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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另、8月中旬開始包包的工作會比較忙,所以一切更新暫緩,希望各位親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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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神的王子法则(如果没有你)》作者:温暮生 (2/2)

"白先生看看对不对胃口,少爷吩咐了,您的要求我们都会尽量满足。"女佣恭敬地说着。
  "不好,不好。"白然对着那些菜摇着头,"我可吃不惯这么高级的菜式,你们厨师一定是法国来的吧,真是可惜了,我最吃不惯的就是光有噱头没有口感的法国菜。"
  女佣愣了愣。
  江家的大厨,哪个不是重金聘请回来的,随便一个出去都是厨艺界的泰山北斗,今天的晚餐就是一位在法国拿了好几个厨艺大赛金奖的大厨精心烹制的,可是怎么到了这个人眼里,就变成只有噱头没有口感的法国菜了?
  "先生,我想你……"女佣还想辩解些什么,可是白然秀气的眉毛已经微微皱起,"怎么,你们这的厨师难道不会做一些有些实际意义的东西么。"
  "那好吧,请问先生您想吃什么。"女佣恢复公式化的笑容,看着白然。
  "这好办,你听好了。"白然盘腿坐在床上,"准备一个砂锅,最好是黑砂锅,然后把羊肉,白萝卜,胡萝卜,饭团,卷心菜,混着汤头放进去煮,再加一些菠萝和苹果在里面,还有辣椒和黑胡椒,调料一定要足,口味一定要重,就这么给我整锅端上来。"
  白然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一本正经的样子,"至于饭后甜点么,我要糖炒栗子,一定要是东区东大街那家老字号的,记住了,你们要给我一个一个选,上面不能有任何污点,颜色和光泽度都能一样就再好不过了。"
  女佣愣愣地听着,直到白然最后那句"听清了么"说出来,她才恍恍惚惚点着头推着餐车走了出去。
  看着陪着女佣一起出去的两个保镖脸上的表情,白然就忍不住一阵开心。
  江若凛,既然我住在你这里,不好好享受一下真的是对我起我自己了。
  白然笑着望向窗外布满夕阳的天空。

  Chapter 35

  白然真的是一个恶魔,这是两天以来江家所有佣人的一致想法。
  雅致的花园里,三四个女佣簇拥在一起,眼神惶恐,带着无措望向不远处的尖顶小屋。
  那里是江家的厨房,而现在,几乎所有原本在厨房里做事的人都站在门外,探头探脑地瞧着里面的状况,不断有剧烈的打砸声从里边传来,伴随着男人高亢的嚎叫,一声一声足以惊得人牙根子打颤。
  "第三次了……"一名女佣小声对另外几人说着,"别看大厨平常总是笑眯眯的,没想到生起气来竟然这么可怕。"
  其余几人立刻附和着点头。
  "唉。"又有一人小声叹着气,"也难为他了,那么有名的大厨,也是看着老爷的面子上才来的,居然被这么讽刺,换成了是我,只怕会更生气呢。"
  "不过少爷请回来的究竟是什么客人啊,好端端的菜式不吃,总要上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这不就是在刁难人么……"
  "咳。"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简短的咳嗽。
  女佣们立刻撒开,带着窘迫的表情低下头,退在一边。
  老人斜眼看了看这些人,也没多说什么,抬步就朝前走。
  "九爷来了!"厨房门口围了一大群人,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原本嘈杂的场面立刻安静下来,人群分开一条道,留出通向厨房的入口。
  "九爷。"一个厨师打扮的青年走到老者身边,"金师傅又这样了,您得想个法子,再这么下去,如果金师傅气走了,恐怕最后丢的,还是老爷的脸面。"
  老者脸色阴沉,低声问了句:"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少爷的那位客人。"青年露出无奈的表情,"金师傅这样的大厨早已声名远播,做出来的菜式哪样不是让人拍手叫绝的,可是少爷的那个客人,居然鸡蛋里挑骨头的拎出来一堆毛病,还当着金师傅的面端着那份金笼虾球上阳台去喂小鸟……"
  老者的眉毛跳了跳。
  "这还不是最厉害的。"青年接着说:"昨天他似乎还故意和厨房杠上了,点名要了一大堆的菜,做出来送上去之后,总是会原封不动地退回来,还带着一大堆的毛病意见。"
  老者叹了一口气,"金师傅脾气的确大了些,其实对他这类的大厨来说,有人指出毛病是好事。"
  "可是也得看看是什么毛病啊!"青年不满了,"您知道他是怎么说金师傅做的菜吗,'汤面上葱叶的分布不均匀,酱汁的轮廓不好看,雕花雕得没有神韵,你要知道,金师傅那雕的是豆腐啊,谁能把豆腐雕出神韵,那还是人吗!"
  老者安静地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青年嗓门也大了起来,"还有更过分的呐,你说你退回来不吃就算了,他偏偏最后都会让我们准备一模一样的东西,把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丢进黑砂锅里面煮在一起,模样难看味道又奇怪,可是送上去的人说,每次都看那人吃得津津有味!"
  "这是羞辱,赤 裸 裸的羞辱!"周围有人高声附和。
  "我知道了。"来着点点头,"你们好好劝劝金师傅,以后那位客人的餐食不用金师傅管了,我自然会处理。"
  说完,他大步走开。
  白然此时正悠闲地靠在躺椅上看书,房间里光线正好,也有大量的书籍,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阅读是一种消磨时间的好方式。
  偶尔想到这两天自己的成果,他浅浅地笑了出来。
  估计那个所谓的什么大厨,此时已经快要崩溃了吧。
  他十分清楚和明白,江氏家族在这城市的上流社会可是相当要面子的一个家族,这一点从每一季Ailinisi的会员资格申报上就能看出来,别人是挤破头了想争得一张会员卡,可是江胤天,却从来没有申请过。
  那个老头是想用这种行动表明,他根本不屑于参加这样的竞争,因为那是掉价的行为。白然把江胤天的心理给摸了个透,不过江胤天这样,他的宝贝儿子可没这么顽固,江若凛会享受在上流社圈也是出了名的,他早就弄到了Ailinisi的会员卡,只是为了瞒住他的老爸,背地里下了不少功夫,甚至额外给了安娜不少钱,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别的不说,但从这一点来看,江胤天的脾性就是,在摆谱上,绝对不会输给任何家族。
  那位金大厨的名气,绝对不只在他头上那一溜烟的奖项光环上,而是他的性格,这位大厨脾气与名气成正比,彻底的名副其实。
  早年他自己开饭店的时候,每天只固定做十道菜,而且只提前三小时接受预定,自然也让无数巨富商贾们挣破了头,为了让他来江家,江胤天真的耗尽了手段,不过也从侧面向所有人证实了,天胤商企实力的强大,就看当初金大厨关掉饭店安心"嫁入"了江家,就让无数人红了眼睛。
  不要觉得奇怪,有钱人的攀比,向来就是这么的俗不可耐。
  白然的目的很明确,就算不能气走那个金大厨,也要让江若凛吃点苦头,最好闹到他老子那里,绝对会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只有两天,短短两天,他就从那些前来送饭人的脸上,看见了自己的成功。
  "金大厨啊金大厨,你不能怪我,这场争斗,也只能拿你来当炮灰了。"
  他有时也会想,如果真的把那个金大厨气走了,绝对是大获成功,至少,安娜也觊觎这位厨艺界名家很久很久了。
  也等于是赏了江家父子一个大大的耳光。
  "咚咚咚……"敲门声很有节奏地响起。
  "进来。"白然将书放在膝头。
  老人带着阴鸷的表情走进屋。
  "请问您有什么事吗?"白然先开了口,笑容羲和。
  "先生这两天过得可好?"老人先是有礼一问。
  "自然是很好,劳你们费心了,我还有些过意不去。"白然露出感激的表情,眼里的光芒十分逼真。
  老者心底暗骂了一句。
  "敝人是这宅院的管家,想必先生您已经知道了。"
  "自然是知道,陈九,十八岁来到江家,呆了将近五十年,论辈分可算是江胤天的叔叔,宅子里人称九爷。"白然笑着开口。
  陈九心中诧异,不明为何白然如此清楚自己的家底。
  不过他很快便释然了,既然白然在安娜身边呆过,那知道自己这种小脚色的资料,并不奇怪。
  他早有听闻,那个"蝎"恐怖的情报搜集能力,其人脉广阔,说不定江家里面就有卧底存在。
  因此,他便不再废话,而是单刀直入地说:"既然先生你知道我,那事情便好办许多,这江家上下以老爷夫人与少爷为主,但平常管事的却是我,你既然是少爷请来的客人,而且少爷也吩咐了要以礼相待,我就没有理由冷遇,先生可说句良心话,这两日来,你可有过得不顺心?"
  白然笑了笑,"这里日子过得确实舒服。"
  "既然这样。"陈九点了点头,"那先生何必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刁难呢?"
  "哦?"白然眉头扬了起来。
  话已至此,陈九也没再想要拐弯抹角,"金大厨的厨艺,大家心知肚明,你吃不惯,我们给换下,你想吃什么,我们又给送上,我陈九可以拍着胸脯说,除了这个家的主人,还没有哪位客人有这样的待遇,可是先生你表现出来的气度,却真的让人贻笑了。"
  白然还是笑,"如果是这样,那你对我有什么要求呢。"
  "要求是不敢,毕竟你是客,我只是提醒你几句。"陈九的脸色忽然变得肃穆,"既然来了这里,至少要懂得守本分,我虽然权利不大,但管事的责任还是有的,你如果执意要得寸进尺,就不要怪我用些手段了。"
  "呵呵,你这是在威胁我吗?"白然微微弯着脑袋。
  陈九心里有些没底,这番话换个人听说不定能被唬住,但眼前这人那副表情明显不像是被唬住了的样子,他陈九虽说有些权利,但也仅限于用在该用的地方,如果违了江若凛的意思,那恐怕得吃不了兜着走。
  虽然是长辈,但毕竟是个下人,揭逆鳞的事情,他向来不会去干,这也是本分之一。
  "我只是提醒。"陈九放缓了语气,嘴角还带上了一丝习惯性的笑,"大家各自退让一步,和和气气,日子才能太平。"
  "我偏不。"
  陈九的笑容凝在了脸上。
  "首先我必须说,你的提醒,很没有立场。"白然声音无比的冷静,"刚才那番话,不是你的立场能够说出的,你也没有这个资格,我想如果这件事传到江若凛的耳朵里,你肯定也会不好过。"
  陈九眉头皱起。
  "还有,我必须澄清,这里住着是舒服,但是我的心里,却非常,非常的不顺心。"白然语气缓慢,"你认为我来这是为什么,难道江若凛脾气好了请我来喝茶,算了吧,我是被绑来的,绑票,你懂什么是绑票吗?"
  "你误会了,事实上……"
  "去他妈的误会!"白然忽然将手中的书用力甩出去,砸在陈九脚边,陈九不自觉退了一步。
  之后,仅仅是一刹那,白然迅速恢复了沉静的表情。
  "人,如果心里不舒服,那么发泄是必要的,我不过是在寻求一种途径,江若凛既然有心给我这条路子来泄愤,我也不能辜负了他的好意,而且,不就是一个厨子么,就算气走了,也没什么损失吧,江家财大气粗,恐怕只要五分钟,就能找到接替工作的人吧。"
  陈九急了,想要辩解,但却根本找不到机会开口。
  "大家都是聪明人,我也不打马虎眼,现在才过了两天,说不定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如果只是这样的程度就受不了的话。"白然耸了耸肩,"你还是直接送那位了不起的金大厨走人吧,当着江胤天的面。"

  Chapter 36

  深夜。
  江家大宅原本就安静非常,在漆黑的夜里更是没有一丝人声。
  悠长的走廊里,渐渐传来轻柔的脚步声,声音的主人似乎是在有意克制,每一步都迈得极轻。
  月光透过窗户射入室内,映照在男人的脸庞上。
  那是一张轮廓分明的脸,眼神锐利,眉头轻皱。
  一直走到拐角处,井擎背贴着墙壁,警觉地探头朝前看去,还好,白然的房间外并没有人值守。
  三天了,他一直没有机会接近白然,只是短短三天,心里却每时每刻都像热锅上的蚂蚁,而江若凛更是连人影都见不到,那位少爷似乎最近又与两位千金名媛打得火热,整日整日不在宅中。
  如果不是今天夜里江胤天带着陈九出了门,他也万没有机会接近这个房间,毕竟江若凛已经放过话了,不准他靠近白然的居所。
  此时已经过了十二点,也不知道白然睡了没有,在井擎的记忆力,白然晚上睡觉的时间不会超过十点钟。
  可是没有办法,他必须来见他,有一些话,还是当面说清楚的好。
  井擎深吸了一口气,快步走到房门口,从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钥匙,迅速打开锁拧开门,然后一闪身进了房间。
  直到脚下的皮鞋踩上了柔软的地毯,胡桃木门在身后关上,井擎才敢略微松一口气。
  至少现在看来,一切顺利。
  屋子里并不黑,窗帘没有拉上,月色明亮,甚至还要比走廊还亮堂上许多。
  井擎第一眼就朝床上看去,只是他立刻愣住了,没人?
  床上被单铺得整整齐齐,哪有半点人睡过的影子。
  他朝前走了两步,凝神细听,发现零散的水声,从浴室的方向传来,转过头去,果然,浴室的门虚掩着,门缝里透着昏黄的灯光。
  他松了一口气,想也没想便进了浴室。
  白然正半躺在浴缸里,全身赤 裸,湿濡的黑发帖服在前额和脸颊上,闪着水光。
  "白然。"井擎轻身喊了一声。
  白然却没理他。
  他皱皱眉,走近了些,这才看清,白然似乎是睡着了,眼睛闭着,脸颊似乎是刚洗过澡的关系,透着淡淡的红润。
  探手拭了拭水温,果不其然,这浴缸里已经成了一盆冷水。
  现在虽然天气不冷,但和热也是沾不上别,在一澡盆冷水里泡上几个小时,身体再好的人也会着凉。
  "白然!"井擎声音加大了些,推了推他的肩膀。
  接触到的皮肤光滑细腻,他手指一颤,忽然又收了回来。
  白然似乎睡得很熟,还是没有反应。
  "算了。"暗叹一声,井擎脱下身上的外套,挽起衬衫的袖子,也不怕打湿了自己的衣服,直接将白然从浴缸里抱起。
  "哗啦"身体瞬间接触到空气的不适让白然不自觉抖了一下,终于有些清醒了,他眼睛迷蒙地眨了眨,看着眼前男人的下颚,不确定地喊了声:"井擎?"
  而井擎已经抱着他出了浴室,白然的身体冰凉,蜷缩在井擎怀里。
  小心奕奕地将怀里的人放在床上,井擎扯过一块大浴巾,像包粽子一样将白然整个裹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白然呆呆坐着,只是问。
  "快擦干,别着凉。"井擎简短地说了一句,大手包着浴巾裹上了白然的头发。
  白然微微挣扎着,"哪有那么容易着凉,又不是女人。"
  井擎愣了愣,缓缓松开手。
  这似乎是白然第一次排斥自己。
  他知道或许两个人之间已经产生隔阂了。
  "对不起。"此时此刻,他只能这么说。
  "嗯?"白然抬起眼睛,昏暗的房间里他的眼睛显得清澈而明亮,"为什么要道歉。"
  "我承认之前我骗了你很多事。"井擎说着,"但是这一次,我真的没有想过要把你抓到这里来。"
  "是吗?"白然脸上带着莫名的笑,"你其实没有必要专门来为这个道歉,我人已经在这里了,一两句话,改变不了什么。"
  他的语气很冷漠,井擎听着心里一阵发疼。
  白然不是这个样子的,他了解的白然,从不会生气,对着自己也有一种莫名的依赖。
  而不是眼前这个,带着讥讽的笑,语气冷漠的漂亮男子。
  井擎垂下脸,摇摇头。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是真的,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原以为能改变什么,但他明白,几句道歉的话或许真的什么用都没有。
  那他也没有必要再站在这里了,毕竟不管怎么说,所有的事情几乎都是因他而起。
  他转过身,便想出去。
  "站住。"白然忽然出声道。
  井擎脚步滞了滞,偏过头。
  "你的衣服湿了。"白然抬起手,指着井擎身上的衬衫和裤子。
  上面已经沾染上大片的水渍。
  "没关系。"井擎摇摇头,继续朝外走。
  "大木头!大笨蛋!"白然忽然低声吼了出来,"给我回来!"
  井擎愣住了,诧异地转过身。
  白然脸颊泛着红,肩膀因为急速的喘息一上一下起伏着,浴巾落下来,露出柔和的肩线。
  他一双眼睛带着复杂的光芒盯着井擎,似乎要喷出火来。
  紧接着,他一个大步冲上前,扑到井擎怀里,开始大力撕扯着他打湿的衬衫,"嘶啦"一声,成排的扣子扯下,井擎结实的前胸已经露了出来。
  "大白痴!大白痴!你多说几句道歉的话会死啊,好死不死地就甩一句对不起,你当我是什么,一点脾气都没有的圣母玛利亚啊!"
  狠狠一拳砸在井擎兄口,井擎闷哼一声,退后一步。
  他想不到,白然的力气居然这么大。
  浴巾早滑到了地上,白然拳头捏得紧紧地,赤 裸着身体站在井擎面前,头微微低着,前额的发丝垂下,挡住了脸上的表情。
  井擎胸口传来隐隐钝痛,可是此时他更惊讶的,却是眼前这个男子忽然而来的变化。
  "我真的……从来不知道会有人这么白痴的道歉……多大义凌然啊……就这么简简单单地甩给你一句对不起,爱接不接,不接拉倒……"
  井擎尴尬地偏着眼睛走上前,捡起浴巾,再度裹在白然肩上,"我没有那个意思。"
  "不然你是什么意思,你刚才明明就是这样啊,我就是活该,我就该圣母,我就该在你道歉的那一瞬间就忙不迭地原谅,我他妈的多贱啊!"白然语气越来越冲,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你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吗,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怪你什么,只要你再多道歉一次!一次就好!可是你居然,居然……"他大口喘着气,再也说不出话来。
  井擎忽然觉得心里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满足感,之前那些抑郁瞬间不复存在。
  原来白然是这么想的,好轻松,忽然觉得浑身都轻了起来。
  白然却转身爬到床上,把身体裹进被单里,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井擎站在原地,想了想,还是没有走出去。
  "对不起。"他坐在床边,竟然开始不厌其烦地不停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卡带了吗!"白然闷声吼了一句。
  "如果这样你能消气的话。"井擎长吐一口气,"我不介意说多少遍,是我考虑太……"
  他话来未说完,白然却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扑到井擎身上,已经吻住了他。
  剩下的半句话卡在喉咙里,井擎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两只手僵硬地抬起放在白然肩膀上,想要推开,却发现使不上力气。
  "呼呼……"好半天,两人嘴唇才分开。
  井擎想要站起身,却被白然死死地抓住了手腕。
  "我发现,我似乎永远比你要傻。"白然凝视着井擎的眼睛,他眼里光芒犹如深潭,井擎只是看着,忽然就有些沦陷了下去。
  "为什么呢,我明明这么久的时间都忍耐过来了,为什么现在却发现竟然一刻也不能多等。"白然自顾自地开始解起井擎的皮带,井擎呆滞地坐着,没有阻拦。
  "三天……我等了三天,你才出现在这里……"他双手环住井擎的脖子,轻咬着男人的耳垂,"你总是让我生气,可我总是要迁就着你……"
  "白然!"井擎一个激灵,终于回过神来,唰地站起身,"你在干什么!"
  他动作很大,白然一个不稳,被连带着摔在了地上。
  井擎赶紧去扶,可白然又灵巧地缠上了他的身体。
  "你总是这样,又笨又蠢,我累了倦了,一懒得费那么多工夫了。"白然说着井擎听起来莫名其妙地话,柔软的舌尖已经添上了男人胸前结实的肌理,在那一小粒突起上绕着圈。
  一股隐藏着的火焰忽然就从井擎下腹直冲上来,井擎一咬牙,用力将白然身体推离,晃着他的肩膀,"你到底怎么了,清醒一些!"
  可是白然却定定的看着他,那眼睛,带着一抹看不见底的伤痛。
  井擎的心里忽然狠狠抽了一下,一股平常被忽略掉的情感瞬间开始在内心深处弥漫。
  "你还记得你答应过什么吗?"白然笑着开口。
  井擎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在那个晚上,他差点侵犯了他,白然保留了一个对他的惩罚。
  "抱我吧。"白然声音冷静。
  "你说什么?"井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让你抱我。"白然挣脱来井擎双手的钳制,紧紧地抱住了井擎。
  柔滑的皮肤如上等丝帛,身体贴合的一刹那,好似一颗火种在井擎心里轰然炸开。
  "我说了你清醒一点。"他还保持着最后的理智,"我们都是男人。"
  白然却不理他,四片柔软的唇瓣再度贴合。
  当白然特有的气息透过唇瓣闪电一般穿过井擎身体的那一刻,井擎知道,有些事情,终是要发生了。
  身体的欲望已经改过了一切,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白然的挑拨起如此剧烈的反应,但以无暇去顾及这些,白然毫无瑕疵的身体就在他的身下,他眼里带着炙热的光,烈吻如火。
  古铜色的躯体修长强健,轻覆在白然赤 裸的身体上,月色撩人,满室迤逦。
  男人强健的手臂紧紧搂住怀里的人,最初的温柔过后,他终于进入了那紧致的深处。
  白然发出一声闷哼,表情轻微扭曲,井擎粗暴地啃咬着他的脖颈,留下一连串的红印。
  瘦弱的手臂攀上井擎肌肉结实的背,井擎似乎看见白然的嘴角动了动。
  只是战栗的感觉已经彻底淹没了一切,他闭上眼,身体猛地一个前倾。
  月光也似乎在此时达到了最高点。
  他眼角滑过到了白然半睁着的眼眸,月光映照下,隐约间,有一抹湛蓝色一闪即逝。
  他此时已无暇多想。
  闷哼声中,全身所有的触感都集中在了一点,之后如排山倒海一般彻底爆发。

  Chapter 37

  安娜这几天的心情很不好。
  白然不在,数不清的事情已经够她要去操心,偏偏陆晟轩现在又在和她赌气,一点不见消停,连带着"蝎"有一半的生意都处在了停滞状态,新客户碍于颜面不好多说,可是那些与安娜熟识的老客户们,渐渐都发起了牢骚。
  打开电脑,又是十几封邮件,安娜只是略微扫了扫标题,统统删除了事,十有八九又是拐着弯来催事的,她可再没闲工夫管了。
  她与陆晟轩,分工向来非常明确,Ailinisi作为"蝎"的大本营,明面上的生意统统是她在打理,而那些情报业务,则是陆晟轩在负责,如今陆晟轩差点没和她闹翻,她怎么可能杵着大霉头找那个男人去说事。
  "白然一定是太高看我了,要是再拖个几天,我还不知道能不能制住那个疯子。"安娜抓着自己的头发,就这么伏在桌上。
  白然从他的居所消失已经五天了,而从第一天开始,陆晟轩就没有消停过。
  起初她安娜也是十分不冷静,以"蝎"的本事,轻而易举就查到了是江若凛动的手,这还了得,他恨不得一拍桌子就直接冲到江家去踢馆。
  她相信,如果白然没有给她打来那个电话,她肯定已经这么干了。
  "我没事,你们先稍安勿躁,像平常一样就行。"白然只留了这么一句话给他,之后听筒里便是密集的忙音。
  身为"蝎"的实际领导人,白然也不是没有防身的手段,他衣服上有一枚纽扣,是特制的信号发射器,这东西是为了防范万一而特意准备的,好紧急之时方便联系,只是,或许是平日里的风平浪静让他们有些疏忽,那发射器只传送回来一句话,就电力告罄。
  不过唯一的好处就是安娜知道,白然现在没事,可是只有她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或许她可以保持冷静,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但是陆晟轩会有什么反应,恐怕白然也是预料不到的吧。
  那个家伙,当晚就冲进地下仓库拿了军备,带了几个人跳上车就往外冲,最后要不是安娜死命守住车库的门,说不准暴怒中的陆晟轩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这也是第一次,陆晟轩与安娜之间爆发了非常大的冲突,即便安娜放出了白然传来的那句话,陆晟轩也没有丝毫让步,执意要去救人。
  安娜想这陆晟轩一定是疯了。
  她千方百计想要打探一点白然的消息,可是江若凛在信息闭塞这方面下足了功夫,白然的确切情况只有江家的管家陈九与他的心腹保镖知道,连江胤天都蒙在鼓里,其余的人更是不知情。
  她也不是没想过要联系井擎,可是一来她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招惹白然生气,毕竟在这之前,白然一直装作不知道井擎的真实身份,如果她贸然去打听,肯定会穿帮。
  二来,她也联系不到井擎,井擎回到江家以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桌面上的答录机亮起了红灯,传出前台小姐的声音:"店长,殷峰又来了。"
  "让他进来吧。"安娜揉揉眉心,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会那么疲惫。
  这个殷峰,是与他们从孤儿院里一起出来的人之一,在陆晟轩手下做事,人很本分,可以算上陆晟轩的左右手。
  "蝎"和其他的地下组织有个很不一样的地方,外人花再大的代价,也不要想刺探到这个组织最为隐蔽的机密。
  原因很简单,"蝎"所有的核心成员,都来自已经关门数年的沉爱孤儿院,也是白然领着他们一群孩子,同甘共苦数年的成果,大家一起长大,亲如一家,没有人会因为一点小钱而背叛自己的兄弟姐妹。
  殷峰人很高大结实,站在安娜的办公桌前,宛若一座小山。
  "娜姐,晟哥又开始砸东西了。"殷峰说着,脸色也是发愁。
  "这个陆晟轩,从来没看他这么跳脚。"安娜点燃一支烟,嘴角发苦,她自己都快疯了。
  "而且……晟哥还说了……如果娜姐再这样什么都不管,他就,他就……"殷峰垂下眼,面露难色,实在是不好开口。
  "说。"安娜倒是干脆。
  殷峰大口吸了一口气,咬牙说道:"晟哥说,如果娜姐再这样什么都不管,他就会用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
  安娜眉毛一跳,"胡闹!"
  "所以我才来找你啊,这几天晟哥都如坐针毡,兄弟们也不敢上去劝,好几个兄弟都被吼了,昨天晚上晟哥还在与地红帮的头打电话,我真的怕他再弄出什么事来。"
  "你说什么,地红帮!陆晟轩那个小子要自己去弄军火吗!他疯了不成!"安娜是再也坐不住了,一下站了起来。
  "白然头儿这次一消失,我也感觉大家都开始松散了,娜姐你或许还不知道,已经有人开始质疑你的行为,说你不去交涉救人是另有目的。"
  安娜面目僵硬。
  殷峰继续说:"娜姐,或许晟哥会相信老大给你打过电话,但是其他人不一定会信,那年我们逃出孤儿院,如果不是老大护着大家,恐怕大家都饿死在外边了,现在老大下落不明,大家心里也急啊……"
  你们急,我又何尝不急!
  安娜现在真的是想跳起来骂人了,虽然有意控制不让白然被绑的事情传出去,但好几个核心成员之间是一个也瞒不了的。
  "如果不是白然执意反对,给他安排几个保镖就一点事也不会有了。"安娜真的一个头比两个大,她想了想,开口道:"殷峰,陪我去趟N大。"
  临晨四点,窗外还是一片漆黑,白然就醒了过来。
  井擎伏在他身上,睡得很沉,一直手臂紧紧地绕过他的前胸搂着他,鼻息喷在耳背,痒痒的。
  可是白然并不好过。
  他试着动了动腿,可是一个轻微的动作,撕裂一样的剧痛瞬间由下而上轰入大脑,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死死咬住手指,才克制着没有叫出来。
  太疼了!
  井擎的东西现在还埋在他的体内,只是已经变得疲软了些,两腿间有湿濡的液体,白然咬住牙,挪了挪身子,包裹在身体里的东西终于滑了出去。
  全身像是散了架一般的疼,白然费力地坐起身,脚尖一触碰到地面,似乎关节都在噼里啪啦地作响。
  昨天,井擎不知道要了他多少次,这个男人像疯了一样,似乎他只是一点火苗,就烧遍了整个树林。
  好几个小时的时间里,虽然有痛苦,但也是快乐的,至少在那段时间里,白然心里涨满的喜悦,彻底盖过了肉 体上的不适。
  他回头看了看男人沉睡的侧脸,井擎刚毅的线条在睡着之后总是显得特别柔和,发丝软软地覆盖在眼角,白然不禁伸手摸了摸。
  自己一冲动,便引着他发生了这样的事,不知道他醒来之后,会是一副什么表情。
  手指顺着脖颈一直滑到井擎光裸的背,轻描着肌肉的纹路,"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他自言自语地出声。
  随即,白然站了起来。
  一瞬间,头晕目眩,他身子颤了两颤,扶住一边的床头柜,甩了甩脑袋。
  月色西沉,离天亮已经不远了。
  白然缓缓挪向浴室,他之前就知道,男人与男人的性 爱,接受一方总是很痛苦,可是却万万想不到,真实的感觉简直就是难以形容。
  每走一步,身体仿佛就要裂成两半。
  那个大木头应该也是第一次和男人做这种事,毫无技术含量,而且力大无比,简直就是不把他当人弄。
  两条腿颤抖着,都开始有些不听使唤了。
  浴室里有一面大镜子,白然拧开花洒的喷头,开始细细审视自己的身体。
  从脖子开始,一直到小腹和大 腿上,都布满暧昧的红痕,有些地方甚至破了皮,青紫地渗出血印。
  双腿间一阵湿濡,白然低下头去看,白色的液体混合着血丝顺着大 腿内侧缓缓流下,那是井擎留在他身体里的东西。
  不觉羞耻,也没有耻辱感,仿佛这是理所应当,白然很自然地站到了花洒下,发丝很快被打湿,滴着水珠覆盖在脸上。
  这个澡洗得很慢,他尽量不去触碰身上疼痛的地方,但每个动作都依旧会牵扯到伤处,尤其是伤在隐秘的地方。
  镜子蒙上了一层水雾,白然小心翼翼地穿上睡衣,把镜子抹干净。
  倒映出来的依旧是一张漂亮的脸孔,只是多少带上了点疲惫与憔悴,两只瞳孔透彻晶亮,抹黑与湛蓝,颜色分明。
  他拿起放置在镜前的一个小盒子。
  刚才井擎动作太大,隐形眼镜都掉了出来,露出了瞳孔原本的颜色,所幸的是屋子里没有开灯,他并不担心会被井擎看出什么。
  拿出一块墨色的圆弧形薄片,轻而易举就遮挡住了眼球原本的颜色。
  之后,他拍了拍自己的脸,走出浴室。
  而在大床上,井擎却意外地已经坐起了身。
  二人的目光刹那间撞上了。

  Chapter 38

  二人四目相对,一动不动,白然神色平静,而井擎脸上却夹杂着无奈与……愤怒。
  "醒了?"白然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一边,端起一杯水,眼睛转向窗外。
  井擎却一言不发地下了床,开始穿衣服。
  他的动作很迅速,从地上捡起衬衣,抖了两下,披上身,因为纽扣早已被扯掉,才没有系上。
  白然听见身后的动静,愕然转过身,不自觉唤道:"井擎!"
  井擎动作微微顿了顿,不过,还是很快披上了外衣,朝门口走去。
  白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切地跑上前,扯住了他的袖子。
  "你要去哪里?"
  井擎背对着他,白然看不见他的脸,想要把男人扯得转过身来,但身体的疼痛让他根本没有一丝力气。
  井擎终于开口了,不过声音,冷冽如冰。
  "我或许,根本就不该过来找你。"
  白然表情瞬间僵硬,抓着井擎袖子的手缓缓松开了。
  井擎依旧是没有回头,大步流星,走出房间。
  房门发出一声在黑夜里分外明显的响声,关上了。
  白然缓缓滑坐在地上。
  原来,这便是结果。
  刚才想到的说辞一句也没用上,他就走了。
  就算自己已经捅破底线,做到了这最后一步,他还是走了。
  从来没有一刻,白然像现在这样无措,即便是在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自己将尖刀刺进那个企图侵犯他的孤儿院院长胸口之后,他也没有这么无措。
  "井擎……"他自言自语地念叨着,忽然,眼泪就这么下来了。
  天亮之后,女佣进来整理房间,情不自禁多看了白然几眼。
  平常这个时候,白然总会坐在窗边看书,可是现在,他却奇怪地缩在躺椅上睡觉。
  女佣不放心地走了过去,拍了拍白然的肩:"白先生?"
  手指触上睡衣光滑的布料,女佣霎时将手收回来了,失声道:"白先生,你在发抖!"
  对于女佣的叫喊白然一点反应也无,他身体裹着一层薄毯就这么蜷缩在躺椅上,脸色煞白,身体战栗,右手死死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女佣三两步冲到门口,清脆尖利的叫喊声回荡在悠长的走廊里。
  "快来人哪!!!"
  安娜领着殷峰在陈鸶办公室外足足等了两个小时,却依旧没有见到这位校长的面,也难怪,N大正在召开一场非常严肃的学术会议,作为主持者,必定要等会议结束后才能脱身。
  在走廊外来回渡着步子,安娜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不行,不能再等了,我太不放心陆晟轩。"她一咬牙,"殷峰,你留在这里,我直接回去。"
  她右眼一直跳个不停,虽然她并不迷信这些,但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说完,也不等殷峰回应,她便疾步朝外走。
  电梯刚巧在这时上来了,门打开的瞬间,她抬步跨入,却刚巧与一名正要出来的女子撞了个正着。
  "娜姐!"不远处的殷峰看到这一幕,立刻大步跑上前,安娜踉跄着退了一步才站稳,对着冲过来的殷峰摇了摇手。
  殷峰谨慎地站在安娜身后。
  电梯里的女人也挺惊讶,扶墙站稳之后,抬眼看了看安娜,却露出一丝笑容说:"这不是安小姐么?"
  安娜也打量着眼前这位穿着正统职业装的高挑女子,"你是吴小姐?"
  "呵呵,想来我们只见过一次,承蒙你还记得。"吴宛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她头发扎成马尾,一身黑色西装更显精明干练。
  安娜立刻换上了公式化的表情,笑道:"吴小姐怎么来这里了,即便你们天胤商企要招收新员工,也不用你这江总裁身边的人亲自出马吧。"
  说到这里,安娜还略微朝四周看了看。
  吴宛竹出现在了这里,以安娜的见识,说不定江若凛也来了N大,毕竟如果江若凛外出有什么事,吴宛竹是他必须带在身边的人之一。
  有姿色,有本事,有胆识,还受得了江若凛那种莫名其妙的脾气,与这吴宛竹只在一次社交酒会上见过一面,安娜就对她有些钦佩了。
  "安小姐说笑了,我哪里能被看得那么重,秘书的工作往往很庞杂,相信你也是知道的。"
  安娜点点头,"吴小姐既然有事要忙,那我也不多耽搁了,还有些事情,先走一步。"
  十分干脆地结束这段对话,安娜准备跨进电梯。
  "安小姐,请等一等。"吴宛竹忽然转过身,唤住她,"我还正准备去找你,没想到却在这里碰上了,刚好有些事情需要你帮忙。"
  安娜不得不停下脚步,"什么事?"
  "听说你曾经是N大陈校长的学生,想必与她应该是极为熟识的。"吴宛竹又推了推眼镜,眼神高深莫测,"实不相瞒,我来这里是为了找一个N大的学生,但陈校长诸事繁忙,恐怕难得会见我。"
  安娜眉头不经意地皱了皱。
  "安小姐,如果你能帮我这个忙,那宛竹当真是感激不尽了。"吴宛竹说完,便静静地等安娜答复。"
  "这没什么难的。"安娜十分干脆,转头道:"殷峰,我就留在这里,你去把该办的办了。"
  殷峰会意地点头,又看了吴宛竹一眼,进了电梯。
  "我们走吧。"安娜笑意盈然,"不过老师她正在开会,说不定还要等一会,不过应该不会花太长的时间。"
  吴宛竹也是含笑点头。
  一小时后,校长办公室。
  安娜优雅地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看着吴宛竹客套地与陈鸶交谈着。
  "吴小姐,你可以直接回去给江先生说了,这个问题,我无法接受。"陈鸶靠在椅背上,冷冷得看着眼前的人,"这种事N大从来没有开过先例,我们也不可能随便让一个学生无故休学。"
  "陈校长您多虑了,我知道,在这N大里,只要您点一下头,其他的事情,一点都不困难。"吴宛竹依旧是一成不变的表情,可是面对陈鸶的苛责,她也没有任何让步。
  安娜轻抚着尖梢的下巴,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争执的两人,虽然还不清楚江若凛到底又想玩什么把戏,但从两人的对话间,她也对事情了解了个大概。
  江若凛想为N大的一个学生申请休学,而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陈鸶自然不能答应。
  该不会是江若凛看上这里的哪个学生了吧,想到此处,安娜一阵冷笑。
  "吴秘书,你回去告诉江先生,这件事关系到我们学生的切身利益,我们没有任何权利去干涉别人接受教育的权利,除非学生自己同意,不然,我万不会答应。"陈鸶语气强硬。
  "哦,那这么说,只要学生他自己同意就行了吗?"吴宛竹想了想,"也好,那就麻烦陈校长将这名学生叫来吧,我相信,他一定不会反对的。"
  陈鸶锐利地盯着吴宛竹,过了半晌,才嘴角微动,"名字。"
  "许迪。"
  安娜的表情瞬间凝在脸上。
  吴宛竹则眼角轻扬,笑靥如花。

  Chapter 39

  如果说,之前安娜还抱有那么一丝期待,希望这只不过是一个同名的巧合,那么现在,当那个漂亮的男孩子出现在办公室里,她不得不开始思考江若凛的用心了。
  当然,他更加困惑的是,陆晟轩口口声声说送去了国外的许迪,怎么会出现在N大。
  这男孩依旧很漂亮,明眸皓齿,双腿修长,青春的脸上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
  "许迪,事实就是这样。"吴宛竹将整个事情对他说了一遍,"你已经十八岁了,可以自己做决定,现在,我和陈校长就等你的一句话。"
  许迪想了想,又看向陈鸶,被她那冰冷的眼神一撞,心里咯噔一下,怯生说:"这个……不太好吧,而且我又不认识那个江先生,莫名其妙就休学……我还是想平平安安地把大学念完。"
  "对了,有一样东西,忘记交给你。"吴宛竹打开皮包,拿出一个精致的黑丝绒盒子,递到许迪面前,"这是江先生让我送给你的一点小东西,当然,这只是一点小意思。"
  盒子被打开,露出一块镶钻的白金色手表,小巧精致,光彩夺目。
  许迪的眼睛一下亮了。
  自从离开了陆晟轩,他又回归了平常少年过的那种日子,虽然父母在国外会定时给他汇钱,但过惯了好日子的许迪,面对突然而来的凄凉,不安定了很久。
  而现在,一块贵重的钻表就这么出现在眼前,透过那光滑到可以映照出他脸孔的表盘,许迪仿佛又看见了过去的那个自己。
  名牌傍身,保镖随行,一路赚尽别人的眼球。
  房间里,三个女人一言不发,静待许迪的反应。
  "我去。"他平静地接过那块手表,许迪彻底转变了想法,表带套在男孩白皙紧实的手腕上,很是耀眼。
  许迪嘴角勾起,似乎很满意。
  "这就行了,陈校长,相信现在你也没有什么意见了吧。"
  "当然,一点意见也不会有。"陈鸶轻哼了一声,"许迪,从现在起,不再是我N大的学生。"
  许迪无所谓地点点头,自顾自地欣赏着那名贵手表,模样如痴如醉。
  安娜露出讥讽地笑容。
  "行了,你现在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明天自然会有车来接你。"吴宛竹拍拍许迪的肩。
  许迪出去了。
  安娜也跟着站起身,"吴小姐,陈校长,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今天真的很谢谢安小姐。"吴宛竹笑得灿烂,"多亏你帮忙了。"
  安娜面无表情地点头,转身走出门。
  门关上的一刹那,吴宛竹顿时松懈下来。
  "怎么,这就累了?"陈鸶原本冰冷的脸难得地露出笑容,站起身,将一杯水端给吴宛竹。
  "老师,在安娜面前演戏,还要毫无破绽,这几分钟比在江若凛手下待个三五年还要累。"吴宛竹坐在沙发上,长吐一口气。
  陈鸶笑道:"不过她并没有看出什么,这就是你的成功,我们之间的关系,越少人知道越好。"
  吴宛竹说:"老师,我真的不太明白,你既然是白然的姨妈,为什么对他手下人还要这般掩饰,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不是很好吗?"
  陈鸶坐了回去,看着吴宛竹说:"我自然有我的道理,万事还需留一手,白然虽然这几年事情办得不错,但到底还是太年轻,很多地方都看得不透彻,没有谁手下的人,是能够完完全全相信的。就像那个陆晟轩,对着别人口口声声说将那许迪送去了国外,可是一转身却来求我收留这个孩子在N大……所以即便是再亲密的人,也会有不可靠的时候,至少不会对你坦诚,而自己有所保留。"
  吴宛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陈鸶继续说:"不过那个江若凛,外面好几个情妇还不够,竟然想着找上门来要这个男孩,我看那许迪除了生着一张好脸,简直就是一株杂草。"
  此时的吴宛竹也露出了鄙夷的表情,赞同道:"确实,前一刻还诚惶诚恐,看见名贵东西就两眼放光,如果不是怕江若凛发现什么,我还真不想和这种人打交道。"
  "希望安娜能查出一些什么吧。"陈鸶长出一口气,"我们演这一出,肯定激起安娜的怀疑了,江若凛是他们的死敌,关于他的目的,'蝎'肯定会下大力气去留意……至少江若凛要这个人,我看他并不是出于欲
望那么简单……"
  "对了老师,我还探查到白然的情况了。"吴宛竹忽然说。
  "什么?"陈鸶眼睛一亮,"他怎么样?"
  吴宛竹语气低沉下来,"应该不是太好,从你怀疑白然是被江若凛绑走的那一天开始我就一直留意着动静,可是都没有发现,这次的消息,还多亏了我装在江若凛车上的窃听器。"
  说完,她又从皮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录放机,按下开关。
  先是一段杂音,然后,江若凛的声音有些模糊地传了出来,听起来似乎是在打电话,"什么……白……病……该死的你……医生……啊,不要惊动老头子……"接下来就是发动机的声音与一连串的骂咧声。
  "看来,白然果然是在江若凛手上,至少我猜得并没有错,只是这段话是什么意思,白然病了?"陈鸶轻抚下巴,思考着。
  吴宛竹附和道:"我有处理过,将噪音减小到最小,不过也和你听出来的差不多,白然好像是突然病了。"
  "我知道了,肯定是他的旧疾……"陈鸶脸色凝重,"那个孩子,怎么会这么大意,他头上的伤如果不是外力刺激,一般是不会发作的。"
  她手指敲了敲座椅的扶手,对吴宛竹说:"这样,你现在立刻回去,还是一样工作,继续探查消息,有什么发现及时告诉我就可以了。"
  安娜开车一路飙到南郊白然的院子外,此时院子里吼声震天,陆晟轩光着上身,汗流如注,正对着一个吊在树丫上的沙袋不断踢打着,周围站着好几个人,在他身边围成一个小圈,殷峰赫然在列。
  安娜冷哼一声,重重地摔上车门。
  "娜姐。"院子里的人回头看见安娜,全都低头问好,陆晟轩也斜过眼睛看了她一眼,却不搭理,而是转身走到一边的小桌旁,拿起一瓶水往头上淋。
  "汪!"来福叫着从狗窝里冲出来,扑到安娜脚边,大狗看上去似乎瘦了不少,主人消失了几天,作为宠物的来福也必定不好过。
  "陆晟轩,我有事要问你。"安娜走进院子,遥遥看向背对着她的男人。
  她语气严厉,边上几个人顿时有些窃窃私语。
  这两天,两人也不知爆发过多少次冲突,不过也只是情绪之故,但现在看安娜的脸色,她似乎真的生气了。
  "你要问什么。"陆晟轩透着不耐。
  "那好,我现在就向你问清楚,那个许迪,你真的送到国外去了?"
  陆晟轩身子一僵。
  安娜冷笑出声。
  井擎回到自己的房间,便没有再出门。
  他心里很乱,对白然,也对自己。
  他是怪着自己的,即便白然再怎么引诱,他也不该做出那种事,真是畜生也不如。
  草草洗了个澡,他仰面躺在床上,白然的脸又在脑子里浮现出来。
  不能怪白然,他知道不能怪他,错在自己。
  可是,一夜欢愉,那种滋味,也酣畅得让人说不尽道不明,他不明白为何自己还会如此亢奋。
  他的离开,并不是对那个人心有责备,而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况且,他还觉得自己隐隐地背叛了江若凛。
  往后……算了,暂时先清醒清醒吧,他不知道再看见那张漂亮带着任性的脸孔时,他会不会失态。
  门外传来隐隐急骤的脚步声,他眉头一皱,走过去拉开门,刚还看见光头毛六跑过的身影。
  "毛六。"他喊道:"什么事那么急。"
  毛六一回头,见是井擎,只好停下,不过依旧四处东张西望,"井哥,我这还有事呢,得快些,让人发现就不好了。"他话音才落,拐角处又出现一个大汉,扛着个布袋,也是一脸急躁。
  "那是什么。"井擎看向布袋,不过刹那,他的脸色就变了。
  布袋一角滑落,几缕黑色的发丝探了出来,还有半张脸孔。
  "白然!"
  他猛地抓住那大汉的手,力气之大让那大汉忍不住痛呼出声。
  "你们要把他怎么样!"
  "哎呀,井哥你放手,误会啦!"毛六急得快要跳起来,"这小子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九爷让我们悄悄送去医院呐,这可耽误不得,你快放手!"
  医院?
  井擎当机立断,迅速把白然从大汉肩上卸下来,抱进怀里,"我和你们一起去!"
  毛六愕然了一下,也没多说什么,转身就往外跑,井擎随步而上,大汉有些发愣,也是快速跟了上去。
  早有车等在后院门口,三人钻入车中,绝尘而去。
  白然脸色青白一片,呼吸急促,牙关咬得死紧,就连神智,也是恍恍惚惚的样子,不过他的手,却死死地抓着井擎的前襟。
  "井擎……"破碎的呻吟从他嘴角溢出来,竟然是这两个字,"井擎……"
  "我在这里。"井擎不自觉回应道,握住了白然的手。
  感觉那纤细的手指紧紧扣着自己的手掌,井擎心里一紧,传来钝痛。
  不过短短几个小时,他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轿车一路疾驰,停在了天胤开办的私人医院门前,早有医护人员等在门口,井擎下了车,想将白然放在推车上,可是他握住自己的手,却怎么也松不开,仿佛生了根。
  "没时间拖了。"医生翻起白然的眼皮看了看,"立刻送去急诊区。"
  "我和你们一起去。"井擎当机立断。

  Chapter 40

  四周支起深蓝色的帷幕,白然被转移到病床上,套上了氧气面罩,护士举着尖锐的针头已经刺进了他手臂上藏青色的血管。
  随着麻醉药的注入,白然眉头仿佛也没有皱得那么紧了。
  井擎坐在床边,看着护士们绕着病床忙来忙去,不断将各式各样的仪器接上白然的身体,白然一动不动,如果不是握住井擎的手依旧那般的紧,井擎几乎就要认为他昏过去了。
  "无法断定症状,让CT室准备。"中年医生向周围护士吩咐着,护士小跑着出去了,就在这时,又有一连串的脚步声传来。
  "井擎!"来的人是陈九,"怎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
  井擎立刻站起来,想了想,低头道:"九爷,我想应该是白然的旧伤复发。"
  "旧伤?"
  "之前我就见过他就发作过一次,这一次的症状和那一次的大同小异,应该不会有错。"井擎心里悔恨不已,白然头上的伤最是受不得外力刺激,想来他会这样,多半还是和昨晚上自己的行为有关。
  如果自己能够克制住,那么一切完全不是这个样子。
  陈九心里也很急,他并没有在大宅,而是陪着江胤天参加一个聚会,白然出事之后,江若凛突然打电话叫他出面处理,他还是朝江胤天扯了个大慌才得以脱身。
  "你先出来,我去看看情况。"陈九眉头皱得死紧。
  井擎应了一身,刚好或许是刚才护士注射了麻醉剂的关系,白然的手指开始松动,井擎抽回手,退了出来。
  陈九大步跨进去。
  "医生,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中年医生从上衣袋子里掏出一个小型手电,"具体原因暂时还不太清楚,从表象上无法断定,因为很多因素都可能引起头部的剧烈疼痛,要CT做更加深度的探查才能确定。"
  医生一边说着,一边翻起白然的眼皮,打开手电察看瞳孔扩散的情况。
  陈九面色凝重,心里纠成了一团。
  且不说到了这个份上能不能瞒住江胤天了,如果白然在他们手上出了什么事情,安娜,绝对会不惜大家斗个玉石俱焚。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安娜到了现在一点动静也没有,但他很清楚很明白,白然不能出事,绝对不能!
  "咦,他眼睛里这是什么。"医生小心奕奕地埋下头,从白然右边眼球上剥离下一个闪亮的薄片。
  "隐形眼镜?"
  他把那隐形眼镜拿起来,冲着陈九笑笑,"幸好被我发现了,不然如果继续这么戴着,弄不好这东西还会掉到眼球背后去,你先帮病人收着吧。"
  眼前的老人没有反应。
  "先生?"医生在陈九眼前摆了摆手。
  陈九脸色一片死白。
  看见了什么!
  刚才他,看见了什么!
  "他的眼睛……"陈九喃喃开口,不自觉伸出手去,又轻轻打开了白然已经阖上的眼皮。
  无影灯下,湛蓝色的瞳仁没有任何杂质地映入陈九的眼帘。
  陈九颤抖地松开手,怔怔退了两步。
  "九爷?"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井擎立刻上前,"您怎么了?"
  "别过来!"陈九突然爆发出一阵大吼。
  刹那间,周围喧闹的声音戛然而止,许多人都好奇地把目光转向这边。
  陈九脸色冰冷地将周围用以隔挡的蓝色布帘拉紧,看着眼前目瞪口呆的医生,冷冷地说:"刚才你看见的,希望不要对任何人说。"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叠整整齐齐地钞票,放入医生的白袍口袋。
  医生愣愣地看着那些钱,又看了看陈九的脸,"你怎么能这样,你知不知道你这是行贿……"忽然,他额头正中被冰凉的东西抵住,剩下半句话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
  陈九举着枪,冷言道:"你只可以作出一个选择,你是选口袋里的,还是眼前这个。"
  那医生早就被吓傻了,他过的是再普通不过的生活,有家庭也有孩子,工作勤勤恳恳,什么时候碰到过这种只有在电视剧里才出现过的场景
  "我……我明白……我不说……"
  "那样最好。"陈九迅速的将枪收入口袋里,恰巧就在这时,一个小护士掀开帘子钻了进来,"CT室准备好了。"
  医生深吸一大口气,转过头盯着小护士的脸看了半晌,直到小护士都感觉全身发毛,他才木讷地应了一声好,让几人推着白然出去了。
  临走时,他还回头看了陈九一眼,不过被老人狠辣的眸子一瞪,又迅速缩回头,快步跟床而去。
  "九爷,情况到底怎么样。"又有几人围了上来,其中正有毛六,毛六扯着嗓子大叫,"那小子怎么跟个娘们似的,动不动就来这招,也没看见他有什么毛病啊,心安理得地住在屋子里也会这样?"
  立刻就有人符合,周围低声哄笑一片。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陈九指着毛六的鼻子低吼道。
  毛六的笑容僵在脸上,井擎目光冷冷地看着这个光头猥琐的男人,刚才那一瞬间,他恨不得一拳揍在这个家伙的头上。
  竟然背地里这样诋毁白然。
  "你们两个。"陈九指了指他带来的两名保镖,"送这些不三不四的混混出去,省得他们扰了医院的清明。"他手指在毛六那一伙人身上点了点。
  "是。"两名保镖应一身,一步上前站在毛六身前。
  毛六望着眼前两个小山样的男人,脸色一苦,道:"九爷,您至于这样么,您要毛六走,毛六怎么也不敢多留啊。"说完,他又瞟了瞟井擎,立刻小跑着在走廊尽头消失了。
  跟着他来的几人也快步跟在后面。
  "你呢,井擎,你是走还是留?"陈九问向井擎,"少爷那边,我希望你能过去一下,毕竟只有几个秘书,并不能真正办什么事。"
  "我留在这里。"井擎深吸一口气,咬咬牙,做了决定。
  "好吧。"陈九也没有阻拦,"不过我们都不能够贸然靠近白然,一切交给医院。"
  N大校门口,许迪背着个小包,在树下站着,男孩子今天特地换上了一件很合身的格子小衬衫,头发弄得很有型,左耳上依此排列地三颗耳钉光芒闪耀。
  这样一个帅气时尚的男孩站在路边,自然引得路人频频侧目,许迪微微低着头,享受着别人钦羡的目光。
  这样的感觉太舒服了。
  他看着脚上那双鞋,那是双黑白相间的帆布鞋,有着方块形状的花纹。时下最为流行的英伦风格款式,他翻遍了整个鞋柜,最终挑上了它。
  不知道今天来接他的究竟是什么人,他手上正戴着从吴宛竹那里得来的钻表,白皙的胳膊配上光滑晶亮的表面,怎么看都是光彩夺目。
  能送出这样东西的人,怎么说都不会是普通人,而且以那天那个吴秘书的排场来看,似乎陈校长对她都要礼待三分。
  估计比晟轩哥还要厉害吧。
  离开陆晟轩,许迪心里多少还是有一些不舍,陆晟轩很温柔。对他也是极好,但他们二人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真感情,只是趋于互相温暖的"床伴",这是陆晟轩从一开始确定关系就与他说好了的,所以知道陆晟轩要送他走,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他最留恋的,还是在陆晟轩身边时所获得的精致生活,不得不承认,如果谁得到了陆晟轩的爱,那么那个人一定会过得无比幸福,他想着,连对床伴关系的人都能如此细心透彻,如果是心爱的人,那还不宠上了天。
  渐渐的,路边驶过来一辆加长型的黑色房车,透着一股压抑与霸气,许迪眼睛盯着那车,两眼放亮,应该就是那辆车了吧。
  会是什么人。
  车子在他面前停下了,前方的车窗被摇下,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伸出脑袋来,问道:"你是许迪?"
  许迪点点头。
  那男人立刻下了车,走到车后座处,为许迪打开车门,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许迪咽了一口唾沫,车门里一片阴暗,隐约可以看见一个高挑的男子似乎坐在里面。
  "进去。"开门的人似乎有些不耐。
  许迪不敢有耽搁,立刻弯身钻进车子,车门一关,车子很快又缓缓开动起来。
  许迪这才开始打量车的内部构造,很宽敞的空间,整个车后只有相对的两排座位,修饰得温馨高贵,地上还铺着厚绒毯。
  长条形的沙发上,正坐着一个高挑冷峻的男子,男子眯着眼睛望着许迪,一蓝一黑地双色眼眸,光芒冷冽好像盯住了猎物。
  "坐吧。"江若凛将手中的酒杯放在一边的胡桃木小桌上。
  许迪虽然有些心高气傲,但这场合他觉得还是安分些好,规规矩矩在另一边坐下。
  "来一杯?"江若凛指了指红色的酒瓶。
  "不了,我不是很喜欢喝那东西。"许迪干笑了一下。
  江若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你喜欢喝什么?"
  "啤酒吧。"许迪小声答。
  江若凛不说话了,转头冷眼望着窗外,竟然不再看他。
  "请问……"许迪按耐不住沉默,还是开口问道,"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江若凛眉毛一扬,"怎么,现在就有些迫不及待了?"
  许迪愣了愣,还没弄明白,江若凛就伸出纤长的手指,指了指许迪身边的一个小巧置物箱。
  "东西都在里面,你自己拿出来。"
  "什么东西?"许迪狐疑地打开箱盖,拎出一个黑色塑料袋,将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
  "这……这……"他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那些羞耻的工具就这么放在身边,许迪面红耳赤。
  他只在一些特殊电影里见过这些东西,不过实物放在眼前,还是忍不住脸红心跳。
  "用法想必你都知道,那么,现在就开始吧。"江若凛带着一抹浅笑说。
  "这……这……"许迪踟蹰半晌,还是没有勇气开口。
  江若凛嗤笑道:"怎么,你之前在陆晟轩那,就没用过这些东西?"
  "我有点害怕。"许迪如实说道,陆晟轩确实没有在他身上用这些东西,而且那么粗的东西,要直接放进身体里,还真让人有些无法接受。
  江若凛倒是潇洒地掏出皮夹,抽出一张金卡,潇洒地甩在许迪脚底下。
  "这里面有二十万,现在立刻开始。"
  许迪呆了,二十万?
  如果真的,只要这样做,就有二十万的话……
  他最终看了一眼身边那些五花八门的东西,一咬牙,解开了上衣的第一颗纽扣。
  精致的锁骨映入江若凛眼眸,他勾起嘴唇,笑得意味深长。

  Chapter 41

  衬衫落下,露出了许迪白皙光洁的上身。
  男孩的肌理洋溢着年轻人特有的青春气息,虽然尚显青涩,但紧致平滑,带有浅浅的光泽。
  或许是车内冷气的缘故,许迪打了个哆嗦,皮肤上开始显出小巧的疙瘩,胸前两粒浅粉色的茱萸也在轻颤中站了起来。
  江若凛不动声色地眯起眼,眼前这个身体,或许是有那么一丝美感,但还远远达不到勾人眼球的效果。
  果然,男人对男人有感觉并不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他冷笑一声。
  许迪适应了一下车内的冷气,又去解腰带,很快,牛仔裤也一并滑落,一双结实的长腿呈现在江若凛身前,一条小巧的三角内
裤包裹着他两腿间的东西,许迪动作顿了顿,并没有继续。
  "怎么停了?"江若凛不满地出声。
  "我……我没有办法,在这里……"许迪小声说着,车窗外就是街边熙攘的行人,前方还有两个保镖,再加上眼前这个面容冰冷的男人,等于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那样下
流的事情,这个娇生惯养的男孩一时还无法接受。
  "都脱到这个份上了,难道你还要卖弄最后的矜持?"江若凛毫不客气地讥讽。
  许迪闭上眼睛,想想正躺在他脚边的那张金卡,一咬牙,除去了身上的最后一丝布料。
  江若凛端起酒杯又抿了一口,冷笑道:"这才对,趴着,把屁 股翘起来,让我看清楚。"
  许迪照着吩咐摆出了一个屈辱的姿势,拿起一边的工具,抹上润滑液,缓缓挪向自己的后 庭,抵上了那浅粉色的小孔。
  只是微微一用力,硕大的前端已经没入了进去。
  "啊……"许迪情不自禁发出轻颤声,腰部一抖,粉色小口一张一合,差点又要把那东西吐出来。
  身体忽然被一个冰凉的东西进入,没有人会好过。
  "速度快一些。"江若凛又出声。
  他此时好奇已经大过了新奇,就在刚才,他亲眼所见,那个原本给女人用的东西,原来也可以放在男人后面。
  之前他并不是很了解"同性恋"的含义,在他看来,两个男人之间,怎么可能有欢愉的性 爱,从生理构造上,男人与女人天差地别。
  井擎对他的感觉,他是知道的,毕竟几年前那个男人就对自己表白过心迹,只是江若凛一直无法接受,井擎为何会喜欢身为男人的他,思来想去,他也找不到结果。
  而且这几日,井擎明显对他有些疏远,自从他将那个白然绑回来之后。
  他并不是担心井擎会背叛自己,可是那种忽然变得疏离的感觉,让他尤为火大。
  眼前的许迪扭动腰肢的幅度越来越大,那硕大的工具已经被整个放进了身体里,开关扭开,带着机器震动的声响在许迪体内翻搅着,许迪虽然死死咬着自己的手指,还是难免有破碎的呻吟溢出来。
  他周身的皮肤都已经变成了桃红色。
  "原来,男人与男人,就是这样做吗?"江若凛凑上前,手指碰上了许迪光裸的脊背。
  手指下的皮肤滚烫灼人。
  "啊……"被江若凛的手指所触碰,许迪身体猛地一抖,忽然,有一两点白色的液体溅在车内厚实的地毯上。
  "这是……"江若凛皱眉看着许迪不知何时已经昂首挺立的下 身,他居然就这么射了?
  "给我……"许迪转过身,双手攀上了江若凛的腿,"给我……"
  江若凛面无表情地看着许迪解开他的皮带,拉下西装的裤链,掏出他疲软的东西,就这么放进嘴里。
  被一阵温润的触感瞬间包围,江若凛只觉得脑子里闪过一阵电流,身体竟然起了反应。
  他瞬间在许迪口中胀大,一时许迪竟然还无法将他整根吞下。
  "给我……"许迪抽掉了身后的东西,转了个身趴在地上,不断晃着细瘦紧实的腰部,帅气的脸上已经蒙上了一层雾气,身后的小孔颜色由粉红转变为艳丽,张扬地盛开着。
  刹那间,江若凛上前一步,双手钳住许迪的腰,一个冲刺,骤然进入了许迪的身体。
  "呃……"许迪猛地仰起头,张开嘴,似乎想要嘶叫又没有声音,身体软软地打着颤,就要软倒在地板上。
  江若凛双手将他整个托起来,也不管男孩的反应,暴风骤雨一般开始了律动。
  快 感如潮水般一波一波袭来,江若凛目光如火,呼吸粗重,眼前身体的温度让人疯狂。
  这感觉,比从那些女人身上得来的要强烈好几倍。
  原来,男人和男人,还可以这样!
  车子在朝江家大宅行驶着,周围车潮如云,可是谁也料想不到,这辆黑色的轿车里,靡靡之气如烈火一般燎原千里。
  车子在江家前院停住了。
  江若凛正了正自己的领口,垂头看向瘫在一边的许迪。
  发泄过后,他身体上那层浅红色还未退去,双眼微闭,□的身体上盖着他脱下来的衣服。
  江若凛舔了舔自己的嘴角,开门下车。
  黄百年立刻迎上来。
  "把车里的那个人带下去,洗干净,再安排一个住的地方,别让老头子知道。"他低声吩咐。
  黄百年偏头看向车内男孩不堪的模样,点了点头"我会派人处理的。"
  "井擎现在在那里。"
  "中心医院,与九爷在一起。"
  "奇怪,那个白然的事情,我不是让陈九去处理,井擎也凑过去干什么。"江若凛疑惑道。
  黄百年顿了顿,才答,"这个我也不清楚,听毛六那个小子说,是井哥执意要去的,没人敢拦。"
  江若凛却只是哼了一声,不作答。
  "少爷,可还有什么吩咐?"
  "没事了。"江若凛转身朝屋里走,"如果井擎回来了,叫他立刻来见我。"
  白然送进医院第三天,终于似乎有了点反应。
  陈九将整个顶层都包了下来,不准任何人上楼,连保镖都只是留在楼道里,可以说,诺大一层楼,除了必要的几个护士外,只有他陈九,还有井擎。
  两人也是没有下楼,就守在这里整整三天。
  三天来,陈九的表情是前所未见的严肃,将白然看管得滴水不漏,就连护士例行检查,也要守在一边。
  相对于陈九来说,井擎却不能接近病床,陈九只让他守在病房外,不过他也明白,陈九这个人办事向来严谨,没有让他与其他保镖一起站在楼道与电梯口,已经很不错了。
  透过病房的玻璃,偶尔也能看看病床上的人,白然一直昏迷着,偶尔会有些苏醒的反应,但是昏昏沉沉说了几句话后,又会安静下去。
  而他说的话,不外乎就是两个字。
  "井擎……井擎……"
  又开始了。
  陈九眉头皱得死紧,三天以来,这个名字就没有在白然嘴里断过。
  他对着门外正观望情况的井擎使了个眼色。
  井擎立刻进屋,走到床边,看着不断叫着自己名字的白然,心里一闷,不自觉已经握上了他的手。
  "我在这里。"他俯下身,在白然耳边轻声说着。
  白然又渐渐平静下去。
  陈九叹了一口气,这样的情形,三天以来出现过好几次,每一次都似乎是有要苏醒的迹象,但到最后,又是接连不断地沉睡。
  医院彻底检查的报告还没有送到他手上,不过初步诊断与井擎的口述一致,白然的脑子里有血块,不过是陈年旧疾发作。
  难道是那年的车祸?
  陈九心里隐隐冒出来这个念头,不自觉,紧抿地嘴角也有一丝凄凉的滋味。
  忽然,井擎低呼了一声:"白然!"
  陈九一惊,再抬眼时,刚好看见白然的眼皮颤了那么一下。
  纤长的睫毛抖了抖,仿佛想要努力睁开,却又十分沉重一样。
  "快去,快去叫医生来!"
  井擎应了一声,大步出了病房,陈九动作飞快,弯下腰,轻轻拨开白然的眼皮,帮他戴上那墨色的隐形眼镜,遮住瞳仁原本的色泽。
  医生很快来了,正是那位第一次给白然看诊的中年医生,井擎带着他与两名小护士回来时,白然眼睛虽然睁得半开,但神志依旧是迷迷糊糊的。
  "病人醒了么?"中年医生凑近想看看白然的情况,但忽然想到陈九在一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干笑一声,"其实只要醒了就没有关系了,不过他这个状况估计会不定时发作,先调养一两天,没什么事的话就可以出院了。"
  说完,这个还没在病房里待满一分钟的一声,又带着两名表情莫名其妙的护士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白然脑袋微微晃动,前额渗出细密的汗珠,表情似乎很痛苦,手指伸出被外,将床单拽得死紧。
  "井擎……"破碎的声音不断从他嘴里飘出来。
  "我在。"井擎轻手抹去白然头上的汗珠,可就在此时,白然的原本半睁的眼睛却突然睁开。
  "井擎……?"他死死盯着男人的脸,声音透着沙哑,却清晰不少。
  "怎么了,还不舒服?"井擎放柔声音。
  "井擎!"可是,下一刻,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忽然从床上弹起来,死死地抱住了他!
  "你怎么了!?"白然突然而来的动作让井擎有些慌乱,他抱得很紧,脸都贴在他的胸口上。
  井擎尴尬地看了面无表情的陈九一眼,伸出手拍了拍白然的背,"好了好了,没事了。"
  他原本以为,白然那任性的脾气又犯了。
  "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白然压抑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他动作一滞,忽然感觉自己的胸口的衬衫似乎被什么打湿了,凉凉地贴着皮肤。
  "我喜欢你……井擎……我喜欢你……不要就这么走了……不要不管我……"白然像个孩子一样,一直不停地念叨着,重复着,声音低哑,却吐字清晰,直到他白皙尖梢的下颚滴落下第一颗水珠。
  井擎像被电击一般,愣住了。

  Chapter 42

  他抬起头,似尴尬又似紧张地望向陈九。
  陈九也是一脸震惊,他目光在井擎与白然身上来回忧郁,双眼光芒连闪。
  井擎从来没有一刻的感觉是像现在这样窘迫,但怀里温热的身体,却隐隐勾起来他心底的一抹欣喜。
  "白然,你……别哭。"男人抬起粗糙的大手想抹去白然脸上的泪水,但白然整个身子死死地贴在井擎身上,根本就插不进手。
  陈九轻咳了一声,忽然转过身去。
  "白然。"井擎立刻单腿蹲下,动作轻柔的扶住白然的肩膀,晃了晃,"你清醒一点,别说胡话。"
  "鬼才说胡话!"白然虽然头脑有些昏沉,但他知道自己此时无比清醒,这个该死的大木头,自己都已经把话说白了,他居然还在装傻!
  三天没有进食,醒来又经历了这样一场情绪波动,白然只觉得脑子里传来一阵一阵眩晕,手上再也无法维持力气,抱住井擎的手缓缓松开。
  他看着眼前的井擎,这个男人早已经不是很多年前儿时的模样,轮廓刚毅,鼻梁挺直,眼里布满血丝。
  "你听清楚……我没有说胡话。"他把下巴枕在井擎的肩膀上,急急地出了几口气,胸腔欺负剧烈,"我喜欢你,我喜欢你,白然喜欢井擎,这一辈子都不会改变。"
  井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心里早已经翻起了巨浪。
  白然温热的气息盆喷在他的脖颈,没来由的,他脑子里忽然想起几天前的那个夜晚,那场香 艳的疯狂。
  白然躺在他身下,死死抱着他的背,双眼睛闭,脸颊绯红。
  那一晚,他似乎就像是被什么控制住了,原本的欲望战胜了一切。
  现在这个人又在他怀里,在耳边说着表白的话,他身体还未好,剧烈起伏的胸腔让人担心他下一秒就又会昏过去。
  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
  他们的关系到底该怎么定位,说到底,白然是安娜身边的人,是若凛的目标,是江家的对手,是他主人的敌人。
  在之前那段平静的日子里,白然带给他的是这些年来前所未有的恬适,早晨散步,下午看书,晚上在厨房看着自己忙碌,黑夜里彼此分享着体温。
  白然或许并不知道他的立场,但是,井擎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他们的关系,终究只能到这里。
  "我们不适合。"他温和地在白然耳边说着。
  白然呼吸明显一滞。
  "为什么。"他哑着声音问。
  "因为……"井擎露出一抹苦笑,"因为我们都是男人,而且……"
  "你别找借口!"白然一拳打在他肩上,但此时轻飘飘的没有一丝力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可以,你不喜欢女人,你心里面的那个,也是男人!"
  "好吧。"井擎也不否认,"的确,我的心里,早就有人了。"
  "你是在自欺欺人!"白然低吼道:"你看着我,你看着我,摸着你的胸口说,你一直喜欢着别人,你看着我不会有任何感觉,你说啊!"
  井擎没动作。
  "你说不出来!哈哈哈,你说不出来!"白然大笑了几声,随即又开始剧烈咳嗽,"为什么……你这个大傻瓜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明白……他明明……他明明……"
  白然开始语无伦次,声音却渐渐弱了下去,垂下头。
  "白然?"井擎一用力撑起白然的身子,发现他双目紧闭,似乎又晕了过去。
  他软软地靠在井擎怀里,隔着医院的病服,井擎能感受到他微弱的心跳声。
  "他情绪太激动了,因为你。"陈九缓缓走上前来,刚才那场争执似乎根本没有影响他的表情。
  "你不适合留在这里了,回大宅去吧。"他对着井擎严声道。
  井擎将白然放回床上躺好,又帮他盖上被子,嘴角抿得死紧。
  "请让我留在这里。"井擎摇了摇头,"他的症状,只有我见过,其他的人没有经验照顾他,我不放心。"
  "哼,你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只会刺激他,再这么下去,恐怕还没出院这人就先成疯子了,刚才的反应,你也看见了,这小子和疯子有什么两样。"陈九讽刺地看着井擎,满脸讥诮,"而且,你离开这么久,少爷那里,或许不好交代啊。"
  若凛吗。
  是的,自己离开已经好几天了,也不知若凛怎么样。
  这短时间真是忙,竟然完全没有顾及到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白然身上。
  不过白然……如果他醒来了,自己不在这里,他会不会,恨自己?
  井擎露出一抹苦笑,自嘲地摇了摇头。
  不得不承认,刚才白然的质问,像巨锤一样狠狠地敲进了他心里。
  一直以为,心里装的是那个人,但现在却发现,放不下的是另外一个人。
  白然啊白然,我该将你置于何地。
  或许,我对你,并不像之前的关系那么单纯了……可是,这些变化,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病床上,那张苍白的脸,眼角还有泪痕。
  井擎的心忽然抽了一下,他只好撇过头,不看。
  "你快回去吧。"陈九也察觉出他的异样,紧绷的表情略微松懈,"这里我守着,不会出纰漏,江家,不能缺了你。"
  "我明白。"井擎低声应着,最后看了白然一眼,毅然走出病房,高大的背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陈九若有所思地回过头,坐回床边,脸色柔和下来,无比慈爱地抚了抚白然的前额。
  "少爷,我陈九这辈子,都没有想到原来你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他自言自语地说着,理了理白然有些凌乱的发丝,"你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如果白鹭和胤琛还活在世界上,他们一定会很欣慰的……"陈九眨了眨眼,这位之前阴鸷严肃的老人,一双眼睛里竟然蒙上了薄薄的雾气。
  Ailinisi歇业一星期,筹备了将近三个月的店庆,忽然取消。
  消息散布出去,城市里的商贾富豪们都有些惋惜,好不容易搞到手的请柬,一夜之间成了废纸。
  不过,他们更关心的,是万年无人敢惹的Ailinisi,怎么会莫名其妙地歇业。
  一时,整个上流社会中留言遍地,其中穿得最汹涌的,便是店长安娜得罪了某某权贵,结果对方财大势大,恰逢最近原本Ailinisi的二当家陆晟轩又莫名离职,弄得人心涣散,所以遭到了别人落井下石,只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安娜这个女人的本事人尽皆知,所以歇业一星期,是在用铁腕手段大力整顿收权。
  当然,留言中大名远播的"某某权贵",也被好事之人给掀了出来,正是如今天胤商企的当家董事长江胤天,至于原因简直昭然若揭,不久之前豪门阔少江若凛在Ailinisi里施暴被扔了出来这件事让江胤天父子颜面丧尽,虽然天胤商企有意掩盖,但这件事还是传遍了整个上流社会,一时间成了千金名媛们午后闲聊的最佳话题,这次安娜走了霉运,江胤天当然要趁着这个机会在安娜背后捅两下子,一消抑郁之气。
  也因此,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江胤天,一边说着江胤天阴险之余,一边又叹安娜做事太绝,触了这个霉头。
  不过,江胤天也觉得自己很无辜。
  因为这件事,彻彻底底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却凭白无故承担了那么多的流言蜚语。
  他自己也很郁闷,因为和"蝎"的合作,问过几次,那边的答复都是,内部调整,一切业务顺延,至于顺延到什么时候,却是一丝一毫的消息都不透露。
  五十万欧元,虽然对于他来说不是什么大数目,但就这么打了水漂,他也会心疼。
  不过,他到底是不敢过多地质问什么,上次只是与安娜匆匆见了一面,就从她阴郁的脸色上看见了不对劲。
  他到底还是不想惹恼了她。
  安娜也快要气炸了。
  就在那天,发现江若凛在找许迪之后,她对陆晟轩一通质问,没有想到,这个男人却突然莫名其妙地一走了之。
  如此不负责任的行为,还真不是一个男人该干的。
  只是一下,所有的担子,全都落在了她的肩上,如果不是殷峰与其他几人一直帮他,恐怕铁打的身体也要垮掉。
  内部的质疑,外部的质问,还要寻找失踪的那个陆晟轩。
  Ailinisi歇业,也是不能避免的事情,毕竟现在,她已经□无法,正事最重要。
  "娜姐,还是没有晟轩哥的消息。"殷峰走进办公室,却看见了正趴在桌子上小憩的安娜。
  她睡着了。
  殷峰顿时闭了嘴,脚步放轻走过去,拿起她摊在一边的外套盖在她身上。
  只怕有好几天没睡觉了吧。
  "恩?"只是一个轻微的动作,安娜却惊醒了。
  "怎么睡着了……"捏了捏眉心,安娜将头发撸在脑后,"怎么,有消息了?"
  "没有。"殷峰如实答着,"所有的宾馆饭店,旅社招待所,全部查过了,晟哥的电话也处在时时监听状态,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算了,懒得再去管他,疯子。"安娜暗骂一句,翻了翻眼前的资料,"白然那边呢,还是不能接近医院?"
  殷峰露出歉意的表情,"整层楼都布满了保镖,人是上不去,不过我们侵入了中心医院的主要电脑网络,监视了整个楼层的监视器。"
  安娜点点头,"有什么发现?"
  "暂时还没有,不过一旦有什么状况,我会立刻通知你。"
  "很好,继续盯着,一定要想办法和白然联系上。"
  "是。"

  Chapter 43

  "井哥,少爷要你一回来便去见他。"才跨进江家大宅的院门,井擎却刚好迎面撞上了黄百年。
  黄百年似乎正要出门,西装笔挺,发丝好似上过一层发油,乌黑闪亮,与他那有些地中海的头顶相得益彰。
  井擎低低应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
  黄百年换了一副新的金边眼镜,他抬起手推了推镜架,讪笑道:"怎么这幅表情,井哥几天没回来,难道碰上烦心的事了?"
  对于这个阳奉阴违的人,井擎向来是没有什么好脸色,黄百年虽然办事精明,但为人如何,井擎心知肚明,不然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江若凛也不会一股脑全丢给这个猥琐的家伙去办。
  "我没事。"他恢复了一贯的冷峻脸孔,"黄先生你如果有事要出门,我就不多打扰了。"
  说完,他转身便朝院内走。
  "哼。"死死地盯着井擎的背影,黄百年眼里再度露出那种阴毒的光芒。
  "看你还能嚣张多久。"
  只是几天没回来,井擎忽然觉得似乎对这呆了好几年的江家大宅有些陌生起来。
  森严的氛围,精致肃穆的摆设,仆从们面无表情地做着事,每个人都像是劳作的机器。
  别人看见他,依旧会摆正表情,称呼一声"井哥",这是对他身份的尊敬,还是对他个人的疏离。
  从小到大,似乎就没有什么人真心待过他,即便是那位收养自己的祖父,也只是将自己带到国外,保障他的生活与学业,扔了一大笔钱给他,之后便很少过问他的情况,直至死亡。
  对于那个老人,井擎是感激的,逼近血脉里的亲情让他对自己尽到了一个做祖父的义务,可是,他却依旧没有那种收获亲情的幸福感,更多的,依旧是孤独,所以祖父死亡之后,他也没有觉得太悲伤,只有失落而已。
  因为从今往后,又只有一个人了。
  一个人回国,一个人求学N大,之后,遇见江若凛。
  在他的生命中,所有人都只是一个过客,唯独他,不一样。
  很多很多年前,也只有他肯接近孤僻的他,在阴冷的储藏间里,他用一种教训小孩的语气对他说"你是刚来的吧,以后别去招惹海天。"
  那是第一个,肯用关心的语气对他说话的人。
  就算时光远去,就算流年匆匆,就算当时的孩童已经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子,他也永远不会忘记那个人露出的真心笑容"我姓江,你以后就叫我小然好了。"
  穿过长长的回廊,直至站在江若凛的房门前,井擎才有些回过神。
  他忽然又想到白然了。
  白然,也会对他会心的笑,会黏着他撒娇,会天真烂漫地拉着他一起做一些小孩才会做的事,然后放肆地大笑。
  他是第二个这么对自己的人吧,能够带来轻松与快乐。
  他抬手,敲了敲门。
  可惜,白然依旧只能是一个过客,他井擎,心里永远只能装下一个人。
  江若凛优雅地打开门,他似乎是刚洗过澡,只穿了一件真丝睡袍,双眸里带着一鼓雾气。
  井擎目光尴尬地想要错开,却偏偏落上了江若凛一大片□在外的胸膛。
  锁骨精致修长,皮肤泛着水光,让人有忍不住覆手其上的冲动。
  "你终于回来了。"江若凛靠在门边,嘴角漾开魅惑的笑,"我等你好几天了。"
  井擎呆愣在房门口的同时,黄百年却直想要骂爹叫娘。
  只是抵在脖子上那闪着寒光的锋利东西,让他动也不敢动。
  该死,这里不是出了名的戒备森严么,这个家伙是怎么混进来的!
  身后的男人,穿着一身江家保镖统一的黑色警服,可是很明显,他根本就不是江家的人!
  草丛外边,正好有一队巡查的人走了过来,黄百年眼珠子一转,刚要叫唤,身后的男人却在他耳边森然道:"你要敢乱动一下,我立刻就杀了你。"
  他身子一颤,张了一半的嘴又闭了回去,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身强力壮的保镖从眼前走过。
  好吧,他妥协了,他这条小命可是万万丢不得,因为他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做呢。
  私吞下来的大把钞票,下个月的澳洲旅游,还有上个星期刚认识的叶琼小姐。
  他不能死,他一定不能死!
  "你……你要什么……"他战战兢兢地开口,"你要钱吗,你开口,只要我拿得出,要多少都没关系……"
  可是那把尖刀却抵得更紧了,黄百年脸色一白,似乎听见了皮肤被割裂的声音。
  "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他急了,身影颤个不停。
  开什么玩笑,那个是真家伙,他怕极了身后的人手上一抖,自己就立马去见上帝了。
  "白然在哪里。"男人森冷的语气再度传了过来,不过这一次,却带上了一丝急切。
  没错,这个潜入抓了黄百年的人,正是陆晟轩。
  此时的陆晟轩多少有些狼狈,一身衣服还算整洁,但双眼早已布满血丝。
  他在这里蹲了一天一夜,位置都没挪动,才看准机会抓住了刚出门的黄百年。
  "你……你是谁?"一听要找白然,黄百年语调立刻变了,"你是安娜派来的!?"
  陆晟轩却不与他废话,低喝一声:"说!"
  他自己一人忽然离开,便是想着要将白然救回来,只是,孤身在外的他,并没有拿到白然已经被送进医院的情报,因此才会如此莽撞的冒着大风险直接上江家。
  黄百年眼珠子一转,"我知道了,你要找那个白然是吧,跟着我就对了。"
  "你最好别想耍什么花样。"忽然脖子一松,陆晟轩已经把小刀收了回去,可黄百年大气还没出上一口,一个冰冷的东西又抵上了他的腰间。
  他妈的,这个家伙身上到底还有多少厉害玩意!
  虽然眼睛看不见,但黄百年见多识广,抵着自己腰的,正是一把左轮手枪,以质感来看,绝对是兵工厂的正牌货色。
  "别想着要耍花招,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陆晟轩的声音冰寒刺骨。
  "我知道我知道。"黄百年忙不迭地点头,领着陆晟轩一前一后地走出了藏身的树丛,朝院门走去。
  门口的守卫看见黄百年有些奇怪,"黄先生,您怎么又回来了?"
  黄百年答:"有一些少爷交代的东西忘了拿,回来取上。"
  守卫点点头,又把目光挪向站在黄百年身后身材高大的陆晟轩,带着笑问了一句,"兄弟是新来的吧,有点面生啊。"
  陆晟轩面无表情地说:"我是黄先生的私人保镖,没有必要跟你面熟。"
  那守卫碰了个软钉子,也只是咂咂嘴,没再注意两人,陆晟轩便这么跟着黄百年大摇大摆地进了前院。
  "你要找的人,就在大宅二楼。"黄百年胡诌到,"我们从后门进去,惊动的人少些。"
  陆晟轩不疑有诈,点头答应。
  两人又绕了个圈来到后花园,一路上一个人也没碰见,大宅的后门修得也很精致,黄百年掏出钥匙,打开门,眼前便是一个长长的走廊。
  "尽头就是楼梯。"黄百年抬步进入。
  陆晟轩眉头微微皱起,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样长的一条走廊,竟然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影,与院子外边三步一哨五步一岗的戒备比起来,反差太大了,他能平安进到这里,除了善于潜藏,本事了得,更多的还是运气不错。
  深邃的走廊像是森冷巨兽悠长的喉管,召唤者他的进入。
  盯着黄百年瘦小的背影,陆晟轩咬了咬牙。
  已经走到这一步,就算是龙潭虎穴也要闯,况且,被枪抵着,他也不相信眼前的黄百年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走吧!"枪头抵了抵黄百年的腰。
  黄百年立刻松了一口气,刚才陆晟轩停住步子,他还担心这个男人不会进来呢。
  身后的门悄无声息地关上了。
  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旋,走了一段,陆晟轩疑惑越来越重,停住脚步沉声问:"楼梯到底在哪里?"
  "不远了不远了。"黄百年忙答,"两三分钟。"
  陆晟轩抬眼向前望去,目测了一下距离,的确,前方隐约是有楼梯的影子,可是就在他晃神的刹那,黄百年却忽然狠狠踩下了脚下一块地砖,一边的墙面忽然分开,陆晟轩尚未反应过来,黄百年已经连滚带爬地冲进了那墙后的小间,紧接着,墙壁轰然合拢。
  "该死,机关!"陆晟轩大骂一句,立刻回身朝外跑,可就在这时,背后也传来了大片的声音,他一回头,只见看见五六名保镖从尽头处涌了过来。
  竟然被那个黄百年摆了一道!
  出口已近在咫尺,陆晟轩却忽然停下了步子,眉头锁得死紧。
  原本的木门背后,不知何时已经加上了一道铁门,他绝对是打不开的。
  身后那些保镖也围了上来,真枪实弹成个半圆,将他围在中心。
  陆晟轩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几个人,手中的枪柄捏得死紧。

  Chapter 44

  "哈哈,竟然敢抓我,不给你点颜色你见识不到老子的厉害!"墙面再度分开,黄百年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这一回有一众保镖护在了他前面,他表情看起来也嚣张了许多。
  陆晟轩缓缓朝后退了一步,却再没有多余的空间可供移动,保镖们围成了个半圆,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每一发子弹都能轻易地撕裂皮肤,夺去生命。
  他又向两边看了看,仔细研究着每一处可供闪躲的空间,最终,颓败地撇了撇嘴角。
  至少现在看来,没有任何地方可逃,身后的门又关得死紧。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把枪放下,扔过来,快点!"站在最前面的一个保镖出声喝道。
  陆晟轩轻哼一声,抬手将枪丢在身前。
  "转过身去,双手抱头!"
  带着一抹不甘心的眼神,陆晟轩转过身。
  或许,这样也好,就算救不出白然,呆在这里,多少也能探清些情况。
  "慢着!"黄百年突然出声。
  他给领头的保镖使了个眼色,那保镖会意地退下身,黄百年则大步上前,站在陆晟轩身前。
  "跪下!"他狠辣地吼道。
  陆晟轩淡漠地低下头,俯视着眼前矮小的男人。
  "我他妈地叫你跪下!"黄百年脸色一红,抬起脚就朝陆晟轩的膝盖踢过去。
  坚硬的鞋尖踢上膝盖,陆晟轩吃痛退了一小步,身子却没有矮下半分。
  "好小子,你刚才竟然敢拿刀对着我,真是找死!"黄百年捡起了陆晟轩仍在地下的枪,晃了晃,发现已经上膛。
  "你有种是吧,我叫你跪,你他妈地就给我跪下!"
  尖锐的枪声响起,陆晟轩左腿上暴起一团血花,他脸色猛地一白,身体发颤,已经单腿跪了下去。
  "哈哈,我叫你有种!"黄百年笑得嚣张,"惹恼了我,我保证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身不如……"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诧异地僵住不动了,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陆晟轩摇摇晃晃地重新站起身。
  鲜血小溪一样顺着染红的裤腿流下,在脚边积成一滩滩血泊,;陆晟轩脸色惨白如纸,但望着黄百年的眼睛里,满是不屑与怜悯。
  又是一声枪响。
  周围的保镖们眼角不自觉跳了跳,陆晟轩完好的右腿也被子弹无情贯穿。
  他终于支持不住,身体轰然倒地。
  "哼,在老子面前,有得你苦头吃!"黄百年嚣张地笑着,抬脚踩在陆晟轩的脸颊上。
  保镖们看着陆晟轩的神色有些敬佩,而这种敬佩的目光落在黄百年的背影上,又统统变成了鄙夷。
  他们是江家的保镖,不是黄百年的私人部队,黄百年这种狐假虎威的模样,让他们觉得非常不爽。
  陆晟轩拳头捏得紧紧地,两条腿似乎都要失去了知觉,意识也变得恍惚起来。
  只能听见黄百年张狂的笑传进耳朵里。
  "黄先生。"一个保镖出声提醒道:"万事留条后路,这人,还是等少爷来处理。"
  江家宅子里,不能出人命,而且这人似乎还有些来头,一切要等着屋子的主人知晓之后才能定夺。
  黄百年脸色一收,他也不想捅篓子。
  "哼,带下去,关起来!"他恶狠狠地在陆晟轩脸上踢了一脚,男人的脸颊立刻青紫一片。
  江若凛靠在门边,一动不动地盯着井擎,"怎么,不进来?"
  井擎眼神闪躲,不敢往江若凛的身上落。
  "哈哈哈……"江若凛嘴角咧开,忽然发出一连串的笑声,"怎么,只是这样,你就坚持不住了?"他上前两步,忽然搂住井擎的肩膀,"你对男人的身体就那么大的欲望?"
  井擎表情一僵,江若凛的身体几乎是整个人挂在他的身上,淡淡的香气传来,那是江若凛惯用的沐浴露的味道。
  与白然那种绿茶的清淡气味不同,江若凛的味道要丰富许多,木香混合着花香,萦绕在井擎周围,扰得人心神不定。
  "若凛,别靠这么近。"井擎抬起手去推江若凛,可是却触到了他前胸的肌理,手指一颤,又收了回来。
  "哈哈哈。"江若凛似乎对井擎的反应很是感兴趣,笑了半晌才放开。
  这样逗弄一下这个男人,感觉还真是不错。
  江若凛忽然发现,自从自己上了那个许迪后,也有那么一丝恶趣味了,反正男人和女人都一样,在他身下,还不都是玩。
  他眼睛上上下下滑过井擎宽阔的肩膀,紧实修长的双腿,忽然想象让这个高大的男人在自己身下呻吟会是一种什么光景。
  想到这一层,他不禁打了个激灵,身下居然起了反应。
  可是井擎没有注意到,他开口问:"你似乎在等我?"
  江若凛尴尬地转过身,将自己的浴袍系好,敷衍地应了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脸,对自己的反应还真是不屑。
  "若凛?"井擎疑惑地喊了一声。
  "你进来吧。"江若凛深吸一口气,摆正脸色走回房间,今天到底还是有正事要办的。
  他优雅地在房间中央的华贵沙发上坐下,双腿交叠,又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坐。"说完,又习惯性地端起了桌上的红酒。
  井擎很少看见江若凛这么随便的时候,几年来,他很少会在别人面前穿得如此简单。
  看着井擎若有所思的模样,江若凛一声轻笑,"才几天而已,就给你累成这样,难道医院的护士都死绝了么?"
  井擎想了想,这才意识到他是在说自己,也难怪,在医院不眠不休呆了三天,恐怕脸色根本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见井擎不说话,江若凛又说:"看来,你对那个白然还很上心嘛,你喜欢他?"
  井擎表情立刻变了。
  "没有。"
  "怎么会,你不是喜欢男人么,听毛六说那个小子还长着一张不错的脸。"他笑得意味深长,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井擎的反应。
  "没有。"井擎不自觉声音开始没了底气。
  "你上过他了?"
  平平淡淡一句话,江若凛用轻佻的语气说出来,井擎却猛然感觉到手脚一阵冰凉。
  他的反应全部落进了一双狭长的眼眸里。
  江若凛心中忽然涌起一阵怒气,"哟,看来你真的上过他了,滋味如何,和女人比起来呢?"
  井擎努力地将忽然翻涌起来地回忆摒除脑外,想要说些什么,但半张开嘴,忽然又沉默下去。
  这种感觉是什么,羞愧,自责,不堪,还是什么。
  他忽然觉得自己无颜面对江若凛。
  望着沉默的井擎,江若凛笑容收起,嘴角逐渐抿紧。
  果然是这样,他原本只是猜测和试探,谁知道井擎对于这方面的事情太不会掩饰了!
  这样下去很不好!
  井擎这个人,自从来到他身边,他就一直紧紧抓在手里,不全然是井擎能干,更重要的,是他的任劳任怨与死忠。
  虽然他知道,这样死忠大半是来自他对于自己的畸情。
  起初,他并没有觉得怎么样,因为这完全无法影响到他的生活,井擎心里有那种念头,那是井擎自己的事情,只要他不予以回应,那就不关他的事。
  可是,现在情况却有些不受控制了。
  从白然那里回来之后,这个一直死忠的男人,第一次,与他顶嘴。
  这说明了什么?
  江若凛不是笨蛋,虽然他难以理解与这个男人微妙的感情,但是他明白,不再用些手段,总有一天,这个男人会离开,不再那样任劳任怨,不再为了自己牺牲一切。
  他可不想放掉这种支配别人的优越感。
  只要用一点小手段就可以了……用一点小手段……满足他的欲望,这样他就可以牢牢绑在自己身边,哪也去不了……
  江若凛若有所思的模样让井擎尴尬非常,他不能随便离开,但是此处的气氛却又让人如此难受。
  脑子里有好几个念头转来转去,江若凛不过只言片语,就又将那些关于白然的回忆勾了起来。
  不知道他此时醒来了没有,今天早上,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的眼泪。
  他们二人相处的时间并不常,但白然给他的感觉,似乎就是永远不会难过。
  可是今天早上,他哭了。
  忽然,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像是有人将什么东西碰倒了。
  "谁!"井擎立刻警觉地站起身,"出来!"
  江若凛也是一惊,不过立刻露出了然的目光,挥了挥手,"坐下,没事。"
  浴室的方向,显露出一个人的身影。
  "算了,既然都被你看见了,我也不瞒你。"江若凛站起身,走到浴室方向,拉起根皮绳,牵出来一个人。
  男孩趴在地上,被江若凛牵着从浴室里爬出来,脖子上套着项圈,赤
裸着身体,原本光滑白皙的皮肤如今泛着一层粉红色,帅气的脸上一片迷蒙,而男孩身后,一个粗大的东西正插在他的身体里。
  "许迪!?"看清男孩的容貌,井擎眼睛猛然睁大。
  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江若凛若无其事地牵着许迪来到沙发边上,探下手去,一用力,将插在许迪身体里的东西拔了出来。
  只听"啵!"一声,几缕透明的液体顺着光洁的大 腿滑下,滴落在地毯上,许迪身体一颤,继而缓缓软倒,无力地趴在地上,身后的小孔还在一张一合。
  江若凛举起那还在颤动的淫 具,嗅了嗅上面液体的味道,低声嘀咕了一句"干净了",然后又嫌恶地甩在一边。
  井擎依旧没有回过神来,直到江若凛将手中的绳子递到他面前。
  "你这是要干什么?"他没有接。
  "送给你的宠物,喜欢吗?"江若凛笑得很自然。
  井擎喜欢男人,我就送给他一个男人,还是这样勾人的货色。
  只要这样,就能将他绑在身边,让别人没有机会介入。
  江若凛此刻的想法是如此的简单。

  Chapter 45

  "我不能接受。"井擎果断地推回江若凛的手,"若凛,我劝你还是放了这孩子,你这是非法囚禁。"
  "非法囚禁?"江若凛嘴角一勾,"你把白然抓回来的时候,怎么没提醒我这是非法囚禁?"
  井擎愣了愣,低下头,说不出话来。
  江若凛抬起脚,光洁的脚背踢了踢许迪的下颚,用一抹调笑地声音道:"怎么,你就一点表示都没有么,我是怎么教你的,好好伺候你未来的主人。"
  许迪身子轻微一颤,缓缓朝前爬了两下,直起身子,就去松井擎的腰带。
  井擎抓住许迪的手,许迪努力想要挣开,但井擎有力的手掌就像钳子一样,他根本挣不开,只好转过头用一种无奈的眼神看着江若凛。
  江若凛也不客气,一脚就揣在许迪腰上。
  "呃……"许迪狼狈地倒下滚了一圈,漂亮的腰身上立刻浮起红印。
  "若凛!"井擎眼神恻隐起来。
  "怎么?心疼了,我记得以前的你是绝对没有这么心软的。"江若凛发出一阵冷笑,"这个家伙没有尽到做宠物的本分,我教训一下,有错吗?"
  井擎还欲开口,但立刻被江若凛一句不容置疑的话顶了回去,"你想要违抗我?"
  "……不"他拳头捏紧,退了一步。
  "不过,既然你没有让你未来的主人满意,我想,我还要多训练训练你才行。"蹲下身子,江若凛挑起许迪的下巴,许迪闪躲着想要别过脸,但抓住自己下颚的手一阵用力,他又疼得怪叫起来。
  "折磨一个孩子,若凛,这真的不像你。"声音变得沙哑而低沉。
  "谁让你不要他呢?"江若凛说着,一巴掌抽在许迪脸上,许迪发出沉闷地干嚎,一双眼睛却急切地盯着井擎。
  "求求你……"井擎听见许迪虚弱的声音,"救救我……"
  "若凛,住手吧。"不想再看着许迪的眼睛,井擎别过脸。
  "怎么,你又肯收下这份礼物了,我的小井擎,你为了这个骚
货心软了,还是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抱回去上了?哈哈哈!"江若凛直起身,发出轻狂的笑,无论如何,井擎到底还是无法脱出他的的掌控的。
  "很好,把他牵走吧。"江若凛指了指许迪,"这个身体很美妙,你一定会喜欢我这个礼物的,一定会。
  "……"看着江若凛再度将牵着许迪的皮带递到自己手里,井擎全然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他还是没有办法违背江若凛的意思。
  心里冒出来一丝丝的寒气,他脸色深沉,眉目若冰霜。
  "回去吧,我要睡了。"江若凛挥挥手。
  井擎低头看着瘫在地上的许迪,暗叹一声,蹲下身子将那瘦小的身体扛起来,最后看了江若凛一眼,出了门。
  带着全身赤 裸的许迪,井擎回到房间,轻轻地将他放在床上。
  就算这个男孩心肠不怎么样,但看他现在这个样子,也像是受到应有的惩罚了。
  许迪仰面躺着,愣愣地看了井擎一眼,又坐起身来,去解他的腰带。
  井擎挥开他的手。
  "主人……"许迪小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丝哭腔,"主人,请让我服侍你……"
  "在我这里,你不用怕若凛,他管不到这里来。"井擎叹了一口气,拉过被单裹住许迪的身体。
  "主人"许迪还想挣扎。
  "去洗个澡,我会把你的衣服准备好。"井擎拍了拍许迪的头,表情温和下来,看这个男孩害怕的样子,想必在若凛那里吃了不少苦。
  许迪愣愣地盯着男人的脸,缓缓地,一滴眼泪便落下来了。
  他怕极了,他真的怕极了,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那么的生硬,好像只有眼前这个人,能缓和下语气与他说话,他的情绪便再也控制不住了。
  猛然扑到井擎怀里,许迪大哭出声。
  井擎一惊,想要推开许迪的身体,可是刹那间,此时的情形又与早晨离开医院时的场景轰然重叠。
  男孩的脸贴在他胸口,很快,他便透过衣衫感受到了泪水的凉意。
  "你难道没有发现那个许迪从外貌上和白然多少有点想象吗?"
  安娜当时的话又这么浮现在井擎的脑海里。
  垂下眼,他安静的看着许迪抽泣的侧脸,确实,这张漂亮的脸蛋,轮廓有那么一丝与白然神似。
  井擎眼神恍惚,缓缓抬起手,拍了拍许迪光裸的背。
  "不哭了。"
  他自己都没发现,此时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过的温柔。
  太阳西沉,很快进入深夜,城市里的那些高楼门接二连三地熄灭了灯光,而莲花广场上耀眼的光线却没有一丝减弱。
  今天晚上,Ailinisi恢复营业,会员们趋之若鹜,安娜坐镇顶层,保持着这家会所的全速运转。
  "娜姐,有晟哥的消息了!"殷峰几乎是扑进办公室的。
  正在打电话的安娜愣了愣,随后立即挂线,"什么时候的消息?"
  "下午刚传回来。"殷峰绕道安娜身后,在她的电脑上敲击几下,"我已经让技术部的人把这个传到你电脑里,看了你就明白了。"
  屏幕上,一段视频文件正在打开,显示的正是江家院外的情形,而画面里,正有一高一矮两个人影走进大门。
  "是陆晟轩和江若凛的助理黄百年!"安娜立刻认出了两人的身份,"该死,那个家伙竟然跑到江家大宅去了!"
  殷峰声音低沉的说,"我们截获了这两天江家周围摄像机所有的影像,发现晟哥自从进了江家之后,就没有再出来。"
  安娜拳头捏紧,忍不住破口大骂道:"这个自以为是的混蛋!"
  "看情形晟哥是被江家的人给抓住了,娜姐,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安娜嚯地站起身,"忍够了,我也不想再和江若凛这个家伙客气,白然那里我接到过他的指示可以不管不顾,但是陆晟轩的事情,我看看谁还敢拦我!"
  殷峰愣了愣,安娜爆发出的怒气让他也觉得有些眼寒。
  "备车,叫人,抄家伙,我们上江家去坐坐,我看他江若凛有没有胆子跟我撕破脸!"
  "抄……抄家伙……?"殷峰结结巴巴地重复着,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平常优雅端庄的安娜竟然会说出这么粗俗的话来。
  "没听懂么?"安娜眼神一寒,"抄家伙,懂不懂?"她打开办公桌右边的抽屉,拿出一把小巧的银色手枪,放进皮包里,"窝囊了这么多天,还真让那个小子以为可以骑在我们头上耀武扬威了,老娘我今天就要好好出一出这憋屈之气!"
  老……老娘……?
  殷峰像看怪物一样怔怔退了两步。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安娜忽然转过身,仅仅在一瞬间,暴怒的表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又恢复了一贯的平和,"给管公安的副市长去个电话,就说今天晚上的事情他少掺和,不然,我会先把他三个小情人的资料派人程给其夫人,再把他送给那三个女人的房子车子以及所有财产信息,登上明天报纸的头条!"
  直到殷峰打着颤地走出门,安娜眉头才舒展开。
  江胤天,今天就要打扰你府上的清净了。
  四辆全黑的越野车开出了Ailinisi的地下车库。
  霓虹中,这些车急速穿行在路上,好似一道黑色的闪电,直指城东奢华富庶的江家大宅。
  殷峰坐在安娜身边,放下手机,"副市长那边已经说好了,老头子说娜姐你只要没捅破天,他都有能力担待着。"
  想起刚才威风八面的副市长在电话里诚惶诚恐的语气,殷峰就对这些贪官污吏越发地不齿。
  "由不得他不答应。"安娜冷笑道:"他就是靠他老婆娘家人才能坐上今天的位置,而且他岳父在军委里位列高官,德高望重,这样的丑闻被宣扬出去,他十条命都不够死。"
  殷峰不说话了,只是把眼睛望着窗外,夜黑如墨,那些璀璨灯光,越发显得衰弱起来。
  四辆车行到一处十字路口,前方车水如龙,司机灵巧地转动方向盘,从大道上拐入了一条小巷。
  小巷中没有灯光,司机将车前灯开到最大,忽然看清了前方一辆横着的轿车拦在那里。
  司机大惊失色,立刻踩了刹车,只听见一连串剧烈的摩擦声响起,四辆车接连岔开停住了,带起一地烟尘。
  领头的司机脸色不满,按了几下喇叭示意那拦着路的轿车让开,但那车非但没动,车门还打开了,走下来一高一矮两个人影。
  "怎么回事?"安娜皱眉出声问道。
  "娜姐,情况不太对劲。"司机探手入怀,已经将枪握在了手中,"不过对方只有两个人,交给兄弟们就成。"
  说完,他朝副驾驶上另一人比了个手势,二人开门下车。
  空旷的小巷里,一高一矮两人缓缓走近,后面三辆车上的人也下了车来,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那司机对着迎面走来的两人呵斥道,藉着车灯,他看清了那两人的模样,是一名老者和一个年轻男子,男子还穿着医院里的病服,两人都空着手,看不出有什么武器在身。
  "'蝎'里的人果然个个身手了得,这些人应该都干过特种兵吧,不过竟然连你也不认得,看来回去以后要多教训教训了,少爷。"陈九面带微笑,看着身边的白然。
  白然摇摇头,"我的身份只有核心几个人才知道,这些人自然不认得,毕竟我埋得越隐秘,成功的机会就越高。"
  看着这一老一少不光拦着路。还对他们无动于衷,自顾自地说着话,几个下了车的人有些按耐不住,正要再度呵斥,却忽然听见随后下了车的殷峰失声道:"白然老大!?"
  "什么?"听见声音,安娜也猛然跳下车,瞪着一双眼睛,"白然?"

  Chapter 46

  "大致的事情就是这样。"
  四辆车整齐地停在路边,正中间的车里,白然皱着眉听殷峰说完整件事的经过,又看了看安娜,长吐一口气,点点头,"我知道了。"
  陈九坐在白然身边,也开口道:"这种事情急不得,江家周围的保镖全部配枪,事情闹大了,对大家都没好处,而且,我想小少爷应该还不知道你们的同伴被抓的事情。"
  安娜狐疑地盯着陈九,"老伯,我想这里的事情还没有你插嘴的份,而且江若凛这个我还算是了解,他手下都干了什么,他会不知情?"
  让陈九上车是白然的意思,尽管安娜竭力反对,在安娜的立场,陈九是个不折不扣的外人,就算他发现白然的真实身份之后对他照顾有加,但不排除是江若凛派来的奸细的可能性。
  逼近,白然有能力在江若凛周围布下眼线,那说不准江若凛也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可是,白然却简简单单说了一句,"我相信九伯。"就牢牢把安娜的话堵了回去。
  安娜也明白,白然做人很有分寸,陈九既然能取得他的信任,大抵上还是可以相信的,只是他心里有些不舒服罢了,逼近就现在而言,陈九是江家的人。
  "我敢保证,小少爷完全不知情。"陈九面带微笑,"因为,整个江家所有的分内事情基本上都是我在打理,而这件事,完完全全没有任何人向我汇报,更不会跳过我直接告诉小少爷,所以,我现在可以断定,这件事说不准是被黄百年按下了,你们如果真的就那么冲上门,蒙在鼓里的小少爷,自然交不出所谓的人来。"
  听他这么一说,安娜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但眼神依旧带着警惕,"就算你这么说,黄百年为什么要私自扣下陆晟轩,他完全没有任何立场。"
  陈九却说,"不,他有。"
  "九伯在江家呆了几十年,看人最是透彻,他说的,定然不会有错。"白然很相信陈九,他都开口,殷峰与安娜自然不会再有任何意见,转而细细地听着。
  "黄百年这个人,是个十足的小人,丧尽天良的事情干了不少,而且狂妄自大,心胸狭窄,别人都不能得罪他半分,不然必遭到千百倍的报复,小少爷会挑中这个人做那些地下的事情,除了看中他的精明外,更是可以充分利用他的小人之心。"
  "可是偏偏这个黄百年又是一个不安于现状的家伙,抓着一根藤蔓就想往上爬,这些年来江家被他搞得是鸡飞狗跳,他也有几分本事,一路爬到了现在的位置,在江若凛身边,也就两人地位高过他,一个是我,另一个,就是被江若凛当成心腹的井擎。"
  井擎两个字一说出来,白然眼神里滑过一丝不易察觉地哀伤,不过又立刻消散不见。
  "哼,原来那个井擎在江若凛身边这样受器重,那个时候我还小看了他了。"安娜愤愤道。
  陈九继续说:"我在江家呆了几十年,黄百年自然无法将我怎么样,可是井擎不同,他比黄百年还晚了那么一两年出现在江家,却偏偏如此轻易就身居高位,自然招来了他的嫉妒,其实黄百年以为别人不知道,他这些年的小动作我全都看在眼里,拉帮结派,暗度陈仓,还和外边几个小帮派来往密切,我为了宅子里的安宁,也觉得他成不了什么气候,就没有施以打压,事实也是如此,他根本没有办法扳倒我二人中任何一人来借机上位,因此窝了一肚子火气,扣下一个人不告诉少爷也不奇怪了。"
  "这样一个人,死一万遍都不够。"白然漫不经心地说着,"他最好有觉悟没有把小轩怎么样,不然,我折磨人的手段,只会多不会少。"
  "要把人救出来不难,但是却不能急。"陈九点点头,我回去之后,一查便知,黄百年瞒不住我。
  "九伯,天亮之后,我们就回去吧。"白然说,"毕竟出来太久,别人会怀疑。"
  安娜一愣,看向白然,"你还要回去?"
  "我自有打算,而且现在小轩受困江家,不把他救出来,我终究是不放心。"白然微微一笑,"放心,有九伯在,没事的。"
  "就是因为有他在我才不放心。"安娜语气急切,"他现在是江若凛那边的人,他知道我们的目的吗?知道你的目的吗?他呆在江若凛身边几十年,会看着你夺走那个家伙的一切?"
  陈九静静地坐着,对于安娜的斥责,他没有辩驳。
  "安娜,九伯曾经是爷爷身边的人,不是江胤天身边的人,更不是江若凛身边的人,我信他。"白然打开车门,跳下车。
  "你们现在还是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就好,放心,我一定会把小轩救出来的。"隔着车窗,他对着安娜挥手。
  四辆车缓缓启动,往回开走。
  天边浮现出鱼肚白。
  "少爷,我忽然觉得,你似乎比小少爷更适合继承主人的遗志,小少爷虽然聪明,但有的时候太意气用事了,这一点是商场大忌。"陈九缓缓说。
  白然笑了笑,"回去吧,出来了大半夜,我都累了。"
  江若凛无论如何也不知道,不过一个晚上,江家险些就爆发了一场大冲突。
  不过就算他知道了也不会庆幸什么,因为现在还有更让他头疼的事情出现了。
  "凛,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屋顶花园上,林黛磬依偎在江若凛怀里,看着男人的脸色,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此时,江若凛眉头皱得紧紧地,盯着楼下两个身影。
  该死,之前还嚷嚷着不要,这会竟然打得这么火热,看来那个许迪,果然有些本事啊。
  楼下花园里,井擎赤 裸着上身,正在与另外两名保镖做着搏击的练习,而离他很近的地方,站着个男孩,眼巴巴地看着男人的动作,不断学着,可是那软绵绵地拳头看了还真是让人发笑。
  "好了,今天就练到这里。"
  井擎一边说着,解下绑在手上的绷带,许迪见状立刻上前,递上了早就准备好的水。
  井擎想了想,还是接过,"你呆在屋子里就好,出来干什么。"
  "我……"许迪胆怯地四周看了看,"我害怕。"
  "你没必要随时跟着我,这里的人也不会随便欺负你。"井擎喝完水,递回瓶子,"回去吧。"
  许迪点头,可身子却不动,直到井擎迈开了步子,他才跟上去。
  井擎也没有再管他,二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房子里。
  江若凛放下酒杯,在林黛磬纤细的腰肢上拧了一把,笑道:"没事。"
  之后反身将女人的身体压在身下。
  林黛磬发出一声尖叫,接着转化为带着暧昧情调的娇哼。
  中午时分,陈九带着白然回来了。
  通体漆黑的轿车直接驶进后院,陈九屏退了所有人,单独送白然回了房间,其间偶遇黄百年正在训斥一名女佣,看见陈九,他讪笑了两下,走开了。
  "总有一天要教训教训他。"看着他的背影,陈九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白然住的房间早有佣人整理妥当,小桌上还摆上了茶点。
  "少爷你休息吧,毕竟以你的身体状况,还是多休息好,陆晟轩的事情我已经查过了,他暂时被关在地下室。"陈九说着,"在这宅子里还是不要太过胡乱走动,毕竟老太爷死后,很多忠心的家仆都离开了,少爷你的身份要万分小心。"
  白然端起茶小抿一口,"九伯,江胤天似乎都不怎么在宅子里。"
  陈九说:"天胤商企似乎正忙着向其他行业发展,老爷身为董事长自然忙些,他为了谈现在的收购案,大概有一周左右没有回来了。"
  "知道了九伯。"白然岔开话题,"小轩的事情,宜早不宜迟,晚上我就动手。"
  陈九面露担忧之色,"少爷,你真的要亲自去?"
  "没什么好担心的。"白然淡然一笑,"你只要把看守的人调开,我要救个人又不是什么困难的事,而且我的身体也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糟糕。"
  陈九知道拗不过眼前之人,只好点头应声,掏出一把钥匙:"这是地下室的钥匙,位置并不难找,不过我虽然会找个理由调开看守的人,但是说不准黄百年有什么后手,万事小心为上。"
  "我会的。"白然接过钥匙,紧紧握住。
  夜幕很快降临。
  井擎洗完澡出来,便看见许迪已经在自己临时给他搭的小床上睡熟了,被子也未盖,男孩蜷在床上,眉头微微皱着,像一只小猫。
  井擎走过去,拉过被子帮他盖上。
  似乎感受到身边有别人的气息,许迪睫毛颤了颤,却还是没有睁开。
  得找个机会把他送走才好,不能老让这孩子这么跟着,可是这么做不知道江若凛会不会生气。
  井擎坐在床沿,擦着头上的水珠。
  他没有发现,背后的许迪已经悄悄睁开眼睛,迷恋地盯着他宽阔的背,脸颊泛红,呼吸也渐渐变得急促。
  忽然,窗外似乎有一个人影快速闪过。
  "谁!"井擎嚯地站起来,猛然跑到窗前,但却没有任何发现。
  他当机立断地拿过一件衣服胡乱套上,直接推开窗户,灵敏地跳了出去。
  许迪不甘地从床上坐起来,双眼死死地盯着男人消失地窗口,将自己故意散开的睡衣纽扣扣上。
  井擎朝着脚步声消失的方向追去,像一只敏捷的豹,月光让花园里的景象变得有些光怪陆离,但井擎相信自己绝对没有看错,刚才一定有人跑过他的窗口。
  在这样的深夜,一个神秘的人影,不可能不让人怀疑。
  他微微弯下腰,努力辨识着周围的声音,草地被踏过的声音在深夜被放大了数倍,果然不像是什么好人,专挑阴暗的地方走,而且看方向,竟然是大宅以西。
  江家西面没有住人,一般都是存放物品之地,包括一些名贵收藏与资料。
  难道是小偷?
  井擎微微勾起嘴角,现在的小偷也算是很有本事,竟然还能潜入这里,他也不忙着惊动那些值夜的家伙,先看看这小偷的目的再说。
  又往前赶了几步,月光下,终于看见前方一个略显清瘦的背影。
  白然放缓脚步,侧着身子站在一株大树之后,远远盯着不足二十步远的一扇门。
  果真是放好东西的地方,周围四个保镖不断走动着,腰间鼓囊,一看就是配了枪。
  他抬起手看了看表,此时离午夜只有不足十分钟,而以陈九的话来说,午夜的时候,他会找理由让这些保镖离开一小会。
  不过只是这样,就够了。
  果然,十二点一到,其中一个保镖胸前的对讲机忽然亮起红灯,只见他低声说了几句,又冲着其他三人比了个收拾,接着四个人急匆匆地离开了。
  白然趁着机会跑到门边,手指在门边的密码锁上一阵跳跃,门发出清脆的声响,打开了。
  边上的灯光映照在他的侧脸上,精致的五官一下被紧随其后的井擎看在眼里。
  "白然!?"他心跳骤然加快了一倍,"竟然是他?"

  Chapter 47

  这里的地下室并不是十分隐秘的地方,陈九对着白然细说了一便,白然记得深刻,闪进门后,眼前是一件大概五十平米的房间,装修并不复杂,灯光也不明亮,角落还堆着一个箱子,藉着微弱的灯光,白然看清了前方向下的楼梯。
  不知道当初设计地下室的人是不是看惊悚片过多,整个楼梯的气氛十分类似欧洲中世纪的古堡,甚至还是旋转着向下的,楼梯边上也有几扇门,白然没有去看,想也知道估计门里大多是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大约向下了十来米之后,白然才走到底,依旧是一闪铁门,只是没有安装高科技的电子锁,门边上一个类似大金属块的锁固若金汤,看着那沉甸甸的样子,白然笑了笑,这个尺码即便是拿着冲锋枪来也不一定打得烂,怪不得非得用钥匙。
  他取出陈九给他的钥匙,插进那小得可以忽略掉的锁孔。
  "谁?"门锁发出清脆的声响,门背后立刻传出一个粗犷的声音。
  白然心里猛然咯噔一下,里面还有人?
  正想着,那门忽然被人大力从里面推开,白然灵巧地闪到一边,就看见从里面跑出一个小山一样的男人。
  男人左顾右盼,却发现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忽然愣了愣,也多亏了白然身材较小,半蹲着躲在门背后形成的阴影里,在昏暗地灯光下,那人一时还没发现他。
  四下无人,男人只好摸着脑袋转过身,可不过刹那间的功夫,一道人影忽然闪电一般不知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对着他的脖颈处就是一敲。
  一股奇特的酥麻感迅速传到脑子里,男人身子一哆嗦,眼前一黑,轰隆就倒在地上。
  白然警觉地将耳朵贴在地上,细细听着周围的动静,他担心周围还不止一个人,可是很快他便放弃了,这里的地板用的材料很特殊,是一种非常昂贵的隔音材料,什么都听不见。
  他在那男人的腰间摸索片刻,很快找出一把枪,开膛一看发现子弹是满的,又重新上膛,紧紧握在手里。
  井擎一直隐匿在不远处,白然一系列的动作他看得一清二楚。
  只是,他越看越是胆战心惊。
  如此轻易就讲一个身强力壮的保安击昏,还懂得听地音探查情况,最后找出枪来开膛上膛的动作更是丝毫不拖泥带水。
  他眉头越皱越紧。
  白然他……白然他为什么会这些,这些不是经过训练,一般人根本就办不到。
  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不远处那个目光凛冽的男子和总爱对自己任性撒娇的那个人联系到一起。
  不对,不对,如果是白然,看见一把枪,应该都会远远避开才对。
  可是,可是,眼前这个情况又是什么呢?
  心里翻涌着一种奇怪的情绪,不像愤怒,也不像悔恨,而像是一种胶着,一种急切,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用力抓住白然的肩膀,然后死命问他,你到底是谁?
  不过他还是忍住了。
  白然小心奕奕地推开门,终于进到了地下室最下层的地方。
  还好,并没有其他人存在。
  这是一道不算长的走廊,走廊两边各有三个房间,像是现代的监牢,房门都是实心的钢门,只在上方开了一个小铁窗,白然撇了撇嘴,以这个地方的架势和构造,多半就是用来关人的。
  江家与黑道有往来早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代为处理一些货色也没什么大不了,而且江家财大气粗,这地方藏得又隐秘,也没人奈何得了他们。
  白然抬起枪,对着走廊顶上两个角落各开一枪,安置在那里的监视器爆起两团电火花,宣告瘫痪。
  白然慢慢地走进去。
  脑子里隐隐传来眩晕,他牙齿咬着嘴唇,刚才的动作还是太大了,这段时间,总觉得自己越发地不能太过运动,那种眩晕感与疼痛感一旦发作起来,足以控制一个人全身的神经。
  然而在这种时刻,他也无暇顾及这么多。
  六间房间,只有最里面一间似乎像是关着人,白然一枪崩掉铁门上的锁,推开门,顿时给吓了一跳,失声惊呼:"小轩!"
  被吊在房屋正中的"肉块"似乎有了那么一丝反应,被血液黏住的发丝晃了晃,那人似乎想要抬头,但试了几次,终究没有把头抬起来。
  这是陆晟轩?这是陆晟轩?这不成人形的男人……是陆晟轩!?
  白然捂住嘴,怔怔退了两步,知道脊背贴着房间的墙,才把手放下来,双眼蒙着一层泪光,呼吸急促。
  他的身上已经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肉了,一条条触目惊心的伤口横在他的身上,全身上下的衣服早就变成了碎布条,与那些皮肉鲜血粘合在一起,越发地显得狰狞。
  白然努力地将目光从陆晟轩才不忍赌的身体上挪下,又望向他脚下的一大滩血水,再往边上看,一个铁架上,摆着各种各样的刑具,还有一条生满倒刺的皮鞭,这刺目的场景,就像古代天牢里的邢室。
  "白……然……"忽然一阵低哑到几乎不可闻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快……走……"
  白然猛地抬起头,看见陆晟轩又在尝试着想要把头抬起来,他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又是一枪,吊着陆晟轩的绳子应声而断。
  陆晟轩掉了下来,落在地上。
  "小轩!"白然跑过去,用力地解着陆晟轩手上的绳子,可是那些绳子已经深深的嵌进了肉里,怎么也解不开,反而又带出汩汩鲜血,恍惚间他感觉到了男人的视线,再转过头时,刚好和男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依旧是那副俊朗的脸孔,即便覆盖着血污也不限狰狞,;陆晟轩努力把眼睛睁开,原本晶亮的瞳孔里泛着一股死灰色。
  "你……快……走……"他声音轻得几乎都要被白然的心跳声给淹没,"走……走……"
  "要走也一起走。"白然终于解开了陆晟轩手上的绳子,长久被悬挂着,陆晟轩的手腕似乎都变了形,白然小心奕奕地搀起他的身体,可是他似乎连站也站不稳了,身体几乎将整个重量都压在白然瘦小的身上。
  "我来帮你。"一个沉稳的声音忽然在门边响起。
  白然一抬头,看见了站在自己眼前的高大身影。
  井擎背光站着,昏黄的灯光将他的轮廓显现得有些模糊不清,更是隐去了他脸上的表情,可是白然依旧能感觉到他的视线,那种疑惑里带着惊讶,惊讶里带着心疼的实现,落在白然身上,似乎一下子就抽走了他所有的力气。
  "井擎……"他的眼泪忽然就这么掉下来了,像个孩子一样痛哭出声,"小轩……小轩他……"
  井擎大步上前,抚了抚白然的脸,声音温柔得可怕,"不要紧的,一切都会没事的。"
  被温热的手掌这样触碰着,白然眼泪落得更快,完完全全又变回了那个喜欢撒娇,喜欢任性,喜欢在清晨牵着大狗在薄雾小路上边跑边笑的孩子。
  井擎却不含糊,一把将陆晟轩背在背上,丝毫不管他身上的血污,两人出了走道,还没上得阶梯,却又不得不停下脚步。
  下来的阶梯已经被上十名保镖堵得严严实实,十几把黑洞洞地枪口指着两人,井擎眉头微皱,而白然,也擦干眼睛,面容冷静。
  井擎心里越来越困惑,他不知道为什么陆晟轩会以这样一幅遍体鳞伤的姿态出现在江家,更不知道为什么一向让人很少涉足的地下储藏室会来这么多的人。
  而且,这些人里多少还有一些自己眼熟的,那些平日里称呼着自己"井哥"的人,现在却拿着一把枪对着自己。
  难道是为了陆晟轩?
  思考的时候,他不经意地斜过眼睛,却发现白然也正在看着他。
  那样一双漂亮的瞳仁,深邃得仿佛能把人吸进去,里面满满的,是一种信任的目光。
  一刹那,井擎忽然觉得,自己可以为了这双眼睛去做任何事。
  因为他知道,这双眼睛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有漂亮的弯,一如二十年前小然笑起来灿若星辰的眼眸。
  记忆里的那张脸早已有点模糊不清,但此时却又逐渐清晰起来,白然的眼,白然的鼻,白然的轮廓,缓缓化开,又重新凝聚,一瞬间,他脑子里轰然巨响,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二十年前的天台,自己曾经满怀希望地对着这张脸的主人说:"小然,不如你长大以后嫁给我吧。"
  与白然相处这么久,他发现自己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有认认真真地揣摩白然脸颊上的每一处细微的地方,现在想来,除了那一双漆黑的瞳孔,他和小然是那么的像。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眼睛要是黑色的呢。
  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个想法,井擎又瞬间惊醒,自己在想些什么!
  他右眼是黑色的,不是蓝色的,他姓白,不姓江,他是白然,他不是他,不管怎么相像,怎么神似,他终究不是他。
  "哈哈,没想到井哥也这么好兴致,还专程到这里来当英雄了。"忽然一个尖锐的声音打断了井擎,他正过脸,看见黄百年大摇大摆地从一群保镖中间走了出来。
  "是你!"白然咬牙低吼,"是你把小轩弄成这样的,对不对!"
  "你说谁,说他?"带着一种调笑的语气,黄百年指向陆晟轩,"这个家伙自不量力,居然想要威胁我,哼,简直就是找死!"
  白然呼吸变得粗重,忽然感觉肩上一沉,发现井擎把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一切有我。"
  一句话,猛然间将白然脑子里好不容易凝结起来的戾气冲击的七零八落,他感觉一种酸胀的感觉直扑鼻尖,眼泪又要出来了。
  "黄百年,让我们出去。"井擎不冷不热地说着,"你还没权利管住我。"
  "哦……?"黄百年装模作样地拖长声音,"井哥,这可不好办呢,这地方怎么说也是我管的,你要这么就将我的人带走,少爷那里,恐怕也不好办吧。"
  "哼,你抓了人,却瞒着少爷和宅子里的其他人,黄百年,你好大的权利。"
  "哎呀井哥,你这一顶大帽子扣出来我可受不起,我抓这人是有原因的,谁让他要惹上我呢,他惹了我,我不过是寻仇罢了,这种私人恩怨,我为什么要告诉少爷,去让他烦心呢?"
  "那你也要看他是什么人!"井擎语气忽然冷下去,"安娜身边的人,启事你这种小脚色能随便动的?"
  黄百年眼睛一眯,显然对"小脚色"这个词非常不满。
  "罢了,井哥我还是同你说一句道理,你现在放下那个人离开,我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当然,那个小子得留下。"他指向白然。
  白然眼角一跳,忽然就笑开了,"真是可笑,你以为你是谁啊,江家什么时候轮到一条狗来做主了,看来江胤天这个家主,做得真是不成功。"
  "你有胆子再说一遍!"黄百年大喝一句,面对白然,他完全不用对井擎的那一种客套。
  白然却冷笑一声,"好话不说二遍,我只是问你,小轩身上的伤,是不是你下的手?"
  黄百年看了看井擎背上昏迷不醒的陆晟轩,也是笑:"当然,就需他拿着刀对着我,就不许我拿着皮鞭对着他?他身上每一处口子都是我亲手抽的,哼,到这里来撒野,简直就是自寻死……"
  "砰!"
  枪响来的突然,所有人都还没有缓过神来,他们在那一刹那唯一看在眼里的,只是白然手里不知什么时候举起来的枪,还有黄百年头上瞬间爆出来的血洞。
  这个做了半辈子坏事的男人,在这个地下室里最猖狂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这么突然的,被一颗瞬发而至的子弹如此简单的结束了生命。

  Chapter 48

  "黄先生……死了……?"几名保镖轰一下炸开,纷纷掉转枪头对准白然,眼神警惕,一会落在井擎身上,一会落在白然身上,一会又落在黄百年的尸体上,各有各的表情。
  "你们在干什么,把枪放下!"井擎当机立断,怒喝出声。
  几个保镖脊背一颤,可还是没有什么过大的反应,其中一个或许是资历比较老的往前迈了一步,开口说:"井哥,黄先生怎么说也是我们上边的人,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恐怕事情不好算。"
  井擎眉头一皱,"你什么意思?"
  "黄先生一死,少爷肯定会查,我们哥几个也不想让您为难,你把凶手交给我们,我们也好交差,至于那个人,你想带走就带走吧。"
  能被黄百年带在身边的人,怎么都跟了他一段时间了,如今他一死,虽然与他们没什么直接关系,但是如果江若凛问下来,也少不了一通责怪,毕竟那些背地里的生意,还不能一下子找到接手的人,莫名死了一个工具,江若凛也会窝火。
  "不可能。"井擎当机立断地拒绝。
  "井哥,我们也是尊敬你才问一声,黄先生一死,总要有人出来担着,况且外边那大片的生意……你也是知道的。"那保镖并没有因为井擎的强硬而发火,只是缓缓说着,用一种商量的语气。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少爷那里我自然会去说,现在你们让开。"井擎抬脚将横在阶梯上的黄百年的尸体踢开,仿佛那是什么秽物,看都懒得看。
  白然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微微垂着头,站在井擎身边也不出声。
  忽然间,他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只宽厚的手掌握住,淡淡的温度顺着手心转了过来,白然脸色一滞,心跳加快了不少。
  几个保镖顿时面露不满,有好事的已经开始叫嚣,井擎知道,今天要简单离开已经是不能的了。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白然会那么干脆地一枪蹦了黄百年,虽然那个家伙死有余辜,但若是换了另外一个人,都不会有这样的胆识。
  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他就没有丢下白然一人的道理。
  "没事的。"白然忽然在井擎耳边小声说:"没事的,他们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井擎似乎看见白然的嘴角勾了起来,他在笑。
  啪啦,枪上膛的声音。
  看见白然又幽灵一样把枪举了起来,保镖们如临大敌,只是白然动作更快,刹那功夫,枪响再度回荡在整个地下。
  众人头顶爆出一团电火花,周围立刻变得漆黑一片。
  "别开枪,免得打到自己人!"领头的保镖大喊道。
  "走!"白然一扯井擎的手,井擎会意,身子猛地超前弹出,黑暗里,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耳边充斥着的是挥舞的手臂还有粗秽的叫骂。
  再没有任何顾忌,二人肩并着肩,井擎护着背上的陆晟轩,白然则拉着他的手灵巧地穿行在人缝里,片刻之后,下方依旧是混乱一片,而两人却迅速脱离了那些保镖的包围,冲到了来时的房间。
  "先去我的屋子避避。"井擎也不含糊,"不要走大路,走花园,能走吧。"
  白然脸色有些发白,虽然不排除是灯光昏暗的原因,但井擎还是有些担忧。
  身后的通道里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应该是那些保镖,白然跑到一边将那个放在墙角的箱子拖过来,用力推下阶梯,箱子翻滚着掉下去,又听见下面一连串的骂咧声,看来那些家伙一时半会是上不来了。
  井擎打开了门,正要出去,忽然一道剧烈地光束射进了屋子。
  门外,站着许多人,好几个保镖拿着强光电筒不断朝屋子里照着,井擎与白然无所遁形。
  "出来吧。"门外传来一个男人冷冽的声音,井擎不可置信地轻呼道:"若凛!?"
  江若凛披着一件长衣站在门外,里面只穿了丝质的睡袍,应该是刚从床上起来不久,表情带着一丝玩味,陈九站在他右手边,面目凝重,眼神里还有着担忧;而他左边,却站了一个井擎怎么想都不回出现在这里的人。
  许迪。
  许迪脸上依旧是有着胆怯,他努力想把背挺直,可是细瘦的身体怎么看还是有些佝偻。
  看见们打开,江若凛吹了个口哨,"怎么,还想在里面躲着么。"
  井擎与白然缓缓走了出来。
  看见白然,许迪眼里先是闪过一抹惊讶,然后便换成一种妒恨的光芒。
  "井擎,你是不是该向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江若凛冷笑着指了指他背上的陆晟轩与一边的白然,"没人给我解释的话,我真的很困惑。"
  "少爷,是这样的。"陈九却先开了口,"黄百年瞒着你把Ailinisi的陆先生绑了回来,似乎还动了刑,这件事我也是刚刚才得知。"
  江若凛冷哼一声,"Ailinisi,就是那个陆晟轩?黄百年胆子不小,这种事情也敢瞒着我。"
  陈九立刻道:"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少爷您不用多费心。"说完,他给身后两人递了个眼神,两人立刻上前想从井擎那里接过陆晟轩,井擎退了一步,眼神带着警惕。
  "没事的。"白然小声说,"没事的,把小轩交给他们吧。"
  两人带着陆晟轩,不知道是不是陈九有暗中授意,总之他们迅速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好了,那么现在,我们再来看看还有什么事情。"江若凛遥遥看着井擎,"井擎,你是不是要给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呢,而且,还和那个家伙在一起?"他指向白然。
  井擎神色复杂,不答。
  "为什么不说话,你向来不会对我的问题保持沉默。"
  "……"
  "还是说,你有什么不方便告诉我的?"
  "……"
  "或者……你已经开始打算背叛我了!?"
  井擎神色一惊,立刻说道:"我没有!"
  "少爷!少爷!"身后那扇门里又传来动静,那几个保镖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跑了出来,一通大叫,"少爷,黄爷死了!"
  江若凛眼神一寒,"黄百年?"
  "是啊,黄爷死了!"狼狈的保镖们眼见江若凛,仿佛像看见了什么救命天神一样,纷纷指向白然,"是他,是他杀了黄爷!"
  "若凛,这件事……"井擎想要说什么,但江若凛却干脆地吼道:"你闭嘴!"
  他嘴唇微张,还是没有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白然表情不变,静静地看着那几人不断对江若凛诉说着自己的"罪状"。
  "是吗,黄百年死了啊……"听完保镖的控诉,江若凛对许迪勾了勾手指,许迪颤抖地递上一根香烟,可是点了好几下都没有点燃。
  江若凛眉头一皱,"没用的家伙,滚。"
  许迪立刻收回手,咬了咬牙,退后几步。
  自己点燃香烟,江若凛深吸一口气,吐出一个烟圈,玩味地说着:"黄百年死了,这事可不好办啊,而且,还是被你杀的。"他带着笑容看向白然,"他虽然总有一些小心思,但怎么说也是我手下一个办事得力的人,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我这个做主人的,怎么说也要给他讨点公道不是。"
  "你想怎么样?"白然十分平静。
  "这个简单。"江若凛吐了个烟圈,"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以命还命!"
  什么!?
  井擎和陈九同时变了脸色。
  井擎弄不清楚自己此时心里的感觉,那是焦急,一种怎么也说不出的焦急,心跳骤然加快,感觉都要爆开。
  白然表情依旧没有变化,直视着江若凛的眼睛,不惊也不惧。
  相反的,那眼神看得江若凛心里有些发虚。
  "要我的命,恐怕没那么简单。"白然开口了,"你不过是死了一条狗,还能再养一只,可是我要是抵上了这条命,我可以肯定地说,天胤商企会在一周之内,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却说的江若凛立刻暴怒,"你在威胁我?你一个丧家之犬的东西……敢威胁我?哈哈……不过是一个小白脸,你真的以为,安娜会为了你,用她最后的血本来和我斗到底?"
  白然却只是露出一抹淡笑,那表情像是长辈在训斥小孩,"你太年轻了,你还是太年轻了,你或许根本不懂得,经商之道就在于不要看轻任何一个人,永远都不要。"
  "少在这里危言耸听了,我什么风浪没见过,实话告诉你,安娜那些家底我还没看在眼里!"
  "是吗,那你当初派人把我抓来,又是为了什么呢?"白然反问。
  江若凛哑口无言。
  "你在害怕,你一直在害怕,你根本就没有能吃定'蝎'的资本,你害怕自己那些丑恶的行径暴露,会让这么多年来屹立商界的天胤商企一夜崩塌,所以你抓了我,把我软禁在这里,以此为要挟,目的,就是警告安娜不要轻举妄动,毕竟有一张可以掣肘的牌握在手里,是会增加不少安全感的。"白然缓缓说着。
  江若凛怒极反笑,"看来你不笨,能想到这一层,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不错,我是对安娜有些顾忌,但是如果说我怕她,那你就是大错特错,杀你又如何,撕破脸又如何,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有胆子骑在我江若凛的头上耀武扬威!"
  "我劝你最好冷静一点。"白然的表情却忽然轻松下来,甚至还无奈地耸了耸肩,"差不多十年前,有一个位高权重的局长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可是我只花了三天时间,就让他滚下了台,顺便还要了他的命……现在想来,那还是我第一次杀人呢。"
  陈九只觉得身边的江若凛呼吸越来越急促,他担忧地看着白然,只是这个时候,他却什么都不能说,不能做。
  "井擎!"江若凛忽然低喝道:"给我杀了这小子!现在!立刻!"
  井擎一动不动地站着,仿佛没听见江若凛的话。
  事实上,他的眼睛从刚才那一刻起就再没有从白然身上移开过。
  白然杀过人吗,十年前,十年前,对了,十年前的确是有一位政务局长被人曝光 性
丑闻而走马下台,之后被人刺死在了他的家里,井擎对这件事情还是非常熟悉的,因为刊登这件事情的报纸他现在还收着,反反复复看过很多遍。
  也正是因为那个局长的原因,曝出了市内西城区一座孤儿院的惊人黑幕,也致使了那座孤儿院关门封院,所有孤儿均被遣散。
  而那座一时间被舆论推上风口浪尖的孤儿院,正是沉爱孤儿院。
  他很多年来心心念念想要回去的地方。

  Chapter 49

  "井擎,发什么呆,还不动手!"江若凛吼了起来。
  井擎觉得心脏胀大了不止一圈,蜷缩在胸腔里,堵着难受,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语气开口,却是对白然说:"你……你知道更多的事情吗,关于十年前……关于那座已经被封院了的沉爱孤儿院?"
  白然对井擎笑了笑,表情却有些凄凉。
  江若凛咆哮道:"该死的,井擎你真的不听我的话了!?"
  井擎一愣,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茫然地看着江若凛。
  "连你也要背叛我?"江若凛又问一遍。
  井擎木然地摇摇头。
  "很好,现在就给我把这个嚣张的家伙杀掉,出了什么事情,我来扛着!"
  杀谁,杀白然?
  江若凛的声音尖锐地刺进井擎脑子里,带起一连串的疼痛,井擎面露痛苦,却没有动。
  "对不起……"他退了一步,用低哑如困兽的嗓音说:"我不能,我办不到,对不起……"
  "废物!"江若凛大步迈到井擎身前,抓住了他的领口,"难道你下不了手?难道……你看上他了?"
  井擎挣扎了两下,江若凛泛着寒气的眸子盯着他,被那样盯着,井擎心乱如麻,仿佛身体仿佛失掉了所有的力气。
  江若凛冷笑出来,"我果然没猜错,你看上他了,原来你井擎,也会看上别人!"
  他用力一推,撤开手,井擎身子晃了晃,不过立刻又站稳,男人嘴角抿起,拳头紧紧攥着,手背突起的青筋仿佛要爆出来。
  江若凛转过身,回望白然,可是没想到白然却也在望着他,那双眼眸里溢满了嘲弄。
  就像一根一根的刺,彻底刺破了这个嚣张男子最后的底线。
  "你不要那样看着我,我不怕!老子什么都不怕!想要左右我,你们都不够格!"江若凛冲到一个保镖身边,猛地拔出了他腰间的枪,回身举起。
  "去死吧!"
  "小心!"
  枪响的瞬间,白然只看见自己被一个高大的影子所扑倒,两人在地上滚了两圈,才最终停下来。
  井擎压在他身上,抱得紧紧地,白然动了动,想要挣开那个怀抱,可是抬头的瞬间,却和井擎震惊的双眼对上了。
  井擎的表情迅速的变换着,显示诧异,之后是愤怒,悲伤,到了最后,竟然转变成一种执着的狂喜。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井擎露出这样的表情,整个刚毅的脸都柔和了,双目似水,温柔地包裹着他。
  粗糙的大手轻抚上了白然的额头,井擎轻声说:"原来是你……原来不是他……原来是你……"
  白然终于察觉到了异样,他不自觉眨了眨眼。
  果然。
  半月形的墨色隐形镜片因为刚才突然而来的晃动而掉出了眼睛,周围虽然只有昏暗的灯光,但那一只清澈透亮的蓝色瞳孔依旧在井擎眼前无所遁形。
  井擎缓缓垂下头,炙热的鼻息喷在白然脸上,白然忽然觉得有些胸闷,想要挣开,但太紧了,井擎紧紧地拥着他,似乎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小然……"白然忽然听见他这么轻声叫着。
  刹那间,时光静止。
  有多少年了呢?
  白然心跳仿佛停顿了一秒,那一刻,他的思想飘回到二十年前,阴暗的储藏室,鲜红的石榴果,流星满天的屋顶。
  他一直记得井擎在离开时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说:"你哪里都不要去,就在这里等我,我一安顿好了,就会回来找你的。"
  他果然就一直等,三年,五年,十年……
  眼里酸酸的,鼻尖涨涨的,该死的,这种感觉是什么。
  他不该,他不可能如此脆弱,脆弱的人只会被强者分食,他不可以脆弱,还有很多人等着他去保护,他一定要坚强,一定不可以软弱。
  可是,面前这个人是井擎。
  白然之前总想着,等到了自己与井擎相认那一天,会用一种怎样的表情同他说话,或许会是很开朗地说一声"你变了很多嘛",再或者,直接是生疏地"嗨",更或者,连问候也省了,或许他们已经说不出什么,只能静静地看着对方,努力想要找出只言片语,却依旧一片空洞。
  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忽然流泪。
  是累了吧,坚强太久了,我也累了,眼前这个人,总是让人觉得可以依靠,那我能不能,也稍微软弱一下。
  脱掉外壳的感觉真的很轻松。
  只对井擎一个人就好,就让我,真正软弱一下吧。
  "你怎么哭了。"井擎笑了笑,旁若无人地抚去白然脸颊边无声滑下的泪水,"真正该哭的人是我才对吧,骗了我这么久,现在的你,是不是觉得很有成就感?"
  淡淡的语气,带着笑意的责怪。
  若有若无的梗咽声从白然嗓子里压抑地滑出,他抬起手,细瘦的胳膊抱紧了井擎宽阔的背,紧紧的,紧紧的。
  "我等了你十年……"白然剧烈地吸气,仿佛要将压抑如此之久的委屈统统宣泄出来一样,"我等了你十年……可是你没有回来……没有回来……所以……我出来找你了……"
  "对不起……"井擎轻声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很多遍很多遍。
  仿佛世界都不存在了,仿佛周围的人都成了虚无。
  江若凛此刻真的觉得,自己成了个小丑。
  他是聪明人,即便听不清二人的对话,也从井擎刚才的动作里看出了什么。
  一直默默跟在他身边的井擎,竟然会为了那样一个家伙,百般违抗他?
  甚至,还为他挡了一枪!?
  "你受伤了。"白然收回手,看着满手血红,狼狈地擦了擦眼泪,"快起来,这样不行,你在流血。"
  "别动。"井擎很轻很缓地说,"别动,再一下就好,一下。"
  他又闭上眼睛,只是手臂却收得越发紧了。
  江若凛的子弹并没有落空,只是没有打中白然,打中了井擎的肩膀。
  他后背的血渍已经浸到了身侧,可是他依旧不管不顾,仿佛这一切,只有怀里的人是真实的。
  白然的脸色却忽然有些发青。
  "你怎么了?"井擎表情一滞,焦急地问。
  "我没事。"白然牵强地笑了笑,可是那笑容又立刻被痛苦给淹没掉。
  "你的头!"井擎反应过来,想抱着白然起身,可是脚步一个踉跄,右腿下沉,半跪在地上。
  陈九脸色凝成了一块铅,他有心上前帮忙,只是看江若凛的脸色,今晚的事情恐怕真的不能善了。
  或许他同意让白然亲自行动根本就是一个错误。
  事情朝着越来越控制不住的方向发展了。
  他斜过眼睛,狠狠地瞪了一眼怯生生站在不远处的许迪,如果没有他告密,江若凛怎么可能会立刻带人就跟着过来。
  果然万事都不能考虑周到,总会有那么一些不安定因素发生,以致满盘皆输。
  "你们……"江若凛颤抖地抬起手,指着井擎与白然,"你们……你们……"
  接下来的话还未说出口,两束明亮的车灯划破黑暗射入人群中,江若凛眯起眼睛回身去看,忽然大惊失色。
  陈九看着来人也是目瞪口呆,完了,这锅粥,真是越来越混乱了。
  轿车缓缓停在不远处,司机率先下车,为后座的人打开车门。
  江胤天披着风衣缓缓下了车,紧跟在他身后的,却是一身黑色短裙的安娜。
  "江胤天,你看。"隔着好几个人,安娜指着井擎怀里的白然,笑意盈然地说:"'蝎'办事向来牢靠,你要找的江若然,就是他。"

  Chapter 50

  又一次在医院里睁开眼,白然想了想,这次又昏了几天?
  似乎那个晚上的记忆已经模糊到变得久远了。
  不断地出医院在进医院,这样的日子,还真是有趣得很。
  他努力地把眼睛睁大了些,终于适应了屋子里的光线,时间大概是傍晚,房间里没有人,窗户开着,远处是天边火红色的夕阳。
  他又朝四周看了看,这里是一间单人病房,装饰简单,不同于一般医院里浓烈的消毒水味,周围弥漫的却是淡淡花香。
  床头摆着一竖茉莉,怪不得。
  脑子里依旧隐隐传来痛感,这样的疼痛,似乎已经变得不受控制,好像情绪稍有波动,就会传来阵痛。
  井擎在哪里?
  微微撑起身子,他扒掉手上的针头,下了床。
  窗外的景色却让他瞳孔一缩,这里还是江家?
  看来这并不是医院,而是江家屋顶上一处类似病房的地方,从窗户俯瞰下去,精巧的花园尽收眼底。
  白然又走到门边,试着扭开了门把手。
  咔嚓一声,门竟然开了,外面的走廊空无一人。
  警觉地四处看了看,白然却没有贸然行动,而是关上门,回到床上躺好。
  自己的身份似乎是暴露了,这些都无所谓,可是井擎在哪里?
  他有些焦急起来,江若凛会不会将他怎么样。
  一个人着急总是无济于事,可是身处这样的地方,白然却没有任何办法。
  太阳很快西沉下去,夜幕降临,屋子里的灯光自动亮起,片刻之后,门口传来脚步声,陈九带着几名女佣推门走了进来。
  女佣们手上端着托盘,上面放着正冒着热气的晚餐,还有一套衣服。
  "东西放着,你们出去吧。"陈九挥挥手,将几个女佣统统赶出了房间。
  "九伯,井擎怎么样了。"白然迫不及待地问。
  陈九却不作声,将床边的伸缩桌拉出来,放上食物,"少爷,先吃饭了,你昏迷一天一夜了。"
  "井擎怎么样?"白然看也没看那些食物,继续问。
  陈九叹了一口气,才说:"他还好,只是被小少爷禁足在房间了,没怎么样……"
  井擎真实的情形,他怎么说得出口。
  那天晚上,江胤天忽然出现,二话不说就派人将白然安顿在这间房里治病,而井擎却直接被盛怒的江若凛关了起来,连伤口都没处理,这一天一夜,井擎几乎不吃不喝,又失血过多,只怕情况相当糟糕。
  可是,没有命令,陈九也没有办法做些什么,好在刚才江若凛派人送了些吃的过去,井擎却连看都不看,就那么直挺挺地跪在门口。
  陈九并不知道这几个人中间有多少纠葛,自然不了解那个男人内心的挣扎于煎熬,不过他也对江若凛很不满,再这么下去,井擎连一天也撑不过去了。
  "不必了,我吃不下。"白然冷冷地推开眼前的餐盘,说道:"说吧,接下来你要带我去哪里。"
  陈九毫不意外地说:"老爷想要见你。"
  "江胤天?"
  "是的。"
  白然冷笑一声,"我和他没什么好说的。"
  "少爷。"陈九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恳求,"我知道少爷你心里多少有些不情愿,但是老爷他真的很想见见你,你又何必如此决绝。"
  "九伯,我不是决绝,是因为我和江胤天真的没什么好说的。"白然站了起来,想了想,忽然又说:"好吧,我去。"
  陈九一愣,似乎对白然忽然转变的想法很诧异,可是白然却自顾自地穿起了衣服,又套上鞋,"前面带路吧。"
  陈九点点头,打开房门,走在前面。
  江胤天正在二楼一个宽敞的书房等着白然。
  白然走进书房的时候,那个男人正在垂头看着什么,神情专注到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进来的人。
  陈九轻咳一声,敲了敲一边的门。
  江胤天一惊,抬起头来,撞见白然的目光,居然有一刹那的失神。
  白然却没有丝毫停顿,直直地盯着眼前的男人,用冰冷地语气说:"带我去见井擎。"
  "什么?"江胤天仿佛没听清。
  "带我去见井擎,现在。"
  黑暗的房间里,男人跪在地上,脸色惨白,背上的伤口还浸着鲜血,可是他的脊背却依旧笔直得不见一丝松懈。
  房门外,江若凛穿着睡衣,斜靠在走廊的墙上,身边一名仆从正垂头说着些什么。
  "少爷,井哥还跪在那里。"
  "他吃东西了吗?"江若凛皱着眉,深吸一口烟。
  仆从小心奕奕地看了看他的脸色,缓缓说:"没有……"
  "一点也没有吃?"
  "一点也没有。"
  江若凛忽然扯出一丝笑容,"他就那么想见那个家伙?"
  仆从的神色忽然出现一丝不忍,"少爷……井哥他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会死的,我看……"
  "你懂个屁!"江若凛忽然一拳砸在那仆从的脸上,仆从闷哼一身,嘴角溢血,翻倒在地。
  "见他?为什么要见他?那个家伙消失了差不多二十年,现在一出现,是不是你们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啊!?"
  说完,他似乎还忍不住怒气,将燃着的烟头扔在华贵的地毯上,还踩了两脚。
  "没一个好东西!"他转身大步走开,"一群蠢货!"
  走到拐角处,他的脚步忽然停住了。
  有两个人正迎面走来。
  陈九在前面领路,而后面跟着的,是面目沉静的白然。
  白然微微抬眼,却发间江若凛也正看着他,目光中有些说不清的意味,他也懒得理他,自顾自地走着。
  江若凛十分优雅地侧身,让出通路。
  陈九对着他微微点头,继续前行。
  擦肩而过的瞬间,江若凛阴冷却细微的声音忽然在白然耳边响起,"没想到你藏得这么深,我亲爱的哥哥。"
  白然捏紧拳头,不予理会,大步前行。
  "可能你还不知道吧,你的那位下属安娜,已经彻底背叛你了,哈哈哈……"
  尖锐的笑声回荡在走廊中,白然仿佛什么也没听见,陈九从腰间掏出一大串钥匙,指着一闪朴素的门说:"这里,就是井擎住的地方。"
  "开门吧。"白然声音居然有些发颤。
  "老爷说了,少爷的要求要尽可能的达成,我刚才已经联系了中心医院,他们很快就会派人来,毕竟井擎现在的状态……并不好。"钥匙在锁扣里扭动了三圈,听见门锁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打开了。
  走廊的灯光滑进屋子里,刚好照在井擎的脸上。
  男人眼睛微微抬起,眸子里有些空洞。
  白然走进房间打开灯,井擎的模样让他的心都颤了一下。
  井擎似乎一下子还没有认出眼前的人,他想要站起来,可是一个踉跄,险些摔倒,白然赶紧扶住他,井擎的重量几乎全都挂在白然身上,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让我去见他……让我去见小然……求求你……"他的声音虚弱得仿佛快要断掉,可抓住白然双肩的手依旧有力,"求求你……"
  "我就在这里啊。"白然声音发颤,"看清楚,我就在这里啊。"
  井擎忽然不动了,"小然,真的是你吗?"
  白然赶紧点头。
  "太好了……"将下巴轻轻搁在白然肩上,井擎长吐一口气,"你没事,太好了……"
  刹那之间,高大的身体轰然倒下。
  陈九眼明手快,帮着白然一起拖住了已经昏过去的井擎,两人将他平放在地上,片刻之后,有几个人抬着担架进了房间,准备将井擎架走。
  "只是送他去医院,他的情况需要立刻手术。"陈九安抚地说。
  白然无神地看着沾满手的鲜血,井擎背上的弹孔,根本就没有愈合。
  自己昏迷了一天一夜,他是怎么撑过一天一夜的。
  陈九轻轻拍了拍白然的肩:"少爷?"
  白然回过身,那些人已经抬着井擎出去了,白然赶紧跟到走廊,透过廊间的窗户,一辆闪着灯的救护车正停在外面。
  "他不会有事的,老爷吩咐,我会安排最好的医生。"陈九跟出来。
  "他如果出事,江若凛十条命也不够还。"
  陈九脊背寒了寒,"那我们是不是该去见老爷了?"
  "也好。"白然回过身,"我也从来没和二叔聊过天。"他淡然一笑,"有些事情,还是直接挑明了说比较好。"
  他们回到书房的时候,女佣已经在小几上准备了茶水与点心,江胤天正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看见白然进来,他脸上挂着笑容,"坐吧。"
  白然一声不响地在他对面坐下,垂眼看了看面前的茶,那是最顶级的普洱茶,茶叶还带着小卷,色泽透亮圆润,香气逼人。
  "我听说你喜欢喝茶,这才专门让陈九去弄了些。"江胤天声音如常,还将那茶杯往白然面前推了推,"你尝尝看,在茶艺这方面我向来没研究,几十年,喝咖啡喝惯了。"
  白然也不推辞,端起来小抿一口,果然是好茶,清爽甘醇,满齿留香。
  "茶的确是好东西。"白然缓缓说着:"干净,透彻,能一眼看穿,不想其他的东西那般污浊,喝下了肚也弄不清其中几斤几两。"

  Chapter 51

  江胤天似乎听出了白然话里有话,沉默片刻,说道:"若然,你是不是因为那年的事情,对我心存怨恨。"
  白然眼皮跳了跳,镇定自若地说:"江若然二十年前就死了。"
  "我知道,不管我怎么说,你都认定了那年的事情是我们做的,对不对?"江胤天叹了一口气,开始自言自语,"是啊,换做是我,我也会那么想,毕竟其中最大的受益者就是我了不是吗?"
  "你是在解释吗?"白然笑了出来,声音陡然转冷,"我父母的死亡成全了你,现在你位置坐得安安稳稳,根本没必要解释什么,况且我也不会相信。"
  江胤天没有说话,只是沉重地看着白然,脸上原本浅浅的皱纹似乎又加深了不少。
  白然面无表情的小口抿茶,瓷杯里的液体少了一半。
  "我想,我还是需要时间来向你解释这一切。"江胤天站起身,左右渡了两步,"你还是先住在这里吧……毕竟这里本来就算是你的家。"
  "江先生,你要囚禁就直接说,为什么要说得这么委婉。"白然放下茶杯,"让我来猜猜,是不是今天晚上我就会被除之而后快呢。"
  江胤天摇摇头,"你真的想多了,除了这里,你还能去哪里。"
  "天下之大,自有我的去处。"
  "难道你还想回Ailinisi,想回'蝎'?"
  白然默不作声。
  江胤天一字一顿地说:"没错,知道你才是蝎背后的真正领头人,我确实吓了一跳,能白手起家把事业做到这步田地,你骨子里江家的血液,没有白流。"
  "谢谢夸奖。"
  "可是那里已经容不下你了。"
  白然眼神一黯。
  "安娜既然将你出卖给我,自然就不会看着你这么光明正大地回去,很可惜,你虽然有头脑,但是看人的本事,差强人意。"
  白然没说话。
  "我还是那一句,很多事情或许跟你想象的并不一样,如果我真的有心害你,有的是机会下手,也不必等到现在,你就安心住着,那些事,我慢慢再说给你听。"江胤天话里的韵味多少有些语重心长,白然站起身,径直走向门口。
  "我不会限制你的自由,在这宅子里你可以自由走动,需要什么,直接吩咐陈九便可。"出门之前,白然听见江胤天这样说。
  第二天,白然在房间里呆了一整天。
  他给了陈九一张清单,让他置办,陈九办事很有效率,几小时后就派人将东西送了过来。
  全部都是书。
  一本本厚重如砖,内容晦涩难懂,有些甚至是全本的法文与意大利文,陈九从不知道,原来白然还这般博学。
  "少爷,只有一样没有买到,市里各大书商都表示这本书目前没有存货,应该在几年前就绝版了。"陈九递上那张清单,上面有一处用红笔标记出来的名字。
  《卡德纳恩王子》
  陈九看了看白然的脸色,又说:"少爷,其实书房那里也有很多书,我再派人找找,应该会找到。"
  江家的书房,储量堪比小型图书馆,那些富贵人家的主人即便一辈子不走进书房,也要在里面摆满各种各样的书,来显示自己的高雅与博学。
  "不必了。"白然却轻声说:"没有就没有吧,不需要了。"
  窗边的躺椅上,白然抽出一本,满是法文的书籍,摊开在腿上,用手指着,一句话一句话地读出声来,声音很轻。
  陈九退了出去。
  晚饭时,有女佣来敲门,称江胤天让白然下去用餐,白然也没推辞,穿着睡衣就下了楼。
  宽敞的饭桌边已经坐上了三个人,江胤天,江若凛和他的母亲谢倩。
  谢倩对着白然笑了笑,笑容多少有些僵硬,江若凛不满地哼了一声,将头转向一边。
  只有江胤天摆出笑容,对着白然挥挥手,示意他在他身边坐下。
  白然却不领情,远远地坐在饭桌另一边,女佣倒上小半杯红酒,又送上餐盘,铺好餐巾。
  晚餐都是一些很简单的菜式,小牛排烤得鲜嫩,龙虾切成小块,汁水鲜美。
  白然吃得很慢,一句话也不说,其间江胤天与谢倩不断地在说着话想要缓和气氛,偶尔问到白然,他却只是抬眼看了看两人,一声不吭。
  "还习惯吗?"饭后,江胤天带着笑问。
  "不习惯。"白然直说:"我吃不来洋人的玩意。"
  江若凛坐在另一边,晃荡着酒杯,忽然笑了一声。
  白然淡漠地看了他一眼,起身离开。
  "啪啦!"身后是酒杯摔碎的声音,还有江胤天的低喝,谢倩的劝阻。
  陈九每天都会按时将报纸送到白然房间里,这段时间,Ailinisi在外面的一切风吹草动,做得很是大张旗鼓。
  先是裁员掉了一大批人,然后又换进去了新的人手,听说还有黑帮闹场,不过最后居然来了武警。
  反正是乱成一团。
  如果是安娜在接权的话,会有动静是应该的,毕竟蝎里有很多人是安娜根本无法掌握的。
  白然看这些都很快,倒是比较关注财经版,以及各处股票的涨停趋势。
  天胤商企的股票一直高高在上,最近好几个大案子接连摆平,公司业绩蒸蒸日上也是常事。
  况且前不久江胤天才在海外谈成了一个大单,数十亿美金,手到擒来。
  这样一个商业帝国,放到谁家里,都会眼红吧。
  听到井擎出院的消息,是在差不多一周之后,他在医院里折腾得不能消停了,医院也没有办法,只好派人将他送回了江家。
  车子直接开进了前院,井擎下车之后直奔屋子里,白然在楼上透过窗户看着他的身影,发现他瘦了不少。
  似乎是从陈九那里打听到了白然的所在,片刻之后,敲门声就响了起来,还不待白然出声,井擎却直接推开了门。
  "小然!"
  听到这个称呼,白然即便强装镇定,但心里还是不由得一跳。
  "小然!"井擎大步朝窗前的白然走去,可又在离他差不多一步远的地方定住了,没有再上前。
  "你……你身体好了吗?"踟蹰半天,白然听见自己磕磕巴巴地说出了一句自己从来不会说出的话。
  "好了。"井擎应着。
  沉默,沉默。
  白然忽然有些痛恨自己。
  之前隐瞒着井擎,却能那么自然地与他相处,现在被他知道了一切,却变得拘谨起来。
  井擎也是一样,表情古怪,两个隔着那么一步的距离,却谁也没有跨出这一步。
  空气就像是一堵墙。
  终于,到底还是白然最先按耐不住。
  他缓缓上前,轻轻将脸贴在井擎胸口,两只手攀上宽阔的背,满足地呼出一口气。
  井擎将下巴搁在白然头上,轻轻摩挲着那柔软的发丝。
  "我好想你。"井擎说:"很多年了。"
  "为什么不会来找我。"白然问。
  "我不知道那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井擎低下头,紧紧搂住白然,"我一直在国外,想等到学业有成时再回来,回国之后我立刻就去找你,可是那个时候,沉爱孤儿院已经封了。"
  "原来是这样。"顿了顿,白然又问:"你现在知道我的真名吗?"
  "知道,江若然。"井擎语气带着一丝懊悔,"我早就该想到的,早就该想到的。"
  "我是白然。"白然固执地说:"我不会再叫回江若然了。"
  "不管怎么样,你都是小然,变不了。"井擎柔和地说。
  两人相拥而立,没有理由,就像是很自然的行为。
  "井擎,你还记得小时候你说过的话吗?"白然忽然觉得此刻的自己真是如此厚脸皮,脸颊微微泛红。
  可就在这时,二人背后传来轻微的咳嗽声,陈九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说了声:"井擎,小少爷让你立刻过去。"
  "……知道了。"井擎松开白然,低声说:"等会我再过来看你。"
  白然掩饰掉眼里的失落,点点头。
  可是这一去,井擎便没有再折回,只是托陈九带回来一句话,他暂时还脱不开身。
  "少爷,小少爷的脾气就是喜怒无常,井擎跟在他身边多年,早有那么一份责任,也不能这么忽然就走……"陈九明白白然的心思,虽然这三人的关系太过奇怪,之前江若凛对井擎并不怎么在意,可是现在这个时候,却忽然当成了宝,一刻也不准他离身。
  "没有几天了。"白然却忽然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么一句,转过身。
  他脸上有一种凄苦的表情。
  "没有几天了,真的,他已经让我等了那么多年,如果有一天我忽然累了倦了,该怎么办呢?"
  风暴来得相当突然。

  Chapter 52

  有些灾难的到来显得毫无预兆性,例如金融危机。
  数天之内,千家企业倒闭,苟延残喘着的,也在节节亏损。
  报纸的头版渐渐被各种财经报道所覆盖,而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商业巨头天胤商企的一切动向。
  江胤天这几天确实忙得焦头烂额,因为金融危机与信任危机,天胤在海外的生意丢失大半,这比不可逆转的亏损简直就是一道重创,不得已,海外业务逐渐向国内靠拢,也是为了保住这最后的领地。
  这个时候,人人都岌岌可危,自身难保,之前再大的辉煌,也不值一提了。
  一个月之后,美国好几家世界闻名的大公司接连倒闭,国内也是一阵风声鹤唳。
  天胤商企依旧苦苦支撑着,靠着数年来强大资本,没有立刻垮掉,别人的股票大跌,而天胤的股票竟然一直保持持平,不可谓不是一个奇迹。
  "江胤天着实有几分本事。"
  白然将报纸收起来,这段时间宅子里似乎也是受到了外边的影响,江家父子整天闷在公司,佣人们也是安安静静,因为他们知道主人的脾气很不好,一个不小心,就会丢了眼前的这份工作。
  江家给的薪水可是很高的。
  井擎跟着江若凛离开了,那边,或许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办。
  这样细细算来,似乎井擎回来之后,他们二人,只是简短地见了一面,享受了一分钟彼此的温度。
  谢倩去了澳洲散心,现在住在江家的人,也就只剩下白然,还有江若凛的情妇林黛磬。
  白然并不怎么走出房间,因此也和这个女人碰不上面,但是他却见过她几次。
  林黛磬喜欢坐在花园里和下午茶,地点恰恰在白然的窗下,白然看书倦了,抬眼望去,便能见着林黛磬的身影,穿着白色裙衫,坐在庭院里,看着杂志,听着音乐。
  白然理解江若凛看中这个女人的原因。
  或许更深层次的是,江若凛其实只是看中了林黛磬的父亲,那个在道上位高权重的老江湖。
  可惜,江湖就是江湖,别人眼里的位高权重,在实权者面前,也就是一直等着被捏的蚂蚱。
  江若凛很聪明,完事留着后手,说不定这个林黛磬,有时候真的能当他的救命稻草。
  但是未到关键时刻,谁也说不准。
  日子缓慢流过,金融风暴威力不减,江胤天接受了电视台的一次专访,与江若凛一同上镜。
  天胤商企江氏父子在电视上大谈生意经与如何在金融风暴中逆境求存,主持人话语恭维,直称赞天胤商企能在这般境地下屹立不倒堪称奇迹,带给了广大股民万千希望。
  江胤天面带笑容,气度斐然,江若凛也嘴角含笑,魅惑众生。
  这期节目带来的反响相当不错,原本已经零散得一塌糊涂的股市居然开始逐渐回暖。
  白然关了电视。
  "到底是回光返照。"
  接下来便是风声鹤唳的三天。
  有人将一张检举磁碟送到了一家最具权威的新闻媒体上。
  一时间,留言遍布大街小巷,逃税,走私枪支,洗钱,种种丑闻直指天胤商企。
  股票开始了全盘溃散,同时,纪检部门介入调查。
  这一差,更是牵涉出了多条悬而未决的命案,虽然江若凛用大手段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已经死亡的黄百年身上,但依旧是丝毫阻挡不了溃败的局势。
  他唯一能做的,只是苦苦撑着,挽救着那本来就岌岌可危的股票。
  这个帝国不会那么容易就消亡。
  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之前并不觉得,最近几天却总是莫名其妙的头晕,看不清东西,记忆力快速衰退。
  有时候中午吃了什么,晚上他就没有印象了。
  将这个情况告诉陈九,陈九也是警觉,立刻让找来医生为白然诊治,医生的意思是让白然尽快去医院休养,然后细细商量手术的事宜,白然却有些抗拒,说不愿意去医院。
  最后无法,医生只能留下一些缓解症状的药,摇摇头,走了。
  医生下楼的时候拉住陈九,还是担忧地说:"少爷脑子里的血块只会越长越大,现在对整个神经的影响已经不容小视,手术不能拖延,再这么下去,失忆,失明都有可能。"
  陈九口头应着,也只能苦笑。
  白然自己不同意,他们除了担忧,还能做些什么?
  短短几天之内,江家真的到了危急存亡的时刻了,有人开始恶意收购天胤商企的股票。
  这简直就是动摇江家的根本,江胤天与江若凛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其实他们多少猜到了一些头绪,可是苦于没有证据,而且现在也不能拿别人怎么样。
  可求的门路不多了,仿佛已经到了绝路。
  井擎再度出现在白然面前时,已经瘦了整整一圈。
  白然给他冲了一杯茶,用的是普通茶叶,依旧袅袅清香,房间里没有其余坐的地方,两人只好肩并肩坐在床上。
  看着手里冒着热气的茶水,井擎叹了一口气。
  "若凛这几天很不好,真的。"
  白然听见他这样说。
  "多行不义必自毙,自己种下的果子,只能自己吃。"白然对江若凛并没有什么好话,喝了一口茶,皱皱眉。
  "小然,你知道吗,有人想要至他于死地。"井擎转过头。
  那眼神落在白然身上,白然忽然觉得有些难过。
  "这些年,我一直跟在若凛身边,他人虽然很跋扈,但本质并不坏。"井擎缓缓说着,"他现在的状况……真的很不好……"
  白然觉得没有必要再这么拐弯抹角了。
  "井擎。"他说:"你对江若凛,是一种什么感情呢。"
  井擎没料到白然会用这样一种认真的语气问他,想了想,说:"现在……可以说成是一种责任吧。"
  "太认真了可不好。"白然笑了笑,"你对他好,他不见得就会对你好。"
  "我要帮他,毕竟他也是你的弟弟。"井擎忽然伸出手,将白然揽进怀里,忽然间,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原谅我,小然,我不是……"
  "不是我做的。"
  白然将脸埋在井擎胸口,清晰地说:"不是我做的,不要怀疑我。"
  "对不起。"井擎下巴柔和地摩挲着白然的头发,"我不该这么想的,对不起。"
  "留下来吧,陪陪我,我很想你。"白然忽然握上了井擎的受,抓得紧紧的。
  两个人的关系或许至今没有挑明,但心里却无比清晰。
  井擎能看见白然的侧脸,微微泛白,柔和里透着一丝瘦削。
  "等若凛撑过了这一段困难时期,我就带你离开,不会多久的,真的。"井擎站起身,忽然垂下头,在白然唇边轻轻一吻。
  带着淡淡的烟草气息,却很让人温暖。
  之后他便走了。
  这一夜,白然没有睡觉,他找陈九要来了一台DV机,在房间里鼓捣了一夜。
  天胤终究还是快要撑不住了。
  似乎有人追在后面赶尽杀绝,一件一件的事情被接连揭发,最后连市长都对江胤天避而不见。
  江若凛终于找来了林黛磬,想要见见林父。
  林父在黑道上声明远扬,查到背后黑手,甚至力挽狂澜都不是难事。
  然而这一次,他的想法又落空了。
  林父死了,死在一场械斗中。
  这件事情在接下来的几天被登上了报纸,照片上是一个美丽的女人与新任警署部长握手的画面。
  那是安娜。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林父在Ailinisi里兜售毒品,被安娜制止,最后双方拼出了真火,林父叫来了大量的人,可是偏偏这个时候,真枪实弹的武警出现了。
  中央一纸严令,民间扫黑除恶,林父无奈成了个炮灰,火拼之中被当场击毙。
  安娜协助警察,被市长授予了荣誉市民称号,甚至还为她准备了一个十大女杰的名额。
  不过事情似乎也没这么简单,林黛磬对着江若凛哭得要死不活的时候,井擎刚好在场。
  "我爸爸!我爸爸是被陷害的!"林黛磬撕心裂肺地叫嚷,"是安娜同意他在Ailinisi里做生意的!她同意的!而且钱是五五分账!她怎么可以落井下石!"
  林黛磬哭得要昏厥。
  江若凛愤愤地抬眼看着井擎,井擎眉头紧皱。
  "江若然这是要弄死我才甘心!"他用力一拳捶在桌上,酒杯倾倒,艳红色的液体撒了一桌。
  事情进行得似乎很顺理成章。
  股票被恶意收购,江若凛可以保证天胤商企有超过50%的股权落入了外人手里,虽然这个人一直没有现身,但50%价值数亿,有这等资产的,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江胤天这段时间仿佛苍老了不知十岁,头发花白,神情也变得萎靡不少。
  已经不可逆转了,他明白,那个人只要站出来宣布召开董事会,这片江山,便会立刻换了掌控人。
  莲花广场的天胤大厦,一片死寂。
  这个时候,就算要申请破产清算也是不能了,他不再是大股东,不再有权利决定这个帝国的去向,只能当个旁观者,最好的,是董事会上还有他的一席之地,可是这是多么耻辱的一个位置。
  卸下重担,江胤天带着江若凛回到了宅子里,不再理会外面的动向了。
  江若凛也沉寂了下来。
  他总算领会到了世界的现实与可怕。
  有的时候,一张小小的纸片便可泯灭一个庞大的帝国。
  蝴蝶效应的力量,他从来不该小视。

  Chapter 53

  天胤商企一夜崩塌,权利洗牌。
  江胤天反倒变得悠闲了,每天看看报纸,却很少看新闻,只是关注生活与一些花边报道。
  最初的激动过去之后,这个人似乎对金钱这种事情看得很淡,就算江若凛不断盘算着想要东山再起,他也不去理会与关心,这一点落在白然眼里感觉很奇怪。
  那个手握天胤股权的人还是没有出现。
  这天一早,白然刚睡醒,江胤天却亲自到了他的房间找他。
  感觉这个男人的脊背似乎挺了挺,换上一身深色毛衣,高大的身形仿佛又回到年轻时一样。
  白然看着他,那身形的轮廓和记忆里父亲的轮廓十分相似,到底是两兄弟。
  可是对于父亲的记忆已经想到久远,这么多年了。
  "陪我出趟门吧。"江胤天尽量放缓语气,淡淡地说:"我们去看看你的父母。"
  白然挪开目光,"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去看看,你肯定还没有去看过他们。"江胤天似乎料定了白然不会拒绝,转身欲走。
  白然一抿嘴,站起身跟上。
  两人上了院子里早就停好的轿车,上车之后才发现,江若凛也坐在里面,白然又向四周看了看,却没发现自己想要见的人。
  "别找了,井擎不在这里。"江若凛咬着牙蹦出一句话。
  "他去哪里了。"白然问。
  "那个家伙事情办不好,我也懒得再留他,他替我办完这最后一件事,你最好赶快带着他滚蛋。"江若凛斜眼看着窗外,眸子里透着戾气。
  白然知道江若凛脑子里从来就不会想着些好事情,难道是井擎对他提过要离开的话,他就恼羞成怒了?
  这也是很有可能的。
  陈九开着车,为了节省不必要的开支,江胤天终究是遣散了屋子里那帮佣人,只留下几个贴心的,陈九是执意要留下来的,他舍不得自己呆了几十年的江家。
  离城区越来越远。
  "你的父母葬在东郊的福园,我替他们准备了一大块的地,那里很清净。"江胤天对白然说着。
  二十年前他接到消息时,只在那片废墟里找倒了两具焦黑的尸体,却没有发现他们唯一的孩子,那个孩子是死是活的问题一直困扰了他二十年,现在,他也该放下这块心病了。
  车子停在一处静谧的山脚下,上山的阶梯蜿蜒而上,伸入薄雾里,早晨的空气湿润,路面有些滑腻。
  白然拉起上衣的帽子,罩住脑袋,走上阶梯。
  这个时节并不是扫墓的时候,悠长的阶梯上只有四个人缓慢地走着,江胤天表情严肃走在最前,而江若凛,面目也安静下来。
  山腰上是片广阔的空地,用汉白玉堆砌成梯田的形状,墓碑错落地林立着,印在上面的照片里定格着每一块墓碑主人最后的微笑。
  江胤天抬手指了指前方,"就是那里。"
  专门被人修高的一块圆坪,静静地立着两块墓碑,墓碑后面种着一株杨树,一株木莲,相扶相依。
  白然看着墓碑上两人的笑容,静默而立,半天没有出声。
  他是知道这个地方的,要找,不难。
  但他却是第一次来这里。
  看着那照片,脑子里已经变得模糊的面容又渐渐清晰起来,母亲的微笑与父亲的斥责,都是很美好的事情。
  江胤天将一束花放在碑前,自顾自地说:"我把若然给你们带来了,看,他现在还好好的。"
  陈九忽然背过身,摸了摸眼睛。
  "哥,我很没用,总是办不到你的托付,如今天胤也败在了我的手上。"江胤天的声音忽然有些悲戚,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面雪白的方巾,细细擦拭着墓碑上的照片。
  "不过我现在也觉得轻松了,这担子我帮你扛了二十年,接下来的路,还是交给孩子们去走吧,我相信若然一定能做到。"
  "我可以理解成你是在猫哭耗子么。"白然声音锐利,"把你的脏手从我父母脸上拿开。"
  江胤天手一颤,默默收回。
  江若凛怒吼道:"妈的江若然你不要得寸进尺!"
  "你闭嘴!"白然猛地回身,抬手直指江若凛鼻尖,双目如电,江若凛竟然身体一战栗,不自觉后退一小步。
  "你们,永远都不会理解我的心情……"白然拳头握紧,眼眶逐渐泛红,"永远都不会……不会……"
  江胤天叹了口气,低声说:"若然,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是那场车祸,真的与我无关。"
  "这句话,你不要对着我说。"白然背过身,"你有那个良心,就对着我天上的父母赎罪吧,什么时候他们亲自出现让我相信你,那我就相信你是亲白的。"说完,白然抬脚就走。
  "你都不拜祭他们一下吗!"江胤天大声道。
  白然声音幽幽传来,"当然会拜,但,绝对不是在你面前。"
  白然先是走,之后便开始跑,顺着阶梯一路向下,越跑越快,山风呼啸而过,耳边甚至传来呜呜的声音。
  他一路跑到山脚,弯下身子撑住膝盖急喘了几口气,摸了摸眼睛。
  "差一点……"他抬起袖子在眼睛上不停地擦着,"我就不该来这里。"
  脑子里又隐隐传来痛感,眼前的景象一阵模糊。
  白然缓缓走到路边,扶住一棵树。
  好一会才缓过来。
  来时的车就在不远处,白然只是看了一眼,就朝相反的方向走。
  江胤天错了。
  其实这个地方白然很早以前就已经知道了,但是却一次没来过,那时的白然觉得,如果没有达成母亲最后给自己的任务,他没有脸面来面对天上的亲人。
  可是这一次呢,竟然是在江胤天的陪同下,第一次踏足这个地方。
  真是讽刺。
  白然不停朝前走着,由早晨一直走到中午,终于可以见到一些商铺,接近市区,他走进一座公用电话亭,开始打电话。
  片刻之后,一辆再普通不过的面包车停在了电话亭外。
  开车的男人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将白然带到了一个家属区,白然认准一栋楼,上去,敲开了门。
  开门的女人看见白然有些诧异。
  "吴秘书。"白然却先打了招呼。
  "你……"吴宛竹看了白然片刻,咬了咬牙,还是让他进门。
  "姨妈在不在。"
  "她……"吴宛竹还未答话,陈鸶的声音却幽幽透过空旷的房间穿了出来,"让她进来吧,还有宛竹,去泡两杯茶。"
  白然走进房间的时候,陈鸶正戴着眼镜靠在沙发上看着几份文件,她破例没有穿那严谨的症状,只批了一件黑色睡裙,看见白然进来,她微微一笑,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白然只是扫了一眼,立刻释然了。
  股权证明书。
  "果然是你。"在陈鸶对面坐下,白然对这个事实似乎并不怎么惊讶。
  陈鸶未开口,吴宛竹端着茶先进来了,两个小瓷杯冒着热气,暗红色的茶水浓香扑鼻。
  "尝尝看吧,武夷山大红袍,世界上最顶尖的茶叶,不是有钱就能喝上。"
  白然不客气,小抿一口,果然圆润留香,笑道:"这一口下去,不是几万钞票就没了。"
  "你品茶不少,以你的见解来看,江胤天的普洱与我的大红袍,哪种更有滋味?"陈鸶浅浅笑着,意味莫名。
  "看来你对江胤天的动向也了如指掌。"白然却不忙着回答。
  陈鸶说:"那是自然,江胤天花费百万从云南弄来顶级普洱,他可不是一个喝茶的人,想来想去,也只能是为了你这张嘴。"
  "百万又怎么样呢。"白然轻声笑着:"与这整座武夷山只有两株的稀世珍品来说,到底是差了些,有钱都不一定能喝上呢。"
  "蝎神通广大,你要弄一些来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陈鸶说:"这茶你若喜欢,就拿一些去。"
  "我不喜欢。"
  干脆的回答让陈鸶一愣。
  白然凝视着那褐红色的茶水,"越是名贵的东西越难让人消受,我可是俗人,大红袍这等稀世珍品,在我眼里还不如小小毛尖来得爽口。"
  "孰轻孰重,你应该分辨得清。"陈鸶话语意味深长。
  "如今大头都被你得了去,我又何必强插一脚。"白然幽幽抬起眼,"安娜从你这里得了不少好处吧,以你手里的斤两,还握不住天胤商企50%的股权。"
  "白然,你果然很精明,可是精明又能怎样呢,你吃亏就吃亏在心软,最后聪明反被聪明误,如果你时时存着防人之心,那么请喝大红袍的,就是你而不是我了。"陈鸶取下眼镜,笑得眼角的皱纹都要挤成一线。
  "唉。"白然叹了一口气,"我至始至终都没有看透,原来胃口最大的是你。"
  "你要报仇,我又何尝不想报仇!"陈鸶语气突然急促,"你不要忘了,谁才是造成你如今境地的罪魁祸首!"
  白然静静听完,然后轻声说:"那也是我的事情,我这次来也只是想劝你一句,姨妈,收手吧。"
  "我为什么要收手,成功在即,我为什么要收手,事到如今你也应该为我高兴才是,因为我办到了你花费二十年都没有办到的事情。"这位名震教育界的N大校长,此时似乎失去了所有的风范。
  "不要怪我没有劝过你。"白然站起身。
  "既然你要走了,我就多告诉你一件事情吧,省得等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出了事,你又不好过了。"
  "什么?"白然猛地转过头,"你说井擎?"
  陈鸶轻轻把玩着手中的瓷杯:"江若凛那个小子排人把他的情妇林黛磬送回林家,可是林父的死有大半原因都与江家有牵扯,在那样的一个黑道家庭,可是从来没有什么道理可言的……"
  "你说……你说……"白然眉头忽然皱起,"你说井擎他……"
  "你认为能心甘情愿帮那个二世祖做这种事情的,还会有谁呢?"
  "该死!"白然大步离开。

  Chapter 54

  白然找到井擎的时候井擎并没有事,他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默契,在得知井擎已经离开林家之后,他情不自禁地去了那个地方。
  果然,井擎真的在那里。
  沉爱孤儿院,布满铁锈的院门锁得异常紧实,院子内散落着凌乱的桌椅,杂草丛生,院房的墙也是斑驳得可怕,破败的窗随风摇摆着,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数十年的荒芜时光,已经给这里造成了巨大的破坏。
  井擎就站在铁门外边,双手插进裤兜里,透过铁门的缝隙望着院内,目光深沉,嘴角抿成一条线。
  白然打发走了送自己过来的出租车司机,静静走过去。
  感觉到身后有人,井擎偏过头,看见白然,他表情微微愣了一下,却很快释然了,露出一抹笑。
  白然长吐口气,握上了井擎的手,"我听说你去了林家,真的很让人担心。"
  "小然,你还记得这里吗?"井擎却绕开了话题。
  "自然记得。"白然也朝院子内望去,"何止是记得,真的太熟悉了。"
  "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还是老样子,也没拆,也没有再度打开投入使用,就这么荒废掉。"井擎语气有些惆怅,抚了抚院门,那些附着的铁屑立刻滑落下来,簌簌落了一地。
  "为什么要再度打开。"白然说:"这里害了不少人。"
  "可是不可否认也救了不少人。"井擎微微摇头。
  "你不明白。"白然轻声说着:"你不明白这里有多么的肮脏。"
  "我们走吧。"他拉了拉井擎。
  井擎点头,最后看了那风雨飘摇的矮楼一眼,转身。
  回去的车上,井擎注意到白然的脸色不是很好,特意放慢了速度,又打开CD机,放出舒缓的音乐。
  "你的头是不是又开始痛了?"他担心地问。
  白然笑了笑,不回答。
  "这是我答应若凛的最后一件事,如今做完,我就能离开了。"井擎握紧白然的手:"我会带你去看病。"
  "没关系的。"白然摇摇头,"不过听见你这么说,我好高兴。"
  井擎发觉自己心跳加快了。
  "以后,你不会离开我了吧。"白然问。
  "不会。"井擎坚定地摇头。
  "我等不起了。"白然闭上眼睛,缓缓偏过头,声音越来越轻。"我真的等不起了,井擎……"
  白然睡着的模样没有丝毫变化,安安静静地,偶尔会皱皱眉,但绝不乱动一下。
  不会再让你等了。
  井擎心里有了决定。
  陈鸶出现在江家的时候,江胤天除了震惊,没有其他的感觉。
  "原来是你……"他不断重复着这一句:"原来是你……原来是你……"笔挺的脊背在一瞬间佝偻了许多。
  "怎么,想不到吗?"陈鸶放下手中的瓷杯,"我想你应该早就能想到吧,从你逼得我父亲公司破产那时开始,你就应该想到的,这就是一报还一报。"
  "白鸶,这些年你隐姓埋名,就是为了这一刻?"江胤天沙哑地问。
  "没错,虽然中途有点坎坷,不过我终于还是办到了,二十年前你弄垮我们白氏,今天,我便夺了你的天胤!"陈鸶微微笑道:"你想不到吧,你怎么都想不到,这么大一个天胤商企,怎么说跨就跨了呢?"
  江胤天抬眼,看着一直站在陈鸶背后的吴宛竹,忽然有些了解地点点头,"原来……泄露那些资料的也是你……"
  "是你老糊涂,我如果知道自己儿子行为不知检点,黑帮生意越做越大,绝对会想办法制止和打压,而不像你,只会擦屁股藏证据,殊不知纸根本保不住火。"
  屋内两人款款而谈,屋外一人身子逐渐僵硬。
  江若凛一直在偷听着屋内的谈话,直到那些平淡的话语逐渐剥夺了他身体活动的能力。
  "若凛?"忽然响起的声音让他一颤,再回头,看见的却是他最不想看见的两个人。
  那天井擎一回来,便说起离开的事,他心里懊恼烦闷,却也无从反驳,况且江家如今油尽灯枯,他知道,再也留不住这个男人了。
  他同样也妒恨着白然,因为在他心里,白然总是来和他抢东西,而且每一次都是大胜而回。
  总是要抢他的东西,抢他的财产,抢他的人。
  "哼。"他冷哼一声,转身欲走。
  "站住。"白然忽然叫住他。
  "你有什么事吗,我亲爱的哥哥。"微微侧过头,江若凛的语气充满讥诮嘲讽。
  "陈鸶是不是来了?"白然问。
  江若凛轻笑一声:"是不是你自己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你过来。"白然却不多话,擅自打开了这扇会客室的门。
  屋子里的人立刻朝外看来,门外三人身影尽收眼底。
  江胤天背后的陈九忙想上前关门,不料这个时候,江若凛却是一头冲进了房间,"吴宛竹,你这个贱女人,原来是你!"
  郁积了多日的恼怒似乎终于找倒了渠道:"亏我如此待你,竟然连你也背叛我!?"
  "你给我闭嘴!"江胤天猛然站起身,怒喝道。
  江若凛急喘几口气,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陈鸶倒还淡定,细细品着杯中茶水,用请不可闻的声音道:"这普洱与大红袍,当真是各有千秋,我今天才领会到。"
  白然与井擎随后步入,井擎还顺手关上了门。
  一时间,屋子里的人多了起来。
  "若然,你来干什么?"江胤天收敛了脸色问。
  白然毫不顾忌地在沙发上坐下,"当然是来问话的。"
  "问话?"
  "对,当着你们的面,我有话要问她。"白然抬起手,直指陈鸶。
  陈鸶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笑着说:"这么多年来,你都没有问过我什么,今天这又是吹的哪阵风?"
  "之前我不问,是因为你还没有得到你想要的,所以即便我问了,你也不会说。"白然顿了顿,语气平静,"可是现在,全局似乎都握在了你的手上,我想,我问的事,你应该不会再藏着真相了。"
  陈鸶眼角一扬,"莫非……你想知道二十年前那场车祸的真相?"
  白然点头。
  陈鸶意味莫名地轻哼两声,手指抚着瓷杯上的纹路,半晌,才幽幽开口,"没错,二十年前的事情,是我做的。"
  屋内一片寂静,好几双目光如电一般射在陈鸶身上。
  江胤天嘴唇发白,猛地坐在沙发上,直直陈鸶:"你……你……"陈九难掩眼神中的惊恐,却不忘拍着江胤天的背帮他顺气,可手指也在微微颤抖。
  井擎担忧地将手放在白然肩上,却发现眼前之人似乎很平静。
  白然的确很平静,令人意外的平静,他只是开口问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陈鸶笑了出来,"这个问题你最好去问问你那个下贱的母亲和狮子大开口的父亲,他们当年都在企图些什么。"
  见白然不说话,陈鸶又说:"哦,对了,他们都死了个干净,自然不会告诉你了,那么我就把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都说出来吧,让你们都见识见识白鹭与江胤琛都有着多么可恶的嘴脸!"
  白鹭,便是白然母亲的名字,二十多年前,她是白鸶的胞姐,白氏集团董事长的掌上明珠,自小万千宠爱集于一身。
  白董事长膝下无子,便准备从两个女儿中培养一人来接下继承人这个位置,白氏姐妹性格各异,姐姐白鹭为人知礼谦和,优雅识大体;妹妹白鸶爽快任性,却精于算计打拼。两姐妹一路长大,白董事长发现,在从商天赋上,妹妹白鸶要远远高过姐姐白鹭。
  自然而然,白鸶接下了这个继承人的位置。
  可是忽然有一天,这一切都变了。
  在一场酒会上,优雅美丽的白鹭邂逅英俊倜傥的江胤琛,江家大公子对白鹭一见钟情,白鹭对江胤琛一件倾心,不过短短几日,二人便相许终身,两家长辈也乐于见到二人情投意合,且当时天胤商企与白氏集团资产相当,也算门当户对,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可就是这桩婚事,破灭了白鸶的希望。
  两家人都不知道,白鸶其实早对江家大公子芳心暗许,只因性格爽直而说不出什么别扭的话,如今见被自己的姐姐捷足先登,哀怨之余,一丝妒恨也悄燃于心。
  接下来的事情,更是将白鸶打入了谷底,白董事长决定让白鹭来继承整个集团。
  原因无他,江家白家强强联手,定能掌控大半的市场,而就算白鹭经验不足,有江胤琛从旁辅助,也能保证白氏业绩蒸蒸日上。
  一桩婚事,成全了一个人,也抹杀了一个人。
  后来的事情便简单了。
  白鹭以继承人的身份嫁入江家,生下一子,取名江若然,几年之后,江父病危,白鸶便抓准了这个机会,一掷千金,只为将那两人除之而后快,事实上,她也做到了,江胤琛夫妇死在了那场蓄谋已久的车祸中,而陈鸶,也并未得到她想要的。
  车祸之后,白父悲痛意外逝世,白氏集团内乱,股价大跌,走马上任的江胤天怎可放过这个机会,对白氏大肆吞并,最终并入了他江家的版图。
  白氏消亡了,白鸶也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不久之后,陈鸶出现了。
  陈鸶一直带着笑说完这些,看着屋子里人人各异的脸色,忽然间非常有成就感:"我隐忍了几十年,为的就是这一天,我明明什么方面都比那个贱人强,可她就是嫁了个好男人,就那么威风八面骑在我头上,她凭什么,所以这个下场,根本就是她夺人所爱的报应!"
  "原来是这样。"白然缓缓低下头,"那么十年前,你找到我,说愿意出钱帮我的时候,也是想让我为你打前锋?"
  这位N大陈校长的眼里终于闪出了原本应有的睿智光芒,"你终于明白了?如果不是那年沉爱孤儿院的事情闹得实在太大,我也注意不到你,更加见识不到你的本事,本来我自己孤身一人要对付江家还牵强,再加上你的话,或许就不一样了,江家的血脉,对付江家的人,再好不过,哈哈哈……"
  掩住嘴,陈鸶大笑了出来。
  "现在,只有我才是最大的赢家,该是我的,迟早都是我的,即便我要花好几十年去夺取,依旧会是我的!!!"

  Chapter 55

  "可惜了。"白然却摇摇头,面露微笑,"有些人就只会庸人自扰。"
  "事到如今,你还能怎么样呢?股份在我手上,从今天起,天胤商企是我白家人说了算,你们……"她站起身,手指横扫眼前的一群人,"只能当一辈子的跳梁小丑!"
  "呵呵,我真佩服有的人就是自以为聪明,一辈子狂妄自大,却又偏偏无知无能地分辨不出到底谁才是真正的跳梁小丑。"
  忽然插进的清朗声音打断了陈鸶的笑声,陈鸶脸色一滞,安娜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门边,一脸嘲讽,随即又走到白然身边,说道:"白然,你真是好主意,这么简单就把她的狐狸尾巴给逼出来了。"
  白然摇摇头,"其实刚开始我还抱着那么一丝希望,希望那一年的事情与姨妈无关,没想到,却真的是她一手操控。"
  陈鸶惊讶地瞪大眼,看了看安娜,又看了看白然,忽然说:"你……你们……"
  "很惊讶么?"安娜笑得灿烂,"只是一点小计策就把你耍得团团转,亏你还是N大的校长,竟然这般无脑。"
  "安娜!"陈鸶怒喝道:"你曾经是我的学生,怎么能欺骗我!"
  安娜耸耸肩,"当老师的能骗东骗西骗得名字都换了一个样,我们做学生的,不过只是略施小计而已,精髓不及老师您的十分之一呢。"
  陈鸶脸色变了,她阴鸷地盯着白然,咬牙道:"你好深的算计!"
  其他人被这突然而来的变化弄得云里雾里,江胤天小声地问了一句:"若然?"却被白然抬手挡了回去。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中国千年老话,姨妈你背地里做了那么多事情,以为真的能瞒住所有的人?"
  陈鸶将目光转移到安娜身上,"那股权证明书……?"
  "假的。"安娜耸耸肩,"我转到你手上的股权全都是假的,你真正握在手里的,不足10%。"
  "我不相信……"陈鸶无力地坐回去,"怎么可能是假的,你不是已经背叛了,我答应给你那么多……那么多……"
  "那么多钱是吗,陈鸶,你也真不觉得自己可笑,以为钱就能买到一切?"安娜下巴一扬,"我给你一千万,买你一双眼睛,你卖吗?"
  陈鸶依旧是摇着头,半晌才说:"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白然开口道:"几个月前,明星田岚死亡的消息上报,我觉得蹊跷,就察看了那条路路边的监控录像,结果,在田岚居住的小区发现了一个人。"
  说完,他抬起手,指向陈鸶背后的吴宛竹。
  "她?"陈鸶笑了笑,"那个时侯你应该不知道她是我身边的人。"
  "是啊,那个时候的确不知道,但是我们'蝎'的人在凡是有可能监视到江家的地方都安装了针孔摄像机与窃听器,所以,你说江若凛的秘书在他情妇家里翻箱倒柜,小心奕奕地拷贝资料,不是很奇怪吗?"
  说到这里,江若凛突然又羞又怒地发出一声怒喝:"江若然!你……"
  安娜斜眼看了看他,"怎么,你觉得我们会对你的床上功夫感兴趣?实话说了吧,你的本事……还没有强大到要我们围观的地步。"
  江若凛脸色通红,半天才吼出一句"你这是侵犯隐私权!"可是安娜根本不搭理他,江胤天轻咳了一声,表情微微尴尬。
  井擎也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白然接着说:"那个时候我就开始调查了,后来,才慢慢发现了嫌疑最大的你,甚至,还发现了你或许还和我父母的事情有牵扯……"
  陈鸶接着说:"所以你就设计了这一切?瞒着所有的人,让安娜假装背叛,让我急不可耐地出手,联合资金收购天胤股份,在自以为稳夺胜算之后说出当年真相,恩?"
  白然点点头,"我觉得,这样的方法比直接去调查真相稳妥许多,也柔和许多。"
  此时感触最大的是江胤天,原来白然早就没有再怀疑他了,除了欣慰,心里还多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不过,陈鸶接下来的话将他的心推到了谷底。
  "江若然,这一次算你狠,我陈鸶活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栽在你身上,不过你也不要太得意,那场车祸他们江家人依旧牵扯在内!"
  一室寂静。
  "是谁。"过了半晌,白然才沉声问道。
  陈鸶目光对着几人一扫,最后,停在江若凛身上。
  江若凛脸色立刻煞白。
  "那个时候我就奇怪,不过六岁的孩子,竟然如此狠毒恨不得让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挫骨扬灰,就算是童言无忌,也当真骇人了些,那个时候若不是江若凛悄悄告诉了我你父母的行踪,我又怎么可能如此精准地把握住你们的动向,言尽于此,我不再多言。"
  白然缓缓地转过头,看了江若凛一眼。
  江若凛强装镇定地回瞪一眼,但白然的眼神平静无波,可偏偏这样的眼神,看得他心里发虚。
  从小到他,他一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未如此狼狈过。
  可是,只是那一双眼睛,他忽然觉得心里有什么咔嚓一下碎掉了,狼狈颤了颤,竟然跪倒在地。
  "若凛!"井擎情不自禁低呼一声,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这一声呼喊,白然双眼却闪过一片凄凉。
  "现在真相大白,我也累了,你如果要报警便报吧,我会认罪。"陈鸶反倒镇定下来,只是嘴角那意思自嘲的笑容显露了内心的情绪。
  "不!不要!"江若凛却突然大喊大叫,三两步扑到白然脚边,狂喊着:"不要!不要报警,当年我不懂事啊!他们不是我害死的,不是我害死的!不关我的事!"
  他在怕,他真的在怕,几十年来他一直活在光鲜亮丽的世界了,耳边充斥着女人的呻吟与男人的恭维,警察,监狱,多么遥远。
  即便有一天沦落至此,他也不要去那种地方!这是他最后的尊严!他死都不要去!
  或许是见白然没有反应,他又扑到井擎面前,抱住他的大腿:"井擎,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帮我说句话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要去监狱……那个时侯我还是个孩子……我不要去……不要去……不要报警……呜呜……"
  他,居然哭了。
  江胤天满脸羞红地吼着:"逆子!起来!你这样成何体统!"
  "井擎……求求你……呜呜……帮我说句话……呜呜……"
  丑态百出。
  井擎脸上现出一丝挣扎的表情,最后还是弯下身,将江若凛掺了起来,对白然说道:"小然……我……"
  "我不会报警。"
  江胤天,陈鸶,安娜,都是一愣。
  白然闭上眼睛,不再看任何人,"安娜,来福和旺财怎么样。"
  安娜说:"他们都很好,我有派专人去照顾。"
  "小轩呢?"
  "他伤势快要好了,也在那里疗养。"
  "我累了,我们回去吧。"白然忽然毫无预兆地站起身,向门边走。
  "小然。"井擎将江若凛扶到沙发上,唤了他一声。
  "你……就呆在这里吧。"白然用很平静地声音说着:"他……或许更需要你……"
  话里带着一丝生硬,井擎觉得有什么话堵在了喉咙里,说不出,也咽不下。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瘦削的背影走了出去。
  没有回头。
  "我累了。"
  刚出了江家的大门,安娜忽然听见白然这样说。
  "我累了,真的累了,如果能就这样睡去,我真想再也不要醒来。"
  他睁开眼睛,瞳孔里面,布满悲伤与绝望。
  江胤天怎么都想不到,所有的股权会失而复得。
  白然将所有的股权都转回到他的名下,甚至还给了天胤商企一笔堪称天文数字的注资。
  之后,风靡在城市里的两则消息覆盖了几乎所有的主流媒体。
  第一件:天胤商企死灰复燃,重获新生。
  第二件:顶级奢侈会所Ailinisi忽然宣布无限期停业。
  南郊的小院子里,男子一身白色的睡衣,正坐在阳光下的躺椅上悠闲地看着书,一只体型巨大的苏牧懒洋洋地蜷缩在躺椅旁午睡,还时不时蹭一蹭男子白皙的脚裸。
  白然停留在这一页已经很久了,他苦笑一下,索性合上书,抚了抚正趴在他膝盖上的小猫。
  小猫喵呜叫了一声,翻了个身,似乎很享受。
  白然浅浅地露出笑容。
  安娜走了过来。
  "都安排好了吗?"白然问她。
  "医院那边已经确认好了,就等你入院。"安娜答着。
  "谢谢你。"白然轻轻点了点头,"果然是越来越不行了呢,我连书上的字都看不清了。"
  顿了顿,他又问:"江家的情况怎么样?"
  安娜担忧地看着白然:"得了Ailinisi近乎所有的注资,江胤天如果还不能起死回生,那他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白然带着笑,点点头,又摇摇头。
  安娜明白白然其实是想听那个人的消息,她不禁有些气恼,接触了几次,她实在是不觉得那个举棋不定的井擎到底有什么好!
  白然却没有再说话。
  安娜等了等,却没有再听见白然开口,又觉得很奇怪,只好说:"你就不好奇井擎吗?"
  "他现在还是在江若凛身边吧。"白然低声问着。
  安娜想了想,还是开口:"我听陈九说,那天之后,江若凛换上了轻微的抑郁症,除了井擎,他不让任何人接近。"
  "所以……他还是离不开他吧……"白然忽然轻声笑了出来,"安娜,你觉不觉得,真正的跳梁小丑其实是我?"
  "你在说什么?"安娜不理解。
  "或许,我从一开始,我的心思就不在为父母报仇上,而是在嫉妒与争夺上……"白然抬头望着天空,继续说着莫名其妙地话:"安娜,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把那家店取名为Ailinisi吗?"
  安娜摇头,"没听你说起过。"
  "Ailinisi,是希腊神话中的复仇女神。"白然微微笑着,"复仇女神,为复仇而生,她的怒火可以烧尽一切,让罪恶之人堕入无尽的轮回……"
  "白然?"或许是觉得白然的表情有些奇怪,安娜摇了摇白然的肩膀。
  "我没事。"白然笑着摇摇头,"我只是觉得自己这一生有点可笑与可悲。"
  "那么多年,我一直觉得我要夺回曾经失去的东西,可是当我真正握住一切的时候,我又发现,或许那些并不是我想要的,其实至始至终,我想要的,便只有他……"
  安娜没说话。
  "你不知道,当我知道他心里其实一直想着我的时候,我有多么高兴,高兴得即便要我在那一刻放弃一切,我也甘愿,我甘愿的,可是,他为什么总是要让我难过呢……为什么总是要让我难过呢……"白然的声音开始变得沙哑,眼眶泛红,"他说过,他说过不会再让我等了,他说过不会离开我的……我相信他,可他还是让我等了,他不知道,我再也等不起了……"
  一滴泪水终于溢出了眼眶,顺着白然眼角滑下,滴在来福头上,来福耳朵晃了晃,却没有醒来。
  白然吸了吸鼻子,像个孩子似地抽泣着。
  "我其实,从来都只是打着报仇的幌子在自欺欺人,自从得到他的消息之后,我便在想着怎样两全其美地找到他,然后得到他,我认为我可以的,毕竟,毕竟小时候他说过,他要和我在一起,他明明说过……"
  白然眼泪不停地落下,这是安娜第一次看见他这么难过,这么难过。
  "他为什么就是不肯为我做出一点点决绝,他说过他心里有我,为什么又要一次次地让我难过,我承认我不该想那么多,可是在江若凛趴在地上求我的一刹那,我忽然想到,如果我和江若凛换一下位置,井擎,会不会为了我而向江若凛开口呢……?"
  "他……"安娜不知如何回答。
  "安娜,他不会,我看见他的眼神就知道了,他不会,他跟在江若凛身边那么多年了,而我呢,不过只是小时候的玩伴,可惜我就是蠢,蠢到看不清这一切,蠢到把自己的空想当成幸福,蠢到明明是别人的座位,我还死皮赖脸地去抢……"
  "那天离开的时候,我总是在想,他怎么不跟出来呢,他为什么不拉住我呢,我就要走了啊,他为什么不跟出来呢……同样那时我才恍然大悟……那个时候我真的是在赌,赌我在他心中的分量,赌他心里对我有那么一丝一毫的深情,可是我失败了。"
  "这就像是一场大赌局不是吗,我牺牲了我的一切,可到了最后,却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这场赌局,我是把宝押错了地方,而赌场的规则很简单,那就是落子无悔。"
  白然勾起嘴角,露出笑容,却没有止住眼泪。
  他在笑着流泪。
  "江若凛,我的弟弟,曾今他夺走了我的一切,而现在,我连唯一的爱情都输给了他,这辈子,我一败涂地,也了无牵挂了。"
  那个故事的最后,王子选择了死去,而骑士,也随着王子的脚步。
  或许大王子并没有失去他最为重要的东西,至少下辈子,勇敢的骑士还会陪在他的身边,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可是我呢?
  井擎,如果我死了,你会为了我难过吗,如果有,又会难过多久呢。
  我的要求真的不高,你为什么,为什么就不来找我呢,为什么就不来看看我呢,为什么总是要我等呢。
  我真的好想见你一面,好想。

  Chapter 56

  "大家好,欢迎再次收听《恋人之声》,我是小P……"
  收音机里传来有些纷杂的声音,或许是病房信号不好,连音质都变得粗糙,白然把收音机举起来,又晃了晃,见没有丝毫好转,才死心地放下手。
  也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每天这样躺着总是很烦闷,白然手指刚触碰上脸上的眼罩,又了下来。
  还是算了吧,反正取下来也看不清。
  住进医院之后,白然的眼睛终于彻底看不清了,只剩下微弱的光感,而且一天里大多数时候都昏昏沉沉,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医生们紧锣密鼓地研究着手术方案与风险性,好几天都没把时间定下来。
  做手术,是了却心中所有事情之后最想干的一件事了。
  往后的日子会怎么样呢,只是这么想着,白然竟然根本找不到方向,接下来的人生已经没有目标,或许就这么混吃等死了。
  因为看不见,他让安娜弄来了一台收音机,广播这种东西他之前从未听过,可是这几天,他却对这个《恋人之声》的节目莫名感兴趣。
  因为这个节目比较迎合年轻人的群体吧,每一天,都会有各种各样的小女生打电话给那个DJ,有的兴高采烈,有的哭哭啼啼,说着自己身边的事情,常常这个说着男朋友如何让她幸福,下一个就说着男朋友怎么让她难过,还一一列举着罪状,直到说得声音梗咽,咬牙切齿。
  白然会八卦地听着别人的故事,然后以自己的立场想些解决方法。
  "那你男朋友现在在哪里呢?"DJ小P用一贯的温和语气问着一个女孩。
  "我不知道。"女孩小声说:"我承认刚才我是有一些情绪失控,可是他为什么就不肯替我想想呢,他这样,我真的很难过……"
  那个女孩的故事很简单很老套。
  她是一家杂志社的模特,专拍平面广告,有个当摄影师的男朋友,平常她的照片都是她男朋友负责,可是今天由于赶时间,是另一个摄影师帮她拍的,女孩的男朋友独占欲很强,尤其是摄影师要帮模特儿调节肢体动作难免会有触碰,之后她男朋友便生气了,二人吵了一架,之后她男朋友便没了人影。
  "你有没有去找他,嗯?"小P又问。
  "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找,而且,我也不想找,发现交往这几年,我总是迎合着他,觉得好累。"女孩声音透着一股沧桑,"有时候真的想,这样分手了也好。"
  "为什么要分手,他不爱你?还是你不爱他?"
  "我当然爱他。"女孩说得干脆,之后笑了一声,"至于他爱不爱我,我就不知道了。"
  "你们这对恋人真奇怪。"小P放松了语气,"爱意,应该是最容易互相感知的。"
  女孩叹了一口气,"或许是我们真的不适合把,前几天我还发现他在与前任女友喝咖啡,现在想想,他说不定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甩掉我。"
  "这也太明显了,"白然笑着自言自语,"那男人一定早就另结新欢了。"
  收音机里又传来声音,小P却说:"我觉得你想错了。"
  白然一愣,几乎和那女孩同时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刚才说你男朋友很生气,气得眼睛都红了。"
  "他就是这样,太生气了,就会眼眶发红,像要哭出来似的。"
  "如果他真的不爱你,那么他又何必如此生气。"
  "这是因为……"女孩忽然说不出话了。
  "你说他手机一直打不通?"小P又问。
  "是的。"
  "现在,你把电话挂了,看看手机,再接上来,我给你留着线。"小P很有耐心地切断通话。
  过了一会,女孩的电话又进来了。
  "你刚才看见了什么?"小P先开口。
  "短信。"女孩的声音有些颤抖。
  "念出来,给大家听听。"
  几秒钟的沉默之后,女孩的声音透过收音机传出来:"你在哪里,我到处找你。"
  小P柔和地说:"相信你心里已经明白了。"
  女孩发出轻微的呜咽声。
  "有时候,爱情总会让人变得盲目,你要试着去体谅。"小P安慰着。
  女孩嗯了一声便挂断电话。
  "好了听众朋友们,今天的《恋人之声》便为您播送到这里,最后送上一首新歌,来自SHE《我爱你》,我是主持人小P,我们明天再会。"
  客套地结束了播音,悠扬的音乐声响了起来,白然动动身子,躺在病床上,将收音机放在枕头边。
  偶尔我真的不懂你,又有谁真懂自己
  往往两个人多亲密,是透过伤害来证明
  像焦虑不安,我就任性
  怕泄漏你怕,所以你生气
  我爱你,让我听,你的疲惫和恐惧
  我爱你,我想亲,你倔强到极限的心
  我撑起所有爱围成风雨的禁地……
  我爱你,我敢去,未知的,任何命运
  我爱你,我愿意,准你来跋扈的决定
  ……
  有的时候,爱情总会让人变得盲目,你要试着去体谅。
  白然沉沉睡去。
  安娜没有想到,井擎真的会回来。
  停下车的时候,那个男人就站在院门外,套着一件神色长衣,两手插在裤袋里,笔直地站着,却根本没有想要进去的意思。
  直到听见停车的声音,他在转过头来。
  安娜毫不客气地走下车,"怎么,江家人把你赶出来了么?"
  井擎歉意地对安娜笑了笑,开口说:"若凛去澳洲休养了。"
  "哦,原来是金主走了啊,我说怎么会到这里来呢。"安娜冷哼一声。
  "我想你是误会我的意思了……"井擎准备辩解,可安娜根本不理他,径直走进院子里。
  井擎脚步顿了顿,嘴角一抿,还是跟了进去。
  "汪!"来福大叫着冲了上来,先是在安娜脚边打了个滚,又立刻跑到井擎面前,一下支起身子扑在他身上,伸出舌头就要去添他的下巴。
  井擎笑着抚了抚来福的脑袋。
  "还是动物好,以表面识人,少了不少烦恼。"见着这一幕,安娜冷不丁出声。"
  井擎放下来福,只是问道:"白然在不在这里?"
  "不在。"冷硬地丢下这么一句话,安娜进了屋子。
  井擎一直跟着她。
  "安娜。"陆晟轩从楼梯上走下来,却恰好看见了跟着进来的井擎。
  "你……"他差异地张开嘴,却想不到说什么好。
  "你好。"倒是井擎先开了口,对他点头致意。
  正厅里的小几旁,两个男人相对而坐,面前是冒着热气的茶杯。
  安娜动作相当迅速,只是在屋子里拿了一些东西,就又开着车走了。
  "你来找白然吧。"陆晟轩问。
  "是的。"井擎点头,"只是看来他好像不在这里。"
  "他去医院了。"
  "嗯?"
  "这个伤。"陆晟轩抬起手,指了指脑袋,"不知道你还有印象没有,这个伤还是小时候海天在他头上留下的,一拖,就是这么多年。"
  "是吗。"井擎垂下头,拳头握紧。
  之前虽然也有想过,只是不敢承认,白然头上的伤,果然还是和自己有关。
  "他这次能下定决心动手术,我想也是他把想办的事情都办完了吧,心里无牵无挂了。"陆晟轩端起茶喝了一口,又说:"之前我很奇怪为什么白然一直很喜欢喝茶,现在总算知道,一个人在心情浮躁的时候,喝些茶,真的能平心静气。"
  "他在哪家医院。"井擎说:"我想去看看他。"
  "现在这个时间,只怕已经进手术室了。"陆晟轩抬头看了看一边的壁钟,"所以,先别忙,有些话,我想私下里告诉你知道。"陆晟轩顿了顿,"井擎,我一直都很羡慕你,可以得到他的爱。"
  井擎没说话。
  "或许你还不知道十年前的事情。"陆晟轩继续说:"你不明白,我们和白然,这些年都是怎么熬过来的,可是就算是在最艰苦的岁月里,他心心念念的,也只有你。"
  "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井擎思绪飘远,"小然他,是不是受了很多苦。"
  "你想都想不到当时的我们遭遇了什么。"陆晟轩轻吐一口气,"十年前,也就是白然十六岁的时候,到西城区来视察的政务局长看中了他,利欲熏心的孤儿院长,当天晚上就把白然送上了那位局长的床……"
  "什么!"井擎嚯地猛吸一口气,失声道:"竟然有这样的事!?"
  陆晟轩只是轻哼一声:"那个时侯我们只是最下层的孤儿,发生什么都很正常,我记得白然被送回来的时候,全身是伤,在床上整整躺了三天,粒米未尽,那个时侯我甚至有感觉他是不是要死了。"
  井擎脸上满是震惊,"那后来他……"
  "起初,我们都以为这样的灾难来一次就好,白然也一直努力想着要忘记那个晚上的事,可是还不到半个月,那个政务局长又来了,这一次,白然依旧被送了过去,没有人敢反抗,白然尝试着逃跑,但是那些人给他注射镇定剂,而我们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送孤儿院里扛出去,什么都做不了。"
  井擎一圈敲在茶几上,埋下脸,急速喘息着。
  "就在那一晚晚上,白然把那个局长杀了。"陆晟轩用很平常的语气说着,"白然说,他在那人身下醒来之后,什么都没想,找出一把水果刀就结束了那只畜牲的命。"
  井擎想到当时上了报纸的事情,没想到,竟然和白然有这般牵扯。
  他……竟然有这样的遭遇。
  "后来怎样了。"井擎问:"杀了人,他是怎么脱身的。"
  "或许是老天开眼,白然从那个局长的随身物品里,发现了连带了好几个大官贪赃枉法的证据,这样一份东西如果抖出去,估计会震动全国,而那些身居高位的家伙,最怕的便是身败名裂,知道白然拿着那东西后,便上下一心把全责推到了那个局长身上,又对外宣称他猥
亵孤儿的丑闻,也正因为这样,沉爱孤儿院难辞其咎,院长锒铛入狱,从此封院。"
  "我们这些孤儿,原本是要被遣散进其他孤儿院的,可是因为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白然便一个一个的劝,最终,我,安娜,还有其余十几个孩子,一同跟着白然逃走了,出了孤儿院之后,为了生存,我们一直窝在城西,大一点的孩子做工,小一点的孩子乞讨,那个时候,我们才知道白然的厉害,在那些小作坊里,最累最脏的活全是被他一个人抗,可他偏偏总是把最好的食物留给年龄小的孩子,还要联合着大孩子保护这个团体不被别人欺负……"
  陆晟轩越说声音越是抵押深沉,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呢,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吧……"
  他看了看井擎,见他一直埋着头,又笑了一声,"其实后来我也在想,如果你没有在他身边出现过,说不定他会喜欢上我的。"
  "再往后,陈鸶便找到了白然,于是,才有了'蝎',有了Ailinisi,归根到底,白然或许会放陈鸶一马,也是念在那一年她救了我们所有人的情分上,即便这些情分也是别有目的的施舍。"

  Chapter 57

  一盅茶饮尽了,天色渐黑。
  "你的茶凉了。"陆晟轩看着井擎还剩下半杯的茶水,笑道。
  井擎这才回过神,端起来一口饮尽,之后望着那空杯出神。
  "我想去看他。"井擎缓缓说:"他在哪里。"
  陆晟轩微微一笑。
  "请你告诉我。"井擎陈恳地说着:"我一定要见他,一定。"
  陆晟轩笑道:"白然住进医院这几天,安娜一直对你很不满,她说如果你还有脸来找白然,她一定会用扫把把你打出去。"
  井擎面露尴尬。
  "我现在只问你一句话,你爱他吗,不同于责任,不同于喜欢,不同于其余的东西,你爱他吗?"
  井擎沉默了。
  "我想,你要好好区分这几种不同的感情,你要给自己的心一个定位,不然,只会一次又一次地在无意识的时候伤害别人。"陆晟轩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说真的,我很不愿意告诉你……我想我这样做的唯一原因,只是不想白然他难过。"
  他把纸条交给井擎:"去找他吧。"
  "谢谢!"井擎迫不及待地站起身。
  "这是我第一次帮你,也是最后一次。"陆晟轩也跟着站起来,"如果你再让他伤心,我一定会牢牢守着他,再也不让你接近。"
  "不会了。"井擎握紧手中的东西。
  再也不会了。
  医院里灯火辉煌。
  这场漫长的手术持续了整整一天,白然才被送回病房。
  隔着厚重的玻璃,井擎只能这样看着房间里躺在床上的人,看着他苍白的脸,紧皱的眉。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井擎回头看见安娜,忙问了一句:"医生怎么说?"
  安娜看了看她,忽然一咬嘴唇,狠狠地一巴掌抽在井擎脸上!
  "啪!"尖锐的声音穿过整个走廊,井擎被打得脑袋一偏。
  安娜捂住脸,怔怔地退到墙角,忽然丝毫不顾及身上昂贵的衣物,缓缓跪坐下去,嚎啕大哭起来。
  一种相当不好的预感涌上井擎心头。
  "他到底怎么样!"蹲下身子,他抓住安娜的肩膀用力摇着:"你告诉我啊!"
  "你怎么不去死……"安娜满脸泪水的望着井擎:"他就是因为你才会变成这样的!你怎么不去死!"
  井擎的脸一瞬间变得死灰,"求求你告诉我……他到底怎样了,会不会有事……?"
  "他醒不过来了。"安娜剧烈地咳嗽了两下,冷冷地看着眼前一瞬间惊呆的男人,"怎样,这是不是你最想要的结果,这样就可以甩掉一个大包袱,不是吗?"
  井擎眼睛忽然闭上,双手收紧,安娜肩膀吃痛,开始挣扎。
  "告诉我……"沙哑的声音仿佛就要撕裂开,井擎双目变得血红,"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安娜被这眼神骇住了。
  就算是绝望的困兽,也难有这样悲戚的眼神,只要被盯一下,整个人的灵魂都会跟着战栗!
  "手术过程中……大出血……"安娜缓缓说着:"虽然最终止住了,可是大脑却受到损伤……医生说白然醒过来的概率不足百分之二十,如果一个月之内都没有苏醒的迹象……那么,他只能一直这样睡下去,永远也不会醒来。"
  "为什么……"
  井擎晃晃悠悠地站起身,狠狠一拳捶在那厚重的玻璃上,玻璃发出激烈的震颤,他不管不顾,一下又一下发疯似的捶打着那块玻璃,仿佛要闯进去一般,大喊着:"醒过来啊!白然!醒过来!!"
  "你疯了么!"安娜捂住耳朵大叫:"快点住手,他醒不过来了!醒不过来了!!"
  "我不信!我不信!"
  依旧是用力地敲打着,仿佛只要这样,就能让病房里的人睁开眼睛。
  "我来了,小然,我来了啊,我再也不会让你等了,我来看你了……"一声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在整个楼层里回荡,护士来了,医生来了,保安来了,几个高大的男人用力地拉着井擎,想把他拉开,可那句身体里爆发出的力量,竟然让这些人都束手无策。
  直到他们把井擎压倒,给她强行注射了镇定剂,才几人合力将他架了出去。
  可是即便失去了力气,他依旧紧紧握拳,双眼盯着一个地方再也没有离开过。
  那双手已经鲜血淋漓。
  无所谓了,现在身体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之前我不懂,现在才明白。
  原来,我可以失去一切,却不能失去他。
  心好痛,好痛,是谁在刺我的心,不要再刺了,不要再刺了,我宁愿就这么死去。
  死去。
  小然,求求你,醒过来,让我可以轻口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还有,我爱你……
  白然被从特护病房转到了普通病房,小巧的单人间,鹅黄色的窗帘,洁白的被褥,还有床头的一束香花。
  虽然和清净,可是这样的清净和白然已经没有关系了,他就那么躺在床上,呼吸清浅,脸色白到透明,秀气的眉毛微微皱起,似乎在做着什么不好的梦。
  吱呀一声,门开了,男人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井擎穿着普通的家居服,眼眶有些泛黑,端着小半盆热水走了进来。
  "对不起啊小然,刚才在半路上碰见了几个护士,被她们拉着聊了几句,有些晚了。"他低声说着,用热水拧了拧毛巾,坐在床边,轻柔地帮白然擦脸。
  "怎么又皱着眉。"他手指轻抚上白然的眉心,细细摩挲着,直到看见他眉毛舒展开,才收回手。
  "不要总是皱着眉,心情不好身体也恢复得慢。"
  擦完脸,他又将病房的窗帘拉开,从床头柜里取出一本书。
  "昨天我们读到哪里了。"他翻开书,抽出书签,对着白然微微一笑:"找到了,是这里,还真是惊心动魄的地方,怎么样,是不是迫不及待想要听下面了。"
  井擎伸出一只手,将白然冰冷的手握住,对着书本轻声念了起来。
  一个月了。
  一个月前,医生说,如果在一个月的时间里,白然还未苏醒,那么他便会一直这么睡下去,再也不会醒来。
  植物人这三个字,冰冷又僵硬,井擎无论如何也无法把这三个字安在他的小然身上。
  那天之后他才知道,原来白然很清楚这次手术的风险。
  在动手术之前,医生们就对白然说过,因为拖的时间太长了,血块过大,手术成功的几率只有不到四成,可是白然还是义无反顾地同意了。
  成功的几率只有四成,或许白然,在走进医院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会变成这样。
  是不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了?
  井擎常常这样想着。
  可是他不敢追根究底地想下去,因为现在的情况,几乎都和他有关联。
  白然会这样,说是他造成的也不为过。
  他的心会碎成片,之后又忍着剧痛,一片一片缝合起来,往复数次。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守在医院里,守在他身边,不让任何人接手,或许,他也是存着死心的,希望如果有一天白然醒过来了,看见的第一个人便是他。
  可是他并没有醒来。
  "小然,明天我们就出院吧。"合上手里的书本,井擎轻抚着白然的脸颊,"你好像又变瘦了,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回家,好好给你补补身体。"
  隔着细腻的皮肤,还能浅浅感觉到他的体温,给井擎白然还真实存在的触感。
  他接着说:"安娜和陆晟轩已经把房子都打扫干净了,你随时可以回去,来福和旺财也在那里等你,旺财你记得吗,就是你救的那只小猫,前几天安娜特地带它去动了手术,把它断掉的腿接好了,你回去,就能见到它跑跑跳跳的,它们都很想你……"
  忽然间又意识到白然已经看不到这些,他的声音又低落下去。
  "我已经想好了,我们回家休息一段时间之后,就带你出去走走,在国外的时候我去过很多地方,风景真的很不错,你肯定会喜欢。"他说着说着,忽然勾起嘴角,"说不定你也像要看看那么漂亮的风景,就会睁开眼睛呢,那样,我也能好好看一看你的眼睛了。"
  抓起白然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井擎梦呓一般地念叨着:"醒过来吧,醒过来好不好,你肯定不甘心就这么一直睡下去的……醒过来吧,再看我一眼,我要亲口告诉你,我爱你,我爱你啊……"
  井擎说着说着,眼眶逐渐发红,嗓子沙哑。
  忽然间,仿佛像是有什么应验一般,贴在脸上软弱无力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
  只是轻微的一下,却像一把大锤子狠狠敲在井擎心上,他有那么一刹那的失神,强忍住变得急促的呼吸,瞪着眼睛死死盯着白然的脸。
  仿佛是在回应,他很清晰地看见白然的睫毛颤了一颤,继而,在他还未狂喜地叫喊出来时,床上的人,已经睁开了眼。
  井擎觉得这一切都不像是真的。
  他身体微微颤抖着,想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就是控制不住,他张开嘴,好半天,才说出一声:"小然……你醒了?"
  白然眼睛转了转,看到了床边的人,咧开嘴露出笑容。
  "小然!"井擎一下子揽住那瘦弱的身体,将他从床上抱起来,紧紧抱入怀里,用无比激动的声音说:"醒过来了,你终于醒过来了……我好高兴……"
  可是白然的反映却有些奇怪,他喉咙里发出短促的音节,竟然在挣扎,"放……开我……"
  井擎立刻把他拉到身前。
  白然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惊恐,他蜷起身子,甚至想往被子里躲。
  "小然……?"井擎不确定地叫了一声。
  白然理也没理他,那一双眼睛依旧清澈明亮,可就是躲着他,嘴里模糊地说着:"你走开……你走开……你是坏人……"
  仿佛被一桶刺骨的冷水淋在心上,井擎呆住了。
  "能醒来,已经是万幸了。"听着消息前来的医生拿起小巧的手电筒看了看白然的瞳孔,"现在他的状况很明显是脑部受损的后遗症。"
  "医生,你这后遗症是什么意思,还有痊愈的希望吗?"安娜抱着手,明显很不耐烦,陆晟轩在一边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稍安勿躁。
  医生说:"这个后遗症,你们也看见了,主要表现在智力与行为上,我可以说,他现在的智力仅相当于十岁的孩童,至于有没有痴傻,还要做进一步的诊断。"
  "开什么玩笑,十岁的小孩!?"安娜一甩手,"算了医生,我也不问其他的,你直接告诉我他还有没有完全痊愈的希望?"
  "这个嘛。"医生一推眼镜,笑眯眯地说:"你们要知道,这个人的大脑啊,真的是一个神奇的东西,它在一定条件或者外力影响下会自动修复,病人这一次能醒过来,当真可以说是奇迹了,因为手术是我主刀,那日我告诉你们他醒过来的概率是20%,还夸大了些,真要照实说,连5%也没有,可是他却真的醒过来了,不可谓不神奇。"
  安娜一下来了精神,"那照医生你的意思,是能够恢复了?"
  "一半一半。"医生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这些都要看病人自己,如果他心态乐观,又保养得当,说不定有一天会完全恢复,就像今天他能醒过来一样。"
  几人一同把目光望向白然,看着他带着些童稚的笑容,正聚精会神地研究一个苹果,那一双眼睛笑起来,弯弯地像一对月牙。
  "或许这样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陆晟轩叹了一口气。
  此时,一直坐在床边一言不发的井擎站了起来。
  "我想带他出院。"他说。
  几个人都没有说话。
  "回去的话,调养起来应该比医院要好,这样的情况,最需要的就是清净的环境吧。"井擎把目光从医生身上挪开,又看向安娜与陆晟轩:"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的。"
  安娜与陆晟轩对视了一眼。
  这一个月来,井擎做了什么,他们都看在眼里,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真的什么都能做得无微不至,安娜刚开始的一点愤怒,早已被时间给磨平了。
  毕竟到最后那一刻,白然都没有怪这个男人,她又何必来操这份心。
  "好吧,我没意见。"安娜走到床边,坐下来,白然看见她似乎很高心,递出了手中的苹果。
  安娜接过来,也是会心地一笑。
  "陆晟轩。"她说:"或许你说得不错,这样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Chapter 58 终章

  早春,风光正好。
  南郊的小院里一片恬静,大狗和小猫悠闲地追着一个皮球在草地上打着滚,白然趴在一边,两手托着腮,两只白晃晃的小腿无忌地撑起晃荡着,满脸笑容。
  井擎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画面。
  半年了,把白然从医院接回来已经半年了。
  半年来,安娜和陆晟轩耐不住寂寞,重新开店,不过这一回是正当生意,以安娜的名声,轻而易举就又开起一家奢侈饭店,安安心心赚钱,又把井擎拉过去帮忙,三个老板把生意做得有声有色,几度辉煌。
  当然,期间也不乏江胤天的照顾,不过对天胤商企的好意,安娜从来不推脱,大大方方接下,以她看来,这些本来就是他们应得的,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算上白然给江胤天的那一大笔钱,他还回来的,真可算是九牛一毛。
  井擎一直没有放弃白然的身体,半年来一有空就带他到处求医,白然或许已经习惯和井擎呆在一起,即便还是小孩子的性格,有时候还会淘气,但却变得很粘人,亲井擎甚至超过了安娜,为此安娜也嫉妒了一段时间。
  不过后来她也释然,白然现在就是个孩子,自然谁对他好,他就亲谁了。
  不可否认,井擎这半年来对他真的很好。
  似乎他的整个生活都在围着白然打转,白天不在家也是一天三个电话,就怕什么都不懂的白然在家里会出什么事,偶尔安娜与陆晟轩过去串门子坐坐,也是井擎忙前忙后,做饭洗衣,有时候白然耍点小脾气,他还要担任喂饭的重任。
  白然的情况还是没有起色,还好只是智力退化一点,却没有痴傻。
  现在的生活还算是温馨吧。
  安娜和陆晟轩两天前去了美国,听说那里有一家脑部研究所很出名,他们二人前去咨询些情况,因此饭店里就井擎一人打理,不知不觉,回来得就迟了。
  直到看见白然的时候,井擎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并没有什么异常。
  他很怕一个月前的情况再次出现。
  一个月前,他也是没有按时下班,等天快黑了才回家,却发现整个屋子都找不到白然,等他慌慌乱乱地跑到不远处的大圆湖边,才发现了坐在岸边满脸泪水的人。
  白然那个时候的表情,他一辈子都忘不掉,他听见他说"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到处找你,就是找不到。"
  想到这里,他心里狠狠一抽,又隐隐作痛。
  "小然!"他喊了白然一声,走过去,托起他的身子把他从草地上抱起来。
  "怎么跑到外面来了,穿这么少,小心着凉。"他宠溺的摸了摸白然的头发,"来,我们进屋。"
  可是白然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微微挣扎离开他的怀抱,站在他面前。
  "你还没吃晚饭吧。"井擎听见白然这样问。
  他点了点头。
  白然转过身,直接进了屋。
  井擎觉得奇怪,跟在他后面,谁知到一路进到厨房里,白然却从冰箱里拿出一个纸袋,又熟练地把纸袋放进微波炉。
  "先去等等吧,马上就能吃饭了。"淡淡的语气,却让井擎觉得很不对劲。
  他依白然的话回到正厅坐好。
  几分钟之后,白然端着个盘子走了进来。
  看见盘子里的东西,井擎眼睛一下便直了!
  包子!
  "这个包子我有很久没吃了呢。"白然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又伸出手,递到井擎面前:"你也吃一点把。"
  "小然……"井擎抓住了白然的手,小心奕奕地问:"你是不是恢复了……?"
  带着一点狂喜,与一点不确定,井擎的声音微微发颤。
  白然却没有回答,而是若有所思地说:"你说,故事里的王子与骑士,会不会能有一个好一点的结局呢?"
  "故事?"
  未等井擎有所反应,白然便自顾自讲了起来。
  "在很久以前,有一座美丽的城堡,城堡里住着一位大王子,一位小王子……"
  眼前的白然微微低着头,一句一句地说着,井擎忽然觉得,心里被一种酸涩的感觉涨得漫漫地,他痴痴地盯着白然,只觉得眼眶发胀,不自觉笑了一声,偏过脑袋。
  果然,太狼狈了。
  "小然,你恢复了,怎么不告诉我呢,还是,你还在恨我吗?"
  井擎问道。
  而白然的声音却忽然卡住了。
  他的模样变得有些奇怪。
  井擎看着他,看着白然头越埋越低,脸色泛红,嘴角微微动着,两只手指拼命地卷着自己的衣角,搅得骨节都泛白了。
  "白然!?"井擎担忧地走过去,扶过他的肩膀,"你怎么了?"
  "我……我想不起来……"白然抬起头,表情又委屈又难过,雪白的牙齿咬着嘴唇,"我太笨了,都背了好几遍了,就是想不起来,真笨真笨真笨!"他挥起拳头,开始用力地捶打自己的脑袋。
  "小然!"井擎猛地抱住他制止住他的行动,急切地说:"你到底怎么了,什么背了那么多便?"
  "那个故事后面,我想不起来了,都听了好几遍……"白然说着,毫无心机地指了指不远处的电视。
  井擎立刻拿起遥控器将电视打开。
  画面停留在DV播放器的状态,井擎看了看白然,又看了看电视,狐疑地按下了播放键。
  画面一跳,显现出一个人来。
  井擎心里狠狠一缩,倒吸了一口气。
  画面上的人,以一种非常自然的姿态坐着,穿着白色的睡衣,脸色有些苍白,却掩盖不住精致的容貌。
  是白然,或者说,是动手术之前的白然。
  因为那个神态,那个眼睛里睿智的眼神,井擎印象再深刻不过了。
  屏幕里的白然顿了一两秒,似乎有些犹豫,还是开始说话。
  "我不知道现在在看这段录像的人是谁,如果是'我自己'的话,那么你不用害怕,也不要紧张,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留下这个东西,是想告诉你一些话,因为有一些事情想让你去完成,我害怕手术之后,我会不记得这一切,那就太遗憾了。"
  顿了顿,他又说:"毕竟我明白做这个手术有很大的风险,医生说过,失败的几率很大,造成智力退化的几率也很大,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相信你现在即便不聪明,即便有很多不明白,但是我说的事情,却并不难,很好懂。"
  "接下来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认认真真听着,记着,记清楚,千万不要忘记。"他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你这辈子,有一个最为深爱的人,他叫井擎。"
  电视机前的井擎如雷击一般僵立。
  "井擎,爱是什么意思?"白然在他怀里用疑惑的表情问道:"他说那些事情并不难,可是第一句我就不太明白?"
  井擎没回答,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视。
  "其实现在的我,对他依旧是很失望,我并不是什么心胸开阔的人,我爱他,很爱很爱,可是他或许并不爱我,他心里另有牵挂,因此我知道,很多时候,其实都是我一个人在唱独角戏,但就算是独角戏又有什么办法呢,爱了就是爱了,后果只能我自己一个人独吞。"
  "可能你在看着这段录像的时候,根本没有关于井擎的记忆,也从来没有见过他,但是不要觉得他这个人与你无关,我要交代你做得事情很简单,就是如果有一天,不管是多久之后,当一个自称井擎的男人出现在你面前时,不要管他对你说什么,也不要管他还认不认识你,你甚至不要回答他的任何问题,不要跟他多说话,你就问他吃饭没有,然后留他下来。"
  "这栋房子出门左转不远处有一个阿婆卖包子,你就去买那个包子回来,热好,然后给他吃,这个时候,你依旧不要乱说话,而是直接问他'故事里的王子与骑士,会不会能有一个好一点的结局呢?',接下来,你也不要管他怎么说,只要把这个故事说出来就好。"
  屏幕里,白然的眼神忽然变得悠远起来:"故事是这样的,在很久以前,有一座美丽的城堡,城堡里住着一位大王子,一位小王子……"
  屏幕里的白然说得很缓慢,每一个字都咬得很准确,似乎要给人记忆的时间,可是那熟悉的语调飘进耳朵,一点一点在井擎脑子里翻起了惊涛骇浪。
  怀里的人依偎着他的胸口,睁着一双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视,故事说到紧张的时候,他也露出紧张的表情,说到开心的时候,他也为微微露出笑意,终于,故事说到了最后。
  "大王子带领军队打回了城堡,而这时领军出战的,是骑士,当骑士对王子举起手中的宝剑……"录像放到这里,却突然停住了。
  白然皱起眉头,抓住井擎拿着遥控器的手,"别关啊,让我听完,就是后面的内容我忘记了!"
  "没事,后面的内容我告诉你。"井擎用力把白然的脸埋进自己胸口,用低哑深沉的声音在他耳边继续说着,"骑士对王子举起手中的宝剑,然后就将那把宝剑,扔在了马下,王子不明白骑士为什么这么做,可是骑士却忽然骑马上前,抓住王子,两人一起离开城堡,去了远方,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才不是,井擎你骗人!"白然说到:"我记得最后不是这个样子的!"
  "不。"井擎轻柔地抚摸着白然的发丝,一个吻落在他眉心,"刚才我说得就是这个故事的结局。"
  "真的么?"白然依旧是半信半疑,可是忽然感觉有一滴水珠落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他抬起手,抚上井擎的脸。
  "井擎,你怎么哭了?"
  "我没有。"
  "可是你在流眼泪。"
  "我没有。"
  "你是被这个故事感动了吗?"
  "或许是吧。"
  因为我知道,王子和骑士,一定会幸福地生活在这世界的某个地方。
  哪里都一起去,一起仰望星星
  一起走出森林,一起品尝回忆
  一起误会妒忌,一起雨过天晴
  一起更懂自己,一起找到意义
  我爱你。
  我不能没有你。
  绝不能没有你。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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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记:
  无良的某作者又要开始话唠了。
  其实这篇文一直到完结,我就知道肯定有很多人对井擎不满,也会替白然不值
  但是也没有办法啊,因为爱情,从来都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情,如果你真真正正爱上了一个人,那么那种感觉,即便过去了很多年,都不会有改变。
  或许这篇文里我想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白然的深情,白然的千回百转,白然的百折不挠。
  因为爱,他可以一路坚持,因为爱,他可以放下仇恨,同样因为爱,他可以强迫自己来忘记所有的伤害,只是在最后对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说:"故事的最后,王子和骑士到底能不能有一个好的结局。"
  写到最后的时候,我本人也在HE和BE的不同角度挣扎过,写文之前,或许我能理出一个大纲,故事的发展按部就班,但是写着写着,我却发现很难控制下去,因为人物都会有自己的性格,会依着自己的个性来让故事这样继续下去,到了最后,我身为作者,也只能当一个旁观者。
  幸好,最后依旧是大团圆。
  还是那句话,不管白然如何痴,不管井擎如何渣,不管大木头如何开窍得晚,他们,终究有了一个美丽的结局。
  我记得有一条留言说:小说不过是每个作者的假象世界。
  我想说,或许故事是假的,但是情却是真的。
  这一份感情,我会铭然于心,值得永久珍藏。
  好吧,废话就到这里。
  感谢大家又一次陪伴我结束了这个故事,真的很感谢。
  我爱你们。
  大家下篇文再见。
  ——温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