别扭扭的,咱俩现在是拴在
一根绳上的蚂蚱,就别那麽生疏了。"
"......"
"反正咱俩也是旧识,你那时候就是脸跟现在不一样,别那麽计较。你
不说话我就当你认了。"
"随便。"沈默良久,萧颖文才轻声吐出两个字。
可能黑暗真的更容易让人卸下防御,萧颖文此时听乔志远这麽说,也没
了以前的坚持。不久前乔志远还这麽要求过,被他很干脆地拒绝了。
"我身上毒才解,使不出力气。你能不能把这铁链弄断?"乔志远晃了
晃手上的沈重铁链,哗啦啦的响声实在听著不舒服。
"在下试过,不过手上使不出力气,估计是被喂了毒。"
"那我不是又中毒了!没天理,才解得毒哇!"乔志远一听立即想到自
己也被喂了毒。他故意这麽夸张地说,希望能疏解下被关押的郁闷气氛。
果然听到了萧颖文轻笑的声音。
乔志远道:"平时都只见你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也没什麽表情。最初
救了我的时候,你还会眯眼捻著胡子哈哈大笑,自从恢复成现在这个样子,便跟没
了七情六欲的神仙似的,每天定著一张脸,简直让人怀疑你现在这张脸是不是才是
假的。"
"鬼蜮神教的大公子哪里能有那麽多情绪。"萧颖文的声音中似有一丝
落寞。
"不过,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是说见到你真面目的时候,你可是有
表情的。"
"是吗?"
"你把千秋救下来的时候在生气,虽然当时看不清你的表情,但我让你
身上的杀气压得动都动不了。"乔志远想起当时的情形,不免又想起赵宣。才一个
多月而已,心中的痛似乎没有当时那麽深那麽苦了,看来被千秋天天骂还是有好处
的。
"颖世当时想杀了千秋。"
"我还是不敢相信,你弟弟竟然易容成赵宣那麽长时间,还跟我......"
乔志远苦笑著说不下去。
"依颖世的性子为了达到目的什麽手段都能用的。本来我打算处理好事
情继续回玉山扮作赵宣,没想到颖世竟然做到那种地步。"萧颖文本想接著说什麽
,顿了顿,接著道:"乔兄,真不打算再用玉山功夫?"
"恩。既然答应了师父便要做到的。"
"不如脱困之後在下跟你拆解几招如何?"
乔志远发现萧颖文说话语气虽然冷淡,却一直温和有礼。就比如他说拆
解几招而不说教你几招,让人听起来如沐春风。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一言为定。"乔志远劈里啪啦说了一串,萧
颖文又轻笑。虽然萧颖文没笑出声,乔志远却可以感觉到他肩膀在微微颤动。
"你笑起来肯定很好看,可惜现在看不到。"乔志远脱口而出。
萧颖文愣了愣,声音变得生硬而冷淡:"在下并不喜好龙阳。"
"哈哈!"乔志远笑得尴尬,"我只是赞你长相好而已,不要多想。"
萧颖文沈默不语,乔志远自讨了个无趣。心中怪自己说话不经大脑,哪
有男人喜欢别人说自己长相好看的。
此时正好一阵锁链摩擦声响起,打破了沈闷尴尬气氛。"吱呀"一声响
,光线射进黑暗不见五指的房间,乔志远和萧颖文都用衣袖遮了突然而来的亮光。
"你们两个聊得很开心哦。"清脆的声音煞是好听。
乔志远待眼睛适应了强光,看向来人,心中不禁赞道好俊的姑娘。他听
萧颖文说玉珊瑚称号是赤毒仙子,以为跟千秋一样会是一身红衣,没想到玉珊瑚竟
是一身嫩绿。头上翠绿的丝带更衬得人越发娇俏,让人不禁心生怜爱。
"该让你们哪个先试试我的万蛊蚀心啊?"玉珊瑚蹲二人面前双手托著
脸颊,一脸纯真说道。
见二人皆沈默不语,玉珊瑚接著道:"还是好看的先来吧。中了我的蛊
就会一直听我的,说不定姑娘我一时兴起还跟你作个夫妻呢。"
乔志远心中咂舌,苗疆女子果然跟汉人女子不一样,说话竟然如此"坦
荡"。
萧颖文冷冷地看了玉珊瑚一眼,依旧没有答话。
"不愿意啊?"玉珊瑚说著竟伸出手去碰萧颖文的脸颊。
"姑娘请自重。"萧颖文撇开头冷声道。
"呵呵,我就是说一说,你当真啦?不过你长得真好看呢。"玉珊瑚感
叹。
乔志远心里头大喊,我说他好看他还不愿意承认理,看吧,事实胜於雄
辩。
"鬼蜮神教大公子萧颖文。我在苗疆都听过你的名字,听说你很厉害。
被鬼蜮神教数名高手人追杀竟然能不伤一人全身而退,让二公子气得跳脚呢。"
萧颖文索性闭上眼睛。玉珊瑚见萧颖文依旧不打算说话,撇了撇嘴,又
看向乔志远。
乔志远这才看仔细了,玉珊瑚长得虽然娇俏美丽,眼神却邪气得可怕,
被她一盯跟让毒蛇盯著没什麽区别。
"那你来试试吧。我让你一片一片把他的肉割下来可好?你们汉人把那
个叫什麽来著?对了,是叫'凌迟'"。玉珊瑚说著还拍了下手以示自己想起来这
个名字。
乔志远当下後悔自己怎麽会有眼无珠认为玉珊瑚是惹人怜爱的小姑娘。
"你们俩怎麽都不说话!"玉珊瑚突然拔高声音怒喝。
乔志远一惊,看向萧颖文,只见萧颖文依旧闭著眼睛,一副懒得理的样
子,他不得不开口。
"姑娘到底为何抓我们?"
"哎?他没有告诉你?"玉珊瑚一脸吃惊,"我为了羞辱鬼蜮神教啊。
"於珊瑚答得理当应顺。
乔志远心想,她既然为了羞辱鬼蜮神教,自己并不是鬼蜮神教中人,也
许可以凭著玉山弟子的身份找机会救了二人也不一定,於是说道:
"在下玉山弟子乔志远,并不是鬼蜮神教中人。"
萧颖文听乔志远这麽说,忽地睁开了眼睛看向乔志远。
乔志远道:"姑娘要找的是鬼蜮神教中人,冤有头债有主,抓了在下也
没用啊。"
感觉到萧颖文逐渐冰冷的目光,乔志远咬著牙等待玉珊瑚的回话。
"我亲眼见到他为了救你要跪著求别人呐。还有那个穿红衣服的女人,
她可是鬼蜮神教的人呐,她为了你跪了很久呢。你把我当傻子耍?"玉珊瑚瞪圆了
杏眼。
"他们以为我是鬼蜮神教的暗吏,所以才拼命相救。"乔志远硬著头皮
瞎扯。
"哦?我可不知道鬼蜮神教还有暗吏。"
"我身上有一个盒子,那个盒子就是暗吏的证据。"
"怎麽说?"
乔志远拿出不善济给的盒子,打开来。里面已经没有药丸,却装了一个
黑色铁木制成的沈重牌子。
"这便是进鬼蜮神教的腰牌。"
"你随便拿个牌子就来糊弄我,当我好骗麽?"
"在下乔志远是玉山掌门弟子有物为证。想必姑娘也听说过玉山的沈香
剑,不知姑娘带我来这里是可曾见乔某身边那把宝剑?那是掌门信物。乔某领了师
父之命用玉山派宝剑取玉山恶徒性命。那恶徒恰是鬼蜮神教刺探本门消息的暗吏,
乔某杀了那人取了腰牌,却不幸中了鬼蜮神教剧毒'百花毒'。在扬州毒发恰巧被
萧颖文遇到,他以为我是暗吏便要带我去解毒,经过便是这样。信不信由姑娘。"
"既然你是玉山派的人,杀了这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说著於珊
瑚又看看面无表情的萧颖文,"你杀了他,我便放了你,可好?"
玉珊瑚说著,站起身。她见萧颖文一直没有表情的脸上,眉头微微皱了
一下,虽然很短暂,还是被她捕捉到,於是勾了嘴角笑起来。
"好啊,在下求之不得。"
苗女(中)
乔志远答应了玉珊瑚的要求,转而又说:"乔志远现在除了这魔头大快人心,若日后江湖上传开鬼蜮神教大公子是玉山弟子所杀,不要说乔某一人,便是玉山上下全部人口怕也要受在下牵连死在鬼蜮神教手中。姑娘能保证不把此事传开么?"
"这有何难?五毒教蛊术天下第一,到时候植了巫蛊在这个漂亮公子身体里,他就会变成一具活死尸,说不定还能靠他的尸体把整个鬼蜮神教来个连窝端呢。"玉珊瑚扑扇着长长的睫毛含笑说道。
乔志远心想,玉珊瑚小小年纪竟然如此歹毒,一定要赶紧脱身才是。于是向拿了腰牌正在把玩的玉珊瑚道:"姑娘,在下手脚被缚,活动起来不很方便,再者手无寸铁要如何杀了这魔头?不如姑娘先解开我手脚上铁链如何?"
乔志远说着暗自观察玉珊瑚脸色,见她没有表示心中有些着急。
"卑鄙小人,枉我一心救你,你竟如此报答。乔志远,你不得好死!"一直冷着脸没开口的萧颖文这时恨红了双眼怒道。
玉珊瑚聪明伶俐,她见乔志远答应得干脆,不禁怀疑这是个圈套,但乔志远和萧颖文双双被她下了暂时散功之毒,便是内力再深厚的人也抵不住这毒的强力,他二人一直被铁链锁着没能挣开便是这毒的效用。她到底想瞧瞧乔志远怎么把这出戏演到底,于是道:
"谅你也使不出什么花招,放了你便是。"她从怀里摸出钥匙,开了缚住乔志远手脚铁链上的铁锁,双臂交叉等着看乔志远如何动作。
获得手脚自由的乔志远伸了伸胳膊,又展了展腿,慢悠悠地转身走到萧颖文跟前,眼中噙着笑意冲萧颖文眨了眨眼睛。
继而转身对玉珊瑚说道:"姑娘,没有刀剑怎么杀?平时还能折断他脖子,现在在下手脚酸软无力,实在是难办。"说罢两手一摊。
"这有何难?你等着!"玉珊瑚说完,把腰牌和钥匙一起收进怀里,身形一闪便要去取兵器。
她还没跑出十步,就见半空中身子一软,"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乔志远赶上前蹲在躺在地上的玉珊瑚面前,狡猾一笑,说道:"玉姑娘,钥匙和腰牌我收了。"
说完也不管男女有别,探手伸进玉珊瑚怀里拿出铁木腰牌、钥匙和一个火折子才转身离去。
玉珊瑚咬牙切齿,无奈躺在地上身上如有绳缚般动也动不得,她恨恨道:"乔志远,下次遇到我玉珊瑚就是你的死期!"
乔志远拿了钥匙赶紧解开萧颖文身上锁链,顾不得找沉香剑,只想走得越远越好,毕竟软筋散效用时间有限。
萧颖文随乔志远走了几步,到躺在地上的玉珊瑚身旁收了脚步蹲下身,从袖袋中随身带的锦囊里拿了一颗药丸放在离玉珊瑚不远的地方,道:"姑娘,软筋散是在下朋友自制的药物,她下手重了些,毒性很大。这药丸等你可以行动之后服下,毒性便化解了。"
说完站起身抱了抱拳,道了声保重便随乔志远而去。原来萧颖文见到乔志远拿出腰牌的时候就明白乔志远的主意了。腰牌是他亲手交给乔志远,那是可以在鬼蜮奇境内畅行的通行令牌。萧颖文怕乔志远日后行走江湖有人起歹心觊觎腰牌,于是在腰牌上上了软筋散,不知道的人拿只肖拿上刻便会劲力全无,倒地动弹不得。
两人离开被关的屋子,见到日头稍稍偏西,晌午已过。出了古刹,萧颖文略辨方向,拔腿便往东走。
乔志远见了心里奇怪,扬州在南,鬼蜮神教在北,萧颖文怎的往东走。
萧颖文看乔志远迟疑,猜出他心中疑问,说道:"玉珊瑚若追来不是往扬州方向便是往鬼蜮神教方向去寻,走东边绕些路我们便可跟她错开回扬州。"
萧颖文乔志远一前一后顺着山中猎人樵夫踩出的细窄山路疾速前行,很小心地没有留下可以追踪的痕迹。
疾行小半日,两人皆走得气喘吁吁。玉珊瑚的散功散跟千秋的软筋散不同,虽然没有软筋散霸道却毒性绵绵,却散去得很慢。普通青壮年男子是很难像他们二人这般不减速度连走数个时辰的,他二人即使都身中散功散丹田空虚,毕竟功夫底子还在,不然早就坐在地上喘气了。
萧颖文向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能够藏身过夜的地方,不得不放慢了脚步慢慢寻找。玉珊瑚把两人的佩剑都收了去,若是现在遇到仇家或是野兽定会落得曝尸荒野的下场。乔志远也不停向四周看着,希望可以发现能够躲避过夜的山洞之类。
又走了有半个时辰,天色渐渐暗下来。两人终于找到一个冬季猎人打猎时过夜很隐蔽的小山洞,洞口不大,却很深,里面还有堆得很厚的炭火灰烬。
拾了干柴,用火折子起了火,驱了山洞里的潮气,两人才坐定。一路赶来,片刻都不曾停留,更别说喝水进食,现下坐定才觉得饥肠辘辘,可是又不敢出去打猎,一怕万一遇到玉珊瑚,二来即使遇到野兔山鹿之类也没有力气追捕。无奈之下,两人只得打坐调息,希望尽快恢复体力。
萧颖文正盘腿闭着眼睛调息,突然听到乔志远笑得直喘气,开始还没笑出声,后来变成了哈哈哈大笑,他好奇地睁开双眼,问道:"乔兄在笑什么?"
"我笑你啊!"乔志远说着还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水。
"我?有什么好笑的?"萧颖文低头打量了下自己发现一切安好,没什么可笑的地方,便更加好奇。
"人家对玉姑娘明明对你有意思,你怎么偏偏不解风情。"乔志远说着又笑起来。
萧颖文一听,本来没什么表情的脸竟煞白了颜色,说道:"乔兄不要胡说,这种玩笑不好笑!"
"啧啧,你是没有看到,你把药放到她跟前走过来的时候,她的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还有那双眼睛,亮晶晶的,不是对你有意思怎么会有这种反应?"乔志远不再哈哈大笑,而换了暧昧表情,挤弄着眼睛说道。
"一年没见,乔兄怎么变得这么包打听?"萧颖文叹了一声,只能如此应对。
乔志远正要回话,幽幽的清脆声音突然闯进山洞:"我怎么不知道我的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萧颖文和乔志远对看一眼都变了脸色。两人连气还没喘匀,玉珊瑚竟然追了来。乔志远更是面如死灰,他记得清清楚楚,玉珊瑚说过若再见到他就是他的死期。
萧颖文小声对乔志远叮嘱:"小心行事。他担心以玉珊瑚的狠毒性子乔志远这次恐怕凶多吉少。
果然走进来的玉珊瑚浑身煞气,她手臂上缠的一条浑身通红的小蛇更让人心中忐忑难安。
"乔志远,你胆子不小,连本姑娘都敢戏弄。我要是让你轻易死了实在是对不起我自己。"玉珊瑚口气中的恨意让乔志远打了个激灵。
萧颖文料想玉珊瑚是在他二人身上动了什么手脚,待软筋散效用一过便迅速追来。他心中不禁后悔给了她那丸药,若不是如此她不至于来得这么快。
"姑娘到底想怎么样?"萧颖文站起身问道,表情显少的脸沉了下来。
"乔志远不是说了么?我对你有意思,他说的没错。我要你娶我为妻。"
玉珊瑚一席话出口惊了二人。
"不可能!"萧颖文断然拒绝,不留余地。
"那我要是说你娶了我,便饶乔志远不死呢?"玉珊瑚说着走近萧颖文,脸上的表情柔和了许多,她冰凉的手抚上他的脸颊,这次萧颖文没有闪躲。
"颖文,不要答应。这种歹毒女子......"
乔志远话还没说完突然胸口绞痛,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
"哼!你们以为中的只是散功散?我看起来很笨吗?"玉珊瑚说着狡黠一笑,道:"我可是费了心思在你们身上下了蛊,若没有这小蛇的毒定时喂蛊就会不停吐血到死为止。"
"你一个女子怎么这么歹毒!"乔志远抬手用手背抹掉嘴角血迹恨恨道。
萧颖文这时也身子晃了晃,嘴角有血丝渗出。
"答不答应啊?萧公子。"玉珊瑚的手一直没有离开萧颖文的脸颊,手臂上的小蛇对萧颖文吐着鲜红的信子。
"好,我答应你。"
"这才对嘛!"玉珊瑚喜笑颜开,拿出两个小纸包,递给萧颖文一个,扔给坐在旁边的乔志远一个,说:"这是散功散,麻烦你们再吃下去咯。"
萧颖文拆开纸包,看不出情绪的眸子盯着玉珊瑚,一仰头把药粉全部吞下。乔志远也跟着吞下药粉。
待玉珊瑚帮二人喂了蛊后走回古刹时日出东方,橙红色的太阳从屋檐上冉冉升起,却跳入了云海。又是多云天气......
苗女(下)
"萧公子既然是汉人,我就从汉人习俗好了。不过我们不拜高堂拜佛祖,谁让这个破庙只有佛像。"
玉珊瑚坐在萧颖文身旁高兴地设想著怎样在这个什麽都没有的破旧地方完婚。萧颖文没有搭话的意思,只是坐著,双眼盯著虚空,面无表情。
玉珊瑚一身嫩绿,绿为杂色,嫁娘实在没有红嫁衣也罢,但那一身绿色实在有些说不过去。更何况乔志远一身素白,连束发的发带都是白色,哪里有半点喜气。
玉珊瑚见萧颖文根本不搭话,瞪圆杏目"霍"地站起,使劲跺了跺脚,双手紧紧握拳垂在身侧道:"你不说话!我现在就去杀了乔志远!"说罢就要转身离去。
"一切随你安排就是。"
萧颖文的声音听不大,却足以让玉珊瑚听得清清楚楚。那声音没有丝毫情绪,冷冷地,事不关己一般。
"萧颖文!"
贝齿把嘴唇咬得变了颜色,玉珊瑚气得浑身轻颤。
萧颖文瞥了玉珊瑚一眼,继续在心中盘算如何把乔志远搭救出来,他怕若乔志远丧命在玉珊瑚手里被萧擎知道恐怕又会出现二十三年前血洗瑞阳山庄一幕,那次是萧擎得知乔志远娘亲乔氏撒手人寰。现在的五毒教实力绝对不比当年在江湖上叱吒一时的瑞阳山庄逊色,更何况五毒教教众多数擅长用毒,若是与五毒教为敌鬼蜮神教後患无穷。
玉珊瑚看萧颖文压根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转而站直了身子,换了软声软语道:"乔志远究竟是什麽人?竟然可以让一向处事淡然的萧大公子不惜委屈自己也要保他性命?"声音虽轻柔却含著隐隐算计。
"在下还以为姑娘无所不知。"萧颖文话语中带了些轻蔑,"那夜姑娘不是什麽都听到了看到了,何必多此一问?"
玉珊瑚知道萧颖文是指那天晚上她暗中埋伏一直跟著萧颖文、钱不一一干人等,心中忿恨,羞恼道:
"我就要你再说一遍!"
萧颖文应道:"乔志远对在下有救命之恩,在下就算粉身碎骨也要保他安然。"当然,这话还有另一层意思,若玉珊瑚敢对乔志远下手他便会以性命相搏。
玉珊瑚听了樱唇不住颤抖,眸子蒙上了泪雾。毕竟十六七的年纪,心高气傲,却被心上人仿佛仇敌般这样说,哪个女儿家能不伤心。
"我不伤他就是。"
──不甘愿地妥协。
"多谢姑娘。"
──轻描淡写地回应。
乔志远跟萧颖文一起被带回古刹後又被关进黑屋。之前一直没有进食,本来才解了毒的身体就没有恢复,接著又连续服了两次散功散毒上加毒,身体再难抗住昏睡了过去。这会儿醒来浑身无力、又累又饿地躺在地上。
在完全黑暗的房间里,对时间的感觉也迟钝了,拿不准是什麽时辰。
"已经跟那个玉珊瑚拜过堂了吧?"
乔志远轻声自言自语,心中满是愧疚。他下了决心,即使萧颖文是魔教中人,日後若有需要自己相助的地方,只要不伤天害理便是刀山火海自己也义不容辞。
乔志远不禁想,若萧颖文不是魔教中人,那两人恐怕早已成为挚友。想著想著,又否定地摇摇头,萧颖文性子太冷,这样的人,若是不能了解恐怕一辈子也不会想跟他成为朋友。
七七八八天南地北,乔志远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什麽,想了多久,忽然听到门锁被"哢哒"打开的声音。
乔志远撑起身子,看向进来的人。一身月白衣袍上点点血斑,右手握了长剑,左手中拿的正是玉山沈香剑,他重重地喘著气走近乔志远。
"颖文!"乔志远一个骨碌爬起来。
"快走,此地不宜久留。"萧颖文把沈香剑递给乔志远,没有多解释,转身拔腿便走。
乔志远跟在萧颖文身後暗中庆幸,这个样子看起来根本就没有成亲。
两人跑过大殿的时候,乔志远听到里面"乒乒乓乓"斗声不断。萧颖文没停下脚步,带著乔志远跑出大门。
此时天色已暗,脚下山路走起来异常费力,更何况是跑。乔志远体力不支几次险些跌倒,萧颖文干脆扶上他胳臂。
终於停下脚步时,两人已经在一个山洞里,乔志远弯腰双手撑著膝盖,喘粗著看向正在用火折子点火的萧颖文,上气不接下气问道:"到......底是怎......怎麽回事?"
萧颖文也跑得气息不稳。待燃了火,从怀里拿出一个青花瓷瓶,自己从瓶中倒出一颗药丸,又把瓶子递给乔志远。
"解药。"
"你怎麽拿到的?"乔志远好奇问到。
"服了解药再运功。"萧颖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把药丸塞进嘴里坐下开始运气。
乔志远当他卖关子,也吃了药丸坐下运功。不肖片刻他便觉得丹田真气充盈,待真气运行一个周天,已经没什麽大碍。
这时萧颖文站起来,丢下一句"乔兄在这里等在下回来",便疾速离去。
乔志远著实摸不著头脑,萧颖文离去之後他走到山洞口,看向来时方向,发现两人并没有跑多远,古刹门前的参天巨松还能看到,但那巨松在暗中竟映著橘红火光,乔志远仔细一看原来古刹方向火光冲天,萧颖文白色身影消失的方向也是古刹那边。
乔志远心道"不好",也要往古刹方向奔去。他一提气却险些跌倒,体虚之下猛然催动真气要用轻功,身子实在受不了。乔志远著急地就往前跑,跑出几丈远又突然收了脚步,心中想到:"颖文要我在这里等他,我现在体力没有恢复,若贸然跑去稍有不慎又会扯颖文後腿。"咬了咬牙,走回山洞里,强迫自己静下心调息,只望体力能早些恢复。
山洞里像是有人专门收拾过,角落放有干柴和一些野果。待乔志远添第三次木柴的时候萧颖文返回山洞。
进了山洞,萧颖文抱著佩剑坐下,定定地盯著劈啪燃烧的火堆,没等乔志远开口便道:"玉珊瑚死了。"
乔志远大吃一惊。
"沧海追来,玉珊瑚护我被沧海,杀了。"
萧颖文依旧没什麽表情,可声音突然变得悲怆而哀凉,似淌著血。
乔志远看习惯了萧颖文淡然的样子听习惯了他冷淡的声音,这样的萧颖文乔志远第一次见,新鲜却心痛......
乔志远默默地听萧颖文讲述当时的情景想象著当时的画面。
沧海在两人准备拜堂的时候闯进来──"大公子,这个机会真是难得。我若错过了颖世怕会怪我一生。"寒光出鞘,凌厉攻向二人。
玉珊瑚说,解药在这,你先逃。恢复了体力若念及珊瑚对你的情意回来便是,若不想回来就走了吧。
说完空手对上利刃。
她还说,萧公子,我是不是太大胆了?你根本就不喜欢这样不顾颜面的姑娘家。......你们没有中蛊毒,那是我骗你的,不然你怎麽会留下,种蛊很疼的。
乔志远听著阖上了双眼......
正当乔志远脑中想著当时的悲恸情形,萧颖文突然潮红了脸色站起来,急忙往外走。乔志远跟上,见萧颖文越走越快,一把拉住他衣袖急切问道:"怎麽了?"
"我......我的酒里放了......"
"啊?"乔志远见萧颖文突然没了下文,以为又中毒,当下著急拉著他衣袖不放,"放了什麽?"
只见萧颖文涨红了脸,细声道:"催情药。"
说完萧颖文甩开乔志远的手,急急走出山洞,走了几步他的脚步就慢了下来,胸口起伏不停。
乔志远见状著急地扶上他的肩膀,关切道:"这怎麽办?荒山野岭的,也没地方给你找姑娘啊!"
"放手!别碰我!"萧颖文咬牙艰难道。
玉珊瑚的催情药一旦发作,便药效极强。此时萧颖文的声音已经蒙了一层情欲的沙哑,乔志远见状知道他坚持不了多久,一个冲动便把萧颖文背起来。
"你......做什麽。"
"下山,找个地方......"乔志远也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顾往前走,甚至都没想到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即使是催出轻功至少也要半天才能走出去。
萧颖文已经被催情药逼得意识模糊,被乔志远背在背上正好摩擦到胯下的火热,他难耐地在乔志远背上轻轻摩擦著身体。
"水......找水......"萧颖文眼神涣散,挤出一丝理智说道。
"水,对、对,找水。"乔志远重复著萧颖文的话跑起来。
感觉到萧颖文在自己背上不停地来回磨蹭,肉体的热度透过衣衫传过来,即使知道是催情药的作用乔志远还是不禁红了脸。
不知跑了多远,终於听到潺潺流水声,顺著水声跑过去,只看见到一股细小清凉溪水。乔志远怕水流太细水中利石会伤到萧颖文,於是顺著水流方向继续往前跑。
"颖文,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乔志远边跑边对背上的萧颖文说道。
萧颖文轻轻呻吟一声,温热的气息吹到乔志远耳边颊上,心,似乎漏跳了一拍,脸被熏得更红......
转过一个山弯,终於见到一汪映著银色月光的水潭,乔志远立即背著萧颖文跳进水中。尽管用这种方法泻火对身体不好,可实在别无他法。乔志远知道还有一种办法,但是若趁人之危恐怕会被怨恨,只得用这个下下策。
虽已经进了五月,山里的夜晚依旧寒气逼人,山泉汇集成的小潭更是冰冷彻骨。一入水,萧颖文的意识立即清醒了三分,发现乔志远背著自己,便不好意思起来。毕竟这种情形被人看到不是什麽值得骄傲的事情。
乔志远感觉背上的萧颖文僵硬了身子,知道他已经清醒了,便把他放在水中,独自走上岸。
萧颖文在水中,不好意思地背对乔志远站著。束发带不知何时脱落,如瀑的发丝泄入水中,浮在水面。
乔志远把衣服拧干後抬头看到的是站在月光下,头发被水浸湿贴在身上,背对自己站立的素白人影,他不禁呼吸一窒。那人优雅的身形被湿透的衣衫轻裹显露无遗,黑色的长发紧帖白衣,颀长的身影浴著月光,显得妖异而清雅。
上路
待萧颖文和乔志远再回到扬州已经是将近一个月後。那日沧海被玉珊瑚喂了毒,伤得不轻,没有再追来。二人一路上也没有遇到萧颖世派的其他追兵,安全回到萧宅。沿途上他们曾听到一些关於鬼蜮神教的消息,这让萧颖文十分不安,赶了又赶以最快的速度到了扬州。
这一来一回,两月时间过去。推开门已不再是繁花迷眼的景象,浓绿代替了粉红。几个小婢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地上本来可没脚踝的草被修剪得十分整齐,且过於整齐了,平整得草坪没了以前的灵气。
萧颖文问上来奉茶的小婢,"不大师来过没有?"
那日去鬼蜮神教路上遇到不善济,他告别时说在扬州城候著。萧颖文本以为不善济一直住在萧宅,回来後并没有见到人。
小婢连忙掏出一封信给萧颖文。
萧颖文接过信封,退了小婢。抽出有些泛黄的信纸,皱眉扫了一眼,继而轻叹一声,把信再凑近些方才一行一行费力地辨认出不善济的飞扬字体。
看完後对一路上没有遇到颖世派人暗中手脚一事心中有了底。
信中写到,不善济在萧宅住了不足一月,本想再多呆几日等萧颖文回来,却听到了三个消息,不得不立即赶往瑞阳山庄。第一,教主因多年积郁终於西归,召所有鬼蜮神教教众回鬼蜮奇境;第二,下任教主人选将由杨仲威长老在瑞阳山庄宣布,鬼蜮神教凡属下人口超过五百者於七月十五务必到达瑞阳山庄。第三个消息跟乔志远有关,玉山掌门韩静山因练功时走火入魔,筋脉尽断暴死房中。五月廿三。
"乔兄......"萧颖文轻唤。
乔志远听到萧颖文说"筋脉尽断暴死房中",身子一颤,手中凉茶悄然落地,薄瓷撞上青砖,四分五裂。
"乔兄。"萧颖文的声音更大一些,声音凌厉了许多,不复往日淡然。
"师父......师父他......"乔志远只觉胸口重重擂动,表情如身陷梦境中一般。口中也似呓语地念念。
"乔志远!"萧颖文暴喝,
乔志远如突然回魂般刷地扭过头看向萧颖文,似在确定般轻声问:"颖文,我师父他真的......死了?"
萧颖文硬下心肠,"应该是真的,鬼蜮神教一直往玉山派有探子。"
──长痛不如短痛。
乔志远听罢,跌坐在身後座椅上。仆仆风尘还没洗去便接噩耗,未理整齐的衣物、稍嫌零乱的头发、苍白的脸色、失神的双眼......乔志远看起来颓丧,憔悴。
萧颖文站在乔志远身侧不远处,垂著眼睫,久久不语。
夜已深,萧颖文正在房中收拾著轻薄行李,他准备第二日便启程去瑞阳山庄。
那瑞阳山庄坐落在离鬼蜮奇境百里之外的千峰山上,二十三年前遭萧擎一通血洗,上下一千余口无一生还。事後萧擎见瑞阳山庄所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庄内机关重重,便命人清了尸体血渍,把这里作为别院已备不时之需。自此,武林中才传开鬼蜮神教中人嗜血成性、逢人便杀。
萧颖文从柜中拿出几件衣袍放在榻上,这些衣袍除衣襟、袖口、袍摆上的花色略微不同外,清一色全是素白。他正准备把叠放整齐的衣袍放进包袱时,听到门上几声轻叩。
萧颖文上前把门打开,看到梳洗整齐的乔志远站在自己门外,立即侧身把他让进屋,随他一同落座桌边藤椅之上。
"这麽晚,乔兄怎麽不休息?"说著斟了杯茶递过去。
乔志远接过茶,不停转弄手中的茶杯,没有喝也没有说话。
萧颖文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一手托著杯底,一手扶著杯沿,吹开漂浮在水面上的几片青绿,轻抿一口,萧颖文等乔志远开口。
沈默良久,乔志远终於放下手中已经微凉的茶水,说道:"乔志远有事相求,请你务必答应。"
郑重且坚定。
萧颖文也把手中茶杯放下,朗声应道:"力若能及,万死不辞。"
乔志远胳膊架上身侧齐腰桌沿笑意涌上嘴角,"不用万死,我只想请颖文履行诺言。"
萧颖文一愣,他以为乔志远会让他随同一起去玉山。韩静山的死定是人为,不需乔志远说萧颖文也知道。韩静山师弟刘庆义觊觎掌门之位多年,乔志远被赶出师门才几个月,韩静山便暴毙,想必跟刘庆义脱不了干系。自己曾经在玉山呆过两年,之後探子又不断送消息回来,刘庆义在暗中阴险动作已不是一年半载。
萧颖文心思转得飞快,立即想到自己跟乔志远二人被玉珊瑚关在古刹时曾经说过,若能脱困便跟乔志远拆招这一回事。随即道:"好──何时开始?"
乔志远收了脸上笑容站起身,跨上一步,立到萧颖文身前弯腰深深一揖,沈了声音道,"乔志远多谢了,若是方便明日便可开始。"
──内力还在,只要学会剑招,为韩静山报仇便指日可待。
萧颖文没有起身,安然受了这一拜後,认真道:"只是明天在下便要启程去瑞阳山庄,乔兄在这里等在下回来如何?"
乔志远直了身子轻松笑道,"我随你一同去可好?"
乔志远性子是冲动了点平日里还有些大大咧咧,但却不是头脑昏浊之人。鬼蜮神教如今的变动断是跟他脱不了联系的,只要萧颖世还有争教主之心,他早晚还是会被牵连到魔教中,这点乔志远心知肚明。这些时日相处下来,乔志远断定萧颖文是可以信任之人,没有缘由,只是打心底里这麽感觉,而且也愿意这样相信,所以他想跟萧颖文一起去会一会仅见过一面的萧颖世。
萧颖文听了,当下明了乔志远的想法。挑了挑眉,薄唇渐渐漾出一个弧度,道:"好,我们白天赶路,晚上练习。"
只要乔志远在他身边,萧颖世还暂时还伤不了乔志远。萧颖文猜想,鬼蜮神教下任教主十有八九便是乔志远,所以更要护他周全,本在寻思自己这一去找谁来保护乔志远,现下乔志远既然愿意一同去瑞阳山庄,萧颖文心中自然高兴。
这是乔志远第一次在光亮处见到萧颖文展出笑颜,如若冠玉般的俊朗面孔因这笑容炸出万千光彩,乔志远看得险些失神。随即想起那夜萧颖文从山间小潭中挑著淌水青丝上岸时的尴尬模样,便再控制不住,窃笑出声。
萧颖文眼中满是疑惑。
乔志远坐下身,笑道:"大婚前在酒中下催情药的确是只有玉珊瑚才能做出的事。"
萧颖文听後,脸上竟现出羞赧神色,淡淡胭红渐渐晕开布满脸颊。撇开头,拿起了桌上已经凉透的茶水。
乔志远继续笑。
天一亮,萧颖文便同乔志远一同上路。胯下千里良驹载著二人急驰,快马加鞭,恰好可以在七月十五前赶到瑞阳山庄。
若没有意外,待赶到瑞阳山庄时,乔志远的剑术足可自保,萧颖文心中细细盘算。
日落西山时。把马拴在树上,燃了篝火,简单填饱肚子,两人开始拆解前一天的招数。萧颖文从白色剑鞘中抽出佩剑手里捏起剑诀,乔志远执了沈香剑,屏息相对。
残阳照雪,
──白衣纷飞,剑光自上而来;
冰谷若虹,
──脚步变换,挥臂相迎。
回光幻电,提剑急攻;
风霜碎影,一一化解。
......
第十五招,推山搅海,萧颖文蹬上身边大树,飞起身旋身而来,乔志远急急向後撤了几步,还没来得及变换招数,手中沈香剑已被挑离掌心。
"承让。"萧颖文右手握剑,剑尖下垂,左手执掌搭上右手道。
乔志远走过去,俯身拾起地上沈香剑。满脸郁悴闷闷道:"我恐怕驽钝的很。"
萧颖文把佩剑插入剑鞘,从马鞍上取来水袋递给乔志远,才对乔志远说道:"是学得慢了点。当初我学会这些招式才十天而已。"
"你!"乔志远顿时有种想昏厥的愿望,他还以为萧颖文会像前几天那样宽慰自己来著。
上路恰足半月,这些时日的相处乔志远发现萧颖文跟往日大不一样。很放松自在,自从一次因称呼气了争执後,便开始你我想称,省去了所有的虚礼。
"我什麽?"萧颖文斜睨一眼道。
"你剑术确实很好,别是大家一起学的时候,你为了得到师父夸奖天天晚上偷偷练吧?"乔志远坏笑著揶揄道。
"正是这样,被你猜中了。"萧颖文一脸坦诚。
"啊?"
某人下巴差点掉下来。
"鬼蜮神教大公子只能好了再好,完美无缺。"萧颖文说完,脸沈了下来,自己走开坐到火堆边。
"我说,你既然讨厌干吗不一走了之?"乔志远想不通。
萧颖文觉得乔志远的话幼稚可笑之极,却也没有反驳,只淡淡说道,"天涯海角,哪里没有鬼蜮神教踪迹?"
"心都不想自由,身哪里还能自由得了?"乔志远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到萧颖文身边。
萧颖文双手随意搭在膝盖上望著熊熊火焰,沈思道:"我曾经想过,干脆把你杀了。那样我就可以有借口逃出鬼蜮神教。可是後来我易容,到玉山......"
"到了玉山之後,发现乔志远我可亲可爱,是一个正直善良的侠义之士。你被我的正气打动,所以放下了杀我的念头。对吧?"乔志远双眸闪亮,眼睛眨都不眨地打断萧颖文的话自顾自开始臆想。
"差不多是这样。"
得到萧颖文的诚恳肯定,乔志远差点把舌头咬掉,心中大喊,"这也太扯了吧!!"
"我既然是你的替身,你自由我便自由了。"萧颖文扭头看向身旁的乔志远,跳跃的火焰映在他脸上、眸中。
乔志远从来没见过那麽多说不清的东西在萧颖文眼中出现,那是很多的情绪,繁杂却又清晰......
待回过神的时候,两人鼻尖只有寸许距离,甚至可以清晰感受到对方鼻息。
萧颖文一惊,迅速站起身,转过去边走边慌张道:"我该去歇息了。"
独自坐在火边,乔志远盯著萧颖文远去背影,手中随便拿了根干树枝丢进火堆,一脸怅然神色......
12 恶斗
遇到尴尬的事,只要装作没有发生,它便真的就没有发生了。
以上是乔志远跟萧颖文一路行来得出的心得。
自从那次明显情绪起伏之後,萧颖文虽未变回以前那样遇事冷然对人冷淡的样子,但似乎与乔志远刻意保持了距离。
乔志远并没很快发觉,直到一次两人一番激斗後,乔志远累得躺在地上,他以为萧颖文会像以前每次在这种情况下那样主动拿来水囊,但萧颖文只收了剑,看看他,说"喝点水就歇息吧"便转身而去。
乔志远这才发觉自己的确迟钝,男子与男子,终究很难被接受,这是人之常情,可为何心会变得空荡荡的,还隐隐泛著痛......
自从那次後,乔治院便收了多余心思,每到晚上两人拆解练习时更是使出全身气力。招数已经全数学会,但灵活使出来还有些困难,他十几年来都使得是玉山剑法,路数已入骨血,稍不注意手下剑招便走形。每次遇到这种情形,萧颖文都会先一步挑下乔志远手中沈香剑,让乔志远稍稍歇息再继续。
两人如此一直持续到千峰山山脚下,此时乔志远没机会与人正式交手,对自己的目前的实力也不是真正清楚。问及萧颖文这剑法有何说法,萧颖文只说这套剑法为所敬佩之人传授,名叫风洋剑法。
"飞扬跳脱?"
"不,洋洋洒洒。"
乔志远以为这剑法套灵动飞扬却不失气势,名取飞扬,却偏是想差了。这剑法跟乔志远跟以前在扬州见过萧颖文使得剑法完全不同,故而乔志远对萧颖文更加佩服。
千峰山,山势连绵不绝,绵延千里,苍山奇峰为骨、清溪碧潭为脉,宏伟雄浑气象万千。瑞阳山庄便踞於千峰山主峰卧龙峰云海之中。从山脚仰头看去,山腰处已云雾缭绕,想必是到了山顶上俯视云海茫茫一峰长卧才取名卧龙。
马是没办法带上山的,二人在山脚下时候便放了马儿自由。萧颖文和乔志远施展轻功在山间疾走,只见山势陡峭,低处谷峡深幽难见其底,高处奇峰对峙,重峦叠嶂,山色云影大开大合。突出的岩石和横亘而出的奇木都是二人借力之处,卧龙峰山势险峻二人脚下却没有丝毫停歇。直至看见了瑞阳山庄界碑才稍稍歇息。
"还没到?"如此长时间疾奔乔志远觉得吃力,他尽了全力才勉强跟上萧颖文步伐。
"快了。"
"那是多久?"
"再半个时辰。"
乔志远一听立即黑了脸,只恨没有一双羽翅可以飞上去。
再次起身,因最奇险处已经过去,萧颖文顾及乔志远体力放慢了脚步。上山便是如此,险要处快速掠过,眼中只能看见前方落点,也不觉得恐惧。倘若闲步而上,心思旁顾,反而容易望而却步。
下来一段路程好走得多,见奔走的速度慢下来,乔志远悄悄舒了一口气。
终於看到书有"瑞阳山庄"四个金字的威仪牌楼时,两人身上衣衫已被沿途雾气熏得微微泛著潮气。
不用再奔走,阳光暖暖照在二人身上,颇为惬意。山中本就安静,周围各种鸟儿叫声此起彼伏因著回声仿佛身置群鸟中一般。
瑞阳山庄就在眼前,萧颖文却隐隐觉得怪异。仔细思量,原来是没有半个人影往来。他和乔志远到达瑞阳山庄的时候不算早,信中说七月十五相聚,算日子已经到了七月十三,按理来说应该还有其他人会赶到才对,现下却只有二人立於庄外,也没有人出来迎接。
犹豫了片刻,萧颖文把疑点告诉了乔志远,见乔志远并没有胆怯的意思,於是嘱咐他一切小心见机行事,二人这才并肩进入山庄。
瑞阳山庄当年虽然不是武林第一庄,却也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存在。仅山庄主体就分了三营三寨,还有无数迂回地宫和奇门布阵,但这些加起来还不到瑞阳山庄整体三分之一。毫不夸张地说,整个险峻的卧龙峰将近有一半都为瑞阳山庄所用,难怪萧擎会把瑞阳山庄占为鬼蜮神教所有。
徐徐山风吹来,拂起萧颖文月白袍摆。他凌厉而警觉的神情让乔志远丝毫不敢怠慢,跟萧颖文一样左手持剑鞘,右手握剑柄,缓步向前移动,利刃随时准备出鞘。
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伴著如洪锺般的声音从空中落下。
"哈哈哈!公子,你怎的现在才来?不老头等你好几天啦!"
不善济突然出现让萧颖文乔志远二人著实吓了一跳。
"不大师。"
"不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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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颖文和乔志远同时道。
"啧!你们就不能改改,真是别扭的很。"不善济皱脸抱怨道。
萧颖文微微颔首算是与不善济见了礼,接著问道:"不大师,还有谁已经到了?"
"让我想想,广施恩、千秋丫头、钱老怪、沧海。"说著顿了顿,奇怪道:"前些天还见了萧颖世,这两天没见了。"
"其他护法、宫主都没来?"萧颖文神色一凛,接著问。z
"我了到这儿没几天就接到传书,说是日子延迟到七月二十,也没办法跟你联系上。这不,今儿才十三你就跑来了。"语气中大有责怪萧颖文太积极的意思。
正在这时,一个青衣书生从旁边跃出,躬身作揖道:"广施恩见过大公子。"
乔志远看到这人身材瘦削、脸色蜡黄似带病容,眼中精光频现,眼珠滴溜溜地转,一副贼眉鼠眼之相,当下便对他没了好感。
见了礼,那人手指一撮展了开手中铺墨折扇轻轻摇晃,神秘道:"看来公子也注意到有不对劲的地方。"
萧颖文还没来得及答话就被不善济抢了去,"什麽不对劲?!怎麽你没跟我说过?你瞒了什麽?"
广施恩啪地收了扇子,乔志远还没看清动作,只听不善济大声喊道"你敢打我!"两人已交上手。
乔志远目瞪口呆,二人的动作他根本看不明白,手脚之快如闪电般。只见二人一跳一跃就出了视线。
"看来我们有麻烦了。"萧颖文正了脸色轻声对乔志远说道。
他们站在大庭中,四下静得让人心慌,萧颖文放轻的声音反而让乔志远一个激灵。
"先去找千秋问问有什麽发现。"y
萧颖文说完便迈开步子,乔志远紧随其後。
不善济一说,两人便都想到,即使相聚日子该到七月二十,现下也应该有其他人到了。就算鬼蜮神教全体教众都被招到鬼蜮奇境,瑞阳山庄打扫做饭的人还是应该有的,迎接早到的门人也是应该有的,而此时整个山庄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除去乔志远想到的,还有一点是他不知道萧颖文却一清二楚的,目前到了这瑞阳山庄的都是萧颖文平日交好的人,千秋更是跟他情同兄妹。但是萧颖文很难相信凭萧颖世的聪明会布下一个这麽明显的局。
走了一刻左右,穿过一个大回廊,就进了偏院。平时来的散客都安排在这个大偏院里居住。
进了院子,萧颖文和乔志远看到千秋正坐在院中小躺椅上做著女红。
听到脚步声,千秋抬起头,一见是萧颖文,高兴得把针线绣花绷子往躺椅上一撂,跑了过来。
"公子!"千秋激动地拉上萧颖文衣袖,笑得眉疏眼展,花枝乱颤。
"千秋可还好?"萧颖文眼中带了笑意,淡淡道。
"好得很。就是老让师父使唤过来使唤过去,尽做些有的没的。"千秋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得过分了,不著痕迹地松开萧颖文衣袖答道。
"咳。"乔志远轻咳一声提醒千秋不要忘了还有自己的存在,刚才那纤细手指拉在萧颖文衣袖上让他心中十分不爽。
"呦!乔大衰人,你怎麽也来了?"千秋吃惊地说道,红色纱袖却一甩,赶苍蝇般。
"你......"乔志远奇怪,为什麽每次自己都会在千秋这里吃瘪。
"哼!"熟悉的不屑鼻音。
"公子,我们进屋说。"笑声满溢都快释出的声音。
怎麽差距这麽大!乔志远还是不能习惯。
13
那个为了求师父给自己解毒不惜逆了性子下跪的千秋真是眼前这个?
乔志远悻悻地搔了搔头,跟著二人进了厢房。
进了屋,千秋殷勤地给萧颖文上茶水,接著也给自己倒一杯,才安然坐在椅子上,隔了一张小几和萧颖文相对,根本"没"看到乔志远也坐在她旁边。
乔志远撇了撇嘴,不甘愿地拿了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千秋,你到瑞阳山庄有几日了?"萧颖文抿了口茶,然後问道。
"加上今天,才第三天。"千秋托著脸颊,胳膊肘搁在小几上,身子一斜胳膊肘向前侧轻移,恰巧把乔志远挤得的茶杯无处落底,只得用手捧著。
"那天分开以後,我跟师父边走边边在山里寻药,耽搁了好些日子。接到传令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回鬼蜮奇境,干脆就一路慢慢走,直接到瑞阳山庄。"
千秋一说才到瑞阳山庄三天,萧颖文已经猜到肯定是钱不一的乖僻性子使然,这钱不一越是被召唤的紧急越要跟人作对一番。千秋刚才这麽说自是为了维护师父。
"刚才进来的时候我和乔兄遇到不大师,他说沧海也到了。"萧颖文放下手中瓷杯,看向正在奋力跟乔志远争夺"桌盘"的千秋。
"是啊,他还受伤了。听他说是中了苗女的毒。"千秋说完猛地撤了跟乔志远相抵拼力的胳膊。乔志远来不及收力,茶水正好泼到千秋身上。
"乔志远!"千秋愠怒道。
千秋发怒的时候还是溜得好,乔志远连想都来不及想,赶紧站起来说:"我去茅厕,等会儿回来。"一溜烟地人就不见了。
千秋听乔志远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渐渐听不到了,才正色对萧颖文说道:"公子,千秋怀疑教主之死是萧颖世所为。"
"此话怎讲?"萧颖文略略前倾了身子,沈声问道。
"师父临行前不久才去给教主诊过脉,说教主虽然一直胸中气郁导致落下病根,这病却不至死。更何况,教主知道公子跟乔志远一起北上,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积郁而亡?"
千秋把玩著手中的杯子,蹙眉道。
萧颖文却突然转了话题,道:"日後乔志远若接了教主之位,你要认真辅佐他。"
"公子!"千秋一惊,看向萧颖文。
"你是下任长老,辅佐教主是职责所在。"淡淡的声音提醒千秋。
"你那次求钱师父是为了帮我吧。我知道你气不过。"萧颖文意指适才千秋一直对乔志远发难一事,似在发问实则肯定地说道。
千秋低了头沈默不语。
萧颖文没有猜错,那夜千秋跪求钱不一是怕乔志远万一有了三长两短他会被教主责难。可乔志远平安无事萧颖文成为下任教主的机会就更小了。千秋从小就认定萧颖文会是下任鬼蜮身教教主,而且萧颖文在鬼蜮神教同辈中确实出类拔萃,单以能力而言是鬼蜮身教下任教主的不二人选,所以中途杀出个乔志远实在是让她难以接受,更何况乔志远那身三角猫功夫只用"惨不忍睹"四个字来形容,千秋一向心高气傲,怎麽可能对这样的人心悦诚服?
"若不是我代替他,今日也不会有如此局面。"萧颖文声音中带著叹息,他叹鬼蜮神教就要迎来一场腥风血雨。
"要不是公子,乔志远恐怕早就死了千百回!"千秋急忙说道。她知道萧颖文向来淡薄,从没想要坐教主之位,若不是因为乔志远,萧颖文恐怕早就过上远离恩怨的惬意生活。
这下轮到萧颖文沈默不语。如果没有跟乔志远相处过,说不定自己真的会做出曾经对乔志远说的那样,一剑了结了他,到时候即使是亡命天涯却也是自由的,可是人世间哪里有那麽多如果会成为现实?
萧颖文半垂眼睫思绪翻腾。
乔志远再回来的时,是跟在不善济和广施恩身後。这二人你来我往、吵吵闹闹地进来,打断了屋中二人的沈思。
千秋在萧颖文授意後才把钱不一说过的话说与他们。之前千秋虽然跟广施恩提到过这次相聚的怪异之处,却一直没有把钱不一的怀疑说给广施恩,她与乔志远一样都不喜欢这个看起来贼眉鼠眼的无极宫宫主。至於不善济,千秋每每要跟他说正事的时候总有广施恩来搅局,千秋十分好奇不善济怎麽会跟人称"铁石心"杀人不眨眼的广施恩异常交好。不过碍於同为萧颖文心腹,这些千秋从没有说出来过。
"妈的!萧颖世那小崽子要是真这麽干了,看老子不把他大卸八块喂了野狗!"不善济一听完立即叫起来。
"老贼,我刚才可看见沧海一直跟著咱们呢。"广施恩摇著纸扇,若无其事道。
"啊?你怎麽不早说。"不善济赶紧捂上嘴。
"说什麽?"
"沧海跟著咱们啊!你知道竟然不说!万一让他听了去可如何是好?"
"我又见他拐去茅厕了。"广施恩继续若无其事地摇著扇子。
"广大师怎麽想?"眼见不善济就要发难,萧颖文先发制人赶紧说道。
"萧颖世应该不至於做这麽明显的陷阱。只是,如果他不按常理行事,恐怕这两天就会动手了。"广施恩眼中精光一闪,合了手上的扇子。
"恩,我也这麽想。"萧颖文微微点了点头,"下来几天还请不大师和千秋保护乔兄安全。我和广大师今夜就去探探沧海,看能不能得到点消息。"
听了萧颖文的安排,千秋把头轻轻一撇,不置可否。乔志远和不善济却差点跳起来抗议。
"我又不是三岁小娃儿!"
"凭什麽是广老头去!"
千秋本来坐著,这时刷地站起身,严厉道:"公子安排的你们有意见?!"
当然不敢,没等千秋继续发飙二人就噤了声。
月上中天,借著憧憧树影遮掩,萧颖文和广施恩两人身著夜行衣施展轻功,在无人的偌大山庄疾奔。
到了沧海住的厢房,二人轻声跃上房顶。算好位置,广施恩轻轻揭开房顶一块瓦片,恰好看到在沧海侧著身怀里似抱了个什麽东西在不远处睡得深沈,窗口斜斜洒进的月光让二人把屋里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广施恩朝萧颖文点点头,捻了藏在腰带里上了麻药的针镖,手腕一使力,嗖地掷了出去。
躺在床上的人身子颤了颤,像要转醒,瞬间又软了身子,睡得更沈。
萧颖文和广施恩跳下房顶,走进屋里。萧颖文环视一周,又看向已经昏迷的沧海,突然对广施恩道:"不好,中计了!"
说完跨步到沧海跟前,手指沿著发迹摸索,指尖向额头方向使力,果然搓下一层薄薄的人皮面具。
二人对看一眼,立即往回飞奔。
萧颖文跟沧海从小一起习武,知道他有一个习惯,即使睡著佩剑也不会离身。在房顶上时候他并没有注意,但一进屋子接近了沧海便看得真真切切,那个"沧海"侧身而睡,手中抱的剑根本不是沧海的佩剑"飞虹"。现下萧颖文担心乔志远他们已经身陷危险之中,脚下更是如驭风般疾驰。
乔志远、不善济和千秋三人在萧颖文和广施恩走了之後,坐在房中互相大眼瞪小眼。实在无聊,不善济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三个骰子,扔进茶杯里,用一只手捂了杯口,一只手扣了杯底上下左右摇晃著手中的杯子,"啪"地叩在桌子上。
"大还是小?"b
"无聊!"千秋狠狠瞪了不善济一眼,她又是担心又是心急,偏偏不善济不长眼,这个时候玩起骰子。
"乔兄弟,你说哩?大还是小?"不善济转向乔志远道。
"呵呵,小,小。"乔志远勉强一笑,敷衍道。
不善济提起茶杯,一看,失望地啧了一声,拿起骰子又要放进茶杯里。忽然看得窗外一个黑影掠过,当下断喝:"谁!"手中骰子也跟著掷了出去,紧接著跨了几步到窗边,人从窗口跳出追了去。
千秋、乔志远一见急忙奔向门外,两人看到不善济高大的身形紧紧追著一个身影。二人没有犹豫立即也提气使出轻功跟上。
四个身影,成一线在夜色中上下跃动追逐向前。
萧颖文和广施恩赶回时见到的便是如此景象。二人没有停下,立即跃出追去。
萧颖文朝著四人奔去的方向猛追,心中越来越忐忑,最前面那个人影逃的方向正是奇门布阵的机关林。
於此同时,紧跟不善济的千秋也发现了这点,想要唤回不善济无奈他脚下太快一心想要追上前面的人影,根本没注意到千秋的声音。
千秋只得再催力,想尽快追上不善济阻止他被诱进机关林。
乔志远见前面千秋加快了脚程,不服输的心性偏偏在这个时候被激起,他怎甘愿被别人保护,於是也催力加速向前。
跟在乔志远深後的萧颖文和广施恩变了脸色,也赶紧催力。
五个人都在奋力追逐前方的人。
突然一颗信号弹破空升起,千秋急唤不善济要他收步。不善济哪里肯听,只管闷头跟著前面的人影。
信号弹绽出美丽烟花,点点自空中洒落。最前面的人乍收脚步一转身,竟迎著不善济过来。不善济本能闪躲,减了速度,千秋趁势追了上来。不善济刚想转身追过去,忽然听到背後金属利器破空之声呼啸而来,闪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夹了来物一看是箭,还没来的及多想,顷刻间密集箭雨从背後方向袭来。
这时乔志远萧颖文一干人都追了上来,箭雨如网般逼得五个人频频後退。三个方向都是密密麻麻射来箭头,只有一个方向依旧安全,那个方向正是通向机关林。
"妈了八子!萧颖世你个小王八旦!凭几枝烂箭还放不倒老子!"
不善济嘴上大骂,手上也没停下,左抓右拿收了一把箭。五个人中只有萧颖文和广施恩因夜探带了武器,其他三人皆赤手空拳,根本不可能冲出箭雨。萧颖文见状,只得道:"去机关林。"
千秋一跃而起,跳到最前方带路,五人往机关林方向逃去。
14
瑞阳山庄机关林在山庄东北方依山势而布,阵法由奇门九宫之术衍生而来,洛书九宫在内,八门克应在外,融入了後天八卦、时辰变化和阴阳五行,一动全动,愈动愈奇,愈奇愈繁,若不是当年萧擎把瑞阳山庄庄主逃路断在机关林外,恐怕瑞阳山庄根本不会落入鬼蜮神教之手。
五人被渐渐缩小范围的箭雨逼到了机关林入口处。又一颗信号弹腾空,箭雨骤停。
四散的焰火光华照亮了跟五人相对慢慢靠近的沧海,他停在离五人约一丈距离之外,左手负在身後,挺身而立,晚风阵阵,衣袂飘动,鬓间一缕发丝也随风舞起来。
乔志远见到沧海身姿时不禁觉得此人应是一位翩翩佳公子,实在很难把眼前这气质清不参浊的人跟萧颖文口中那个趁人之危的卑鄙小人联系起来。
沧海默默看著萧颖文一行人,缓缓抬起右手。身後一圈人随著他的手势一齐举起手中弓箭。
五人一见,一起跳入机关林中。
月已略微向西斜过了中天,还在子时,丑时未到。
一行人夜间闯机关林本就凶险,这机关林又是应时而变,每过一个时辰便会由机关牵动变换阵法,此时即将子丑交替,脚下吉门随时会化成凶门,生亦成死。
子时是机关林最原始的布阵时候,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宫位呈顺时针方向排列,萧颖文五人从机关林东北角进入,正踩在生门艮八宫位上。
萧颖文和千秋随鬼蜮神教精通奇门遁甲的裕华宫主仔细学习过,目前阵法还二人可以对付,广施恩本就爱好研习奇门之术,所以五个人冲出这阵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三人都明白目前最紧要是要进入被八宫所围绕在中间的中五宫,那里是九宫中唯一不受卦象和五行影响的地方。
艮八宫 东北位 五行属土 生门 大吉
幸好月光明亮不需要点火把照亮,方便了许多。
艮八宫属土,方圆数里都是平整土地,呈下山之势,很少有树木。
放眼望去,远处水光映著月光粼粼闪动,必是紧邻艮八宫位於正北五行属水的坎一宫。可惜水土相克,相接处必有致命机关,坎一宫虽是吉方,五人却只能向南而去到方位处正东的凶位震三宫,准备从那里进入安全的中五宫。
"广大师,麻烦你先行探路。千秋,你跟不大师走中间,我跟乔兄殿後。"萧颖文简单安排。
广施恩曾经破过些奇门阵,探路自然非他莫属。若是遇到危险,千秋和不善金跟在後面,可以随时转身保乔志远周全,即使千秋和不善济保护不力还有萧颖文在乔志远身边。长久以来追随萧颖文的三个人立即明白了他如此安排的用意,而乔志远只觉得自己有些被过於保护心中泛起惭愧和不安,没有多说什麽,随了萧颖文安排。
"地越是平整,越不知道掩藏了什麽机关,还是速速离开的好。"广施恩提醒道。
五人需赶在丑时前到达震三宫,於是都提起真气急奔不停。
震三宫 正东位 五行属木 伤门 主凶
平日中,十几里地对五人而言根本不在话下,可现下时间紧迫,眼见头顶月亮点点西移,丑时将到,这才刚刚能看到林子的暗影。
萧颖文心中著急,聚了真气对前面三人传音道:"尽可能快,不要顾及我和乔兄。"说完,换了左手提剑,右手挽上乔志远左臂,带著内力不济的人提速跟上。
此时乔志远依著萧颖文觉得他依旧身轻如燕,这才知道,当日自己随萧颖文上山的时候,他根本就是只使出了一半功力,
乔志远略略偏头看向身旁那人被月光轻笼的俊美侧脸,带著坚毅灿如星子的眸子、挺直的鼻梁、丰润的嘴唇、生而些微上挑的嘴角,乔志远突然觉得心中重重"咚咚"两声,接著心跳难以抑制地变快,幸好夜色遮掩了他已变得绯红的脸颊。
"你看什麽?"萧颖文没有看向乔志远,只是语气中染了些许不自在说到。
"说了你生气。"g
没有正面回答,乔志远转头看向前方仅仅数百步之遥的树林。
原来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他才会不唤自己作"乔兄"啊,乔志远心中苦涩地想。他猜如果现在表白恐怕会被这个人直接扔到地上,想著,脸上逐渐地染了一层惆怅淡笑。
萧颖文轻哼一声,没再追问,只把乔治远抓得更紧,脚尖又在地上轻点一下,跃身而起,继而稳稳地落在千秋身後,才放开乔志远。
面前幽暗的林子全是高大的乔木,时值盛夏,枝叶繁茂,遮住了头顶明月。幸而此种情况对习武之人并不构成太大障碍,只是视野稍稍差些。
"公子,丑时已到。"
广施恩话音刚落,就听身後广阔土地自地底发出隆隆闷响并开始轻微震动。随著沈闷声响越来越大大块土地纷纷下陷,形成了一个巨大深坑,站在震三宫处都可以清楚看到坑底密密麻麻布满泛著寒光的冲天利刃。
"生门变死门,好险,好险。"广施恩"啪"地打开折扇,哗啦哗啦扇著。
"死在这里的人下一个时辰又会被埋起来吧。"千秋轻声道。
"以此来看应是各方位对调。如此算来......"
"正西方兑七宫惊门带金入伤,主大凶。"千秋接上萧颖文没有说完的话,脸色渐渐沈重。
"千秋姑娘说得不完全。此阵现在是个必死阵,各个宫位或是方向对调属性相克转为大凶,或是吉入凶位从了凶相。总之,现在往哪边都是死。"广施恩晃著扇子操著轻松语调说到。
"什麽大凶大吉的?老子见鬼杀鬼见佛杀佛!"不善济脸上的长疤因他激愤的神色更显凶煞。
萧颖文推断,想出这个计策的是沧海而不是萧颖世。萧颖世绝对不会想到要把二位宫主和未来长老赶尽杀绝,他把教主之位看得太重,很多时候做事反而缩手缩脚,於是嘱咐众人千万当心,方才继续前行。
广施恩带著众人走进幽暗林子,他右手紧握手中精钢骨的折扇,每一步迈出都仔细听著是否触动了机关。
五人小心翼翼地走过了大半路程,他们需在下一次机关变动之前出这片林子。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广施恩猛地停下脚步,不善济差点撞上他的後背。
"嘘──"广施恩朝不善济竖起食指到嘴边比了个噤声手势,"听声音。"
众人竖起耳朵听向四周,暗夜的森林中竟然没有听到丝毫声响。
萧颖文手中长剑呛然出鞘,他又更靠近乔志远身边一些。
就听到一声呼啸,萧颖文模糊看到有东西迎面而来,振臂挥剑击过去,听到金属相击之声,一个重物随之落地,萧颖文只觉虎口微微发麻,推测可能是由巨大的强弩射出的钢铁长枪。
"公子,触动机关了!"广施恩大声惊叫。
萧颖文还没来得及低头看,接著就听见呼啸就声从各个方向传来,仔细辨听来物方向,他左手扣住乔志远肩头,右手把真气灌入剑中抵挡飞来的钢枪。
广施恩、不善济和千秋也都被呼啸声包围,他们三人默契地边挥开钢枪边迅速靠向萧颖文和乔志远二人。
乔志远被萧颖文扣住肩头时带得而左右移动,时而前後换步,心中十分气恼自己太冲动没带了兵器出来,不然至少不会成为萧颖文的负累。此时又见到其他三人过来以身相护的样子,更是羞恼。
萧颖文多少知道乔志远想法,怕他突然跳出去,把他扣的更紧。
忽然,呼啸声戛然而止,如同来时一般,一切归於平静。
广施恩思索片刻,失声道,"不好!快跑!!"说著已经飞起身向前奔去。
千秋和不善济跟著纵身而起。
萧颖文改扣著乔志远肩头为抓著他手腕,也提气跟上。
身後响起比刚才更密集的呼啸声,且这呼啸声越来越近。五人适才借力的粗壮乔木下一刻便被数十根钢枪从不同方向穿过,从中间断开倒地。
乔志远被萧颖文拉著,只觉得萧颖文身子一颤,跃起在半空中的身子被拉著急速下坠,心道"不好,颖文受伤了。"
二人刚站稳到地面上,萧颖文脚尖一点地拉著乔志远又腾空而起。
乔志远大惊,扭头转向萧颖文,黑暗中看不清他的面孔,却觉得被他拉住手腕上的手掌越来越潮湿,想是疼得在发冷汗。乔志远刚要开口询问,却怕萧颖文剧痛下一开口散了真气,两人便真真会命丧於此,硬是把话咽了回去。
五人一路疾速飞奔,故又触动不少机关,幸而身形够快,才没有被飞出的各种利器击到,终於平安到达中五宫。
萧颖文刚刚站到地面上,便被乔志远伸手牢牢扶住。此时没有了厚厚的枝叶遮挡,月光肆无忌惮地洒在地上。乔志远借著月光看清了萧颖文隐忍的表情和有些虚浮的脚步。
"不错,够快!"三声击掌後响起清亮的声音,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沧海......"千秋瞠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站在前方不远处的人,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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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姑娘,你在想为什麽我会这麽快到这里?"沧海挑起嘴角佯笑道。说完抬起右臂,挥了挥手。一个人影从暗处跳出来,递了一个金牌到沧海手中。
沧海举起金牌,"教主令牌在此!代教主杨仲威有令,鬼蜮神教逍遥宫宫主、无极宫宫主、萧颖文、醉千秋听令!"
四人听沧海念到自己名号,皆躬身迎命。
"尔等立即随沧海到暗堡,不得有误。"
鬼蜮神教中见教主令牌如见教主本人,持令牌者传达的命令绝对不可违抗,否则视作藐视教威杀勿论。
沧海说完,广施恩和千秋对看一眼,都扭头看向萧颖文身後的乔志远,不善济大声嚷嚷道:"我们跟你走了,乔小兄弟怎麽办?"
"逍遥宫主说的是大公子身後这位仁兄?"沧海故作不知。
"屁话!你少跟老子在这儿装傻充愣!"
沧海脸色丝毫未变,把令牌递给了刚才跳出的人,待那人恭敬接了令牌站在了他身後才说:"陌生人能进得了这机关林还能走到中五宫,那就只好再请他自己走出去。本来随便闯进本教领地就是死罪,看在逍遥宫宫主如此关心他的面上绕他不死便是。"
"你!"不善济气得眦了双眼鼓了腮帮。
"好,我们现在就跟你回去。还请沧海兄带路。"萧颖文左手搭在受了伤的右臂上,这时才开口道。
"公子!"不善济大喝一声,希望萧颖文能改变主意。
广施恩和千秋皆沈默不语。
"请带路。"萧颖文又对沧海重复一遍,声音更加坚定,他并没有理会不善济。
沧海双眼微眯把萧颖文仔细打量了一番,道:"好!还是大公子识大体。"说完便转身以手为哨,对著远方吹出响亮哨音。
很快在距离很远的地方也响起一声同样的哨音作为回应。
沧海听了,伸出手臂做出一个请的动作,说道:"那就请吧。"。
"难道要从机关阵里出去?"广施恩摇著扇子貌似随意问到。
沧海斜睨广施恩一眼,答道:"自然不是。"说完,他横竖走了几步,站到了一处稍稍隆起的小小土包上。众人见他脚下使劲一踩,竟有两块石板从土下渐渐向上翻起打开,本来覆在石板上的土也因为石板渐渐竖起的角度簌簌滑落。随著石板的开启,一条通向幽暗地道的阶梯出现在众人面前。
"诸位请跟紧在下,这地道可是一个大迷宫,若是与在下失散就不好办了。"沧海声音柔和地说完,自己和刚才身边站的那个人先走了进去。
广施恩见状,推搡著不甘愿的不善济迅速跟上。千秋看了乔志远一眼便与萧颖文一同跟了过去。
第十三章 长廊
这暗道虽然修建在深山的地下,却丝毫没有潮湿之气。每隔数尺岩石的墙上便有一个火把照亮,走道宽度可以容三个壮汉并肩而行。
几个人走下阶梯,入口的石板开始缓缓合拢。就在入口仅仅只剩供一人侧身而出宽度的当口,萧颖文脚下一点,跃身跳出洞口。他刚站定,石板便!得一声合得严严实实。
"颖文!"乔志远这时就站在洞口,见了萧颖文立即要伸手去扶。
"不打紧。"萧颖文稍稍退了一步避开乔志远伸过来的手。
乔志远无奈地笑了笑,收回了手,目光炯炯看向一身夜行衣打扮的萧颖文,坚定说道:"我知道你会回来。"
萧颖文听了眉毛微微挑了一挑,玩味地看著乔志远。
"如果你不回来,刚才就不用流著血忍著疼把我带到这个中五宫。"乔志远语气中带了七分了解三分得意,当初听到萧颖文残酷决定的话语时一度引起的心慌和失落被埋得彻底。
萧颖文听罢也嘴角轻轻翘起,眼中满是笑意,"你比看起来聪明。"
"......"乔志远没有回应萧颖文似是揶揄的话语,只顾看向那如梦似幻的浅浅笑容。
萧颖文被乔志远盯得脸颊发热,连忙撇开头道:"下来我们只能等阵法改变,再想办法。"
"好啊,那就先等等看。"见萧颖文被自己盯得撇了头,乔志远的声音也有些许不自在。
沈默在二人之间漫延,淹没了时间......
"你的伤要不要看看?"乔志远突然想起来,连忙询问。
"伤不重,已经不打紧了。"
"哦。"
"刚才沧海走的那个地道不能走了吗?"
这问题的答案乔志远自然是知道的,若是可以走萧颖文肯定已经带他离开,他只是希望能多讲些话好驱走缠著二人的沈默气氛。
"不行。我刚才注意到石板上有机关,它从外边打不开。"萧颖文摇了摇头说到。"我对瑞阳山庄的机关暗道并不清楚,这些都是颖世派人掌管。不过,四下找找说不定可以找到其他的暗道。"
尽管机会渺茫,打发时间也是可以的,离下次机关变动还有一个时辰左右,若是两人对站对坐会显得很怪异。萧颖文想尽量避免由於一些不可控的原因而造成一些不想要的结果。
两人在月色下仔细搜索脚下土地,希望发现一些稍稍不同的地方。不过方圆数里的范围,地面上虽没有步什麽奇关险阵,却也是一般的山林地形,要找一个看起来很平常实际又暗藏玄机的机关谈何容易?
眼看就要到寅时,依旧一无所获,萧颖文唤了乔志远准备从正南的离九宫离开。景门属离九宫,是一个平门,本身无吉无凶,只要不五行相克,遇吉则吉遇凶则凶。
萧颖文简单交待了乔志远入阵後一定要跟紧,千万小心之类的话,便起身往离九方向去。
二人之间始终保持著两步距离,萧颖文走在前面。
眼见就要进到离九景门,萧颖文突然觉得脚下土地一松,他反应迅速,脚下一点快速下陷的软土跃身而起。乔志远看到萧颖文跃起,脚尖施力想要跃起跟上,没想到他这一用力,脚下泥土一瞬间全部下陷让他完全踩空。整个身子一歪,乔志远栽进一个凭空而出的斜斜暗道里,萧颖文见状赶紧回身,随著乔志远一起落入暗道。
乔志远顺著暗不见五指的暗道翻滚而下,倾斜的暗道光滑地面让他丝毫没办法减缓下滑之势,情急中勉强调整了臀部著地的姿势,呈半躺状继续下滑。
没过多久,他觉得臀下猛地悬空,跟著便摔到了地上,直摔得眼前金星乱冒。待他终於按著屁股站起来,才觉到眼前依旧昏黑一片。
还没等他站稳便被一个重物砸到腿上。痛呼一声,按住被砸的小腿蹲下身。
"乔志远。"
他听到这温润的声音当下明了,萧颖文竟是跟了他跳进暗道,心中十分感动。
"我没事。"乔志远站起身答道。
轻微的衣物细簌摩擦声後,乔志远感觉萧颖文在离自己非常近的地方站起身,近到他的脸颊可以触到萧颖文的鼻息。
"哄"得一下,乔志远觉得一股热流从脚底直冲到了头顶,脸颊和耳朵霎那间变得滚烫,心脏急速地擂动起来。
萧颖文似乎也察觉了这个距离,乔志远察觉到他侧了身,温热的鼻息已经不再拂上脸颊。
定了定心神,乔志远道:"看来找到暗道了。"
"恩。"萧颖文轻声回应著。
接著,乔志远听到萧颖文在衣服里摸索什麽,然後听到"嗤"一声,眼前一亮,只见萧颖文手中拿了一个火折子。
火光转瞬即灭,虽然时间短暂,却够二人看清楚所处的环境,他们正面对面站在一个刚刚可以容得两人转身的狭小空间,四周皆是岩石墙壁,刚才滑下的暗道不知何时已被封住。
"肯定不能顺原路上去,找找看,应该有机关门。"萧颖文说完便伸出手在墙壁上开始仔细摸索。
乔志远转过身背靠萧颖文,也摸索著寻找可能的机关。两人背部相贴,乔志远不自觉地想起曾经在山中,他负了身中情毒的萧颖文找水潭时的情景。
热得烫人的身体,急促的呼吸,难耐的摩擦,煽情的呻吟......
乔志远努力把注意力放在找机关这件事情上,可萧颖文情动时的妩媚神情偏偏在他眼前萦绕不去。这时突然听到萧颖文轻唤道:
"乔志远。"
乔志远立刻转过身,没想到自己的嘴唇恰好贴在了两片温热的柔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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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暖的鼻息相交瞬间点燃了失控的引线。
手仿佛被一股力量牵引著紧紧环上了结实却柔韧的细腰,另一只手悄悄地搭上後背,渐渐用力再用力,趁著那人失神的片刻,舌放肆地撬开防卫,探入,卷起茫然的湿软,重重地吸吮品咂。想要咽下对方全部的味道,连呼吸也成了负担。
"恩!"f
萧颖文回过神,却只能从喉咙深处溢出反抗的声音。手上用力推拒,又因为乔志远的手臂重重箍在右臂的伤口上,反抗的力量大大地打了折扣。
乔志远闭著双眼,用把对方嵌入身体中一般的劲力拥紧了萧颖文,吞下了他所有的反抗。没有了时间流逝的感觉,狂猛的心跳声回荡在耳边,口中清新的味道沁入肺腑。直至感觉到萧颖文右臂上洇开的湿热和冲到鼻端的血腥味才察觉到不对劲,猛地松手。
"你按到我的伤口......"萧颖文气促地喘息著,轻声道。
"我......"乔志远突然觉得害怕,害怕到双手交握著还在微微颤抖。
"对不起。"如果只能道歉,那就道歉吧,乔志远沙哑了声音在黑暗中阖上了双眼等待判决。
长久的沈默之後,乔志远听到了一声似有似无的轻声叹息和淡淡的声音,"赶紧找机关吧。"
二人沈默在著黑暗里摸索了很久,终於,在乔志远的手指触及一块不太明显的突出後,巨大石门在闷闷的轰声中缓缓向上滑动开启。
出现在二人面前的景象与萧颖文先前见到的一模一样,岩石墙壁、火把、可供三个壮汉并排行走的长廊,以及由无数长廊编制而成的庞大地下迷宫。
好容易见了光亮,乔志远默默地走在萧颖文身侧,不时看过去一眼。
被吸吮得红肿双唇微微张开,因失血而显得苍白的脸在这异样的红点缀下竟然显出勾人心魂的媚态。还有已经被血浸成诡异的暗红贴在胳膊上的黑色衣袖,乔志远心中一痛,再仔细看被撕裂的肩袖处,可以看到伤口流出的血隐隐显出黑紫色。
有毒!乔志远大吃一惊。
"颖文!你的伤要先处理一下!"乔志远说话的同时焦急地伸出手臂拦住正在
大步朝岔口走的人。
"我封过穴道了。"
萧颖文绕过乔志远的手臂继续向前走。
"颖文,你的伤口有毒啊!"乔志远情急之下一把抓住萧颖文的右手腕,哀求地说到。
"嘶──"
抽气的声音让乔志远变了脸色,立即放手。
萧颖文待乔志远放了手,冷了脸继续往岔路那里走。
"我们要赶紧出去,这是个圈套。"
"啊?"乔志远正满心担心地跟著萧颖文往前走,突然冒出的这麽一句话甚至都让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颖世和沧海安排我们进奇门阵是为了让不大师、广大师还有千秋不得不跟你我二人分开。"
"啊?"乔志远一头雾水地看向萧颖文。
"如果他们跟我们在一起,颖世绝对不敢也不能对你我下手,如果他这麽做了就必须一次全部除掉所有的人。"
"但是以他现在的实力还不能这麽做。"乔志远多少明白了一些。
"对。所以他故意使计让他们同我们分开,这样即使之後发现你我二人死在这里,也可以说是误闯,他完全可以脱清干系。"
听著萧颖文冷静地分析,乔志远直觉得脊背後面阵阵发凉。萧颖文是同萧颖世一起长大的兄长,他是和萧颖世拥有一半血缘的同胞兄弟,如今他二人却被如此地对待。萧颖世年纪不大却有这样的深沈心计和冷血,任谁遇到都会感到寒意阵阵吧。
"那你准备怎麽走出去呢?"乔志远抬起手耙了一下头发,想到了这个问题。
"唔?"萧颖文突然收住脚步,愣在原地。
乔志远没有想到自己随便一个问题竟然让向来冷静的萧颖文有这麽大的反应,他模糊有一个想法,却不敢肯定,"你......该不是没想吧?"
"......"
这个时候的沈默只可能有"默认"这一个内在涵义在里面。乔志远第一次觉得萧颖文的表现像个正常人了。"他也会有莽撞和失误",这个想法让乔志远心中一角迅速柔软下来,更加坚定了决心──护萧颖文不受伤害的决心。
"那我们就遇鬼杀鬼,见佛杀佛!"与不善济同样的话,却少了煞气,多了豪气。(无知者无畏!)
萧颖文也意识到自己的莽撞,更何况这是他以前根本不可能犯的下三滥错误,脸色不禁难看了几分。这时突然听到乔志远这麽说,脸上翻起了复杂的表情。
"走吧。"乔志远站在萧颖文身侧,用手轻轻揽了一下他肩头又迅速放开,接著说道:"剑给我。"也不管萧颖文是否同意,劈手夺过萧颖文握在左手中的佩剑向前走去。
"乔志远!把剑还我!!"急忙追上,萧颖文大声道。
"我拿著比较好。"乔志远笑著扬起手中的剑,避过了萧颖文探过来的手。
萧颖文尽管感到意外却知道乔志远并非开玩笑,还是从了乔志远的心愿。
剑鞘上还留有萧颖文手中的温度,乔志远左手握著佩剑,掌心和指尖感受著来自佩剑主人的热度,心中紧得发疼。他默默祈祷,希望能尽快走出这个迷宫,萧颖文手臂上的伤口太让他担心。
两人在迷宫中走了不知有多久,萧颖文的伤有更严重的趋势。之前在机关林中,萧颖文被毒枪伤了之後依旧运气使用轻功,此时才有了毒发的迹象。到达瑞阳山庄之前他跟乔志远皆是睡少醒多,连日奔波的疲累加上伤和毒,一向坚强的人此时也脚步越来越不稳,需要靠乔志远搀扶才能继续前行。
再次在萧颖文的指示下转过一个弯,乔志远觉得听到了隐隐脚步声。警觉地拔出剑,握在右手上,向前一步,左手一护便把萧颖文挡向身後。
就在乔志远紧张地注视周围的当口,一支箭迎面飞来。他挥剑打掉了这支箭,接著同一个方向一支变三支飞过来,乔志远挽了一个剑花,划了一个圈,三支箭被挡落在身前。三支箭刚落地便有九支紧跟而来。乔志远赶紧上前几步迎去,接著退了两步才把这九支箭打落。乔志远以为接下来会有更多箭袭来,没想到等了很久也不见箭飞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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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乔志远大喝一声,他看到一个人影从所在的走廊尽头飞速掠过。
回应他的又是一支破空而来的长翎箭。
乔志远想过去查看,却担心越来越虚弱的萧颖文会被偷袭,可不过去站在原地如果有更多的人攻过来恐怕也抵挡不过,心中十分焦急。
"过去吧,早晚要遇到的。"萧颖文了看出乔志远的顾虑。
乔志远点点头,左手拿著剑鞘将本被他挡在身後的萧颖文揽在怀中,右手持剑,缓慢向前移动。
感到萧颖文不自在地动了动,乔志远又把手扣紧了些。
待两人到了走廊尽头,人影已然消失不见。
"看来我们没走错方向。"萧颖文皱著眉头用力抓住乔志远的衣袖靠自己的力量站稳。
"颖文。"乔志远担心地轻呼。
"现在向......左转。"萧颖文说著右手的食指在空中轻轻点了点,似是在推断该往哪个方向走,"提防暗箭,後面不会有人偷袭。"
乔志远看萧颖文的脸已经苍白到半点血色皆无,担心得又想伸手去扶,却被萧颖文伸手挡开。
"这个地宫还是按照奇门的要领布下的,所以,方向,咳!"
听到萧颖文压抑的轻咳声乔志远被挡回的手又要伸出,萧颖文摆了摆手,接著道:"方向是可以判断出来的。"
"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不过,恐怕很快就要有大批人来取我们的性命。"
萧颖文不带沈重地说完,左手成掌击在右肩穴位上,解开了已经封住很久的穴道。
乔志远突然伸拉住了萧颖文正待收回的左手,眼中满是担忧。
"没问题,相信我。"萧颖文抽出冰冷的的手,敛了眼睫轻声道。
正如萧颖文所说,那个人影很快再次现身。这次那人还没来得及把箭搭上弓弦便被萧颖文挑断了手脚筋脉废了武功。
乔志远从吃惊而呆愣的状况恢复过来时,萧颖文手中的剑已经归鞘,落在地上撑住他险些倒下去的身体。
"剑,还是我拿比较好。"
温润的声音中虽没有过多的情绪,却能让听的人感受到浑然天成的自信与气势。
"好!我们走。"乔志远说完上前走到萧颖文身边与他并身,转头粲然一笑 。
没走出多远,便有两个拿了斧的汉子从二人正前方出现。萧颖文脚尖踢上墙壁借了力,乔志远同时脚尖点地,二人一齐飞身上前,一人出剑一人出掌,复又同时落地,跨过已经倒地的来人。
再左转了两次之後,两人的身後已倒了十几人。
"鬼蜮神教教众的功夫怎地连刚会武功的玉山弟子都不如?"乔志远实在忍不住好奇问道。
"你化剑招为掌法,他们自然很弱。"萧颖文一脸本该如此。
"真的──?"乔志远抬起双手到胸前,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著跟以前别无二致的肉掌。
"以风洋剑法的招式对付这些人绰绰有余。"
"那现在我对千秋谁会赢?"乔志远实在怀疑仅仅凭剑招就可以如此厉害。
"千秋。"萧颖文丝毫没有犹豫就吐出了打击人的答案。
"......"
又到丁字岔路,乔志远听见萧颖文口中念念有词,然後毅然走向右边。
这次出现在二人面前的不是两三个人,乔志远扫了一眼,约莫估了一下,将近十六七人,好在长廊仅可供三个人同时攻过来。萧颖文手中利剑映了火光在不断攻过来的人群里翻舞,剑尖过处血珠飞扬,哀声即起。乔志远在萧颖文身侧偏後位置,挡开打算偷袭的手脚兵器。两人配合默契始终如同一人。
最後一个人倒下的时候,乔志远长吁出半口气,另一半气因为又出现的人群被突然抿住的嘴唇挡了回去。
两人再次默契地起身,不过,还剩下三个人和他二人相对的时候,乔志远余光看到萧颖文手上动作越来越慢,手上的剑仿佛越来越沈重。知道萧颖文之前是勉强支持,现在恐怕是毒入得更深了。乔志远手上下了狠招,本来不打算取人性命,却在担心之下连续三掌夹风击出,对面的人哪里受得住心口三掌,一口血喷在乔志远身上,直挺挺向後倒地,断气。
"不要伤他们性命!"萧颖文嘶声喊道。
乔志远见状怕萧颖文分心受伤,转而攻向正在与萧颖文纠缠的最後一个人。
萧颖文脚步变换,闪身把那人挡在身前,剑啸声响起,人随浮光倒地。
"乔志远,你......不知道他们也有妻儿麽?"
面对萧颖文颤抖著声音的询问,乔志远无言以对。
"因为是魔教教徒,所以想杀便杀,很快意麽?"
"不是!"
想解释,却见到萧颖文撑不住身子重量一般缓缓跌到,乔志远迅速伸手把萧颖文揽住,眼见一缕血丝从萧颖文嘴角溢出。
"颖文!"乔志远大声呼唤著。
"当初杀了你......就好了......"
萧颖文断断续续的声音传进乔志远耳中。乔志远紧紧搂住萧颖文,浑身剧烈地颤抖著,"颖文,颖文,我们出去以後你要杀就杀,现在撑下去好不好?撑下去,啊?!"
乔志远完全没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带了哭泣的声音。
"哦──感情不错嘛。"讥讽的声音从二人面对的长廊前方岔路处传过来。
乔志远顺著声音看过去,见到一个锦衣冠带的俊朗青年手中拿著剑向二人走了过来。
把萧颖文轻轻地放在地上,让他背靠墙壁可以支撑,又从他手中拿过剑,乔志远才站起身,皱起眉闭了闭眼睛,吐出三个字。
──"萧颖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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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没想到你能认出我,我的志远可是记性很不好的。"萧颖世嘴角噙了一抹诡笑,视线不停在乔志远和萧颖文之间移动,话间还特意加重了"我的志远"四个字。
"哼!那不包括曾经要取我性命的人。"乔志远深知自己面对的人心机深沈,握紧了手中的剑不敢有丝毫懈怠。
"宣儿怎麽会伤志远的性命?"
萧颖世的衣袖从脸前拂过,一张纯净的面孔乍现──清澈的双眸、小巧的鼻子、微微撅起的唇。
看到再熟悉不过的面容,乔志远只觉得胸中怒意一浪接一浪汹涌而出,侵袭到了全身各处,以至於手把剑握得过於紧,骨节处已经泛白。
"志远在生什麽气呢?"
稍显嗲气的声音跟先前出声讽刺略哑的声音完全不同,却让一直没有动摇的乔志远身子一颤。
"志远──"
青光闪动,利刃伴著长长的娇嗲尾音瞬间已到面前,剑身过处暗香浮动。
"呛──"双刃相交,清脆的金属碰击声在狭长回廊里荡起回响。
"沈香剑!"乔志远架住萧颖世的剑惊讶道。
"哼!"r
萧颖世没想到突然出手的招式竟然完全被挡住,不禁一愣,继而在原本属於"赵宣"的脸上现出了阴狠表情。
乔志远见到萧颖世表情变得凶捩,立即撤剑提防,却见萧颖世手中沈香剑跟著他撤回的手刺过来,让他来不及抽出更大的回旋空间攻击,不得不连连向後退。
萧颖世长剑晃动,偏开正中直取乔志远左侧,乔志远斜身急避,几步过後硬是被逼到墙下。萧颖世刷刷刷连环三剑趁机追来,乔志远躲避不及只得右腿抵在左腿後呈坐蹲式狼狈避开,因这一蹲却有了生机,一个回身剑随手而出,恰恰往萧颖世下盘刺去。
萧颖世急忙跳起躲开攻击,乔志远趁机在地上翻滚一圈,避开萧颖世攻击范围得以站起身。二人又回到初始时相峙状态。
"飘然出尘。"细微的声音从对峙二人身後不远处传来。
乔志远心中一喜,顿时明了,右脚一点地跃上墙壁。萧颖世抬起头没有追上,而是从下往上猛刺。乔志远借著刚才在墙壁上借的力又跃起,这次身子已经快要挨到岩石顶部,稍稍变了方向,脚恰好踢上岩顶,双腿微蜷,反脚一蹬,便以狂猛的劲力箭一般往还站在墙边的萧颖世袭去。
萧颖世见了赶忙侧身想要闪过,乔志远快他一步,剑尖一抖,便见萧颖世的前身衣料上出现了一处带血破口。
"乔志远!"萧颖世气得咬著牙根恨恨道。"我就让你领教领教什麽叫剑法!"
萧颖世说完竖起手中沈香剑,手腕一转,剑光便铺天盖地而来,剑啸声绵绵不绝。
乔志远整个人被笼在森森剑气之下,只能凭本能随著剑啸声来的方向出剑抵挡,很快地身上便被薄刃划出许多伤口。
乔志远并不是看不清萧颖世招术,萧颖文跟他比划时,使出的急光电影还要快许多,只是他内力不济,身体跟不上心思变化,遇到快攻必输无疑。
萧颖世手中的剑只见越来越快,渐渐形成一层光晕。
"仙人指路。"萧颖文微弱的声音差点被剑啸声湮没。
乔志远心想,自己被剑气包围,只用如此简单的招数如何能破。
这仙人指路只是剑式中最基本一招,因向一个方向直刺而出才获这个名字。
"仙人指路!"这次的声音大了许多,带了些许不容违反的意味。
乔志远实在不明白萧颖文为何让他如此出招,却见萧颖世听到那四个字手中动作有了迟疑。於是当下抱定手腕被断的决心,猛地把剑送入了光晕的中心。
萧颖世一见,蓦地收了剑式向後跃了一步,避开乔志远直刺向自己手腕的剑尖,十分懊恼。
乔志远看萧颖世真的收回了剑,立即跟上追击过去。手下的剑招如被那个"仙人指路"唤醒一般,绵绵不断,逼得萧颖世只能防守。
乔志远打算找机会挑掉萧颖世手中的剑,再逼问出路,所以并没真要伤萧颖世性命。
萧颖世对乔志远突然冒出的连绵剑招感到吃惊。他了解凭乔志远的三角猫功夫根本不可能跟自己相抗,所以......萧颖世念头一转,盯上了坐在地上的萧颖文,心下了然。
本被逼得连连後退的萧颖世就著乔志远横扫过来的剑势,向後一翻,便与他方向对调,背对著萧颖文。手上不断递出细小破绽,让乔志远更顺利地攻过来。
乔志远心一门心思想著快速获胜,并没注意到萧颖世跟萧颖文的距离正在渐渐拉进。
萧颖世剑法虽不是强项,却也不差,即使乔志远全力使出风洋剑法也只是勉强占了上风。
乔志远终於逮到一个机会可以直取萧颖世面门,丝毫没有犹豫,立即把剑送出。见到萧颖世後退闪开,却因下盘未稳,身形一晃看就要跌倒。乔志远跨上前一步,准备萧颖世一旦倒地便把剑直接架到他脖子上,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萧颖世身子一斜,沈香剑陡然刺出,剑尖没入已经在他身边的萧颖文胸口正中。
乔志远大骇,蹬脚上前,却晚了一步。
萧颖世手上再加力,剑身从萧颖文身体穿出。
乔志远惊怒下左手一掌把萧颖世打开,但萧颖世把沈香剑握得很紧,即使右半身受到重击依旧没有撒手,染血的剑刃随著萧颖世飞开的身体抽离了萧颖文的胸口。
萧颖文连哼一声都来不及,血箭随著撤开的剑喷涌而出。
"萧颖世,我杀了你!"
乔志远被血熏红了双眼,面部变得狰狞,大声吼道。同时,右手上的剑带了疯狂的怒意,朝萧颖世喉头冲过去。
"我死了你们都得陪葬!"
萧颖世一句话让乔志远急忙撤力止住了剑身过去的势头。却因收势太猛,内里反冲,"扑"地一口鲜血喷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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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颖世的表情突然变得似怒还笑,在火把跳跃的火焰之下竟让人觉得後背发凉,他忽然一把扯下人皮面具,仰起下巴纵声大笑起来,"萧颖文,你竟然会有今天?哈哈哈!"笑声歇斯底里,仿佛要把肺里所有的空气都挤出来一般。
乔志远灰色的衣袍已经被伤口淌出的鲜血染红大片,护到比他伤得更重的萧颖文身前,抬起手背狠狠地擦掉沾在下唇上的血迹,用杀人一般的眼光瞪著癫狂大笑的萧颖世。
"再右转......就可以出去。"
虚弱的声音从身後传来。乔志远听了旋即想到即使萧颖世不说出口在哪里,有萧颖文在也是可以出去的。转念又一想,奇门阵的机关他是见识过的,现时就算把萧颖世对付过去了,带著重伤得萧颖文万一碰到了机关阵,恐怕本来是活路也变成死路了。
"呵呵,大哥,你以为我会让你们这麽容易出去?"萧颖世冷笑一声,他的那声大哥对著二人却不知叫得是哪一个。
萧颖世的这句话恰巧合了乔志远心中的顾虑,让他更加犹豫不决。
"走!──"萧颖文用力大声道。
乔志远背对著萧颖文,心中动摇。
就在乔志远心中动摇的片刻,他看到萧颖文黑色的身影从身後跃出。优美的身形带出的线条仿佛舞蹈,洒在身影之後的殷红血色更是惊心动魄。
"颖文!"乔志远惊呼。
乔志远看到萧颖文以掌为剑,对准萧颖世心口使出集了全身力量的冥魅鸿飞,当下跃起落在萧颖文前处硬生生接下这两败俱伤的招式,同时胸前被应势而动的萧颖世一剑刺入。前後夹击,乔志远登时觉得血气翻涌,只听得萧颖文撕心裂肺般一声悲鸣便失去了意识。
第十四章 重生
血色染红了天空,乔志远看到萧颖世拎著萧颖文的头疯狂地大笑。乔志远觉得奇怪,为何即使到了这种时候萧颖文的脸上还是一点表情都没有,平静得如往常,只是双眼闭合起来让人看不到眸子,那双时而冷淡时而深沈更多的时候是看不出心思的眸子。
心中疼痛难忍,比刀绞还痛,仿佛让人把心剜了去。乔志远低头看看胸口,竟然真的有一个洞,淌血不止。
这样,就可以跟颖文一起去了。乔志远含著笑想,眼角泪水却止不住滑落。
"哭什麽!醒了就起来!"
乔志远心想,难道是鬼差?鬼差怎麽会要自己醒过来。眼前一片黑暗,想动动手指,却发现浑身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小子,醒了就别装死。"
苍老的声音夹著一股酒气扑面而来,乔志远嗅到这个味道才有点明白过来──原来还没死。
努力争开眼皮,刺眼的光线射进眼中,太亮了,一时不太适应,眼睛闭了闭又缓缓睁开,乔志远逐渐看清楚自己是躺在一个空荡荡的屋子里。唯一的家什估计就是自己身下躺的"床",乔志远又用手指仔细感触了一下,觉得床板十分硬,估计也是临时凑合的。
"颖文、颖文在哪?!"猛地想起自己和萧颖文一起在地宫,又想到刚才的梦,乔志远挣扎著想起身。
"啧!你再动就见阎王咯,到时候就是妙手回春钱不一也救不了你。"
右肩被一只手轻轻按住,乔志远这才看到刚才一直坐在地上靠著床沿在说话的人。他凝神向身前的人瞧去,只见那人面貌清臒,疏疏朗朗的花白须垂在颏下,另一只没按住自己的手里拿了一个隐隐可以看出峰峦景色的陶制广口酒瓶。看样子估计已经年过五旬。
"前辈,颖文在哪里?就是跟我一起的黑衣公子。"乔志远焦急道,身子却被那个老者治住贴在床上动弹不得。
"我自然认得谁是萧颖文。"老者说完松开按著乔志远的手,"你切莫乱动,不然接好的心脉又会断了。"
乔志远听老者连萧颖文的姓氏也说出来心念一动,怕来者不善。接著又听老者说到"接好的心脉",他眼前立刻浮现出适才梦中场景,掏空的胸口,还有在残阳中显得异常平静的萧颖文的头颅,心中不安至极。
"前辈,颖文到底怎样了?"乔志远哀求问道。
"他还没醒。你比他伤轻些,只被割断了心脉,内脏震裂而已。"
乔志远听到这老者左右言顾其他,心中更加焦急。不觉提高了声音道:"前辈......"後面的话尚未出口,惊觉胸口撕裂般疼痛,登时皱了脸。
"颖文手脚筋脉全让挑断,身上刺了七八十剑,到现在还昏迷著没醒。"老者说著把酒瓶送到嘴边灌下一大口酒,"已经一个月了,还没醒。"末了又叹息般加了一句。
乔志远阖上眼睛想,没想到自己竟然已经睡了一个月。
七八十剑、手脚筋脉全被挑断......心不知被什麽东西揪得疼痛难忍,比心被生生剜出还疼。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心疼起来原来是什麽都容不下一般,除了疼只有疼,绵绵不绝一波接著一波......
"老头我姓谷,谷清绝。小兄弟怎麽称呼?"
老者见乔志远脸上表情越来越悲痛实在於心不忍,想分了他心神到别处才开口问到,
"乔志远。"
"我去煎药,你先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谷清绝说完以两指点了乔志远睡穴才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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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志远五内皆受到重创,伤在内俯身体变得异常虚弱,谷清绝点穴使出的力道不大,他却睡了很久。
当谷清绝再回到屋里时并没有解开乔志远身上的穴道,直等到他自己醒过来才一匙一匙喂他喝了一直煨在炉上的药。
"前辈,颖文什麽时候才会醒?"乔志远躺在床上盯著屋顶平静地问。
"钱不一说再十五日,醒不了就不会醒了。"
乔志远沈默著缓缓闭上眼睛,眼皮才撑开没多久便已经觉得酸累了。
"唉!幸亏钱老鬼喜欢在山里瞎转才能发现你们两个。你当时是奄奄一息,颖文他的身子只剩下一丝暖气而已。老鬼耗了大半功力硬是把你们两个从鬼门关里捞回来。"
谷清绝说到这里沈默下来,他想起钱不一找他帮忙把二人抬到这屋子里的情景,实在是让人不忍再回想。
乔志远听了猛地张开眼睛,他缓缓地把头转向谷清绝方向问道:"颖文现在在哪里?"现在乔志远只要稍稍一动身体里就疼得要命,人们形容疼得狠了说痛彻心腑,恐怕是深切体验到这种疼痛的人才能造出这个词。
"天儿热,老鬼怕颖文身上伤口溃烂,把他带到千峰山山顶冰洞里。"谷清绝见乔志远眉头绞在一起,赶紧接著说:"老鬼说过,颖文身上的伤口好了就会把他带回来,算时间也差不多该下山了。咱们在这儿等消息就好。"
乔志远长叹一声。e
谷清绝看看乔志远,盘腿坐在地上从怀里摸出一个酒葫芦喝起酒来,原本的酒瓶不知去了何处。
"前辈,千秋他们可好?"乔志远想起当时千秋、不善济、广施恩三人被沧海带走,按照萧颖文所说他们三人应该不会受到袭击,但心中仍不免担心。
"这个麽......老头我不是鬼蜮神教中人,钱老鬼没提过,我也不太清楚。"咕咚咕咚灌下几口,谷清绝才回答。
一时间,疲惫感铺天盖地而来把乔志远压得紧实,他还想再问些却因承受不住而再次睡了过去。
如此睡睡醒醒又过了十几日,依然没有萧颖文消息。前几天乔志远已经可以稍稍移动,他才发现自己竟是一直在千峰山山脚下一个仅有两间屋子的小院里。
这日,乔志远靠坐在床头,看屋外阳光明媚,不禁想起在扬州的时候,自己也是伤了心脉,萧颖文每天亲自照顾,千秋绣著花口中时不时贬损几句,还有赵宣,每天和他耳鬓厮磨依旧觉得不够甜蜜。只是如今爱已恨,曾经再如何痴缠不舍现在也是片甲不留。思及自己和萧颖文一身伤全是由扮成赵宣的萧颖世所赐,尤其是萧颖文仍然生死未卜,心中更是恨意难平。
这些时日相处下来,乔志远每天都要跟谷清绝聊些时候。知道风洋剑法为谷清绝所创时,乔志远大吃一惊,原来谷清绝就是萧颖文所敬佩的前辈。之後聊得话题多都集中在萧颖文身上,颖文学风洋剑的时候笨手笨脚,被人当成女娃儿的时候会怒得跟人大打出手,千秋被人欺负他冲上去给千秋出头却因为武艺不精被揍得在床上躺了三天......
越是了解越清楚觉得的自己对萧颖文的爱慕每日都在加深,爱恋渐渐从胸中溢出,却扯疼了伤口,颖文到底何时才能醒来?
二十日已过,仍不见钱不一出现。谷清绝再也沈不住气,整日坐在门口张望。
忽地一声清亮哨响,一只山鸽从天而降。左爪上绑了一张小小纸条,谷清绝赶紧抓了鸽子拿下纸条。
"乔志远!今天晚上钱不一要把颖文送来!"谷清绝高兴地跳进屋里手舞足蹈没了长辈模样冲著躺在床上的乔志远大喊。
"什麽!"乔志远难以置信地坐起身问道。e
"哈哈哈,我说老鬼今天晚上就要把颖文送回来了。哎呀我的乖徒弟呦。"谷清绝拿出酒葫芦喝了三大口,又把葫芦扔给乔志远。
"喝两口!庆祝庆祝,哈哈哈──钱老鬼能把颖文送回来肯定是没什麽大碍了!"谷清绝越说越开心,劈手夺过刚刚扔给乔志远的葫芦又喝起来。
乔志远呆愣地坐在床上不知该如何反应。
是夜,二人高兴地等钱不一出现。乔志远还特意梳洗一番,看起来精神许多。
直到月上中天,才听到门外响动。谷清绝两步跨到门边打开门,就见瘦小的钱不一打横抱著闭著双眼的萧颖文,气喘吁吁。
乔志远一看,胸中不住一沈。
钱不一抱著萧颖文走到乔志远躺的床边,喝道:"让开让开!"
乔志远迅速挪开身子却仍遭钱不一一瞪。
钱不一轻轻把萧颖文放在乔志远身侧,让萧颖文躺平了身子,才拉起袖子擦擦额头上渗出的汗水。
"乔志远,你的伤应该完全无碍了,怎麽还赖在床上?"钱不一斜睨乔志远一眼问道。
"这......乔某仍然全身无力、伤口偶尔还会疼,所以一直卧床。"乔志远回答时眼睛不停瞟向躺在他身边的萧颖文。
"奇怪──,伸手过来我瞧瞧。"说著没等乔志远伸手已经伸手搭上了他的脉搏。
谷清绝见状也围过来,从钱不一进门到现在他还没机会开口。
"啧!你以前也伤过心脉?"钱不一皱眉道。
"是,不过被颖文医好了。"
"好个屁!气门淤塞,再不打通不出一个月你就要无力至死。"钱不一有些气恼自己给乔志远医治过两次竟然没有发现这一点。
"谷老头,你过来、过来。"
钱不一招招手,把谷清绝叫到身边,指著乔志远,"你现在探探这小子十二经脉哪里还不通,帮他打通,再把这小子功散了。"
"啊?!"
乔志远和谷清绝同时惊讶出声。
"他的功散了才能救大公子。谷老头,你先散著,我先去睡一觉。"说完钱不一打著哈欠转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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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志远谷清绝面面相觑。
"呵呵,钱不一从来医不死人。"谷清绝干笑。
"没关系,功散就散了吧。以後还可以再练。"乔志远倒没怎麽犹豫。
"好!"谷清绝没有多说。当下把乔志远扶起来让他盘腿坐了,自己也退了鞋坐上床榻。
气行周天,渐渐引导真气集於双掌。掌心贴上乔志远後背时,谷清绝明显感觉到了乔志远的虚弱,担心自己的气太强会伤到他。
乔志远觉到真气贯入身体後明显减弱,猜到谷清绝顾虑,於是道:"谷前辈不必担心,晚辈相信钱先生的医术,照他的话做就是了。"
果然,谷清绝听了後便催动真气,再无手下留情。
直至二人头顶上白雾轻笼,乔志远面色赤红,谷清绝才收了手。乔志远当下身形一晃,谷清绝伸手将他扶正接著助他运气,以确保所有经脉皆畅通无阻。
乔志远随著引导的真气自己也运功催动真气,觉得丹田渐渐盈满,真气源源不绝向四肢涌出。当下再无乏力的感觉,胸口也无气滞迹象。之前就这两种病征让他整日卧床,现在却完全好了。
"前辈,可以散功了。"乔志远喜道。
"小兄弟可是玉山弟子?"谷清绝收了掌沈声问道。
"正是。晚辈正是玉山掌门韩静山的徒弟,不过数月前已被驱逐出师门。前辈如何知道?"乔志远如实回答,这些时日并不是他有意隐瞒身份,不过谷清绝没问他也没有主动说起罢了,现在谷清绝突然一说他觉得奇怪。
"看你内力行法便知是玉山派。韩静山......真的死了?"谷清绝最後一句话问得犹豫似在试探。
"谷前辈想说什麽?家师被妄人陷害致死,晚辈倒真希望恩师尚在人间,谷前辈有何疑问?"乔志远孝顺师父,当日听到韩静山死讯自己在房间了对著玉山方向足足跪了两个时辰,直至下定决心要向萧颖文学艺。此时听到谷清绝话中之意生怕师父没死似的,心中极其不悦。
"不,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小老儿我本名谷一心,若你真是韩静山的徒弟应该有一把剑要交给我。"谷清绝赶紧澄清。
"你是谷师伯?!"乔志远扭过身,诧异地看向谷清绝,没想到在这里能听到这个名字,他本打算尽快去寻找的人竟然就在眼前。
谷清绝缓缓地点了点头,"没错。"
乔志远见状,立即跳下床,跪倒在地,重重磕头三下,道:"师伯,侄儿无能。师父要侄儿交给您的沈香剑被萧颖世夺去。请师伯惩罚。"
"啧!我还说你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子,怎麽到头来也这麽迂腐。跪什麽跪,起来!"
谷清绝"起来"二字似含怒气。乔志远听了乖乖站起来,低著头站在床榻边,谷清绝身侧。
"一把破剑算什麽?!你的功还散不散?人还救不救?"谷清绝双手撑在盘著腿弯曲的膝盖上侧头瞪向乔志远道。
"散、散!"乔志远连忙跳上床,背对谷一心,看看身边躺的萧颖文脸上浮上一层暖笑。
"让驱出玉山派?也好。"谷清绝自己轻声自言自语道。
"师伯,你说什麽?"乔志远听不清谷清绝说什麽,问到。
"我说,你功散了,可就跟玉山派没什麽瓜葛了。"谷清绝双掌贴上乔志远後背道。
乔志远沈默片刻,才开口,"有师伯在,侄儿便还是玉山派弟子。"
谷清绝听了到没有回答,只猛地催动内力,助乔志远把内力导出。
散功时,内力逆冲经脉,全身剧烈疼痛,各支经脉要爆炸一般鼓胀抽痛。尽管有谷清绝帮著疏导,乔志远依然疼得冷汗涔涔,面色发白。这样的疼痛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又一鼓的时间,就在乔志远觉得快要抵不住的时候,谷清绝突然撤掌。乔志远後背没了支撑,斜斜软倒在床上,险些压住在身侧的萧颖文。
谷清绝收了内力,打坐调息。他刚才如同一根疏导线,让乔志远的内力从自己的身体流过,尽管乔志远内力不深,却也让谷清绝一时难以把突来的数年功力融入身体。
待一切恢复平静,天已大亮。
乔志远小睡片刻醒来之後,睁开双目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萧颖文俊秀的侧脸。看看屋内无人,於是又移身更靠近萧颖文细细端详。心想,难怪他会因为容貌跟人峙气打架。除了英气十足的剑眉,整张脸都线条柔和,比一般女子好看多了。白皙得不像男子的肤色让人不禁想伸手碰触他的脸颊,长长的睫毛向上卷曲著投下淡淡阴影,因为失血稍稍显得发紫的唇色依旧无损於优美的唇,微微上翘的嘴角总似含著轻笑,可惜这张脸却很少笑,乔志远想起他不经意的几次浅笑,也扯起嘴角露出笑容。
左手握住萧颖文的右手,轻轻揉搓,却触到手腕上的绷带。立即想起他身上的伤,乔志远翻起身解开萧颖文外衣。忆及他跟萧颖文受伤那日萧颖文穿著夜行衣,如今却是如往日一样的素白,显然是钱不一帮著换过了,心中有些许不快,乔志远明白那是一种叫做独占的心情。
解开萧颖文里衣衣带的时候,乔志远倏地满脸通红,尽管萧颖文闭著眼昏睡不醒,乔志远依然觉得心跳如擂。可就在目光触及那满身白色绷带的霎那,所有感觉都被抽去,剩下的只有满心满腹涨溢的疼惜。
轻轻地把细碎的吻落到萧颖文身上几处没有被绷带包裹的皮肤,无关欲望,只想浅浅碰触,确定这人还在身边,身子依旧是温热的。尤记得当谷清绝说"颖文他的身子只剩下一丝暖气而已"时自己窒息般的感受,乔志远心中默默感谢上苍,谢他没把萧颖文带走。
小心翼翼地帮萧颖文把衣带系好,把外服理整齐,又在他唇上落下浅浅一吻方才起身。乔志远此时明显觉得丹田空无一物,不过身子活动自如,不似前几日卧床半死模样。心中惦记钱不一说救萧颖文,便一路小跑去寻钱不一和谷清绝。
午後,乔志远独自坐在萧颖文身边,脸上犹豫难决的神色给整个人描上了一层薄薄的忧郁。原来钱不一之所以让他散功是要把萧颖文所有功力渡给他,只有这样才能让萧颖文内里的伤口愈合得更快,不会被自己无意识控制而四散流走的真气冲开正在长合的伤口。
如果这样,日後若自己离开,萧颖文该如何对付时刻想取他性命的萧颖世?乔志远抚上萧颖文头上黑发,手指顺著光洁的额头渐渐下滑直至唇瓣,拇指来回摩挲柔软又温暖的两片淡红。
"以大公子目前这样的伤,就是日後痊愈了,恐怕也再难习武。"钱不一的话断了乔志远最後的希冀,他本想著等萧颖文伤好之後再想办法把功力传回给他就好,可人怎能一切都算尽,恍然间竟毫无退路了。乔志远十分清楚萧颖文这个人平日虽然温和,骨子里却是骄傲的,他怎能忍受只能活在别人羽翼下的日子?
"日後我就一直跟著你,你赶我走我也跟著你。"乔志远喃喃道,是自语也是决心。既然自己不愿放手干脆就不撒手、赖到底,就算被讨厌被轻视也要一直跟著他。下定决心,乔志远站起身,迈著轻快的步子去找钱不一。
替萧颖文把功力渡出比想象中容易,本以为会出现抽搐痉挛,但萧颖文只是脸颊通红再无其他反应,双掌贴著萧颖文前胸的谷清绝暗自长舒一口气。
乔志远这边显然麻烦得多,他双掌贴在萧颖文後背心处,靠谷清绝把萧颖文的真气引导流进他身体里,钱不一则要在同时打通他冲脉、任脉、督脉、带脉、阴维脉、阳维脉等八大奇经,其中除了任、督二脉有固定位置,其他六脉都附在其他经脉上全身游走,打通八大奇经的过程必须迅速且准确,若稍迟片刻或有些许差池,乔志远便会被突然而来的大量真气冲破丹田,当即七窍出血暴毙而亡,同时入他体内的真气会急速回转逆流,萧颖文身上的伤口也会在猛然回流的真气冲击下尽数裂开,最终因失血过多而死。
钱不一提了十成功力在乔志远周身各处用力拍打,待打通八大奇经,一向以江湖神医自居的钱不一竟然喷出一口鲜血後再无力气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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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清绝帮助把萧颖文的真气尽数导入乔志远体内之后,又助钱不一调息运气,待一切妥贴已经深夜,实在疲累便扶了钱不一歇息去了。乔志远本想询问谷清绝对玉山派突变有如何打算也只得作罢。
连着两日折腾,乔志远此时虽内力充盈身体轻快,精神上却乏了,不久便缩身在萧颖文身边睡了过去。
不过到底是年轻人,经历充沛。天刚亮,神清气爽的乔志远已经拖了呵欠连连脸上蕴着怒气的钱不一到萧颖文跟前,一定要钱不一赶紧诊治。
"大公子只要内力散了不出三日一定会醒。"
"那他现在怎么一点儿醒的兆头都没有?"
"我江湖圣手妙手回春钱不一说三天就三天,一天提前不了,一天也晚不了!"钱不一十分瘦小,此时发青凹陷的眼窝和难以自控的怒火让他看起来有七分歇斯底里三分杀冲天。
"万一......"
"没有万一!"钱不一气得吹胡子瞪眼,手往袖子里一缩,待伸出来的时候手一晃弹了一样东西进到乔志远嘴里。
还没等乔志远还没反应过来,那东西就已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烦死了。让你好好睡几天。"钱不一说完打了个哈欠,摇摇晃晃地走了。
还没等钱不一走出门,乔志远就已经昏昏欲睡,看东西有了几层重影,他清醒时最后一个念头是"要到颖文身边。"
"我说老怪物,你给他吃的什么东西,怎么还不醒?"
"吹灯拔蜡。"
"......,那不是专门给发春爱闹腾的牲口吃的?"
"你那师侄就是闹腾我才给他吃。"
"那也不能连睡五天!"
"钱先生,还是给他服解药吧。"
乔志远本睡得香甜,身边嗡嗡的声音让他恼得很,突然一个温润声音入耳让他所有的神经一下子全部清醒过来。
迫不及待睁开眼,正好对上萧颖文看向自己的眼眸,乔志远眨眨眼,看清萧颖文正靠着背后墙壁半卧,又把眼睛使劲闭上再睁开,终于觉到不是幻觉,一兴奋,完全不顾自己是躺在榻上,整个人跳了起来,"颖--"
"文"字还没出口身子已经贴在地上。抬眼刚好能看到谷清绝和钱不一的裤脚,和从底下向上看去显得异常高大的身躯。
"老怪物,看来我的小师侄还没睡够哩。"
谷清绝微微探长脖子同情地看向脚下的乔志远。
乔志远大窘,嘿嘿憨笑几声,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站定还不忘拍拍沾到屁股上的灰。
"颖文,你什么时候醒的?!"乔志远地凑上前激动地捉住半卧在床榻上萧颖文放在薄被上的双手。
"你真的没事?那天你受我一掌,还有颖世一剑。"萧颖文担心的目光在乔志远身上来回巡视,根本没有听进乔志远的问题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双手正被紧紧握住。
"大公子,我钱不一的医术你还信不过?"
"钱先生医术精湛颖文绝对相信,只是他一连昏睡五天,适才......"
"哼!"钱不一冷哼一声结束了萧颖文的解释,"那是他自找的!"
萧颖文莫名地看向乔志远,乔志远放开萧颖文的手不好意思地摸着鼻头笑起来。
"好!好!都醒了就好。"谷清绝眉开眼笑,接着道:"老怪物,你跟我小师侄先出去,我有话问颖文。"
钱不一微微一愣,双眼眯起看看谷清绝,继而双手背在身后走了出去。乔志远见钱不一出去,也跟着出了屋子。
"大公子的内力现在全部都给你了,你下来怎么打算?"钱不一站在几根粗木简单绑成的篱笆前,听到身后乔志远跟来的脚步声突然发问。
"我以后都会跟着颖文,他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拼了性命也要保他。"乔志远答得丝毫没有犹豫。
"呵呵,年轻人--"钱不一背对着乔志远声音听起来似是感慨又似叹息。
"我乔志远说到必定做到!"乔志远以为钱不一不信大声说到。
"你......跟大公子到底是什么关系?"钱不一说到这突然转过身,细细打量站在不到三尺外的乔志远。"大公子说你们是过命的交情,真的是么?"钱不一说完又欺上前一步。
乔志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愣在原地任钱不一犀利的眼神在身上来回扫视。
"哼,你说不说都无所谓。反正我早晚也要卷进他来,你好自为之。"
钱不一的话在乔志远听来前言不搭后语,很是莫名其妙。
"这是药方,谷老头略懂岐黄他可以采药。采来之后晾干,每日两次煎服即可。"
钱不一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早已写好的药方递给乔志远说到。
"这......"乔志远犹豫着接过了药方,却不知钱不一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大公子的伤很重,至少要修养半年。你们可以安心待在这儿,这是我采药时候临时的住处。"
"钱先生......"f
乔志远刚开口,钱不一便抬起右手止住了他要说的话,"我发现你们的时候,临时找了两个替死鬼把他们易容成你们的样子。在这儿很安全。"
钱不一的语气前所未有地认真。"你跟大公子说,我会传话给杨仲威,让他拖住萧颖世半年。就半年,你们来或不来都只等半年。大公子他绝对不会掷神教于不顾,所以希望乔少侠到时候不要阻止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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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志远不明白钱不一为何会对自己说这些,他从清醒到现在还没多久,根本没来得及考虑许多。但钱不一话说到这里乔志远不得不应承下来。
"好!乔少侠既然答应,钱某也可以放心了。" 钱不一称乔志远为"乔少侠",自有深意,即为"侠"便不能轻义,答应的事更不能随意反悔。
"钱某先行一步,请乔少侠代为转告大公子,请他务必於半年後到鬼蜮奇境。钱某告辞。"钱不一说完,後退一步,脚尖一点地面便至屋顶,再一点已落了离屋顶数尺外的树上,如此几次就完全不见了身影。
乔志远仔细看了看钱不一的药方,尽是些名字奇怪的药草,心中对能否顺利找到药草不免有些担心。
恰在此时谷清绝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拿著一直挂在腰间的酒葫芦。"志远,颖文有话跟......咦?老怪物哩?"谷清绝发觉钱不一不在,惊诧中话没说完便问乔志远。
"钱先生回鬼蜮神教了,这是他写的药方。"乔志远双手把药方递上。
"我看看。"谷清绝手拿药方仔细看著,又想起刚才没说完的话,"对了,颖文有话跟你说。"
乔志远听了立即大步走进屋子。
"师父说我再也不能习武,身上内力全渡给你了?"
乔志远尚未走进半卧的萧颖文便被发问。
乔志远又向前迈了几步,站在萧颖文身侧,看不出萧颖文脸上的情绪让他感到些许不安,小声道:"你身上内力不渡出来就会冲破伤口,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你现在完全可以替韩师父报仇,不必再跟著我了。"萧颖文目光平静,声音也丝毫不起波澜。
乔志远沈默了些许时候,才开口道,"师父的仇我会亲自去报,在这之前我会先陪著你把身子养好。"
"你当初跟著我到瑞阳山庄不是为了练好功夫?现在已经达成心愿,可以离开了。"萧颖文眉头稍稍皱了皱,说话非但没有半点勉强、责怪,反倒像深思熟虑过才这麽说。
乔志远本以为萧颖文会说些气话之类,却没想到萧颖文依然如往常一般冷静,反而是自己心中著急脱口而出:
"我跟钱先生说过,以後会一直跟著你。既然你的武功因我而失,那我就化成你的手脚保护你。"
"护得了一时也护不了一世。志远,有些话说得,有些话说不得。"萧颖文冷声提醒。
第一次听到萧颖文称自己"志远"却是在如此情形之下,乔志远怎麽也确高兴不起来。
"我既然这麽说,自然是深思熟虑过的。"
"你若是一直跟著我,恐怕会被逼著做鬼蜮神教教主,这你也愿意?"萧颖文一语中的,乔志远顿时语塞。
"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把这话收回去吧。"说完,萧颖文闭起眼睛表示不想再多说。
过了许久,他并没有听到觉乔志远离开,心中奇怪睁开了双眼,却看到乔志远定定站在那里,一动都没动。
两人在沈默中对视良久。乔志远用手搓了搓额头,重重叹一声,坐了在床榻边上。
"鬼蜮神教教主我一定不会做,但是,你,萧颖文,我一定会跟到底。别说一时一世,就是生生世世我也愿意。"
乔志远双手握拳放在膝上,转向萧颖文,不顾对方一脸错愕,接著道:"半年後,钱先生他们会在鬼蜮神教等你回去,你现在只要养好身体,到时候我会随你一起去。"
听乔志远说得郑重而坚决,萧颖文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反驳,只是稍稍不安地动了动身子。
"颖文,我是说真的,一生一世,只要你不说让我走我就一直跟著你。"乔志远抓住萧颖文交握在身前的双手,声音有些发抖。
"我......并不喜好龙阳。"萧颖文垂下眼睫错开乔志远炽热的眸子低声道。
"我早就知道,你曾经说过。"颓然松开手,乔志远说话瞬时变得有气无力,"我去找谷师伯,他刚才说要跟我商量事情。"
随便找了一个借口,乔志远慌乱地起身离开,到门边时不知被什麽绊了,脚步踉跄一下才顺利走出去。
千峰山,本就在北方,此时已入九月,秋风扫过,树叶纷纷落下,地上积了厚厚一层。放眼望去,尽管树海还显绿色,却明显不如早前他们第一次见到时茂密、鲜亮了。看向苍茫深处,乔志远觉得所有的思绪都被被树海一并吞噬在尽头。不愿多想,只要维持现状就好......
"小子,听颖文说他教过你风洋剑,耍给师伯看看。"突然冒出来的谷清绝也不管乔志远是不是在发呆伤秋,劈头便扔过来一把剑。
那剑不偏不倚,正正砸到乔志远头顶上。"师伯......很疼。"乔志远右手捂住被砸得有点发晕的头,左手捞起尚未落地没有出鞘的剑,抱怨著。
"让剑刺穿了都没听你说多疼,砸一下肯定疼不到哪儿去。"谷清绝甩甩手,示意乔志远开始,自己拿了酒葫芦往地上盘腿一坐,一脸等著看耍猴戏的表情。
乔志远无奈地看著谷清绝抽出剑,瞬间,淡淡的檀香迎面而来。
"沈香剑!"乔志远惊讶至极。
"啧!让你耍剑你磨蹭什麽?!快点,快点,耍给师伯看看。"
见谷清绝满脸不耐,乔志远憋了一肚子疑问舞起剑来。一招一式,皆按照萧颖文所授,丝毫没有偏差。
一套剑法舞完,乔志远收势抱剑行礼。
"那哪是风洋剑?"谷清绝咕哝著把葫芦挂到腰间,随意在地上拾起一根树枝,把旁的细小枝丫揪掉,"你攻过来看看。"说著,朝乔志远勾了勾手。
乔志远看看手中锋利的沈香剑,十分犹豫。
"你怎麽婆婆妈妈的,让你打你就打,连师伯的话都不听,反了你!"
乔志远实在摸不透谷清绝的脾气,怕他真的动怒只得依言攻去,又怕不小心伤到他手上的力道只使出三成不到。
乔志远也没想著自己有可能胜过谷清绝,毕竟风洋剑法是谷清绝所创,但是他也没想到自己连一招没使完便被谷清绝挑掉了手中的剑。
24
沈香剑落地後剑身竟然埋入土地一尺之多,乔志远看著嗡嗡作响摇晃著的剑柄惊讶地一句话都说不出。
"唉,颖文还真是一板一眼教你,以他那种死板性格,能把你教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谷清绝又立起被揪秃的树枝冲乔志远道:"再来。你觉得怎麽能赢怎麽打,不用顾及我。"
乔志远听罢用力拔出插在地上的剑,说了句失礼,又攻过去。这次他使出了七分力,用的是最简单直接的招式。
谷清绝用树枝轻轻一拨,乔志远觉得手腕上蓦地一疼,手中沈香剑又飞了出去。
"啧!不长进。谁跟你说剑一定要收回再刺出的?你刚刚把剑指到这儿",谷清绝边说边拿著手中树枝在乔志远身上比划,树枝从一侧肩头划到另一侧肋处,"随意划下去,我就要挡──"说著使劲朝乔志远放在身侧的手臂努嘴。乔志远会意,赶紧作出挡的姿势。"你就顺势上挑,看看,刚刚指到喉咙。"
乔志远被这麽一提点,一脸了然。
"明白了?"谷清绝扬眉问道。
"明白了。"
"真明白了?"
"好像还是不太明白。"
啪──,树枝往乔志远头顶一敲,"那你刚才明白个屁!"
乔志远疼得龇牙,恭敬一揖道:"还请师伯指点。"
"要不这样,我指点你,你告诉我颖文为什麽要舍命保你。我实在好奇的很。"谷清绝眼睛闪亮面色带光地说。
乔志远看到师伯一脸孩子气的好奇模样,顿觉哭笑不得。他确实也无意隐瞒,於是把事情前前後後一五一十告诉了谷清绝。
谷清绝听完捋著胡须,深沈道:"原来是这样──你有断袖癖好呀。"
乔志远顿时有种想要昏厥的冲动,他不想隐瞒事实真相才全盘托出,没想到谷清绝竟然只注意到这个。
"这麽说你就是萧擎的儿子。"谷清绝扔了手中树枝,"难怪颖文傻小子一心保你。师伯我可提前提醒你一句,萧颖世那小混球不是好惹的。"
"师侄已经见识过了。"乔志远说著眼中又冒出火苗。
"不过,说回来你当初是让刘庆义逼走的,然後那个什麽杰追著你要'玉山心法',对不对?"
"是,当时侄儿被他治住,要不是颖文侄儿恐怕已经没命跟师伯在这儿说话。"
乔志远越想越觉得窝囊,不过终究是过去事,再想也无济於事,徒增烦恼而已。
"他要找的不是心法,我如果没猜错,他应该是要沈香剑才对。"平静地说完,不顾乔志远一脸错愕,又加了一句,"估计刘庆义没跟他说清楚,只说事关玉山重大之类,那个什麽杰自己把沈香剑错猜成了玉山心法。"
"师伯,你到底说的是......"乔志远不明白谷清绝到底所说为何。
"你当然不知道,我这不是要讲?"谷清绝一屁股坐在地上,"你肯定不知道,之前有好几代掌门都是谷家人。"
乔志远确实不知道,於是竖起耳朵听谷清绝继续讲。"所以谷家的传家宝剑就成了玉山掌门信物。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大家都传说宝剑里藏了一个秘密,所以我就好奇把沈香剑偷出来拆下剑柄看,里面的确有一张卷得很紧的纸条,我看了看,就只有是三个字'沈香剑'。我怕挨我爹打就把纸条烧了。後来整个武林竟然传开说谷家人知道武林宝藏。我呸哩!就算有宝藏图也让我烧了!结果我不到八岁的时候,很多门派到玉山索要宝藏。我爹当然交不出来,人就让他们杀了。之後他们指派了一个人当了玉山掌门,这场事情在江湖上就很少有人再提了,我之後一直让软禁著,直到离开玉山。"
乔志远听完一时间说不出话只呆呆地看向懒懒搔痒的谷清绝,这比他所能想到的要离奇得多,以至於听完後丝毫没有真实感。
"刘庆义知道你走的时候拿了沈香剑,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韩静山是故意让你带著沈香剑的。"
"啊?"乔志远一听,噌地上前一步瞪圆了眼睛。
谷清绝叹了一声,挥挥手,"你师父从他可是盯了我三十年。我走的时候你才这麽大。"谷清绝说著,双间手比划出大概两尺的距离。
"师伯,你怎麽能如此就怀疑我师父人品!"乔志远语气不禁重了起来。
"不是怀疑,是看多了这类人,所以一眼就能判断出来。你还年轻,年轻。"说完,谷清绝站起来与乔志远面对面。
"信不信由你。"谷清绝说罢,一甩袖,脚下轻点,人纵跃而起,几次之後就消失在山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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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清绝的话让乔志远独自在在院中,竟至日落尚不自觉。
想想自己的经历,苦笑熨上乔志远脸颊,还真是奇遇。
进了屋,看到萧颖文已经睡过去,才想起来钱不一交待过要按时服药,药还得去山中现采。药方在谷清绝手中,可他人不知道去了哪里,越想越觉得不知如何是好。心中被搅作一团乱麻,乔志远坐在床榻边上不禁苦恼呻吟出声。
是夜,无语。一夜端坐,心绪翻腾。天刚明,即听屋外簌簌响动,乔志远怕惊醒睡梦中萧颖文,只拿了沉香剑轻手轻脚走出去。
见到一包药草一纸药方和一片留言被麻绳捆在一起躺在院中。乔志远捡起来细看,留言上书:月后即归,五日药草足量。谷清绝。
乔志远把药草放到地上,才和衣而卧。
"有什么事?"萧颖文稍稍动了动身子,问道。
"谷师伯暂时离开些日子。睡吧。"
没等萧颖文回话,乔志远已闭上了眼睛。屋里一片寂静,沉默在屋里荡了几个来回终于化作一声轻叹,前途多难。
乔志远每日按时给萧颖文煎药,熬出来的药汤颜色黄澄澄却极苦,曾经小小抿过一口,那汤药刚沾上舌就染得嘴里到处是苦,苦得说不出。每次看萧颖文眉头不皱地喝干,乔志远就赶紧递上一碗清水。不冷不热,可以冲淡苦味。
五日后,药草用完,乔志远经萧颖文指导,拿了几只成品药草作样本,进林子采药。好在钱不一的方子所列出的药草尽管名字奇怪但还算常见,只要在一般的生长环境下都可以找到,因此乔志远找药草并没有费太大力气,每次还可以顺便打些野味回来填肚子。一次采完所需药草还毁了一只蜂巢,掏了蜂蜜回来,让萧颖文可以在用了药之后可以喝蜂蜜水甜口。
两人单独相处,萧颖文本就尴尬,更何况乔志远要朝夕照料。也只能说钱不一确实不愧"鬼蜮圣手",十日,他已经可以下地稍稍活动,摆脱了一切都需经乔志远之手的窘境。
这日,太阳正好,萧颖文坐在乔志远用木头简单绑成的凳上看乔志远练剑,顺便晒晒太阳。
乔志远回忆那天谷清绝跟自己过招的时候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只要灵光一闪,便立即和萧颖文讨论。
"师父曾经说过,风洋剑法不用太在意招式,如果一招用到老可以克敌,那一招用到老也无妨。"萧颖文仔细回忆着。
"不用太在意招式......你教我的时候不是一招一式都讲究角度和出手力度么?"乔志远不解。
"那是为了快,招式既定毕竟好学些。风洋剑的奥妙之处就在于随意,随意而出,让对方猜不出下一次出招方向,无从防范。"
"那就是随意咯?"
"应该是吧,师父曾经对我说过,不过我终没领悟。"萧颖文不禁眉头轻皱。
乔志远听了窃笑不已,想起谷清绝曾经说过萧颖文是死板性格,能把自己教到这种程度已是不错。
收了剑,放在萧颖文旁边,乔志远自己也席地而坐。秋日午后阳光晒得身上暖洋洋,慵懒的阳光被身体吸入,连身体也一并慵懒了,萧颖文和乔志远二人默契地没说话,任阳光在天地间游走。
第十五章 算计
冬季的北方山林,光秃秃的树枝相缠仿佛绞在一起的鬼爪,无数这样的相缠树枝使暗褐代替了深绿,除了如松那样的常绿树给山林略添生气外,整个山林都让人感到萧瑟,让人敬畏的萧瑟。
算时间即将入春,可千峰山仍旧一幅冰雪模样。乔志远打猎回来,身上已经覆了厚厚的一层冰雪。
"你回来了。"r
萧颖文淡笑迎上,身上的白色皮毛大氅因他扬起手臂而从肩头滑落。
乔志远适才已把打来的猎物放到另一间屋子里并且把身上的冰雪拍打掉,他刚进到一直与萧颖文同住的屋里就见到迎过来的萧颖文身上披的氅子滑落,他赶紧帮他拉起、系好,怕他着凉。
"生了火也要注意些,万一冻着可怎么好?"乔志远说完把萧颖文拥入怀里,稍显冰凉的唇在萧颖文温热的脸颊上稍稍蹭了蹭,才放开。
"哪能那么容易冻着?好歹也是练过功夫的。"萧颖文转身走到桌边倒了碗温好的酒给乔志远,"喝了暖暖身子。你不在的时候师父送来的。"
"师伯?他来怎么不提前放个信儿,好歹也能见到。"乔志远接过稍稍烫手的酒,咕哝着抱怨。
将近半年前,谷清绝留两人在钱不一采药歇脚的山中小屋里,待一个月后返回,看到两人非常习惯山居生活,乔志远非常习惯采药,而且还能根据萧颖文的描述采集一些防虫防霉无毒的花草为冬季作准备。谷清绝离开是因为听到了江湖上一些响动,他并没有把打探到的消息告诉二人,只是加紧指点乔志远剑法。
谷清绝没想到乔志远悟性奇高,进步神速,心中无数次暗叹萧擎的武学天赋被乔志远完全继承。很快谷清绝就没有什么可以继续教的东西,于是离开了千峰山,偶尔来探望他们时必会带来美酒。
"师父以前就行踪不定,每年只有过节才能在杨长老那儿见到他。"萧颖文说着自己也捧起一碗温好的上好花雕。
"哈,两个酒鬼一定醉死。"乔志远稍稍想象下那情景便笑出声,萧颖文跟他说过,千秋的爹杨仲威爱酒成痴,于是给女儿起名时不姓杨而姓醉。
"是啊,小时候千秋还骗过我一起收拾残局,当时累得半死才把两个大块头拖进屋。"萧颖文想起儿时趣事,脸上漾起了盈盈光彩,让乔志远看得心神一荡。
"颖文。"乔志远放下手中喝干的酒碗,将萧颖文从身后紧紧抱住,声音低沉地唤着对方名字。
"恩?"萧颖文一手扶上乔志远扣在自己身前的手臂,一手把酒碗拿开,怕酒撒出来湿了衣服。
"马上就到半年之约了,你......不会离开我吧?"乔志远鼻梁在萧颖文颈后轻轻摩擦,他心中隐隐有种感觉,此次若是离开这林子将会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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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花雕不至於醉人,醉了麽?"萧颖文拍拍乔志远的手示意他放开。
乔志远手臂上更加使力把萧颖文抱住,让他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志远──"萧颖文刚要说话,却被乔志远一只手捏住下巴把他的头转向肩侧堵住了双唇。
四片柔软相贴,舌尖扫过,激起些微颤抖。情动,挑起内里的舌与自己共舞,直到需要喘气,才把彼此放开些。乔志远看到萧颖文依然闭著却轻颤不已的眼睫,顿时觉得心中的爱恋随著轻轻颤动的频率正在汇聚,聚成一汪盛满情爱的深潭。
手臂用力把萧颖文转过身面对面贴到自己身上,乔志远又攫住萧颖文的唇。
身躯相抵,唇舌相交,舌尖的炽热迅速蔓延到全身,花雕的醇香让两人都觉得微醺欲醉。清脆的瓷碗破碎声音後,萧颖文双手攀上乔志远後背。
天昏地暗,万籁俱静,只有怀中拥的,切实感受到的才是唯一的真实,让人安心的真实。
直到两人再次都气喘吁吁,乔志远才不舍地撤开些,唇依然贴在萧颖文唇上。
"颖文......我忍不住......"乔志远双手环在萧颖文腰际,喘著气声音粗哑地低喃。
两人身子紧密相贴,被炽热坚挺抵著小腹的萧颖文怎能不知乔志远所说为何,但他只是微微低了头双手慢慢从乔志远背脊上滑下。
"我去冲水。"乔志远放开萧颖文,不禁黯然。从萧颖文愿意同他亲近到现在已经快四个月,两人一直处在发乎情止於礼的状态,偶尔的亲吻只是让他更加难耐。他并不是被欲望冲昏头脑,只是不确定而已。每每两人亲吻时,自己都会说爱慕喜欢之类的话语,萧颖文却从来没有回应过,即使刚才问会不会离开,仍然没有得到答案。
心中的不安如涟漪般一波一波扩散开侵袭著乔志远的每一根神经,他迫切地想要证明,可是要证明什麽,似乎又不太清楚。也许冲冲凉水可以让头脑清楚些,想明白到底要什麽。
就在乔志远要转身的霎那,萧颖文轻轻地拉住他的衣袖,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不,不用。"
萧颖文的声音很小,乔志远却听得一清二楚。他浑身僵硬杵在那里一动不动,生怕自己误会了萧颖文的意思。
"唉──",随著一声轻叹,萧颖文主动把唇贴上他的。
乔志远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看著眼前正闭著双眼亲吻自己的人,随即反映过来,立即回应起难得的主动亲吻。
不知是谁先开始动手撕扯对方的衣服,待两人纠缠著倒在床榻上时,都已是衣衫大敞。乔志远怕萧颖文著凉,拉开棉被覆在二人身上,才帮萧颖文退净了衣衫,然後把自己的衣裤也全部脱掉。
赤裸相对让萧颖文很不自在,他稍稍抗拒地把双手抵在正压住自己打量的乔志远胸前,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乔志远本就情动,此时被萧颖文双手一碰,更是激动。猛地吻住萧颖文,一只手扶在他脑後加深著这个吻,另一只手扯开他发带後在他光洁的身上游走。
手指轻轻抚过腰侧的酥麻触感让萧颖文浑身一颤,险些瘫软。乔志远闷笑一声,放开了被他肆虐很久的唇,细细打量。
微张喘息的嫣红双唇带著水色,檀黑的发丝散在身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水雾,乔志远意外地发现这样的萧颖文看起来竟然有些脆弱。自从相处以来,萧颖文从来都没有过退却时刻,即使他武功全失,那浑然天成的自信与气势依旧如前。此时萧颖文的神情,让乔志远看得痴了。
萧颖文发觉乔志远一直愣愣的看著自己,羞赧地撇开头动了动身子。
"你现在的样子很好看。"乔志远贴到萧颖文耳边沙哑低喃,说完便含住了他柔软的耳珠,一边舔舐一边轻轻撕扯,惹来身下人阵阵轻颤。
乔志远爱极萧颖文身体的直接反应,难以自禁地一路吻下去,过了喉头,逗弄地衔住萧颖文胸前一粒红点猛地一吸。
萧颖文受不住地深吸一口气,呻吟差点冲口而出。
乔志远的手此时也摸上来,不停地揉搓萧颖文白皙胸前的另一粒红珠,直到它自己站起来,乔志远才俯过身轻轻舔吮。
"你......不......"萧颖文胸口剧烈起伏,话在乔志远刻意的逗弄下竟至说不完整。
身上逐渐堆积的快感一直叫嚣著要冲破理智的樊笼,萧颖文十分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但是身上酥麻的快感是甜蜜的诱惑,身体内被乔志远的手指、嘴唇燃起了一把浇不熄的火焰。
乔志远见萧颖文已然情动,於是探手到他身下,握住了他稍稍硬挺的火热。萧颖文身子一僵,右手扣住了乔志远的手。
乔志远此时早已难耐至极,硬是忍著欲望要给萧颖文快感。於是难看地咧嘴一笑,粗鲁地吻住萧颖文的唇,希望能借此暂时能压一下火。手下更是不顾萧颖文的推拒,上下不停地套弄。很快就觉得手中的火热膨胀起来,於是加快了速度。
乔志远松了口双眸被情欲染红。萧颖文此时被快感冲击得难以再反抗,耸动腰身要求著最後的解放。亲吻後尚未合上的唇发出的阵阵喘息声,撩拨著乔志远所剩无几的理智。看著身下的萧颖文失神的样子,乔志远恨不得立即冲进他身体里。
"恩──"脑中刹那间一片空白,快感从身体每一个毛孔涌出来湮灭了理智,呻吟破口而出。
还没等萧颖文回过神,乔志远又在他口上覆自己的唇,右手沾著萧颖文刚才洒出的热液抚上幽径的入口。
待乔志远终於进到自己念想很久的身体里面时,撕裂的疼痛让萧颖文脸上红潮瞬间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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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吃痛的声音让乔志远停了动作。
乔志远深呼吸硬是忍下想要驰骋的欲念,被欲望逼出的汗水从鬓角滑下一滴滴自下巴落到萧颖文胸前。
"还好么?"看萧颖文脸色惨白乔志远担心地询问。
饱含情欲的声音变得低沉沙哑。粗大的火热脉动被柔软温暖的内壁紧紧含着,由于疼痛产生的阵阵痉挛不断地撩拨乔志远此时异常脆弱的神经。
"没关系,继续。"萧颖文皱眉忍着疼,展开双臂攀住乔志远的脖子把他身子拉下,闭上眼睛吻住他的唇。
乔志远轻舔着口中的甜美,腰下稍稍用力,缓慢地动起来。
开始时疼惜地顶入不舍地抽出,被紧窒的甬道吸住的美妙感觉让乔志远心神荡漾。眼前修长结实的白皙身子上印着被揉捏亲吻出的斑斑红痕,枚红挺立的两点沾了水色诱着人的欲望,漆黑的水眸神采涣散迷离,青丝被汗水浸湿的粘在脸颊上的妖娆模样让人心弦颤动。每次顶入时听到的轻微呻吟如催情咒语般腐蚀了神智,理智逐渐被眩目的快感抽离,动作越来越快,双手定住萧颖文不停扭动想要摆脱的细瘦的腰身大力抽插。
"不......志远,呀--"萧颖文被乔志远猛力一顶,浑身一个激灵,酥麻的感觉覆过痛感,从脚底直接抵达头顶,尾音跟着失控上扬。
乔志远知道萧颖文此时也有了快感,每次都大力地顶向让他兴奋的一点。
"不......恩停......停......"萧颖文此时脸又被染成绯红,不只是脸颊,整个身子都漫上一层淡淡的粉红,煞是好看。他双手无力地放在乔志远胸前推拒着剧烈的侵入。
乔志远此时已说不出话,粗重的喘息声随着撞击的速度也原来越快,双眸被情欲熏得赤红,如要吃人般。他觉到萧颖文的轻微抗拒,一手捉住推拒的双手定在已经浑身无力的人头顶上,另一只手则把指探入他口中,直至听到强忍着的呻吟溢出才撤开。
"......志......远......"又是大力地一顶,"啊--"
"恩......"
"恩......"
身下的人逐渐被快感蛊惑,些微的理智让他摇着头,想要说出抗拒的话语,一旦出口却全部化作甜腻的吟哦。所有的思绪都在乔志远不断地冲击下破碎,很快便失神地摆起腰身要求着更多的侵入。
彻底打开的身子带给乔志远更强烈的快感,他恨不得把萧颖文噬入体内。一次比一次深的探索、发掘,想要进入最深处让两人合为一体永不分离。
萧颖文架在乔志远腰间的双腿不住颤抖,腰被乔志远的手臂托起。乔志远松开萧颖文被扣的双手,转而揉捏起他结实浑圆的臀部。结合处淫靡的撞击声与潮湿的啧啧声响刺激着两人的神经,引来更激烈的交欢。
"啊!"
被顶到某一点的快感逼出了萧颖文的尖叫和泪水,早已微挺起来的欲望因这一顶彻底坚硬。
"啊--呀--"紧跟而来的每次的侵入都准确顶上这一点。甬道不受控制地急速收缩。在一次大力地顶入下,意识瞬间被抽离,眼前白光划过,萧颖文弓起背痉挛着射出热液,甬道也跟着紧紧收缩。乔志远跟着也攀上了顶峰,把浊白灌入萧颖文体内。
围剿
第十六章 围剿
乔志远和萧颖文按照约定时间到达鬼蜮奇境时才发现他们根本不能直接进入幽冥涧。据萧颖文讲述,幽冥涧在鬼蜮奇境正中一个深谷里,谷外四季严寒,沼泽众多,唯有幽冥涧受地热哺润四季分明,鬼蜮神教核心便在此。此时已入夜,站在稍高出便可明显看到被火把和篝火堆围得严严实实的幽冥涧入口。
乔志远右手臂环在萧颖文腰上带他跳离暂时藏身的高大柏树。尽管已入三月,每到夜深时萧颖文仍会变得浑身冰凉,尤其是手和脚。乔志远带着萧颖文一边疾奔一边把他身上的披风拢得更严实些,鬼蜮奇境本就严寒,他担心萧颖文因受伤而变得比常人虚弱的身体受不了寒气侵袭。
"难道是萧颖世带人包围幽冥涧?"乔志远站定都疑惑地问到。
"不是。新教主是谁到现在还没有宣布,颖世不会这么沉不住气。"萧颖文有回头看了看隐隐跳跃的火光,迟疑地说道:"方才我好像看到了少林和武当的弟子。"
"经你这么一说,我刚才的确看到有人是武当派打扮。怎么会有武当的人到此?"乔志远说着自己心中不禁一沉,担忧地看向绞着眉头的萧颖文。
"天亮了靠近些看看便知。"
见萧颖文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乔志远把他搂得更紧了些。二人在鬼蜮奇境境内,情况不明的情境下也不敢生火,乔志远只能靠运功提高体温给萧颖文驱寒。
一夜未眠,天刚蒙蒙亮,萧颖文便唤了乔志远去打探情况,他留在二人待了整晚的白桦林中,焦急地等着乔志远的消息。
天色才是灰蓝,显得昏昏沉沉,太阳还没升起。冷冽的空气包围着萧颖文,披风却被搭在他身旁的树枝上任冷风侵袭他的身子,此刻他的表情比冷风还要再冷三分。
直至朝霞映红天边,萧颖文才拽起披风,随便穿好。接下来没等多久,乔志远便带了消息回来。
"各派携手共同攻取鬼蜮神教。"
萧颖文听罢乔志远最后一句话,望着幽冥涧方向陷入沉思。
乔志远明白萧颖文在犹豫什么。目前的情况跟他预先想得完全不同,他本打算履行诺言带萧颖文回到鬼蜮神教,不接触任何鬼蜮神教事务,只要知道了下任教主是谁他立即带着萧颖文远走高飞。可惜,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萧颖文不可能抛下鬼蜮神教不管,而萧颖文只要开口要求他出手,他便一定会答应。
良久,萧颖文才缓缓启口,"志远,我知道一处密道。你带我去那里便足够。"
乔志远听了,叹笑道:"你知道我不可能扔下你不管。我竟然是魔教教主的儿子?呵呵,颖文,今天我会遇到这样的事是上天注定,躲也躲不过。你我都明白,即使没有出现现在的情况,你跟我走了,将来有一天也会遇到其他的事让你放不下。不如这次就彻底了结。"
乔志远边说着边盯着萧颖文澄澈的眸子,说罢俯身在他冰凉的唇上印下浅浅一吻。
"我们走。"e
"这是一个机会,你可以彻底摆脱。你恨鬼蜮神教,不是吗?"萧颖文拉住乔志远的衣袖,止住了他转身欲去的步伐。
"鬼蜮神教有你,我为什么要恨?"乔志远转过身看着萧颖文柔声道。
"你走吧。凭这些人难不住鬼蜮神教。"
"如果难不住他们早就杀出来了,不是吗?颖文,你比我清楚,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
萧颖文定定地盯着乔志远,眼睛眨也不眨。突然,他展开了笑容双手勾上乔志远的脖颈,轻声在乔志远耳边道:"我以前就说过,你比我想象中聪明。"
乔志远紧紧拥住了难得热情的恋人,脸上却显出了些许痛楚的神色。
"颖文,无论这次事情结果如何,不好离开我,好不好?"
乔志远等了许久也没有听到萧颖文的回答,只觉得他把脸在自己颈处埋得更深,把自己拥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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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始终没有得到回应的乔志远一声长叹后拍了拍萧颖文的背,待萧颖文抬起头,他看着萧颖文语带些许疑惑说道:"颖文,你最近跟以前好像不太一样。"
萧颖文听他这么说立即身子一僵,推开了直探自己眼底的人。他没有表情显得阴沉的脸让乔志远吓了一跳。
"我开玩笑的!别当真,你千万别当真!!"
"该走了。"
"好。"
乔志远对着萧颖文已经走在前面的背影,应得声音有些许生硬,他明白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尽管他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合适。
"志远,凭我一个人可到不了密道。"
前面的人突然转身冲乔志远伸出右手,声音柔和地说。
************
"我还以为是地下通道哩,完全没想到是这样子的!"
乔志远跟在素白的身影后大声感叹。
从两侧呈垂直状的峭壁中,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狭长通道是唯一可以通行的"道路"。这条窄道连身形稍胖的人都容不了。向上望去,天呈一线。
"颖文啊,还要走多久?这样挤着很难受,万一有蛇,虫之类的想跑都跑不掉。"乔志远一手拿剑一手握成拳挨在岩石壁上慢慢向前蹭着移动。
"你好像很怕蛇?"
"没、没,怎么会?哈哈哈哈!"
"我小时候经常从这个窄道偷偷溜出去。"
"啊?你还会打溜?我还以为你是哪种从小就严于律己,不玩不闹的小屁孩哩。你溜出去干嘛?"
"溜出去盘算怎么去杀你。"
"呵呵,少来。我才不信。"
"就要到了。"
"你真的盘算过要杀我?"
"嗯。"
当眼前世界终于变得宽阔的同时,乔志远长舒了一口气,庆幸二十多年来那颗脑袋一直蹲在自己脖子上。
正如萧颖文所说,这个狭窄通道直接通向幽冥涧深处一挂瀑布之后。乔志远揽着萧颖文,脚尖轻点便飞身出了瀑布,一汪清澈见底的潭水出现在眼前,乔志远脚尖再从潭面上借力跃上岸。
"这里很少有人来。连千秋都不知道瀑布后面有通道可以到外面。"
萧颖文微微仰着头,向四周环视着继续说道,"我很久没有来过了。"
"下来我们怎么办?去找不前辈他们杀出去?"
"不,去找杨长老。他现在代任教主职责。"
"然后呢?"
"什么然后?"
"找到之后,他要是让你当教主或者......或者让我当教主又如何?"
"我武功全失,不可能当教主了。"
萧颖文自然知道乔志远想要问的是什么但他依然如此回答。毕竟乔志远是萧擎的儿子,他不能帮他做出抉择。
乔志远使劲握了下手中的沉香剑道下了很大觉心般,道:"我们走。"
乔志远和杨仲威第一次见面是在冷滞敌对的气氛中结束的。乔志远不承认自己是魔教教主长子坚决不当教主为其一,杨仲威不认可他和萧颖文的关系为其二。
"什么叫明天再谈,根本没有啥好谈的!休想我当魔教教主!"
"就算大家都死在这里?"
"就算大家都死在这!"
猛然收住脚步不再言语的萧颖文让乔志远从暴怒中稍稍找回了理智。
乔志远自知失言,软了语调道,"我不会当鬼蜮神教教主。颖文,别逼我,求你。"
萧颖文长长叹了一声,抬手在乔志远胳臂上拍了拍,道:"我不会逼你。走吧,去见见不大师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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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幽冥涧被围,平日没几个人行走的内庭人来人往。乔志远跟萧颖文两人并排而行,不时被人行礼问安。沿着飞檐长廊转弯,迎面过来一位手摇铺墨折扇,身材瘦削的书生,此人不是广施恩是谁。
"公子。"广施恩见到二人丝毫没有惊奇,从容收扇施礼。
"广大师。"
"前辈。"
萧颖文和乔志远还礼毕,广施恩笑眯眯地向萧颖文道:"公子,借一步说话。"
萧颖文扭头看看乔志远,见乔志远脸有郁色,便道:"广大师,志远不是外人。"
"那好,请公子和乔公子随在下来。"
广施恩说罢,甩开折扇,大步带着二人绕出内庭到了一方无人之处。
"公子,各大派突然围攻鬼蜮奇境,你怎么看?"
广施恩摇着扇子,依旧一副笑眯眯悠闲的样子。
萧颖文双手负在身后,沉声道:"有人透露了鬼蜮神教教内事务。不但如此,这个人还把幽冥涧所有的出入口一并供出。"
"呵呵,公子明鉴。要是我再加一句,这次领着各大派攻过来的是玉山派呢?"
广施恩话一出,萧颖文和乔志远同时愣住。
"玉山派尽管在武林中有些名望,但根本不能算说得上话的大门派。此次玉山派能带着各派攻来,不用在下多说了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乔志远着实恼怒广施恩对玉山派不恭。
"乔公子怎得这般听不得实话?"
"志远,广大师话还没说完。"
乔志远听萧颖文这么说,有些负气地把双手抱在胸前,瞪着广施恩的下文。
广施恩冷冷看了乔志远一眼,继续道:"公子,围攻鬼蜮神教很可能是二公子里通外和。"
广施恩说完,三人各怀心事陷入沉默。
"说得好、说得好,哈哈哈哈--"
突然狂傲的声音闯入了三人的静默之中。
"你们不说,我还不知道竟然是我设计让人围攻鬼蜮神教。"
"萧颖世!"e
乔志远恨恨咬出对方的名字。
"正是正是。不然还有能有谁?你的小宣儿吗?" 萧颖世微笑讥讽。
乔志远恨不得把萧颖世剑刃万段,他与广施恩同时护在萧颖文身前,以防萧颖世出手伤害身无半点功夫的萧颖文。
"你们放心,我还没笨到在这儿出手。"萧颖世说着用手背拍了拍乔志远的胳臂。
"大哥,你的心肝宝贝儿心肠歹毒着呢,你可得当心点儿。"
"萧颖世,你最好别碰颖文,不然我一定会把你千刀万剐。"
乔志远斜瞪着萧颖世说得阴沉。
萧颖世扭头冲乔志远挑起嘴角轻佻一笑,"随时恭候。"说完欠身一躬,转身大笑离开。
乔志远抽出沉香剑要追上去,萧颖文抓住了他的手腕,摇头道:
"别去。"
"哼!要不是他你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乔志远双眉上扬,满身煞气。
"志远,先想办法解围,其他的以后再说。"
"乔公子,你如此冲动怎能担起咱们鬼蜮神教大任?"
"我?我要担什么大任?"
乔志远显得幼稚的说话方式让萧颖文觉得头疼万分。
"乔公子,教主的遗书里写得明明白白,立在外多年的长子萧颖宇,就是你,乔志远为下一任鬼蜮神教教主。"
广施恩虽语气恭敬,但言词和表情明显跟语气不一。二人互相瞪视,广施恩对乔志远明显不满,乔志远更恨广施恩提及自己的身份。
"这儿不是谈话的好地方。我们先去不大师那里。"
萧颖文打破了二人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率先走在前面,二人只得紧步跟上。
三人坐在逍遥宫大厅等下人禀报不善济。
"大公子、大公子你可回来了。听钱老怪说你病了,怎么回事?"粗大的嗓门和青石地板被踩得咚咚作响的声音先于人影到了三人落座处。
萧颖文和乔志远对视一眼,不禁嘴角噙笑。
待看到不善济的时候乔志远小小诧异了一下。以前见到不善济都是大大咧咧,衣服即使没有破破烂烂衣不蔽体却也没好到哪里去。此时就看不善济一身黑色缎袍,头发以金冠束起,脸上的疤痕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威严许多。乔志远心中不禁感慨人靠衣装的老话。
"呦,乔公子,啊不,教主也来啦?"不善济说着还冲乔志远挤了挤右眼。
"不前辈。"
乔志远本对不善济向来恭敬,见他也没有郑重其事说教主事宜之类,便只是行了礼。
"大公子,听说你病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善济着急地作搬了一把椅子坐在萧颖文对面,顾不得礼数抓起萧颖文的手焦急询问。
"咳!"
乔志远和广施恩同时咳嗽出声。
乔志远不着痕迹地把萧颖文的手从不善济的手中拉出,放在椅子扶手上。广施恩则晃起折扇。
"呀,广施恩,我今天看你怎么阴阳怪气的。想比试是不是?走啊,现在就去!"
"不老头,不是我说,你实在是很没眼色。"
广施恩边说边看向萧颖文,只见萧颖文的脸迅速染上红霞。
"我怎么没眼色?我怎么没有眼色啦?你说清楚,不说清楚今天就非得跟我比试不可!"
乔志远见萧颖文一副恨不得找地洞钻下去的样子,迅速打圆场道:"不前辈,我们到这来找你想问问情况。"
"哈,广施恩什么都知道,还问我做什么?要是想好杀出去,叫我不善济摆头阵就行啦!"
不善济豪爽众人皆知,此时他豪爽得使另外三人都感到了些微头疼。
"不大师,我们过来一个是很久没有见你,来看看。另外,我想问一下最近颖世那边有没有什么异动......"
"还有,下任教主的事。"
萧颖文还没讲完便被广施恩抢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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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噫--下任教主不正是乔兄弟么?"不善济语气是在责怪广施恩明白知道还要装糊涂。
"不老头,乔公子好像不愿意当咱们教主呐。"
广施恩说完,整个身子上椅背,摇着扇子好整以暇地看向乔志远。
"乔兄弟是嫌弃咱们鬼蜮神教?"不善济圆瞪双目似有发怒前兆。
"不敢。只是鬼蜮神教是魔教,乔志远实在不能弃大义不顾。"
乔志远刚说完,不善济刷地站起来,一脚踹向自己刚才坐的椅子。"去他娘的大义,要是有大义,他奶奶的会那么多狗屁教狗屁门联合起来围攻一个鬼蜮神教以多欺少?!"
不善济的怒气集中在这踹出去的一脚中,实木大椅应声而碎。
"鬼蜮神教不跟那群狗屁人同流合污,他们就融不下咱们教存在!"
不善济背过身,浑身颤抖,握拳的力气让骨节发白。
"不大师,教主之事待明日跟杨长老再议。颖世那边最近怎么样?千秋呢?"
萧颖文说着给乔志远使了一个眼色,让他不要再多话。
"沧海前两天从外面回来,我的人亲眼见到。千秋在钱老怪那儿。大公子,要是没事我还要清点逍遥宫人数,你们自便。"
不善济说这番话的时候并没有转过身,他说完没等萧颖文回话便径自离开。
"乔公子好本事,能让不老头气成这样,呵呵。在下先告辞,明日议事厅见。"广施恩说完,起身对萧颖文一揖甩袍离去。
萧颖文无奈地撇了撇嘴,一看时间差不多到午时,便也从椅中起身。
"走吧,去用饭。"
"唔。"
乔志远沉默地跟着萧颖文,直到萧颖文住的小院,才闷闷出声。
"颖文,你千万不要逼我。求你。"
萧颖文侧头看向显得无力的乔志远,淡淡笑道:"不会,我不会逼你,放心吧。"
由于在院中,乔志远不敢过于逾越,只拉住萧颖文的手,道:"你知道吗?你说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我舍不得违背你的意思,但是,但是......"
"嘘--我懂你的意思,我也舍不得让你为难。现在不说这个,我们先去用饭。"
萧颖文从乔志远手中抽出右手抚上他的脸颊,柔声道。
"颖文。"
乔志远也顾不得随时会有人进到这个小院中,他把萧颖文揽进怀中。
"我终于明白,有一种感情,一生只会发生一次,颖文,我把这一生一次的感情交给你,只有你能让我生让我死。"
"恩。"
萧颖文阖上双眼轻声回应,两手回抱住乔志远。
钱不一本不住在幽冥涧,而是在幽冥涧外的鬼蜮奇境。在特殊情况下也只得把药炉移入幽冥涧。
杨仲威为了保护千秋命令她不许离开钱不一的药房。素来与杨仲威不睦的钱不一这次没有违背杨仲威的意思。千秋被他紧紧地盯着,不能离开药房半步。
当千秋初知道萧颖文到了幽冥涧时已经是萧颖文和乔志远到了幽冥涧的第七天傍晚。
无忧宫、天玄宫人马全部覆没,无忧宫与天玄宫二宫主击退少林正慧、静慧两位大师,少林撤出纷争。无忧宫宫主与文正大师对掌相拼,内伤严重,他被天玄宫主搀扶回幽冥涧后便七窍出血而死。
少林撤出后,武当代掌门大弟子苏逸尘带领大部分武当弟子也离开鬼蜮奇境,由二代大弟子离清与十三名弟子留守。峨嵋派见少林武当有了动静,也顺势撤出了峨嵋弟子,仅仅留了三代弟子中资质较浅的弟子数名。
武林三大派无意与魔教消磨时间的行动也让其他门派有了动摇之意。玉山派掌门刘庆义当下决定天亮后攻入幽冥涧。
"爹!师父怎么能把我关起来?"
身着红纱裙的千秋气势汹汹闯进正在议事的大厅。萧颖文和乔志远都吃惊不小,他们本以为千秋不在幽冥涧。
"千秋!没看到正在议事!"
杨仲威低声喝到。杨长老素爱饮酒,此时危及鬼蜮神教存亡,他腰间总别的酒葫芦也不知所踪。
"公子,你回来了?"
无视杨仲威的怒喝,千秋径直小跑到萧颖文跟前。微微福了福,道:"公子,我一直被我师父关着,不知道你回来。要是知道我肯定早就想办法逃出来。"
萧颖文点点头,尽管他表情冷淡,坐在他身侧的乔志远却知道此刻萧颖文是高兴的。侍者搬来椅子放在下位让千秋落座,大家继续回到了一直在讨论的话题。
"乔公子,你若不当教主。群龙无首,我们没办法击退外面的各大派啊。"
在座的某一位发出声音,引来大家一片赞同之声。
"乔志远感激大家推举,只是,论才智乔某不及萧颖文公子,论武功不如萧颖世公子。乔志远蒙诸位错爱,心中感激不尽,但是教主之职,乔志远绝对不会做。"
"乔公子,大公子因为重伤现在武功全失,二公子可能是谋害教主的罪魁,他们两位都不能服众啊。"
"乔兄弟,我就知道你是看不起咱们鬼蜮神教。咱们在坐的所有人,随便哪一位在江湖上都能叫得响,你竟然看不起咱们!"
"乔志远绝无此意。只是这个问题已经讨论七天,再讨论下去也没结果。各派围攻鬼蜮神教,诸位应该想想对付的办法才是。"
"无忧宫宫主和天玄宫公主就是因为乔公子坚持不当教主,在没有教主令的情况下自己带人马冲出去才会没有支援全部覆没。你还要看着这种惨剧再上演一次吗?"
杨仲威此话一出全场皆赞同。
乔志远心中明了,鬼蜮神教各宫主明明可以支援,却为了让自己当教主而使出这样的苦肉计。如此毫无仁道可言的作风乔志远一向痛恨,加上他本性刚烈夹逼之下更不可能同意坐上教主之位。于是这次议事再次无果而终。
子时未到,月稍斜再中天处。乔志远踏着月影走到萧颖文门前,举手准备叩门时,里面声音传出。
"进来吧。不用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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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一声,推开门。乔志远看到一抹浸在柔和月光中的白色浅影。
"这么晚还没睡?"
白影开口,声音如同清冷月光。
"颖文,我考虑很久。关于教主......"
"恩?"z
"我知道杨长老他们都不会去坐这个位置,但是,你可以的。我就是你的手和脚。"
"那可不行。鬼蜮神教教主一点武功使不出,这是笑柄,怎么能服众呢?"
萧颖文坐在桌旁圆凳上,他把身子转向乔志远,语气宛如教导不懂事的孩童。
"天亮各大派就要攻进来。到时候再没有教主,难保不会......两败俱伤。"乔志远本想说难保鬼蜮神教教徒不会狂性大发滥杀滥砍。
"不大师说得对,你从一开始就认为鬼蜮神教是魔教,即使鬼蜮神教整个被武林正派铲除,你也不会认为是错的。"
"我......"
萧颖文的指责让乔志远哑口无言,萧颖文所说的即使不是他内心所想却也没差多远。他的确不认为鬼蜮神教还有存在下去的必要。
萧颖文在黑暗中注视乔志远良久,无奈长叹一声后声音含着笑意道:"你要当我的手和脚,交换条件是什么?"
乔志远抿了抿干涩的唇,说出这几天他考虑的结果--"让鬼蜮神教归入武林正宗。"
在黑暗中乔志远看不真切萧颖文的表情,但萧颖文轻声抽气的声音让乔志远知道了他的态度。
"志远,即使我同意,杨长老、不大师、广大师,其他宫主也不会同意。"
萧颖文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
乔志远借着月光走到萧颖文身旁,右手握住萧颖文搭在桌上的双手,然后以左手覆上那双入夜后越发冰凉的手。
"我知道这个想法很自私。不过只有这样,我才能一直跟在你身边。即使将来你不能离开鬼蜮神教、不愿离开鬼蜮神教,我也能陪在你身边。"
萧颖文仰起头看向乔志远在黑暗中依旧闪亮的双眸,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道:"你是鬼蜮神教的继承者。但是你要知道,不仅仅是鬼蜮神教的教众,那些所谓正派恐怕也不会接受你这个决定。"
"只要你同意就好。"乔志远说着,俯身在萧颖文额头上落下一吻。"很晚了,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解决。"
乔志远放开萧颖文,转身时却被萧颖文拽住衣袖。
"今天陪陪我吧。"
乔志远有些吃惊地对上萧颖文的双眼。萧颖文也一愣,继而撇开头,轻声道:"你......别误会。我只是想让你陪陪我。"
第十七章 残局
第二天,乔志远睁开双眼时,对上了那对清澄的眸子。
"早。"乔志远嘴角自然上扬。这些天他觉得自己已经离那段山居岁月很遥远了,此时这种平静的感觉让他有种回到山中小屋的错觉。
"不早了。再不去大厅扬长老肯定会亲自来叫人。"
"管他。"乔志远说着翻了翻眼睛,突然他把手贴在萧颖文脸颊上,定住他的脸细细端详,"颖文你的眼睛很红呐。不是偷看了我一晚上吧。"
"恩。没错。你猜对了。"萧颖文浅浅笑着回看着乔志远点头答道。
"不是吧。还用偷偷看?"乔志远皱起脸,做出一副吃惊过度的样子。
"呵--"
萧颖文笑着起身。乔志远挑了挑眉毛也跟着起身。
两人整夜皆是和衣而眠,此时只是简单整理了一下,梳洗完毕,随便用了早饭便往议事厅赶去。
"他奶奶的!我们杀出去!"
乔志远和萧颖文还没进议事厅就听到不善济的咆哮声,二人对视一眼,一起跨过门槛,进入议事厅。
"乔公子,大公子。不知道昨天说的事情如何?"
杨仲威坐在长老的位置上,见乔志远和萧颖文二人走进来立即起身。
乔志远站在萧颖文身侧,把大厅中所有的人巡视一番。大家看乔志远有话说得样子渐渐安静下来。
"我昨天晚上作了决定,绝对不会担任教主。"乔志远话音刚落,大厅又沸腾起来。
"各位!各位!我会给大家一个交待。"
乔志远的这句话成功地让大厅再次鸦雀无声。
"鬼蜮神教教主由萧颖文公子担任,我会全力辅佐萧颖文公子。"
乔志远说完,本以为会有人反对,没想到大厅安静依旧。
"既然没人反对,那么我就当大家默认这个决定了。"
"乔公子都这么决定了,我们实在没有什么反对的理由。现在大敌当前,二公子从无忧宫主死后就不知所踪,鬼蜮神教急需一位教主领导以防内外交困,我们没有必要去仔细争执这些。"杨仲威带头发话。
其他宫主也都明白此时非寻常时刻,代教主杨仲威既然同意他们就没有反对的必要,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对付外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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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现在也没时间仪式,来、来、来,大伙跪下参见新教主!"不善济跳出来招呼着所有人。
杨仲威带头千秋随后,其他九位宫主与大厅中所有鬼蜮神教教众跟着跪拜。乔志远站在人群后看着被众人行礼的萧颖文,隐隐觉得心头发紧,十分不安。
下来的事情按照之前二人商量的好的,萧颖文颁布第一个教主令,鬼蜮神教归入武林正宗。命令一出上下哗然,反对者甚众。
萧颖文紧守约定,以教主令牌把所有反对声压下去,并派广施恩送和书给玉山派掌门刘庆义。
午时已过,广施恩没能按当初所定的午时返回。大厅中每个人都焦急等待结果,尽管武林三大派已经退出,但是在即将到来的武林大会中,灭掉鬼蜮神教会是一件可以说得响亮的功绩。如果刘庆义不接鬼蜮神教求和,那么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不善济平日与广施恩交好,此时根本坐不住,他在大厅中走来走去。不时看看萧颖文和杨仲威。
杨仲威凝神调息,千秋站在他身旁,不时地绞着手中丝帕向门口张望。
乔志远更是心焦,这是他的赌注--把信念和感情全部压上的赌注。刘义庆义如果答应和解,他会放弃为师父报仇。如果刘庆义不答应,那么他全盘皆输,他会按照与萧颖文的约定,做萧颖文的手脚帮鬼蜮神教渡过难关,到时候他会以死谢罪,来偿还手上沾染的血。
当探子回来报说广施恩被数人联手击毙玉山派带领众教派攻破第一道防线时,乔志远瞬时面如死灰。
萧颖文霍地站起来,"不大师,你带逍遥宫、无极宫全部教众无论如何要拦下他们攻势。杨长老,你与天玄、地冥二宫主带地冥宫所有教众与所有散人及其人马配合不大师。其他人随时待命。"
冷冽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众人领命后迅速散去,大厅仅剩萧颖文、乔志远和千秋三人。
萧颖文脱力般突然坐倒在椅中,乔志远看着他苍白的脸心中阵阵绞痛,千秋守在萧颖文身旁,她担心萧颖世趁机袭击萧颖文。
世事皆有定数,一事一报。只是,这定数却是在人心中。后来乔志远想通这层道理之后,看淡了所有恩怨情仇。此时只怨身在局中罢了。
噩耗一个个传回,先是不善济遭暗算不幸身亡,接着杨仲威也难逃厄运。萧颖文发出的所有指令如同被海绵吸入的水,丝毫没有成效。十位宫主仅剩三位还在顽抗,其他宫主或者归顺或者被屠。直至刘庆义与萧颖世在玉山众多弟子保护下同时迈入幽冥涧议事厅,真相才豁然明朗。
"萧颖世,你为了教主位竟然背叛鬼蜮神教!"千秋瞠圆杏目怒喝。
"哼,这样的鬼蜮神教要了有什么用?"萧颖世讥笑着说道。
站在萧颖世身后的沧海淡淡看了看萧颖文与护在他周围的一圈人,嘴角微微挑起不屑地笑了笑。
事实再明显不过,有萧颖世和沧海的配合,外面的人要攻入幽冥涧简直轻而易举。
"乔志远,你那师父实在是不堪一击。我只是拍了他一掌,他竟然直接七窍出血。哈哈哈哈哈哈--今后武林盟主就是我刘庆义,哈哈哈哈--"刘庆义双手背在身后,冲着乔志远笑得猖狂。
乔志远双唇抿合如线,没拿剑的右手紧紧握拳指甲嵌入肉中,鲜血滴滴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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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刘庆义大笑着向前迈步时,红白两道身影相继飞起。
红色是千秋。她飞身而起同时一把将乔志远手中的沉香剑抽出剑鞘,直刺刘庆义。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刘庆义已被刺穿胸口,猖狂的笑声戛然而止。
另外一道白色的身影正是萧颖文。
乔志远看到的画面清晰而万分,尽管发生得十分突然,在他眼中却如慢动作一般--趁沧海去救刘庆义的间隙跃身而起的萧颖文一掌端正打上萧颖世心口,萧颖世捂着胸口缓缓跌倒。
"颖文......"
乔志远除了能唤出萧颖文的名,脑中一片木然的空白。
一切发生得太快,大家看到沧海回身抱萧颖世慌乱地擦拭他口中不断涌出的红色液体。
"颖世--"沧海痛彻心腹的凄厉呼喊响彻整个大厅。
乔志远僵硬地转动脖颈环视大厅一圈,视线掠过已经断气的刘庆义,最终定在萧颖文身上。
"你的武功不是......"
萧颖文冷冷笑了起来,转身看向十步外的乔志远眼神如冰,"呵呵,我的武功一直都在。"
"哈哈哈哈,瑞阳公子,你的愿望达到了。"
乔志远还没吸收掉"武功一直都在"这话的意思,就看到一个披头散发,身着玉山派衣袍的人从门外摇摆而入。
"师父!"
乔志远诧异轻叫出声。置身梦境也不过如此,乔志远眼睁睁看着本该死去的韩静山正活生生地稳步走向萧颖文。
"志远,你立了大功了,能彻底铲除魔教你功不可没啊!哈哈哈!只可惜......"韩静山说到一半,突然出手直取乔志远面门。"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乔志远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诧异地看着韩静山袭来的劲掌。就在那掌即将击上乔志远额头的刹那停在了乔志远面前寸处。
"韩静山,乔志远让我处理!"
萧颖文以胳臂架住了致命一击,继而推开满脸嘲弄的韩静山,睨视着乔志远冷冷道:"二十三年前瑞阳山庄惨遭灭门,幸运的是瑞阳山庄唯一传人祁瑞阳恰巧被他师父带去。乔志远,不,萧颖宇,今天所有的账我都要清算。"
乔志远听后,顿时明白了这场突如其来变故的原因。
"父债子偿吗?"y
出自鼻音的冷哼给出了肯定回答。
"你以前说过好几次想要动手杀我,那是真的吧?"
萧颖文瞥了乔志远一眼,没有回答。
一直站在旁侧的千秋手中的沉香剑掉落在地上的清脆回响引得众人眼光集中在她身上。
"公子,怎么可能?你......不会,不会......"
千秋惊讶地看着萧颖文,语不成句。z
韩静山看到沉香剑落地直直扑过去。沧海趁机飞身而起,他手中的短剑直逼萧颖文后背心。
千秋瞠大眼睛看着沧海的动作,本能地护到萧颖文身后。
短剑没入骨肉的钝声比乔志远上前阻止的身形更快。
萧颖文应声回头,千秋恰好跌到他身上。
沧海见偷袭不成,把所有真气集在右手上,以两败俱伤的招式攻向萧颖文。
萧颖文皱眉揽着不停抽气的千秋闪过那一掌同时,另一只空着的手击上沧海的天灵盖。
"乔志远,颖世从来没有想过......杀你......"
沧海艰难地开口道。他的话还没说完,又被萧颖文在胸口加了一掌,立时气绝。
"公子、公子......"z
千秋急声呼唤,双手用力抓住萧颖文的衣衫,用力到可以看到手背上鼓出的青色血管。
萧颖文揽着千秋,轻柔地把她额头的乱发拨开,淡淡微笑道:"你在钱大师那呆得好好的,干嘛要跑出来?"柔和的声音宛如责备娇宠的妹妹。
泪水从千秋眼角滑落,她微微皱了皱眉,合上了双眼。
乔志远看萧颖文把千秋的身体轻轻放在地上,所有的不解和怒火冲破理智束缚顷刻而发。他怒喝一声,以掌为剑劈向萧颖文。
半跪的萧颖文感觉到背后的掌风,迅速翻滚一圈,躲开乔志远的袭击后挺身而起。
风洋剑法从乔志远手下流泻而出,萧颖文被流畅的招式逼得只能招架毫无反击空暇。
每当两人手掌相对一次乔志远便心冷一分,他明显感觉到萧颖文的内力在自己之上。乔志远凭着极怒下被逼出的潜力,跟萧颖文刚刚打到平手。仅以招式苦撑,乔志远明白自己坚持不了多久。
几十招对下来,乔志远不禁气喘吁吁动作明显慢下来。萧颖文依旧一副淡然地样子寻找着契机。
微微一次侧身被萧颖文抓到漏洞,颈动脉便正面被萧颖文扣在手下。乔志远讪讪放下手,深深地看了萧颖文一眼长便闭上双眼等着最后时刻来临。
"我给过你机会,你自己却选择进幽冥涧。"
乔志远听萧颖文声音颤抖如此说到。他缓缓睁开双眼对上萧颖文的双眸。
"从我知道自己的身世开始,已经穿了十五年素白色,十五年服丧,十五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盼望今天的到来。"
萧颖文蒙了泪雾的眸子直直撞进乔志远心中。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乔志远感觉到萧颖文扣在自己脖子上的手紧了又松,却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便道:"你不回答我就当你答应了。我只有一个问题,颖文,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吗?"
萧颖文沉默良久,才开口道:
"我初上玉山时便知道韩静山企图,我跟他联手,他得到武林宝藏除掉刘庆义,我可以复仇。"
乔志远听了不太明白,"师叔跟我说过根本没有宝藏,那是个骗局。"
"沉香剑是钥匙,宝藏就在这幽冥涧中。"
"呵呵,原来是这样。那又为什么让我带着沉香剑进到幽冥涧!你说啊!为什么让我知道我的师父和爱人都是千方百计要除掉我!你完全可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杀了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颖世跟着你那几年,一直在保护你。他想要教主位,但他更重视你这个大哥,为了你他什么都愿意做,他千方百计想想要除掉我好让你坐上教主位。"
萧颖文声音不再颤抖,恢复了一贯的淡然,他手上的力气稍稍加重了些。
乔志远怒极反笑,"哈哈哈!萧颖文,你这么说是想让我恨你吧?好,我可以告诉你,你办到了,我现在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来祭奠所有因为你的阴谋死去的人。你动手吧。"
萧颖文松开扣在乔志远脖颈上的手指,身上的真气集中于右掌。他稍稍把掌向后撤些以便一掌击出去乔志远可以痛快死去。
正在这时,一个黑影突然窜进大厅,动作快得在场所有人都没有看清他的动作。
萧颖文只觉得自己的右掌刚刚触到乔志远心口,便被一股掌风冲得偏离了方向打在了乔志远胸口右侧。
那黑影抱起重伤的乔志远仅两跳就离开了所有人的视线。
※※※z※※y※※z※※z※※※
三年后,扬州城,鸿运酒楼。
"听说瑞阳公子跟玉山派掌门比武的时候让那玉山老道废了武功。"
"不是吧?瑞阳公子有能耐重振瑞阳山庄,哪能说让人把武功废了就废了?"
"你们二位说的是瑞阳公子?我也听说了。他跟玉山掌门在武林大会上比武,玉山老道念了一句什么诀,瑞阳公子就被定在那里动都不能动,硬是接了玉山老道三掌。那玉山老道也够阴的,每一掌都打到要害。瑞阳公子就那么输了,说起来那玉山老道,亏他还是个道士,一点儿慈悲心都没有,见瑞阳公子不能再战,直接把他武功废啦。"
引出话题的两个人惊讶地看着把比武过程说的宛如再现的人,一齐问道:"那老道念的什么诀这么厉害?!"
"不知道,在场的人说是三个字,那三个字是三年前让赶出玉山派的一个弟子自创的必杀口诀。"
"哇塞,那么厉害!我们要是知道那口诀就可以自己成立个门派,当武林盟主啦。"
离三人最近的一张桌子坐了一位浑身素白,头戴遮面斗笠的男子,他突然出声,低沉浑厚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肃杀:"小二,结帐!"
本在兴奋交流武林八卦的三人听到那声音不约而同地打了个激灵。
This entry was posted on 2009/11/01 at 上午11:45:00. You can follow any responses to this entry through the RSS 2.0. You can leave a response.
# by 匿名 - 27/12/11 00:59
结局呢????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