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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
(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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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
(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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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
(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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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瞳》作者:neleta
文案:
冉墨枫,名字里隐含著他眼眸的颜色,
从死去的母亲体内出生,天生有著一红一黑异色的双眸,
被称为鬼子的眼睛,却被人看作是世上最美的珍宝,
他不介意世人怎样看他,他只想寻找万年来不断入世的答案
楔子
东楚西卫,远隔互探,北金南南,左右逢源;
燕小可欺,巢定楚西,北渊水肥,虎狼窥之。
当今天下,国力最强的楚国与卫国一东一西占据了天下二分之一的土地。金国和南国则分别位於中心地带的北部和南部,居中的燕国实力最弱,依附於楚国,而土地条件最好的北渊则被其他国夹於其中,举步维艰。面临如此艰难的局面,北渊一方面大力发展军事,一方面国君冉穆麒与其胞弟冉穆麟一内一外,相辅相成,使北渊能够在如此险恶的环境下生存下去,为此,冉穆麟更是常年驻守在边关。
金国与南国在三国间摇摆不定,燕国又软弱可欺,迟早会被楚国吞并。北渊虽有冉氏麒麟,但随著局势的发展,其与其他几国间的战争在所难免,天下终归要统一,却不知究竟鹿死谁手。
.........
一对人马在官道上疾驰,突然为首的一名男子停了下来,接著下马走向旁边的草丛里。只见一名女子躺在血泊中,被血染红的裙下有东西在蠕动。
男子缓步上前,探探女子的鼻息,发现女子已经死了。他蹲下来,小心掀开女子的裙摆。跟著他过来的侍从同时发出惊呼,女子的群内竟然有一位刚出生的婴儿!他的两条腿还在女子的体内,而随著裙摆的掀起,他挣扎地完全离开母亲,闭著眼,一动不动地躺著。
"王...王爷...这...这是鬼子!不详啊!"
福贵从未见过如此慎人的一幕,比在战场上杀敌还让人毛骨悚然。
"鬼子?"被唤作王爷的人从脚踝处拔出匕首,就在此时,婴孩的眼睛睁开了。福贵"啊"的尖叫起来,其他人被吓得都退後几步,男子的手也顿了一下。
婴孩没有哭,沾满血的他瞪得大大的眼睛看著举刀的男子,清澈的眸子让人看不见底。他就那样躺著,看著男子,完全不似一个刚出生的婴孩该有的眼神。
男子手起刀落,婴孩的脐带被割断。男子脱下披风,把孩子裹了起来。
"王爷!这孩子要不得...他...他..."
冉穆麟抱著一直盯著他看的孩子,呵呵笑起来:"福贵,跟了我这麽多年,你的胆子怎麽越变越回去了。不过是个婴孩,哪里是什麽鬼子。"冉穆麟不在乎地抱著孩子就走。
"王爷,您要三思啊~~"福贵不敢看那个孩子,跟在王爷身後不停地劝阻。
冉穆麟笨手笨脚地把孩子抱在怀里,上马,挥鞭。
"驾!"
"王爷~~"福贵匆匆上马,回头看了眼死去的女子,打了个哆嗦。
北历四年春末,从边关回京的神武大将军,麟亲王冉穆麟,在路上捡到一名令人恐惧的孩子,取名:冉墨枫,意寓如墨如枫的眼眸。
索瞳 卷一:第一章
"殿下!世子!别打了,快别打了!"
一群太监侍从围著扭成一团的两个孩子焦急地喊。有人上前想分开两人,在看到一个孩子愤怒的眼睛後,吓得缩了回去。
其中一个个头较小的孩子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拳把比他高一个头的孩子打倒在地,抡起的拳头丝毫不管对方是何身份,一拳拳地砸在对方的脸上。而对方也毫不示弱,凭著力大,翻身把那个孩子压在身下,张口就咬了上去。
被咬住的孩子也不喊疼,两条腿用力把对方踢开,又是一拳砸了过去。
"这是怎麽回事!"就在两个孩子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有人暴呵一声。看到来人,围著的人连忙跪下:"皇上饶命..."
而打架的两个孩子却像没听到般,依旧扭打在一起。
"还不快把他们分开?!"皇帝冉穆麒大吼道,就在跪著的人起身要分开两个孩子时,一个人比他们更快的走到两人跟前,拎起较年长的那个孩子不怎麽顾及地把他丢到了一边,任他摔在地上,然後手快地把仍要扑过去打人的孩子一把抱入怀中,拍抚,并笑著说:"枫儿,怎麽和太子打起来了?"
个头小的孩子原本还在挣扎,乍听到耳边的声音後,他抬头看去,认出是谁後,他猛然抱住对方,头埋在对方的颈窝里。他没有回到那人的问题,只是紧紧抱著对方,小小的身子紧绷著,剧烈起伏的肩膀不知是因为用力过多还是愤怒。
"太子,你说,是怎麽回事?为什麽和枫儿打架!"看著太子被打青的眼睛和红肿的嘴角和右脸,冉穆麒质问道。
太子跪在地上,愤恨地看了眼被抱著的人,低头道:"父皇,儿臣刚才见墨枫坐在那里,儿臣就上前同他说话,他不仅不理儿臣,还踢儿臣,儿臣一时恼怒,遂跟他打了起来。"
"哈哈,"太子刚说完,刚才拉开二人的冉穆麟大笑起来,好似对刚才两个孩子的打闹并不像兄长般那样生气,他拍拍怀里身子更加紧绷的孩子,低头对他道,"枫儿,你不理会太子就罢了,怎麽能踢人呢?"
冉穆麒转头看向胞弟,见他一直低著头逗弄儿子,他回头问太子:"是啊,枫儿不是不理你吗?为何又会踢你?"
太子瞬间露出紧张的神情,躬身趴在地上,道:"儿臣…"
"罢了罢了,"冉穆麟又开口了,不在乎地摆手道,"不过是小孩子打架,皇兄就不必多问了。咱们两个小时候还不是常常斗嘴打架?都起来吧。"招手让身後的奴才把太子扶起来,冉穆麟露出不忍,"枫儿,父王今後不带你进宫了,瞧你把太子的脸打成什麽样子了?"始终趴在他身上不吭声的孩子只是更紧的抱住父王,不解释。
"麟,让太医给枫儿瞧瞧,看伤著哪儿了?"挥手让人把太子带下去,冉穆麒走到冉穆麟跟前,想看他怀里显然仍在生气的孩子。相比他对太子的态度,冉穆麒更向这个孩子的亲爹。
"皇兄,您该看的是太子,不是枫儿。"冉穆麟後退一步,躲开冉穆麒的手,道,"我带枫儿回府了。"说完,也不等皇帝开口,冉穆麟转身就走,走了两步,他回头对还跪在地上的两个侍从道,"还不起来?要留在宫里当奴才?"这话,冉穆麟说地相当玩笑。但侍从却急忙从地上爬起来,胆颤地跟了上去。
抱紧儿子,冉穆麟大步走了。冉穆麒一直看著他,直到他不见了,他才转过身,坐到奴才刚给他搬来的软榻上,支著下巴看著地上两外的三名小太监。
"好了,人都不在了,说吧,是怎麽回事?"略带好奇地问,冉穆麒的眸子染上一层雾气,让人看不清。
"回...回皇上,太子殿下...见...见世子坐在那里..."其中一名太监指指不远处的石椅,开口。
"不见棺材不落泪..."冉穆麒懒懒地说,然後勾勾手指,他的贴身护卫走上去,把那名太监提了起来,一拳打在他的腹部。
"说实话...朕要听的是实话。"似笑非笑地看著那名口吐鲜血的奴才,冉穆麒笑著问。
"皇...皇上饶命..."被打的奴才不敢说,又挨了一拳。
"实话,快点,朕的耐心有限。"又勾了下手指,求饶的奴才被打飞了出去,晕死过去。
"真不经打。"冉穆麒眼眸一转,转到另一名奴才身上,那人吓得喊起来,"皇上饶命!"
"那就告诉朕到底是为了什麽太子和世子打成一团,朕好奇。"从身上摸出一袋蜜饯,冉穆麒一副听戏的模样。而他的贴身侍卫已经把那位太监提起来了。
"皇...皇上饶命..."
"好啊,朕饶你,那你要说得朕高兴。"
冉穆麒把蜜饯的核吐掉,催促道。
"回...回皇...皇上...是...是太子殿下说...说世子是野种,是鬼子...是..."
"够了。"
冉穆麒挑眉一笑,"朕就知道是这麽回事。"起身伸了个懒腰,他把手中的蜜饯又放回去,对侍卫道,"好了,放下他吧。把那边那个抬下去。这三个奴才留著也是死,送到王爷府去,让他出气吧。"
不甚精神地说完,冉穆麒慢悠悠地走了。虽说没指明是让谁出气,但明白人都清楚。
────
今天玩猫时写的,本来不想发,想想还是发吧,毕竟拖了很久很久很久了
索瞳:卷一:第二章
皇後伍氏是三朝元老伍文中的孙女,其父伍羽坤为相国。当初冉穆麒能板倒太子登上皇位,除了冉穆麟的功劳外,还有一部分就是伍文中的支持,因此伍氏顺理成章成了皇後,她的儿子成了太子。
伍氏是个不多事的女人,也很少与冉穆麒的妃子们争宠,可她的儿子──太子冉洛诚,却没袭承了她的性子。
"诚儿,母後和你说过很多次,不要去招惹墨枫,你为何总听不进去?"
给儿子身上的淤青和伤口擦药,伍氏叹道。太子比墨枫年长四岁,却被打得如此狼狈,对那个孩子,伍氏和其他人一样,心里畏惧。
"诚儿,母後知道你不喜欢他,可他是你皇叔的养子,去年又被你父皇封为世子,今後他就是麟王府的主子。你皇叔现在手握重兵,你曾外公又过世了,将来你登基,还需要你皇叔的大力辅佐,你总与墨枫过不去,你皇叔虽然不说什麽,但他心里肯定不舒服。"
看著儿子被打肿的半张脸,伍氏格外心疼。
"母後,我讨厌他!"冉洛诚恨恨地说。"他是妖孽,是鬼子,是皇叔捡来的野种!可父皇竟然把要给我的'墨金'赐给了他!"
"啊?"皇後愣了,"真有此事?"墨金是麒帝年幼时先帝送给他的一把宝剑,削铁如泥,非常适合像太子这般大的孩子使用,可麒帝却送给了才五岁的冉墨枫。
"诚儿,这是真的?"
"是真的!不信母後可以去问曾公公。"
冉洛诚大声道,和父皇极为相似的眼眸满是愤怒与委屈还有不甘。
"诚儿……"皇後在错愕之後,劝说道,"你父皇这样做,自然有他的用意。作为太子,首先要学的是忍,懂吗?"那个男人就是学会了忍,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母後,孩儿为何要忍?孩儿是太子,是储君。那个鬼子凭什麽要孩儿忍他?他不仅抢了孩儿的'墨金',还抢了孩儿的父皇!"九岁的太子把长久以来心底的愤懑喊了出来。
"诚儿!"伍氏厉声一喊,太子哭了起来。
"诚儿,你父皇和你皇叔兄弟情深,墨枫是世子,你父皇对他好也无可厚非。太傅难道没教过你吗?北渊四面受敌,若不是你皇叔长年驻守边关,你父皇的皇位如何能坐得稳?你将来又谈什麽继承大统?诚儿,且不管墨枫的身份,你父皇对他的态度,为了你的将来,你不能再与墨枫为敌。今後,他很可能是下一个神武将军,你明白母後的意思吗?诚儿!"
皇後声色俱厉地对太子道,她太清楚这宫中的危险,太清楚那个位子的诱惑。冉穆麒如何逼死前太子,如何登上皇位,她全都清楚,正以为如此,她才必须让儿子清楚这一点。可显然,她的儿子把全部的心思都花在了对那个孩子的嫉妒上。
"诚儿,你皇叔虽然性格豪爽,不拘小节,可你若三番四次找墨枫的麻烦,他也会不高兴的。诚儿,母後会助你顺利登基,但在此之前,你必须学会一件事──忍。墨枫再如何深得你父皇的喜爱,他都不可能成为太子。对你而言,多一个助力远比多一个敌人好。"
年幼的太子抬头看向母後,这些话母後曾对他说过很多遍,可他就是无法喜欢那个人,那个有著可怕眸子,像哑巴一样不会说话的人。他永远忘不了父皇见那个人第一眼时的笑容,是从未对他展露过的笑容。
........
出宫上马,冉穆麟一直抱著儿子。怀里的人始终埋著头,让人看不到他的脸。冉穆麟也没看儿子被打得如何,只是不停地笑言:"枫儿,这次是父王不对,今後父王一定把你贴身带著,成不?枫儿是在生父王的气?"
冉墨枫像个闷葫芦,不开口,除了紧紧地,用快把父王勒死的力气紧紧地搂著父王的脖子。
冉穆麟上翘的丹凤眼无奈地弯起来,剑眉舒展,用两天未刮的胡子蹭蹭儿子的脸颊:"枫儿,父王和你说件高兴的事。"
"……"沈默
"你皇伯赐给你一把剑,就你上回在他屋子里舞的那把。你皇伯见你喜欢,就赐给你了。"
"……"继续沈默。
"枫儿……"冉穆麟继续蹭,托高儿子,"你如不喜欢父王把它还给你皇伯了。"
"……"躲开父王的扎人的胡子,冉墨枫还是保持沈默。
不过对冉穆麟来说,儿子动了,他就取得了一半的胜利。抱紧儿子,不再逗他,冉穆麟策马快速回府。
到了府里,冉穆麟没让管家宋瑜去叫府里的大夫,而是抱著儿子直接回了他的麟枫轩。
"枫儿,让父王看看,有没有伤著。"一关门,冉穆麟脸上的笑就荡然无存。
"没有。"冉墨枫终於开口了,可还是抱著父王不放。
冉穆麟抱著他坐在躺椅上,轻拍,摇了一会儿,他开口:"枫儿,父王知道你为何与太子打架。他想什麽,父王很清楚。枫儿,抬起头来,让父王看看你。"
过了好半天,冉墨枫才抬起头来──白净的小脸上,左眼眼角有块明显的青紫,脸上还有两道抓伤,还有被他的胡子蹭红的右脸。冉穆麟脱下儿子的衣裳,查看他身上的伤,当他看到儿子的脖子上有块咬伤後,他皱了皱眉。
"太子好像属狗,这狗牙还真厉害。"从身上掏出巾帕,冉穆麟给儿子擦掉脸上的泥土还有脖子上的血渍,"下回你也咬他,枫儿属虎,绝对比那只狗厉害。"
"父王。"冉墨枫出声,不喜欢父王把他比成老虎。
"哈哈……"冉穆麟笑起来,在儿子被咬的脖子上舔了几口,"被狗咬容易得病,父王给你舔干净喽。"
"父王……"怕痒的冉墨枫没躲开,只是让父王别舔了。
"枫儿……"冉穆麟不舔了,抱紧儿子,咂咂嘴里的血腥味道,在儿子耳边低声道,"下回……太子再敢惹你,你把他往死里打,打死了,父王给你撑腰。"
"父王,我们何时回去?"想到太子骂他的话,冉墨枫的一只眼睛变了。
见儿子的右眼颜色变了,冉穆麟抱著他站起来:"身上都是土,和父王沐浴去。"
"我们何时回去?"冉墨枫拽拽父王的头发,又问。
"枫儿想回边关了?"冉穆麟摸摸下巴,这事……有点麻烦了。
"嗯。何时回去?"
"这个……父王考虑一下。"
"我要回去。"
"你皇伯不让咱们走,他说两年没见你了,想你。怎麽办?"
"……我不进宫。"
"那先陪父王沐浴如何?"
抱著儿子直奔王府後的温泉,冉穆麟为暂时压下儿子回边关的念头而高兴,又为儿子不愿再进宫而烦恼。儿子不愿意进宫,那他带儿子回京就没意义了。
索瞳:卷一:第三章
"王爷……奴才该死……奴才没有照顾好世子……奴才该死……"
早上跟冉穆麟一同进宫,後被他下令陪冉墨枫在花园里玩耍的两位侍从浑身是伤的趴在地上求饶。
"本王把世子交给你们,你们竟然让他挂了彩……"冉穆麟面无表情地喝著茶,下巴因出现的几道血口而有些不舒服,他站起来,走到铜镜处看看自己被儿子弄出的伤口,问,"刘瑜,护主不力,按照府里的规矩,该如何处置?"
"王爷……王爷饶命啊。"
"奴才想把世子和太子分开……可世子不让……"
"回王爷。"被问到的管家刘瑜立刻道,"护主不利,按照府上的规矩,签了死契的,断手断脚,逐出王府;活契的,杖刑一百,永不录用。"
"这两个是活契还是死契?"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王爷饶命!"
"他们两个都是死契。"
"哦……"从福贵手里拿过药膏,擦在下巴上,冉穆麟朝後摆摆手,"那还愣著干什麽?本王明早还要进宫呢。"
"是。"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王爷有命,把他们带下去,断手断脚,逐出王府。"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两位侍从被人拖了出去,不一会儿,远处隐隐传来惨叫声。
"主子……皇上把太子的那三个太监送过来了,说是让您消气。"福贵小声地在冉穆麟身後道。
"消气?消什麽气?本王有生气吗?"冉穆麟继续照镜子,没有转身,"送回去,太子的奴才送到本王这儿做什麽?本王又不缺奴才。"
"是。"刘瑜马上喊来一人,吩咐他把人送回去。
冉穆麟照够了,转过身来:"刘瑜,本王长年在外,这次回来一个多月,还没见过府里的奴才婆子们。明日午时,把府里的人全喊道惠风轩去,本王有话和他们说。"
"是,王爷。"
"福贵,半个月後我们启程回仁昌,先不要告诉世子。"
"主子……"福贵面带犹豫。
"下去歇著吧。"冉穆麟知道福贵担心什麽,他何尝不担心,可他已经决定了。
回到麟枫轩,冉穆麟像做贼一样轻步走到里屋。床上的人没醒,手里抱著一个枕头。冉穆麟悄悄脱了衣裳,走到床边把冉墨枫怀里的枕头小心拿出来,然後快速钻到被子里。
抱著马上钻入他怀里的儿子,冉穆麟见他没醒,松了口气。摸著儿子脸上的伤,在这无人的夜里,冉穆麟才露出他最真实的情绪。
皇宫,躺在御书房的软榻上,一边享受美人服侍,一边批阅奏折的冉穆麒听到胞弟把人送回来了,吐掉嘴里刚含住的葡萄。
"先下去。"让服侍的女婢退下,冉穆麒咬著牙道:"没生气?这火都蹿到朕这儿来了。"
"皇上,这人……"冉穆麒的贴身太监──太监总管,喜乐请示。
"送到皇後那儿,让她处置。"
"是。"
喜乐退了出去,书房内再无其他人,冉穆麒丢下奏折,仰天叹气:"看来这回朕得好好安抚他了。朕就知道,墨枫在宫里被打,他肯定不会让朕好过。洛诚身为太子,竟这麽不让朕省心。"
一人从暗处走到冉穆麒身後,他穿著灰布衣衫,扎著发髻,左半张脸有大块的烧伤,完好的右脸露出的五官极为普通,甚至有些丑陋。
冉穆麒没回头,而是继续叹气:"你说这太子怎麽和穆休一个德性?难不成是他的转世?算算日子,到不是没有可能。"
"皇上多虑了。"男子开口,声音沙哑。
"那就是皇後和穆休有染。"冉穆麒点头,似乎很赞成自己的观点,一点都不介意给自己带绿帽子,接著他低低一笑,道,"若让皇後听到了,定会以死证明自己的青白。罢了罢了,太子的事先放一边,帮朕想想怎麽安抚穆麟。"
"皇上封墨枫为世子,又把应该赐给皇子的'墨金'赐给了他。在属下眼里,皇上对他比对皇子们好数倍。"
"你是在指责朕不关心自己的儿子?"冉穆麒马上回头。
"属下不敢。"男子低头赔罪。冉穆麒重新躺好,拿过一颗葡萄放进嘴里:"羌咏,五年了,朕知道你一直想问朕为何对墨枫甚过对朕的皇子皇女。"
"属下不敢。"男子的语气自始至终都没变化。
"羌咏,这个世上,有谁值得朕真心关爱?"冉穆麒浅笑著问。
"王爷、太子殿下、二殿下、三殿下、四殿下、长公主殿下和二公主殿下。"男子马上道。
冉穆麒嘴角的笑变深:"为何没有枫儿?也没有皇後、张妃、赵妃、妍妃?"
男子没有回答。
冉穆麒也没有继续,而是道:"穆麟要回边关了,朕可不能让他带著气回去。"拿过一本奏折,冉穆麒看了起来。直到夜深了,他也没有回宫休息。而唤作羌咏的男子知道麒帝不再和他说话,他又像出来时那般,把自己隐藏在黑暗中。
索瞳:第四章
前面三章有些小小的出入,我改了,就是官阶和太子的名字,大家可以不予理会
────
早朝,冉穆麒在御坐上听取众大臣的奏报,他则嘴角带笑地瞅著冉穆麟的位置,今日那里没人。
"陛下,卫国在边境上增派了二十万兵马,直逼我仁昌、关雎、洛北,卫国对北渊之心,昭之若然。"
相国伍羽坤跪坐在地上奏道。
伍羽坤,皇後伍氏之父,其子伍忧思,前御中堂卫,掌管京都的兵马调度。
"那众位爱卿有何高见?"冉穆麒脸色一沈,坐直歪著的身子,问。
"依臣之见,战事虽一触即发,但卫国此举威胁之意重过进犯之举。"太尉张昭昌道。
张昭昌,张妃之父,二皇子冉洛信的外公,与伍羽坤官位相持。
"哦?何以见得?"冉穆麒问。
"陛下,"张昭昌起身,跪在中央道,"金国与南国一直以来明哲保身,可臣却以为,他们只是在寻找机会。当今,楚国与卫国居首,可金国与北渊的实力也不可小觑。若卫国向北渊出兵,金国与南国就很可能联手对卫国出兵。唇亡齿寒,若卫国壮大,金国与南国同样难逃厄运。所以,金国与南国,尤其是金国,它左为卫,右为楚,绝不可能让其中一方的势力超过另一方,只有双方制约,金国才安全。"
"所以……你认为卫国只是在威胁北渊?并不打算真正出兵?"
"正是,陛下。臣以为,应该派出人出访卫国,寻求其真正之意图。"
"臣……不赞成。"相国伍羽坤跪了出来,道,"陛下,太尉所言有理,可臣以为卫国此举绝不是威胁。金国与南国虽然忌惮卫国与楚国,但同样对我北渊垂涎三尺。金国地势险峻,粮草不丰;北渊地肥水秀,粮草丰富。卫国对北渊出兵,金国与南国若趁此协同卫国,不仅可以成为卫国的盟国,寻求庇护,同时也可分得北渊的土地,为其今後的霸业做准备。天下一统,千秋大业,臣不认为金国与南国会放弃这次削弱北渊的机会。"
"臣同意太尉所言。"司徒秉行言跪出,道,"卫、楚、金、南、北渊虽常常互有磕碰,可都在彼此观望。楚国实力最强,可他虽打败燕国,却也只敢收其为属国,而不敢明目张胆的收归楚国。天下一统,战事不可避免,可卫国绝不会主动挑起战事,而陷其自身於险境。万一不成,他将失去与楚国抗衡的实力,卫国不会做此等傻事。"
"臣同意相国所言……"左司马陈坚廷跪出,"自陛下登基以来,卫国就几次三番骚扰我边境百姓,而金国与南国从未掩饰过其对我北渊丰厚粮草的羡慕。此次卫国突然在边境增派二十万兵马,定是解决了金国与南国这两个後顾之忧,否则,他这样做,同样会引起金国与南国的警觉。"
"臣同意相国所言……"
"臣同意太尉所言……"
一时间,朝堂上相国与太尉双方人马各执一词,互不相让。而有几名官员则没有吭声,保持沈默。
"叶卿,你认为呢?"
在一片嘈杂声中,冉穆麒问跪坐在左侧第二个位置上的人──御史大夫叶忠祥。
"相国和太尉的说辞各有道理。臣以为,不如听听麟王爷的意思。王爷常年驻守仁昌,对边关的情况要比我们了解许多。这杖,打还是不打,还是应该征求王爷的意思。"
他一说完,朝堂上安静了。
冉穆麒面带愁思地说:"穆麟早不病,晚不病,偏偏今日生病。"
张昭昌看了伍羽坤一眼,对方眼里闪过羞恼。宫里的事瞒不过这些臣子们,冉穆麟为何不上朝,大家心中都有猜测。
"这件事朕容朕仔细想想,叶卿说得对,朕应该听听穆麟的意思。"冉穆麒站起来,对身边的人道,"喜乐,朕派去给王爷看病的太医怎麽说?"
"回皇上,太医说……王爷得的是……心病。"喜乐的声音不大,可朝上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伍羽坤。
"心病?"冉穆麒讶异,"他怎会得心病?朕去瞧瞧。"说完,冉穆麒突然看向下方,"王爷不久後要回边关,你们同朕一起过去瞧瞧,不能让他带著心病回去。"
"是,陛下。"
伍羽坤的脸上闪过不自然,低头跟在冉穆麒身後。
"曾权,这些补品、点心、糖果还有布匹你替我送到王府。对王爷说,太子对世子无礼之事,我异常自责,这些东西都是我给墨枫准备的,我替太子向他赔声不是,今後我会严加管教太子,也请王爷不要生侄子的气。"
指著桌上一大堆的盒子,皇後道。
"是,娘娘,奴才这就送去。"曾权招呼人把东西搬走。
"跟王爷说,若方便的话带墨枫进宫来,让他和太子多见几次,他们是兄弟,虽然打架了,可还是兄弟。"
"是,娘娘。"
叹口气,伍氏转头对站在角落里的人道:"诚儿,若墨枫进宫了,你一定要记住母後的话,不许为难他。"
太子沈著脸,不回应。他的伤比那个妖孽严重,可父皇非但没看过他,还让母後把他身边的三个太监处死了,现在还要他赔礼道歉,他是太子,为何要对那个人低三下气。
"诚儿……"皇後把太子拉到身边,语重心长地说,"你皇叔今早称病没去上朝,太医说是心病。诚儿,你还不知是为何吗?你父皇带著满朝文武去看你皇叔,这是你父皇在为你的事跟你皇叔赔礼。"
"母後!就因为皇叔手握重兵,父皇对那个孽畜就要比对孩儿还好吗?母後,他是鬼!只有鬼才会有只眼睛像血一样红,只有鬼才会长出一黑一红的眼睛。母後,您没见过,他的那只红眼,会变,会变得像要滴出血一样,整只眼睛……整只眼睛就像个被血泡起来的肉珠子,什麽都没有,连个人的影子都没有,会……"
"诚儿,诚儿……"皇後抱住儿子,安抚他,"别想了,这麽可怕的东西,你别去想了。"
"母後,他是鬼,他真的是鬼……"冉洛诚发抖地抱住母亲,那只眼睛让他做过无数次的噩梦,可父皇竟然还如此宠爱他!
"诚儿……"皇後心疼地流下眼泪,"伍家虽然权大势大,可你要明白,越是如此,伍家的敌人就越多,尤其是你的曾外公已经过世了。而你父皇绝不会允许有谁威胁到他的地位,所以伍家早已不如以往风光。你必须学会韬光养晦,无论是学识还是武功,都必须是皇子中最出色的,否则……"皇後没有说完。冉穆麒虽说仍然重用伍家,可与伍家分廷抗争的太尉等人,却是在皇上的默许之下。宫中的局势,就如边关的局势,四面是敌。
........
"哦?皇上亲自带众官员去王府探望王爷?"
"是,娘娘。这件事宫中都传开了。王爷没来上朝,说是得了心病。"
"心病?哈哈……"张妃掩嘴笑起来,"心疼儿子在宫里被人欺负,确实算得上是心病。"
"娘娘,皇後娘娘送了好些东西到王府,说是给世子的。赵妃娘娘和妍妃娘娘也派人送东西过去了。"
放下袖子,张妃水灵的眼眸一转,樱桃小嘴翘起:"那咱们也不能落後。郭海,去打听打听她们都送了什麽?"
"是,娘娘。"
在面前的绣品上轻轻穿过几针,张妃对从内室出来的一人道:"信儿,娘说什麽来著,你皇叔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母妃,孩儿很佩服太子,他竟然敢跟那个鬼子打架。孩儿连看都他都不敢。"二皇子冉洛信坐在母妃身边道,虽然才七岁,长得一张和张妃一样的娃娃脸,看起来可爱至极。
"信儿的身子骨不能习武,这打架的事啊一定不能掺和,万一伤了我儿漂亮的脸蛋,娘会心疼死的。"搂过儿子亲亲,张妃眼眸转动,"信儿,这件事你可要从中吸取教训,知道吗?"
"孩儿知道。"冉洛信露出和母亲一样的两个酒窝,"孩儿若遇到那个鬼子,一定把他当弟弟般疼爱。"
"嘻嘻,我儿真聪明。"张妃在儿子脸上亲了又亲,这才放开他,"信儿,那鬼子不看眼睛到是长得极好看,可惜了。不过这样也好,其他人都不敢接近他。"
"真不知皇叔怎麽捡回这麽个人,到了晚上一定更!人。"冉洛信抖抖身子,撇撇嘴。
"你皇叔今年都二十五了,过两年娶了皇妃,有了自己的孩子,那个鬼子会落得如何都很难说。不过你皇叔现在喜欢他,那你就得喜欢他。"捏捏儿子的脸蛋,张妃放开他,继续绣花,"娘要给你父皇绣个锦绣江山,他一准高兴。"
"那我在这里陪您。"
"好,乖儿子,嘻嘻。"
八月的天,炎热窒闷。一大早,冉穆麟就光著膀子,肩上扛著儿子在院子里舞棍,父子两个招式一致,练得是津津有味,可管家刘瑜却瞧得心惊胆战,万一世子一个没弄好,手中的棍子就会招呼了王爷的脑袋。不过一直跟在冉穆麟身边的福贵则见怪不怪地躲在树荫下观看。
想到来的目的,刘御急忙上前道:"王爷,陛下带著众位大臣们快到门口了,说是来看您。"
骑在父王肩膀上的冉墨枫一听皇伯来了,收了手,眼睛眨眨低头看父王。
"枫儿,你皇伯带了群人来看你,你见不见?"冉穆麟不著急地问。
冉墨枫只是看著父王,不回答。冉穆麟却是明白了:"那父王一个人去。"
把儿子从肩膀上抱下来,冉穆麟伸手,福贵和刘瑜连忙给他穿好衣裳。
"枫儿,外头太热,你在树下歇会儿。福贵,去给世子拿西瓜。"
"王爷,奴才早让人在地窖里备著了。奴才这就去拿。"
给冉穆麟穿好衣服,福贵跑了。
穿戴好,擦了擦汗,冉穆麟把同样光著膀子的儿子拉到身边,蹲下边给他擦脸边道:"枫儿,你等著,父王一定给你出气。"不忘再摸摸儿子脖子上的咬伤和脸上的伤。
"父王,"冉墨枫拽住父王的手,摇头,"我不疼。"接著他抿抿嘴,又道,"父王,我不疼。"
"呵呵,"冉穆麟笑起来,"你是说这件事就这麽算了?"对方马上点头。
"那不行,谁都不能欺负我儿子,就算他是天王老子也不行,何况是个小太子。"
"父王,我不疼。"不会劝人的冉墨枫还是那一句,但显得有些急了。
"枫儿,父王懂。"碰碰儿子的额头,冉穆麟站起来,"父王去见你皇伯,你在这儿吃西瓜。"
"嗯。"
放开父王,冉墨枫看著他离开院子,然後他坐到自己的小椅子上。在等西瓜的这段时间里,他安静地在原地练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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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头到尾查了一遍,应该没虫子了吧。王子那篇没查,大家帮我找找
索瞳:第五章
今天又出去跑了一天T0T,累惨了,然後又肚子痛,痛苦的一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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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臣弟不过是有些不舒服,您何至於如此大动干戈,惊动各位大人,臣弟可但当不起啊。"
见到冉穆麒,冉穆麟先是一个跪礼,接著起身便道。
"听闻臣弟得了心病,朕当然得来看看你,你马上要回边关了,朕岂能让你带著心事走。"冉穆麒坐在尊位上,对在他右侧的人道,"穆麟,当著各位朝臣的面,有何心事,你说出来便是。若朕帮你解决不了,有这麽多人在,总能给你想出个法子。"
冉穆麟叹口气,摇摇头,却道:"没什麽,只是这两日心里总觉得有点堵。"
冉穆麒"和蔼"地笑笑:"麟弟,和皇兄还如此见外吗?说吧,到底是怎麽了?"
听冉穆麒催促了,冉穆麟才难过地说:"皇兄,您知道,我就枫儿这麽一个儿子。有枫儿的那年我刚满弱冠之年(二十岁),如今一转眼枫儿都五岁了。他虽小,可从不怕苦,我常年在边关,生死难料,多亏有枫儿陪我,我才不会寂寞。枫儿这孩子是跟别的孩子有点不同,可皇兄您应该清楚,枫儿绝对是个好孩子。他今年五岁了,我本想趁这次回京的机会让他留在宫里和皇侄们一起念书,可现在看来,臣弟想得不够周全,忘了枫儿的特殊了。只是臣弟这一走,不知是否有命回来,若我不在了,枫儿……"
说到这里,冉穆麟的声音都哑了,神情也显得很激动,说得冉穆麒都正经了起来。
"王爷对世子的爱护之心,令臣感动。"冉穆麟一说完,伍羽坤就站了起来,道,"不过,王爷您大可放心地把世子留在宫里。陛下对世子有如皇子般疼爱,皇後温柔贤德,定能照顾好世子。老臣听说昨日太子殿下和世子有些不愉快,可王爷无需因此而忧虑。世子五年来仅回过京城三次,太子难免与世子不相熟。俗话说不打不成交,太子和世子昨日打了架,明日就成了朋友。太子身为储君,也会教导各位皇子与世子交好。所以,王爷完全不必过於担心。"
冉穆麟的脸色稍稍好了一些,可仍然面带担忧。
见状,太尉张昭昌也马上站了出来,道:"相国所言极是。太子昨日虽说莽撞了些,但不表示太子不喜欢世子。二皇子性格温和,三皇子文静,四皇子是赵将军的外孙,王爷和赵将军又是故交,世子在宫里岂会受委屈?"
冉穆麟点头,只是依然有顾虑,各位大臣纷纷劝解。
一个人在院子里,仅穿了一件褂子的冉墨枫,坐在树荫下,一手拿著西瓜吃,一手拿著书,面前的小桌子上摆了一盆的西瓜,里面还有正在融化的冰。
两岁起,冉墨枫就跟著父王习字,虽然没请过先生,可他早已能看书写字。不过冉墨枫不喜欢看诗词歌赋,更不看礼仪道德,他特别喜欢看兵书,对武功拳法的领悟力常常带给冉穆麟惊吓。
翻过一页,冉墨枫就抬眼看看门口,然後把桌子向树荫处挪一挪,让盆里的冰慢些融化。即使是在"自家"的王府,他也很少出麟枫轩。他知道自己长得可怖,也知道别人都不敢看他,所以他尽量呆在自己和父王的地方。
又翻过一页,冉墨枫手上的西瓜吃完了,看看门口,父王还没回来,他放下兵书。昨日与太子打架惹恼了父王,父王一定要给他报仇。他和太子打架不是因为太子骂他是鬼子,是妖孽,而是因为太子骂他是父王捡来的野种,就算被封为世子,也不可能真的变成父王的儿子。
父王说过,他们父子两个要相依为命,他是父王的儿子,他不容许任何人说他和父王不是父子。
鬼子、妖孽──因为他的出生,因为他的眼眸。摸上自己的右眼,──红色的、可怕的右眼,冉墨枫的嘴角抿紧,父王说过,他的右眼是天下最好看的珍宝。
"枫儿,怎麽了?眼睛疼?快让父王看看。"
刚听到父王担心的声音,冉墨枫的身体就被抱了起来。
"父王,西瓜。"想给父王拿西瓜,身子却被抱紧。
"枫儿?眼睛不舒服?"坐到凳子上,冉穆麟焦急地查看儿子的右眼。
摇头,冉墨枫拽拽父王:"西瓜,冰要没了。"
仔细检查了一番儿子的右眼,发现真的没问题。冉穆麟才呵呵笑起来,在儿子脸上恶心地亲了两口:"父王正热著呢,枫儿专门给父王留的?"
"冰要没了。"催促父王赶紧吃,冉墨枫安静地坐在父王的腿上。他和父王都爱吃西瓜,可是边关条件艰苦,常常一个夏天只能吃上几个西瓜,更别说冰了。
"枫儿,皇伯可站了大半天了,你怎麽就不让皇伯吃西瓜。"突然传来哀怨的声音,冉墨枫回头,才发现皇伯站在院门口。
搂紧儿子,冉穆麟道:"皇兄那麽多儿子还少人给你送西瓜?"挥手让其他人退下。
"穆麟,你还不如枫儿懂事。"慢悠悠地晃到冉穆麟身前坐下,把闲杂人等留到前院的冉穆麒拿起一块西瓜,咬了两口,道,"这件事朕不好出面多说,今日伍羽坤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皇後那边若还不知该如何做,她就不是从伍家出来的。"
"若皇後能管好太子,枫儿就不会被他打。"让皇兄看清儿子脸上的伤,冉穆麟又指著儿子的脖子,"你看枫儿被他咬的。在边关,谁敢欺负我儿子!"
"父王,我不疼。"拽拽父王的手,冉墨枫催促,"冰要没了。"
"哼!"冲冉穆麒哼了声,冉穆麟笑眯眯地咬了一大口西瓜,对儿子他从来不会黑脸。
"你以为别人都跟你我一样?这世上的人皆是凡夫俗子,能看到枫儿好的人,恐怕也就你我了。"冉穆麒讥嘲地说,然後对冉墨枫招招手,"枫儿,到皇伯这儿来。皇伯两年多没见你了,回来一个多月,你父王才带你进了一次宫。"
"就这一次我儿子还被打了。"更抱紧儿子,冉穆麟不给。
"父王,我不疼。"冉墨枫抬头看著父王,不知该如何让父王消气。
"小气,你真是不如枫儿。"也不满地哼了一声,冉穆麒扔下吃了一半的西瓜,拿起桌上的湿布擦擦手,"等你……"见冉穆麟一下变了脸色,他吞下後面的话,"今後朕有的是机会抱枫儿。"
"枫儿,把你练的字拿来给皇伯看看。"把儿子放下,冉穆麟突然献宝似地说。
"嗯。"应了声,冉墨枫转身到父王的书房。
他一进屋,冉穆麟急忙压低声音:"枫儿还不知道我要把他留在京城的事,你可别说露嘴。"
"你打算什麽时候和他说?"冉穆麒盯著书房门口,也低声问。
冉穆麟为难地摇头:"我不知如何开口。"
"枫儿出来了。"直起身子,冉穆麒笑著道,"快拿来给皇伯看看。"
把自己的字递给皇伯,冉墨枫坐到自己的小凳子上。
摊开一大张的字,冉穆麒看了看,道:"嗯,枫儿的字真不错,有你父王的笔风,看来枫儿练字很用心。"
没有因皇伯的夸奖而欣喜,冉墨枫只是安静地坐著。
"好了,朕也该回宫了,省得宫里的人惦记。"没把冉墨枫的字还回去,冉穆麒而是把他的字收了起来,冉墨枫眼里闪过奇怪,很淡,不过他没问,站起来送皇伯。
"枫儿,"摸摸冉墨枫的头,冉穆麒低头看著他,"不要因那些无知之人的话动气,你是世子,就说明了一切。皇伯就算再喜欢你,也不会随便封谁为世子。"
冉墨枫抬头看著皇伯,一黑一红的眸子清澈中透著坚定,他拉上父王的手,没有任何闪避地让对方看清他的心。
"好孩子。"冉穆麒淡淡一笑,然後仰天长叹,"又要回那无聊的宫里了。有时候,朕还挺想念穆休他们在的日子。"
"等皇子们长大了,皇兄就不觉得无聊了。"抱起儿子,冉穆麟道。
冉穆麒看了看他,略带深意地笑起来:"也是,这一关,只要是皇子,谁都躲不了。"接著,他又摸摸冉墨枫的头,突然感叹道,"也许还有枫儿。"
"皇兄,臣弟会管好枫儿,皇兄也要管好他们。"冉穆麟严肃地说,冉穆麒只是笑笑。
接著,他突然盯著冉穆麟的下巴:"穆麟,你那下巴是怎麽回事?你让哪个奴才给你刮得面?"笨手笨脚的。
冉穆麟嘿嘿一笑,举了举怀里的人:"当然是我儿子啦。昨晚枫儿给我刮面的时候我乱动,结果……"
冉墨枫轻轻摸著父王带伤的下巴,昨夜是他自己不小心。握上儿子的小手,冉穆麟拿脸蹭他的脸:"枫儿刮得好。"
撇撇嘴,冉穆麒面带恶心地走了。冉墨枫拽拽父王,他不懂皇伯刚才的那句话是何意,但他听得出来,皇伯那时并不高兴。
"枫儿,"冉穆麟抱著儿子回屋,"太子他们几个人,你今後谁都不要理睬,哪怕他们对你好。"
"父王,"冉墨枫红色的右眼眼瞳变大,"我们何时回边关?"
"呃……枫儿,父王还有些事要帮你皇伯处理,等处理完了,咱们就回边关。"冉穆麟在儿子继续问之前,急忙道,"走,跟父王沐浴去,晚上父王带你去'福星楼'吃饭。"
.......
宽大的浴池里,冉墨枫躺在池子边上。冉穆麟坐在一边给他洗头。
"枫儿……你今年都五岁了……这日子过得怎麽这麽快?昨日父王还笨手笨脚地给你换尿布呢,今日你都会给父王刮脸了。"
"父王,回边关。"冉墨枫又提起,他想回去,和父王一起回去。
冉穆麟没回复,只是娴熟地给儿子洗头,从儿子睁眼看他第一眼的时候,儿子的眼睛就没变过,就像现在一样,没有任何的杂念。然後,儿子的五官慢慢长开,他才惊觉,他的儿子竟然有一副精致漂亮的面容,配上一双天下最美丽的珍宝──他很庆幸当初没有听福贵的屁话。
"父王。"眼神没有离开父王的冉墨枫出声,习惯了父王在他的脸上摸来摸去,"洗头。"
冉穆麟放下水瓢,解开自己的头发。冉墨枫起身站到水池边,舀水。
闭著眼,水顺著脸流下来,冉穆麟升出不舍:这一去,不知何时能见到儿子,不知……能否有命再见到儿子。不,他一定要活著,活著回来见儿子。
不清楚父王心思的冉墨枫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给父王洗头,小小的手在父王的头顶每一个地方都轻轻洗过。从他睁眼开始,他就记得被父王抱走後的一切,父王没有怕过他,从来没有。
索瞳:第六章
睁开眼,怀里抱著父王的枕头,冉墨枫从床上坐起来,知道父王去上朝了。自己下床洗脸、漱口、穿衣裳,把他和父王的被子折好,冉墨枫走出卧房。
"少爷,您醒啦。我给您端早饭去。"在外候著的福贵见冉墨枫出来了,马上去给他拿吃的。
冉墨枫睡觉极轻,除非父王在,否则只要有人进屋,他立马就醒,所以冉穆麟下令他起床前谁都不许进卧房,再加上冉墨枫自小跟在父王身边,所以他没有自己的贴身侍从,也没有要人服侍的习惯。从他学会走路之後,只要父王不在,他就自己照顾自己。
吃了早饭,冉墨枫就躲到练功房里练功去了。他知道边关的战事紧张,他要和父王一样成为一名将军,将来帮父王分忧解愁。
整整一个上午,冉墨枫都没出练功房,汗珠洒在地板上,他一个人安静地扎马步、练拳、练兵器。
"唔。"
突然右眼传来钻心的疼痛,冉墨枫一个不稳摔倒在地。捂著眼睛,等那阵疼痛过去,冉墨枫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等了好半天,眼睛都没再疼,他从地上趴起来快速奔回麟枫轩。
冲进内室,爬上凳子,冉墨枫气喘地看著铜镜,铜镜中的人有副巴掌大的小脸,额前被汗浸湿的留海遮著眉毛,唇形明显的嘴唇很薄,紧紧抿著,小巧的鼻子透著坚毅,而那双让人不敢直视的眼眸则直勾勾地盯著镜中的自己,准确地说,是他的右眼。
左眼黑不见底,眼瞳和周围的黑色融为一体;右眼,淡淡的红色,却看不到眼瞳,转动时,像颗红珠子,让人心寒。
睁大眼睛,冉墨枫仔细查看右眼,和平日没任何的差别,但刚才那让他差点叫出来的痛让他以为他的眼睛出了问题。
冉墨枫不喜欢自己的眼睛,连他都很少去看。但父王很喜欢,总是捧著他的脸看他的眼睛,说他的眼睛如何如何漂亮,他不愿自己的眼睛变得更吓人。
看了半天,没发现异样,冉墨枫擦了把脸上的汗,从凳子上跳下来,继续回练功房练功。
"穆麟,卫国沈不住气了。"把仁昌的加急秘奏递给冉穆麟,冉穆麒一脸严肃地说,"他们的二十万大军已经开始修筑攻势了,这回摆明了是冲北渊而来。南国和金国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朕担心……他们有变。"
看完秘奏,冉穆麟沈声道:"皇兄,我这就启程回仁昌。仁昌有莫谦他们几个在,仁昌暂时无忧。我回京前已写信交代了周南彦和段梁,他们两个驻守关雎和洛北,要万分小心。"
"穆麟,这次朕只能再给你十万兵马。"冉穆麒道,北渊四面环敌,哪方兵马多了,另一方就会少,他不能不防著楚国。
"皇兄,十万兵马足以。"冉穆麟坚定地说,"臣弟十二岁便上了战场,还没和卫国正面交锋过,这回就让臣弟来杀杀他的锐气。"
"穆麟,一定要活著回来。"冉穆麒走到冉穆麟身前,举起手。
握上皇兄的手,冉穆麟点头:"皇兄,臣弟一定会活著回来接枫儿走。枫儿臣弟就交给你了。若太子再敢欺负我儿子,下次臣弟回来,一定扒了他的裤子,把他的屁股打成八瓣。"
"哈哈,"冉穆麒握紧冉穆麟的手,笑起来,然後正色道:"穆麟,皇兄会替你照顾好枫儿。你我生死边缘走了那麽多回,我等著你回来接枫儿。"此刻的冉穆麒没了平时的嬉笑之气,在胞弟面前,他露出少有的关心与不舍。
"皇兄,不许让我儿子受气,若我回来他少了一斤肉,我就割你一斤肉。"放开兄长的手,冉穆麟笑著开起玩笑。
冉穆麒没正经地挽起袖子,用手比了比:"你看哪里的肉好割,我给你留著。"
兄弟两人相视而笑,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年前,他们不得不笑著分开的那一晚。
"枫儿,你抬头看看父王……"在儿子身边转了两圈,都得不到儿子的回应,冉穆麟没法,只能蹲在地上可怜兮兮地看著儿子,"枫儿,等那边安全了,父王一定回来接你。"
"我要去。"低头不看父王,得知父王要把他一个人留在京城的冉墨枫沈著小脸,再次道。
"枫儿……"冉穆麟陪笑脸,拽著儿子的小手来回摇,"卫国那个王八羔子要找父王的麻烦,父王怕他们伤了你,等父王收拾了他们,一定马上回来接你。"
"不。"把头扭到一边,他不要一个人在京城,他不怕危险,他要和父王在一起。
"枫儿……"半跪在地上,把儿子紧绷的身子抱在怀里,冉穆麟叹息,"父王也舍不得你。咱们父子两个从来没分开过。可这回真的很危险,而且枫儿也该读书了。皇伯给你找了一个特别厉害的人教你读书,你就留在皇伯身边,太子那帮人你不用理会他们,有你皇伯在,他们不敢欺负你。若他们不长记性,你就记住父王的话,往死里打。啊,枫儿,别气父王,父王保证一定尽快回来接你。"
冉墨枫咬紧牙关,在父王怀里不吭气,不点头。
"枫儿……"冉穆麟不顾自己王爷的身份,抱著儿子坐到地上,抚摸儿子的脖子,低语,"枫儿,父王舍不得留你一个人在京城。咱们父子两个相依为命了五年,父王哪舍得把你交给别人照顾?可枫儿大了,得读书,而且卫国来势汹汹,父王怕无暇照顾你,你是父王的命根子,可不能有半点闪失。听话,枫儿,父王答应你,就这一回,今後再也不把你一个人留下。"
冉墨枫摸著父王的手指头,听到这些话,他抿抿嘴,然後双手紧紧环住父王的脖子,把自己埋在父王的怀里。
"枫儿,在宫里不管谁对你示好,你都不要理他。你记著,宫里的人都会算计,尤其是女人和孩子,你离他们越远越好。他们的心不在眼睛里,都在肚皮下,看不透,所以枫儿每天只管读书练武想父王,其他的事都不要理会。"
搂紧依然不说话的儿子,冉穆麟知道他听进去了,他的儿子一双眸子干净清澈,心里想什麽他都知道,哪个人比他的儿子干净?
就这样抱著儿子在地上坐著,冉穆麟感受著和儿子相处的最後一天。
"一次。"过了很久,冉墨枫在父王的怀里道。
"父王答应你,就这一次。"见儿子终於肯抬头看他了,冉穆麟笑起来,赶紧蹭蹭儿子的脸讨好他。
冉墨枫的右眼慢慢出现瞳孔,红色变深,瞳孔中,冉穆麟的脸清晰可辨。丝丝血红顺著瞳孔向外蔓延,直到整只眼睛都变成红色,透明闪亮的眸子看上去像最纯正的红色玛瑙。而他的左眼,黑色的眸光和右眼相交辉映。
冉穆麟的笑变淡,他摸著儿子因愤怒和不满而发生变化的眼眸,一边亲了一口。
"父王发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揪著父王的领子,冉墨枫知道这回父王是绝对不会带他走了。他气自己为何不快些长大,气自己为何不能和父王一同上战场。他绝对不要成为父王的累赘,他要快些变强,他要和父王一起上场杀敌。
"枫儿,进宫後,你要不要和你皇伯一起住?"儿子睡觉不好,是冉穆麟最放心不下的事。
"不。"回绝,冉墨枫又搂紧父王,趴在他的肩上,"父王,你要回来接我。"
"呵,父王一定回来接你,没有枫儿在身边,父王也睡不著哇。"总算让儿子同意了,冉穆麟偷偷松了口气。局势越来越严峻,他该如何保护好他的儿子,他的珍宝。
索瞳: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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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将台上,冉穆麒郑重地把将军剑交给一身戎装的冉穆麟。台下是先行随冉穆麟回边关的六万军队。
"穆麟,要说的话朕昨日已同你说完,枫儿朕会照顾好他。"紧紧握了下冉穆麟的手,冉穆麒放开,告诉对方一定要活著回来。
"皇上,枫儿臣弟就托付给您了。"单膝跪下行礼後,冉穆麟站起来,转身走下点将台,上马。在四周的人群中查看一番,冉穆麟挥鞭策马前行──枫儿还在生气,没有来送他。
外面迎送大军前去边关的呼声震天响,而大将军府的麟枫轩内,冉墨枫却把自己关在父王的书房里,屋外冉穆麒派来接他的人已经等了两个时辰,却没人敢催促。
在父王回来前的这段日子,冉墨枫都必须住在皇宫,这是他和父王分开最久的一次。
"世子,您该进宫了。"管家刘瑜忍不住在外唤道。世子常年和王爷在边关,他虽是管家,却也不敢多言。世子的眼睛吓人,可在王府里,凡是对世子表现出一丝惧意的人,都被王爷暗地处置了。平时的世子他到还敢看看,可一旦他生气了,那双眼睛连他都看得胆寒。没有人明白为何王爷会如此宠爱世子,恐怕只有皇上清楚了。
等了一会儿,房间里还没动静,刘瑜看了看请求他催人的几位公公,敲敲门:"世子,您该进宫了。"
冉墨枫看了眼房门,把一些东西放进自己的小布包里,然後拿起一条放在桌子上的黑布,对著铜镜看了自己一会儿,他把布条缠在自己的右睛上。
打开书房的门,冉墨枫抱著自己的布包,不理会门外的人看到他後的惊愕,转身看看父王的书房,然後关上门。
"世子?"
冉墨枫竟然带著眼罩,这让刘御和前来接他的三位公公们有些心慌。
"独眼"看看几人,抱紧怀里的布包,冉墨枫朝外走。
"世子,您这是?"喜乐追上前,小心翼翼地问。虽然世子这样显得"好看"了许多,没那麽怕人了,可皇上看见了可是不会高兴啊,若让王爷知道了……喜乐亦步亦趋地跟著。
沈默地走出王府,冉墨枫直接上了在外等候的一辆马车,邻近的大街上喧嚣已经停歇,他看著父王离开的方向,直到车帘放下。
"枫儿,怎麽戴著那麽个东西,快摘了,皇伯不喜欢。"回宫等了半天,结果接来的人原本漂亮的小脸上带著一个黑黔黔的布条,冉穆麒一见眉头就皱起来了。
抱著自己的布包,冉墨枫单眼看著皇伯,不动。
"摘了摘了,"冉穆麒不管对方愿不愿意,直接把人拉到跟前,一手摘下布条扔到地上,左手抬起那透著倔强的小脸,阴笑著说,"我说枫儿啊,你这是在怪皇伯吧,嗯?带著那麽个丑东西。"指腹摸摸那出现瞳孔的红眼睛,冉穆麒显得很欣喜,"枫儿,要让你父王知道你戴著这个,非返回京跟皇伯算账不可,枫儿是不是抱著这个念头才戴的?"
冉墨枫的右眼红色褪去一些,这样父王就能回来吗?他刚这麽想,冉穆麒就很没形象地把布条捡起来塞到袖子里,敲了冉墨枫的头一下,嬉笑道:"原来枫儿这般狡猾,皇伯可不会上枫儿的当。"
盯著皇伯的袖子,冉墨枫想著是否这样父王就能回来。头又被抬起,冉墨枫不得不看向皇伯,对方的表情他不懂。
"枫儿……你父王很快就能回来接你。"冉穆麒拉著冉墨枫的手朝外走,心底叹气,明明舍不得父王走,却不来送父王,这对父子啊。
"枫儿,你的房间就在皇伯的寝宫里。"带著冉墨枫走进和他的寝宫相对的一间房间,冉穆麒指著房间里的布置,道,"枫儿,想要什麽就和皇伯说,皇伯可是你父王的亲兄长,你也可以把皇伯当成你的父王。"
这句话,跟在冉穆麒身後的太监们听著心惊,可他却好似不知自己的话有多不合适,还把冉墨枫抱了起来。
冉墨枫有些抗拒,却没挣扎,低头看著皇伯,右眼淡红的光晕旋转。
冉穆麒背对著别人,深深一笑,然後又嬉笑道:"枫儿啊,你父王从不让皇伯抱你,这回他不在,呵呵,皇伯可以抱个够了。"说完,他竟然在冉墨枫的脸上亲了一口,还是偷亲,不仅吓坏了其他人,就连冉墨枫都惊讶地捂上脸。
"哈哈哈……"冉穆麒大笑起来,"朕可想了好久了,穆麟若不早些回来,朕就把他的儿子抢了。"接著,又要偷亲,冉墨枫瞬间向後靠,不习惯父王之外的人亲他。
可冉穆麒岂能放过他,抱紧冉墨枫连连亲了好几口,在怀里的孩子眼里的红光越来越淡,难得地显露出五岁的孩子该有的无措後,他才放下冉墨枫,笑得格外得意。
擦著脸,冉墨枫低头听著皇伯的笑声,盼著父王能早些来接他。
终於玩够了,冉穆麒收回笑声,对身後的人道:"你们都下去吧,朕要和枫儿说悄悄话,喜乐,去把人带来。"
"是……陛下……"
太监们快速地退下,不到一刻锺,冉穆麒把冉墨枫当皇子的话就传遍了整个後宫。
当房间里只剩下两人後,冉穆麒的神色突然变得严肃,他蹲下,平视冉墨枫,道:"枫儿,皇伯知道让你住在宫里是委屈了你,皇伯可以让所有人都不怕你,却不能让他们真心对待你,枫儿,在这宫里,无论谁欺负你,哪怕是太子,你都不必忍让,记住了吗?"
冉墨枫盯著皇伯,抿紧嘴角。不懂皇伯为何会他这麽好,不过他不会让任何人欺负自己,他不会成为父王的累赘。
冉穆麒淡笑,知道他听进去了,摸摸他的头,道:"枫儿,今日你父王回仁昌,你不来送他,他可是十分难过。"冉墨枫低下头,抓紧怀里的布包。
冉穆麒叹口气,低声道:"枫儿,给你父王去封信,别叫他担心。"
"皇伯。"冉墨枫抬头,然後又闭上了嘴。他想去找父王,可皇伯不会同意,即使自己见到了父王,也会被父王送回来。所以,他把原本想让皇伯送自己走的话吞了回去。
看出冉墨枫想说什麽的冉穆麒轻轻地摸摸了他的头顶,然後在後方传来脚步声时,他挂上慵懒的笑容。
"陛下……人带来了。"喜乐带著两个小太监走了进来。
"枫儿,你父王虽说你不喜别人伺候,可皇伯觉著你在宫里还是应该有个贴身照顾你的人。皇伯昨日亲自给你挑了两个奴才,你在宫里的这段日子,就由他们服侍你,等你父王来接你的时候,你若想带就带著,不想带就把他们留在宫里。"
转过身,冉穆麒把冉墨枫拉上前。
"奴才叩见陛下,叩见世子殿下。"
两名年纪约在十岁左右的小太监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磕头。
"朕有这般吓人吗?"语调拉长,冉穆麒不耐地说,"抬起头来。"
两名小太监惊慌地抬头,在看到冉墨枫後吓得垂下眼。
冉穆麒皱起了眉,喜乐一见,急忙上前道:"陛下,奴才把他们带下去,再挑几名奴才过来。"
"皇伯,"冉墨枫平静地看著跪在地上的两个人,抬头道,"我能照顾自己。"
冉穆麒一手放在他的头顶,对著浑身发抖地人道:"昨日朕和你们说的话……你们听到哪儿去了?"然後他恼怒地看向喜乐,"喜乐,这就是你手下的奴才?"
"请陛下息怒,奴才知错,奴才马上换人。"喜乐跪在地上求饶,两名小太监不停地磕头。
"皇伯,"冉墨枫右眼红色变浓,"我能照顾自己。"
"不行,"冉穆麒上前两步,用脚抬起一人的脸,"你在朕的宫里,朕竟然挑不到能侍候你的奴才,那朕要这些奴才有何用?"
"陛下……奴才……奴才……"小太监快吓破了胆,虽然刚入宫,可他清楚这意味著死。
"皇伯,"上前拽拽皇伯的袖子,冉墨枫仰头,嘴笨的他不知该如何安抚皇伯,只能又一次道,"我能照顾自己,让他们走吧。"
"陛下息怒……世子殿下息怒……"
两名小太监哭了出来,用眼神祈求冉墨枫,相比此刻的陛下来说,有著可怕双眸的世子却和善太多。
"皇伯……让他们走吧,我能照顾自己。"转身,尽量不让他们看到自己的右眼,冉墨枫仰头道。
可冉穆麒却非常不高兴,冷著声说:"朕亲自挑了你们,可你们竟这样给朕丢脸。把他们赶出宫。"
"陛下……陛下饶命,陛下……"小太监不知哪里来的胆量,双双抓住站在他们身前的冉墨枫的衣摆,惊恐害怕地低喊。
"反了天了,把他们拖下去!"冉穆麒弯身要把两人的手拉开,可一只小手却握住了他。
"皇伯。"冉墨枫握紧他的手,怕他真的把人赶出宫。他身边从来都只有父王,这种事他第一次遇到,他不想有人照顾他,可也不想看皇伯把这两个人赶出宫,虽然对宫里的事情不明白,但看那两人的样子也知道他们会受罚。
"枫儿,宫里有些人不教训是不行的,他们是皇伯亲自给你挑的,还敢这样,不教训他们,今後宫里就没人会听皇伯的话。"
"皇伯,"拉紧皇伯的手,冉墨枫显得急了,"他们……是我。"他们只是害怕他的眼睛。
"枫儿,你这是给他们求情吗?"冉穆麒的怒气减了一半,问。
冉墨枫点头。
"他们这般无礼於你,你还为他们求情。"冉穆麒对著两人冷笑道,"这种不懂恩的奴才,还是不要留在身边的好。朕还不信了,挑不出两个甘愿服侍你的奴才。"
"陛下,奴才愿意侍奉世子殿下,奴才该死,奴才该死。"两名小太监扇起自己的耳光。
冉墨枫的右眼变成血红,放开皇伯的手,转身拉住小太监的手,布包掉在了地上。见对方看到他後身子一颤,他低头道:"皇伯……让他们走。"
"你们要走?"冉穆麒冷脸问。
"奴才不走,请世子殿下留下奴才,奴才不走,请世子殿下留下奴才……"
小太监哭求著。
"枫儿,你若要就留下他们,若不要皇伯就把他们送出宫,反正留著他们也是为了照顾你。"冉穆麒把决定权交给了冉墨枫,明知对方不想要。
见两人不打自己了,冉墨枫放开他们转身,又看向皇伯,不懂皇伯为何要找人照顾他,他能照顾自己。
"枫儿,你的意思?"冉穆麒却一点都不想随冉墨枫的愿。
红色的右眼似能滴出血来,让不小心瞧到的喜乐整个人瑟缩了一下,而冉穆麒却似无感地盯著不满的人笑。
"枫儿,你的意思?"他还催促。
冉墨枫盯著冉穆麒,对方没有一丝改变主意的念头,沈默地捡起方才掉到地上的布包,他宝贝似的塞进衣襟里。
"枫儿?"
低著头,过了好半天,冉墨枫不甘愿地轻轻点头。
冉穆麒笑了,对两个依然在颤抖的人道:"你们的这条命是世子从朕这里救出来的,照顾好世子,下回朕可不会心软。"
两个被吓坏的小太监一个劲的磕头,说不出话来。
"行了。喜乐,带他们下去洗干净了,通知御膳房,朕和枫儿一起用午膳。"
"是,陛下。"
喜乐急忙让人拉起两个脚软的小太监退了下去。
冉穆麒走到冉墨枫跟前,抱起仍有些生气的人:"枫儿,趁你父王不在,皇伯抱你到宫里转转。你父王最小气,他抱你回来的那天,让皇伯抱过你,之後就再也不让了,哼。"
冉墨枫还在为刚才的事气闷,他不懂皇伯为何执意要那两个人照顾他,他可以照顾自己。他长得吓人,他不想吓别人,更不想有人因他而受罚,因为那不是他们的过错。冉墨枫并不知道父王曾暗中因为他惩罚过很多人,首次遇到这种事的他把这一切归咎於自己的眼睛。
冉穆麒当然知道自己的做法引来了冉墨枫的不快,但他没有解释原因。在这个危险与阴谋最深的地方,人只有心存感恩才有可能忠心。他专门挑了两个胆子小的奴才,为的就是让他们感念枫儿的恩情,因为他不知这场仗会打多久,不知麟何时能回来,他必须给枫儿留两个忠心的人在身边,在这皇宫大内中。
索瞳:第八章
冉穆麒说午膳和冉墨枫一起吃,可冉墨枫没想到的是,午膳不只是他和皇伯二人,而是一堆人。除了自幼体弱多病的三皇子冉洛仁没有出席之外,後宫的女人和孩子都来了。
当冉墨枫看到大殿里的人时,他的右眼红晕慢慢旋转,殿内的人脸上瞬间出现遮也遮不住的惧意。他看了他们一圈,然後视线定在龙桌的菜上。冉穆麒则是似笑非笑地挑眉看著他的妻子和儿子。
皇後上前一步下跪行礼,其他人跟在她身後跪下。
"陛下,皇叔今日前往边关,将世子托於宫中,妾身恐世子因生疏而不适,故擅自做主趁今日午膳时,让枫儿熟悉皇伯母们还有各位皇兄皇姐,让枫儿能尽早熟悉宫中的生活,也让皇叔能安心在边关杀敌。"
皇後毕恭毕敬诚恳地说著,脸上尽量保持著温和笑容。冉穆麒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人,道:"皇後比朕有心多了,朕还想著何时让你们与枫儿见上一面,现在朕省心了。都起来吧。"
"谢陛下。"
一群人纷纷站起,抬头看向皇上,所有人的表情无一遗漏地落入了冉墨枫的眼里。
冉穆麒拉著冉墨枫的手走到饭桌旁,道,"都坐吧,枫儿,坐到太子身边去。"他这一说,有人眼里闪过愤恨。而原本要坐在太子身边的二皇子却无不满地坐到了旁边,冉穆麒似乎满意地点了点头。
见冉墨枫跪坐了下来,冉穆麒坐下,举杯道:"今日,穆麟前往边关,由於此次战事极为危险,再加上枫儿已经到了读书的年纪,所以把枫儿托付给了朕,让朕好好照顾他。皇後……"冉穆麒转向了坐在他身侧的伍氏,皇後马上举起酒杯。
"後宫有你在,朕放心,枫儿在宫里的这段日子,就要皇後费心了。"
"妾身不敢,"皇後急忙道,然後看向冉墨枫,"枫儿只管把宫里当作王府,把我及各位伯母当作是你的娘亲。"
"皇上,妾身和姐姐妹妹们都高兴墨枫能到宫里住。墨枫陪皇叔在边关多年,怕是吃了不少苦,这正值长身子的时候,还是在宫里的好。墨枫和哥哥姐姐甚少见面,在宫里多住些日子,彼此也能熟稔熟稔,将来才不至於生疏了。您说是吗,姐姐?"
张妃娇笑著开口,脸上的笑极其自然,似乎已经习惯了那双异色的眼眸。
"妹妹说的极是。"皇後赞许道,然後看了皇上一眼,见对方允许,她站起来走下去,来到冉墨枫的跟前,伸手道,"枫儿,皇伯母带你认识认识几位伯母,哥哥和姐姐。"
冉墨枫抬头看去,然後站起来,却没有伸手。皇後也不介意,带著他走到张妃面前道:"张淑妃娘娘,是你的二皇伯母。"
张妃笑著对冉墨枫点头,墨枫看了她一眼,就垂下眸子。
"枫儿,这是赵淑妃娘娘,是你的三皇伯母。"
对方也是笑著点头,冉墨枫却没垂下眼眸,而是直勾勾地看著她。
"枫儿,这是妍妃娘娘,是你的四皇伯母。"
最後,皇後介绍的是宫中四位妃子中地位最低,却是最得宠的妃子妍氏。对方是四人中最漂亮,身材最好的女人,正因为如此,她才能以舞女的身份入住东宫,成为嫔妃,为冉穆麒生下一子一女。
"墨枫。"妍氏开口叫了一声,声音酥魅,冉墨枫垂眸,盯著她面前的菜。
"枫儿,"皇後突然主动拉起冉墨枫的手,不顾对方的不愿把他带到皇子那一边,对一个人道,"洛诚,你是大哥,你带著枫儿认识认识皇弟和皇妹们吧。"说著,就要把墨枫的手交给太子。
冉墨枫快速地抽回手,红眸渐浓,而太子则根本不伸手,瞪著他。
"太子?"冉穆麒语气悠长地喊了声。太子急忙起身躬身道:"是,父皇。"
然後不情愿地走到冉墨枫跟前,怒视了他一眼,转身走,并低声道:"跟上!"
冉墨枫站在原地不动,太子也不管他,径自走到二皇子面前道:"冉洛信。"
"洛诚。"皇後出声提醒。
太子咬著牙,根本不想说这是那个鬼子的二哥。
"墨枫,我排行老二,比你大一岁,你叫我二哥吧。"冉洛信却是毫不惧怕地对墨枫笑道。对方瞧了他一眼,视线就定在了太子身上,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皇後见太子当著皇上的面竟如此无礼,急忙上前拉过墨枫,然後又拉上太子,对墨枫解释道:"枫儿,洛信的母妃是你二皇伯母。"
接著拉著两人走到又一位皇子跟前,对方好奇地看著冉墨枫,脸上有惊惧,也有浓浓的疑惑。
"枫儿,这是你四弟洛义,你比小一岁,他的母妃是你三皇伯母。"
对方盯著自己,冉墨枫也盯著对方。
"枫儿,这是冉沫,你的大皇姐,比你年长两岁,为我所出。"
对方吓得低著头,不敢看墨枫。皇後很尴尬,她的一对亲生儿女对冉墨枫的态度势必会引来皇上的不满。又拉著他和太子走到最後一人面前,皇後道:"枫儿,这是冉秋,你的二皇姐,比你年长一岁,是你的四皇伯母所出。"和大公主一样,二公主更是吓地快出来。
"你在宫里最好少露面,免得把旁人吓坏。"就在这时,太子趁皇後不注意在冉墨枫耳边道,冉墨枫一个抬眼,把太子吓得後退了两步。
抽出被皇後握著的手,冉墨枫独自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太子眼里闪过喜悦,然後转身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皇後以为墨枫是因公主的态度而生气,不安地看了眼皇上,见对方并无任何不满,她才开口:"枫儿,你还有一个三皇兄,叫洛仁,也比你年长一岁,比你二皇兄小三个月,不过他的身子不好,无法前来。"
"姐姐,改日我带墨枫去看仁儿。"妍妃开口,又看向自己的女儿,"秋儿,墨枫堂弟第一天进宫,你就如此无礼吗?"
冉秋委屈地抬头看了眼母妃,然後哭了起来。妍妃有些不高兴,又不能当著皇上和其他人的面发作。
"秋儿身子不适?"就在场面异常尴尬之时,冉穆麒开口了,"妍妃你带她下去吧,找太医瞧瞧。"
妍妃的脸上有些挂不住,起身说了声"是",就上前带走了二公主。见状,也快哭的大公主快速擦干眼睛,抬头装作无事的看了眼父皇,然後不安地看向母後。
接著,冉穆麒又开口了:"信儿,枫儿明日开始学课,虽说你们是不同的夫子,可你作为兄长,还是要多关心枫儿。"
"儿臣定会照顾好墨枫,请父皇放心。"冉洛信高兴地说。
"义儿虽说明年才要学课,不过早一年也无妨。赵妃,让他从明日起跟著枫儿一同学课吧。叶忠祥向朕举荐了他的同乡寇宣,听闻此人才识渊博,在东郡极有名望,你二人要虚心跟他学课。"
"是,父皇。"冉洛信一听可以早些学课,欢喜地答应,冉墨枫则半点反应都没有。
冉穆麒拿起筷子,对著众人笑笑:"用膳吧,忙了一个上午,朕都饿了。"
马上,太监们开始服侍各位主子用膳,冉墨枫不让他身後的人给他夹菜,自己低头吃饭。右方的冉洛信不停地同他说话,让他多吃些,而冉墨枫却一句都没有回应,在这里,除了皇伯之外,没有人不怕他,包括身旁的这人。
吃晚饭,冉穆麒又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带冉墨枫回宫了。二人离开後,其他人则心思各异地回到各自的寝宫,而最失望的是皇後,席间,冉穆麒没有同太子说过一句话,甚至没有让他照顾墨枫。
带冉墨枫回宫後,冉穆麒就去御书房接见各位臣子了,留下了他。房内,冉穆麒挑选的两名小太监站在角落里等候冉墨枫的差使,虽然仍惧怕他的眼睛,可之前的事让他们对他的惧意少了一些,多了几分感恩。
冉墨枫没有使唤他们,甚至好似看不到他们的存在,他自己坐在书桌前,摊开纸,想了半天,他拿起毛笔。
"世……世子殿下……"看他要研墨,一位小太监跑了上来,想从他手里拿过墨条,但看到他的眼睛後又吓得缩了回去。
冉墨枫自顾自地研墨,接著提笔蘸墨。小太监低著头後退几步,双手发颤,没有做对事的不安胜过对那双眸子。
提著笔,冉墨枫盯著白纸,想给父王写信,却不知该如何写。想了许久,他才落笔。
父王,
停下,又过了许久,他再次落笔。
父王,
又停下。
抿著唇,这次又是许久,他第三次落笔。
父王。
纸上写了三个"父王",冉墨枫放下笔,凝视这六个字。半垂的双眸,直而长的睫毛遮住了里面的情绪,没有情绪波动的脸上唯有紧抿的嘴唇让别人知道他心中所想。
一双枯瘦的手捧著端著一杯茶小心翼翼地放到冉墨枫的手边,接著他听到一人说:"世子殿下……奴才……奴才赤丹,请世子殿下用茶。"之前那位小太监鼓足勇气道。
"奴才赤彤……"另一位小太监跪在地上道。
冉墨枫看向两人,两人都低著头,他转过头继续看自己写的字,开口道:"你们……出去吧。"
"殿下……"名唤赤丹的小太监抬头偷看了他一眼,咬咬唇,回头看看赤彤,对方也不安地看著他。
"你们出去吧。"头不回的又说了句,冉墨枫拿起毛笔。赤彤和赤丹互看一眼,安静地退了下去。
"父王",依旧写了这两个字後,冉墨枫停下笔。有很多话要和父王说,可他写不出来。过了很久,久到杯中的热茶早已变凉,他最後提笔。
"父王,父王,父王……"写满一张纸的"父王",冉墨枫放下笔。
"赤彤,要不要进去看看?"在外候了一个下午的赤丹小声问。
赤彤张望了几眼房内,犹豫道:"我也不知道。殿下……没说让我们进去。"
赤丹揪著袖口:"若喜公公回来知道咱们什麽都没做,定会罚咱们。"
"殿下……会不会睡了?"赤彤问。
赤丹摇头:"不知,房里一点动静都没有。要不……咱们进去看看?"
"……好……"大著胆子,赤彤跟在赤丹後头轻步走进房中。两人刚走进去,冉墨枫就听到了。他没回头,而是把桌上的"信"放进信笺里。
"殿下……"赤丹低著头唤道,等著冉墨枫派差使给他。
"你们出去吧。"还是那句话,冉墨枫都未回地说。赤彤和赤丹不敢再问,马上退了出去。
两人出去後,冉墨枫才转身看了眼门口。然後拿著信走到床边,从床褥下拿出他进宫时带著的那个布包,把信放了进去。在这个所有人都怕他的地方,这封信他无法寄出去。
皇伯……想到皇伯,冉墨枫眼中浮现不解,他一直都不懂只见过他几面的皇伯为何对他那麽好,是因为父王吗?把布包又塞回床褥下,冉墨枫坐在床上看著和房间相连的露台,父王现在到哪里了。
"母妃,父皇既然让孩儿照顾那个鬼子,为何又让四弟和他一同学课?"从席宴上回来的冉洛信满是疑惑地问。
张妃也是满脸的疑惑,想了想,她道:"你已经开始学课了,你父皇自然不能让他跟著你。至於洛义……可能是你父皇看在他的外公和舅舅与你皇叔的交情颇深,想用这一层关系让墨枫少些疏离之感,所以才让他和洛仁一同学课。"
接著,张妃摸著儿子的脸道:"信儿,今後不管是否在母妃这里,都不要再叫他那个名字,免得被人听了去,惹你父皇不快或是传到别人那里。"
冉洛信点头。
接著,张妃又想了想,然後笑起来:"既然洛义得了先机,那信儿可不能落後。儿子啊,平日无事你就到堂弟那里走动走动,和堂弟说说话,带他出去走走。你瞧你父皇今日对太子的态度,就知你父皇不高兴了。你这个墨枫堂弟,可不比太子的势力小。"
冉洛信眼里滑过不满,温笑道:"母妃,若不是父皇亲口说过那个鬼……墨枫堂弟是皇叔捡来的,孩儿还以为他是孩儿的亲弟弟呢。"
张妃露出无奈的表情,叹道:"母妃也不知呐。不过你父皇对他这麽好都是出自他与你皇叔的关系。当年你父皇和皇叔两人联手废了前太子冉穆休,杀了其他皇子,又逼死前皇太後,让先皇不得不封他为太子,半年後先皇突然驾崩,你父皇登基为王。那时候只有皇後在你父皇身边,真实的情况母妃也不清楚,总之就是你父皇和你皇叔兄弟情深,他爱屋及乌,自然会对墨枫好。"
冉洛信露出敬佩之色,随即脑门上被很敲了一下。
"母妃……"揉著脑袋,冉洛信疼得龇牙。
"不许动鬼脑筋,"张妃插腰道,"记得,不管是什麽事,你都不能压了太子的风头,让你父皇看出一点端倪,看他不收拾你。"
"母妃……"冉洛信不满,"孩儿哪里有什麽鬼脑筋?"
张妃嘻嘻笑起来:"我的儿子我最清楚。"然後她捧著儿子的脸正色道:"信儿,你现在太小了,就算你再精明,也逃不过你父皇的眼睛,你父皇的那双眼是什麽都瞧不清,又什麽都瞧得清。所以,那种念头你绝对不能有。"
"什麽念头啊。"冉洛信也捧住母妃的脸,满眼的好奇,"母妃能跟孩儿解释一番吗?"
"坏孩子。"抱著儿子嘻嘻哈哈了一阵,张妃叮嘱了他半天,回内宫午休去了。
回到自己的住处,冉洛信脸上的笑变得很深,他站在露台上,眼里是憧憬。
傍晚,冉穆麒回到寝宫直接进了冉墨枫的房间。屋内的烛火已经点燃,冉墨枫坐在桌边看书,赤彤和赤丹站在角落里。
起身,冉墨枫看著走进的皇伯,对方因他的警觉而惊讶,然後笑著问:"枫儿,晚膳用过了吗?"
"嗯。"仰头看著走到面前的人,冉墨枫随即被抱了起来。
"在看什麽?"单手拿过冉墨枫看的书,冉穆麒惊异,"枫儿在看《十国志》?"这是一本记载三百多年前天下大乱时,各国烽烟战起的一本史书,他和麟都看过很多遍,没想到枫儿这麽小就在看了。
"能看懂吗?"抱著冉墨枫坐下,冉穆麒问。
冉墨枫点头,父王给他讲解过。
"枫儿,将来你想做什麽?"让屋内的人全部退下,冉穆麒问。
"将军。"想都未想,冉墨枫就开口答道,并补充了一句,"和父王一样。"
冉穆麒眼中的朦胧散去,把书放下,问:"枫儿,知道皇伯为何让你同洛义一同学课吗?"
摇头,不知。
"洛义的外公是大将军赵征,他的儿子赵贤你该认识。他在你父王手下做事,跟随你父王多年。他的儿子赵子央年纪和你相仿,也在京里。皇伯让你和洛义一同学课,让子央进宫陪读,你也算在宫里有个伴。"冉穆麒耐心地解释。
冉墨枫垂眸看著皇伯格外好看的一双手,脑子里却想起了赵叔,知道那个人和赵叔的关系,他心里的排斥感少了许多,边关的那些叔叔们对他都非常好。
冉穆麒翻开《十国志》,从第一页开始给冉墨枫讲解,虽然对方早已熟读这本书。怀里的孩子寡言少语,像极了儿时的穆麟,可如今的穆麟,身上再也找不到一丝儿时的影子,包括他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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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穿越魔人"的活动16号开始~~也就是明天
索瞳:第九章
这几天身体不舒服,所以更新比较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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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辅殿学士寇宣~~"
凌烟阁内,没有上早朝的冉穆麒半坐在极软的榻上,神色惬意地靠在赵妃身上,冉墨枫、冉洛义和赵子央分别跪坐在距冉穆麒不远的地方。赵妃笑吟吟地喂冉穆麒吃水果,冉洛义和赵子央则时不时地偷看低头不语的冉墨枫。
"辅殿学士寇宣觐见。"
一道年轻的声音传来,喜乐掀开珠帘,一位未穿官府,仅著素色布衫的少年走了进来,眉宇间透著浓浓地书卷气,平凡的五官毫无特色。
"臣,寇宣拜见陛下。"
"起来吧。"
"谢陛下。"
寇宣一进来,冉洛义和赵子央就好奇地看著他们的夫子,而墨枫却像没听到般动也不动地低头,不知在想什麽。寇宣进来後的第一眼则是看向三个孩子,很快就找到了他最特殊的学生──京城有名的"鬼世子──那个一直低著头的人。
"寇宣,叶卿在朕面前极力举荐你,说你虽十七,却才华横溢,遂朕决定让你来教导皇子和世子。"
"叶大人抬爱,臣当不辱陛下使命。"
让寇宣坐下,冉穆麒对身边的人道:"赵妃,寇宣如此年轻,你不必担心洛义会学得闷了。"
赵妃笑道:"陛下,寇大人与义儿、墨枫和子央相差不过十几岁,他们到也不会觉得拘谨,妾身多谢陛下愿意让义儿和子央拜寇大人为父子。"
寇宣对赵妃的话颇感疑惑,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那个一直低著头的人。
冉穆麒双眼迷离地看著寇宣,然後道:"枫儿,这就是皇伯给你找的夫子,从今日起,你、洛义和子央就跟著他学课。"冉墨枫依旧低著头,他识字,可以自己看书,父王有教过他。
凌烟阁内顿时有些安静,寇宣看向皇上,发现他没有半点不悦。就这样等了许久,冉墨枫也不抬头,就听冉穆麒极轻地叹口气。
"枫儿,到皇伯这儿来。"
从赵妃身上坐起来,冉穆麒道。
冉墨枫动了,缓缓站起来走过去,他抬眼的瞬间,寇宣终於看到了他眼睛,当即露出惊异,不过他很快地压下。
寇宣的反应全部落在冉穆麒的眼中,他笑著拉过墨枫,看向四子:"洛义,你也过来。"
"父皇。"冉洛义起身跑了过去。
一手搂著冉墨枫,一手搂著冉洛义,冉穆麒问:"洛义,你可愿意和枫儿一同学课?"
冉洛义看了眼母妃,点点头,眼角仍小心地偷瞄对方。
冉穆麒搂紧冉墨枫,放柔声音道:"枫儿,去见过夫子。"把不愿的人推出去,冉穆麒又靠回赵妃身上。
向前走了两步,看到了寇宣的脚,冉墨枫盯著那双普通的布鞋,然後抬头。
近距离看著那双异色的眸子,寇宣的心口处猛然跳动几下,控制自己不要失态,他对那个充满疏离的人微微笑了笑。
红晕缓慢地旋转,冉墨枫转身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跪坐下。
拍拍四皇子,让他回去,冉穆麒对寇宣道:"虽说是学课,不过无需太过严苛,朕不光是让你教他们学识,更要你教他们做人。"
"臣谨记陛下所言。"
"枫儿、洛义、子央,你们与夫子去吧。明日起,枫儿和子央每日未时二刻与其他人一同学武。洛义尚年幼,学武之事就等明年吧。"
"是,父皇(陛下)。"
"臣告退……"
冉墨枫抿著嘴站起来,看了眼皇伯,不情愿地跟著寇宣走了。
"这寇宣看上去到是相貌平平。"透过台阁,赵妃看著走远的一大三小道。
冉穆麒也看著他们,不过却是瞅著那个低头走在最後的人,他眼中的迷离更甚。
"皇後管理後宫难免忙碌,你与枫儿的关系较其他人亲近,朕忙的时候你就代朕多照顾些。"
赵妃文静地说:"陛下,您让义儿同墨枫学课,妾身岂会不明,大哥先前来过好几封信,深怕墨枫在宫里不适,陛下,妾身会待他如义儿般。"
深深一笑,冉穆麒似亡母的面容显得阴柔俊美,赵妃看得有些闪神,急忙别过眼。冉穆麒只有四个女人,除了歌姬出身的妍妃貌美娇豔外,其他三人都仅是中人之姿。冉穆麒和冉穆麟的母亲是北渊当时的第一美女,被先皇强行掠入宫中,冉穆麒的相貌袭承其母,冉穆麟则更向父亲。虽然登基前,冉穆麒极其淫乱放浪,可登基後的他却只封了一後三妃,与先前的他大相径庭。
"赵妃,今夜朕到你宫里,你给朕准备几道清淡的小菜。"
直到冉墨枫的身影看不到了,冉穆麒才收回目光,道。
赵妃目露欣喜,娇羞地说:"是,陛下。"
寇宣并没有给三人准备诗词礼仪,而是给了他们一人一篇字,让他们抄写。三个孩子虽是第一天学课,但早已开始习字,因此每人都毫无困难地执笔写字。
冉墨枫的脑海里全是父王教他写这些字时的情景,然後他按照记忆,一笔一划地写下。
"枫儿,这个'枫',就是枫儿的'枫'。知道父王为何给你取名为墨枫吗?因为啊,'墨'寓意著枫儿的左眼,墨黑如夜空;'枫'寓意著枫儿的右眼,如枫叶那般红,那般漂亮。所以枫儿要把这'枫'字写好,父王最喜欢'枫'。"
"枫儿,这是'麟',是父王的'麟'。瑞兽麒麟,你皇伯是'麒',父王是'麟',不过父王比你皇伯厉害,你皇伯打架从来没打赢过父王。将来枫儿会比父王还厉害。"
"枫儿,这是'虎',是百兽之王。枫儿属虎,今後会统领千军万马,如王者般傲视群雄。不过啊……父王希望你这只小老虎能慢些长大……"
"世子。"
站在冉墨枫的桌前,寇宣出声。他给的字中并无"枫""麟""虎"三字,也无"父王",而面前这人写的全是这几个字。冉洛义和赵子央探头看去,两人不认得"麟"和"虎",却认出了"父王"。
"世子,您要写的是这些字。"
重新取过一张白纸放在冉墨枫面前,寇宣走开了。
盯著那张白纸,冉墨枫低头又开始认真写,这回他按著纸上的字写了,可当寇宣转了几圈过去时,发现冉墨枫写的字又变成了之前的那几个字。
放下字,冉穆麒淡淡地开口:"朕知道了,今後他写什麽你就让他写什麽,若你教课时他没有在听你也随他去。洛义你要对他严厉一些。"
"是,陛下。"
课毕後,寇宣就把今日之事禀告了冉穆麒,并把冉墨枫写那些字呈了上去。
"退下吧。"
让寇宣离开,冉穆麒看著桌上的几篇字。"父王""枫""麟""虎",其中写得最多的是"父王"。
冉穆麒扶著额头,深深叹了口气,把那些字折起来,放进了信笺里,接著提笔写了封信,也放了进去。
"喜乐。"
"奴才在。"
"把这封信送到麟亲王手上,要快。"
"是,陛下。"
(0.62鲜币)索瞳: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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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妃的宫里,冉洛义和母妃说了今日发生的事,然後道:"母妃,孩儿觉得……他也没那麽吓人,而且他总是低著头,不让别人看他的眼睛。"
抚琴的赵妃转头看向儿子,道:"义儿,看人不可只看容貌。你舅舅很喜欢墨枫,所以你要和墨枫好好相处,不要辜负了你父皇的期许。"
才四岁的冉洛义还无法理解大人们的心思,只是凭著感觉道:"母妃,他不说话,也不理人,也不跟孩儿和子央一起玩。"
"那你们就要跟他说话,跟他玩儿。"赵妃摸摸儿子的头,"日子长了,你们就会成为朋友。"
"哦。"冉洛义撇撇嘴,"虽然他低头的时候没那麽吓人,可孩儿还是不喜欢他,他抬眼看孩儿的时候,很可怕。"
赵妃搂著儿子,低声道:"义儿,在墨枫面前不能无礼,母妃到觉得他一点都不可怕,和义儿一样是好孩子。义儿能做到和墨枫好好相处吗?"
冉洛义仰头看著母妃,想了想,点头:"能。孩儿听母妃和父皇的话。"
赵妃笑了,她还无法对儿子解释这其中的缘由,也无法对他说那些厉害关系。既然那个男人肯把这个机会给她的儿子,就说明在那个男人的心里,她还是有一个位置的。
赤彤和赤丹依旧站在角落里,学课回来的冉墨枫在露台上练功。冉穆麒的宫殿坐落在皇宫中位置最高的地方,看著父王离开的方向,冉墨枫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在这里看到归来的父王,他希望那一天能快些到来。
"殿下,用膳了。"
掌灯时分,赤彤放下饭菜,走到露台边低唤。练了两个时辰武的冉墨枫收拳,接过他递来的湿布擦擦脸上的汗走到桌前。
"殿下,可要沐浴?"赤丹问。虽然仍是怕冉墨枫的眼睛,不过知道这位主子不会为难他们,两人已经敢大著胆子说话了。
"晚点。"点头,接过赤丹递来的饭,冉墨枫大口吃著,吃完他还要继续练功。
突然,一阵"咕咕咕"的声音传来,冉墨枫吃饭的动作停了下来。只见赤彤"咚"地跪在地上:"奴才有污殿下双耳,请殿下责罚。"宫里的奴才每顿不能吃太饱,以防有污浊之气,可他们正处在长身子的时候,那点吃食却根本抵不住。
冉墨枫的饭菜和皇子们的一样,甚至比皇子们的还丰盛,由御膳房准备,每顿饭都有近十个菜,一个汤,主食有米饭、水晶包、点心、做得极为精致的小馒头等,还有水果,满满一桌。冉墨枫的胃口较同龄的孩子大,可即便是这样,他最多也只能吃掉一半。
按理说,主子们吃剩的饭菜一般都会赏给下面的奴才,可他不懂这个,吃完了就让赤彤和赤丹收走了,也没说赏给他们,所以两人不敢吃,只能抬回御膳房由管事公公分给高阶的奴才们吃。两人虽是冉墨枫的奴才,但在宫里并不得重视,因为冉墨枫毕竟不是皇子,而且对奴才们的事他也不会过问。
"请殿下饶过赤彤,是奴才中午多吃了他的饭菜。"赤丹也跪了下来,替赤彤求饶,虽说世子曾救过他们一次,也从未刁难过他们,可在主子用饭的时候发出饥饿的声音,怎麽样都是大不敬了。
冉墨枫头回"正眼"看著跪在地上瑟缩的赤彤和赤丹,慢慢咀嚼嘴里的饭菜。右眼的红晕旋转又平静,看了一会儿,没让两人起来,他低头继续吃饭。
赤彤和赤丹跪在地上心中惶恐,世子什麽话都没说,他们只能听到世子吃饭的声音,饭菜的香味传到两人的鼻子里,腹中的饥饿忍也忍不住,不住地发出叫声,两人跪趴在地上,虽知这人不会打骂他们,可万一这事让喜公公知道了,定少不得一顿板子。
过了一会儿,吃饭的声音没了,两人看到一双脚出现在他们面前,两个人惊恐地趴在地上,知道殿下吃完了,肚子依然叫著,两人吓得快哭了。
"碰"
突然,装著饭菜的托盘放在两人面前,那双脚离开了。托盘上,冉墨枫的碗不见了,而他刚才用过的筷子和勺子却干干净净。
"殿下……"赤彤和赤丹双眼泛红地抬头看去,只见露台上,一个小小的身影盘腿坐在那里,背对著他们。那人显得那麽小,那麽孤单。
"殿下……"赤彤和赤丹哭了,抬著托盘站起来,桌上,茶水上飘著一层油,原本用来擦嘴的布巾湿了,似乎擦过了什麽。两人看著干净的筷子和勺子眼泪直往下掉,殿下竟然亲手把它们洗过了。
两人不敢上前打扰那个人,把留给他们的饭菜全部吃完後,两人收拾干净桌子退了出去。
等屋子里没其他人的气息了,冉墨枫才回头看向空荡荡的屋子。父王,他不喜欢这里,一点都不喜欢。
一大片空地上,刚刚可以休息一晚的兵士们忙著生活做饭。坐在一堆篝火前,冉穆麟等著帐篷搭好。四月的北渊还有些寒冷,冉穆麟此次回京的目的就是把冉墨枫带回去,天下的局势越来越紧张,边关已不再安全。
可冉穆麟想儿子了,非常想,当他骑著马走出城门口的时候就开始想了,忍著没调转马头回去把儿子带走。他们父子两人从遇到的那天起就没分开过,而这次,却不知何时才能相聚。想到此,冉穆麟在心里把卫国国君广尧禹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如果不是他,他也不会和儿子分开,但他又明白,不管是卫国、楚国、还是金国和南国,只要他活著,他就不可能不与他们交战,要不北渊统一天下,要不他战死。因为他和麒很早就明白,只有把敌人斩草除根,他们才能平安地活下去。只是……
"唉……"第无数次的叹气,冉穆麟又开始想念远在京城的儿子。枫儿有没有想他,一定有想;有没有睡不好,肯定睡不好;那几个小兔崽子有没有欺负枫儿,肯定欺负了;枫儿喜不喜欢给他找的夫子,绝对不喜欢……冉穆麟突然想自己就这样把儿子留在京城是否正确?
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传来,冉穆麟抬头看去,只见一名侍卫打扮的男子朝他跑来,他认得这人,麒的近身侍卫。当即,冉穆麟就变了脸,起身冲到男子身前,揪著他的衣襟急问:"你怎麽来了?是不是枫儿出事了?"
"请王爷放心,世子殿下一切安好。陛下只是派奴才前来送信。"从怀中掏出厚厚地一封信,侍卫双手递给冉穆麟,接著道,"陛下说王爷看过信後,让奴才把回信带回去。"
说完,侍卫行了一个礼,就退到了一边,等著冉穆麟回信後他马上带回去。
看看信笺,冉穆麟有些疑惑:有何事麒会写这麽厚的一封信,而且麒给他的信一般都是密信,不会这麽明目张胆的让人送过来。带著疑惑,冉穆麟拆开信,当他打开写满字的白纸後,他一动不动地愣在原地,双眸里是激动是伤感。
"原来……是枫儿写的字……"
回到篝火前缓缓坐下,冉穆麟小心地摸著纸,低笑两声:"枫儿的字……越写越好看了……"
从写著他们两人的名字和"父王"的白纸上,冉穆麟看到了儿子对他的思念。看了许久,冉穆麟宝贝似的把儿子的字折好塞进衣襟内,然後在他信笺里又发现了一封冉穆麒写给他的信。
麟:
枫儿身在宫中,心却时刻在你身上,为兄会代你照顾好枫儿,但你要早日回来接他。
麒。
把冉穆麒的信扔进篝火中,冉穆麟看著信一点点变成灰烬。站起来,冉穆麟沈声道:"福贵,我去林子里走走,别跟来。"
"王爷……"福贵担心地看著他,冉穆麟却摆了摆手,独自走进了不远处的密林中。
虽然冉穆麒安排的是辰时学课,但睡得并不安稳的冉墨枫卯时就起床了。赤彤和赤丹睡在床边的地台上,他看看熟睡的两人,轻声折好被子下了床。
从那晚过後,每次用饭时他都会很快吃完,然後把桌子留给两人。主子愿意赐饭,赤彤和赤丹有了自己的碗筷,每次的量也多了。经过这件事,两人不再害怕冉墨枫,虽然仍不敢直视他的那双异眸,可心里的恐惧变成了敬畏。
太还没亮,冉墨枫站在露台上看漆黑的天空,似乎有什麽在牵引著他,他忍不住跳上栏杆,然後直接从十几米高的露台上跳了下去。嗖嗖的风声在他耳边吹过,冉墨枫一点都不惊慌的把背躬了起来。
"碰咚"
像猫一样在地上翻了个滚,冉墨枫的眼中透出惊奇,他竟然真的跳下来了。仰头看去,露台似乎在天际,而他一点都没受伤地从上面跳了下来。红色的眸子里红晕翻腾,冉墨枫活动了一下筋骨,注视著周围的各个角落,然後压低身体,疾跑。
寂静的皇宫内,一个小小的身影躲开宫内隐藏在暗处的影子快速地奔跑。半个时辰後,冉穆麒的无波殿突然灯火通明,并传出他的怒斥:"马上给朕把枫儿找回来!"
天渐渐亮了,整个皇宫都骚动起来,却没有人发现那个小小的身影。
(0.38鲜币)索瞳:第十一章
"这麽多人,竟然连个孩子都找不到,一群废物!"甚少龙颜大怒的冉穆麒在寝宫中怒斥宫中的侍卫统领。冉穆麒仅穿著单衣,披著一件黑色的外袍,脸色很不好。
"陛下息怒,只要世子殿下在宫里,就一定能找到他。"得到消息赶到宫的伍羽坤开口。
和他一起赶过来的张昭昌却道:"但前提是世子殿下还在宫里。现在无人知道殿下是何时离开的,殿外的侍卫一整夜都在巡视,根本不可能让殿下从门口离开。臣以为世子殿下很可能偷跑出宫了。"
"无波殿的四个出口虽有侍卫把守,但殿下仅有五岁,若要躲开侍卫,还是异常容易的。如果殿下不是从出口溜走,难道殿下是跳下去的吗?太尉莫忘了,无波殿有十几米高。臣以为殿下只是溜出去玩了,不会离开皇宫。"和张昭昌从来都不对盘的伍羽坤反驳道。
张太尉却不赞同,又道:"世子殿下与王爷常年在边关,如今王爷独自回边关,世子殿下定会不适,且世子殿下……"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冉穆麒打断了。
"朕不想听你们在这里胡猜,不管他还在不在宫里,朕今日必须得到枫儿的消息!"
冉穆麒快急死了,刚刚起身,就听到枫儿的屋里传出他的贴身奴才的惊叫声,说他不见了。万一枫儿丢了,他如何向穆麟交代。
"把皇宫和京城给朕挖地三尺!把枫儿给朕找回来!"朝屋内的人怒喊,冉穆麒的脸白得吓人。
"是……陛下……"
张昭昌、伍羽坤和侍卫统领卓炤低著头退了出去,连喜乐也被皇上的怒容吓得躲在门外。赤彤和赤丹跪在外面,因担心和害怕而低声哭著。
"枫儿……你到底去哪了……"冉穆麒闭著眼,喘息。
"皇上……"一人从内间走了出来,是羌咏,"您的身子不能急,世子一定还在宫里,他什麽都没带,甚至连外衣都没穿。"
冉穆麒缓缓睁开眼,回头看著他,眼里升起一些希望:"你确定?"
"属下确定。"羌咏盯著冉穆麒的脸,沈稳地说。
一手支在桌上,冉穆麒慢慢坐下:"羌咏……我已经许久没有急过了……"露出一抹自嘲的笑,他捂著胸口道,"这里还能跳这麽快,说明我还活著。"他不再自称"朕",唇也是半分血色都无。
"陛下……"羌咏上前,跪在冉穆麒面前,仰头看著他。
盯著羌咏被毁的容颜,冉穆麒哑著声音问:"枫儿真的还在宫里?"
"陛下,"羌咏放低声音,原本就难听的嗓子更加让人听不清楚,"您去睡会儿吧,属下一定把世子给您找回来。"
冉穆麒笑了笑,清明的眸子慢慢变得晦暗不明:"你说……枫儿是如何逃出去的?"
羌咏很慢地摇头,冉穆麒坐起身子,刚才的焦躁不在,又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等找到了他,朕……一定要问问。羌咏,你不用去找了,若枫儿还在宫里,他一定会回来,你不方便出去,还是在朕身边吧。"
"……是,陛下。"羌咏站了起来,从怀里拿出一把梳子走到冉穆麒身後为他梳头,冉穆麒闭著眼,放在桌上的手紧紧地攒著。
就在宫里因冉墨枫的失踪而乱成一团的时候,宫里的一个角落却分外安静。院子里种著大片蓝色的鸢尾,煞是好看,後方还有一丛一从的山茶花,红色的茶花正显眼地开著。在这片鸢尾中,一个孩子坐在太阳底下,闭著眼睛,好像在晒太阳。六月的北渊已见暑热,而他却穿盖著一条毯子,脸上一滴汗都没有。
"嬷嬷,外面怎麽这麽吵啊?"
躺在榻上的孩子睁开眼睛,好奇地看向门口,问。
"我去看看,殿下,您躺著别起来。"李嬷嬷从地上站起来,拍拍双手的泥土,走了出去。
院子里只有孩子和嬷嬷两人,嬷嬷出去了半天都没回来,孩子耐不住性子了,掀开毯子,从榻上下来,穿上鞋也要出去看看。
突然,身後传来极轻微的声音,一般人可能听不到,但习惯了宁静的孩子却听到了。他猛然扭头,可是後方什麽都没有。孩子不相信自己听错了,也不去管外面出了什麽事,小心地朝後方山茶花的地方走去。而就在他快接近的时候,一个白乎乎的东西飞快地朝右方跑去,虽然他跑地很快,但孩子还是看到了"他"的脸,然後……
"啊!!"
院子里发出一人惊惧的尖叫声,接著,没了声响。
刚跑出去没多远的冉墨枫听到了尖叫声,回头一看,见他要躲的那个人倒在地上,他犹豫了一下,迅速跑回去,见那人脸色煞白,口吐白沫地晕倒在地,他愣住了。
"殿下!!"
刚刚出去查探的李嬷嬷在离冉墨枫不远的地方惊叫起来,而当她冲过来看到抬头的人时,她惊恐地叫著,还喊:"鬼呀!!!!"也顾不得晕过去的人,她掉头就跑,不停地喊:"鬼!!鬼呀!!!"
不看跑远的人,冉墨枫快速蹲下,熟练地把晕倒的人扶起来,迅速点上他背後的几个大穴,然後用力给他揉胸口,他知道是自己把这个人吓晕的,这种事他遇到过很多次。
一群人从外冲了进来,当侍卫们看到正在救人的冉墨枫时,先是一怔,接著就有人喊:"马上禀报陛下,世子找到了!"
"仁儿……"人群被拨开,妍妃惊慌失措地出现,当她看到冉墨枫和躺在地上生死未卜的孩子时,她险些晕过去,"仁儿!"
放下快醒过来的人,冉墨枫在妍妃冲过来时,迅速退到一边,然後他被人围了起来。
(0.86鲜币)索瞳:第十二章
"仁儿……仁儿……"
妍妃坐在床边哭喊著昏迷的儿子,闻讯而来的冉穆麒则坐在不远处的榻上,"闯祸"的人站在他的身後低著头。
床上昏迷的人胸口处扎著银针,太医院的几位资格最老的太医全部都来了。
冉洛仁,麒帝的第三个儿子,生来便有严重的心疾。注定活不长他的他出生後就一直住在宫中最安静的鸢园内,因为身患重症,所以冉墨枫从未见过他。
说起来也是凑巧。冉墨枫跳下无波殿後就小心地在宫中游荡,他想看看自己是否能躲过宫中的侍卫,可跑著跑著,他就跑到了这长满鸢尾的园子里。在边关,冉穆麟和冉墨枫住的院子里就有大片的鸢尾,冉墨枫一到这里,就想起了边关,想起了他和父王在一起的日子,顿时喜欢上了这里。他躺在鸢尾丛中,不知不觉睡著了。冉洛仁出来时的动静惊醒了他,他躲了起来。
可他实在不愿离开,就藏到了茶花丛後,等他听到冉洛仁问外面怎麽那麽吵时,他才想起来自己是偷跑出来的,急急忙忙要返回去,却被对方发现了。可他怎麽也没想到,自己下晕过去的人天生有心疾,被他这麽一吓,很可能会丧命。想到对方会被自己吓死,冉墨枫咬紧牙,右眼的红晕急转。
"唔……"
过了很久,床上终於传来声响。妍妃扑到儿子身边,大喊:"仁儿!仁儿!快醒过来!仁儿!是母妃,是母妃……"
冉墨枫也急忙看过去,不过当对方的眼睛微动直视,他又马上低下头。
"嗯唔……"
急喘了几口气,冉洛仁终於睁开了眼睛,一条命又从鬼门关里被拉了回来。
"仁儿……"见儿子终於醒了,妍妃忍不住恸哭。冉穆麒起身,慢踱过去,坐到床边,妍妃看著他,眸中幽怨。
"仁儿,可好些了?"冉穆麒没看妍妃,而是淡笑地看著三儿子。
看到很少出现的人,冉洛仁惊喜万分:"父皇……"
"可好些了?"冉穆麒又问。
冉洛仁急忙点点头,接著,他想到了什麽,害怕地哆嗦了一下,脸上透出紧张。
冉穆麒依旧笑著,转头看向低著头的人:"枫儿,过来。"
"陛下!"妍妃惊叫,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难道陛下真的要把自己的亲生儿子吓死吗?!
冉墨枫不过去,低著头。可听到父皇话的冉洛仁再次忍不住好奇地看了过去,这回,他又吓得惊呼了一声。妍妃伸手就要捂他的眼睛,这时,只听冉穆麒变得低沈的声音响起。
"妍妃……你也当枫儿是鬼……?"
妍妃当即吓得放开了手,眼里的泪涌了出来。
"母妃……"冉洛仁拽拽母妃,又看看父皇,"父皇,他是墨枫?"
冉穆麒又挂上笑:"洛仁,你还没见过墨枫。和堂弟打个招呼吧。"接著,他朝不愿过来的人伸出手,"枫儿,到皇伯这儿来。"
冉墨枫低著头,不过去。就听冉穆麒轻叹口气,站起来走到他跟前,拉住他的手,要把他带过去,冉墨枫不想走,奈何拼不过皇伯的力气,被拖到了床边。妍妃在冉墨枫过来之时,就握紧了儿子的手,紧张万分地盯著儿子。
冉洛仁略显惊慌地瞅著站到床边的人,他仍记得那双可怕的异色珠子。而冉穆麒此时却显得格外狠心,他搂著冉墨枫道:"枫儿,这是你三哥。他身子不好,所以你来的那天没见著他,他叫洛仁。"
冉墨枫依旧低头不语,他一直都不明白皇伯,他险些把这人吓死,为何还要让他过来。
冉穆麒却不罢休,他站了起来,直接对妍妃道:"爱妃,你与朕先出去好了,把这里留给他们两个。枫儿不是有意吓洛仁,你不必如此紧张。"
妍妃仰头看著他,泪花在眼眶里凝聚,但冉穆麒已经伸出了手,她不得不握上,被对方拉了起来。
"仁儿……母妃……在外头,若不舒服了,你就喊母妃。"不舍地放开儿子的手,妍妃哭著叮嘱,这个男人……为何要这般无情。
冉洛仁无措地看著母妃和父皇,不懂父皇为何要他和这人单独在一起。可他不想看母妃哭,点点头道:"母妃,孩儿现在没事了。"
"洛仁,枫儿吓著了你,他内疚地很,你替父皇劝劝他。"揽过妍妃,冉穆麒笑著对儿子道,然後带著妍妃离开了,并屏退了太医和仆从。
屋内仅剩下低著头的冉墨枫和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冉洛仁。好半天,屋子里都静悄悄的。冉洛仁时不时偷瞄这个传说中长得异常可怕的堂弟,虽说他已经见过了。
他还记得那天,母妃很早就来了,原本母妃说要晚些时候才能来看他,因为堂弟来了,父皇设宴迎接,她必须出席。可母妃却是心情沮丧地回来了,因为皇姐惹父皇不高兴,父皇让母妃提前离宴了。
宫里的事,母妃很少告诉他,因为他出生後太医就说他活不过十六岁。和他在一起时,母妃更多的是哭泣,而那天,母妃同样抱著他一直哭,然後在他快睡著之际,他听到母妃说:"既然最宠我,为何不再给我一个儿子?"
挣扎地坐起来,冉洛仁发现床边的人动了动,想抬头,却又马上低下了。不知为何,冉洛仁有点想笑,而他也笑出了声,这位堂弟……很有趣呢。
"我听嬷嬷说……皇叔捡了一个眼珠子……是双色的人,没想到……是真的。"冉洛仁气喘地说,自小在"深宫"长大的他,说话很直接。
冉墨枫抿紧嘴,不吭声。
"你不会……说话吗?嬷嬷到是……没说过呢。"冉洛仁有些不解,又有些失望。
等了半天,对方仍保持沈默,冉洛仁咳嗽了几声,觉得有些些渴了,可屋子里除了床边那个动也不动的人外,没人能帮他倒水。
"喂,我……渴了。"冉洛仁出声。
冉墨枫的头动了下,然後转身背对冉洛仁,抬头。找到水壶後,他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接著低头走到床边,始终不让对方看到他的脸。
从冉墨枫手上接过水,口渴的冉洛仁大口喝下,抬眼见冉墨枫还是低著头站在床边,他忍不住笑起来:"你真有趣……一点也不像嬷嬷……和皇姐说得……那般可怕。"对方当然还是不出声。
冉洛仁不怕了,伸出手:"再来一杯。"喝了水,胸口的窒闷好了些,冉洛仁喘得没那麽厉害了。
接过杯子,冉墨枫直接从头到尾都低著头,倒了水送到床边。冉洛仁再次全部喝完,他没再要,而是把空杯子递出去:"不喝了。"
拿过空杯子,冉墨枫放回桌上,不过没再返回床边,而是在桌边站著。他想走,但不知皇伯何时会让他离开。此时此刻,他异常地想念父王。
"喂,"见对方迟迟不肯过来,冉洛仁双手支撑在床边,探出头,"你离我……那麽远干嘛?"
冉墨枫没反应。
喘了几口,揉揉总是闷闷的胸口,冉洛仁又出声:"过来啊……你……呼呼……那麽远,我说话……好累。"
不支地趴下,冉洛仁喘著粗气,就这样大声说了几句话,他的胸口就开始疼了。有人把他扶了起来,冉洛仁刚受惊地要抬头,就被人捂住了眼睛。这短短的一会儿功夫,他知道是谁扶起了他,盖在他眼睛上的那只手非常的暖和,让他想到了屋外的太阳。只是……他竟然没有听到这人走过来的脚步声。
一手捂著冉洛仁的眼睛,一手把他平放在床上,冉墨枫又给他盖上被子,然後拿开手,低著头站到一边。
冉洛仁又笑了,虽然母妃一再叮嘱他要少笑少怒少动情绪,可他真的忍不住了。
"母妃说,你叫墨枫。"低低的开口,冉洛仁的头趴到床边,想看看那个低著头的人,"我叫洛仁……咳咳咳……"突然,他咳了起来,脸涨得通红,然後有人窜到了他身边,给他捶背。
"咳咳咳……"止不住地咳,让冉洛仁难过地涌出泪水,然後背後被人狠狠拍了一掌,他"噗"地吐了口血,当即他吓得差点晕过去,几乎是立刻的,他的眼睛又被人捂上了。奇怪的是,他不咳了。
"不要说话。"
一直不吭声的人终於开口了,被捂著眼睛的冉洛仁惊奇地不停眨眼睛,这人的声音很好听呢,可他刚才为何总不出声?
盯著床边的血看了一会儿,冉墨枫没出去喊太医,那是冉洛仁憋在胸口的污血,吐出来就没事了。刚才的混乱让他知道这人患有心疾,和父王长年在边关,这种事不是没遇到过,更何况他出生後就有记忆。不过,冉墨枫抿抿嘴,手心下的眼睛不停地眨,睫毛弄得他有些痒,而他最怕的就是痒。
"墨枫,不要……叫太医……不然,我有得……喝药了……"冉洛仁虚弱地开口。
眼睛上的手移走了,可那人却是背对著他站著,他才发现这人竟然仅穿著里衣。
冉洛仁扯扯他的袖子:"你转……过来……让我看……看。"冉墨枫不动。
"喂……墨枫……你……转过来。"冉洛仁觉得胸口又有些不舒服了,他不理会,手上用力,"刚才,我……没看清。"
袖子被扯了半天,冉墨枫也不回头,他不想再把对方吓晕过去。然後,他听到冉洛仁透著失望的话语:"连你也……不想跟……我玩儿吗?母妃说我……还有两位皇……兄和一……位皇弟,可他们……都不找我……玩儿……咳咳咳……"
就在冉洛仁异常伤心的时候,背对著他的人转过身来了,他看著对方,眨眨眼……
"噗嗤……呵呵呵",冉洛仁笑起来──对方捂著右眼,独眼看著他。
就在冉墨枫面无表情地看著大笑的冉洛仁时,对方突然扑到他身上,拉下了他的右手。那双异色的眸子,就这样暴露在冉洛仁的面前。
几乎是手被拉下的瞬间,冉墨枫就把对方推到了床上。就在他转身时,已经用尽全力的冉洛仁抓住了他的手,急喘:"别……别叫……太……太医……别……"
仰头看著他的那双眼没有丝毫的恐惧,而是焦急。紧紧咬著唇,冉墨枫单手把冉洛仁拽回床上,给他盖上被子,而他的左手被冉洛仁的双手抓著不放。
"呵呵……"好似阴谋得逞,冉洛仁边喘边笑,"我……看到……你了……呵呵呵……"
这回,他的嘴也被捂上了,冉墨枫不让他说话。
"唔唔唔……"可惜有病在身的人一点都不自觉,还在笑。而他欣喜又惊奇地看著那双异色的眸子,他虽然被这双眸子差点吓死,可现在看著却一点都不可怕,因为……墨枫是第一个愿意陪他玩儿的人。
门外,一直"偷看"的冉穆麒放开被他钳制在怀里,紧捂著嘴的妍妃,对方的脸上全是泪。刚才冉洛仁咳嗽吐血的时候,妍妃要冲进去,结果被冉穆麒拦住,任凭她如何挣扎,冉穆麒都不放手,不让她出声。
房间里布置了许多纱帐,因为冉洛仁不能受风。冉穆麒就隔著这层层纱帐注视著里面的那个孩子,不让任何人去打扰他。
"爱妃,看来洛仁和枫儿相处地很好,你无需担心了。"淡淡地对呆愣的人道,冉穆麒抬脚走了进去,"枫儿,回宫吧,洛仁该休息了。"
"父皇……"被放开嘴的冉洛仁祈求地看向父皇,他不想让墨枫走,好不容易有人愿意陪他。
冉穆麒走到床边,弯身,慈爱地摸摸冉洛仁的头,道:"洛仁,枫儿要去学课。你今天不宜多动,好好养著,改日父皇再让枫儿过来。莫再让父皇和母妃担心了。"
一听父皇还会让冉墨枫来,冉洛仁期待地看向他,可惜冉墨枫什麽都没说,抽出被抓著的手,转身就走。
"墨枫……"冉洛仁急急叫了声,对方却没有回头地走掉了,他伤心地躺好,原来墨枫也不愿意和他玩儿。
"洛仁,"冉穆麒却笑道,"枫儿会来看你的。"
"真的吗?"冉洛仁不信,他有病,没有人愿意和他玩儿。
"相信父皇。"把儿子的被子掖好,冉穆麒在他耳边小声道,"枫儿是偷跑出来的,吓了你,他很内疚,一定会再来找你的。"
冉洛仁惊讶极了,墨枫竟然是偷跑出来的。
"好好躺著,明日父皇再来看你。"
说了一句让冉洛仁格外惊喜的话,冉穆麒起身看向面色惊诧的妍妃,道:"爱妃,朕今晚去看你。"然後在对方不敢置信的目光中走了。
"母妃?"年仅六岁的冉洛仁还无法明白母妃为何突然哭了,只是担心地叫道。
妍妃却紧紧抱住儿子,大哭起来。
(0.62鲜币)索瞳:第十三章
尼子周期性的精神疲劳又到了,好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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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下皇伯跑出来,冉墨枫不理会一路上看到他全都下意识避到一旁的人,也不理会身後跟著他的侍卫,也不知在气谁的他低著头冲进无波殿。
"殿下!"
前脚刚迈进殿内,右侧就传来两声带著鼻音的惊叫。冉墨枫转头,只见赤彤和赤丹穿著里衣跪在地上,脸上有明显的巴掌印,甚至还光著脚。
两人一看到他回来了,再也忍不住地大哭起来。
不管殿内的侍卫、公公与宫女,冉墨枫快步上前一手一个提起两人,待他们站定後,他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赤彤和赤丹光脚站在原地,惊慌地不知要不要跟上去。
冉墨枫走到门口,见两人没跟上来,回头看过去,赤彤和赤丹立刻跑了上去,接著冉墨枫掀开纱帘,进了屋。两人紧紧跟著他进去了。
回到屋内,冉墨枫走到床边拿起外衫,赤丹连忙上前给他穿衣服,被他躲开。见冉墨枫似乎在生气,赤丹退到一边,小心翼翼地看著他。
穿好衣服,冉墨枫又到梳妆桌前拿起梳子,随便梳了梳头发,熟练地拿发带系好,然後转身,看向赤彤和赤丹。
两个人脸上还留著泪痕,双颊红肿,微微颤颤地看著他,不是因为冉墨枫此时红得似滴血的右眼,而是因为受到的责罚与惶恐。
看了两人一会儿,冉墨枫的右眼红晕有些混乱,他走到两人跟前,仰头看著比他高了半个头的赤彤和赤丹。
"殿下……您……您去哪儿了?奴才还以为……还以为……"赤彤哭著问,并仔细查看他是否有受伤。
盯著二人看了一会儿,冉墨枫转身走到露台,背对著二人坐下。赤彤和赤丹不敢打扰他,殿下能回来就好。
父王……冉墨枫在心里叫著。那两人是因为他而受罚的,他知道。父王,他今天差点吓死别人……父王,他想回边关,他不想在宫里。
冉墨枫在心里想著父王,身後传来赤彤小心的声音:"殿下……陛下要您过去……"
冉墨枫坐著不动,过了一会儿,他才站起来,又看了眼赤彤和赤丹的脸沈默地走出房间。
进到皇伯的寝宫,冉墨枫看著面前那个卧在床上的人,走了几步,停在离对方还有两米的地方停下了。
冉穆麒看著他笑,挥挥手让屋内的人撤下,拍拍自己的身边。冉墨枫抿著嘴,不过去。
"枫儿……你这是生皇伯的气呐。"没起身,冉穆麒叹口气,向床里挪了挪,又拍拍身边,"枫儿,过来,皇伯有话同你说。"
冉墨枫见皇伯伸出手了,他不怎麽情愿地走上去,被对方拉入怀里。
"枫儿呐……"冉穆麒轻轻地抚摸冉墨枫精致的小脸,然後摸上他血红的右眼,"你今早差点把皇伯吓死。"
似乎有些疲惫了,冉穆麒闭上眼,靠在软枕上,一手搂著冉墨枫,也不做声了。
冉墨枫略微奇怪地抬眼看著皇伯有些苍白的脸,他闻到了皇伯身上极淡的药味。心里的不满霎时没了,他盯著皇伯的脸,过了许久,冉穆麒似乎察觉到了,慢慢睁开眼睛,眼中没有迷雾,一片清亮。
"枫儿,你刚才可是生皇伯的气?"见冉墨枫的右眼变成了淡红色,冉穆麒问。
冉墨枫想了想,开口:"赤彤、赤丹。"
冉穆麒笑了,很愉悦的笑:"你在怪皇伯打他们?"对方点头。
冉穆麒低沈地问:"你告诉皇伯你是如何出去的,皇伯今後就再不罚他们。"
"露台。"冉墨枫淡淡地回道,而冉穆麒却露出震惊的神色。
"枫儿,你是从露台……跳下去的?"冉穆麒的眼神闪了闪,对方仍是轻轻点了下头。
冉穆麒紧盯著冉墨枫,摸了摸他的小腿,在震惊过後,他笑起来:"枫儿不怕吗?露台有十几米高,跳下去会摔伤的。"
"不怕。"冉墨枫的回答取悦了冉穆麒,他捏捏墨枫的下巴,又问,"枫儿,为何要跳下去?"是不是想去找父王?冉穆麒在心里问。
冉墨枫微微闪神,他想跳就跳了,没有原因。看出他的心思,冉穆麒不问了,而是道:"枫儿,今後去哪里记得给皇伯留个信,不要再这样一声不响地跑没影了,若你有个闪失,皇伯无法与你父王交代,皇伯也会担心。"
冉墨枫的右眼红色变得极淡,冉穆麒知道他记下了。
"枫儿,洛仁生来带病,你无需太过自责。皇伯已告之寇宣,今日你不必去学课了,歇一天吧。"
"……嗯。"想到冉洛仁,冉洛枫的脸色又不好了。他低低应了声,站起来准备走。
冉穆麒放手,没有阻拦。冉墨枫看看皇伯,转身走了。他一走,冉穆麒脸上的笑就没了,羌咏从暗处走了出来。
"你听到了吗?枫儿是从露台上跳下去的……足足有十四米高的露台……"放松地侧躺在床上,冉穆麒轻声道,"十四米……羌咏,即便是你……跳下去也会犹豫吧。"那孩子的眼神告诉他,他根本没有经过考虑就跳了下去。
"陛下……您累了。"羌咏脚步无声地走到床边,担心地看著冉穆麒。
冉穆麒看向他,然後闭上眼睛,抬起右手。羌咏上前帮他把外衫脱掉,给他盖上毯子。
"羌咏……你可怕枫儿?"冉穆麒闭著眼问,声音快睡著了。
"陛下,世子不过是个孩子。"既是孩子,又何来害怕。
冉穆麒指指自己的头,让羌咏给他揉揉,他轻轻叹息道:"可惜啊……"而至於可惜什麽,他没有再说,羌咏也没有问,只是温柔地按抚冉穆麒的额角。
"殿下……"赤彤和赤丹跪坐在床边,热泪盈眶。
冉墨枫手上拿著跌打膏涂在两人的脸上,这是父王专门找人给他配的,如今一点都不心疼地用在赤彤和赤丹的身上,因为这两人是因他而被打。
抹完了,冉墨枫把药膏塞给赤彤,憋了半天,他吐出一句话:"对不起。"
"殿下……"当即,赤彤和赤丹就哭起来,不停地抹眼泪,也不停地笑。
这天,冉墨枫没有踏出无波殿一步,除了冉穆麒外,无人清楚他是如何离开无波殿的。
用过中饭後,冉墨枫小睡了片刻,就起来在露台上练功。赤彤和赤丹的脸上是怎麽掩也掩不住的欢喜,冉墨枫给他们的那瓶药膏,被两人宝贝地藏起来了。
"主子……"一个时辰後,赤丹跑到露台边,有些谨慎地说,"二殿下来了,在外头,说是来找主子玩儿。"
冉墨枫挥拳的动作停下,回头看向赤丹,眉头皱起。冉洛信……他与他只见过两面。
"墨枫,我进来啦。"不等冉墨枫想好,一道欢快的声音传来,是已经进来的冉洛信,他友善地看著冉墨枫,羡慕地说,"墨枫,你居然会功夫。"
冉墨枫转身,目露疑惑,赤彤则急忙上前帮冉墨枫把脸上的汗擦掉,赤丹去给"客人"倒茶。
冉洛信因对方的沈默稍稍有些尴尬,接著他又笑著说:"墨枫,我听父皇说你今日无课,父皇允我来找你玩儿。墨枫,我带你到宫里四处看看可好?正好我今日也无课。"接著,冉洛信朝对方伸出手。
冉墨枫看看冉洛信,没有伸手,而是道:"我要练功。"
冉洛信愣了,脸上的笑也没了,他收回手,没想到对方这样直接地拒绝了他。
"墨枫,你是不是讨厌我呀。"冉洛信委屈地说,"母妃说你一个人在宫里会不适应,我就想带你到宫里转转,让你早点熟悉。墨枫为何要拒绝我?"
冉墨枫仍是说:"我要练功。"
就在冉墨枫说完後,赤彤大著胆子对不高兴的人道:"二殿下……主子的意思不是不跟殿下去,而是主子每日这个时辰都在练功,一天都没断过。"经过了今日的事,赤彤和赤丹已经把冉墨枫当作自己的主子了。
冉洛信恍然大悟,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啊,怪我。我还以为墨枫不愿意跟我玩儿呢。那……墨枫,我等你行吗?等你练完了,咱们再去逛。"接著,他腼腆地笑笑,"其实……我不能习武,所以很羡慕墨枫能习武。"
对冉洛信的要求不置可否,冉墨枫返回露台继续被打断的练功,很快把冉洛信的到来抛到了脑後,整个人沈浸在拳法中。
过了一个半时辰,冉墨枫才收拳。当他转身准备沐浴时,才察觉自己忘了一个人。
冉洛信对他笑著,还鼓掌称赞道:"墨枫,你的拳舞得真好看。"随即,他露出抹落寞,"如果我也能练就好了。"半分等待的不耐都没有,似乎还很喜欢。
冉墨枫随便擦了把脸,开口:"走吧。"
这到让冉洛信呆愣了一会儿,随即他才想起来他今日前来的目的,马上站起来道:"呵呵,我都忘了。走吧。"高兴地拉住冉墨枫的手,不顾对方的不愿,他拉著冉墨枫向外走。
被冉洛信拉著走下楼梯,冉墨枫把手抽了出来,沈默地跟在冉洛信身边,听他说话。
当两人走远後,无波殿前宽阔的平台上,冉穆麒慵懒地靠在栏杆上,笑看著两人,眼神朦胧。
(0.68鲜币)索瞳:第十四章
"墨枫,这是秋千,你玩过吗?你坐上去,我推你。"说了一路的冉洛信不在乎冉墨枫一声不吭,把他按在秋千上,"墨枫,你抓好绳子,我推你。"
不让仆从动手,冉洛信轻轻推动秋千,秋千上的人握紧两边的绳索,看著脚下晃动的地面。
"墨枫,我用力了哦。"冉洛信兴致极高地大力推动秋千,虽然他的力气不大,秋千始终荡不起来,不过他却笑地很开心。而坐在秋千上的人眼神恍惚。
枫儿,父王用力了,抓好。
枫儿,高不高,枫儿要飞起来喽。
哈哈,瞧我的枫儿一点都不怕,那好,父王继续用力。
枫儿,还要高吗?抓稳了。
秋千低低地荡著,冉墨枫听不到身後冉洛信的说话,眼前全是父王带他荡秋千的情景。他和父王住的院子里,有一个父王专门为他做的秋千,每个月,父王都会把秋千重新绑牢,怕他摔下来,他一次都没摔下来过。
"墨枫?墨枫?"
秋千停了,眼前突然多了一张担心的脸,冉墨枫从秋千上跳下来,开口:"我要回去了。"
"墨枫?"没有强留,冉洛信跟著冉墨枫朝回走,"你是不是想皇叔了?"
冉墨枫的步子顿了一下,继续向前走,冉洛信明白了。
"墨枫,皇叔的威名天下皆知,虽说卫国这次派了二十万大军,但我知道皇叔定能打败卫国,很快回来。"冉洛信的话又让冉墨枫顿住了,卫国派了二十万?那加上原本驻守在边关的二十万大军,那就是四十万。可仁昌仅有十五万军队,其中的五万是弱军,兵力只抵两万。
"皇伯给我父王派了多少人马?"冉墨枫难得地又开口,问的话却让冉洛信有些吃惊。
他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这些我都是从外公那里听来的。母妃每日吃斋念佛,希望佛祖能保佑皇叔早日击败卫国。"接著,冉洛信说,"你可以去问父皇,哦,太子哥哥一定也知道。我们还小,这种事父皇是不会告诉我们的。"然後,他拉住冉墨枫的手,"墨枫,你在担心皇叔吗?别担心,皇叔那麽厉害,一定能打败卫军。"
事情往往就是这麽巧,冉洛信刚提到太子,路的那端刚从太傅那里回来的太子冉洛诚就看到了他们两个。见冉洛信和冉墨枫手拉著手,他怒火冲天的大步走过来。
"二弟。"压著嗓子喊了声,冉洛诚厌恶地盯著冉墨枫。冉洛信一见太子,马上行礼:"太子哥哥,您学课回来了?"
"嗯。"应了声,他不悦地对冉洛信道,"你怎会跟他在一起?"
冉洛信笑著说:"父皇让我无事的时候多照顾墨枫,正好我今日无课,就想带墨枫在皇宫里转转。而且很凑巧,墨枫今日也无课。"
"哼,他当然无课。"冉洛诚对那个也怒瞪自己的人道,"他一早不知怎麽溜出了父皇的无波殿,害得宫里鸡飞狗跳,没规矩的人就是会给人惹麻烦。"
冉墨枫紧紧抿著唇,双拳紧握。
冉洛信还是笑著,道:"太子哥哥,墨枫一直在边关,不习惯宫里很正常啊,我第一天去学课的时候也想跑回去呢。太子哥哥,我陪墨枫回去,你要不要也去?"
"二弟,你要巴结他随便你,你无非是想皇叔对你能另眼相看,别和我说你不怕他,要去你一个人去,别扯上我,我还不至於像个奴才一样跟在他屁股後头。"鄙夷地看了眼冉洛信,冉洛诚狠狠撞了下冉墨枫走了。
冉洛信被对方说得委屈地快哭出来了:"墨枫,我没有……"
按著被撞疼的肩,冉墨枫转身看著太子离开的背影,然後冲了上去。
"墨枫!"冉洛信惊喊,就见太子被冉墨枫推倒在地,摔了个狗啃屎。
"冉墨枫!你这只狗杂种!"太子想跃起,却被冉墨枫牢牢地压在身下,按著脑袋。
"皇伯给我父王派了多少兵马?"揪著太子的头发,冉墨枫骑在他背上问。
以为对方是因为自己那一撞才冲上来的冉洛诚破口的骂声噎了一会才出来:"冉墨枫,你给本太子下来!你居然敢骑在本太子背上!"
"皇伯给了我父王多少兵马?"冉墨枫手上用劲,冉洛诚根本动弹不得,脖子被人扭著,喘不过气来。
"你疯……了吗!"冉洛诚咬牙切齿。
"多少兵马!"冉墨枫的右眼变成了通红的血珠,看得冉洛诚打了个寒蝉,他呐呐地说,"十……十万……"然後才回过神来地大骂,"冉墨枫,你马上给本太子下来!你这个狗杂种!"
快速从冉洛诚身上跳开,冉墨枫转身疾走。冉洛诚趴起来,就要还手,却见对方已经走出十几米了。
被摔得鼻青脸肿的太子追上去:"冉墨枫!你给本太子站住!"而冉墨枫哪里会听他的话,更是跑了起来,一转眼人就没了。冉洛诚气得跳脚,又不敢真的追过去揍人,想到父皇如此偏袒那个杂种,他就更恨冉墨枫。
"回宫!"冲自己的奴才怒喊,冉洛诚甩著袖子走了,也没理呆在路边的冉洛信。
当周围再无一人时,冉洛信捂著嘴蹲了下来:"吓死了……母妃……孩儿吓死了……好可怕,好可怕……"的眼珠子。
一路奔回无波殿,冉墨枫冲回自己的屋子。赤彤和赤丹看到他的样子,先是吓了一条,然後上前大著胆子问:"主子?"
"我要一个人。"走到床边,冉墨枫开口,赤彤和赤丹不敢迟疑,马上退了出去,并把门关上。
冉墨枫上床,从床褥的夹层中抽出一块灰色的东西。他回头看了眼门口,然後把那块东西铺开,上面画者密密的线条,竟然是一幅地图,这是冉墨枫进宫的那天在父王的书房里找到的,没有人知道他带了地图进宫。
二十二万对四十万,冉墨枫在地图上画的手指慢慢地移到了北渊的北方──金国。
"陛下……"
门外传来赤彤的声音,冉墨枫飞快地把地图折好藏回褥子里,然後一个急转坐下,门被人推开。
"枫儿,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作甚?和洛信玩得不愉快?"冉穆麒懒散地走进来,似乎刚刚睡醒,发冠摘掉了,长至腿部的头发仅用发带绑著。
冉墨枫看著皇伯一步步走到床边,面无表情,眼神也没有波动。冉穆麒坐下,仔细看了看他,笑问:"和洛信出去玩什麽了?"
冉墨枫想了想,答:"秋千。"顺著皇伯的姿势,他向後坐了坐,正好坐在地图上。
"枫儿,"冉穆麒揉揉那只红色渐渐褪去的眼眸,眼里划过狡诈,"枫儿,你父王让人给你捎回来一样东西。"
冉墨枫"噌"地坐直了,眼睛发亮,可说了这话的人却一点都不著急地半躺下,还打了个哈欠,没了下文。
"皇伯。"冉墨枫急地开口。
"呐,枫儿,"冉穆麒不怀好意地笑起来,"你亲皇伯一口,皇伯就把东西给你,不然……"他闭上眼睛,竟是要睡了。
"……"冉墨枫又急又恼,他只习惯亲父王。
等了半天,都没动静,冉穆麒索性翻了个身,真就要睡了。又等了会儿,床伴动了动,鼻尖传来孩子身上特有的气息,耳边是粗粗的喘息声。接著,又是半天没动静,就在冉穆麒真的快要睡著的时候,脸上被暖暖的,软软的东西轻轻碰了下,蜻蜓点水。
"皇伯。"马上退开,冉墨枫出声。
冉穆麒"醒了",笑得格外开心,道:"在皇伯房内的桌子上,自己去拿吧。"
说完,床上的人就朝门口冲了出去。冉穆麒笑看著他跑出去,然後马上坐起来掀开被褥查看,寻了半天,一无所获,他皱眉沈思。
飞奔进皇伯的屋子里,冉墨枫一眼便瞧见了放在檀木大桌上,被布包著的东西,上面还放著封信。
跑到桌前,看到信笺上的字迹,冉墨枫右眼的红晕开始急转。拿过信,取出,冉墨枫的双眸中发出耀眼的光亮。
枫儿:
父王想你,很想你,想死你了。出了城门,父王就想返回去把你带走,可父王不能冒半点也许会伤到你的风险,所以枫儿再多忍耐几日,父王很快就会回去接你,记得父王的话,等父王。
父王给你削了把木剑,枫儿,父王不在你身边,晚上睡觉的时候抱著这把木剑,就当抱著父王。父王带著枫儿的枕头,晚上睡觉抱著它就如抱著枫儿。枫儿,父王很想你,就像你想父王那般。枫儿,等父王凯旋回京之际,你一定要去接父王,否则父王就一个月不刮脸,届时枫儿求饶都没用。
枫儿,等父王回来,想父王了就给父王写信,哪怕只有几个字都成。
枫儿的父王
看了一遍又一边,冉墨枫把信折好,放回信笺,塞进衣襟内。他右手轻轻摸上桌上的东西,然後拿起,拆开。一把并不精致的木剑出现,冉墨枫仔细摸著,想著父王给他削木剑的样子,眸光闪烁,嘴唇不再紧抿。
屋内一个人都没有,也就无人看到此时难得一见的美景,直到许多年後,冉穆麟才有幸见到。
抱著父王做的木剑,冉墨枫走出皇伯的寝宫,来到宫外空旷的平台上。手拿木剑,想著曾看过的一半剑谱,他学著上面画地姿势慢慢舞动起来,渐渐地,剑舞得越来越快,那把木剑似乎变成了宝剑。
靠在门边,冉穆麒淡笑地看著前方那个小小的孩子。麟弟,你的儿子……越来越有趣了。
夜晚,冉穆麒躺在床上,一人给他揉额角。
"枫儿问洛诚我给了麟多少兵马?"
"嗯。还弄伤了太子。"羌咏平淡无波地说。
"呵呵……"冉穆麒笑起来,按住额上的手,告诉对方够了,然後起身道,"说起来,枫儿的性子算不错。若是我的话,洛诚哪会是受伤那般简单。"
羌咏没有回应,下床站到一边。
"唉,我还当洛信不怕枫儿呢。"看了眼床边矮桌上的葡萄,冉穆麒又躺下,羌咏拿过葡萄,擦干净手帮他剥皮。
"世子殿下的右眼变了,二殿下害怕也属正常。"羌咏开口,把剥好的葡萄喂进麒帝的嘴里。
冉穆麒含著葡萄笑:"洛信的性子像我。"
羌咏看了他一眼,眸子暗沈,而冉穆麒却没再说什麽。
(0.86鲜币)索瞳:第十五章
躺在床上,冉洛仁不停地轻咳,看著偌大的屋子,他难过地垂下眼。父皇……骗他。没有人喜欢和他玩,已经很多很多天了,墨枫再没来找过他,就连父皇,都不来了。
皇姐要学琴学画,甚少来看他,除了母妃,没有人喜欢他,因为他有病,因为他快死了。
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冉洛仁躲在被窝里哭,他想出去玩,想和别人一样能跑能跳,不想整日躺在床上。
正在床上打坐,突然右眼传来一阵刺痛。紧捂著右眼,冉墨枫疼得差点叫出来。赤彤和赤丹在他打坐的时候会自动退下,屋内无人,冉墨枫一个人趴在床上等待疼痛过去,这是他第二次眼睛这麽疼了。
过了一会儿,疼痛消散,冉墨枫喘著粗气下床来到梳妆桌前,对著铜镜看自己的右眼。右眼很红,没有红晕,却出现了瞳孔。眨眨眼,不疼,也没其他的不适,冉墨枫盯著自己瞧了半天,他的眼睛到底是怎麽了。
重新回到床上,冉墨枫还想打坐,却怎麽也静不下心来。进宫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父王应该到仁昌了吧……战事何时会开始……皇伯……从不对他说边关的事,还有他的右眼。
"主子,您该歇了,明日还要学课。"
赤彤和赤丹推门进来,两人手上各端了一个木盆。
听到学课,冉墨枫就下意识地抿嘴。皇伯给他找的夫子他并不喜欢,他只喜欢听父王给他讲兵书。休息时冉洛义和赵子央总是很吵,让他静不下心来看书。
想著卫国的四十万大军,冉墨枫依旧不习惯地让赤丹给他洗脚,一是痒,二是他喜欢自己照顾自己。可在宫里,如果他不让赤彤和赤丹照顾,他们两个就要被责罚,为此两人没少在他面前跪,这也是他始终无法喜欢的地方。
知道冉墨枫怕痒,赤丹裹著布巾给他擦脚。冉墨枫才五岁,脚很小,赤丹却洗得很仔细,因为他天天练功,脚上已经有茧子了。对这位小主子,赤彤和赤丹更多的感觉像是在照顾弟弟,照顾一个听话懂事又对他们很好的弟弟。
在赤丹给自己洗脚的时候,冉墨枫又渴望地看向露台,真想再跳一次。接著,他想到一件事,马上从赤彤手上夺过布巾,三两下把脚擦干净。
"主子?"两人纳闷了。
"我要出去一会儿。"冉墨枫快速穿袜子穿鞋。
"出去?"赤彤急忙问,"主子,您要去哪儿?"
"……"冉墨枫停下,他也不知道那里是哪个地方,道,"我去找冉洛仁。"那人差点被他吓死,现在好了吗?
"主子?您要去找三殿下?"赤彤惊讶不已,不过他没多问,只是道,"主子,很晚了,三殿下素有心疾,怕是已经睡下了。"
冉墨枫未有停顿地穿好鞋和外衫:"你们在这里。"然後就朝露台走去。
"主子?!"赤彤和赤丹见冉墨枫跳上了栏杆,吓得叫出声。
"不要声张。"简单地叮嘱了两人一声,冉墨枫在两人快下破胆的"唔唔"声中,跳下了露台。
"主子!"不敢大声喊的赤彤和赤丹跑到栏杆边,只见一个黑色的小小身影如猫般乘风飞了下去,接著"咚"地一声在地上翻了个滚,爬起来後几个跃步,人就没了。
捂著心口,赤彤和赤丹双眸睁得大大的,张口结舌地看著主子消失的方向,只觉心要跳出来了。主子竟然……从这麽高的地方跳下去。
"丹,主子他……今年确实才五岁吗?"赤彤跪坐在地上,觉得四肢发软,他比主子大五岁,可他站在这里向下看都会晕。
赤丹摇摇头,也跪坐下来:"主子……是好人。是好主子。"相对话少的赤丹只在乎这个。
"若能一直跟著主子就好了。"赤彤希望,却知道那终归只能是希望,等王爷回来了,他们就不能再服侍主子了。
哭了好半天,冉洛仁才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捂住嘴,不让自己咳出声,他等胸中的窒闷好过点後,才放开手,他不想让嬷嬷听到,不想吃药。
"咳咳……"胸口又难受起来,冉洛仁自暴自弃地想,反正也没有人喜欢他,他还不如死了好了。
有人敲窗,冉洛仁先是吓了一跳,勉强坐起来,仔细一听,确实有人敲窗,他很害怕,这麽晚了会是谁。敲窗声很小,却持续不断,冉洛仁渐渐也不害怕了。掀被下床,小心踱到窗前,他低声问:"是谁?"
"我。"外面是一道比他更低的声音。可冉洛仁听到了,他马上打开窗户,惊喜万分:"墨……"出口的叫声被人捂住。
冉墨枫跳进来,关上窗,刚转身就被人紧紧抱住了。
"墨枫……你来找我……玩儿吗?"冉洛仁激动地哭起来,"我以为……以为……你也讨厌我呢。"
冉墨枫不习惯被父王之外的人抱,可冉洛仁抱著他哭,他也没有把对方推开,而是出声:"躺著。"
"不躺,我不想躺著,"冉洛仁抱著比他还高的冉墨枫哭著说,"没有人……喜欢我……咳咳……墨枫也……不喜欢我。因为……我有病,我不躺……啊!"正哭的冉洛仁突然被人大力拖向床,当即忘了哭。
把人按回床上,冉墨枫给他盖好被子,然後坐到床边盯著冉洛仁。被瞧得怕了的人乖乖拉好被子,躺好。眼里还带著泪,却又笑起来,为对方的到来。
"墨枫……你是来……看我的吗?"冉洛仁满心的希望对方是专门来看他的。冉墨枫诚实地点头,盯著对方极差的脸色。
冉洛仁欢喜地笑了,伸出手,小心地拽拽冉墨枫的袖子:"墨枫,我不……怕了。你把那个……取了吧,咳咳咳……"冉墨枫的右眼绑了条袖子,而他的衣服少了条袖子。
冉墨枫没取,而是起身走到桌前倒了杯水,然後回到床边递给笑得开怀的人。冉洛仁高兴地接过,大口喝完,和上回那样递回去:"还要。"冉墨枫也和上回那样,又给他倒了杯。
"墨枫,"喝够水的冉洛仁眼睛都笑得成了一条缝,"我以为……你也不想……同我玩儿呢。"
"对不起。"每日勤奋练功,勤奋想念父王的某人忘了来看冉洛仁。
"墨枫,你摘了吧。"冉洛仁又道,还不高兴地嘟起嘴,"你这样子……真难看……墨枫,我不怕。"说著就要坐起来去摘那条袖子。冉墨枫躲开,冉洛仁索性趴在他身上,摘他的袖子。不敢对冉洛仁动武,躲了半天,冉墨枫脸上的袖子还是被人摘掉了。
"呼呼……嘻嘻……"抓著袖子,冉洛仁气短地躺回去,"墨枫……你真好……"
冉墨枫眼里的光晕慢慢旋转,黑色的眸子和红色的眸子散出不同的光芒,在烛火昏暗的屋内更让人觉得可怕。可冉洛仁却不停地笑著,还把那只袖子藏到被子里,怕再被抢去。
然後,就是相对无语的沈默。冉墨枫不爱说话,冉洛仁很少和人说话,两人都不知说些什麽。看著看著,冉洛仁累了,可他舍不得冉墨枫走。
"墨枫……今晚能多陪……我一会儿吗?"冉洛仁的话有些落寞,"下回……就不知……是何时了。"
把被子拉到冉洛仁的脖子下,冉墨枫盘腿坐在床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他。见他不走,冉洛仁笑了,再也不支地闭上眼睛。
在冉洛仁睡熟後,冉墨枫才悄悄给放下床帐,离开。
赤彤和赤丹趴在露台的栏杆上紧张地四处张望,主子偷偷跑出去,那他如何回来?两人都心急不已,同时还有"做贼心虚"的紧张,不时地朝门口看看,怕有人进来。害怕下面巡逻的侍卫察觉,赤彤吹灭了屋内的几盏蜡烛,造成主子已经睡下的假想。
就在两人越等越急时,身後突然传来一人的声音:"我回来了。"
"啊!"
趴在栏杆上赤彤和赤丹尖叫地回头,惊吓地看著突然出现的人。然後有人敲门,问:"出了何事?"接著喜乐带著几名侍卫推门进来了。
赤彤和赤丹双腿发软地走上前,喜乐环视一圈屋内,问:"世子殿下,发生了何事?奴才听到有人在您屋里尖叫。"
t赤彤和赤丹不敢看冉墨枫,赤彤战战兢兢地跪下道:"是奴才……奴才看到了虫子,给……给吓到了……"
喜乐不悦地看著赤彤,很想大骂对方,但碍於冉墨枫在,忍著怒火道:"只不过是虫子,你就这般尖叫,不仅会吓著殿下,还会打扰到陛下。"接著,他对冉墨枫道,"殿下,这两个奴才不懂规矩,奴才把他们带下去再教教他们规矩。"然後对身後的侍卫打了个手势,让他们把人带走。
赤彤和赤丹一听,当即就吓得面容失色。而侍卫刚上前去抓赤彤和赤丹,冉墨枫就站在了两人的身前,挡住侍卫。他也不说话,就那麽看著对方,右眼通红。
喜公公见状,脸上的肉抖了抖,陪著笑脸道:"奴才退下了,殿下您早点歇息。"在冉墨枫可怕的注视下,喜悦急忙带著侍卫离开,并关上门。他们一走,冉墨枫眼中的红晕就消散了。
"起来。"头未回的说了句,冉墨枫走到门边,把门锁起来。
"主子……"扶著赤丹起来,赤彤心有余悸地开口,"您……您怎麽……回来的。奴才……都没瞧见。"
把四个门闩全部插好,冉墨枫转身,指了指房顶,脱衣服脱鞋准备睡觉。
赤彤和赤丹仰头,房顶上又没有洞,主子如何进来的?难不成,两人目露惊讶,难不成主子是爬到屋顶,掀开瓦片下来的?他们竟然一点动静都没听到,两人同时看向已经钻入被子里的人,满脸崇拜。
听了喜悦的禀报,冉穆麒淡淡一笑,在奏折上写了几个字後,缓声道:"枫儿不喜欢有人动他那两个奴才,朕上回打了他们,他都跟朕生气了。宫里的规矩……只要他们没犯朕忌讳的事,不用去管。"
"是,陛下。"
放下一本奏折,又拿起一本,冉穆麒道:"让人看好那两个奴才。"
"是,陛下。"
"你下去吧。"
喜乐出去後,羌咏又从隐秘的地方走出来。
"世子刚才出去了,他发现了我。"
冉穆麒惊讶地看过去:"你被他发现了?"
羌咏少有表情的脸上有些沈重。
"呵呵,羌咏……你老了。"冉穆麒却落井下石的取笑道,见羌咏似乎真的不高兴了,他收回笑,问,"枫儿去哪了?"
"鸢园。"
冉穆麒似乎一点都不惊讶,深深笑道:"枫儿到是不避讳你呢。"
羌咏的脸色依然阴沈,冉穆麒笑叹口气,转头继续批奏折。
"他又是如何回来的?"侍卫没有禀报,那就是说他们并没有发现他。想到此,冉穆麒的眼里闪过寒光,那些侍卫该换了。
"屋顶。"羌咏的回答有短暂的沈默。
"屋顶?"冉穆麒这回惊讶了,他笑起来,"哈哈,枫儿当自己是偷儿吗?看洛仁竟也如此小心。"
看著他的笑脸,羌咏的眼里闪过惊色,甚至还有些苦涩。
边关 仁昌
站在城墙上,冉穆麟严肃地看著前方不远处闪著火把的地方,那里是卫军搭建的营地,距离仁昌城的城墙仅有几千米远。卫国一改以往的谨慎,大张旗鼓地派兵,这让驻守边关的将领们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不是因为那四十万的大军,而是因为卫国所表现出的姿态。
"马上派人前往关雎和漠北,告诉周南彦和段梁,让他们务必谨慎,加强攻势,小心南国。"
"是,王爷。"
冉穆麟最得力的部将之一桂尤领命後立刻跑下城墙,派人去送信。冉穆麟的军师,王甫丘则眉头紧锁,和他一起盯著远方的营火:"王爷,剩下的那四万大军陛下何时能派过来?战事一触即发,据密探来报,楚国……也开始有动静了。"
冉穆麟转身,不看了,向下走去:"不只是楚国,金国与南国同样蠢蠢欲动,也许已经动了。那四万人马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王甫丘点头:"南国一点风声都没有,太静了,静得让人起疑,一旦卫国攻陷仁昌,就会直逼南国,他们难道不怕?"
"所以说南国有鬼。"冉穆麟冷笑道,然後又是深深一叹。
王甫丘抬眼看去,了然地笑问:"王爷想小枫了?"
"枫儿盼著我回去接他,只是这仗打起来的话,不知何年何月我才能回去。"踱步向前,冉穆麟异常担心儿子。皇兄不时的把枫儿写的信派人寄给他,从儿子的字中,他看得出儿子对他的思念,以及在宫中的不快。
"唉……"王甫丘也叹道,"小枫在边关呆惯了,又怎会习惯宫中的生活?"又有几个人不怕那双异眸?
怀里揣著儿子的字,冉穆麟的心飞回京城,飞回皇宫,他好似看到儿子坐在露台上,张望远方。
(0.94鲜币)索瞳:第十六章
我病了....T0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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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
床上,不停传来一人的傻笑声。李嬷嬷端著药,走到床边好奇地问:"殿下,什麽事这麽高兴?"
冉洛仁摇头,不说,被子里的手紧紧抓著一条袖子。昨晚墨枫真的来看他了,不是他做梦。
"殿下,起来喝药了,嬷嬷放了很多蜂糖呢,一点都不苦。"想著该如何劝小殿下把今日的药喝了,李嬷嬷就万分的发愁。可让她吃惊的是,冉洛仁竟然很乖地坐起来,主动接过药。
仍是不爱喝,忍著恶心,冉洛仁咕咚咕咚把药喝掉,大叫:"糖!糖!"李嬷嬷还在那愣著,到是屋内的另一位侍女手快的把麦糖喂到冉洛仁的嘴里。
"殿下……"李嬷嬷惊讶地都快哭了,殿下是头回不用她逼著就把药喝下去。
"嬷嬷,"冉洛仁忍著恶心,欢喜地说,"我今後一定……听嬷嬷的话,好好吃……药。"
"好……好……"李嬷嬷顿时热泪盈眶,为了懂事的殿下,也为了可怜的殿下和娘娘。
御水阁外,知了在树上无精打采地叫著,阁内,冉洛义和赵子央昏昏欲睡地不停打哈欠。两人不时地回头去看在桌前低头看书的冉墨枫,冉洛义脸上带著不满。
"殿下。"让三人写字的寇宣出声,"可是有不会之处?"
冉洛义指著冉墨枫大声问:"夫子,为何他就不必背诗?父皇让我和子央陪他读课,可夫子却从不管他,我不学了,原本我明年才该学课的。"
听到他的话,正在看兵书的冉墨枫抬头看了冉洛义一眼,见对方怒瞪著他,他低头继续看书。
寇宣在冉洛义和冉墨枫之间看了看,淡笑著道:"圣人曰:'小而立志,志远而成者多;大而立志,实无为也'。殿下,您能告诉臣,您的志向是何吗?"
这个问题难倒冉洛义了,对他而言,这还是极其遥远的事,他想了半天,道:"我长大了,要帮父皇……唔……母妃说父皇每日都很辛苦。"
寇宣点头,又问赵子央:"赵公子呢?您的志向为何?"
比冉墨枫大一岁的赵子央马上回道:"我要和我爷爷、我爹一样,做将军!谁敢来犯,我就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说著,还凌空比划了两下。
冉洛义笑起来,寇宣则看向冉墨枫:"那世子殿下呢?"他没有等待对方的回答,而是自语道,"容臣猜猜……世子殿下每日都在看兵书,想必……世子殿下也同赵公子一样,做像王爷那样的神武大将军。"
冉墨枫抿著嘴,抬头看向寇宣,右眼的红晕慢慢的浮现。冉洛义和赵子央都惊讶地盯著他的眼睛。
寇宣的笑加深,放下手中的书继续对冉洛义道:"殿下,您和赵公子虽说是陪世子读课,可陛下更看重的却是殿下您。世子殿下将来要做大将军,那必须熟读各种兵书,懂得兵法与布阵,而殿下却不同。若说世子殿下走的是武路,殿下走地却是文道。诗词政理武功,无一不可或缺,这样今後才能与满朝的文武大臣们相处,也才能帮助陛下与太子殿下。赵公子虽说也是做武将,可赵公子与世子殿下还有不同之处。世子殿下是皇亲,上有陛下与王爷,这人之交往大可不必多做功夫,可赵公子是臣,臣臣之谊,君臣之道却不可不学,不能不知。所以,在下可以不管世子殿下,却必须要管殿下和赵公子。"
说了这麽多,冉洛义和赵子央听得懵懵懂懂的,却也听明白了一些,脸上的不满没了。
"夫子,父皇真的看重我吗?"末了,冉洛义又问,他希望父皇最喜欢的是他。
寇宣深思了一会儿,点头道:"正是。陛下让臣多督导殿下的学习。"
冉洛义高兴地笑起来,马上道:"夫子,那您快教我吧。"
寇宣收回笑,道:"殿下把臣刚布下的三首诗各抄十遍,然後背给臣听。"
"嗯。"冉洛义欢天喜地地抄诗去了。见夫子看向自己,赵子央也开始乖乖的抄诗,他对冉墨枫没有任何不满,能进宫做殿下的陪读是他的福气。他只是很好奇让父亲时常提起的人。
按照宫中的规矩,开始学课的皇子们年幼的每两天去较场学半天的武。太子已经九岁了,则每天都要习武;二皇子的骨骼不适宜练武,所以他每天只需学课;三皇子体弱多病,冉穆麒并未给他安排夫子,妍妃也从未要求,只是自己会教儿子习字;四皇子冉洛义太小,不用学武。所以,实际上,要去较场学武的人只有太子、冉墨枫和赵子央。
从一开始,冉洛诚就打算趁习武的时候给冉墨枫好看,结果他等了一个多月,除了赵家那个跟屁虫外,他连冉墨枫的影子都没碰到。更让他气愤的是,那个妖孽突然发疯,弄伤了他的脸,他竟然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母後就只会让他忍,让他忍,父皇对他不闻不问,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妖孽。
愤愤地挥舞手中的铜剑,冉洛诚把草人当成冉墨枫,一剑一剑带著恨意挥下去。草人不一会儿就变成了破碎的稻草,散落在地上。赵子央在离太子极远的地方练棍法,生怕变成太子出气的对象。
"世子殿下,这里就是较场,这是您要的弓。"
传来的一道不大的声音让冉洛诚和赵子央同时回头。两人都很惊讶,只不过一人在惊讶过後,眼里浮现的是怒火。
"谁允许你来这里的?!"
正在感受弓的张力的冉墨枫听到一声暴怒,他抬眼看著大步向他走来的人,右眼的红晕开始旋转。
"谁给你的胆子带他到本太子习武的地方的?!"大步走来的冉洛诚举手就给了弯身向他行礼的人一个耳光,接著伸手夺走冉墨枫手上的弓,大骂,"你这个鬼东西,马上滚出本太子的较场!"
"太子殿下……"被打的较场守卫头领张韧忍著怒气,道,"这是陛下的吩咐,让属下带世子殿下来较场练弓射。"
"砰",冉洛诚把弓扔到狠狠地扔到地上,大力踩了两脚,然後对张韧骂道:"你这个狗奴才,别忘了是谁让你坐到今日的位置。他不过是个过不了多久就会被皇叔丢掉的妖畜,你居然敢用父皇来压我,谁给你的胆子!"说完,又是一巴掌挥了过去。
太子挥出的手在半道上被人抓住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小拳头就朝他的脸砸了过来。太子被打了个趔趄,接著他朝冉墨枫冲了过去,抡起拳头,冉墨枫握紧拳也冲了上去,就见两人在空中撞在一起。
"我打死你,你这个王八蛋!"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太子殿下,世子殿下,快住手啊,别打了!"
一时间,较场内乱了。冉洛诚和冉墨枫扭打在一起,无人敢上前分开他们,因为冉墨枫的右眼变成了深红色的血球,他的喉中发出危险的低吼,就像愤怒中的野兽。冉洛诚是场中唯一一个不怕他的人,虽然他处於下风,却还是拼了命地要揍冉墨枫。
"咚!"
冉墨枫的拳头极快地落在太子满是血水的脸上,接著太子屈腿,膝盖撞在冉墨枫的肚子上。冉墨枫咬牙挨下,趁这个机会,又是几拳狠狠地砸在太子的脸部和鼻梁。
"唔!"
突然,发狠的冉洛诚张口咬住冉墨枫的肩膀,冉墨枫的左眼也渐渐出现红晕,他双手抓住冉洛诚衣服,突然,他觉得体内涌上一股真气,他一个用力,冉洛诚竟然被他举了起来。
被举起来的人惊吓地松了口,下一瞬,他的身体被重重地摔在地上,然後一个人飞起落在他身上。
"噗!"
一口血吐了出来,冉洛城当下就晕了过去。
喘息著,看著晕死过去的人,冉墨枫从他身上慢慢站起来,擦擦眼睛处的湿润,头也不回的走了。
过了好半晌,反应过来的人们才紧张地冲到太子身边。
"快去叫太医!"
"太子殿下,您醒醒!太子殿下!"
"快去告诉陛下!"
躲在树干後,赵子央面色苍白地咽咽口水,额上冷汗直冒……那个人……好……好厉害……好……好可怕。
"我说殿下啊,您这是看什麽呐?"
正在院子里给鸢尾花松土的李嬷嬷问不时朝天上看的冉洛仁。
冉洛仁神秘地摸摸胸口,道:"嬷嬷,天……何时才会……黑啊。"天黑了,墨枫就会来找他玩了。
李嬷嬷笑起来:"殿下,哪有人盼天黑的?"
"嬷嬷……我就盼。"冉洛仁盯著刚从头顶移动了一点的太阳,有些著急,天怎麽黑的这麽慢啊。
"殿下,您盼著天黑干嘛啊?"李嬷嬷见殿下笑得很开心,禁不住好奇地问。
"呵呵……嬷嬷……"冉洛仁朝嬷嬷勾勾手,李嬷嬷起身走过去,一脸惊奇。
"嬷嬷……我偷偷告诉……您……您可别告诉母……妃哦。"冉洛仁小声地在李嬷嬷耳边说,李嬷嬷马上点头,做了个封口的动作。
"嘻嘻。嬷嬷,到了晚上……墨枫就来……找我玩啦。"冉洛仁和从小照看他长大的李嬷嬷分享自己的秘密,而对方一听,脸色大惊。
"殿下,您是说世子殿下每天晚上都来找您?"抓著冉洛仁的双肩,李嬷嬷紧张地问。
冉洛仁不明白嬷嬷为何如此紧张,他也不笑了,点点头:"是啊,墨枫……昨晚找我玩,可是……我太困了……嬷嬷,墨枫说,"喘了几口气,冉洛仁笑起来,"嬷嬷……墨枫可好啦。他……愿意和……我玩。"
李嬷嬷看著冉洛仁,思绪却飘走了,那个孩子怎会来找殿下玩?那孩子不是谁都不亲的吗,除了王爷……
"嬷嬷,嬷嬷。"见李嬷嬷半天不理自己,冉洛仁唤道。李嬷嬷急忙回过神来,问:"殿下,世子殿下每晚都会来找您吗?"
冉洛仁有些沮丧地摇头:"我也……不知道。墨枫说……会来找……我,可没说是不是,每晚。"
"殿下……"李嬷嬷心酸地看著突然难过起来的人,摸著他的头道,"世子殿下既然会说来找你,就一定会来。殿下放心,这件事啊,嬷嬷一定给您保密。"
"嬷嬷!"冉洛仁高兴地叫道,然後抱住李嬷嬷,喘息地说,"嬷嬷……我要好起……来……墨枫他愿意……同我玩……呼呼……墨枫……是第一个……第一个……"
"殿下,您别说话了。"李嬷嬷轻拍他的後背,开口,"嬷嬷知道,殿下是高兴,高兴世子殿下喜欢找殿下玩。嬷嬷不问了,殿下,您要把身子养好了,到时候,您就能跟著世子殿下出去玩了。"
"嗯,我再也不……偷偷吐药了……"冉洛仁终年苍白的脸上出现淡淡的红晕,很短暂。
"原来殿下竟然偷偷把药吐掉。"李嬷嬷假装生气,冉洛仁讨好地对著她笑,那笑李嬷嬷从未见过,那笑,让她想哭。
冲回无波殿,不理殿内向他行礼的侍从,冉墨枫推开门进到屋子里,直奔衣柜。
"主子?"赤彤和赤丹从外面跑进来,见冉墨枫把他的衣裳都搬到了床上,急忙上前。
"主子!您怎麽了?"赤彤焦急地问,冉墨枫不吭声,而是挑了几身衣裳,抽出床单,把衣裳放上去,开始打包裹。这可吓坏了赤彤和赤丹。
"主子,您怎麽收拾起包裹了,主子您要出去?"赤彤上去拉冉墨枫的手,然後给赤丹使眼色,明白过来的赤丹慌张地跑了出去。
"让开!"很少呵斥赤彤和赤丹的冉墨枫低吼,甩开赤彤的手,继续打包裹。
"主子……"赤彤咚地跪在地上,"主子,您怎麽了?您跟奴才说说。"
冉墨枫没有回头看赤彤,而是死死咬著牙关,不吭声。
"主子……您别不要赤彤和赤丹……"赤彤伸手拽拽冉墨枫的衣摆,刚才他光顾著看冉墨枫收拾行囊了,这下一看,发现冉墨枫脸上有血,还青了一块,肩膀上也有血,顿时吓坏了,也顾不上等冉墨枫出声,站起来惊叫,"主子!您怎麽了?!谁欺负您了!"说著就慌慌张张地要出去喊人。
"别去!"抓住赤彤的手,冉墨枫仰头看向他。红色的眸子似能滴出血来,赤彤先是惊讶,然後就快哭了。
"主子……谁欺负您了……"赤彤的泪掉了下来,抬起手用袖子小心地擦拭冉墨枫额角的伤口,"主子……您说,是谁?奴才……奴才告诉陛下去。"
"别去。"冉墨枫低低地说,然後躲开赤彤的手,自己胡乱擦了擦脸。转头把行礼打好,背到肩上,"叫赤丹回来。"
赤彤不敢迟疑,急忙跑出去找赤丹。
坐在床上,趁屋内无人,冉墨枫把他藏在床褥下的布包拿出来,放进包裹里。
"世子殿下……"
内侍官带著人匆匆忙忙地从外进来,还有赤彤和赤丹。
"世子殿下,奴才许贵。陛下已经知道了,马上就到。请殿下先让太医看伤。"许公公紧张地看了眼冉墨枫,接著对一人道,"快给殿下看伤。"
太医站起来,微颤地走到床边,刚要开口,就听冉墨枫道:"我要带赤彤和赤丹走。"
他的话一落,满屋皆惊,赤彤和赤丹呆愣地看著他,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
站起来,直接绕过太医,冉墨枫走到赤彤和赤丹跟前,一手抓著一个,就往外走。赤彤和赤丹像失了魂般,傻傻地跟著他。三人刚走出门口,许公公这才反应过来,冲了出去。
"殿下!"拦住三人,许公公勉强道,"殿下,您可别吓奴才啊。陛下一会儿就到了。殿下,您不能走。"
"让开!"冉墨枫的语调低沈,红色的眸子瞳孔皱缩了几下,左眼的黑眸眸瞳也开始转红,当即吓得许贵尿了裤子。
冉墨枫此刻的面容,无人敢拦他,甚至无人敢看他。就这样,在没有阻拦的情况下,冉墨枫拉著赤彤和赤丹离开了无波殿,向宫外走去,他要去边关,他要去找父王。
(0.8鲜币)索瞳:第十七章
"主子……"
"主子,是谁欺负您了……"
一路上,赤彤边哭边问,赤丹也在哭。主子没有丢下他们,可是主子被人打伤了。冉墨枫不答,只是紧紧地拉著两人的手朝宫门的方向走。身後传来脚步声,赤彤和赤丹回头一看,惊呼出声。
"主子……是陛下……"赤彤放慢脚步,小声道。冉墨枫却像没听到,用力拽著赤彤和赤丹继续走。赤彤和赤丹不敢再回头看。
"枫儿!"带著侍卫匆匆赶来的冉穆麒在远处大喊,冉墨枫只是顿了下,脚步却未停。冉穆麒冷著脸,大步快速追赶冉墨枫,跟随他的侍卫则跑上前拦下了他。
"让开。"冉墨枫抬眼,脚步依然不停,看著身材威武高大的侍卫向前走,侍卫们不自觉地向後一步步退。赤彤和赤丹反手握紧他的手,紧紧挨著他,这种阵仗哪里会在宫里见到,他们觉得他的小主子比陛下都有威严。
"枫儿……"赶上来的冉穆麒从後拦腰抱住冉墨枫,不顾对方的挣扎要把他抱起来,赤彤和赤丹赶紧把手抽出,冉墨枫的手猛然用力,却还是放开了。
"枫儿,你是气洛诚还是气皇伯?"把双眼都变得血红的冉墨枫转过来,冉穆麒脸色不好地抱起他,转身就要往回走。
"我要回边关。"冉墨枫开口,并要下来。冉洛诚可以骂他,可以恨他,但不许说父王不要他。
"枫儿。"用力按住冉墨枫的身子,冉穆麒在他耳边道,"和皇伯回去,听话。"把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处,冉穆麒大步往回走,"枫儿,皇伯知道你受了委屈,但你这样回去,皇伯今後何以有脸见你父王。枫儿……"冉穆麒这时粗喘了几声,冉墨枫不动了,"皇伯会给你个交代,和皇伯回去,乖。"
没有把冉墨枫放下来,冉穆麒把他一路抱回了无波殿。冉墨枫没有再挣扎,他低著头,头抵在皇伯的肩上,耳边是皇伯略显虚弱的喘息。
"陛下……"
一进无波殿,众人就跪了下来,许贵跪在最前面,换了身衣裳。
"太医呢?"抱著冉墨枫进到自己的寝宫,冉穆麒坐到软榻上问。
"臣……在……"刚才和许贵一同前来的太医腿脚发软地踱到榻前跪下。
冉穆麒眼里闪过不悦,低声道:"给枫儿看伤。"
"是……"太医哆嗦地抬起头,当他的目光接触到那双红色的眸子时,立刻一副快晕过去的样子,冉穆麒身子前倾,就要发火。
"皇伯,"冉墨枫仰头,"让他们出去。"
"枫儿,先看看你的伤,别落下毛病。"安抚愤怒中的小兽,冉穆麒却听对方又道,"让他们出去。"
他现在不想见这些怕他的人。
冉穆麒凝视那红晕逐渐变浓的眸子,眼未抬地说:"出去。"一干人马上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赤彤和赤丹没有离开,赤彤鼓足勇气上前跪下道:"陛下……让奴才给……殿下清……清理伤口。"
"去拿药箱。"
"枫儿……"似是感慨,冉穆麒掏出巾帕擦拭冉墨枫的脸,和他的伤口处的血渍,"皇伯可以管天下人,却……管不了人心……枫儿,让人畏惧有时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起码害你之人,会三思谨慎,皇伯……到是宁愿用这副皮囊换枫儿的这双眼……那样的话……"後面的话,冉穆麒没有说完,他从赤彤手上接过湿巾,道,"你们两个也下去吧。"
"陛下……"赤彤和赤丹不愿意走,但看到陛下的脸色不得已退了下去,临出门前,两人担心地看了眼主子。
门关上了,冉穆麒仔细地清理冉墨枫脸上的伤口,伤口并不大,只是打架中撞倒了地上的石头,血已经不流了。最严重的是冉墨枫肩上的咬伤,冉洛诚使上了吃奶的尽,差点把墨枫肩上的肉咬下来。
冉穆麒的脸色很差,苍白中带著冰冷,他面无表情地处理冉墨枫肩上的伤,手法熟练,似乎做过很多遍。
"枫儿,疼吗?"这麽重的伤怎会不疼。
"不疼。"他觉得此刻的皇伯和平时都不一样,不过心中的愤怒在这样的皇伯面前渐渐消失,左眼的眸子恢复成了原本的黑色,黑不见底。
冉穆麒系好白布,给冉墨枫换了衣裳,起身领著他走到自己的床边:"枫儿,皇伯有些累,陪皇伯休息一下吧。洛诚总找你麻烦这件事,皇伯会处理。"
"皇伯,"冉墨枫抽出手,"我不疼……我回去。"
冉穆麒却不让他走,他脱掉外衣和鞋子上床,把冉墨枫也拉了上去:"洛诚已经不是第一次招惹你了,若他是旁人也就罢了,但他是太子,这件事皇伯不能轻了。墨枫,听话,躺下,皇伯累了。"搂著冉墨枫躺下,冉穆麒似乎真的很累,拿被子盖住两人,就不动了。
不习惯的枕在皇伯的臂弯里,冉墨枫全身僵硬地躺著。皇伯的呼吸渐渐平稳,他仔细看向皇伯的侧脸,不似父王那般红润的脸色,有时特别的惨白。皇伯……身子不好?可他没听父王提过。眼神从皇伯的脸上移到被纱帘挡住的地方,冉墨枫的右眼瞳孔出现,那里有人。从他第一次到皇伯这里来时,他就察觉到皇伯的屋子里有人,那人的气息很隐秘。接著,冉墨枫想到了昨夜跟踪他的那个人,不知是否就是这人。看了那里一会儿,冉墨枫又重新盯向皇伯,皇伯的气息很弱。
抿著嘴想了很久,冉墨枫伸出手轻轻探到皇伯的鼻尖,皇伯呼出的气都有些凉。收回手,冉墨枫很小心的拿开皇伯的手,从床上下来。冉穆麒沈睡著,并没有察觉到冉墨枫的离开。
在床边又看了皇伯很久,冉墨枫握上他的左手,心里惊讶皇伯手掌的冰冷。闭眼握了半天,待皇伯的手暖和起来了,冉墨枫放开,给皇伯盖好被子,放下床帐,轻声离开了房间。他刚带上门,羌咏就从躲藏的地方匆忙走了出来。
他上了床,扶起昏睡的人,一手按在他的後心上,脸上焦急。下一刻,他的眼里划过惊讶,怀中的人脸色已经红润了起来,呼吸也沈了许多。羌咏看向冉穆麒的左手,刚才那个孩子握著这只手,他……做了什麽。
"主子!"
一看见冉墨枫出来了,一直在外侯著的赤彤和赤丹红著眼跑过来。冉墨枫把门关好,朝自己的屋子走去,赤彤和赤丹急忙跟上。
进到屋子里,赤彤把门关上,小声问:"主子,是太子殿下欺负你了?"
冉墨枫没回答,而是把他之前拿出的衣服重新放回去。赤彤和赤丹连忙上前抢过。
"主子,您别动手,我来。"
把衣服交给赤彤,冉墨枫从包裹中拿出自己的布包,还有父王给他削的木剑,趁赤彤和赤丹不注意的时候,把布包重新藏好。
"主子,太子殿下的曾外公是三朝元老,听说生前特别受先皇的倚重。太子殿下的外公是伍羽坤伍相国,权势极大。听说陛下登基前只娶了皇後娘娘,而且太子殿下一出生就被封为太子了。他们说陛下是因为皇後的关系才只娶了三个妃子。"赤彤边收拾边小声说他在宫中探来的消息。
"朝中现在能与伍相国平起平坐的就是张太尉,不过听说他们的关系并不好。但皇後娘娘和张贵妃的感情到是不错,没听过她们有何冲突,不过皇後娘娘似乎和谁都不错。张贵妃长得瘦瘦小小的,模样很美,不过还是没有妍妃娘娘漂亮。听说妍妃娘娘是陛下出宫时遇到的歌姬,带了回来,但妍妃娘娘出生不好,虽然比赵贵妃入宫早,却只是嫔妃,也是宫里唯一的嫔妃,而且妍妃娘娘生的三殿下生来带疾,宫里的人若不是因为陛下最宠妍妃娘娘,定会欺负她。"
赤彤说得头头是道,虽说很多是"听说"而来,却都是八九不离十的消息。身为奴才,必须对所有的事都心中明白,这是赤彤和赤丹入宫时,他们的掌管公公对他们说过的话,他们一直记在心里。如今跟了一个好主子,他们更要为主子多考虑。
"主子,奴才还听说了,陛下对几位殿下都是一视同仁,对主子最好。太子殿下欺负主子,陛下一定会管。"把目前探听到的所有事都告诉主子,赤彤心疼地看著主子额上的伤,不满地说,"太子殿下为何总跟主子过不去?二殿下还时常来找主子呢,只有太子殿下,总是刁难主子。"
"奴才听曾公公手下的几个人说,陛下赏赐给主子的那把'墨金'原本是要给太子殿下的,兴许就是因为这样,太子殿下才总找主子的麻烦。"赤丹也说出自己探听来的消息。
冉墨枫只听不言,他坐在床上看著手中父王给他的木剑,那把"墨金"虽是把好剑,可他更喜欢这把木剑。冉洛诚从来都讨厌他,可只要他再说父王会不要他的话,他一定会打他,谁都不许这麽说。他是父王的儿子,父王是他的父王。
"主子……"见主子一直不说话,赤彤和赤丹跪到床边,抬头看著他,"主子,您给王爷写信,让王爷来接您走吧。"虽然舍不得主子离开,但他们知道,主子在宫里过得不舒心。
冉墨枫握紧手中的木剑,很久之後,他摇了摇头。边关的局势越来越紧张,他不能让父王分心。冉洛诚要如何对他,只管放马过来,在皇宫里,他谁都不怕,他等著父王来接他。
"你们,"冉墨枫看向赤彤和赤丹,"避开太子。在无波殿。"冉洛诚讨厌他,很可能也找赤彤和赤丹的麻烦。
赤彤和赤丹笑了,眼睛里却出现泪花。
"主子……奴才会小心的。"主子这是担心他们呢……主子……这是他们的主子……
靠在床头,冉穆麒喝著参汤,问身边的人:"枫儿还好吗?"
"世子回去後未曾出来过。他的那两个奴才刚才端著膳食进去了,该是无事了。"羌咏坐在床边道。
递过去只喝了一半的参汤,冉穆麒摇头拒绝再喝,羌咏皱眉接过。
"皇後可有来过?"躺下,冉穆麒问。
"没有。派去的太医有来过,陛下您还睡著,属下听喜乐和他说话,好像太子已经醒了。"羌咏密切注意著冉穆麒的脸色。
微微睁开半阖的眸子,冉穆麒露出抹讥笑:"朕是否该同他说,既然无那本事,就莫要去招惹枫儿。瞧他每回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模样,朕就觉得丢脸,这……就是朕立的太子?"
"陛下……"声音沙哑的羌咏尽量轻声说,"您莫要再动气了。"
冉穆麒呼了口气,声音低沈下去:"羌咏,我有时候会想……何必管这一切?我又不喜欢。坐了这位子,不过是为了能活下去。如今,我得到了,又何必苦苦撑著?"
"……主子……"羌咏的声音里透著痛苦。
冉穆麒看著他继续道:"穆麟也是,他最恨的就是这一切,可为了我,他不得不在边关熬著……羌咏,我和麟在最恨的地方呆著,难道就是为了洛诚他们几个我根本就不在乎的儿子?"冉穆麒的神情冰冷无情。
"主子……"跪在床边,羌咏除了叫出多年前对这人的称呼外,什麽都说不出。
"羌咏……"冉穆麒的双眸是从未有过的清亮,"朕……宁愿负天下人,也绝不让人负朕。朕毁了自己的身子,毁了所有才得到这江山。这江山即使是毁,也只能毁在朕的手里。"
羌咏痛苦地无声地哭著,冉穆麒指指额头,闭上眼。羌咏急忙把泪擦掉,坐到床头,轻轻揉按他的额角。
麟,你可有想过逃离这一切?北渊留给你我的,除了痛与屈辱,再无其他,我们为何要替"他"守著北渊?
在羌咏舒服的揉按中,冉穆麒又昏昏睡下,把探望太子的事留到了明日。
(0.62鲜币)索瞳:第十八章
太子与冉墨枫打架一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宫中。冉穆麒似乎颇为不耐太子的举动,竟然只是派人到皇後那里安慰了一番,赐了些补品,连著半个多月却是从未去看过太子。可是从太医院传来的消息,却让皇後等人心中忐忑,麒帝每日亲自为世子上药。朝中的局势在太子与皇後可能失宠的情况下,变得更为复杂。
"陛下,卫国送来寿帖,下月初八乃卫国国君干凌之四十寿辰,邀我等前去赴宴,据悉,卫国还向楚国、燕国、金国与南国派出了寿帖,臣以为,干凌此举定是想於我北渊谈和。"
太尉张昭昌面带喜色的禀奏。
"启奏陛下,卫国的四十万大军与仁昌隔城相望,干凌此番突然派出寿帖,定是有诈。"相国伍羽坤仍然持反对。
"陛下,卫国送来寿帖,无论是否真如相国所言有诈,陛下都不能置之不理。若能与卫国和谈,我边关之危险解矣。"
"陛下,臣也以为应当派人前往卫国和谈,同时也可以此查探金国与南国。"
"陛下,臣也以为应当派人前往卫国和谈。"
几位大臣纷纷上前表奏,同意北渊派人前往卫国。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伍羽坤大声道,"陛下,若卫国真心与其他各国交好,为何会派出二十万大军逼近仁昌。先父在世时曾叮嘱臣,楚、卫、南、金,唯卫国干凌心思最为缜密。卫国从未派过寿帖,为何会在此时有如此之举?"
"相国是在说陛下不及干凌吗?"
"张太尉!你明知我不是此意。我到要问你,为何总是想方设法迷惑陛下,与卫国和谈,卫国给了你什麽好处!"
"相国不要血口喷人!既然能和谈,为何要开战……"
大殿内,张昭昌与伍羽坤互不相让,一方主张和谈,一方主张要提防卫国,做好大战的准备。
"好了。"
下面吵了半天,冉穆麒出声,殿内安静了下来。
扫过一干人等,冉穆麒开口:"干凌送来寿帖,朕,不能不理。但,卫国确有四十万大军逼近仁昌,朕也不能不理。"
"陛下英明……"
"太尉,祝寿一事朕就交予你和陈坚廷,朕给你们十日。"
"是,陛下。"
"好了,朕累了,若无事你们就退了吧。"
向众人摆手,冉穆麒起身走了,对相国伍羽坤所言却没回复一句。
冉穆麒走後,张昭昌站起来,得意地看了跪在地上的伍羽坤一眼,带著他的人离开。伍羽坤面色难堪地在几位大臣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深深叹了口气。
"世子殿下请留步。"
待冉洛义和赵子央离开後,寇宣叫住正转身准备走的人。冉墨枫回头,仰头看向寇宣。
寇宣上前,道:"在下想与世子殿下聊聊,不知世子殿下可能拨冗些时辰於在下?"
把书包交给等候的赤彤,冉墨枫先行一步。寇宣微微一笑,迈步。等两人走出一段後,赤彤才跟上,自从冉墨枫与太子打架之後,赤彤说什麽也要跟著冉墨枫去学课。
"世子殿下整日都在看用兵布阵之书,想必对兵法有了相当的认知。不知世子殿下对此次卫国派兵之举有何看法?"
缓步走著,寇宣问。
冉墨枫也缓步走著,对寇宣的举动有些奇怪,这是对方第一次主动找他,而他并不习惯与不相识的人说话,更何况是谈这种事。
等了一会儿,冉墨枫没有回应,寇宣自顾自地说:"在下听说卫国送了寿帖,让北渊派人前去为卫国国君祝寿。朝中一些人认为此次是与卫国和谈的最好机会,一定要慎重对待。"
冉墨枫停了下来,仰头,眸子里红晕环绕。
"世子殿下是否也认为卫国愿意与北渊谈和?"寇宣低头,毫不惧怕地盯著那双异色的眸子。
"不会。"冉墨枫开口了,他的回答让寇宣颇为吃惊。
"殿下为何认为'不会'?"寇宣问。
冉墨枫盯了他半天,最终仍是两个字:"不会。"铿锵有力。
"陛下,相国在外求见。"
"嗯。"
伍羽坤匆匆从外进来,跪在麒帝面前:"陛下……"
"起来吧。"
坐在露台的软榻上,听著乐伶弹琴,冉穆麒显得十分惬意。跪坐下来,伍羽坤看了眼那名乐伶,冉穆麒摆手让那人退下。
"陛下,卫国不能不防,还望陛下三思。"伍羽坤开口,神情激动。
冉穆麒却是笑笑:"朕今日只说给干凌准备寿礼。"
伍羽坤一听,脸上渐渐露出喜色,立刻趴伏在地上道:"臣愚昧……"
"当今天下四分五裂,谁都想一统天下,千秋万代,即使现在不打,几年後也会打。既然卫国派了寿帖,朕又岂能装作不知。"
"陛下……"
冉穆麒看著激动万分的伍羽坤,道:"朕这几日略感疲惫,洛诚那边也未去探望,你是他的外公,今日代朕去一趟,看他好了没。"
伍羽坤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马上叩首:"是……陛下。"
"洛诚有事无事就找枫儿的麻烦,若传到仁昌,穆麟如何放心?洛诚是太子,不要尽做一些让朕为难之事。洛信、洛仁和洛义都能和枫儿相处,为何单单他就不行?他不仅是太子,更是长兄,莫让皇弟们笑话。"
提起太子,冉穆麒的口吻格外严厉,伍羽坤的脸色变了又变。
"朕想著,也许是皇後整日操劳後宫之事,疏於了对太子的教导。你要多多提醒皇後,如今大战当前,莫让朕再为後宫的这些小事伤神。"
"是……陛下。"伍羽坤想替女儿说几句好话,却见皇上已经阖上了眼,他只能黯然地退下。他一走,冉穆麒就"醒了"。
看著冉墨枫离开的身影,寇宣眼神闪烁,那人终是没告诉他为何卫国不会与北渊和谈。这个孩子比皇子们更让他好奇。
"墨枫。"
吃了午膳,去鸢园的冉墨枫在半道上被人叫住,是冉洛信。
"墨枫,你去哪儿?"冉洛信笑著问。
"冉洛仁。"淡淡地回答。
"你去找三弟?"冉洛信很惊讶,"我也去。我很久没有去看三弟了。"
冉墨枫未置可否,向前走。
走了一会儿,冉洛信看看旁边的人,问:"墨枫,你是怎麽认识三弟的?三弟身子不好,几乎不出鸢园。"
"……"沈默。
冉洛信到也不介意,道:"我刚从太子哥哥那里回来。他的伤已经好了。墨枫,我本也想来看你,但父皇不让。听他们说你也受伤了,伤好了吗?最近夫子又给我加了几本书,每日背完就想睡了,也没机会偷偷来看你。"
"墨枫,你和太子哥哥到底怎麽了?太子哥哥也不让我来找你。"
冉墨枫继续走,不吭声。冉洛信也觉得无趣了,不再说话。就这麽一路沈默地走到鸢园。
早已在院子里等候的冉洛仁一看到有人进来了,马上站起来:"墨枫!"不过当他看到跟著冉墨枫一同进来的人时,愣了。
"三弟。"冉洛信笑著打招呼,冉洛仁脸上的笑退去,他看看冉墨枫,小声叫了声:"二……哥……"墨枫为何会跟二哥一起来?二哥有半年多没来看过他了。
"三弟,母妃说你得静养,我都不敢来看你。还好遇到墨枫。"冉洛信拉上冉洛仁的手,"三弟,你长高了呢。"
"二哥……"抽出手,冉洛仁勉强地笑笑。
"啊,二殿下!"从屋里听到声响的李嬷嬷出来,看到冉洛信,吃惊不已,急忙让人倒茶、拿点心。冉洛信则感兴趣地看著满园子的鸢尾。
冉洛仁和冉洛信虽是兄弟,平时却很少见面,所以非常生疏。不过冉墨枫太沈默,会说话的冉洛信很快地就让冉洛仁和他熟悉起来。院子里只听得到冉洛信的说话声,还有冉洛仁时不时的询问和笑声。冉墨枫坐在旁边一声不吭。一直到太阳西斜,正午的暑气开始消退,冉洛信才说得回去了。
"三弟,既然你现在好多了,以後我就可以经常来看你了。"走之前,冉洛信拉著冉洛仁的手说,然後笑著和他道别,走了,也没喊冉墨枫和他一起走。
"墨枫……"冉洛信一走,冉洛仁就不满地嘟起嘴,看向一句话都没和他说的人,"你怎麽和二哥在一起?"墨枫是他的。
冉墨枫不会回答,而是转身就走。
"墨枫……你是不是……和二哥……好了?"
"殿下……"在一旁听到的李嬷嬷忍不住出声,"三殿下刚才不是说了吗,他在半道上遇到世子殿下,这才跟著一块过来了。"
冉墨枫头也不回地一路进到屋子里,冉洛仁气喘地跟在他身後,还是不高兴,他觉得二哥和墨枫比他和墨枫要亲。
"躺下。"走到床边,冉墨枫转身把不满的人拽到床上,动作有点粗鲁,已经习惯了冉墨枫手劲大的冉洛仁摔在床上,却笑开了。
"墨枫……你不许和……别人好……"躺好後,冉洛仁抓著冉墨枫的手强硬地说。还是墨枫的手暖和,二哥的手冰冰凉凉的。
右眼的红晕渐渐散出,冉墨枫坐下,脱鞋,然後盘腿打坐,完全不理冉洛仁的无理取闹,不是不理,是他根本无法回答。
"墨枫……"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的冉洛仁紧紧拽著冉墨枫的衣摆,"你……等我……别走……"他今日还没和墨枫单独在一起呢。
(0.56鲜币)索瞳:第十九章
"陛下,臣已经遵照陛下的旨意,准备好了寿礼,这是礼单,请陛下过目。"
朝堂上,张昭昌把礼单呈上,喜乐接过去交给麒帝。
冉穆麒大致看了一遍,淡笑:"看得出太尉是费了一番心思的。就这麽办吧。"
张昭昌很是高兴。这段时间,太尉一边的人明显压制住了相国一边的人。平时保持中立的大臣们,也开始观望揣测了。
"那……这次谁愿意代朕前往卫国呢?"冉穆麒问,下面顿时一片安静。
过了一会儿,张昭昌看伍羽坤垂头不语,他开口:"陛下,臣举荐少公卿周文博。周少卿严谨沈稳,且……"
跪在离殿门很近的一名男子听到张昭昌的话,面露喜色。不过他立刻忍住了。张昭昌大力举荐自己的门人,伍羽坤始终一声不吭。
就在此时,承明殿外传来喧嚣声,冉穆麒皱眉,张昭昌面色一沈,说道:"何事如此吵闹。"
"报!!!"一位满身血污的士卒被两名侍卫搀扶了进来,那人嘶哑著嗓子道:"陛下!谡阳八百里急报,金国袁迟正率八万大军於十七日子时偷袭谡阳。谡阳城破,守备牛显战死,三万守军只撤出两千余人!余者……皆玉碎。"这人脸上泪水与血水混在一起,说完,就晕死了过去。
殿内死一般的宁静,张昭昌震惊混杂著不信,他的唇角抖动,死死地盯著地上昏死过去的人。伍羽坤也异常震惊,从来都异常沈默的金国竟然会突袭北渊。而有些人则在惊愕过後,马上慌乱起来。
"哄"地一声,承明殿内炸开了锅。
"报!!!"
又一道声音传来,同样是一位全身是血的士卒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哭道:"陛下!!南国突然派出六万兵马夜袭浙昆……路大人和三万将士……全部殉国……陛下……"
"啪!"
冉穆麒手上的礼单被他狠狠地扔到了地上。殿内的大臣们除了几位重臣之外,全部陷入了慌乱中。金国与南国竟然同时出手了。
伍羽坤看向面色惨白的张昭昌,背脊微微挺了起来。
…………
仔细地查看主子的肩膀,赤丹心疼极了:"主子,留下疤了。奴才去太医院要些褪疤的药膏。"
冉墨枫不甚在意的拉上衣服:"不必。"父王身上有很多伤疤。
"主子,您还是听赤彤的吧。等王爷回来了,看到主子身上多了道伤疤,一定会生气的。"给冉墨枫铺床的赤彤劝道。
冉墨枫扯掉衣服,看看自己肩上的那道牙印,想到了父王,轻轻点了点头。赤彤马上出去给冉墨枫取药。
练完功,冉墨枫又趁著夜色从露台上跳下去找冉洛仁。自从那天他和冉洛信一同去了鸢园後,冉洛仁就要求他今後只能晚上去看他,对此,他没有任何异议。
抬头看向高耸的无波殿,冉墨枫有些奇怪,每晚都跟著他的那个人已经连著十日没出现了,他也有十日没见过皇伯了,难道皇伯病了?但他并未听赤彤和赤丹提起。飞快地向鸢园跑去,他打算回来後去看看皇伯。
"叩叩"轻敲两声告诉屋内的人他来了,冉墨枫推窗进入,然後把窗户关起来。
"墨枫!"等著他的冉洛仁高兴地小步上前拉住冉墨枫,"你终於来了。"说著,把人拉到床上。
"墨枫,咳咳……把衣裳脱了,我瞧瞧你的伤。"冉洛仁手上拿著一个小瓷瓶,催促。
冉墨枫脱掉上衣,冉洛仁急急的看向他的肩膀,然後打开瓷瓶,一股清香散出。
"墨枫,这是我跟……母妃要的。再深的疤……也能去掉。咳咳……"冉洛仁倒出瓷瓶里透明粘稠的药膏,小心地涂抹在冉墨枫留著的冉洛诚的牙印,太子哥哥最坏,总是欺负墨枫。
"别说话。"开口让开始咳嗽的冉洛仁闭嘴,冉墨枫不介意肩上又涂了一层药。
"嘻嘻……"对冉墨枫总是冷硬的关心,冉洛仁特别喜欢。给冉墨枫涂了好几层药膏,他又吹了吹,直到药膏全都散进去了,他才作罢。
"墨枫……"
"别说话。"
转头看著冉洛仁,冉墨枫把他手上的瓷瓶抢过来,塞到他枕头底下,把他按到床上,让他休息。
冉洛仁乖乖地躺好,笑呵呵地盯著冉墨枫的脸,抓过他的左手,在上面慢慢写道:墨枫,我今日跟母妃说了,我也要学课。
然後,他祈求地写下:墨枫,若你今後和皇叔回了边关,也别忘了我,成吗?
今日,他才从二哥嘴里得知,墨枫不会永远住在宫里,墨枫……今後要当将军,就像皇叔那样。墨枫是他除了母妃之外最喜欢的人,是他唯一的朋友,他不想墨枫忘了他。
"不会。"抽出手,起身给咳嗽的人倒了杯水,看著他喝完。冉墨枫和以往一样,脱鞋上床,盘腿打坐。
"墨枫……"冉洛仁吸吸鼻子,深深笑了。
一晚上,两人都没什麽交谈,但冉洛仁却早已习惯了,习惯了墨枫安静地陪在他身边,听他说话;习惯了,在他入睡之前,墨枫都坐在他身边;也习惯了每晚有个人从窗户进来。
屋外的虫鸣在宁静的屋内显得特别吵,可冉洛仁却嘴角带笑地慢慢睡著了,手抓著身边那人的衣摆,他真希望墨枫能永远陪著他。
冉洛仁睡著後,冉墨枫睁开眼睛,轻轻的抽出自己的衣摆,穿鞋下床,帮冉洛仁盖好被子,悄悄地又从窗户离开了。过了一会儿,妍妃从外进来,眼中带泪地看著甜睡的儿子,目光扫过紧闭的窗户。
从鸢园出来,冉墨枫向无波殿奔去,就在他穿过一片花圃时,突然右眼又传来剧烈的疼痛,而且比前两次都疼。紧紧咬著牙关忍下,冉墨枫捂著眼睛趴在地上。
"唔……"右眼的刺痛传遍全身,接著是灼烧般的疼痛。蜷缩地趴在地上的冉墨枫听到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忍著疼翻了两圈,躲进花丛里。
"相国,西坝、浙昆、绵州、谡阳四郡失守,南国、金国的十五万大军和卫国的四十万大军已围逼仁昌。"
"仁昌至今未有人带回消息,不知王爷如何了。"
"殿下命我等深夜进宫,应是决定出兵了。"
伍羽坤、张昭昌等几名朝中重臣边说边脚步匆匆地赶往议事殿。没有发现花丛中的一人偷偷地跟上了他们。
"陛下,关眦和洛北的八万军队被南国的十万军队所挡,无法出兵解仁昌之急。卫国、金国与南国这次联手攻打我北渊,定是暗中早已签下约定,寿帖一事是卫国使的障眼法。臣以为,应先派兵前往漠北与关眦,解仁昌後顾之忧。"
"陛下,西坝、浙昆、绵州、谡阳四郡虽已失守,但仁昌至今无消息传回,就说明仁昌未被攻陷。仁昌现有二十一万大军,粮草足够支撑半年。金国与南国要提防楚国,他们不可能围困仁昌半年,尤其是南国。若迟迟攻不下仁昌,他们必会撤军。臣也以为洛北和关眦最为危险。"
"可若派兵增援洛北和关眦,京中就会兵力削弱,万一楚国也趁火打劫,那我北渊真得危矣。"
"卫国、南国和金国……为了朕的这块地,可谓是煞费苦心了。"已经连著几夜没睡的冉穆麒,披著龙袍,声音低哑地开口,"先是陆续派近千人混入西坝、浙昆、绵州和谡阳城内,然後再趁夜发动攻势,打开城门……朕不得不说,他们的这条计很妙。"
闭眸沈思,冉穆麒淡淡道:"是朕的疏忽……朕想到了南国,却低估了金国。"
"陛下……"
"穆麟走时,只带走了六万兵马,如今,朕的手上还有十万御林军和两万禁军。车金全。"
"臣在。"
"南国在洛北和关眦为得是拖住那里的八万精兵。朕命你立刻率七万御林军前往仁昌,朕担心仁昌有变。"
"臣领命。"
"潘越。"
"臣在。"
"朕命你率三万御林军前往槐屏,叮嘱霍邦,提防楚国趁势出兵。"
"是。"
冉穆麒把京城的所有精兵都派了出去,只留下两万禁军。面对来势汹汹的卫、金、南三国,麒帝下旨,凡是求和者,斩。
就在众人商议战事之时,一个小小的黑影从屋顶悄无声息的离开,就连躲在暗处保护冉穆麒的羌咏都没有发现。
(0.68鲜币)索瞳:第二十章
仁昌被困,父王……金国果真出兵了,下一个就是楚国,父王……
飞快地攀上无波殿的屋顶,冉墨枫掏出他让冉洛仁帮他准备的飞爪直接从露台回到屋内。
"主子。"
看到他回来,赤彤和赤丹焦急地跑上前,赤彤道:"主子,大事不好了!奴才刚才去打水,听到有人议论,说金国、南国和卫国都出兵攻打北渊了,仁昌如今情况不明。"
"我知道。"从两人中间快步走到床边,取出他藏在被褥里的布包,冉墨枫拿出地图,摊开。
"主子……王爷……王爷那麽厉害,一定能转危为安!"不大会说话的赤丹憋了半天,说道,想宽主子的心。
趴在地图上,冉墨枫仔细地查看北渊与金国、南国、卫国和楚国相邻的地方。赤彤和赤丹不敢打扰,心焦地站在旁边。
过了很久,冉墨枫把地图收进布包里,开口:"我要睡了。"
"……是,主子……"
赤彤和赤丹急忙去给他打水,他们猜不透主子是怎麽想的,主子一定很担心王爷,可主子却太冷静了。
"父王……"两人一出去,冉墨枫轻轻地叫了声。然後他跑到露台,向宫门的方向看去。
半夜,熟睡的冉墨枫突然睁开眼睛,他的右眼在烛光里显得分外通红。他如猫般跳下床,赤彤和赤丹在床边的地铺上睡著,他极轻地靠近两人,举手砍向两人的脖颈。
打晕赤彤和赤丹,冉墨枫到桌前取来纸笔,迅速写好三封信,一封给皇伯,一封给冉洛仁,还有一封给赤彤和赤丹。把信装好,他从衣柜里找出一件灰布衣裳,取出木剑和"墨金",背上布包,看了眼昏睡的赤彤和赤丹,跑向露台,纵身跳下。
北历九年十月十七,卫国、金国、南国突然对北渊发动攻势,东边的楚国增派了十五万大军进驻燕国,其属国燕国有八万大军,与燕国相隔的北渊重镇槐屏开始调集兵马,谨防楚国借道燕国进攻北渊,北渊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深陷从未有过的险境。北渊国中人心惶惶,开始有大臣提议求和,被麒帝斩首示众。
站在冉墨枫屋内的露台上,冉穆麒看著远方,枫儿已经走了八天了。从战事发生的那天起,他就下旨任何人不得对枫儿透露一点风声,怕的就是这个,但他还是没瞒得住。枫儿现在何处?他派人沿著去仁昌的路寻他,却一点消息都没有。他才五岁,如何在外生存,他甚至无法告之麟,枫儿失踪了。
"羌咏,朕就是死,也绝不求和。"淡淡地对站在他身後的人道,冉穆麒的手紧紧抓著围栏,"朕登基的那天,朕就告诉自己,绝对不会再为了活下去而受辱。麟也跟朕一样,宁愿战死,也绝不苟活,朕曾苟活了七年……够了。"
"主子……"羌咏心伤地凝视面前消瘦苍白的人,心被刀割,这个世上,只有他知道面前的那个人曾是如何地痛苦,这也是他为何会背叛,会心甘地伏於他的脚下。
"羌咏,枫儿丢了……等麟回来了,朕如何向他交代?他一定是去找麟了,可边关战事险峻,他能否到那里,朕都不知道,朕……越想越怕。"
"陛下……世子殿下虽年幼,却功力非凡。他既然能躲过属下,定能避开敌军。陛下……您已经五日没阖眼了,属下求您……您睡一会儿吧。否则……您的身子,会撑不住的。"
羌咏跪了下来。
冉穆麒转身,面色憔悴,满眼的血丝,却笔直地站著。自冉墨枫深夜离开皇宫後,他就时常到冉墨枫的屋子里,一待,就是一整天。
"主子……"羌咏害怕地祈求,"主子,奴才求您了……你睡一会儿吧。"
"羌咏,你怎麽又自称奴才了?"冉穆麒笑笑,"你一称奴才,我就想到了那个时候。"
"主子……"咬著牙,羌咏无声地哭起来。
"羌咏,我听你的,睡一会儿。"长长叹了口气,冉穆麒走到枫儿的床边坐下,"你放心,朕就是倒,也不会是这个时候。"
"主子……"
指指自己的额头,冉穆麟和衣躺下,卫国、金国、南国的如意算盘……百密总有一疏。
慢慢地,小心地揉按麒帝总是疼的额角,羌咏痛地看著面前的那张神似这人亡母宁贵妃的脸。正是因为这张脸,让先皇不顾伦理的折辱"他",让王皇後和太子因此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他"是多麽尊贵的人,多麽……美丽的人……
"主子……"
无声的喊著,羌咏自问,若那时他没有背叛王皇後,杀了"他",那"他"现在是否早已享受下一世的幸福,而不必再承受现在的痛苦与磨难。
卫国原本派出奸细刺杀冉穆麟并趁机打开城门,结果失败,此後仁昌的守卫变得更加牢固,眼看无法快速拿下仁昌,东下北渊国都绛丹。卫国决定守死仁昌,让冉穆麟的二十一万大军困在仁昌,同时要求南国同金国再各派十万大军,意图趁北渊兵力削弱之时,从南北打开进入北渊的缺口,北渊与金国相接的城池因兵力最为薄弱,陷入了苦战。
雪上加霜的是,楚国没有趁机攻打邻国金国,他们的军队从燕国直达北渊边界。对北渊这块肥肉,四国心照不宣。
仁昌,冉穆麟的屋内,副将赵贤、陌谦、桂尤及其他几位将领分列两侧,等待大将军发话。
军师王甫丘道:"将军,洛北和关眦没有任何消息,我们派出去的一百兵士无一人带回消息,现在最危险的不是仁昌,属下担心洛北和关眦失守,那样的话,仁昌就真的危险了。"
冉穆麟始终看著桌上的地图,目前其他地方的消息送不进来,他只能依照目前卫国的动静来猜测战事,但他此刻最担心的不是仁昌、不是洛北和关眦,他担心的是京城,是留在皇宫里的儿子。
王甫丘接著说:"陛下当初同意给仁昌十万军队,王爷仅带回六万,陛下至少会再派四万军队前来仁昌,只要洛北和关眦能坚持到援军抵达,仁昌就可与援军里应外合,冲出重围。"
自麒帝登基之後,北渊国每年把国库一半的收入投入到了军备中,再加上北渊原本就地肥水美,这几年更是风调雨顺,兵力已赶上卫国,仅次於楚国,这也是卫国为何要联合南国与金国突然对北渊发动战事,因为他们不能让北渊做大,成为第二个楚国。
"你们别忘了楚国。"冉穆麟沈声道,"这是消弱北渊兵力的最好时机,他不会放过。他非但不会去攻打与之相邻的金国,反而会从燕国直逼北渊而来。我就是担心皇兄会派兵到仁昌。京中可只有十万兵马……若皇兄能派至少五万兵马到槐屏一带阻挡楚国,再分兵两路向金国派出几千人的袭兵,从大龟山潜入金国,打他个措手不及,金国就不得不退兵。金国一退,卫国还谈何围死仁昌?"
听了冉穆麟的分析,大家都非常赞同,可是……
"大龟山地势险峻,就算陛下能想到,若无人带路,即使是龙虎骑出马,也不一定能过去。当年属下陪王爷曾走过那里,差点没回来。车将军和潘将军一直是保护京都安全,对金国一带并不熟知。"
王甫丘看向冉穆麟,低声说了句:"枫儿知道那条路……"他一说完,众人不敢说话了。若让枫儿知道仁昌被围……几个人打了个哆嗦,不敢再看冉穆麟的脸色。
"赵贤。"
"末将在。"
"今夜子时,本王带领三千精骑兵助你突围,你挑十人跟随,趁乱冲出去,回京报信。让陛下不要向仁昌派兵,把本王的意图带给陛下,然後你亲自带兵去大龟山。"
"王爷,让末将带兵突袭吧。"桂尤上前。
"王爷,属下也不同意您亲自带兵突袭。"王甫丘也不赞成,太危险了。
冉穆麟冷冷哼道:"本王憋著一肚子火呢,你们别拦著我。"都是这帮王八羔子让他和儿子分开,如今儿子在京城有没有乖,他都不知道。
"赵贤,回京後你告诉枫儿,让他老老实实地待在宫里,若他乖乖听话,我就尽快回京接他,若他不听话,你就替我打他屁股。"虽开著玩笑,可大家都知道冉穆麟心里有多担心。
"是,王爷。"
北历九年十一月初三,冉穆麟亲率四千精兵,於初三子时三刻突袭成功,赵贤带著十二位兵士趁乱冲出,带著冉穆麟的所托赶回京都绛丹报信。
十一月十一,楚国派二十三万楚燕兵马兵分三路进攻北渊,大将军霍邦突然率领二十万兵马攻入燕国,打了个楚国措手不及,槐屏原本仅有十万兵马驻守,不知何时多出了十万。
与此同时,洛北、关眦的八万兵士损失过半,南国继续派兵攻打洛北和关眦,卫国也开始向仁昌发动攻势,势必要打下仁昌攻入北渊,而被南国攻陷的浙昆和西坝,北渊的灾民们纷纷逃向最近的洛北和关眦。在这批灾民中,一个浑身脏兮兮的男孩子,却在人潮中向浙昆逆向而去,额前过长的留海遮住了他的双眸,仅能看到他的右眼上带著黑色的布条。
"殿下,您该喝药了。"
赤彤端著药碗进来,躺在床上的冉洛仁马上坐起来,接过药快速喝下,然後含住赤丹喂来的蜜饯。
"赤彤,你说墨枫……能找到皇叔吗?"冉洛仁眼睛泛红地问。赤彤重重地点头:"主子一定能的。"
冉洛仁忍著眼里的泪,道:"墨枫……真坏,他丢西我一个人……走了……"
赤彤和赤丹却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赤彤,赤丹……你们别哭,墨枫把……你们交给我,我会保护你们。"冉洛仁擦著眼泪道,"我会……乖乖吃药,等墨枫回来。"
赤彤和赤丹哭得更伤心,都怪他们多嘴。
"赤彤、赤丹……你们再把墨枫……给我再把信念念……"
"是……"
冉洛仁,我去找父皇,你保重,赤彤赤丹会被人欺负,我交给你,你要活著。
赤彤赤丹,去鸢园找冉洛仁,避开太子。
(0.62鲜币)索瞳:第二十一章
北渊 京都绛丹
在卫国、金、南三国突袭北渊的第二十天,北历十一月初七,冉穆麒终於等来了仁昌的消息。在群臣的喧哗声中,四天三夜一路赶回京城的赵贤,被人扶著走进承明殿。
"陛下,"已经疲惫到极点的赵贤,尤带著精神道,"王爷亲自带兵,助臣突围,王爷命臣禀报陛下。仁昌无忧,请陛下马上派兵前往槐屏,楚国定会对我北渊出兵。"
"哗!"大殿内惊呼声响。
冉穆麒却极其镇定地看著仍有话要说,却闭了嘴的赵贤。
"朕知道了。赵将军一路辛苦,送赵将军下去休息。"
赵贤带著深意地看了眼陛下,被搀扶了下去。
"陛下!车将军的兵马还未到仁昌,现在派人去追一定来得及。"
伍羽坤立刻启奏,张昭昌也上前附和。大臣们惊慌地要求陛下派人去通知前往仁昌的车金全。
冉穆麒却道:"待朕问明仁昌战况再派人也不迟。退朝吧,你们随时等候朕的差遣。"
"……是"大臣们面面相觑,不懂陛下为何毫不紧张,只得退下。
"陛下!"伍羽坤还想说什麽,却见皇上已经走了,他默然转身。刚走出承明殿,一名小太监跑上前低声道:"相国大人,陛下让您到崇华阁去。"
伍羽坤一听,双眸发亮,急忙跟了过去。
崇华阁内,伍羽坤、张昭昌、御史大夫叶忠祥跪坐在皇上面前,对陛下单独召他们三人前来,三人明白了,陛下有些不能在朝堂上说的话。
等了一会儿,又有人进来,三人回头一看,竟是下去休息的赵贤。他依旧很憔悴,不过换了身衣裳,梳洗了一番,看起来精神好些了。
一进来,赵贤就跪下道:"陛下,从交阳的大龟山可直接进入金国境内。王爷派臣回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带人进入大龟山,深入金国境内,这样绵州、谡阳的金军就不得不撤退,仁昌之危即可解。但大龟山地势险峻,那条路极其危险,遂王爷派末将回来。"
"陛下!"
其他三人一听,顿时万分激动,犹如吃了颗定心丸。他们看向皇上,却见对方依然如刚才般淡然。
冉穆麒闭上双眸,长叹一声,接著,他看向赵贤:"你为何不早些回来?朕已经派车金全带了四千兵马前去大龟山了。"
屋内四人皆惊,赵贤看著陛下,打了个寒战。
"陛……陛下……难道世子殿下他……"
冉穆麒痛苦地说:"这件事朕没瞒住,枫儿他知道了。九天前,枫儿趁夜出了宫,临走时他给朕留了封信,让朕把十万御林军派往槐屏。并说了大龟山的事,还留了张地图,上面清楚地画了那条路,甚至标明了所有险峻的地方。朕怕朝中有内奸,所以暗中命车金全带人前往大龟山。你们以为他带著七万兵马去仁昌了,其实在半路上他就转道去了交阳。那七万兵马被潘越一并带到了槐屏。"
麒帝的话听在另外三人耳朵里犹如一道闷雷,那个年仅五岁的,让人惧怕的鬼子,竟然早就想到了这些!
而赵贤却是瘫软在地:"陛下……将军让末将回来还有一件事……"赵贤哭丧著脸道,"让臣看看世子,让他听话。"完了,全完了。
"朕已经派人去前往仁昌的路上寻找,枫儿一定是去找麟了。"冉穆麒抱著一线希望道,却见赵贤摇头。
"陛下,小枫一定不会去仁昌。"他太了解那个孩子了,"他要麽去西坝或浙昆,要麽去洛北和关眦,他定会想办法解仁昌之围。"赵贤爬起来,跪道,"陛下,请允许臣带人前去寻找世子。"
冉穆麒想了想道:"你刚回来还是在京城修养吧,朕即刻就派人。"
半个时辰後,赵贤和冉穆麒的侍卫副统领容舟,带著几百禁军骑马快速出京。对赵贤来说,再累也比躺在床上担惊受怕地好,万一王爷得知此事,不只是小枫的屁股会遭殃,他的也好不到哪去。
深夜,浙昆城内死一般的寂,除了南军的军营和他们进驻的地方。南军攻下浙昆和西坝後,烧杀抢掠,接著又一路北上继续攻打洛北和关眦。浙昆仅留下了两万兵马,与西坝的两万兵马一同围堵仁昌的援军。除了巡视的兵士之外,包括将领在内的所有人都去睡了,一个小小的黑影在巡逻的士兵转身後,迅速蹿到另一边,悄无声息,没有引起一人的注意,只是在火把闪跳时,能看到一抹微红的亮光,一点点地靠近粮仓。
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他小心地盯著前方粮仓门口的十几个守卫,还不时的有巡逻兵来回走著。他又仔细查看了四周,悄悄退了回去。
攀上屋顶,他找到南军的厨房,掀开瓦片,厨房里没有人,他跳了下去。把厨房剩下的冷饭吃掉,他推倒油桶,从怀里取出火折子。
不一会儿,滚滚的浓烟从厨房冒了出来,这晚正好有风,火苗窜得极快。卫兵们刚发现厨房里著火了,远处的兵器库也著起火来,接著是南军休息的房屋、马厩。寂静的浙昆城里火焰四散,睡下的人全部起来了。
"怎麽回事?"
驻守浙昆的南国副将披著外衫从军帐里出来。
"回将军,有人在城里放火。烧了咱们几十处地方。"一名侍卫跑过来道。
"粮草呢?"
"请将军放心,粮草无事。可能是北渊的乱民。"
"尽快捉到这些人。"
"是,将军。"
副将看了眼不远处蹿起的火苗,皱眉返回了军帐。
"嗖!"
"碰!"
一声闷响,刚进去的副将仰面摔了出来,脖子上赫然是一把箭,已经断气了。
"刺客!有刺客!"
周围的士兵们乱了起来,有人冲到帐篷里,却没有发现一人,只见帐篷上有个大口子,刺客趁副将出来,侍卫们被引开之际,划开帐篷钻了进来。
一下子,浙昆乱了起来,到处是灭火和抓刺客的兵士。守将一死,军心大乱。就在士兵们四散地捉拿刺客和乱民的同时,一名衣衫褴褛的孩子蜷缩在离粮仓不远处的角落里,和几个乞儿一起熟睡著,被留海遮住的眸子微微开著,红光乍现。
等了很久,一队人马来到粮仓,带来了守将被刺的消息。南军决定把粮草转移,以免夜长梦多。就在这队人马和粮仓的守卫交涉之时,熟睡的乞儿中少了一人。
南军连夜把粮草全部运到了城外,浙昆城内群龙无首,军心混乱,因为一直抓不到刺客和乱民,所有人都惶恐不安,尤其是剩下的几名小将。而就在他们风声鹤唳,慌乱之时,城外传来的消息让他们彻底丧失了军心──被转移到城外的粮草在第二日的晚上被烧。谁都想不到,有个孩子躲在粮车的底下,跟著粮草一起进入了屯粮的地方。天干物燥,一件浸满了油的衣裳,就可以烧毁整个粮仓。
骑在偷来的马上,冉墨枫紧紧抱著马脖子,依照脑中记下的地图赶往仁昌。他不怕危险,不怕苦,但他绝对不会再与父王分开,绝对不再听父王的话。
入秋的寒风吹在衣衫单薄的冉墨枫身上,他一路未停,背著父王给他的木剑、皇伯送的墨金、还有在南军那里偷来的弓箭和匕首,他要绕到仁昌外,卫国的四十万大军那里。
北历十一月十五,在满月刚刚出现时,冉穆麒陆续收到了边关的战报。
"浙昆、西坝大捷!浙昆守将被刺、粮草被烧,西坝粮草被烧,南军撤出。"
"报~~霍将军率军攻入燕国国都青城,楚军撤军返燕,霍将军已退守槐屏,槐屏安矣。"
"报~~车将军带兵攻入金国,王将军率宜元的五万兵马与车将军里应外合,攻入金国,金国大乱,绵州、谡阳的金军退兵。"
三日後,北渊国又收到边关传来的一道振奋人心的消息。不再被围困的冉穆麟派出五万兵马支援洛北和关眦,收回浙昆和西坝。洛北关眦暂时安全。
"啪!"
一掌击在桌上,冉穆麟怒瞪手中皇兄派人送来的信,在他正想著如何击退卫军的时候,这个家夥竟然告诉他,他的宝贝儿子不见了。
"王爷?"军师王甫丘问。
把信撕了个粉碎,冉穆麟狠狠道:"传我的令!明日辰时,本王要与卫军决一死战!"
"王爷!万万不可!"王甫丘急道,"王爷刚刚派出五万兵马前往洛北和关眦,目前仁昌仅剩下十四万兵马,卫国虽损失惨重,但仍有三十多万兵马,此时万万不是出兵的时机,一定要等到洛北和关眦的南军撤军。"
"不等了!"冉穆麟吼道,"枫儿不见了!偷袭浙昆和西坝的人一定是他!他一定会去找对面的卫军,再等下去,我儿子就没了。出兵!"
"……"王甫丘大惊。
冉墨枫!你最好祈祷父王猜错了,不然……冉穆麟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鬓角的头发一夜白了许多。
卫国驻扎的营地边上,一个孩子已经在草丛里趴了两天了。渴了,他就舔清晨草叶上的露水,饿了就摘野菜吃。就是这些人让他无法与父王在一起,他要帮父王,他要让父王再也没有借口把他一个人留在京城。
(0.56鲜币)索瞳:第二十二章
又是深夜,但不同於浙昆的死寂和西坝的戒备,这晚的仁昌格外的让人心焦。明日就要与卫军决一死战了,对於十二岁起就征战在边关的神武大将军来说,这一决定无疑是鲁莽不智的。但对於九岁丧母,十岁被父皇赶到边关的冉穆麟来说,儿子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他不能失去儿子。
"王爷,大战在即,您该去睡一会儿。小枫比同龄的孩子懂事百倍,他不会让自己涉险,让您担心的。"
和冉穆麟同样睡不著的王甫丘劝道。
伏在案几上,冉穆麟考虑明日的阵法及可能遇到的状况,脑袋里时不时想到儿子,想到儿子可能到哪了,想儿子是否已经到了对面。
"从西坝到仁昌若是骑马最多仅需两天的功夫。西坝粮草被烧已过了五天。枫儿绝不会从西坝一路走到仁昌……他会想办法找到马匹,然後到仁昌……"
想著想著,冉穆麟自言自语道。
"小枫为何不会去洛北或关眦?"王甫丘疑惑,为何王爷认定小枫会到仁昌。
冉穆麟看都不看他,毫不犹豫地说:"枫儿不会从浙昆到西坝,再返回到浙昆去洛北和关眦。而且我在仁昌,他必定会到仁昌。"冉穆麟痛恨自己这般了解儿子,"枫儿一定已经到了仁昌!他竟然敢不来找父王!"
他又开始在屋子里急得踱步,从绛丹到仁昌,儿子吃了多少苦?冉穆麟恨不得丢下著十几万大军,出去找儿子。
"王爷,若小枫真的已经到了仁昌,您乱了阵脚只会让小枫更危险。"
冉穆麟停了下来,看向王甫丘,然後狠狠搓了搓脸,回到案几旁:"你说地对。若仁昌失守,枫儿更不会来找我。甫丘,卫军虽远多於我军,可他的粮草却不像我军那样充足,他们拖不起。甫丘,我打算今晚带人去烧卫军的粮草。明日双方交战,卫军绝对想不到我今晚会夜袭。"
"王爷!"王甫丘站了起来,"属下绝不许你亲自去,明日就要开战了,属下不能让王爷在这个时候去冒险。"
"甫丘,你别劝我了,我主意已定,叫陌谦来。"
"王爷。"
"快去快去。"
冉穆麟挥手赶人,他已经向卫军派了战帖,若今晚能成功,明日卫国的士气定会大落,这一战,为了他和儿子,他必须赢。
大战前夕,卫国大将军袁迟正的军帐内同样烛火闪烁。几位副将都在帐内,商讨明日的阵仗。
"大将军,冉穆麟突然向我军宣战,看来北渊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大将军,楚国、金国撤军,南国也退守,形式於我不利。我军人马远多於北军,这一战可谓是冉穆麟送来的机会。"
"大将军,请允许末将明日与冉穆麟对战。"
"大将军……"
面对明日的决战,已经连续多日攻城无果的副将们各个想上场杀个痛快。大将军袁迟正则拧眉沈思,国主想方设法同金国、南国达成协议,突袭北渊,眼看战况向著当初的预想进行,突然间金国和南国撤军,楚国也被逼了回去,卫国一时间进退两难。不过这只是暂时,冉穆麟不准备死守,说明北渊已经无可调之兵了。
"增加粮仓的守卫,谨防北军偷袭。"
西坝和浙昆的南军就是因为粮草被烧,而处於了被动。
"是,大将军。"
"今晚所有将士们做好迎战的准备,任何人不得私自离队。"
"是。"
"明日大战,要不惜一切代价斩杀冉穆麟。"
"是!"
卫军将领的军帐内,无人能入睡。连日攻城的兵士们在大战前夜和衣而眠,十一月的边关寒风萧瑟,照亮整个营地的火把在风中摇曳。了望楼上的卫兵缩著身子巡视周围。一小队人马拉著几车活猪活羊驶进营地。交战前夕,将士们要吃饱了肚子上战场,因为不知能否吃上下一顿。守卫们仔细查看了一下车马,发现并无异样,放行。车辆缓缓进入军营,朝最後方的厨房行去。
"快快快,把这些牲口赶到围栏里,马上烧水。"大厨招呼手下的小弟们把牲口卸下车,最後一辆车上的几只羊动了动,但并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一个黑影从羊肚子下蹿入了帐篷间昏暗的角落。
压低身体,好不容易混进来的冉墨枫退到离厨房不远的一条小河里,慢慢潜下去。卫军的守备森严,他是个孩子,无法装成卫兵混进来,幸亏遇到送牲口的马车。他先是趁那些人半路歇息时钻到车下,然後在进入营地前趴在羊肚子下,躲过卫兵的检查,不过他一身的羊膻气,很容易暴露。他的运气很好,这附近有条小河。
沿著河道慢慢游到上方,冉墨枫很快地找到了袁迟正的军帐。他在外观察了两天,已经摸清了卫军的情况。对四十万的卫军来说,只要他们的大将军一死,他们就会乱了阵脚。但袁迟正的军帐在营地的中後方,周围全是守卫,很难靠近。冉墨枫又潜入并不深的河里,忍著刺骨的冰寒慢慢游了下去。
仁昌城墙边上,两千精兵在冉穆麟的带领下悄悄地滑下城墙,向卫军的营地潜去。他们一身轻装黑衣,仅带著匕首和弓箭,从仁昌城外的杂草丛中,慢慢接近敌军。
冉穆麟仅露在外的双眸不时地看向四周,希望他那不听话的儿子也许就在其中。除了冉穆麟的亲信外,无人知道他的儿子丢了。而就在刚才,他收到赵贤从洛北捎来的信,洛北和关眦没有儿子的踪迹。
枫儿,你真的想让父王急死吗?为何不来找父王?父王知道你气父王,气父王把你一个人丢在京城,让你和那些小王八羔子们在一起。只要你出来,父王答应你,哪怕是死,也绝不再扔下你一个人。
就连最了解冉穆麟的王甫丘都不清楚冉穆麟的心里有多麽地著急。今夜冉穆麟会决定到敌营烧粮草,目的是为了找儿子,他有预感,他的儿子就在这里。如果让冉穆麟选择,他会带著儿子和麒远离北渊,到个谁都找不到他们的地方隐居。北渊不是他的国家,而是他最恨的地方。
营地里飘出浓浓的肉香,疲倦的兵士们来了精神。大厨先让手下把最好的几块肉给将军们送去,然後再一锅锅地抬到营地里。看守粮仓的守卫们轮流吃肉,在寒冷的夜晚喝一碗热呼呼的肉汤,真是万分幸福。
冉穆麟和手下们躲在远处看著卫军在营地里吃肉,他观察著粮仓边的守卫,打了个手势,慢慢匍匐著靠近。在快接近营地边缘的时候,冉穆麟拿过弓箭,瞄准了一个正背对著他喝汤的副官。
"嗖"地一声,箭破空而去。
"有袭兵!小心!"
"在那边!"
"注意粮草!"
几千名卫军朝冉穆麟的方向追了过去,冉穆麟带著部下快速向後跑,引出卫军。而另一边,由其他人带领的一千兵士翻过围篱,直奔粮仓而去。
"出了何事?"
听到喊声的袁迟正从军帐中走出来问。
"将军,有人偷袭。"
"偷袭?"袁迟正看著不远处亮光的地方,马上道,"小心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大将军!有人放火烧马厩!几名守卫受伤,跑了几十匹马!"
这时,一名士兵跑上前禀报。袁迟正一听,急忙喊:"他们的目的是马匹,马上派人前去!"
"是,大将军!"
"大将军让我们去马厩!"那名报信的士兵突然跑远一声大喊,正向粮仓跑的士兵们纷纷转向去马厩。
袁迟正一听,猛然看向那名陌生的兵士。
"把那个人拿下!"
就在众人寻找大将军让他们捉拿的人时,远处的粮仓发出"轰"地一声巨响,蹿起的火焰想空中飞舞後落下。
"粮仓著火了!快拿水!"
又有人大叫,袁迟正明白过来,敌人是声东击西。
"马上封锁大营,不许任何人逃出!左右都卫,各率领三千人追剿敌军!"
袁迟正冷静地吩咐下去,并上马。一边指挥人去粮仓灭火,一边安抚军心。
就在卫军的军营混乱之际,一个浑身湿淋淋的孩子端著一碗肉汤明目张胆地在来回奔跑地士兵之间穿梭。没有人注意到他,或者说,没有人有空去注意这个又脏又湿的孩子,只当他是厨房派出的人。孩子朝正中央指挥的袁大将军一步步走去,快抵达时,他躲进了军帐边的角落里,扔下汤碗,爬上了军帐。
(0.54鲜币)索瞳:第二十三章
家里的猫猫危在旦夕,尼子这几天都要去医院看她,更新会有些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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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厮杀声越来越模糊,冉穆麟带著兵士们化整为零,四散逃脱。而就在他摆脱追兵逃到一处山坡上时,胸口处突然涌上的一股强烈感觉,迫使他回头向火光冲天的卫军大营看去,那一眼,他只觉全身冰凉。
"枫儿!!"
趴在帐篷顶部,冉墨枫压低身子盯著骑在马上指挥的袁迟正。卫军营地突然出现的骚乱给了他机会,虽然没有看到父王,但他知道一定是父王派的人,父王和他想到了一起。父王已经成功了,他要彻底断了卫军进犯的可能。
袁迟正的身边有四五名守卫,几小队人马在他面前跑过,没有人注意到帐篷顶部有何异样。一点一点的滑下去,冉墨枫在抵达帐篷边缘的时候,猛然蹿起,用力跳了下去,落在了袁迟正的马边。
"大将军!"
"嘶……"
周围的兵士们看到一个孩子突然落下,一时间惊愕万分,但当他们看到那孩子的手上拿著匕首时,急忙蜂拥而上。而袁迟正的马受到惊吓,立了起来,把没有准备的他从马上摔了下来,落下的马蹄一脚踩在了他的左臂上。
"保护大将军!"
"杀了那个孩子!"
眼看大将军受伤,兵士们大喊,一部分人把袁迟正从马腿下拖出来,护著他向後退,另一部分人举刀砍向突然出现的孩子。
冉墨枫跃起滚到一旁,躲开落下的刀锋,在这短短的一瞬,他看到摔伤的袁迟正向帐篷里退。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杀掉袁迟正。
遮住他右眼的黑布在翻滚中掉了,那双异色的眸子在火光的映照中格外慑人,让人心惊。冉墨枫犹如一只凶猛的小兽,不惧身边落下的刀剑,在空隙中奔进,冲向袁迟正。
"枫儿!!!"
那个从帐篷上跳下来的小小身影一定是他的儿子!冉穆麟疯了一般向卫军的营地奔去。他已顾不上自己会不会死,他只知道要杀掉每一个阻挡他的人,他的儿子在前面!其他逃出来的士兵们毫不迟疑地跟著他杀了回去,而追杀他们的卫军在察觉到营地出现异状後,急忙往回撤。
袁迟正心惊地看著那个离他越来越近的孩子,那只红色的眸子里只有一个信念,杀掉他!他被那双眸子震慑住了,忘了左臂的疼痛,忘了抽出腰间的长剑。
"保护大将军!快杀掉那个孩子!"
副将们大声喊,他们从未如此焦急过,几百个人竟无一人能杀死那个孩子。而那个孩子的身上刀口越来越多,他却好似根本不怕疼,他们不相信那是个孩子,那根本就是个天生体型幼小的杀手。
一只箭从远处射来,"噗"地一声刺入那副弱小的身体里。冉墨枫闷哼了一声,趁众人以为他会停下时,他突然压低身体,从前方两人的中间穿了过去。
"大将军!"
"碰当!"
在性命攸关的危及时刻,袁迟正拔出长剑挡住了刺向他腹部的匕首。说时迟那时快,几柄长矛朝冉墨枫的背部刺去。就在他们以为这次能杀掉这个可怕的"孩子"时,那人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纵身高高跃起,在众人因他那双骇人的眸子而发出的惊呼声中,他攀到袁迟正的右肩上,举起匕首。
"大将军!"
一把剑深深的刺入冉墨枫的左肩部,而冉墨枫手中的匕首隔著袁迟正的手刺入了他的胸口。猩红的血水从袁迟正的手指缝中冒出,左臂受伤的他在危机的时刻用手护住心脉,可匕首仍然刺入了心窝。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那个刺伤冉墨枫的副将。
左肩被刺,冉墨枫无力拔出匕首再补上一刀,他向後撤出被剑刺穿的身子,右手拔下袁迟正头上的发簪大力刺入他的颈窝,接著趁众人片刻的震惊,他从袁迟正身上跳下飞奔而出。
卫军的军营轰地炸开了,无数的箭矢射向那个奔跑的孩子,骑兵们在後追赶那个刺杀他们大将军的妖孩。从他跳下帐篷,到重伤袁迟正不过短短的几顺间,却震慑了所有看到他的卫国将领。若冉墨枫只是一个普通的杀手,今夜他也许无法得手,但他却只是一个瘦小的孩子,所以才更让人失了冷静,包括袁迟正在内。
卫国的军营内,一个黑色的小小身影在箭雨中飞奔,似乎没有任何人能让他停下,似乎没有任何人能拦下他。
冉墨枫不知自己身上中了几箭,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死,他还没有见到父王。凭著耳边传来的风声躲过致命的弓箭,冉墨枫小心护住自己的双腿,只要还能跑,他就能跑出去。快点,再快点,他还没有见到父王。
身後传来骚乱,冉墨枫无暇回头,只要一直向前跑,他就能见到父王。有人在追他,马蹄声越来越近了,冉墨枫强撑著所剩不多的体力快速地奔跑,他已经跑出了敌营,快要跑到父王那里了。
冉穆麟顾不上管身後和敌军厮杀的士兵,他杀死挡在他面前的敌人,抢过一匹马。他的儿子身上插著箭,浑身是伤,却仍在跑,他明白是什麽支撑著儿子不停地跑。可他不能喊,万一儿子停下来,也许下一刻就会被其他的弓箭射穿他的小小身子。
"杀死卫军!攻入上津!"
"北渊的将士们,把卫军赶回上津!"
"保护王爷,将士们上啊!"
震耳欲聋的喊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轰隆的马蹄声和脚步声带给了冉穆麟希望,他听到了赵贤的声音,听到了王甫丘的声音,听到了陌谦的声音。
"王八羔子们,怎麽才来。"冉穆麟快哭了,他冲前方那个脚步慢下来却仍在跑的人大喊,"枫儿!父王在这儿,枫儿!枫儿!!"
"咚咚!"
冉墨枫连翻了两下,摔倒在地上,当北军出现的那刻,他体内的最後一丝力气也消失殆尽。
"枫儿!!!"
父王……父王在这里……冉墨枫想抬起头,却只看到了无尽的黑暗。
"枫儿!!!!"
顾不上拉马缰,直接从马上跌下来,冉穆麟连滚带爬地奔到满身是血的儿子身边。趴在儿子小小的身子旁边,冉穆麟浑身颤抖地大喊:"枫儿!是父王!是父王!枫儿,别丢下父王,枫儿,快睁开眼睛看看父王,枫儿,枫儿!"他甚至不敢去碰儿子,看著奄奄一息的儿子,冉穆麟濒临绝望,他从未想过和儿子再见竟会是这种方式。
"王爷,快带小枫回城!"
骑马赶过来的王甫丘下马急急道,冉穆麟慌乱地看了他一眼,先是呆傻,然後扯过王甫丘手中的马缰,单手小心托起儿子快速上马,向城内奔去。把提前到来的大战抛到了一边,他的儿子是他的命!
看著远去的王爷,王甫丘不断地庆幸,庆幸他们来的还是时候。回头看去,虽不知小枫做了什麽,但此刻早已溃不成军的卫军已不是他们的对手,这一场征战,北渊险中得胜。
北军连夜趁胜追击,似乎真的要攻进卫国国都上津,而城内,冉穆麟这个神武大将军,却因儿子的生死未卜,而处在发疯的边缘。
冉穆麟的屋子里,四五名军医奋力地和阎王抢人。冉墨枫的伤势极重,若不是抱著要回去见父王的念头,他早已倒下了。仁昌的将领们都清楚,王爷的爱子是个眸子吓人,沈默少言却非常聪慧勇敢的孩子,而这回,他们对这个孩子又有了新的认知。
和卫军的这一仗打得极为漂亮,袁迟正生死不明,卫军毫无抵抗之力。可冉穆麟却什麽都不关心,他面无表情地坐在房间角落的椅子上,看著军医们处理儿子身上的伤口;听著军医们商量如何保住儿子的命;盯著儿子身上的不断冒出的血;盯著儿子身上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伤;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里不停地闪过。
"传我的令。"
"王爷。"
"屠城。"
"王爷?"
"攻下的所有卫国城池,全部屠城。"
"……是,王爷。"
(0.54鲜币)索瞳: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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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仁昌城无人入睡。仁昌的十四万兵马以破竹之势攻入卫国境内。卫国完全没有料到仁昌有反击之力,边关诸城仓皇应战,却已是来不及了。
而在仁昌西南角北军军营的一间屋子内,忙碌了一宿的军医们刚刚离开,坐在床边的人在四下无人之际,才显露出了心底的伤痛。
"枫儿……你不要父王了?……你要丢下父王了?"
冉穆麟小心握著儿子的手,低声痛哭。
"王爷……属下无能,一切……只能听天意了。世子殿下的心肺俱损,能撑到现在,已属不易。"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冉穆麟始终保持的平静在所有人都退下後全数宣泄了出来。他没有拿那些军医们泄恨,甚至只是挥手让他们退下,让他能和儿子单独地待著。他不是不恨,而他更多的却是恨自己。
"枫儿,父王答应你,绝不再丢下你一人,枫儿,醒来看看父王……"
冉穆麟哀哀欲绝,他的枫儿,他的儿子,如今冰冷冷地躺在他面前,教他情何以堪。
"枫儿……"把儿子瘦小的身体抱在身上,冉穆麟只觉有人在拿刀剜他心口的肉,"枫儿……是父王啊……枫儿,咱爷俩不是说好了?说好这一辈子都不分开,咱俩就在边关,自在地过活……枫儿……怪父王,父王不该把你一人留在京里。"
"枫儿,你可以不理父王,可以气父王,但你别不看父王……枫儿……父王最喜欢枫儿的眼睛,最喜欢……"
福贵蹲在门口掉泪,跟了王爷十几年,他最清楚王爷对世子的心。王爷是拿世子当最宝贝的儿子来宠,来疼的。王爷的那一声声悲泣,听得人心碎。
"天老爷,您开开眼吧。主子他够苦的了,您别带走世子……福贵求您了,您开开眼吧。"
福贵跪在地上磕头祈求,屋内的哭声压抑而悲痛。
父王……
在无际的黑暗里,冉墨枫听到了父王的哭声。父王怎麽会哭?他从未见到过。
父王……
"枫儿,洛诚那个小兔崽子在宫里欺负你了,父王知道,等父王回京了,一定给你报仇。谁都不能欺负我的枫儿。"
拿被子把浑身缠满白布的儿子包严实了,冉穆麟轻轻摇晃儿子。刚捡回儿子那会儿,他跟部下的媳妇学如何带孩子,最喜欢的就是这麽摇儿子,看他盯著自己慢慢睡去。
"唔……枫儿,"悲痛难抑的冉穆麟把儿子裹进自己的衣衫内,"枫儿……你喜欢洛仁?父王一定找遍天下名医治他的病。枫儿,你睁开眼看看父王啊……枫儿……"
父王……
"枫儿,枫儿,父王的枫儿……父王求你了,别丢下父王,别丢下……父王……"
那些愚人惧怕这绝世无双的异色珠宝,可这是他的一切,他的仅有。
"枫儿……"冉穆麟抱著沈睡不醒的儿子只觉眼前阵阵发黑,要他如何接受儿子会在他的怀里死去。是卫国、金国、南国、楚国杀了他的儿子,血债血偿!
父王……冉墨枫在黑暗中沈浮,远远的,他看到一名白衣男子向他走来,当那人渐渐走近後,他看到那人的眸子,如琉璃般七色闪耀。那人走到他面前,抬手覆上他的额头。
"就到这世为止吧。"
北历十一月二十五,北军攻破卫国锦德、横林、赤洲,屠城三日。锦德、横林、赤洲一时间成为人间炼狱。而北军又接到冉穆麟的命令,继续进攻卫国,所过之处,一片肃杀。
卫国此次倾举国之兵攻打仁昌,袁迟正所领的四十万兵马溃不成军,卫国毫无抵抗之力。十一月二十六,卫国国君广尧禹派人向绛丹送出议和信。
站在高耸的露台上,冉穆麒遥看整个皇宫,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滑下,身後,羌咏担心地凝视著他。边关大捷,可他却闻到了腥风血雨。
"枫儿之事……朕难辞其咎。羌咏,朕知麟有多宠爱枫儿,可朕却不知……麟对枫儿,却是疼到了骨子里。怕是亲子,也未必能得到他如此的疼爱。"
屠城,连他都被麟所表现出的愤怒而感到胆寒,麟不是那种随便让人窥视其心之人,如今,他把自己的愤怒明明白白地表示了出来,却是这般的……
"羌咏,若枫儿真的走了,朕不敢想麟会变成何等模样。"
北渊的脱困,那孩子功不可没,也许老天都对他有了惧意,要早早把他收回天朝。
冉墨枫屋内的露台上,冉穆麒顶著初冬的寒风,祈求上苍放过那个孩子,放过,他的兄弟。
十一月二十八,当北军攻下卫国的凡丹时,久为露面的冉穆麟怀抱"熟睡"的儿子,骑著马出现在军中。双鬓斑白的他,双眼深陷,满布血丝,多日未刮的胡须令他看上去憔悴异常。可他眼中的凶煞,唇角的嗜血,让人望而生畏,无法把他与过去的那个亲和爽朗的王爷相提并论。
"王爷,您怎麽把小枫带来了。"赵贤小心地上前,心中忐忑。
"俘了多少人?"下马,冉穆麟左手抱著儿子,右手提著大刀。
"王爷,"和赵贤在一起的王甫丘看出了冉穆麟的不对劲,朝附近的几名副将使了个眼色,道,"这次共俘获卫军一万人,属下已派人把他们带走了。"
"在哪。"握紧大刀,冉穆麟问。
"王爷,"王甫丘慢慢靠近,"您先带小枫到营帐里,外面风大,小枫受伤了,若再受了风寒,可就糟了。"
"风寒……"冉穆麟的眸子闪了闪,急忙丢下刀,拉过披风把儿子裹紧,"枫儿,你冷了吧。都怪父王,只顾著来找那些王八蛋给你报仇了,忘了你会冷。"
赵贤和王甫丘见状心惊,王爷的这副样子怎麽看,怎麽不对劲啊。
"王甫丘。"
"……啊,属下在。"
冉穆麟解下披风,把儿子包好,郑重地交给王甫丘,眸子却一直盯在儿子苍白的脸上。
"你先带小枫过去,不得有任何闪失!"
"王爷,您一路劳累,不如您带小枫先回去歇会儿。有何事,都交给属下吧。"
王甫丘小心接过,试著安抚。
冉穆麟的眉紧了紧,他轻轻吻了下儿子的脸,哑道:"甫丘……你代我看好小枫,我得做点什麽,不然,我真的要疯了。"
听到这句话的人全都双目大睁,他们退後两步,让开道。王甫丘点了点头,抱紧怀里轻得没分量的人,低道:"王爷,小枫还活著呢,您可不能放了希望。您去出气吧,属下会守好小枫。"
舔舔干裂的唇,冉穆麟捡起大刀,看了儿子一眼,转身喊过一名副将。除非儿子醒了,否则,他会一路屠到上津!
三个时辰後,冉穆麟一身是血的出现在营帐内。他的刀上,血水顺著刀刃往下滴,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从阎罗殿里出来的一样,就连屠红了眼的副将们都不敢靠近。
"枫儿呢?"
把刀丢到一旁,冉穆麟问目露心慌的王甫丘。
王甫丘咽了咽口水,干著嗓子道:"在……在我的帐子里。"说完,赶忙侧身避开罗刹,带路。
"让人给我抬水,我要沐浴。"
"是,王爷。"
进入王甫丘的帐子,冉穆麟脱下一身血衣。进来後,他就直盯著床上的人。
把自己洗干净了,又点了熏香,冉穆麟上床把儿子抱进怀里。总是热乎乎的小身子,如今冰冰凉凉的。冉穆麟没有探儿子的鼻息,也不摸儿子的脉搏。哪怕儿子已经死了,他也要把儿子带在身边,这是他曾答应过儿子的。
"枫儿,枫儿,枫儿……"
抱著儿子不停地低唤,冉穆麟已经分不清自己在做什麽,在何处了。从他抱回儿子,儿子只要醒著,只要他在,儿子的眸子里就只有他,就只是他。可现在,他再也无法在儿子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到自己。冉穆麟不是快疯了,他已经疯了。
父王……
心里喊著父王,冉墨枫想睁开眼睛,却没有一丝力气。父王,父王,父王……
"父……"
痛苦不堪的冉穆麟沈浸在与儿子的回忆中,没有听到这一声极其微弱的声音。
(0.7鲜币)索瞳:第二十五章
"殿下!殿下!"
赤彤仓皇失措,满脸泪水的从外跑进来。
"赤彤?"
半躺在床上的冉洛仁急忙坐起来,正服侍他喝药的赤丹也站了起来。
"三殿下……"赤彤跪在床边,哭喊道,"奴才,奴才刚才听人说,说……"赤彤的声音陡然上升,"主子他,主子他重伤……命在旦夕……"
"什麽?"
"主子!!"
药碗从冉洛仁手中掉了下去,乌黑的药汁洒在床褥和地台上。赤丹当即傻了,手上的托盘"光当"一声,掉了。
"墨……墨枫……墨枫……"
冉洛仁难受地捂著胸口,脸色瞬间变得青白。
"殿下,殿下!"
赤彤扑上去扶住倒向床边的冉洛仁,赤丹傻傻地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嘴里喊著:"主子,主子。"早已哭成了泪人。
"墨枫……啊啊!!!"紧紧揪著赤彤的衣衫,冉洛仁大叫起来,"墨枫!墨枫!"
"殿下!"屋外的宫女和李嬷嬷听到他的喊声匆忙跑了进来,却被他的样子吓到了。
"墨枫!"冉洛仁使劲摇头,边叫边哭,哭得声嘶力竭。
"殿下,殿下。"赤彤吓坏了,他哭著抱紧冉洛仁。
"墨枫……咳咳咳……"
"三殿下!"
"殿下!"
鸢园,冉洛仁在得知冉墨枫出事的消息後,心疾复发,而这次,他没有和前几次那样,险些去见了阎王,他比任何一次的求生欲望都强烈。
墨枫……你说会回来找我的,我等你……
有鬼子之称的麟王世子冉墨枫,年仅五岁,凭一己之力刺杀南国副将,烧毁南国粮草,迫使南国从西坝和浙昆撤兵。後,重伤卫国大将军袁迟正,得以使北渊重创卫国四十万大军。而他留给皇上冉穆麒的那封信,更是打乱了楚国与金国的趁机攻占北渊的计划。
没有人相信,这些是一个五岁的孩子能做到的,所有人都认为这不过是以讹传讹的杜撰而已,是北渊为自己的好运道找的托词。很多人,尤其楚国、金国和南国,对此更是嗤之以鼻。而当卫国传出消息,袁迟正确实险些被犹如孩童般的杀手刺杀後,各种传言纷纷而出。
可无论传言是怎样的,麒帝的後宫却因边关送来的消息而变得格外沈静。尤其是皇後伍氏与张妃。而比他们更沈静的是想过伍羽坤与太尉张昭昌。
主和的张昭昌在战事开始之後,一直处於伍羽坤之下,似乎麒帝也对他先前的主张颇为不满,常在一些琐事上斥责他,更是连张妃的寝宫都不去了。可伍羽坤并未因此而得意忘形,因为太子的几句话,让麒帝把皇後狠狠训斥了一番,说她教子无方,辜负圣意,收回了皇後手上一半的权利,交给了赵妃及不久前刚被升为贵妃的妍妃。
冉洛诚其实也没说什麽,按著他与冉墨枫的"交情",听闻对方重伤,快死了,趁机幸灾乐祸一下,并不为过。但传到麒帝耳朵里,这却是大不韪。
相比下来,後宫的妃子们受益最多的是妍妃。冉洛仁伤心过度心疾复发的第二日,冉穆麒下旨,封妍妃为贵妃。
宫里娘娘的地位似乎因著冉墨枫而发生了变化,有人希望他早日死去,有人则希望他能挺过来。
但不管宫里如何,对某个人来说,怀里的那个人,才是他在乎的,是他的命。
北历十二月初九,在北军攻下卫国四城,金国一城後,麒帝接受了卫国与金国的求和书,命冉穆麟原地待命,却未有交还城池之意。冉穆麟听命,半个月後,就在卫国、金国准备派出使节前往北渊谈判被占城池之事时,冉穆麟突然命西坝、浙坤、关眦和洛北的军队趁夜突袭南军。南国两郡被占,五万兵马被杀,三万人被俘。
接著,冉穆麟把手中的十几万兵马重新调配,增强了关眦和西坝的守备,并向攻占的卫国、金国与南国城郡派出精锐驻守,俨然一副绝不归还的姿态。而最令人惧怕的是,他坑杀了所有被俘的三国兵士。边关闻冉穆麟而色变。
"王爷,小枫该喝药了。"
端著药碗,王甫丘进入军帐,坐在床上怀抱儿子看各路送来的奏报的冉穆麟马上放下手中的信件,接过药碗。每日,冉穆麟都是这麽抱著儿子,一刻都不放手。
"王爷,小枫今日如何?"
"身子暖了些了。"冉穆麟慢慢吹著药汁,脸上透出喜色。
坐下,王甫丘细细地查看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孩子,那张小脸已不像开始那般惨白,微微透出点红润。军医们都说只能听天意,无药可救,可这孩子却好似知道父王的痛苦,一直坚持著,不肯放弃。王甫丘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小枫,快醒过来吧。如今的王爷已变成了嗜血罗刹,誓死要为儿子报仇。
"甫丘,枫儿能听到我说话。"吹好了药,冉穆麟眼露神采地看向王甫丘,"昨晚我喊他,他指头动了,甫丘,枫儿他舍不得离开我,他舍不得。"冉穆麟人不人鬼不鬼地低哑道,然後抬高儿子的头,掰开他的嘴,一点一点地把药喂进去。
王甫丘拿布巾把那些流出来的药汁擦掉,等冉穆麟喂完药,他才道:"是啊,枫儿从来都舍不得离开王爷。王爷,您躺下睡一会儿吧。"自从小枫出事,王爷就几乎没好好阖过眼。
经过这一次,无人再敢怀疑冉穆麟对这个捡来的儿子的疼爱。
冉穆麟轻轻摇晃怀里的儿子,却道:"我不累。甫丘,你派人传令给赵贤他们几个,谁把卫国和南国的城池还回去,谁就提头来见我。"
冉穆麟带著儿子率四万兵马驻守在赤洲,北、西、东的凡丹、锦德、横林全部落入北军之手。
"王爷,卫国派出一百人前往绛丹,与陛下谈和。北渊此次险胜,陛下应会同意归还城池,以免楚国趁机出兵同其他三国联手。"
北渊国土扩张当然是好事,但东面还有个强大的楚国,他们必须未雨绸缪,不能意气用事。
冉穆麟摸摸自己的络腮胡子,拿起一封奏报,漫不经心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甫丘,我没疯,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北渊需要时日调养声息,这次必须把他们打残了,打废了,让他们在十年之内都无法与北渊抗衡。甫丘,我就和你直说吧。"冉穆麟的眸子里发出寒光,"这几个王八羔子,我会慢慢地全部吞掉。"
王甫丘心惊,他以为王爷只是气疯了头,一心为小枫报仇,没想到他竟然想了那麽多。这一刻,王甫丘觉得他根本不了解自己辅佐了多年的冉穆麟。
"甫丘,"冉穆麟低头看向儿子,声音沙哑,"我不为别的,我不能再看一次枫儿因我而涉险。这次若不是仁昌被围,四面受敌,他哪里会去刺杀袁迟正。他会直接来找我,他会来找我……"冉穆麟的声音低了下去,他摩挲著儿子温凉的脸,满是痛苦。
王甫丘拿过空碗,悄悄地退了出去。天阴阴沈沈的,好似要下雪了。他吩咐账外的守卫们不得松懈,朝自己的军帐走去。这一场仗,无论对北渊、还是其他四国来说,都可谓是两败俱伤。而今日,他终於弄明白了一件他疑惑很久的事。
轻摇著儿子,冉穆麟低声道:"枫儿,你能听到父王说话,枫儿,你何时醒来啊,父王……你多少天没看父王了?父王,多少天没看枫儿这双漂亮的眸子了……枫儿……"说到最後,冉穆麟痛苦万分地低泣。
父王……
冉墨枫很著急。他好似被什麽困住了,他能听到父王说话,能听到其他人说话,甚至能感受到父王,能尝到药的苦味,却怎麽也喊不出,动不了。
还有那个人究竟是谁?为何要对他说那样的话。而且,他对那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可他知道,自己从未见过那人。
暂且把那个同样有双异色眸子的人放在一边,冉墨枫听到父王痛苦的声音後,拼了命地挣扎,他一定要醒过来,哪怕是让父王听到他的一点声音。
"父……"
和上回一样,一声极低的声音从冉墨枫的喉中发出,陷入极度悲伤中的冉穆麟听到了。
"枫儿……枫儿!"
冉穆麟先是一愣,接著他疯了般地握住儿子的一只手,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可看到儿子微皱的眉头,微张的小嘴,他顿觉头晕目眩。
"枫儿,枫儿,枫儿。快醒醒,快醒醒!枫儿,快醒醒!"
冉穆麟在儿子耳边急喊,不停地摇儿子的手。
"父……父……王……"
胸口似有东西裂开,冉墨枫用尽全力喊出。一阵狂风吹动了军帐,外面传来喧哗,而冉穆麟却似丝毫未感觉到,他紧张地盯著儿子的小脸。
"父……王……"
伴随著一声比刚才要响的低唤,冉墨枫紧握住父王的大手。
"枫儿……枫……"
吼中的硬物让冉穆麟说不出话来,他的脸终於清清楚楚地印在儿子的那双漂亮的眸子里。
"父王……"
眼泪从父王的眼睛里流入自己的眸中,醒来的冉墨枫虚弱地喊著,却是坚定执著地看著父王。水珠从他的眼角滑下,他流下了父王的泪水。
"枫儿,你这个不听话的兔崽子……"冉穆麟不顾父亲威严地痛哭出声,把儿子整个搂紧入怀里,多日来的担惊受怕,让他恨不得把这小兔崽子的屁股打成四瓣。
"父王……"冉墨枫仍只是唤著。然後刺人的吻一个个落在他的脸上、脖子上、手上,凡是露在外的地方,全被胡须扎过。
"枫儿,枫儿,枫儿……"冉穆麟边亲边喊,他不停地发抖,那是极度的後怕与极度的激动。
"父王……"这回带了点恳求。
冉穆麟当然知道儿子最怕他拿胡子扎他,可他的魂被儿子吓去了大半,他一定要严惩!
"父王……"
"枫儿……"
还是狠不下继续惩处儿子,冉穆麟哑著声,紧贴著儿子低喊:"枫儿,枫儿,枫儿,枫儿……"
父王……不支地闭上眼睛,冉墨枫勾住父王的指头,父王,下回他不会再这麽狼狈,他不会再让父王像这回这般痛苦。
小心的探上儿子的鼻息,冉穆麟把头埋在儿子的颈窝处无声的哭泣。儿子醒了,他的儿子……终於醒了。他都不知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枫儿,枫儿,父王要用这天下,换你的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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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困
(0.5鲜币)索瞳:第二十六章
父王和小枫甜蜜蜜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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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伤的冉墨枫出乎众人的预料醒了过来,就连军医们都对他能醒过而感到异常地不可思议,要知道伤了心肺只有死路一条,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孩子。可冉墨枫醒了,不仅醒了,而且他恢复的速度让人咋舌,有双迥异的眸子也就罢了,这样的伤势都能好起来,众人对冉墨枫更是敬佩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可有一人却偏偏不怎麽高兴。他整日黑著面,尤其对著还躺在床上的冉墨枫。和自己的部下及将领,他有说有笑,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可一回到帐中,就冷下脸,不言不语,虽说是精心细致地伺候床上人的吃喝拉撒,更是轻地不能再轻的给那人换药,可就是带著怒火。这人不是别人,就是把儿子疼到心尖上的冉穆麟。
帐内放了三个炭火盆,冉墨枫光溜溜地躺在床上。一人给他身上的几十处伤口上药。碰到那些快好的,已经开始结痂的伤口,他就低头亲亲,再把药膏深深地揉进去,怕留下疤痕;碰到那些较重的伤,他就皱著眉,脸再沈下几分,小心地上药,包扎。就是从头到尾不说话,不看冉墨枫。
冉墨枫一直盯著父王,醒来六天了,父王一句话也不和他说。每晚睡觉的时候,也不和他一起睡,而是睡在床边的榻上,对这种状况,他不知该怎麽办。
给儿子把上身的伤全处理好了,冉穆麒掀开被子,看著儿子的双腿。腿上有十几处瘀伤,更别说那些擦伤、刀伤了。拿裘衣把儿子包好,他取出散淤膏,顺著胯部,一处处地揉搓。
冉墨枫安分地让父王给他揉那些淤青,但父王对他的漠视,让他无法接受。
"父王。"
按住父王的手,他唤道。
冉穆麟抬眼看了儿子一眼,凶巴巴地说:"叫父王作甚?你还记得父王?"
"父王。"不悦。
拿开儿子的手,冉穆麟继续,又不吭声了。
"父王。"收回腿,冉墨枫盯著父王,让父王解释。
"伸出来。"冉穆麟吼道,似乎是生气了。
看了父王半天,冉墨枫把双腿伸出去,右眼的红晕急转,父王从来没这麽对过他。
把儿子身上滑下来的裘衣拉上来裹好,冉穆麟低头上药。直到他把儿子磨破的脚底包起来後,他才放回药膏,擦干净手,看向儿子。
冉墨枫的右眼已经红得滴血了,小脸也是冷冷沈沈的。冉穆麟拉过被子盖住儿子身上,开口:
"我是谁?"
"父王。"
"谁的父王?"
"冉墨枫。"
两方都是毫不停顿的问答,而当冉墨枫说父王是他的之後,他看到父王的眸子渐渐红了。
"你说我是你的父王,那你告诉父王,你离宫之後去了哪里?你可有想到父王?"
等不及儿子伤愈,冉穆麟决定提前算账了。
冉墨枫的嘴紧紧抿著,不答。
"那父王再来问你。你既然到了仁昌,又为何不来找父王?可有想过父王会担心?会著急?会害怕?"
红色的眸子红晕纷乱。
"你去刺杀袁迟正时,可有想过父王的心情?可有想过万一……"冉穆麟说不下去了,他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是枫儿从帐篷上跳下来,被人砍杀的那一幕,他险些就失去了他的儿子!
"父王。"
冉墨枫向前趴,靠近父王的怀里,红眸恢复了原样,透著自责。他张了张嘴,最後还是闭上,只是紧紧握著父王的手。
"枫儿……"冉穆麟对儿子的埋怨终归抵不住对儿子的心疼,他摸上儿子带伤的脸,声音低哑,"父王……若你这次没了,你让父王,情何以堪?"
冉墨枫抬头,看进父王的眼里,仰著头接下父王落在他脸上的吻。
"那些王八羔子,哪怕再围父王几个月,父王也有法子出去。父王知道,你是担心父王,想替父王分忧。可你才五岁,无论你多强,武艺多高,你终究还小。若那剑再偏一分……你可有想过父王?"
被父王完全拥在他宽大的怀里,冉墨枫在心中发誓,决不再让父王为自己担心,今後他一定会考虑周全,万分小心。
"枫儿,等你长大了,你要建功立业,要如何,父王绝不拦著。但你现在和父王发誓,在你长大之前,一定不再向这次一样乱来,乖乖听父王的话。"
"父王。"他答应。
"以後遇到事,要多想想父王,不许再让父王如此担惊受怕。"
"父王。"他答应。
"不管是何事,都要和父王商量,不许自作主张。"
"父王。"他答应。
儿子如此乖巧,又有伤在身,冉穆麟再大的气也没了,其实他哪里是生气,他是急,是怕。尤其是每日看到儿子身上的伤,他不知该找谁出气去。
抬手轻轻擦过父王鬓角的白发,冉墨枫伸臂环住父王,紧紧的环住。
"枫儿,若满头白发能换走你身上的伤,父王甘愿。那些伤落在你身,却是割在了父王的心口上。你让父王心疼死了。"
抱著瘦了好几圈的儿子,冉穆麟哪里还有王爷将军的气势,他不过是个普通的爹。
冉墨枫缩在父王怀里,心窝处刺痛了下。他不懂这种感觉,但他能感受到父王的害怕。他能做的唯有像平时那样紧紧勾住父王的手指。
把儿子的手包入自己的大掌内,在勾住儿子的食指,冉穆麟摩挲儿子的脸,他的宝贝儿子啊,可算是真的醒了。这麽多天,他都不敢睡,生怕是在做梦,怕儿子还在昏睡。
父子两个和好如初,冉穆麟把今日的军务推给了别人,躲在帐中陪儿子。冉墨枫连著几日的不高兴也没了,他依在父王身上,听父王说他在边关如何地想念他,听父王说他要如何对付那三国。
王甫丘的帐中,他不停地叹气,王爷把他该做的事全交给了他,根本不管他早已是分身乏术。不过,罢了,王爷心情好了,他们这些做下属的日子也好过。
热水、布巾、细刀。
坐在床边,冉墨枫慢慢地刮著父王多日未剃的胡须。很久未刮,那双手生疏了很多,冉穆麟的下巴上多了几道小口子,可他却是唇角带笑,满足的不得了。
好不容易刮完了,冉墨枫额上却冒出些细汗。冉穆麟洗干净脸,捏捏儿子严肃的小脸。
"枫儿,怎麽不高兴了?"
冉墨枫盯著父王的双鬓,回答了。
冉穆麟却是无所谓地坐下,从儿子手里拿过细刀,给儿子擦了手和脸。
"枫儿,这次是父王糊涂,想著边关危险,就把你一人留在了宫里。要说起来,只有父王才能护得了你周全。枫儿,咱父子俩不分开了,就是死,也要死在一块。"
"嗯。"冉墨枫双眸灼灼,红晕聚集。
轻笑,冉穆麟狠狠亲了儿子一口。冉墨枫勾住父王的指头,没有擦去父王留在他脸上的口水。
"枫儿。"冉穆麟催促地指指自己的脸,儿子从来不主动亲他,这让他懊恼。冉墨枫眨眨眼,然後仰头双唇轻轻贴在父王脸上。在儿子离开前,冉穆麟按住儿子的头,久久才放开。
这一晚,冉穆麟没有到榻上睡,而是把儿子拥在怀里,抱紧了睡的。他的呼噜震天响,可冉墨枫却睡了他自父王离开後,最香的一晚。
半个月後,在卫国使节抵达绛丹十日後,京城圣旨下,宣冉穆麟回京。冉穆麟部署了周密的防范後,带著几乎已经痊愈的儿子踏上了回京的路。此时,冉穆麟那具有妖瞳的儿子,却因为这一战,引来了敌人的关注与防备。
(0.92鲜币)索瞳:第二十七章
十日後,冉穆麟带著儿子回到京城。北渊不仅击退了进犯的卫国、金国、南国和楚国,甚至还攻下了卫国、金国与南国的城池,神武大将军──麟亲王冉穆麟以十几万兵马打败卫国四十万兵马,保住了北渊,功勋显赫,京城的百姓们全部出来了,夹道相迎他们的神武大将军,以及大将军的儿子,此次胜利的最大功臣。
虽然百姓们对年仅五岁的冉墨枫烧了敌营的粮草,刺杀敌军将领一事并不相信,但他们深信是他们的大将军救北渊於为难之中,因此百姓们纷纷拿出自家的米酒、鸡蛋、水果等物,送给随将军归来的兵士们,整个京城洋溢著欢欣鼓舞的气氛。
骑在黑色的高头大马上,冉穆麟把儿子裹在他厚重的大氅内,不让人窥探一分。十二月的北渊已是分外寒冷,冉墨枫一声不吭的趴在父王宽厚温暖的怀中,外面锣鼓喧哗,人声鼎沸,却影响不到他分毫。
"枫儿,这几日咱们回不了王府,父王要与你皇伯商议和谈之事。今晚的晚宴你肯定不想去,父王把你送到洛仁那儿,再让你皇伯派御膳房送些好吃的过去,晚些时候父王去接你,这样可好?"
"嗯。"不知赤彤赤丹有没有被太子欺负。
对冉洛仁这个侄子,冉穆麟几乎没什麽印象,只知道他生来带疾,其实冉穆麟对他那几个侄子都不上心,在他眼里,那几个孩子抵不上他儿子的一根指头。不过相对而言,他对冉洛诚很在意,为何?不为何,那混小子总欺负他儿子,他当然会记得。
快到宫门口,冉穆麟抱著儿子下马,不远处,冉穆麒带著众臣与他相望。当冉穆麟的身影出现在冉穆麒的眼中时,要不是身後还有一帮子人,他定会冲上前紧紧抱住麟,抱住他怀里的那个孩子。什麽都比不上自己兄弟平安归来。
"臣冉穆麟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走几步,冉穆麟突然单膝跪下,郑重地向皇兄行叩拜大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跟著冉穆麟一道回来的五百兵士同时跪下,高喊万岁。一时间,满城只听得"吾皇万岁"的呐喊。
冉穆麟单手托著儿子,并未放开,神情激动地看著大步向他走来的皇兄。冉穆麒也同样激动,为这满城的欢呼,为他平安归来的兄弟。
"穆麟!"
"皇兄!"
站起来,冉穆麟拉开大氅,露出儿子。刚想拥抱冉穆麟的冉穆麒,一看到冉墨枫,伸手把他抢了过来,"斥责"道:"枫儿,你可让皇伯担心死了,私自出宫,皇伯要重重罚你。"说著重话,但只有冉穆麟看到了他眼里被瞬间逼回去的泪水。
"皇兄,外头风大,先回宫吧。你要怎麽罚,就怎麽罚,这次啊,可也把我给吓死了,现在三魂才回来一半。"
把儿子抱过来,又裹回大氅中,冉穆麟担心地查看皇兄的脸色,看他是否身子不适,见他脸色红润,他稍稍放下心来。冉穆麒淡淡一笑,眸子又变得迷蒙,他转身对等著的众臣道:"回宫,为麟亲王和世子接风洗尘。"
"是,陛下。"
没有看站在最前列的伍羽坤与张昭昌,冉穆麟趋自扶著冉穆麒上车,接著上马,随皇兄一道进宫。这一次,冉穆麟带著与以往皆不同的心情踏入宫中。
刚从父王身上下来,还没站稳,冉墨枫就听到两声尖叫。
"墨枫!"
"主子!"
回头,只见包得严严实实的冉洛仁捂著胸口朝他跑来,赤彤和赤丹护著他,满脸泪水地跟著。李嬷嬷等人则是跪在地上行礼,却担心地瞅著奔跑的冉洛仁。这三人,都是年幼的孩子,看见了冉墨枫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早把宫中礼仪丢到脑後了。
冉墨枫想都未想地几个蹿步,奔到冉洛仁面前,扶紧他:"你不能跑。"这人忘了他有心疾了?
"墨枫!墨枫!哇……"
冉洛仁才不管自己有没有心疾,他眼里只有冉墨枫,抱住对方就开始大哭,赤彤和赤丹又哭又笑,为主子的平安归来。
"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冉洛仁哭得极为伤心,"你,你,墨枫,你吓死我了,咳咳咳……"
冉墨枫拍他的後背,回头看了眼父王。冉穆麟对他点点头,他搂上冉洛仁朝屋内走去。
"穆麟,让枫儿和洛仁在一块吧,他们两个在宫里感情最好。得知枫儿出事,洛仁的病没少复发,还好枫儿没事。"
并不介意儿子对自己的无礼,冉穆麒笑著道,难得他有个儿子是真心对待枫儿。冉穆麟却是挑眉,目光深邃地看著搂在一起的两个人,然後转身欲走。
冉穆麒见状,神秘地笑笑,拉紧裘皮围脖,抱著暖炉走了。临走前,冉穆麟又回头瞅了眼冉洛仁的屋子,眉峰微皱。
"墨枫,墨枫,墨枫……咳咳……"
回到屋里,冉洛仁就跟长在冉墨枫身上似的,坚决不肯离开冉墨枫半步,攀著他。冉墨枫没有推拒,一边给冉洛仁捶背,一边打量站在他面前的赤彤和赤丹。
"主子,您,您的伤好了吗?"
赤彤跪倒冉墨枫脚边,哭著揪住他的衣裳,赤丹也跪下,不停地哭。
"好了。"见两人无事,冉墨枫收回目光,看向怀里一直咳嗽的人,"你不能哭,不要哭了。"
"墨枫……"听到这人惯用的冷硬语气,冉洛仁反倒哭得更伤心,"你,你,咳咳,你吓死我了。"
冉墨枫的眉头紧皱,这三人的哭声不止……他用力扯开冉洛仁的手,在对方心慌的注视下,走到桌边倒了三杯茶,用托盘端过来。
"不要哭了。"声音带些不悦地把一杯茶拿给冉洛仁,冉墨枫把剩下两杯交给已经傻眼的赤彤和赤丹。
"主子……"一方激动地又哭起来。
"墨枫……"另一方却是喜极而泣,更死死地攀住他。
冉墨枫沈著脸,不知该如何让这三人不再哭。他一动不动地任冉洛仁抱著他,任赤彤和赤丹诉说那几日的害怕,保持沈默。
好在不一会儿,御膳房的人送菜过来,毫无自觉的冉洛仁才不哭了,赤彤和赤丹擦掉泪,笑吟吟地布菜,服侍主子梳洗,冉洛仁下令,不许任何人打扰他们用膳。
四个孩子在屋里欢聚,冉穆麟却不耐地忍受著席间大臣们的恭维。这次北渊能大获全胜,多亏了他的儿子,可这些人中,又有几个人会真心对待他的儿子。冉穆麟豪爽地和众人喝酒,间或说下战事的险峻,一句未提儿子,好似那些事果真只是传闻,做不得数。
不过有人却没看出冉穆麟的心思,趁著敬酒的机会,问:"王爷,此次我北渊击退卫国、南国、金国与楚国,世子殿下功不可没。世子殿下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胆量和智谋,令人敬佩,王爷後继有人,实乃我等的福气,将来陛下一统天下的大业,也许还要仰仗世子殿下。"
这人叫李世,为大鸿胪少卿,太尉张昭昌的门人。他的话一出,席间顿时安静了下来,纷纷盯向冉穆麟。冉穆麒唇角带笑,似乎醉了,斜靠在身边妍妃的身上,皇後伍氏坐在一旁,整晚都神色黯淡,听此,她抬眼,眸光掠过父亲。
太子冉洛诚低著头,二皇子冉洛信的笑有些牵强,他看看母妃,也低下了头。
"穆麟,朕也好奇地紧,重伤袁迟正,烧了南国粮草的人真的是枫儿?"
冉穆麒揣著明白装糊涂,一脸的不信。
冉穆麟却是双眸大睁,碰地把酒杯砸到桌上,吼道:"谁传得这麽邪乎,我儿何时成哪吒下凡了?"
见状,众人面面相觑,难道不是?
"哈哈,穆麟,这京城里都传开了,你还要瞒朕吗?"冉穆麒却不放过,继续问。
冉穆麟急得脸红脖子粗,道:"皇兄,我为何要瞒?若真是枫儿做的,我这当父王的脸上有光,早就昭告天下了。但这事我可不能让自己儿子抢别人的功劳。皇兄,西坝浙昆之事是城里的百姓们和那些江湖义士做的,臣弟正打算上奏,恳请皇兄犒赏他们。至於袁迟正,不瞒大家,枫儿确实偷跑到卫军军营去了,他想烧卫军的粮草,结果被发现了。袁迟正这个死不休的,连个孩子都不放过,让他的侍卫们诛杀我儿,幸亏我及时赶到。可即便这样,我儿也险些丧命於袁迟正的刀下。那袁迟正骑术不精,自己从马上摔下,受了伤。跟随我的几名兵士,趁乱重伤了他。"
似乎真的被这"传言"给说急了,冉穆麟越说嗓门越大,再加上他一副武夫的打扮,脸又涨得通红,更让人相信他说的是事实。
"皇兄,卫国人擅长说谎。之前广尧禹打著祝寿的幌子,派兵攻打北渊。如今,他们的大将军竟把受伤之事推到我儿身上。皇兄,我儿的眼睛虽与其他人有点不同,但我儿绝没那个本事去行刺袁迟正。哼!传此话之人,究竟抱得是何居心?"
"穆麟,你别往心里去。卫国使节到了,说袁迟正被个眸子异色的孩子险些刺死。我们就想到枫儿身上了,当然朕也不信。"
骂了句粗话,冉穆麟缓下神色道:"他当然没脸面说是被马踩成重伤的。"接著,他的脸沈了下来,"我哪里不知道别人是如何说枫儿的?'鬼子''妖孽''孽种'……"他的眼神一一扫过在座的几人,包括太子在内。被他看过的人,脸色惊变。
"我儿就是眼珠子跟旁人不一样,哪里还有差别?别把那些玄乎的事都推到我儿身上,他还是个孩子呢,是我冉穆麟的儿子!"
重重说完最後一句,冉穆麟低头喝闷酒,场面顿时有些尴尬。而刚才出面询问的李世也赶忙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了。
最终,还是冉穆麒又活络了场面,他笑呵呵,醉醺醺地站起来,走到冉穆麟面前,双手撑在他肩上,安抚:"麟弟啊,朕也不过是好奇问问,你就当真了。谁叫你一开始不说清楚,让朕以为枫儿留给朕的那封信,是他自己写的,却原来是你留给他,让他危机之时交予朕的,是朕的错,让他们以为枫儿是哪吒下凡。好了好了,皇兄自罚三杯,算是给你赔不是。"
"臣弟不敢。"冉穆麟站起来,气消了大半,却是替儿子委屈道,"我儿差些就去见阎王了,没人问问他伤势如何,竟问我这狗屁牢子的话,他娘的。"
李世瑟缩,张昭昌冷面。
"请皇叔消气,这事也只能骗过那无知小儿,我代陛下喝了这三杯罚酒如何?"
赵妃款步上前,举著酒杯。冉穆麟笑起来,扶稳皇兄,执起酒杯,"皇嫂的面子我岂能不给,枫儿在宫中多亏皇嫂照顾,他和洛义也处得不错,对了,洛义怎没来?"
赵妃看向皇上,见他面带赞赏,羞涩地说:"他还小,不合适来。皇叔,我敬你。"
"皇嫂,请。"
两人喝下酒,冉穆麒没骨头地趴到赵妃身上,让她把他搀了回去。
"来,朕今日高兴,你们要陪朕喝个痛快,不醉不归。"
"臣遵旨。"
一时间,场面又热闹起来。冉穆麒喝得高兴,冉穆麟也喝得爽快,来者不拒,似乎刚才的那一幕压根就没发生过。
妍妃和赵妃服侍冉穆麒吃喝,皇後呆坐在一旁,食不知味,张妃哀怨地看了眼父亲,闷头喝酒。
张昭昌和伍羽坤相视一眼後,又各自分开。他们的女儿都受到了冷落,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正和人划拳的冉穆麟。
鸢园内,冉墨枫、冉洛仁、赤彤和赤丹,毫无主仆之念地坐在一起。一大桌的菜,四人吃得不亦乐呼,赤彤和赤丹忙著帮主子布菜之余,也把自己喂得饱饱的。
冉洛仁没有贴身伺候的小太监,赤彤和赤丹又是冉墨枫交给他照顾的,他当然不会拿主子的身份去压两人,更何况,常年有病的他也不懂太多的宫规礼仪。他喜欢墨枫,自然会对赤彤和赤丹好。
冉墨枫就更没有了。屋里就他们四个孩子,当然是坐在一起吃。不过和冉洛仁那麻雀般的胃口不同,冉墨枫不挑食,胃口也大,赤彤和赤丹给他夹什麽菜,他就吃什麽菜。看著他吃得香,冉洛仁也比平日多吃了一些。
"墨枫,下回你可不能一声不响的就跑了。你得告诉我,让我知道。"冉洛仁靠在冉墨枫身上道,怕对方不允,他举手发誓,"我保证不告诉别人,但你不能瞒我,不能像这回一样,给我留了封信就跑了。墨枫,你是我最好的兄弟,你不能不要我。"
"主子,您今後也别这样对奴才了。奴才都快给吓死了。主子,奴才不会拖您後腿,您要去哪,做什麽,奴才就是死也不会说出去,但您不能不让奴才知道。"
赤彤和赤丹站在冉洛仁一边。
看看三人,冉墨枫咽下嘴里的排骨。
"嗯。"
"墨枫!"
"主子!"
三人高兴不已。冉洛仁吃饱了,撑著下巴看冉墨枫吃饭,看著看著,他想起一件事来,问:"墨枫,那些事真的是你做的吗?烧粮草,杀敌将?"
冉墨枫吃饭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看向三人……"嗯"。
三人惊讶地看著他,目露敬佩。过了会儿,冉洛仁却突然皱眉,朝门口看了看,然後小声道:"赤彤,去把门关紧,看外面有没有其他人。"
"哎。"
赤彤起身跑到门边,四周看了看,然後关紧门,跑回来。
冉洛仁压低声音,很轻地说:"墨枫,这件事你可不能承认是你做的。"
"为何?"赤彤不懂。
冉洛仁朝他招招手。
(0.58鲜币)索瞳 第二十八章
今天回广州,明天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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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洛仁的屋子里,他压低声音道:"前几日我刚得知墨枫无事,二哥就来找我,问我墨枫可有给我写过信,还问我可知那些事是不是真的,问我墨枫可有跟我说。我说没有,也不知此事。第二日,皇後娘娘竟然来看我,还给我送了好多新鲜玩艺儿,我当时可高兴了。结果啊,皇後娘娘也问我墨枫的事,还问我墨枫何时回来,你们说奇怪不奇怪。从小到大,皇後娘娘很少来看我,来了,却问墨枫。"
"还有,还有,"冉络仁凑近三人,声音极轻,"母妃也一直问我,这件事是不是墨枫做的,还说让我不要跟别人说。我跟母妃说不知道。墨枫,这是不是很奇怪?他们都想知道是不是你做的,肯定不会有好事,就像皇後娘娘突然来看我一样。"
"是啊,主子。皇後娘娘来的那天,让我们都出去了。主子,您就听殿下的吧。"
冉墨枫垂眸不语,冉络仁也不催促,知道他在想。
"墨枫,他们啊肯定不敢问你。我、赤彤、赤丹说不是你,他们肯定信,反正我们还小呢,不会说谎,是吧。"
冉络仁累了,索性趴在了冉墨枫的身上,算是对这事想到了应对方法。赤彤和赤丹猛点头,冉墨枫抿紧了嘴。
"墨枫,晚上你能不能不回去。"冉络仁仰头祈求道。
冉墨枫很轻地摇了下头:"父王来接我。"
"墨枫……"冉络仁失望极了,抱住他。
"主子,殿下日日担心主子,主子这几日多来陪陪殿下吧。"不忍冉络仁失望,赤彤忙开口。
"嗯。"冉墨枫很快地答应,让对方欣喜不已。
"墨枫……"紧紧抱住冉墨枫,冉络仁觉得自己的心口一点都不难受了。
好不容易应付完了满堂的人,冉穆麟醉醺醺地出了玄英殿,去鸢园接儿子。当走到渐渐无人的柳道上,冉穆麟的脸上一点醉酒的神态都没有了。
"殿下,世子殿下,王爷来了。"
门外传来内侍的声音,接著门打开了。赤彤和赤丹连忙跪下,把躺在自己身上的冉络仁扶起来,冉墨枫起身走向父王。
"皇叔。"冉络仁好奇地盯著声名显赫的皇叔,见他抱起了冉墨枫,他眼里是失落,他很想墨枫今晚陪他呢。
"络仁啊,你身子不好,快去歇著。枫儿这几日都在宫里,我让他找你来玩,歇著啊。"极为和善地叮嘱冉络仁,冉穆麟抱著儿子走了。
闻著父王身上浓浓的酒味,冉墨枫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下。
"枫儿,你跟络仁……相处得不错,父王还是第一次见你和父王之外的人那般亲近呐。"
冉墨枫眨了两下有些犯困的眼睛,不解。
盯著儿子浮现倦意的脸,冉穆麟笑了几声,他真是喝多了,竟会因儿子跟冉络仁的亲密而心生不悦。
把儿子裹进自己的皮裘内,冉穆麟亲亲儿子的头顶:"枫儿,父王真想你。"
"父王。"贴著父王,冉墨枫闭上眼。
"枫儿,跟父王一起沐浴?"
"嗯。"
皇帝冉穆麒的浴室内,冉穆麟抱著儿子舒服地泡著。趴在父王身上,冉墨枫在父王的抚摸下已是昏昏欲睡了。
"枫儿,这宫里宫外的人,都想知道那些事是不是你做的。那些得知的人,要麽想著法子的接近你,取得你的信赖;要麽,就是想著法子的除掉你,因为枫儿会给他们带来麻烦。枫儿,这件事,无论谁问你,你都不要理会。"
"……"已经睡著了。
"呵呵……"低笑出声,冉穆麟心里不怎麽难受了。手指轻轻抚过儿子侧枕在他胸口熟睡的小脸,他低头亲吻儿子的眼眸。只有在他的怀里,枫儿才会睡得这般沈,沈到连他的话都没听完。
"枫儿,父王……真不想你长大。"
把儿子抱上床,冉穆麟陪了他一会儿,见儿子没有醒来的迹象,他去了冉穆麒的寝室。同样喝得醉醺醺的冉穆麒正在批阅奏折,让皇弟坐下後,他挥退了内侍。
"穆麟,这是卫国、金国和南国的和谈书,你看看。"
接过,冉穆麟半躺在皇兄的软榻上,翻看。
"不愧是卫国,果然大手笔。"冉穆麟逐一看过後,冷道,"不过,这些条件,还不足以要回那些城池。皇兄,和谈之事你派的是谁?"
"叶忠祥。"
"御史大夫叶大人……"冉穆麟合上和谈书,"皇兄,三年前,楚国攻占燕国,燕国降,如今,燕国成了楚国的属国,楚国可直接从燕国进犯我北渊,对我极为不利。从这上面来说,金国和南国丢失的城郡不是什麽重要之地,让他们再多加五成,还给他们就是。但卫国的四城……横林和凡丹可以归还,锦德、赤洲是进入南国的重要城郡,北可逼近南国,西可威胁卫国,得了这两城,西北方的战事就会轻松许多。"
冉穆麒淡淡一笑,状似苦恼的说:"穆麟,这四城现在你手上,枫儿被重伤,你最疼的就是这个儿子……"
冉穆麟不等对方演完,站了起来:"皇兄,枫儿睡了,我不在,他一会儿就醒。"
"嗯,你也累了,快回去吧。"摆摆手,让对方赶紧走。
"皇兄,你也该歇著了。"走到门口,冉穆麟回头说了句,开门出去了。冉穆麒叹了口气,唇角却含著笑。
"主子。"
羌咏从暗处出来,冉穆麒道:
"朕是该歇了,可今夜喝了一肚子的水,有些饿了。羌咏,给朕到御膳房偷些吃的去。"
"……属下这就去。"
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冉穆麟脱下衣衫,抽出儿子怀里的枕头,慢慢躺下。
翻身搂住钻入他怀里的人,冉穆麟打了个哈欠。卫国、南国、金国……他要让他们十年内都不会联手。
抱著儿子,冉穆麟的睡意也上来了。他放下床帐,打算明日睡到太阳晒屁股再起来。
"唔!"
怀中熟睡的儿子突然闷哼一声,刚睡下的冉穆麟登时就醒了。只见儿子捂著右眼,十分痛苦的样子。
"枫儿!"
冉穆麟顿时出了一身的汗,他急忙爬起来,抱起儿子。
"唔……"冉墨枫说不出话,他紧紧咬著牙关,抵挡那突然而至的疼痛。
察觉到儿子是眼睛疼,冉穆麟用力掰开儿子的手,却见儿子的右眼成了深红色,从未有过的深红色。
"来人!马上去找太医!"
对门外大吼一声,冉穆麟的心都凉了。
"枫儿,别怕,太医马上来。"
"别咬著自己,你咬父王!"
"太医怎麽还不来!"
"枫儿!"
冉墨枫捂著眼睛,困难地开口:"父……王……"
"枫儿,别说话,别说话。父王在,父王在,枫儿,你咬父王,别咬自己!"
儿子的唇都被咬破了,冉穆麟把手指塞进儿子的嘴里。冉墨枫想挣脱,却被父王紧紧抱著。无法忍受的痛楚,冉墨枫却强忍著不合嘴,他舔著父王的手指,紧捂著右眼。
"穆麟,枫儿怎麽了?"得到消息的冉穆麒匆忙赶了过来。
"皇兄,枫儿突然眼睛疼!太医院的那帮蠢货们,再不来,老子砍了他的脑袋!"
冉穆麟的眼睛都红了,想著这是枫儿之前受伤落下的,他的嘴里满是血腥。
"父……王……"终於吐出了父王的手指,冉墨枫双手紧抱住父王,把脸埋进父王的胸口处,"等,等下,就,好。"
"枫儿,别开口。马上去传太医,一刻之内来不了,就别来了!"冉穆麒也急了,怒道。
他刚说完,太医提著药箱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别跪了!快滚过来!"大吼道,冉穆麟抬起儿子的毫无血色的脸,让太医诊断,那妖异的眸子已经变成了暗红色,极为可怕。太医看了一眼,瘫坐在了地上,冉穆麟气得一脚踢了过去。
"没用的东西。"是冉穆麒。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一个眼神,太医被侍卫拖了下去。
"父,王……等,等……下,就……"冉墨枫又把头埋进父王的怀里,用尽全力地抱住了父王,那紧绷的身子,大颗的汗水,发颤的双手都透出他有多疼。
冉穆麒当机立断:"穆麟,枫儿以前肯定疼过,先拿热巾给他捂著。"马上有内侍递来热巾,冉穆麟赶忙捂在儿子的右眼上,轻轻揉按。
"传朕的旨,太医院所有太医立刻到无波殿。"
"传世子身边的那两个奴才。"
"任何人都不得出宫。"
冉墨枫的眼睛突然疼,而且不是第一次,冉穆麒首先想到的就是有人给他下毒,遂又召来内侍总管和禁军统领,命他们严查。一时间,无波殿内人心惶惶。
(0.74鲜币)索瞳:第二十九章
"奴才从未见主子这样过……"
看到疼得脸色煞白,里衣都湿透的主子,赤彤和赤丹跪在地上哭。
放下冉墨枫僵硬的手腕,太医院资格最老的王太医目露疑惑。然後,他大著胆子对床上那个已然快疯的人道:"王爷,老臣想看看世子殿下的右眼。"
把埋在自己怀里的儿子的头轻轻抬起,冉穆麟清楚的感受到了儿子此时的痛苦,因为他已是疼地喘不过气来。冉墨枫紧紧闭著眼,尖锐的疼痛抽走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大口喘著,浑身都被冷汗浸湿了。
冉穆麟的手发颤地分开儿子紧闭的眸子,暗红的眸子血雾弥漫,让人惧怕,而他却只感到疼痛,为儿子此刻所承受的折磨。
王太医起先也是吓了一跳,可他在宫里毕竟待了几十年了,转瞬间,他就压下了心中的惧怕,认真查看起冉墨枫的右眼。冉穆麒就站在一旁,看得是清清楚楚,不过却是眉头紧蹙。
挣脱,冉墨枫又把头埋进父王的怀中,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此刻的眼睛,除了父王。
"枫儿,乖,让太医看看。"冉穆麟又去抬儿子的下巴,怀里的人却抱紧了他。
"枫儿,"冉穆麟不敢用强,抚摸儿子汗湿的头发,亲吻他满是汗水的脸侧,"枫儿,乖,让太医看看枫儿的眼睛为何会痛。"
"唔",又一声闷哼,冉墨枫抬手环住父王的脖颈,把头埋地更深,"不。"
"枫儿。"冉穆麟想把儿子的手臂拉下来。
"穆麟,"冉穆麒出声,对他摇了摇头,然後对屋内的太医们说,"你们在外面侯著。"太医们纷纷退下。
"皇兄?"冉穆麟搂紧仍在疼痛的儿子,眼里全是血丝。
"穆麟,枫儿此刻最需要的是你,等他疼过之後,再让太医为他诊治。"冉穆麒解释道,接著他走到盆架处,亲自拧了一块热巾,递给冉穆麟。
冉穆麟手拿热巾,一点点探入儿子的右眼处,覆了上去。他低头摩挲儿子的脖颈,前後轻晃,低唤:"枫儿,枫儿,父王的枫儿……"
赤彤和赤丹捂著嘴哭,冉穆麒走到床边坐下,按上皇弟的肩,无声的安慰他。
过了大约两刻锺,冉墨枫的身子不再紧绷,他抬起了头,睁开的右眼恢复了之前的淡红。
"父王。"疼痛过去。
冉穆麟紧盯著儿子,环著儿子的手臂依然用力。他的唇角动了动,喉中全是血腥,他发不出声来。
"枫儿,不疼了?"明白皇弟此时说不出话,冉穆麒代问。
眨了眨眼睛,冉墨枫开口:"父王,我不疼了。"下一瞬,他的後脑被人按住,脸紧贴在父王的胸口处。
"父王。"手上用力。
"皇兄……"冉穆麟极为虚弱的喊了声,他的脸埋在儿子的颈窝处,让人看不到他的脸。冉穆麒站起来,朝屋里的其他人摆手,让他们全部退下,他也随後离开了。
屋内,只剩下冉穆麟和冉墨枫这对父子。父子两人相拥著,谁都没有开口,许久之後,冉穆麟出声了。
"枫儿,你之前是不是就疼过?"头未抬起,嗓音却带了危险。
"……"沈默,只是很轻地点了下头。
"为何从未告之父王?"已然带了怒火。
"……"仍是沈默,或许是不知该如何与父王解释。
"从何时开始的?"离开儿子的颈窝,冉穆麟拨开儿子粘在脸颊上的头发。
过了一会儿,怀中的人终於开口了。
"皇伯带人见父王。"
冉穆麟开始回想,他的眼瞳骤然紧缩。
"你皇伯要走你字的那天?"儿子竟然瞒了他这麽久!
"……"很迟疑的点头。
冉穆麟握了握拳。
"疼了几次了?"
一直把脸埋在父王怀里的人眉头微蹙,想了想,摇头。
"是没有记,还是疼的次数太多,记不住?"
若有人在场,一定不敢看冉穆麟的脸色。
听出了父王的生气,冉墨枫抬起头来,眼里是不知如何说的困惑。他不会记这种事。
冉穆麟只觉胸口疼地无处发泄,他抬高儿子的头,仔细查看他的右眼,语带焦急地问:"枫儿,和父王说实话,是不是疼的次数太多,你根本就记不住。"
"不多。"冉墨枫不会说谎。
捏在他额上的手移到他的右眼,极轻的揉按。
"多久会疼一次?"
"不知。"
"每次都这麽疼?"揉著揉著才感觉到寒意,冉穆麟急忙扯过被子把儿子包了起来。
看著父王双鬓的白发,冉墨枫说:"父王,我不疼。"
"你不疼,父王疼!"知道儿子懂事,知道儿子是不想他担心,冉穆麟没有拆穿儿子的谎话,儿子唇上因疼而被咬出的血口子,身上被冷汗浸透的衣裳,手心里深陷的指甲印,还有那苍白毫无血色的小脸……他都已疼得喘不上气来,儿子又怎会不疼!
"父王,我不疼。"摸上父王的鬓角,冉墨枫再次说谎,虽然他从不说谎。
冉穆麟闭上双眸,忍下眼中的酸涩。接著,他看向儿子。
"枫儿,父王要让太医给你瞧眼睛,不许说不。"
冉穆麟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好父亲,因为儿子那麽喜欢他。可今日,他却想狠狠扇自己几个耳光。儿子眼睛疼,他不知;儿子被人欺负,他远在边关;儿子失踪,他是最後一个得知;儿子受重伤,为的却是救他这个无能的父王!
冉墨枫很想说不,但父王眼底的伤痛让他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头一回,他乖巧地点头同意了。
先让人抬来热水,给儿子擦拭了一番,又换了干爽的里衣,冉穆麟喊来在外候著的四位太医,让他们为儿子诊治。
"麟,枫儿会没事的,你不能失了冷静。"
站在床边,冉穆麒拍上皇弟的肩,安慰一动不动凝视儿子的他。他岂会不知,此刻表面平静的皇弟,内心是如何的焦虑不安。
"皇兄,已经过了三更了,你该回去歇息了。"冉穆麟回头,"皇兄,为了枫儿,我也不会失了冷静。"
冉穆麒确实累了,如果不是一股气撑著,此刻他早已瘫倒。可他又放心不下自己的这个侄子。在这场混战之前,他是因为这个侄子的与众不同而喜欢他,如今,对这个救了北渊的侄子,他更是喜欢到骨子里去了。
"皇兄,你该去歇著了。"看出了皇兄的疲惫,冉穆麟招手让喜乐扶他回去。
"有任何消息都要马上禀报朕。"临走前,冉穆麒下令,然後拖著已无力支撑的沈重身子回了寝宫。
目送皇兄离开,冉穆麟又专注地看著儿子。为冉墨枫看诊的四位是太医院最好的御医,可他们的脸色是越来越沈重,看得冉穆麟的心不断下沈,脑中闪著最坏的可能。
"如何?枫儿的眼睛……可能保得住?"问这话时,冉穆麟都不敢看儿子。
王太医与其他三位太医互看了几眼之後,上前行礼道:"王爷,臣等无能,实在查不出世子殿下的眼睛有何问题。世子殿下既无中毒,又无病症,可以说,世子殿下的身子极为结实,不,是比其他的人都结实数倍。而世子殿下也无任何眼疾,臣等……实在不知世子殿下的右眼为何会突然剧痛难忍。"
"查不出?"冉穆麟想了无数种可能的结果,唯独没想到这个,一时间,他不知自己是该发怒,痛揍一顿这几个无能的庸医,还是抱著儿子好好亲一番,以宽慰自己惊吓过度的心肝。
"父王。"床上被四个陌生的老头子鼓捣了半天的冉墨枫已是眉头紧锁。他出声,就是要告诉父王,他不要再诊治了。
"你们……先退下。"挥手赶人走,冉穆麟决定先安抚床上的宝贝儿子。
上床,钻进被窝,搂上儿子,他仔细查看儿子淡红的右眼,右眼的红晕告诉他,儿子此刻的心情并不太好。
"枫儿,眼睛一点都不疼了?"
"不疼。"
"不许再隐瞒父王,一点都不疼?和以前一样?"他怕了。
"不疼。"但某人却不悦了,他不说谎。
指腹小心摸著儿子的右眼,冉穆麟凑近:"疼过之後可有何异样之处?看不清,或是看不到?"
这回冉墨枫没有立刻回答,眼里闪过不解。
"枫儿?!"那就是有了!
"父王……"某位乖孩子很想告诉父王,奈何他不大会说。冉穆麟不催促,只是抚摸儿子,让他放松,让他想好。
过了半天,冉墨枫从父王怀里坐起来,下床,然後扯扯父王的手,示意父王跟上他。冉穆麟用毯子把儿子裹好,抱著他站起来。
"去哪儿?"
冉墨枫指指露台,冉穆麟抱著他过去。
在露台上向远处看去,即使有宫灯,深夜的皇宫依然显得格外幽暗。
"父王,"冉墨枫指向前方,"那里,侍卫,五名。"
"枫儿是说西南角的那处角楼上有五名侍卫?"冉穆麟惊问,他只能看到角楼上的灯笼,可看不到角楼上有几个人,那里离无波殿可有几百丈远呢。
"枫儿是看到的?还是之前就知道的?"冉穆麟不相信儿子能看到。
"看到。"丝毫不知自己这句话吓到了父王,冉墨枫继续看,"有两人在说话,一人,"他不悦,"睡觉。"
过了许久,冉墨枫才听到父王的声音。
"枫儿,你能看到多远?"冉穆麟不放心地回头,看屋内是否还有其他人。
"角楼。"冉墨枫随著父王的动作也四处张望,他没察觉到有人,父王在找什麽?
"枫儿是不是眼睛疼过之後,就能看到很远的地方?"
"……"还是想了半天,冉墨枫才解释,"这次是。"
最明白儿子的冉穆麟懂了。
"枫儿的意思是说眼睛疼一次,就能看得远些?"
"嗯。"
"是当时看的远,还是一直?"
"一直。"
"……"
听了儿子的回答,冉穆麟惊讶地看著儿子。这时,吹来一股寒风,他急忙把儿子抱回了屋。
上床,冉穆麟单手搂著儿子,陷入沈思。儿子的眼睛会痛、痛了就会看得远;儿子能从这极高的露台上跳下去,毫发不伤;儿子一岁就会跑了;儿子……冉穆麟垂眸看向怀中。
"呼呼……"
如小兽般的轻鼾从冉墨枫的微启的小嘴里传出,他已是困到极致了。
看著儿子纯真无邪,又异常精致的小脸,冉穆麟不自禁地轻吻儿子的面颊和他最喜欢的眸子。
枫儿,父王捡著你的那天,父王就清楚,你绝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如今,你虽仅有五岁,却已渐渐展露非常人所能及的天资与神力,今後,怕是连父王都无法与你相比,也许那时,取得天下对你来说都是易如反掌之事。
t
大掌一挥,熄灭烛火,冉穆麟搂好儿子,连打了几个哈欠:"不过,枫儿永远不会离开父王,不管枫儿变成谁,都是父王的枫儿。"
熟睡的小家夥当然听不到了,手指习惯性地勾著父王的小麽指,冉墨枫睡得香甜,睡得安心。
不一会儿,屋内响起呼噜声,一大一小两人紧紧相拥。
(0.68鲜币)索瞳:第三十章
大家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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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睡醒,冉墨枫就觉得有人在摸他的眼睛,勉强睁开来,是父王。
"枫儿。"一看把儿子弄醒了,冉穆麟翻身,索性把儿子搂到身上,仔细查看他的眼睛,"疼吗?"
摇头,冉墨枫枕在父王胸口处,又合上了眸子。
昨夜折腾了大半宿,冉穆麟知道儿子还没睡醒,若不是他担心儿子的眼睛,也不会一大早就把儿子弄醒。
"枫儿,父王让你皇伯张贴告示,找宫外的大夫给你瞧眼睛。看看究竟是怎麽回事,你的眼睛会疼,嗯?"
虽然大可以直接这麽做,但冉穆麟还是要先告之儿子。
"不。"透著浓浓睡意的回应带著坚决。
"枫儿,"抚摸儿子的背身,冉穆麟语带诱哄,"你昨夜疼的那般厉害,父王心疼。宫里的御医都是庸才,父王给你在宫外找神医,定能查出你究竟是为何会痛。父王可不能再看你疼一回了。"
"……不。"冉墨枫没了睡意,抬头看著父王,"父王……我不疼。"他不喜欢别人看他的眼睛。
看出儿子的不愿,冉穆麟叹息,淡红的眸子里清楚地映著他,带著对外人的抗拒。
"好,枫儿不要就不要。"把儿子的头压下,冉穆麟伸进衣内抚摸儿子光滑的小身子,该如何说服儿子呢,真是头疼啊。不过,还有另一件事……
"枫儿,父王今晚要见三国前来和谈的使节,你晚上……要不要去洛仁那睡?"枫儿会不会去?
"不。"父王为何要他和洛仁睡?冉墨枫支起上身。
冉穆麟大掌一挥,又把儿子的头压下来,状似平静地说:"父王怕枫儿晚上一人寂寞,你和洛仁不是相处地很好吗?"
"不。"他等。
冉墨枫没有看到父王脸上得意的笑,还有那一闪而逝的嫉妒。虽说儿子有了朋友是好事,可冉穆麟左想右想,就觉得儿子要被人抢走了。如果冉墨枫刚才有半分的犹豫或直接答应,那结果……就很难想了。
"好,那枫儿就先睡,父王一定早些回来。"冉穆麟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看在儿子的份上,他会多留意冉洛仁的。
躺在父王身上,半天没等到父王开口,冉墨枫的睡意又来了。也没从父王身上下来,他直接枕著父王的胸口又沈沈睡去,左眼传来几下微微的刺痛,然後归於平静。
日上三竿,父子两个才睡起来。给儿子收拾妥当,命人端来午膳,用过之後冉穆麟去御书房找皇兄商谈议和之事,冉墨枫则在屋内练功。
"墨枫。"
"主子。"
冉墨枫收功回头,是裹得严严实实的冉洛仁和赤彤、赤丹。昨夜问完两人话後,冉穆麒就让他们回到冉洛仁处了,从两人嘴里得知冉墨枫眼睛疼的厉害,一早冉洛仁就想来看他,可皇叔在,他不敢打扰皇叔歇息。赤彤来探了好几回,见王爷走了,他马上回去告诉了冉洛仁。不顾外头天寒地动,冉洛仁一听皇叔走了,带著赤彤和赤丹就匆匆赶了过来。
"墨枫,让我瞧瞧你的眼睛。"小跑到冉墨枫跟前,冉洛仁担心地查看冉墨枫的右眼。
"坐下。"拉著身上冰凉的人到床上坐下,冉墨枫把床上的暖炉塞给他。冉洛仁一手拿过,一手握著冉墨枫暖和的手,埋怨,"墨枫,赤彤说你以前在宫里的时候眼睛就疼过,你为何没告诉我?"说著说著,冉洛仁吸起鼻子,把他扯到自己身边坐下,小心摸上他的右眼,"还疼吗?"
"不疼。"拉下冉洛仁如冰的手,拽过被子,盖上。
"墨枫……"冉洛仁哭了出来,放下暖炉抱住站在他面前的人,"我怕。"
双眸暗沈,红晕萦绕,冉墨枫转头看向赤彤和赤丹,要他们说出了何事。赤彤看看赤丹,不安地对主子摇头,他们也不知道三殿下这是怎麽了。
冉洛仁身子发颤,小声哭著,冉墨枫掰开他的手,坐下。
"说。"
"墨枫……"冉洛仁擦著泪,道,"我怕,我怕你出事……"墨枫是世上除了母妃之外,他最重要的人,比皇姐还重要。
冉墨枫抬头看著他,伸手抹去他的泪,起身走到桌边,倒了杯热茶。
"主子,奴才来。"赤丹上去接,被避开。
走到床边,把茶递给还在哭的人,冉墨枫开口:"回去。"
"墨枫……"冉洛仁嘴唇发颤地看著他,墨枫怪了他?
"这里冷。"托起冉洛仁的手让他喝热茶,冉墨枫拿过棉袍穿上。
"墨枫!"冉洛仁的眸中光彩渐盛,不怕烫地喝下茶,他站起来,却只觉眼前一黑,瘫坐了回去。
"殿下!"赤彤和赤丹急忙奔上前,冉墨枫手快地扶住冉洛仁,脸色不悦。
"墨枫……"揪著冉墨枫,冉洛仁笑著,"你真好……"墨枫怕他冷,所以才让他回去呢。
探上冉洛仁的额,那里比常人要烫。冉墨枫放开他,把他的围巾、帽子戴好,快速穿好衣裳,蹲到他身前,把他背了起来。
"去叫太医。"背好冉洛仁,冉墨枫对赤彤和赤丹说了句,就快步朝外走。赤丹立刻跑出宫,去喊太医。
"墨枫,墨枫,咳咳……"趴在冉墨枫的背上,冉洛仁咳嗽著,却笑得格外喜悦。双手紧紧环著这人的脖子,冉洛仁贴上他的脸,"墨枫,你真好。"墨枫竟然会背他,皇姐都未曾背过他呢。
"闭嘴!"冉墨枫似是生气了,说话很不客气。
"呵呵……墨枫,墨枫……"冉洛仁依旧叫著,深深闻著这人暖暖的味道。墨枫……我怕,嬷嬷说母妃有喜了,他要有弟弟了,母妃是不是不要他了?
外面寒风凛冽,冉墨枫背著冉洛仁刚出无波殿,就马上退了回去。赤彤见状,转身跑了回去,不一会儿,他拿了一条小褥子出来,盖在冉洛仁身上。冉墨枫这才重新背著冉洛仁出了无波殿,朝鸢园走。冉洛仁一点都不怕墨枫,任凭对方如何叫他闭嘴,他就是一个劲地叫"墨枫",最後,冉墨枫索性也不让他闭嘴了,而是小跑起来。
背著冉洛仁,冉墨枫一点都不吃力。右眼能看到前方很远的地方,他跑得越来越快,赤彤跟得狼狈。
裹在被子里什麽都看不到的冉洛仁又叫又笑,明明是比自己还小的人,却是那样的暖和,那样的让他安心。有墨枫在,他不在乎有没有人和他玩,不在乎……母妃自有了弟弟之後,就很少抱他了。
突然,冉墨枫停了下来,正想著母妃的冉洛仁回过神来。
"墨枫?"
冉墨枫垂眸,把冉洛仁向上托了托,继续跑。
"墨枫?"刚刚为何停下。
"闭嘴。"他为何哭?
"墨枫……"真想就这麽让墨枫一直一直背著他,他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
把冉洛仁送回鸢园,太医很快就到了。他刚坐下没一会儿,皇後娘娘带著太子和女儿、张妃带著二皇子,赵妃带著四皇子、已有两个多月身孕的妍妃带著女儿都来到了鸢园。她们是得知冉洛仁生病了,特地来看他的,妍妃坐在床边一边感激冉墨枫,一边自责地流泪。
太子不再如以往那样憎恶地看著他,但也不热络,闷不吭声,明显是被逼著来的。两位公主躲在一边的角落里,脸上的笑僵硬。四皇子冉洛义好奇地在冉墨枫身边问东问西,只有二皇子冉洛信站在一旁,担忧地看著发热的冉洛仁,时不时问问冉墨枫的伤可好了。
冉墨枫站在床头,对任何人的询问和关爱都沈默以对,只看著床上的冉洛仁。
"墨枫,咳咳……你回去吧。"躺在床上,冉洛仁有气无力地说,"别,别让皇叔,等急了。"
冉墨枫眼神微动,父皇?
"洛仁,好好躺著,别再说话了。"妍妃擦著泪,给儿子掖好被角,对冉墨枫道,"墨枫,谢谢你把仁儿送回来。仁儿不懂事,总给你惹麻烦。"说著,妍妃又哭了起来。
"妹妹,你有身孕了,不能哭。"皇後伍氏开口,眼里闪过落寞。张妃和赵妃也连忙出声劝他。
妍妃伤心地说:"都怪我,是我没给仁儿一副好身子,让他生来就带疾……都怪我……"
太子冉洛诚不耐地瞅了他一眼,接著看也不看冉墨枫转过头去,冉洛信上前道:"母妃,有孩儿呢,孩儿会照顾三弟的。"
妍妃把冉洛信搂过来,喜爱地抱了抱他。
"墨枫……"冉洛仁露出焦急,"皇叔,要等急了,他,他会气我。"
冉墨枫面无表情地盯著他,心里却不解,父皇并不在无波殿。这时赤彤明白过来了,开口道:"主子,您去吧,殿下这里有奴才和赤丹呢。"
看看冉洛仁,又看看赤彤和赤丹,心中虽有疑惑,冉墨枫还是转身走了。冉洛仁明显地松了口气,嘟囔:"希望皇叔,咳咳咳……不要嫌我,总给,总给墨,咳咳,墨枫惹麻烦。"
"皇叔和墨枫要出宫吗?"冉洛信好奇地问,冉洛仁刚想著该如何说,就听赤丹小声道:"主子昨夜,不舒服……王爷让主子今日,不得出宫。"
"刚才王爷派人传话过来,说一会儿就回来,让主子好生躺著,所以殿下才催主子赶紧回去,怕王爷怪罪。"赤彤利索地接下话。
"原来是这样……"冉洛信点点头,又担心地问,"墨枫他怎麽了?我听说他眼睛疼。"
"已经没事了。卫国人打伤了主子的眼睛,所以时不时的,主子会眼睛疼。"还是赤彤,口气平稳,似乎真是这麽回事。
"母妃,我困了。"喝了药,冉洛仁揉揉眼睛,见他累了,其他人也不要再待著,叮嘱他要好好歇息,就走了,妍妃陪了他一会儿,也带著女儿走了。
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後,熟睡中的冉洛仁醒了过来,冷淡地看著紧闭的房门。
"殿下。"赤彤和赤丹担心地看著他。
"叩叩。"
窗户传来极轻的声音,冉洛仁激动地坐起来。赤丹跑上前打开窗户,竟然是已经离去的冉墨枫。
跳进来,关上窗,他脱掉带著寒气的外衫,走到床边,上床。
(0.6鲜币)索瞳:第三十一章
冉墨枫又回来是要知道冉洛仁究竟出了什麽事。虽然常年有病在身,可冉洛仁岂会不明白他又返回的意思,而他却是拉著对方的手傻笑,边咳边笑,笑得让坐在他面前的人不由得沈下脸。
"墨枫……"低低喊一声,冉洛仁趴到冉墨枫跟前,躺在他腿上。冉墨枫拍他的脸,让他说。
"嘻嘻,"仰头看著不高兴的人,冉洛仁道,"墨枫刚刚嫌他们烦了,我才那般说的。墨枫,他们对你问东问西的,你不喜欢是不是?"
看著他,冉墨枫沈默,他确实不喜欢,但这人开口说父王在等他,是让他脱身?
"主子,奴才看您不高兴了,就顺著殿下的话说王爷在等您。奴才骗了主子。"
赤彤和赤丹跪下,虽然跟在主子身边的时日不长,可主子的喜怒他们瞧得出来,也知道主子不喜欢那些人。
低头端详对著他笑的冉洛仁,冉墨枫不悦的神色渐渐退去。见他脸色缓了,冉洛仁把他拉到自己身边,然後翻身抱住他,闭上眼。
"墨枫,陪我会儿。"他想墨枫,可皇叔回来了,他又体弱多病,不能缠著他。
"嗯。"冉墨枫应了声,抬眼看赤彤和赤丹还在地上跪著,他的眉头一紧,两人笑著站了起来。
没有移开躺在他腿上的冉洛仁,冉墨枫靠在床头一动不动地坐著。枕在他腿上的冉洛仁很轻,脸颊凹陷,脸色也格外不好,却是唇角带笑,睡得香甜。
冉洛仁睡了,冉墨枫索性坐著练功。赤彤和赤丹守在床边,两人担心了他一夜,在宁静的屋内,两人都不支地靠在床边睡了。
"李嬷嬷,仁儿睡了吗?"
"娘娘,殿下刚才就说困了,把老奴们都赶了出来,现下屋里没了动静,怕是已经睡了。老奴这就去看看。"
"不必了,让他睡吧。"
屋外传来已经离去的妍妃和李嬷嬷的声音,声音极低,若不是冉墨枫自小习武,否则根本不会听到。
屋外有一阵静默,接著又听到妍妃压低的声音。
"李嬷嬷……世子何时来看洛仁,你就让冬梅去禀告我。"
"……娘娘?"
"平日里仁儿说世子做了什麽,你都记下。"
"是,娘娘。"
"李嬷嬷,赤彤和赤丹虽不错,但终归是世子的人。他长大了,身边该有自己的奴才,你跟冬梅到内侍府去,我给仁儿挑了两个奴才,你把他们带过来。"
"娘娘,此事您跟殿下说了吗?万一殿下不喜欢。"
"他怎会不喜欢?你把他们带回来,等洛仁醒了,就说是我派过来的。今晚皇上设宴款待和谈的使节,我得过去,若不晚,我就来看他。"
"娘娘,您前些日子都没来看殿下,殿下闷闷不乐的。"
妍妃看向紧闭的房门,双手紧捂著已经有三个月身孕的肚子,神色复杂。 "我知道了。李嬷嬷,刚才我说的话你可记住了。"
"……老奴记下了。"
似乎还有什麽要交代的,妍妃叫走了李嬷嬷,屋外没了动静。
冉墨枫盯著房门,然後低头看向枕在他腿上睡得满足的冉洛仁,嘴唇抿起。
睡了两个时辰,冉洛仁睡醒了。醒来一看墨枫还在,他一个劲地傻笑。早他一会儿,赤彤和赤丹就醒了。见主子闭目靠在床头,殿下也在睡,他们就坐在床边等著两人起身。冉洛仁刚动了动,冉墨枫就睁开了眸子,眸中清明,该是根本就没睡。
笑够的冉洛仁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枕在冉墨枫腿上,急忙退开,面露焦急:"墨枫,腿麻了吧,你怎麽不把我推开。"想碰,却不敢碰。
冉墨枫的腿确实麻了,他动了动,又揉了揉,把自责不已的人按回床上。赤彤和赤丹早已给两人备好了热水和茶。
"主子,奴才给您敷敷吧。"见冉墨枫坐著,双腿不动,两人也紧张起来。
看著小题大做的三人,冉墨枫从床上下来,虽然中间略有停顿,却是毫不费劲地穿了鞋,站在床边。
见他无事,冉洛仁这才放下心来,顿时心中又格外喜悦,他抱著墨枫睡了一觉呢。
"墨枫,你要回去了?"不舍地伸手拉住这人总是热乎乎的手。
"嗯。"并没有甩开那人的手。
"墨枫,"从床上爬起来,抱住这人,"谢谢你陪我。"
任冉洛仁抱著他,直到对方自己放开,冉墨枫才朝窗户走去。
"主子。"赤彤和赤丹出声,心里有话,却说不出口。
冉墨枫回头看著他二人,久久,他转头,开窗走了。赤彤和赤丹失落地站在原地。
"怎麽不直接问墨枫何时让你们回去?"相比两人,冉洛仁却显得著急,"你们不问,墨枫不会提的。"
他喜欢赤彤和赤丹,但赤彤和赤丹心中的主子却是墨枫,他们该回到墨枫那里。相比而言,墨枫身边更应该有两个得力的人。
赤彤低头,忍下伤心。当初陛下把他们送给主子,就是为了照顾孤身在宫里的主子,如今王爷回来了,主子,主子也不需要他们了。
"赤彤,赤丹,咳咳……"下床走到两人跟前,冉洛仁朝他们笑,"你们两个笨奴才,下回墨枫来,我跟他说。"
"殿下……"
两人格外过意不去,殿下待他们那麽好。他们不愿意离开主子,也不想离开可怜的殿下。
"赤彤,赤丹,"冉洛仁猛咳了一阵,道,"你们本就是墨枫的人,而且你们在墨枫身边,我才能放心。这回,这回墨枫可把我吓死了。"说著说著,他就要哭了。
"殿下。"赤彤和赤丹跪下,眼圈泛红。
冉洛仁无力地坐下:"你们不知道我有多後悔呢,後悔没有早些见到墨枫,若早些见到他……咳咳咳……"
冉洛仁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殿下!"赤彤和赤丹叫起来,冉洛仁竟然吐血了。
"别,别告诉墨枫,咳咳……"抓著两人的手,冉洛仁依旧笑著,"我不要,不要墨枫,看到我死。"
"殿下,奴才去叫太医!"挣脱开冉洛仁的手,赤彤慌乱地爬起来出去喊人。赤丹吃力地把他背到床上。
"别告诉,墨枫……别告诉,别……"心口一阵绞痛,冉洛仁在昏迷前低喊。
回到无波殿,天已暗了下来。看到了福贵,冉墨枫快步跑进寝宫,就见一人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看著他。
"父王。"走到床边,冉墨枫喊。
"去哪了?"冉穆麟不悦地问,却把儿子搂入怀里,给他裹上皮裘,暖和他变得冰凉的身子。
"鸢园。"仰头盯著父王,冉墨枫不知父王因何事而不悦。
"冉洛仁那?"冉穆麟的脸又沈下几分,"枫儿很喜欢他?"
红晕微旋,不解,喜欢?
冉穆麟很气,说不上来的气,他也不明白自己气什麽,就是回来後看不到儿子,便让他火冒三丈,儿子以前都是乖乖等著他回来的。如今,他不在,儿子却有其他地方去了。冉穆麟有种儿子被人抢走的很不快的感觉。
"枫儿,你今日都在鸢园?"抚上儿子已经暖和过来的小脸,冉穆麟话中透著危险。
红晕翻腾,不解。也不懂如何跟父王说明。
"父王。"握上父王的手,冉墨枫用力,父王为何生气?
重重叹了口气,冉穆麟把儿子抱到腿上,狠狠亲他的小脸,直到把儿子的脸亲红了,他才放过儿子。
"用膳,父王饿了。"罢了,儿子不懂,他又何必因这种"小事"跟儿子怄气,虽然他依旧很气。
"父王。"另一人不罢休,要问清楚。
"枫儿,记著咱们两个说好的事。"捏捏儿子的鼻头,冉穆麟让人拿来晚膳。
"父王。"他怎会忘。
暂且把心里的憋屈丢到一旁,在晚膳送来後,冉穆麟搂著儿子用膳。今日和那些使节们斗了一天的心智,用了膳,他要抱著儿子好好睡一觉。
这时,外面传来仓促的脚步声。冉穆麟朝外喊:"福贵,出了何事?"
过了一会儿,就见福贵跑进来,神色紧张地说:"王爷,三殿下吐血了,陛下已经赶了过去,奴才听喜公公说,太医院那边传出消息,三殿下怕是不行了。"
"碰!"
桌子发出巨响。冉墨枫从父王身上跳了下来。
"枫儿。"抱起儿子,冉穆麟安抚,"父王带你去,你莫急。"说完,他从身上取下自己的信物,丢给福贵:"福贵,速速去请楼兰王薛祁。"
福贵愣了下,接著神色一震:"奴才这就去。"拿著王爷的信物,他匆匆出了无波殿。
"父王。"刚才那人还对他笑,冉墨枫的右眼变得血红。
"枫儿,万事有父王。"忘了刚才还因冉洛仁而不悦,冉穆麟拿过皮裘裹上儿子直奔鸢园。他知道,若冉洛仁真的死了,儿子会伤心难过许久,因为他太了解自己的儿子。冉洛仁可谓是儿子的第一个朋友。虽怕儿子被人抢走,但他更不舍让儿子伤心。
安静地抱著父王,冉墨枫紧咬著牙关,眼前是冉洛仁笑著喊他"墨枫"。耳边是父王一如以往的喘息,他收紧手臂。
(0.5鲜币)索瞳:第三十二章
赶到鸢园,皇上冉穆麒、妍妃、皇後和其他几个妃子都在了。冉洛仁紧闭著双眸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惨白的脸色看上去似是已经死去。
妍妃坐在床边哀哀哭泣,冉穆麒面色沈重地站在一旁看著床上已是回天乏术的儿子。这个儿子自出生後,就注定活不长,如今真到了那一日,他虽没有太大的悲伤,心里却仍是不舒服。
"妍儿,不要离开娘,妍儿……"抓著儿子的手,妍妃哭地伤心欲绝。皇後伍氏抹著眼泪,在她身後道:"妹妹,你肚子里有孩子,莫要哭坏了身子。洛仁他……"伍氏哭得也更加伤心。
从父王身上下来,冉洛仁走到床边,静静的,脸色平静地看著那个刚才还对他笑的人。
"皇兄,昨日洛仁看上去还无事,怎突然就变得如此了?"冉穆麟出声,脸色也不大好,因为儿子伤心了。
太医院的一位太医跪著道:"殿下自去年复发过三次之後,心疾之症就已是非常严重。世子殿下进宫之後,殿下的身子著实好了一阵。可殿下的心疾是生来就带著的,殿下又太年幼,今冬较往年都冷,能撑到现在,已属不易。"
"主子,殿下不让奴才告诉主子,说不让奴才看著殿下死。"赤彤不顾规矩当著皇上的面哭著说,"殿下是为了主子,才硬撑著的。"
妍妃闻言哭出声来,冉墨枫抬头看向她,妍妃不经意地抬眼,当她看到那只深红色的眸子时,哭声戛然停止,她下意识地惊慌避开那双可怕的眸子,随即又紧张地看了眼皇上和王爷,又低头小声哭起来。
在父王和皇伯疑惑的注视中,冉墨枫就那样直勾勾地盯著妍妃,然後把冉洛仁的手从妍妃的手里拽了出来,握住。他突然的举动吓了妍妃一跳,冉穆麟和冉穆麒互看彼此,眼神深沈。
"墨枫……"妍妃不安地喊了声,不明白这人为何对她这般不客气。
冉墨枫不再看她,更不理会她,而是握著冉洛仁冰凉的手,抿著唇看著他。
"太医,本王已派人去请楼兰王薛祁,他定会有办法,在他来之前,本王不管你用什麽法子,都要吊著洛仁的命。"
想著儿子是因为难过,才会有那般举动,冉穆麟冷声道。
"王爷……"太医浑身发颤地抬头,面带难色,"三殿下的身子已是强弩之末,从年前,太医院就一直在用千年人参续著殿下的命,王爷……"
"那就再续他一个月的命,既然之前能坚持一年,如今一个月对太医院来说也该不是难事。"冉穆麟显得很温和地说,可太医却听出了其中的死命。
"仁儿……"妍妃低低哭喊,冉墨枫的眉很轻的紧了下,然後双手捂住冉洛仁越来越冰凉的手。屋外,猛烈的寒风带来"呜呜"的风声,只听铜盆等物落地的声音不时响起,还有人的惊呼声。
风声越来越大,窗子发出"碰碰"的声音,屋内的燃烛摇晃著,似乎是黑白无常来接冉洛仁的魂魄了,风大得邪门,女人们的哭声变成了惊呼。
"嘶嘶……"
"啊!!"
上百根燃烛突然冒了一些烟後全数熄灭,窗被大风吹开。阴寒的风吹进,鸢园陷入无底的黑暗。就在蜡烛熄灭的瞬间,冉穆麟一手去抱儿子,一手把冉穆麒拉到身後。除了皇後之外,妍妃、张妃和赵妃吓得惊声尖叫。侍卫们冲进来,要保护皇上,但随著他们的进入,更猛烈的风从外吹进,屋内的烛台、桌椅被吹地四散。
"枫儿!"漆黑的房间内,冉穆麟大声唤道,儿子不见了!
"枫儿!枫儿!"朝床边摸了摸,却没摸到儿子,冉穆麟急吼,"关上门!点上火把!"冲进来的侍卫们费力把门关上,而从窗外挂进的风却依然不减势头。这样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取火。
"去把窗子关上!"被侍卫围起来的冉穆麒抓著床柱喊,而那些侍卫们站著都很困难,更别说前行去关窗了。
"枫儿!枫儿!"双眸很快地适应了黑暗,冉穆麟爬到窗边,想关上窗户,可他还没靠近,就被猛烈的风地翻了几个跟头。他勉强地爬起,就听到床那里传来一道低唤。
"父王。"是冉墨枫。
"枫儿!"听到儿子的声音,冉穆麟顾不上关窗,四肢并用地爬回床边,这才看到儿子在床上。
屋内的每个人都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四位妃子更是吓得坐在地上抱在一起。只有冉墨枫,安静地坐在床上,双手紧握著冉洛仁冰凉的手。他和冉洛仁似是处在另一处,两人的周围不见风的吹袭,他的头发甚至都柔顺地披在肩上。他盯著前方,右眼在黑暗的房间内透著微微的红光,甚是惧人。眸中坚定的光似乎在和谁较量。
"枫儿?"冉穆麒什麽都看不到,但那醒目的红光让他知道侄子就在那里。这一刻,连冉穆麒心底都有了凉意。
"枫儿。"冉穆麟艰难地趴到床上,想去抱儿子,却听儿子开口,"回去。"
冉穆麟伸出的手悬在半空,眸中是不置信,儿子竟然不要他!
"回去!"冉墨枫的语气加重,甚至带了阴寒。冉穆麟只觉心口一阵钝痛。
"回去!"这次的语气更重,那红色的眸光散出,犹如一道鬼火在阴曹浮现。
"枫儿。"冉穆麟低沈沙哑地唤道,他被儿子刺伤了。
这时,更猛烈的狂风袭来,就在众人都被吹倒在地时,风突然停了下来。天空响起雷声。十二月的天竟然响起了雷声,外面隐约传来尖叫和害怕的哭声。
冉墨枫似乎没有看到父王,他仍是盯著前方,只是眸中的红光被打散,眸中逐渐浮现出惊讶。而他握著冉洛仁的手,却是更紧了。
一道微微的风扫过众人,冉墨枫伏在冉洛仁的身上,双眸瞪著前方,脸上是疑惑与深思。然後风不在,雷声也不在,一切都归於了平静。
过了很久,众人才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天上的星子出来了,烛火点了起来。当光亮刺入冉墨枫的双眸後,他呆愣地看著前方,然後发现了跪坐在他面前的人。
"父王!"几乎是立刻的,冉墨枫冲进父王的怀里,死死抱住父王。冉穆麟没有伸手去抱儿子,儿子刚才不要他。
冉墨枫急喘著,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他没有察觉到父王的异样,而是抬手环住父王的脖子,把自己埋在父王怀里。
"枫儿?"冉穆麒不知父子两人发生了何时,见冉穆麟神色抑郁地跪坐在床上,冉墨枫又有些发颤,他出声询问。
"父王,父王。"冉墨枫却好似没听到皇伯的声音,他连连喊了两声父王。
"枫儿……"冉穆麟低头,眼里伤心划过。原来儿子不要他,竟会让他那麽痛。
"父王,走。"冉墨枫还是没有听出父王的异样,他虚弱地出声催促。然後他被抱了起来,刚被抱下床,他马上抬头看向床上的冉洛仁。
"枫儿,洛仁有皇伯在,你先和父王回无波殿。"
刚刚还未察觉到冉穆麟不对劲的冉穆麒这时已经发现了他的异状,见冉墨枫不放心地去看冉洛仁,他马上出声。
看了皇伯一眼,冉墨枫把冉洛仁交给皇伯,又搂住父王,催促:"父王。"
沈默地抱著儿子,冉穆麟快步走出屋子,抱著儿子的手因伤心和愤怒而发抖。
────
开始主更《索瞳》,《心》番外我会抽空更。
(0.58鲜币)索瞳:第三十三章
在一处格外幽静的深山中,一人坐在竹屋的露台上缓缓睁开双眸。如琉璃般七彩的眸子似乎吸入了全部的光亮,接著又迸射而出,令人炫目。
"月儿?"
露台边有四人靠坐在那里,见他"醒了",一人马上唤道。
"月,出事了?"另几人问。
"狞。"那人说出一个字,然後站了起来,走到四人跟前,依在之前唤他那人的身上,"过几日,我要下山。"
"下山?"四人惊讶,自从他们来到这里之後,这人就从未提过下山。
"狞的命格要变了。"没有多做解释,他只是看著远处的群山,若有所思。
…………..
脸色阴沈地抱著儿子回到无波殿,冉穆麟屏退侍从,坐到床上。他要问清楚儿子刚才为何不要他,却发现儿子似乎用尽了全力抱著他,不愿抬头,而且身子抖著。冉穆麟这才发觉了一丝异样。
"枫儿?"再一次暂且把怒火压下,他轻唤。
"枫儿?告诉父王,怎麽了?"见儿子仍是把自己埋著,冉穆麟又唤道。把儿子往自己身上托了托,他亲吻儿子冰凉的小脸,难道儿子刚才也被那阵怪风吓到了?随即,冉穆麟在心中摇头,他的儿子胆子可没这麽小。
就这样亲了很久,怀里的人才抬起了头。当冉穆麟看到儿子的眸子时,他冷下脸。
"枫儿。"儿子为何会有这种不安的神色?谁又欺负他儿子了?
"父王。"冉墨枫首次露出慌乱的神色,右眼的红晕转地疯狂。
"枫儿。"抬起儿子的头。
"父王。"冉墨枫的双手捏紧父王的肩,眼前又浮现出刚才看到的一幕,眼里是不确定,是对自己身世的怀疑。
"枫儿,何事不能告诉父王?"摸著儿子的小脸,冉穆麟低声道,"枫儿定不是怕刚才那阵怪风,枫儿可是看到了什麽?"冷静下来的他,想到了这种可能,毕竟刚才那阵风真的是太邪乎了,而且儿子说"回去"时,似乎并不是对他说。他告诉自己他的儿子不会这麽对他的!
"父王,"红晕不再散乱,心里也不再慌乱,"我是鬼子。"
"枫儿!"冉穆麟一个巴掌拍到儿子屁股上,"什麽鬼子!你是父王的儿子!是不是冉洛诚那混账东西又说你了?!"
摇头,冉墨枫勾住父王的手指。
"父王,黑白无常来找冉洛仁。"
此话一出,冉穆麟倒抽一口冷气,瞪大双眸。
"父王,我是鬼子。"淡淡地重复道,冉墨枫勾紧手指,父王可会怕他?他看到了黑白无常,看到了那曾经在他梦中出现的白衣人,看到了那双琉璃般的眸子。
若不是儿子勾著他的手是那般的用力,冉穆麟还以为儿子毫不害怕。不,儿子怕的并不是看到黑白无常这件事,而是怕他的父王因此而惧怕他,不要他──儿子怕的是这个。
"枫儿是说你刚才看到黑白无常来提洛仁的魂魄?"靠在床头,冉穆麟极其轻松地问。
仔细注意著父王的神色,冉墨枫点头。
"哈哈,"冉穆麟突然大笑起来,揽过儿子猛亲他的眸子,"枫儿当真能看到?"不能让儿子看出他心底的震惊。
眨著眼睛,听到父王的笑声,冉墨枫所有的不安都不见了。
"枫儿啊……"笑著长叹口气,冉穆麟翻身把儿子放到身侧,揽著儿子的身子道,"你以为父王听了会不要你吗?"脸色变得可怕。
"嗯。"不怕被打屁股的诚实回答。
"啪啪"两下,冉墨枫的屁股上挨了重重的两巴掌,当爹的人没有手软。
"枫儿真是越大越出息了,会惹父王生气了。"冉穆麟异常严厉地看著儿子,"你私自出宫的事,父王还没和你算完,现在你竟然还敢再惹父王生气。父王今日一定要好好教训你一次。"
脱下儿子的裤子,冉穆麟抬手又是狠狠地两巴掌。冉墨枫哼都没哼一声,任父王打自己。
"枫儿,"打完儿子,冉穆麟狠著心道,"别让父王再打你一回。"
"父王。"被打的人还是如以往般喊著,勾著父王的手指。
"还看到什麽了?"把儿子剥了个精光,扯过被褥盖上两人,冉穆麟继续问。
"一个人。"
"一个人?"
那时黑白无常来了,他看到冉洛仁呆呆地站在他旁边,要跟他们走。他伸手拉住他,让黑白无常回去。他们不走,执意要带走冉洛仁的魂魄,那一瞬,他只觉有什麽从他体内涌出,黑白无常向後连退了几步。他们说冉洛仁大限已至,他们一定要带走他,他不允。然後那个人出现了,黑白无常似乎很怕他。那人说的话他记得清清楚楚。
"狞,你要他活?"
他?是洛仁吗?他要他活。
那人能听到他心里所想,问:"为何?"
为何?他从未想过为何,只是要他活。
那人没有再问,而是朝黑白无常看了一眼,他们就不见了。然後那人也不见了。
听完儿子所说,冉穆麟皱眉深思。狞……有个人叫他的儿子"狞",而且那人在儿子昏迷之时也出现过,难道……?
"枫儿,那时父王叫你,你可听到了?"先说清楚儿子不要他的事。
"嗯。"听到了,"他们要带冉洛仁走。"
"那你说'回去'是对父王说,还是对……他们说?"他心里还是堵得慌。
"父王?"不懂,他对父王说回去?
那就是对黑白无常说了,虽然已经知道了,但还是要让儿子亲口说。转念一想,冉穆麟心中还是有那麽一丁点的惊惧,世上真的有黑白无常?而且儿子还看到他们了。还有那个白衣人究竟是谁,会不会是来带走儿子的。
"枫儿,那白衣人你见过几次?"万一那人要带走儿子……冉穆麟这回可真是慌了。
"两次。"伏在父王身上的冉墨枫没有看到父王恐慌的神色。
"两次……"抬起儿子的头,冉穆麟摸上那双异色的眸子。儿子无论是出生还是模样,都异於常人,如今儿子能看到极远的地方,又看到了黑白无常,他的儿子是神?还是仙。
"父王。"他真的是鬼子。
"我是谁?"口吻严厉。
"父王。"
"谁的父王?"
"冉墨枫。"
"啪",屁股上落下轻轻的一掌。
"枫儿,你现在的心思全在洛仁身上了。"他的气可还没消呢。
"?"眸子的无辜衬著某人的无理取闹。
揉著儿子被打青的屁股,冉穆麟"下旨":
"这几日不许去鸢园,冉洛仁的命该是无碍,你这几日要陪父王。"
"……嗯。"
见儿子如此听话,冉穆麟这才满意了,随即,他又想到另一件事。
"枫儿,你不喜欢妍妃?父王看你不怎麽待见她。"
"父王,"冉墨枫脸色稍变,"她,不好。"
"怎麽说?"冉穆麟脸色一正,冉洛诚那麽欺负儿子,儿子都未说过他不好。
冉墨枫不知如何解释,只是道:"父王,让冉洛仁离开。"
冉穆麟严肃地看著儿子,心里有些吃味,又异常疑惑。那妍妃做了什麽,让儿子如此不喜欢她。不过他没有追问,因为儿子并不是善於言辞的人,既然儿子不喜欢她,那他也不会喜欢,个中缘由他会自己弄清楚。
"枫儿,让洛仁离开可以,但你要答应父王一件事。"
什麽?
"无论是何时,都不能不要父王。"虽然之前的事是他误会了,但今後的事谁都无法预料。也许会出现另一个或几个"冉洛仁",儿子会越来越不需要他,他绝不允。
"父王。"极度不悦,他怎会不要父王!
"那枫儿就是答应了。"冉穆麟凝视儿子那双漂亮的眸子,"这是你与父王的第二个约定,你要记下。"
父王为何要这般说?年幼的冉墨枫不明白,他勾紧父王的手指,重重点头。
深夜,万籁俱静,无波殿冉穆麟和儿子的屋内却仍燃著烛火。冉墨枫早已在父王的怀里熟睡了,而冉穆麟却搂著儿子毫无睡意。他有了一种不安,一种会失去儿子的不安。不论是冉洛仁,还是那个白衣人,他似乎看到了某一天,儿子头也不回的离他而去。
他曾发誓,一定要毁了北渊,一定要把那人的尸骨从坟里挖出来,让他看看北渊是如何毁在他这个妖魔的手上,他要让那人死不瞑目。可自从他捡到儿子後,过去的那段日子似乎远离了他,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被他凌迟弄死的冉穆休和被他折磨致死的皇後窦氏了。
冉穆麟睡不著,另一间屋内的冉穆麒也同样了无睡意。他盯著燃竹,想著晚上的那阵风,想著又活了过来的三子冉洛仁。
(0.52鲜币)索瞳:第三十四章
T0T,这个周末没得休息。
────
冉穆麟这回果真是动了怒,不让儿子踏出无波殿半步,更不让他去看冉洛仁,不过却召回了赤丹,让他在儿子身边服侍。那晚的异样在宫里引起了震动,从那双异样的眸子,到刺杀卫国大将军,再到让已死的冉洛仁又活了过来,冉墨枫成了名副其实的"鬼之子","妖之孽"。诸人更加地惧怕他,但这惧怕之中,却又有著些不同的意思在里头。
对这一切变化,冉墨枫没有丝毫地察觉,不能出无波殿的他整日都在寝宫内练功。而且有赤丹在,他很容易地就能知道冉洛仁的近况,得知他已醒了过来,他也安心了。
对冉洛仁,他始终不懂父王每每问他的那句话是何意。在宫里,没有人喜欢他,冉洛诚更是常常找他的麻烦。冉洛信对他虽格外的友好,但他总能从那双眼中看出对他的惧怕。而冉洛义,除了一同学课,他们二人毫无瓜葛。唯独冉洛仁,那人虽险些被他吓死,却是真正的不怕他。所以他不能看著冉洛仁死。
父王问他是否喜欢冉洛仁。他知道,怕他的人不喜欢他,但何为喜欢?就像他对父王吗?冉墨枫不懂,但他也不急著懂,他只知道,冉洛仁是冉洛仁,父王是父王,他和父王相依为命,永远不会分开。
"主子,二殿下来了。"
就在冉墨枫想著父王时,赤丹通报。冉墨枫的眉峰不自觉地皱起,就听冉洛信的声音在外响起。
"墨枫,我进来了。"说是让人通报,不过冉洛信并不给冉墨枫拒绝的机会,推了门就进来了,手上拿著一个纸包。
"墨枫,快来尝尝,我才去御膳房拿的薯饼。"进来的冉洛信急急忙忙把纸包放到桌上,打开来,里面是冒著热气,散著香味的煎薯饼。冉墨枫坐在地台上,看著满脸笑容的他不动。
"墨枫,快来。凉了可就不好吃了。御膳房平日里可不会做的。我在宫外吃了一次,可好吃了,今日刚巧碰到御膳房的管事,我就让他们做了。快来尝尝。"两手各拿起一块,冉洛信边吹边小跑到冉墨枫跟前,递给他。拿著薯饼的手因烫而有些不稳。
冉墨枫接了过来,冉洛信坐到他身边,使劲吹手上的薯饼。
"主子。"赤丹为难地喊了声,眼里透著紧张。王爷叮嘱过,主子的膳食要格外小心。虽然二殿下不会对主子做什麽,但御膳房的人,他不敢相信。
"赤丹,你放心,这薯饼是我从头看到尾做的。"看出了赤丹的不安,冉洛信出声,接著咬下一口,"呐,我先吃。"他都这般说了,赤丹不敢再说什麽,他只得祈求地看著主子,让主子别吃。
冉墨枫看看他,再看看手里的薯饼。对这个东西,他并不陌生。在边关,父王常给他做,不过色泽比手上的好看许多。在赤丹的紧张下,冉墨枫咬下一小口,慢慢尝著。
"墨枫,好吃吧。"见冉墨枫吃了,冉洛信欣喜地问。
咽下嘴里的,冉墨枫又咬下一块,虽没有回复,但冉洛信也不再问了,他清楚这人是喜欢的了。
"墨枫,昨日我去看三弟了,他已经能喝粥了呢,不过精神还是不大好,只吃了半碗就睡了。墨枫,我今日还要去看三弟,你可去。"又吃完一个,冉洛信擦著手道。
"不。"也吃完了薯饼,冉墨枫擦擦手,淡淡回了一声。
"咦?"冉洛信很是诧异,"墨枫,你跟洛仁怎麽了?"这人跟"他"不是最好的吗?
冉墨枫沈默,父王不让他出去,但这是他与父王的事。他不吭声,冉洛信格外失望,脸上的笑也没了。
赤丹瞧著著急,可他又不如赤彤那边会说话,他结结巴巴道:"殿下,您,莫要,是王爷,王爷不让主子出去。"
冉洛仁一听愣了,是皇叔不让墨枫出去?这又是为何?他看向赤丹,等著他解释。
赤丹瞧了主子几眼,谎道:"主子,主子这几日,这几日……"这几日什麽啊,赤丹越急越想不出,他不能说主子病了,那样的话不是咒主子麽。
"赤丹,我渴了。"冉墨枫出声,这是他第一次开口让别人为他做事。赤丹涨红著脸,马上去给他填茶。
冉洛信表示明白的笑笑,他心想定是冉墨枫有何难言之处,所以才不出无波殿,不去看冉洛仁。但有何难言之处呢?冉洛信起身:"墨枫,既然你不去看三弟,那我去了。有何消息,我都让人告诉你,也免得你挂念。等你能去了,可一定要去看他,三弟跟你最亲,每回醒来就喊你呢。"
红晕转动,冉墨枫也站了起来。
"墨枫,莫送我了,我走了。"突然抱了冉墨枫一下,冉洛信"阴谋得逞"地跑了。
直到冉洛信离开了,冉墨枫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眸中是不解。冉洛信为何要抱他?而且他眸中总是闪过的惧怕这回竟然没有出现。对冉洛信,冉墨枫是越来越不懂了。
出了无波殿,冉洛信回头看了眼,脸上的笑加深,然後缓步走向鸢园。若不看那双眼,那人一点都不可怕,不过他最想知道的是,那人究竟是何人,他越来越好奇了。
在皇宫的另一处,冉穆麟却是满脸怒容地瞪著自己的亲兄长──皇上冉穆麒。
"那两个女人谁愿意娶谁去娶,你休想把她们塞给我!"冉穆麟一拍桌子,大声道。
"穆麟,"冉穆麒揉著额角,无奈道,"人家指名了是要嫁你。"
"哼!"冉穆麟一屁股坐下,气道,"反正我不娶,要娶你娶。你娶她们最合适不过。做妃子总好过做妾,反正我绝不娶妻。"
"那朕就让忠祥去问问金国和南国的使节,他们的公主可愿给朕的威武大将军做妾,毕竟朕这位皇弟可是连侍妾都没有。"冉穆麒眉毛一挑,煞有介事地说。
"你敢!"冉穆麟不怕死的直接威胁皇兄。
"朕当然敢。"冉穆麒也毫不让步,"穆麟,你已经二十有五了,该成家了。而且北渊这次虽然全胜,但却胜得凶险。如今,金国和南国主动提出联姻,这可算得上是良机。五年内,金国与南国不会再对北渊不利。穆麟,卫国此次虽遭惨败,可依然在北渊之上。还有楚国。若这四国联手,北渊不会再有这回的好运。卫国的三郡朕不打算归还,这势必会惹恼干凌。金国南国虽弱,但稳住他们,北渊就可全心对付卫国与楚国。"
"这道理我懂,但那两位公主,我还是那句话,谁愿意娶谁娶,反正我是不娶。"让他娶妻,就是他死了,也不可能!
冉穆麒头痛欲裂,却是淡淡笑起来:"穆麟,皇兄知道,你不愿意娶是怕枫儿不高兴。若枫儿答应呢,你可愿意娶?"
"枫儿不会答应。"冉穆麟瞪了皇兄一眼,他儿子怎会答应,"反正我不娶,我和枫儿过得好好的,你别想塞两个不相干的女人给我。"
"穆麟,"冉穆麒沈下脸,"你必须娶那两个女人,不仅是为了北渊,更是为了枫儿。你若拒绝,金国与南国很可能又会与卫国联手,甚至是和楚国,届时,枫儿势必会再次涉险。你疼爱枫儿,我又何尝不疼他?枫儿不愿是一定的,但你和他说清楚,他会明白的,毕竟他是那麽一个懂事的孩子。"
冉穆麒抓住了皇弟的软肋。作为皇室之人,婚姻之事就是利益的结合,这一旦冉穆麟最是清楚不过。娶了那两位公主,那北渊暂时无忧,他们也可以稍作歇息,然後逐一攻破,这样可保儿子周全;可他若娶了那两位公主,儿子会伤心,会难过,因为他背弃了他对儿子的承诺。冉穆麟陷入了两难,他恨恨地看了皇兄一眼,转身走了。
他一走,冉穆麒咳嗽起来,眸中是深思,是等待。
(0.52鲜币)索瞳:第三十五章
怒气冲冲的从御书房出来,冉穆麟没有回无波殿,而是阴沈著脸走到了御花园。几乎是出了御书房,冉穆麟就冷静了下来。独自在御花园里慢慢溜达,他想著对策。
他绝不会娶妻,哪怕是抗旨。北渊──他与皇兄最痛恨的地方,却让他们渐渐深陷其中。不是不能脱身,而是他有了比报复更重要的事,那就是保护他的儿子。
这段日子,那些使臣们拐著弯地四处打听儿子的事,让他心生警觉,仁昌之事,怕已经传遍了,对那些人来说,是宁可信其有的,而且卫国肯定有人亲眼瞧见了枫儿。趁和谈之时,拉拢金国、南国,安抚卫国是北渊目前的大事,但让他娶妻,门都没有。
大步朝无波殿走去,冉穆麟喊过不远处的人:"福贵。"
"主子。"福贵一路小跑过来。
"楼兰王何时到?"
"信已经送出去七八天了,估计三日之内就能抵达京城。"
招手让福贵过来,冉穆麟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福贵面色一惊,接著频频点头,然後跑开了。
"哼,想嫁给老子,还得看老子要不要。"双手往袖子里一揣,冉穆麟恨恨道,皇兄要娶就自己娶,反正他的女人也不多。
御书房内,冉穆麒淡淡地问身後的人:"你说她们指名要嫁穆麟,是为了穆麟,还是为了枫儿?"
羌咏垂眸不语,心知皇上早已知晓。
"你不答,那就是两者皆有了。"冉穆麒挥手,羌咏收回给他揉按额角的手。
叹了口气,冉穆麒道:"一提到枫儿,穆麟就会失了冷静。这对他来说,是极其危险的。羌咏,你去查那两位公主的真正来历。"
"是,陛下。"羌咏躬身慢慢退到幕帘後。
过了许久,冉穆麒露出几分厌恶,接著又笑笑:"女人啊……朕不是十分喜欢。"
冉洛信走後,冉墨枫却无法静下心来练功了。若说他早已习惯了冉洛仁对他的热络和依赖,那对冉洛信的热络却总是不适应,更何况是亲昵的举止。也许是受了冉洛信言语的影响,冉墨枫突然想去看看冉洛仁。
瞧了眼天色,父王还不会回来,冉墨枫穿上皮袄,留下赤丹,出了无波殿。屋外很冷,天也格外阴沈,预示著一场大雪即将到来。冉墨枫走在去鸢园的小路上,想著那天他看到的黑白无常和白衣人。
狞……那人为何叫他狞呢?他究竟是什麽人?难道他真的是鬼子?自从那晚被父王"打"了之後,他就再也不在父王面前提了。父王不怕他,那他是鬼子又如何,只是偶尔时,他想弄清楚自己的身世,他究竟是谁。
慢慢走著,冉墨枫抬眼,只见极远处,太子冉洛诚低著头朝他的方向走来。身後没有往日的一群侍卫,只有他一人。
冉洛诚低著头,踢著脚下的石子,神似父皇的脸上是伤心和委屈。自从三国攻打北渊之後,父皇就没有召见过他,甚至连母後的寝宫都没去过。母後的暗自垂泪他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连他这个太子都失了往日的风光,如今冉洛仁那个病鬼都爬到了他的头上。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人,因为那个鬼子。是那个鬼子害母後伤心,害父皇不理他。
冉墨枫抿嘴,是掉头走,还是继续向前。他的眼睛自疼过之後,眼力就变得极好,他相信对方即使抬头,也未必能看得清是他。不过并没有细想,冉墨枫抬脚继续超前走,他是父王的儿子,绝不会逃避。
风吹得路旁的竹林发出"沙沙"的声音,冉洛诚一直低著头,直到离他越来越近的冉墨枫几乎要与他擦肩而过时,他才察觉到身周有人,吓得向旁边退了两步,张口大骂。
"哪个该死的奴才!"冉洛诚抬眼一脚踹去,却见竟是他的仇敌──冉墨枫。他踢出去的脚并未收回,直朝对方的小腿。冉墨枫轻松闪开,冉洛诚一个趔趄,就在他要摔倒之时,他被人扶稳了。几乎是立刻的,两人一人迅速放手,一人出手去推。
"放开我,你这个妖孽。"大力推开扶了他一把的冉墨枫,冉洛仁毫不领情,这一推,他坐到了地上。忍著疼,他站起来,仇恨地瞪著面无表情的冉墨枫。这人的一切都让他厌恶,尤其是这张不会笑、不会哭、如死人般,却得到父皇满心喜欢的丑脸。
对冉洛诚的仇视习以为常的冉墨枫继续走,这人的挑衅在父王的一再保证下已无法让他动怒。不管别人如何说,父王不会不要他。
而他的"漠视"却让冉洛诚怒火中烧,他是太子,是储君!
"冉墨枫!"冉洛诚朝前面的人喊,"你别得意。皇叔马上就要娶金国和南国的公主了。你不过是个孽种、是个鬼子!"
冉墨枫猛然转身,看向冉洛诚。父王要成亲了?!红晕急转。
冉洛诚大笑起来:"冉墨枫,原来你也会怕,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你也知道皇叔成亲後就会不要你吧。你别在我面前神气,父皇宠你不过是看在皇叔的面子上,如今皇叔要成亲了,你这个世子也保不住了。到那时,你连只狗都不如。冉墨枫,我等著那一天,我等著你跪在地上求我饶你的那一天!"
冉洛诚从未如此痛快过,长久以来,今日是他最高兴的一天。皇叔要成亲了,这个从不把他放在眼里,甚至敢对他不敬的家夥就要倒大霉了。
冉墨枫盯著冉洛诚猖狂的笑容,心里不停地念著一句话:父王要成亲了,父王要成亲了,父王要……
天越发的阴沈,风势越来越大,竹林发出的声音让人听著心里发寒,而冉墨枫却豪无所觉,耳边是冉洛诚的笑声,他只觉有什麽破体而出,但他却无法控制。
"啊啊!"
突然一声惨叫,只见冉洛诚被风高高地卷起,接著撞上了一片竹子。风越来越大,就如几天前的那个晚上,阴寒刺骨。冉墨枫的双眸都成了血红,狂风从他的身周旋转著刮起,而他却纹丝不动,连发丝都服帖地垂在背上。
"母後母後!救我!母後!!啊!!"
冉洛诚被大风吹得不断得撞在竹子上,他吓得尿湿了裤子。他的叫声惊醒了冉墨枫,下一瞬,他就消失在了百米之外。整个皇宫,风声大作,而在冉墨枫离开後,冉洛诚重重地摔了下来,当场晕了过去。
父王要成亲了,父王要成亲了,父王要成亲了……冉墨枫飞快地跑著,他也不知要跑到哪里去,只是不停地念著"父王要成亲了"。
"枫儿,咱们爷俩要相依为命,就你和父王。"
"枫儿,你不需要有娘,你有父王就够了。"
"枫儿,父王的枫儿……"
父王要成亲了……
冉墨枫的脑中只有这一句,他没有受伤,可他却感到了疼。不知要跑到哪里,他却无法停下来,似乎停下了,他就要失去父王了。父王……要成亲了。
天上黑云翻滚,雷声大作。再一次的异样引起了骚乱。奔跑的冉墨枫很快被人发现了。那如风般的身影带著阵阵的狂风,消失在了皇宫的尽头。
"快去禀报王爷!"
"拦下世子殿下!"
"殿下要跑出宫了!"
用手挡著大风,宫人和侍卫们纷纷喊著,一些人艰难地想去拦下冉墨枫,可他跑地太快了,再加上风,他们根本无法靠近。
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的冉穆麒听到雷声马上起身走了出去,而回到无波殿没有看到儿子的冉穆麟在雷声响起後,心里"咯!"一下,急急奔了出去。站在无波殿的露台上,他看到了儿子快消失的身影。
"枫儿!"想都不想地从露台上跳下去,冉穆麟滚了两圈後爬起来就去追儿子。雷声越来越响,天暗了下来。
(0.5鲜币)索瞳:第三十六章
跑,跑向何处?父王,父王要成亲了。从未想过,从未想过有一日父王会成亲,他和父王之间会有了别人。父王,从未骗过他。
停下,混无目的得看著前方。从他被父王捡到的那天起,他与父王就从未分开过,他记得父王喂他喝马奶,记得父王教他练功,记得父王说,他的眼睛是世上最美的珍宝,所以为他取名为墨枫──黑如墨,红似枫。
天完全黑了下来,鹅毛般的大学被狂风卷著落下。男人们的嘶吼,女人的尖叫响彻,而冉墨枫却是全然未听见。右眼的红晕散乱,发丝微微飘动,雪花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想见父王,他想回仁昌,可如今,他还能回到父王身边吗?
"枫儿!枫儿!"
风中,传来熟悉的喊声。冉墨枫缓缓回头看去,是父王,是父王在叫他。父王……父王成亲後,他该何去何从?没有了父王,也就没有了冉墨枫。父王……要成亲了。他不在乎什麽世子,不在乎别人是否喜欢他,他只想自己永远都是冉墨枫,是父王的儿子。只是现在,父王就要有自己的孩子,真正属於父王的孩子。他,是能看见黑白无常的鬼子。
"枫儿!你在哪?快回来,枫儿!"
声音朝著另一处二处,狂风吹灭了宫中所有的烛火,在无边的黑暗中,冉墨枫清楚地看到了父王,看到父王弓著身子在风中焦急地寻他。
父王要成亲了。摸上右眼,冉墨枫紧盯著父王在风中艰难前行的身影。他答应过父王,绝不离开父王。父王……无论父王是否成亲,无论父王今後是否还要他,他都是他的父王。父王把他从刺骨的血泊中抱起时的温暖,烙在了他的身上。
"我是谁?"
"父王。"
"谁的父王?"
"冉墨枫。"
那是他的父王。
风开始小了下来,冉墨枫一步步朝父王走去,然後他的步子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若父王不再要他,他就去边关做兵士。
"枫儿!枫儿!"冉穆麟心焦地大喊,他隐约觉得这次的异样如上回那般同儿子有关,可儿子不是去看冉洛仁了吗?他为何要跑?不来找他的父王?
"枫儿!枫……"四处喊的冉穆麟猛然回头,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他感觉到了儿子,儿子就在这里!
冉穆麟睁大双眸,试图在黑暗中发现儿子。周围的嘈杂没有影响到他,他听到了自己熟悉的,正朝他跑来的脚步声。
一个小小的黑影突然出现,冉穆麟想都不想地伸手去抓,把朝他扑来的人紧拥入怀里:"枫儿!"几乎是碰到儿子的刹那,冉穆麟就察觉到了儿子的不对,他把儿子抱起来,急急朝附近的屋子走去。
"枫儿,出了何事?"儿子紧搂著他,头埋在他的颈窝──定是有事发生了。
在冉穆麟抱起儿子时,狂风停了下来,大雪被从天上倾倒下来,很快地上就积起了厚厚的雪。宫灯被迅速点上,虽仍有风,却不似刚才那般骇人。
躲在专为官员暂时休憩准备的屋子里,冉穆麟解开衣衫,把浑身冰凉的儿子裹在怀里。他想了无数地可能,都猜不到究竟是什麽让儿子如此的生气或是委屈。
"枫儿,有什麽不能对父王说的?"在无人的房间里,冉穆麟靠坐在榻上问。
冉墨枫紧揪著父王的衣襟,不肯抬头。
吁了口气,冉穆麟先安抚了安抚自己吓坏的心,然後抬起儿子的头,就著屋外的宫灯查看儿子的脸色。儿子的双眸都是红色,那一定是遇到了"大事"。
想著父王要成亲的冉墨枫仔细地凝视父王,他不知自己还能这样看父王多久。
冉穆麟的眉头皱在一起,儿子的眼睛里有难过。上回他独自留下儿子去边关时,儿子都未有过这种眼神。顿时,冉穆麟想到了一人,当下心头火气。
"枫儿,你不说,父王也能猜到。定是洛诚那混账东西欺负你了。"宫里敢惹儿子生气的除了那人不会有第二个。
"父王……"比往日都紧地勾住父王的手指,冉墨枫开口,"我要回仁昌。"等父王成亲了,他再回来,若父王让他回来的话。
"回仁昌?"冉穆麟抬高儿子的小脸,用他坚硬的胡子去蹭儿子细嫩的脖子,"回仁昌可以,但你得告诉父王究竟出了何事。不说,父王就一直扎你。"
冉墨枫抿起了嘴,无论脖子处如何的刺痒,他都不出声。
冉穆麟也不逼问,在儿子脸上和脖子上又亲又蹭。过了很久,冉墨枫除了偶尔闪躲外,始终不吭声,冉穆麟先放手了。
"枫儿,洛诚可是对你说父王要成亲了?"虽是闹著儿子,冉穆麟却是在心里不停地猜测最可能激怒儿子的事。想来想去,他想到了今日皇叔跟他提的事。冉洛诚身为太子,不可能不知,那混账东西恨不得儿子死,得知了此事岂会放过?
而儿子陡然绷紧的身子,变凉的手心,和屋外又刮起的大风让冉穆麟明白自己猜对了。
"枫儿,可是?可是听人说父王要成亲了?"盯著儿子已然通红的双眸,冉穆麟心狠地问。
又有什麽从体内涌出,冉墨枫拼命克制著那不受控的气息。他既然已经想通了,又为何仍会这样?
"枫儿为何不来问父王?既然生父王的气,为何不来问父王?!"
屋外的宫灯闪了几下後,被狂风吹灭,黑暗的屋内,两抹红光幽幽,却不如那看著他的人脸色可怕。
"枫儿忘了那两巴掌了?"冉穆麟作势就要去脱儿子的裤子,双手却被抓住。
"父王……"冉墨枫死死盯著父王的双眼,难道冉洛诚骗他?"成,亲……"
"知道父王要成亲,所以枫儿生气了?"冉穆麟低头,额头抵上儿子的,脸上的怒容不在。儿子真是因为这个才会有不同於以往的举止。不知为何,冉穆麟很是高兴。
"父王。"低喊。狂风大作,门发出"碰碰"的响声。父王要成亲了,父王,承认了。
"傻儿子。"轻咬儿子的脖子,冉穆麟在他屁股上不怎麽重地拍了两巴掌,"怎麽竟相信旁人的话?尤其是冉洛诚的?"
风又停了,屋外是乱哄哄的叫声,可屋内却格外的宁静。
"父王。"仍是一叫,却不同刚才。是假的?!冉洛诚骗他!红晕越来越深,就在快变成血红时,红晕散乱。
亲吻儿子愤怒的双眸,冉穆麟低笑,心里甜甜的。前阵子因被儿子冷落的不满全数不见了。原来儿子是听到他要成亲,所以才会那般。
"枫儿想回仁昌了?"
"嗯。"
边关才是他和父王的家。
摸著儿子又暖和起来的小手,冉穆麟边亲边道:"等楼兰王来了,咱们就回仁昌。"那两个人女人要麽去抱大公鸡,要麽皇兄就自己收了,他是绝对不会要的。再说了,儿子这般激烈的反对,他更是不会娶她们,做侍妾都不行。
听到父王同意回仁昌,冉墨枫向後一退,双眸发亮,淡红色的右眼如宝石般美丽。
"傻儿子,今後遇到这种事,就直接来问父王,不许轻信旁人的话。"他的儿子就是太老实了,才总被人欺负。
眸子里映著父王,冉墨枫点头。他轻易地就被冉洛诚激怒了,惹父王著急,今後绝不再犯!
把儿子搂入怀里,冉穆麟在儿子看不到的时候,眸子里发出寒光,他要和皇兄说说冉洛诚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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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貌似男人死了或不在,就抱著公鸡入门。
(0.66鲜币)索瞳:第三十七章
这几天培训,累得和死狗一样。今天去买婚纱,明晚去三亚,我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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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宫中诸人因突然而至的狂风慌乱不安时,冉穆麒在侍卫的保护下回到了无波殿。从侍卫的口中他得知了冉墨枫的异状,而就在风停之後,有人禀报,发现太子冉洛诚被人晕死在宫中的竹林小径内。听到这一消息,冉穆麒只是挑挑眉。
"陛下……太医那边传来消息,太子殿下的肩骨和胸骨断了,心肺也受了损伤。"
从皇後的仪凤宫回来的喜乐屏著气说,偷看皇上的脸色。
"洛诚醒了吗?"依在软椅内,半阖著眼的冉穆麒漫不经心地问。
"回陛下,太子殿下还未醒。太医说殿下受伤极重,要昏睡几日方才会醒。"
冉穆麒从桌上拿过一颗酸梅放进嘴里,含了半晌之後,他才舔舔唇道:"可知是谁伤的吗?"
"皇後娘娘、相国大人和太尉大人已经派人去查了。"见皇上抬起了眼,喜乐慌忙低下头道。
"查?"冉穆麒轻笑几声,"那就查吧。"枫儿突然在宫里乱跑,洛诚又晕死了过去,这其中的关联还需去猜吗?
"陛下,王爷求见。"这时,外面传来通报。冉穆麒神色微微一正,朝喜乐示意。喜乐急忙去开门,只见冉穆麟抱著儿子,一脸怒容地走了进来。
"都退下。"让人出去,冉穆麒伸手指指自己身旁的软榻,"穆麟,怎麽了?有何话坐下说。"
冉穆麟也不客气,上前几步把被他点了睡穴的儿子放在榻上,坐下。
"皇兄,洛诚一次次地找枫儿麻烦究竟是何意?孩子们之间打打闹闹的本没什麽,我也从不当回事,可洛诚简直是欺人太甚,根本就不把我这个皇叔放在眼里。枫儿从不曾招惹他,可他几次三番地欺负枫儿,他当我这个皇叔死了不成?!"
对著皇兄,冉穆麟就吼了起来。虽然儿子什麽都没有说,甚至没有说冉洛诚对他说了些什麽,但他能想到那混账东西会说些何话,才让儿子如此生气。
"穆麟,先喝杯茶,消消火。"揉著额头,冉穆麒把自己的茶杯递出去。知道兄长又头疼了,冉穆麟胸中的怒火被生生压了下去。他沈著脸,看著兄长。
又是轻轻笑著,冉穆麒道:"穆麟,你先告诉我,洛诚又怎麽欺负枫儿了?"
"还不是你逼著我娶亲?洛诚告诉枫儿我要娶亲了,剩下的想也知道,他会说我不要枫儿了,骂他是鬼子孽畜什麽的。"冉穆麟忍不住地又大声回了过去。冉穆麒叹口气:"穆麟,你小声些,我的头都要裂了。"
"都你逼著要我娶那两个女人。"咕哝一句,冉穆麟也不敢再对体弱多病的兄长发火了,问了句,"疼地厉害?要不要叫太医过来瞧瞧?"
"不过是些庸医罢了,我这毛病没人能医得好。"讥嘲地说道,冉穆麒敲敲桌子,羌咏从幕帘後走了出来,对冉穆麟行礼後,他走到冉穆麒身後为他揉按额角。
对羌咏的出现,冉穆麟毫不吃惊,他忍了忍,终究还是忍不住。
"皇兄,那两个女人我不娶,要娶你自己娶。我不喜欢,枫儿更不喜欢。你若逼著我娶了那两个女人,我的儿子就没了。"
说著,冉穆麟就把儿子抱到了腿上,极度的不舍和宠溺。
闭著眼,冉穆麟淡淡道:"穆麟,暂且不说那两个女人对北渊有何用,单单说这男女情事,你也得有几个女人在身边伺候著。难不成你为了枫儿要守一辈子活寡?"
"什麽活寡,我又不是娘们。"冉穆麟颇为恼怒兄长对自己的形容。
"据我所知,你没有侍妾,更从不去官窑,可谓是洁身自好。穆麟,你可是血气方刚的男子,别告诉我你那里不行。"冉穆麒睁开眼,严厉地看著弟弟。他在乎的不是北渊,而是他这个弟弟。
"皇兄,你何时对我的情事如此关心了?"冉穆麟皱眉,他每日忙著处理军务,陪儿子练功,和儿子骑马,带儿子踏青,这一年更是忙著战事,哪来的功夫去找女人。
抬手,让羌咏停下,冉穆麒道:"穆麟,你真的以为我会因为国事而逼你去娶妻?你的心思几乎都在枫儿的身上,可你要明白,你是一位将军,你太过在意的人,会成为你的弱点,我不想看到你失去冷静的时候。更何况,你甚至连个为你舒缓的女人都没有。穆麟,你可有想过,雏鸟长大了总要离开娘,枫儿会长大,也可以说,他已经开始长大了。他的羽翼会逐渐丰满,他会变成和你一样威武的将军,那个时候你可能放开他?穆麟,你该有个女人了,你可以不要孩子,但应该有个女人。"
穆麟为了枫儿屠城、为了枫儿亲手斩杀几百俘兵,甚至不顾自己的性命冲动行事,这让他万分不安。他必须要提醒穆麟,身为将军,他必须冷静,不仅是为了他,也是为了枫儿。可枫儿毕竟不同於常人,他甚至会有种感觉,枫儿根本就不是凡人。
冉穆麟凝视兄长,他看到了兄长对自己的担忧,但他一向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麽,自己做的是什麽。
"皇兄,你该知道,我从不会失了冷静。"冉穆麟看向羌咏,"若我那般容易失了冷静,我就不会留下他。"
"穆麟,我说的是你对枫儿。"冉穆麒察觉到了身後的人身子瞬间绷紧。
"皇兄,对你我不会失了冷静,对枫儿我更不会失了冷静。至於你说的舒缓,我若想,自会去,你还是操心操心那两个即将进宫的女人吧。"知道有些事是皇兄的底线说不得,冉穆麟转了话。
责怪地看著自己的兄弟,冉穆麒道:"穆麟,也许十年,也许是五年,也许是三年之後,战事就又会出现。你身在边关,莫让我在这里整日担心你是否又意气用事,是否又因为枫儿而不顾性命。穆麟,我只有你这一个兄弟,你死了,教我如何活。"
前几日,他做了一个梦,梦中穆麟死了,死在沙场上,死在了敌人的乱箭下。这个梦让他几日来都忧心忡忡,想到穆麟之前为了枫儿不顾凶险去烧敌人的粮草,亲自帅兵攻入南国,他就害怕,怕这个梦是预示。
"皇兄,我瞧你这几日是太累了。"冉穆麟叹气,却又赶忙安抚,"什麽死啊活的,你好好养身子,莫胡乱想。我不会做毫无把握的事,你也别拿成亲的事来逼我。我就和你直说了,这辈子我都不会娶亲,不会有侍妾。至於舒缓之事,我自有法子,你也莫操心了。那两个女人,你要麽回了,要麽娶了,总之是你的事。"没忘了再次强调自己坚决不娶的意思。
"因为枫儿不答应?"为何连侍妾都不要?
"枫儿若答应了,我非打他一顿屁股不可。"冉穆麟有些许得意。
冉穆麒的眉紧皱。
"穆麟……"
"皇兄,这事就这麽定了,你别想劝我,我是不会娶的。还有,我来找你不是说娶妻的事,而是洛诚。"不想在这件事上和皇兄怄气,冉穆麟打算用"拖"字诀。
"洛诚?"冉穆麒一副这有何可谈的表情,"这件事我自会给你交代。既然你铁了心不娶那两位公主,我也不勉强,但你得答应我,凡事三思而後行,尤其是关系到枫儿的事,你必须要冷静,不许鲁莽行事,更不许罔顾自身安危。"
冉穆麟没有敷衍了事的答应,而是抱著儿子站起来,郑重道:"皇兄,我答应你,我会护好我这条命。"他当然不能死,他有儿子、兄长要保护。
"你这麽说,我就放心了。"冉穆麒浅浅笑起来,接著叹气,这宫里又要多两个女人了。
得了皇兄的保证,冉穆麟抱著儿子回去了。他一走,冉穆麒指指眉心,羌咏用麽指轻轻地为他揉按。
"都这麽多年了,你还记得她?"
"主子,奴才不是记得她,奴才是……忘不了主子受过的苦,忘不了,奴才的罪。"羌咏的眼中是痛苦,是懊悔。
"呵呵,"冉穆麟舒服地叹了口气,"给朕揉揉肩吧,今日这大风吹得朕路都走不稳,那些个人笨手笨脚的,撞了朕的肩。朕当时就在想,若你在就好了。"
"陛下!您伤到哪了?"羌咏又感动又焦急。
"这里。"冉穆麒解开衣扣,露出自己的左肩,那里淤青了,羌咏倒抽一口气。
"陛下……"羌咏双手发颤地,小心地按上,轻轻揉捏起来。手下的肩膀是那般的细腻、平滑、白皙,而他却不敢看,也不能看。羌咏别过脸。
轻重适度的揉按让冉穆麒很是舒服,
全心享受羌咏的揉按。他的神色异常柔和,嘴角淡淡的笑衬得他更加俊美,就在羌咏以为他睡了时,他冒出一句:"洛诚九岁了。穆麟去边关那年也不过十岁,只比洛诚大了一岁。洛诚的性子真像穆休,没有一点像朕。"
羌咏的手顿了下,他俯视那张柔美,甚至是魅惑的容颜,心中却升出悲哀。主子说他忘不掉,可主子何尝不是忘不掉,忘不掉毁了主子的那些人。羌咏想为太子求情,可刚张开口,就见那人睁开了眼睛。
"羌咏,你想为洛诚求情?"
"属下不敢。"
羌咏急忙跪下。冉穆麒拉起衣襟站起来,笑道:"不敢最好。朕不喜欢洛诚,因为他太像穆休。"像那个把他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人。没有让羌咏站起来,冉穆麒起步走进内室歇息,留他在外跪著。
而此时,一人在水镜中看著躺在父王怀中沈睡的冉墨枫,七彩的眸光闪耀。
"月?"搂著他的人低唤。
被唤作"月"的长发男子伸手点了下水镜,冉墨枫消失了,只生下粼粼的水波和一人绝美的倒影。
"一个时辰。"那人简单地说道,接著枕在身後人的肩上阖眼,不一会儿,他就好似熟睡般不动了。
(0.44鲜币)索瞳:第三十八章
"枫儿,枫儿,醒醒,该用晚膳了。"
唤著床上熟睡的儿子,冉穆麟心觉奇怪,怎麽儿子睡得这般死,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用胡子去蹭儿子的脸,冉穆麟在儿子耳边唤:"枫儿,醒醒,吃饱了再睡。"可无论他怎麽叫,儿子都是半点反应都无,冉穆麟当下察觉到了异样。
"来人!马上去传太医!"朝外大喊一声,冉穆麟抱起儿子,"枫儿!枫儿!"可冉墨枫却好似睡死了般,任凭父王如何叫唤,都没有醒过来。
一刻锺後,太医院的太医们从皇後的仪凤宫全部赶到了无波殿。冉墨枫突然毫无征兆地陷入了昏睡,诊断了半天,太医们束手无策,根本找不出他为何会昏睡。而冉穆麟却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恐慌中,他认为是他点儿子睡穴的时候下手重了,所以儿子才会昏睡不醒。
"穆麟,你自幼习武,区区一个点穴怎会拿捏不好。枫儿之所以昏睡,绝不会是你下手过重。楼兰王不是快到了吗,既然太医查不出,他一定能查得出,你别急乱了方寸。"
冉穆麒劝说坐在床边,握著儿子的手一动不动的皇弟。冉穆麟虽然只是静静地坐著,没有任何失态的举止,但冉穆麒深知那只不过是皇弟不想让他人看到他崩溃的模样。
好似没有听到皇兄的劝说,冉穆麟双手冰凉地握著儿子如以往般暖和的手。儿子昏睡,一定是他下手重了,他恨不得砍断自己的手指。
冉穆麟恐慌地守著儿子,却不知他的儿子正在一遍遍喊他。沈睡的冉墨枫能听到父王的呼唤,能感受到父王的焦急,可他却无法睁开双眼,无法发出声音。
盯著前方的人,冉墨枫心生警觉。又是那个白衣人,又是那双琉璃般的眸子,他被黑暗包围著,仅能看到这人,即便他能听到父王的喊声,他却走不出。
"你是谁?"
和白衣人相对了一阵後,他出声,不,他无法出声,他在心里问,而那人听到了。
"跟我走。"那人依旧如以往般,没有回答,而是转身道,那人的声音仿若从天际传来,空灵魅惑,却冷入心肺,让人不寒而栗。不等冉墨枫回应,他缓步向前走。在他快消失在黑暗中时,冉墨枫急忙跟了上去。他要弄清楚,这人究竟是谁,为何不让他见父王。
父王,等我,父王,你等我。
又听到了父王心焦的呼唤,同样心急不已的冉墨枫在心里喊。无论白衣人要做什麽,他都不怕。他知道自己被困住了,被白衣人困住了,或者说他的魂魄被困住了,就如那天冉洛仁在床上,他却看到了另一个冉洛仁站在他的身边。他不害怕,他只是肯定了自己的身世,他,是鬼子。
但他不能让父王担心,他隐隐有种感觉,从他第一次见到白衣人时,他就有这种感觉──这人不会伤他,他一定能平安回去。无论他是鬼还是妖,他都要在父王身边!
房内,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风,呆坐在床边的冉穆麟身子一震。
"枫儿!"
儿子,儿子在叫他。
"枫儿,醒醒,快醒醒。"拍著儿子的脸,冉墨枫不顾众人的惊异,扑到儿子身旁大喊。
"穆麟?"冉穆麒急忙上前拉住突然"发狂"的冉穆麟,心中骇然,怕弟弟急疯了。
"枫儿!枫儿!"挣开皇兄的手,冉穆麟轻摇儿子,他刚才听到儿子在喊他了,儿子让他等他!
父王,你等我。
紧跟著白衣人,冉墨枫在心中大喊。屋内的床帐被风吹了下来,把冉穆麟和儿子围在了床上。突来的风让屋内的人颇为惊恐,这几日,风在宫内是禁忌。
"皇兄,您回去吧。枫儿,会没事的。"
隔著床帐,冉穆麟缓缓躺在儿子身边,道。
"穆麟?"冉穆麒掀开床帐,只见皇弟的眼中是平静。他心里重重的谜团,更有著担忧,怕皇弟急疯了。
"皇兄,您累了,先回去歇著吧。"没有多作解释,冉穆麟看著儿子道。端详了他良久,见他是真的平静下来了,冉穆麒放下床帐,让人退下後,自己也离开了。离开前,他说了句:"等枫儿醒了,你来见我。"
门关上了,冉穆麟这才露出他真正的情绪。轻吻儿子闭著的双眸,他低颤道:"枫儿,父王等你,你快醒来。"
父王……
抿紧嘴,冉墨枫盯著前方的人,那人走地极慢,而他却始终跟不上,哪怕是他跑著。那人究竟是谁?突然,前面的人停了下来,冉墨枫在距他三步远的地方也停了下来。
白衣人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年幼的冉墨枫不懂。冉墨枫心中所想之事,白衣人都能听到,那一声声"父王",他更是听得清清楚楚。父皇、父王……有些事,冥冥之中,他与狞是如此的想像。
"狰。"白衣人开口了,却仅是一个字。冉墨枫先是一愣,接著右眼的红晕急转。狰!这人曾喊他"狞"!狰狞,狰狞,他和这人究竟是何关系?
"你是谁?"又问,得到的依旧是沈默。
不知走了多远,前往豁然开朗,一片开满黄色菊花的空旷之地出现在冉墨枫的眼前。白衣人──狰,转过身,淡然地看著目露询问的冉墨枫。
"你忘了前世,这世的你太弱。"狰平静地开口。
前世?这世?他究竟是谁?
微风吹过,狰朝著冉墨枫举起右手。瞬间,一阵狂风向他吹去,他根本来不及闪躲,就被吹翻了几个跟头,撞在被野菊覆盖的石块上。
闷哼一声,冉墨枫快速从地上蹿起,弓起身子,防备地看著对方,只见对方的双眸变成了淡红色,就如他的。
"若要见他,就保住自己的命。"
低冷的话刚落,狂风卷著冰刃向冉墨枫袭来,除了闪避,他根本无法接近狰。无数的兵刃滑过他的身体,冉墨枫在野菊中狼狈地闪躲,他清楚"狰"不是说笑,若他不能活著,他将永远无法见到父王。即使是魂魄,他依然感觉到了疼,但那不是他在意的,他要见父王,他必须要活著。
就在他想著如何还击时,他的身周燃起大火,原本晴空万里的天变得阴云密布。顺手从地上捡起一块坚石,冉墨枫穿过灼人的火焰,朝狰飞奔而去。狂风骤起,雷声轰鸣,站在野菊丛中,狰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两把剑,他向空中扔出一把,越来越接近他的冉墨枫跳起抓过。
"你忘了太多的事。"
狰单手握剑,指向冉墨枫。那把剑对冉墨枫来说太沈了,他双手举剑,朝狰奔去。
(0.72鲜币)索瞳:第三十九章
结婚前更新都不会稳定,请大家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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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未遇到过如此强大的对手。那人即使站著不动,他都无法接近那人。手中的剑无论怎样挥出,落下的伤口却都是在自己的身上,这人究竟是谁?
丢下早已被对方砍断的剑,冉墨枫擦掉流过眼睛的血水。与他浑身的残破不同,狰纯白的衣衫上没有一滴血渍,甚至连喘息都格外的平静,与狼狈的他对比鲜明。
狰也丢下了手中的剑,冷漠地看著半跪在地上,虚弱不堪的人。他的眼神很冷,似乎对太弱的人有些失望,也似乎有些不耐。但当冉墨枫咬牙站起来,坚决地盯著他,又做出攻击的姿态时,他的眸光极淡地转了一下。
狰缓缓抬手,手上冒出火苗。冉墨枫凝神,在他与狰交手的时候,他就知道对方根本不是常人,该说是他们见面之时,这人就表现出了不同於凡人的能力。对狰,他始终有种熟悉的感觉,却怎麽也想不起来。五年里,他只有父王。
刚这般想著,狰手上的火苗就直奔冉墨枫而来。他翻身躲过,然後朝狰快速冲去,也许近身他还有活命的机会。突然,一阵狂风吹过,冉墨枫瘦小的身子被狂风卷起,狠狠地砸在了远处的石块上,当下,他就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父王。在心里喊著,冉墨枫告诉自己一定要站起来,不然他也许再也见不到父王,可是他试了几次,都无法动弹,更别说是站起来了。然後,他看到了狰捡起了他丢下的剑,缓步朝他走来。剑尖散出刺眼的寒光,带著夺命的气息。
"如此弱的你,留在世间也无用。"说著冷绝的话,狰走到冉墨枫身旁,剑抵上他的胸口,紧接著,冉墨枫就感觉到了痛。
咬牙忍下险些出口的痛楚,冉墨枫盯著狰冷厉的脸。他会死,这人不是说笑。但他不能死,父王还在等他。剑尖一点点地没入他的胸骨,他离父王越来越远了。
不,不能死,父王还在等他。狠狠咬住自己的舌头,冉墨枫用尽全力双手握住剑身,不让它更深的进入自己的身体,同时想办法让自己站起来,奈何身子就如灌了铅般,根本不听他的使唤。
"想活?"狰残忍地继续用力,血水从冉墨枫的手间流下,浸湿了他的胸口。
他要活,他不能死。好似没了痛感,冉墨枫使劲握著剑身,不让它刺穿自己。盯著狰的眸子变成了从未有过的黑红色,天暗了下来,雷声隐隐,四周的菊花被风吹地"沙沙"地响,花瓣纷纷落下。
"噗",就那样冷眼看著求生的冉墨枫,狰把剑抽了出来,却在下一瞬用力刺向他的脖子。
"轰隆""啪啪"
眼看就要被杀死的冉墨枫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闪身跃了起来,直扑向狰。天上雷神发怒,一道道的雷光砸在狰的身周。狂风卷著残落的花瓣和石子围著狰而去。几声震动天地的巨响过後,冉墨枫被人从狂风中踢了出来,风势减弱,只见狰的肩上有一个明显的血手印。他蹙眉,有些不悦地站在那里看著又爬了起来的冉墨枫。
扬起的发丝渐渐落下,狰的周遭风平息了下来,而在他五米开外的地方,狂风肆虐,密集的雷光似光网般,大有冲破围帐,袭向狰的架势。
双眸黑红如鬼的冉墨枫紧盯著狰,又一声雷声过後,他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火苗带著冰刃朝冉墨枫而去。脚步游移、高高跃起,凭借著本能躲过,冉墨枫只有一个念头,打败狰,回到父王身边。
"唔!"
而就在他快要接近狰时,一只张著大嘴的火鸟一口咬住了他的腰身,接著一个甩头,又把他丢到了几十丈外。
这一次,冉墨枫是再也爬不起来了。他看著满身是火的大鸟站在狰的肩上,对他嘶叫,不许他再试图接近狰。
"狞,用你的力量,像之前那样站起来。"狰的话重重地敲在他的心上。
力量?像之前那样?什麽力量?
冉墨枫艰难地翻身,想双手撑起自己,却是徒劳。他没有力气了。
"你对他,也不过如此。"狰说了一句让冉墨枫不懂的话。随即,他瞪大了双眸,他竟然看到了父王!
在狰的身後,是守在床边,等著儿子醒来的冉穆麟。他神色焦虑憔悴,嘴里不停地喊著:"枫儿,快醒来,枫儿……"
"无法保护父皇的你,不如趁早死去。"
狰的眸子又变成了琉璃的七彩,可他的话却比之前还要冷厉。身後的冉穆麟不见了,几百头冉墨枫从未见过的猛兽仰头吼叫地从远处走来。
来不及去细想狰把父王说成了父皇,冉墨枫就听到他开口:"吃了他。"冷冷地下令,狰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只听阵阵的嘶吼,伴随著轰鸣的脚步,得到命令的野兽们狂奔而来,为那不够它们塞牙缝的"美食"。
父王。擦掉又遮住他眼睛的血水,无力站起来的冉墨枫抓住手边的石块。天上,雷声再次轰鸣,风势变大。一望无际的旷野中,几百头野兽把瘦小的人围了起来,它们流著红色的口水,吼叫著慢步上前,似乎想在享受美食之前,先好好逗弄他一番。
在一处山包上,走远的狰站在上面遥看前方的兽群,眉头微蹙。肩上的鸟收起了火焰,乖巧地趴著。
无波殿,三天未阖眼的冉穆麟睁著满是血丝的双眸看著床上熟睡的人。楼兰王,素有天下仙医之称的薛祁收回手,神色疑惑。
"如何?枫儿究竟是怎麽了?"冉穆麟焦急地问。
薛祁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又探上冉墨枫的脉,再次诊察起来。冉穆麒按上胞弟的肩,给他支撑。
过了好半晌,薛祁才收回手。他翻开冉墨枫的眼皮看了下,又探探他的鼻息。接著,他闭上双眸,深思。见他这样,冉穆麟虽急,却也不敢催促。这薛祁可是不食人间烟火之人,若不是两年前他带儿子上素山,帮他摘了一株长在悬崖上的珍贵草药,留下一份人情,不然他根本没这麽大的面子请薛祁下山。
又是好半晌,薛祁才睁开眸子,低缓道:"让他睡吧。睡饱了,他自然就醒了。"
"楼兰王,这话何解?"冉穆麒出声。
薛祁柳般的眉轻轻一皱,道:"莫唤我楼兰王。"对冉穆麒的称呼,他极为不悦。为何是"极为"呢?因为薛祁几乎没有喜怒的表情,会皱眉头,那就已是相当不高兴了。
薛祁无礼的态度让冉穆麒也有些不悦,不过他仍压下怒气问:"那薛公子可能解释下,枫儿为何会昏睡?"
"唤我薛祁。"对自己的称谓,薛祁十分介意。比女子还明亮的眸子里,是坚决。
冉穆麒的唇角勾起,笑问:"薛祁,可否告诉朕,枫儿为何会昏睡?"楼兰王薛祁?穆麟从哪认识了这麽一个"巧人"。
担心儿子的冉穆麟看向皇兄,正要开口,就听薛祁道:"他在做梦,梦醒了,人就醒了,让他睡吧。"伸手摸上冉墨枫的额,薛祁难得的目露好奇,不过也仅是一瞬。起身,朝身後的人伸手,马上有人拿来热巾为他擦手。
把布巾递回去,薛祁淡淡开口:"我累了。"
"喜乐,送薛公子到五华宫歇息。"让自己的兄弟闭嘴,冉穆麒极为和蔼地说。薛祁转向他,眉头又皱起。
"王。"为他拿布巾,同时也是一路陪著他进京的男子出声。薛祁转过头:"我累了。"依旧平淡的声音比刚才低了几分。
那人蹲下,薛祁坐到他肩上。那人一手搂住他的双腿,轻松站起,看也不看冉穆麒和冉穆麟,转身就走。那人随薛祁进宫後一直是弯著身低著头,让其他人以为他是驼背,可这下来看,却是异常高大魁梧。薛祁在他身上简直轻如雁羽,看得冉穆麒眯起了眼。
"皇兄,我忘了告诉你,薛祁这人性子有点怪。"满心都在儿子身上的冉穆麟放著马後炮。听到薛祁说儿子只是在熟睡,他虽仍担心,却也放了一半的心,这才想起来有些事没告诉皇兄。不过眼下看来,他说晚了。
"皇兄,您别跟薛祁一般见识,他这人就是性子怪点,人还是挺好相处的。"冉穆麟对笑得格外欢喜地人道,怕他气坏了身子。
"朕喜欢他。"说了句让冉穆麟面露惊惧的话,冉穆麒悠悠走了。
"皇,皇兄,您要三思。"朝皇兄的背影喊了句,冉穆麟抱起熟睡的儿子,摸摸儿子的头,"枫儿,宝贝儿子,快醒来,咱们父子俩逃命去。"
父王。
"呼呼……呼呼……"
半跪著,冉墨枫一手支在地上,一手拿著他的断剑。周围是支离的身躯和肉块,还有因恐惧而嘶吼後退的野兽。
红色的雷光在阴云中闪著,狂风把浓浓的血气吹开,却在野兽身上留下一道道的伤口,带出更多的血水。
"轰隆,轰隆。"
两声巨响,阴云消失,风也停了下来,猛兽们全都不见了踪迹,只剩下残叶的菊花再次盛开,就连地上的血水也变成了清澈的小溪,一切都恢复了原状,好似什麽都没有发生过。
伤痕累累的冉墨枫盯著远处那个逐渐走进的白色身影,再也不支地跪坐下来。此时的他,终於明白这人为何要如此对他。
"狞,你忘记了前世,却不能忘记你是谁。即使是现在,你依然太弱。"上前把冉墨枫提起,狰伸手拂过,他身上的伤口马上不见了。
"我是谁?"这人依旧没有告诉他。
"还不是时候。"让肩上的鸟到自己的手臂上,狰把手伸出去,鸟儿长鸣,骤然飞起,一个俯冲消失在了冉墨枫的体内。
摸上手腕,冉墨枫仰头看著那张淡然的脸,心中的谜团更深。这人叫他狞,狰狞,狰狞,他与他,究竟是何关系。
"还不是时候。"还是那一句,狰的身影逐渐消失。当那双琉璃的眸子不见後,冉墨枫只觉眼皮发沈,然後他晃了晃,倒了下去。
"月儿?"
"月。"
睁眸,耳边立刻传来轻唤。
没有起身,而是就著之前的姿势依在一人的怀里,狰的眸子七彩的霞光闪烁。
"月儿?"搂著他的男子出声,"出了何事?"这人有些不高兴呢。
狰凝视著他,接著缓缓看向其他三人,然後他闭上眼,道:"我想睡了。"
他的话一落,四人皆惊。搂他的男子朝三人看了一眼後,抱起他。
"月儿想睡到何时?"
"明早。"
抱著人进了屋子,最後一人关上房门。有人端著葡萄刚要敲门,听到里面的动静後,马上退开,脸稍稍泛红,笑著走开了。
(0.54鲜币)索瞳:第四十章
无人的寝宫内,冉穆麟抱著儿子闭目歇息。虽然薛祁金口已说儿子只是熟睡,可儿子一日不醒,他一日无法放心。自从儿子受重伤之後,儿子身上的谜团就越来越多。他听後都是一笑置之,从不理会,不是不想知道儿子真正的身世,而是不敢。心里有人告诉他,一旦他弄清楚儿子的身世,他就会失去儿子,这是他绝不能忍受的。
所有人都不解,他为何会对一个捡来的孩子如此疼爱,连皇兄都时不时会问他。他从不解释,这是他和儿子的事,只有他清楚他的儿子是怎样的珍宝,是世上唯一的珍宝。摸上儿子的手,他在儿子的耳边低语:"枫儿,快醒过来,你这只小狗子,要睡到何时?"
父王。
耳边是父王的心跳声,还有父王熟悉的气息。当这一切都传入心里,冉墨枫猛然睁开眸子,抬起头。
"父王。"他回来了。
"枫儿!"正想著儿子的冉穆麟一听到儿子的叫声,泪险些飙出,一把搂紧儿子,"你可醒了!可醒了!"
"父王。"终於能与父王得见的冉墨枫紧紧揪著父王的衣衫。眼前似乎又看到狰,身上还残留著痛楚, 而他此刻却在父王的怀里。难道那是梦?
"枫儿?"见儿子竟然在发呆,冉穆麟不安地唤道。
"父王。"伸手抱紧父王,冉墨枫看到了自己的左手腕一闪而逝的火鸟刺青,之前的那一切不是梦境。闭上眼睛,他双手用力:"父王。"他究竟是谁,狰为何不告诉他。
"枫儿?"对突然醒来的儿子所显露出的异样,冉穆麟异常紧张。还有儿子这回莫名地昏睡了三日,这些都让他隐隐感到了某种不测。
"告诉父王,可是身体不适?你睡了三日,告诉父王,哪里不舒服?"
该如何告诉父王?还是该瞒著父王?当那群野兽张口要吃他时,他满心想著的都是绝不能死。他伸手想挡住野兽的嘴,让他吃惊的事情在那时发生了。那只野兽从嘴部被劈成了两半,那一刻,他清楚地感觉到有风从他的指尖吹出。
可他来不及细想,其他被激怒的野兽蜂拥而上。他要活下去,他要回去见父王。他的手划开了它们的脖子,它们的肚子,甚至斩断了它们的四肢。他的手成了刀,成了剑。那把断剑在他手中变成了可削铁成泥的利器。而他也知道了隐藏在自己体内的,狰所说的力量究竟是什麽。
"枫儿?!"唤声急切,冉墨枫仰头凝视父王,眸中红光闪耀。
"枫儿?出了何事?"抚摸那双最清澈的眸子,冉穆麟耐著性子问,虽然他根本是万分的焦虑,为儿子的异状。
"父王。我回来了。"
"无法保护父皇的你,不如趁早死去。"
狰说的父皇是父王。他不能保护父王在狰看来不如死去,他不知狰为何会这样说,但他没有说错。他总是让父王操心,却无法帮助父王,更别说保护父王。他太弱,弱到被人重伤,弱到总是被冉洛诚激怒,弱到无法保护身边的人。他要变强,他不要父王再为他担心。
"枫儿?"冉穆麟尽量放低语气,诱哄儿子开口。
冉墨枫伸长手臂,环住父王的脖子,习惯性地把自己埋起来。
"父王,我是你的儿子。"即使父王娶妻,有了其他的孩子,他也永远都是父王的儿子。冉墨枫的父王,只有一个。
儿子从未说过的话让冉穆麟感动坏了。儿子睡了一觉,难道开窍了?冉穆麟丢脸地抽抽鼻子,红著眼笑道:"傻儿子,你敢不要父王,父王就狠狠打你的屁股。"没有打屁股,而是抱著儿子前後轻轻摇晃,就如曾经哄儿子睡觉时。
"父王,回仁昌。"
是狞也好,是鬼也罢,他要为父王夺得这天下,绝不再让父王被人围困,绝不再让父王一夜白了头。
"好,回仁昌,咱们回仁昌。"若有可能,冉穆麟一辈子都不想再回京城。京城是儿子的灾祸之处,瞧儿子在京城出了多少事。
退开,看进父王满是血丝的双眸,冉墨枫抬手捂住。低低笑出声,冉穆麟伸手覆上儿子的:"宝贝儿子,陪父王睡一觉,等父王睡醒了,咱们就回去。"
抱著儿子躺下,冉穆麟吁了口气,心中的大石放下,困倦立刻涌上。不一会儿,他的呼噜声就响彻寝宫。拿开手,看著父王满是胡须的脸和疲倦的容颜,冉墨枫勾住父王的手指。
无法保护父王的他,不如趁早死去。
睡了四个时辰,冉穆麟就醒了。给他和儿子填饱了肚子,他马上去安排离京的事。当然,他不会把儿子丢下。连日的惊慌,让他决定把儿子绑在身边几天,直到他再也不做噩梦。其实事情都做得差不多了,在皇兄逼他娶妻那天,他就已经命福贵私下准备离京的事。他早就做好了抗旨拒婚的事,如今皇兄不再逼他,他更是要早些走,免得夜长梦多,而且儿子和京城犯冲,早走早好。对儿子莫名昏睡一事,他仍选择了不过问。既然儿子不愿意说,他就当什麽都不知道。
冉墨枫醒了,冉穆麒自然要来看他。得知冉穆麟要走,他并不惊讶,似乎早已知晓,只是提了一个要求,他要走可以,但必须帮他留下薛祁。这可让冉穆麟犯了难,薛祁是楼兰国主,楼兰国地处塞外,是个极为神秘的地方,一般人不会与楼兰为敌,更何况薛祁身上还有股子仙气,谁都不愿轻易对他用强。
"穆麟,朕不管,这薛祁很对朕的胃口,朕要他留在宫里。"
吃著蜜饯,冉穆麒一副没得商量的口吻。
"皇兄,您这是自找麻烦。"冉穆麟边收拾儿子的物什边道,"薛祁在楼兰的声望极高,我听说他自小养在仙山,喝得是仙水,吃得是仙果。你我都是凡夫俗子,别随便招惹人家。"
冉穆麟的话真假参半,薛祁毕竟是他的恩人,他做不出恩将仇报的事情。而且他了解自己的兄长,这人的喜好不会超过三个月。虽然他很奇怪,兄长怎会喜欢上薛祁,虽说那人长得不错,模样很俊,但怎麽看怎麽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又是个男子。想到这里,背对著冉穆麒的他眼神暗了下来,马上道:"皇兄,你确定是真的喜欢上他了?"有些事,皇兄受过的罪远甚於他。
"不能吗?"冉穆麒模棱两可地回道,眼里的笑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曾经的他,可是整日与男子为伍,有何道理不能喜欢男子?
"皇兄,您莫忘了还有两个女人要进宫呢。"冉穆麟回身,无奈道。
"若薛祁留不下,朕就把那两个女人嫁给你,不许抗旨。"冉穆麒淡淡道,却是看向抬眼的冉墨枫,唇角勾起。
没有预料中的激怒,冉墨枫只是淡淡地看著皇伯,然後从床上跳了下来,穿鞋。
"枫儿?"冉穆麟蹲下给儿子穿鞋,出声问。
"冉洛仁。"回了句,穿好鞋,又由父王给他裹上皮裘,冉墨枫瞅了皇伯几眼,走了出去。
双臂环胸地看著儿子离开,冉穆麟这才一脸严肃道:"皇兄,其他人我都能帮你,但薛祁不行。他对我有恩,这个节骨眼上,你我不能再有不必要的敌人。"楼兰虽小,却是卧虎藏龙之地,奇人异士极多。
"难道朕不知吗?"冉穆麒挑眉,含下一颗杨梅,"朕做事自有分寸,你只管帮我留下薛祁就是。"
蹙眉端详皇兄,冉穆麟左右为难。好半晌好後,他叹气:"我尽量就是。"
"朕等你的好消息。"满意的冉穆麒笑起来,冉穆麟苦笑地转身继续收拾,除了娶亲和不要儿子,皇兄的任何要求,他都无法拒绝。
出了无波殿,冉墨枫没有去鸢园,而是朝薛祁的五华宫行去。薛祁是否看出了什麽,不然为何会说出他仅是熟睡。狰说时候未到,也许薛祁知道他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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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被太阳晒,快要成黑人了T-T,我不要当黑新娘。
(0.68鲜币)索瞳:第四十一章
一踏入五华宫,冉墨枫就听到了悠扬的琴声。两位薛祁的侍从伸手拦下他,冉墨枫站定,等著薛祁弹完琴,这时,屋内的琴曲断了。一名高大的男人从里走了出来,看到他後,毫不惊讶地说:"王请世子殿下入内。"
跟著这名他曾见过的男子,冉墨枫慢慢走进,刚才没有人通报,薛祁竟然知道他来了。屋内飘著淡淡的松香,他在露台上看到了仅著单衣,背对著他的薛祁。琴声再次扬起,站在距薛祁十步远的地方,冉墨枫等著对方开口。
薛祁虽是楼兰国主,却长年住在冰雪覆盖的素山上,每年春暖花开之时,他会下山接见臣民。大多时候,楼兰国是由薛祁的胞弟薛英掌管。但一年仅露几面的薛祁,在楼兰国里的威望却不减反增,只因他的神秘。
久居雪山的薛祁并不畏北渊的寒冷,露台的隔帘大敞著,屋内也仅有一个炭火盆。不过冉墨枫也早已习惯了边关的寒冷,就那样静静地站著,任凭寒风吹过。
极为悠长的曲调完毕,薛祁放下手,似是弹完了。那名带冉墨枫进来的男子上前弯身,伸手。扶著他的手,薛祁站了起来。披上男子送上的皮氅,转身。
"我不知。"开口,薛祁就直截了当地回复道。冉墨枫张嘴刚要问,就听他又道:
"我知你想问什麽,但我不知。"薛祁恬静柔和的脸上毫无隐瞒,淡然道。
看著冉墨枫,薛祁的眼中是和他相似的纯净,只不过一人坦然,一人失望。两人互看良久,薛祁上前,走到冉墨枫跟前,低头看他。
并不惧怕地伸手碰了那双眼,薛祁道:"你只需在意你父王便是。"
父王……冉墨枫抿紧嘴。
"墨枫?"薛祁突然语带犹豫,冉墨枫马上看向他。
过了半晌,只见薛祁对他昙花般怯怯一笑:"墨枫。"又是一声,似是确认。接著,薛祁蹲下身贴上他的耳朵。冉墨枫眨眨眼,有些困惑,还有些惊讶。
也不过三句话的功夫,薛祁退开,如变了个人,一副羞赧的神色。
瞧了薛祁一会儿,冉墨枫没有对薛祁的转变再有任何疑惑,他对薛祁点点头,然後解下自己身上的腰牌。
鸢园,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冉洛仁靠坐在床上,盯著前方紧闭的窗户。醒来後,他就命人把枕头拿到了另一边,好能随时看到窗户──那是墨枫进来的地方。
"殿下,您该喝药了。"
赤彤端著药碗走进来。冉墨枫昏睡三日的事他和赤丹一直瞒著三殿下。
接过药碗,冉洛仁张口就喝下,药极苦,他却是一滴不剩地喝完了。
"赤彤,赤丹那边可有说墨枫何时来看我吗?"冉洛仁难掩思念的问。醒来後,他最想见的就是墨枫,可他却一次都没有来过,难道墨枫终究是厌烦他了吗?冉洛仁不由得自暴自弃起来。
赤彤看了出来,忙劝慰道:"殿下,太医说您受不得寒,主子怕把外头的寒气传给你,所以才没有来看您,等您身子好些了,主子就来看您。"
对主子不来看殿下一事,赤彤和赤丹也极为不解,但他们相信主子绝不是讨厌殿下才不来的。冉墨枫不爱说话,赤丹也不如赤彤机灵,所以两人不知是王爷不许主子来看殿下。
"可母妃和母後她们还不是天天来看我?"冉洛仁慢慢躺下,委屈地说,他想墨枫了。那些人每日都来看她,可他最想见的是墨枫,是救了他的墨枫。昨日母妃还问他是不是做了什麽惹墨枫不高兴的事,不然墨枫为何不来看他了。
"殿下……"赤彤不知该如何宽慰失落的人。小小年纪的他明白若不是主子对殿下好,娘娘和殿下们是不会每日都来看殿下的。
带著失落和伤心,冉洛仁合上眼。墨枫要跟皇叔回边关了吧,他想跟墨枫走,可他的身子不争气,何况现在,墨枫……厌烦他了。别说是墨枫,连他自己都不喜欢自己。他不能跟墨枫一起练功,不能跟墨枫一块玩耍,更不能和墨枫一起上场杀敌,也难怪墨枫会厌烦了他。
"叩叩叩"
敲窗声突然响起。
"殿下!"赤彤惊喊,"是主子!主子来了!"说著,急忙跑到床边打开窗户。一人快速跳进,关窗,落锁。
床上的人咬著唇,睁大眼睛看著进来的人,眸子里瞬间盈满泪水。似是不相信来的人是谁,他揪著被子,不敢出声。
见床上的人在哭,冉墨枫看向激动的赤彤,询问。
"主子,殿下想您了。"赤彤擦去眼角的泪,笑著说。他就知道主子不会忘了殿下。
冉墨枫走到床边坐到冉洛仁身旁,伸手两下擦掉他的泪,然後脱鞋上床。
"墨枫。"抱住冉墨枫,冉洛仁吸著鼻子,"你好几天不来,我以为,你厌烦我了。"
给冉洛仁盖好被子,冉墨枫没有解释,任他抱著自己。
冉洛仁要得也不是冉墨枫的解释,只要这人来,他就欢喜。枕在他的腿上,冉洛仁闭上眼,脸上露出多日来未见的笑容。
"墨枫,今日能多陪我一会儿吗?"等墨枫回了边关,他就很难再这样和墨枫在一起了。
"嗯。"
看著瘦了很多的冉洛仁,冉墨枫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在对方睡著後,他也闭目练功。但没过多久,他就睁开了眼睛,看向冉洛仁,一直盯了他足足半个时辰,冉墨枫才又开始练功。
…………
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冉穆麟为难地不时叹气。他要如何对薛祁开口?皇兄是铁了心地要薛祁留在宫里,他不能拒绝皇兄,可也不能强逼薛祁,两头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人。
若是以前,他定会用尽手段让薛祁留下。可那时,薛祁看到儿子不但不怕,反而还给儿子吃他刚摘的野果,所以他非常尊敬薛祁,那人不仅模样长得好,心更好。对真心对待儿子的人,他一向是尊重的,更何况薛祁又是那样的一个人。
"唉……"长叹了口气,冉穆麟揉揉眉心。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他连夜带著儿子逃出京城。只要出了京城,皇兄就拿他没辙,他也不会对不起薛祁。
"唉唉。"再次叹气,冉穆麟继续踱步想办法。皇兄身子不好,可不能把他气出个好歹来。他一直以为皇兄绝不会喜好男色,却没想到皇兄竟然会看上薛祁。男风在楚国和金国较为盛行,可在北渊却是极为避讳之事,而且皇兄是最不可能喜欢男子之人。随即,冉穆麟的眼神变得异常阴冷。
皇兄本是池中的青莲,而那个男人和太子却毁了他。他杀了所有知情的人,却无法抹去他们在皇兄心里留下的伤。似乎又看到了他偷偷回京的那晚皇兄已经崩溃却强行忍耐的模样,也就是那晚,他发誓要杀了所有人,毁了北渊,毁了他的父皇和兄长。
只是如今,他不能毁了北渊,那皇兄的要求他就不能不做到。
"来人,去请楼兰王。"
"是,王爷。"
重重地坐到榻上,冉穆麟反复斟酌,想好了要如何跟薛祁开口。在皇兄和薛祁之间,他别无选择。
"王爷,"过了一会儿,福贵走了进来,"宫里的人说楼兰王出宫了。"
"什麽?!"冉穆麟站了起来,"谁跟著他?"
"楼兰王带著他的贴身侍卫出宫了,守门的侍卫说,他拿著世子殿下的腰牌。"
枫儿?
冉穆麟心惊,枫儿不是去看洛仁了吗,他的腰牌怎会在薛祁的手上。
"马上命人去找薛祁,一定要找到他。还有,去鸢园把世子带回来。不,还是本王亲自去。"套上棉衫,冉穆麟大步出门,并叮嘱道,"此事先别惊动皇上。"
"是,王爷,奴才知道的。"
快步朝鸢园行去,冉穆麟心里升起股怒气。枫儿的腰牌不会无缘无故地跑到薛祁的手上,他做事细心,更不会丢了腰牌。难道是枫儿听了他和皇兄的谈话,所以偷偷告诉薛祁了?了解儿子的他不相信儿子会这样做,可薛祁确实是出宫了,还拿著儿子的腰牌。
放缓脚步,冉穆麟拧眉。他不想问儿子究竟为何会昏睡三日,但现在看来,他不能不问了。
大街上,来往的人纷纷看向路中间的一人。准确地说是两人,只不过一人坐在另一人的肩上。其中一人身材高大魁梧,黝黑的脸上是四五道白色狰狞的刀疤,眼神暗沈凌厉让人害怕。而坐在他肩上的那人,体态羸弱,一身极简的青衣,戴著纱帽看不清面容。那人坐在肩上,相当地稳当,时不时地四处张望,似乎对街旁各式各样的小摊极有兴趣。不过他却没有买任何一样东西,只是让扛著他的男子走慢些。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出宫的薛祁和他的侍卫薛鹜。
"鹜。"
拍拍薛鹜搂著他腿的胳膊,薛祁指指不远处的一间茶坊,薛鹜大步走过去,在门口把薛祁抱了下来。
两人进去不久,一对人马就把茶坊围了起来,是得了冉穆麟的命,出来寻他们的御林军。正专心挑茶的薛祁看也不看进来请他回去的人,只是淡淡唤了声:"鹜。"然後,那人被扔了出去。
"王要选茶,不得打扰。"鹜挡在门口,拦住御林军。
被扔出的人虽然恼怒,却不敢发作,只能命人守好茶坊,以防薛祁私自"逃"回去。而这一守就是两个时辰。
"鹜。"
终於挑好茶的薛祁出声,鹜上前付了银子,一共是两千六百两。出了茶坊,薛祁又坐上了鹜的肩。鹜一手拿著四包茶叶,一手搂好薛祁,继续朝前走。御林军在後跟著他,各个满头雾水。这薛祁怎麽看,怎麽不像要逃的人。
纱帽下的脸,兴奋而又欣喜。选了茶,当然要选一套上好的茶具。匆忙从楼兰逃出来,他的宝贝都留在了山上。
"鹜。饿了。"
转身,鹜扛著薛祁往回走。刚才他已选好了一间看上去不错的酒楼。
"鹜。"
"王。"
"茶具。"
"是。"
远远跟在薛祁身後,禁卫军们又冷又饿。三个时辰後,他们才吃到了今日的第一顿的饭。
────
尼子今後周末要上班,周一休息一天。
(0.56鲜币)索瞳:第四十二章
老妈在这里住了一个月,要抽空陪陪她,所以更新是极为地不固定。
────
"世子殿下,王爷来了。"
听到通报,冉墨枫把枕在他腿上熟睡的冉洛仁小心挪到一旁,还未来得及下床,就见父王面色不悦地走到了床边。
"父王。"叫了声,冉墨枫下床,弯身穿鞋,有人拿起了他的鞋子,给他穿好,接著抱起了他。看了几眼在床上熟睡的冉洛仁,冉穆麟抱著儿子扭头便走,脸又阴沈了几分。
出门,冉穆麟没有朝无波殿的方向走,而是朝皇宫深处走去。他不高兴,连路上的宫女太监们都能瞧得出来,冉墨枫自然也看出来了,但他猜不到父王在气什麽,他本就不是会猜人心思的人。
"父王。"拽拽父王,冉墨枫目露询问。他出来前已经告之父王要来看冉洛仁,父王该不是因为这个生气才是。
冉穆麟没有开口,而是沈默地带著儿子来到母妃曾经居住的寝宫。推开沈重的大门,屋内满是萧瑟,虽然冉穆麒命人每日整理此地,但仍无法消弭一个女子在这里惨死後所留下的悲怨。
父王不开口,冉墨枫也不开口了,他盯著父王,眸中红晕翻腾。
自十五年前,年仅十岁的他被父王赶到边关後,冉穆麟就再未踏入过母妃的寝宫。而今日,在得知儿子私下把腰牌送给薛祁,又看到冉洛仁抱著儿子熟睡之後,他却想都未想地走到了这里。
"枫儿,"放下儿子,关上门,冉穆麟拉著儿子的手走进去,"你可知这里是哪?"
摇头。
"这是你奶奶曾经住的地方。"
父王的娘亲?冉墨枫仰头看向神色严肃的父王。
循著少时的记忆,冉穆麟一一看过母妃曾用过的东西、躺过的软榻,还有她最爱看的书和最爱弹的琴。
摸上母妃的那把从进宫後就带来的琴,冉穆麟坐下,把儿子扯到怀里。然後他双手放了上去,断断续续的音律响起,就这样弹了几下之後,曲子成调。
冉墨枫双眸微微大睁,父王竟然会弹琴,他没有听过!他看著父王的那双手,那双把曲子弹地极为顺畅的手,觉得心口沈沈的。
只弹了一首极为简单的曲子,冉穆麟就停了下来,他单手搂上儿子。
"你奶奶弹得一手好琴,而她的舞更是绝世无双。可她却不喜欢跳舞,除非'他'软磨硬泡地开口相求,你奶奶才勉为其难地去舞上一曲。可夜深人静,宫里的人都歇了,她却会舞上一两个时辰。父王和你皇伯每夜都会偷偷溜到你奶奶这里,看你奶奶跳舞。"
那时的母妃,笑颜如花,却是泪落衣襟。她的舞只愿给一人看,可那人不是"他"。他和皇兄不知母妃心里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只知母妃是父王用尽手段抢来的,所以母妃在宫里最得宠,所以那个女人才会恨母妃恨到不惜毒死她。
但母妃对他们却是极好,她把她无法付出的爱全部给了他们,给了她最恨的男人的孩子。即使,有个孩子与"他"长得是那般相像。她也从未把对那个男人的恨转移到他的身上。哪怕是她死的时候,也不忘叮嘱他,要照顾好兄长,要永远离开皇宫,不要为她报仇。但他和皇兄永远辜负了母妃的遗言,不仅留在了宫里,还为那男人守著这江山。
冉墨枫听不懂父王口中的"他"是谁,但听得出父王不喜欢他,就如冉洛诚提起自己时。他静静地看著父王,今日的父王和往日都不同,他很著急,却不知该如何做。
"枫儿,"低头,看向儿子那双焦急的眼,冉穆麟弯身把人抱起来,"你奶奶她在宫里虽锦衣玉食,三千宠爱在一身,可她却不过是只笼中的鸟儿,到死都不曾真得幸福过。枫儿,父王的心终是不在朝野,等这天下太平了,父王定是要走的。所以父王不会娶妃,更不会再有其他的孩子。父王知道,若那时,父王开口,你肯定会与父王一道走。"
"父王。"红晕聚集。他不会离开父王。
"若有人不让你跟父王走呢?"他只有儿子,可儿子未必只有他。越住在宫里,他就越发地有这种感觉。
"父王,一起走。"不会有人阻拦他。
冉穆麟淡淡地笑了,他亲了亲儿子,道:"枫儿,父王瞒著你的事,只有这弹琴一事,其实也不算瞒,只是多年未弹,早就淡忘了。"瞒著儿子的事很多,但能让儿子知道的,仅有这一件。
"父王。"出了何事?
"枫儿。"慢慢蹲下,坐到地上,冉穆麟摸上儿子的腰,盯著儿子问,"你的腰牌呢?"他可以瞒著儿子一些事,但儿子不能瞒著他!
"薛祁。"冉墨枫直接道,看著父王的眉立刻拧了起来,他眨眨眼,不解。
"父王。"握上父王的手,他说出薛祁要他帮忙的事,"他说他要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冉穆麟一听愣了。薛祁不是要了枫儿的腰牌出宫了麽?他马上问:"枫儿,那他要你的腰牌作甚?"
冉墨枫想著薛祁对他说的话。
"墨枫,可以帮我留下吗?我不想回去。我想出宫看看,能不能把你的腰牌借给我?"
"父王,他想留下,不想回去。借腰牌,要出宫看看。"把自己借出腰牌的缘由告诉父王,冉墨枫仍然不清楚父王为何而生气。
冉穆麟的眸子眯了睁,睁了眯,许多个念头在他脑袋里转。薛祁不想回去?他竟然对枫儿说要留下来?这是为何?枫儿不过是个世子,还是个孩子。为何不对他或者皇兄开口?他清楚自己的儿子绝不会说谎,却猜不透楼兰王薛祁究竟打得是什麽主意。放著好好的王不当,竟想留在北渊做客。难道楼兰养不起了他吗?
"枫儿,你不是说去看冉洛仁吗,怎麽会遇到薛祁?"冉穆麟立刻察觉到了异样。
冉墨枫的唇抿紧,他不想让父王知道他去找薛祁是为了什麽,可他不善撒谎。
"枫儿?"语气上扬,却是透著威胁。
一刻锺过去,冉墨枫仍是没开口。冉穆麟的脸色十分阴沈,他的手来到儿子的屁股上,低沈著问:"枫儿,为何会遇到薛祁?你去找他了?为何去找他?有何事不能与父王说?你还未长大就学会有事瞒著父王了?"
"父王。"他,不想让父王知道,在他都不知自己是何人时。
"枫……儿?"拉长的语调,已是最後的忍耐。
红眸变幻,是犹豫,是挣扎,是不知如何说的困惑。一觉醒来,他既是冉墨枫,又是狞,可狞是何物,那人却只说时还未到。是人?是鬼?父王不会怕他,可他却还未弄明白。
"枫儿。"威胁的手来到儿子的双眸,冉穆麟出声诱哄,虽说要打,但哪里下得去手。
"咱们爷俩之间可不能有什麽秘密。告诉父王,你为何要去找薛祁?"
"我是谁?"
"父王。"
"谁的父王?"
"冉墨枫。"
起身,拉著父王,冉墨枫要出去。跟著儿子站起来,冉穆麟随他出了寝宫,拐向寝宫後方。来到寝宫後长满杂草的院子,冉墨枫放开父王,上前走了几步。
"父王,退後。"让父王躲开些,冉墨枫紧盯前方的那棵异常粗壮的大树。
站在廊柱後,冉穆麟耐心地等待儿子要告诉他的真相。想到儿子果真瞒了他什麽事,他的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又有些莫名的紧张。
不一会儿,空中响起了闷雷,狂风骤起。冉穆麟看著儿子双拳紧握,背脊稍弯,他的心随著雷声震动。突然,冉墨枫高高跃起,右手向前挥出,"唰唰"几声过後,那棵三个人才能围起来的大树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响。粗壮的树干好似被人拿利斧斩开,大树缓缓向後倒去。定睛一看,树干竟被砍成了四截,不过没有完全砍断,仍有一小部分连在一起。可这一小部分根本无法支撑它庞大的身躯,大树"轰"地一声,砸在了地上,把它旁边的木亭砸了个粉碎。
狂风带著大树扬起的尘埃朝冉穆麟扑去,避开了冉墨枫。
落地,冉墨枫满头是汗,他喘息著,眸中是不满。他果然太弱了,仅是这样他就觉得体内的真气快要耗尽。狰逼出了他的力量,但他的力量与狰相比却不值一提。
站直,冉墨枫回头去看父王,只见父王满脸惊惧地盯著那棵大叔,脸上阴晴难定。冉墨枫没有上前,他有了常人不会有的力量,他,是鬼子。
(0.72鲜币)索瞳:第四十三章
亲们最近等得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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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许多年後,冉穆麟都清楚地记得初见儿子徒手砍到大树时的震惊。若不是知道那是他的儿子,他定会骇然出声。也正是因为知道那是他的儿子,他才能很快地冷静下来,即使那仅是表面。他最了解,他那倔强的儿子,心里最在意的是什麽──那就是他的父王是否会和其他人一样,认为他是鬼子,是妖孽。
"枫儿。"朝一直查看自己的儿子伸手,冉穆麟瞅向儿子,"过来。"
一步步走近父王,冉墨枫在快贴到父王的手时停了下来,没有伸手去握父王的,他又上前两步,仰头看著父王。
"呵呵。"弯身抱起儿子,冉穆麟对随即双手环住他的儿子道,"枫儿啊,这棵树可是你奶奶亲手种下的。"怀里的人身子震动,怕是自责了。
"下回回京的时候,咱们再种上一棵。你奶奶连父王的气都不会生,更不会生你的气,你可是她的孙儿。"说著宽心的话,其实是在安抚自己受到惊吓的心。冉穆麟的手微微发颤,他握拳,不让儿子察觉。他不是怕儿子,而是为刚才的一幕而震撼,毕竟那是儿子做到的。
"父王。"父王不怕吗?
"这事可千万不能让你皇伯知道,不然他指不定又想出什麽让父王为难的事了,说不定还会以此要挟父王娶妻。"
父王……冉墨枫搂紧父王,心里的沈闷不见了,父王不怕他。
"枫儿,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用这招,你还小,应付不来可能招致的麻烦,可记下了?"
"嗯。"父王不怕他。
"不仅是赤彤和赤丹,还有冉洛仁,除了父王,任何人都不能。"
"嗯。"
"还有,父王最後再说一遍,今後不管是何事都要让父王知道,不许瞒著父王。"
"嗯。"重重点头。
借著叮嘱儿子,冉穆麟这才让自己稍稍平静了一些。儿子是否还有其他的神力,他不得而知,从目前看来儿子也许自己都不清楚。但他可以肯定的是,他的儿子不简单。
这一生,冉穆麟都未自问过是否後悔捡到儿子。此刻的他更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而仅仅是想著要如何保护儿子。他的儿子虽不是常人,但他太小了,还不足以保护自己。
"父王,何时走?"
听儿子催自己走,冉穆麟笑了,故意问:"枫儿舍得离开冉洛仁?你不是想带他走麽,他现在的身子可是不易奔波。"
冉墨枫道:"父王,让他跟著薛祁。"薛祁懂医术,可以治好他的病。
冉穆麟的眉头皱了起来:"枫儿到是为他想得周到。"对这个毫无感情的侄子,冉穆麟极为吃味。
年幼的人不懂父王的不满因何而来,只是就事论事道:"父王,薛祁医术高。"最重要的是,薛祁可以保护冉洛仁。他的娘亲,不好。
"枫儿为何总想著他?"不过是个活不长的人,怎麽就对了儿子的眼了?
想著他?冉墨枫摇头,他没有想冉洛仁。
"父王。"那人不怕他,对他好。
"罢了罢了,父王不问了。"把儿子抱高,冉穆麟也不再勉强儿子,他当然清楚儿子为何对冉洛仁好,那人看儿子的眼神干净。
"明日一早咱们就走,晚上你可以去跟他辞行。父王不能带他去边关,他必须得留在京城。你不许任性。"说什麽他和儿子之间都不能有外人。
冉墨枫毫无异议,他看得出父王不喜欢冉洛仁,而且他的身子不好,留在京城是最好的。不过还有一事。
"父王,薛祁。"父王还没说薛祁能不能留下。
笑看自己的笨儿子,冉穆麟道:"枫儿开口了,父王能不答应吗?回去父王就跟你皇伯说,正好你也听了,他非要留下薛祁。原本父王还为难呢,这下好了,皆大欢喜。"
"赤彤,赤丹。"还有这两个。
冉穆麟压下蹿起的怒火,怎麽这麽多人挡在他和儿子之间。
"他们两个是你的奴才,你决定就是。"他要看看儿子选不选。
冉墨枫没有很快回复,而是想了许久。
"留下。"留在冉洛仁身边。他可以照顾自己,但那个连自己的娘亲都不是真心喜爱他的人,需要有人在身边照顾他,赤彤和赤丹是最佳的人选。
"又是为了冉洛仁?"冉穆麟说不上来是否高兴。
"父王。"冉墨枫隐隐察觉到了什麽,他贴近父王,"冉洛仁,不是父王。"他离不开的只有父王。而冉洛仁,他不怕他,对他好,他自然要回报。
"宝贝儿子。"大力亲了儿子两口,别扭了很多日子的冉穆麟终於是喜笑颜开,"回去喽,枫儿许久没骑马了吧。这回回去,父王给你挑一匹好马。"
异眸闪烁,他想念和父王一同骑马的日子。想念和父王在边关的日子。
………………
远远的,冉穆麒就看到一人高高地从远处行来,不用看清模样,他都知那人是谁。正是喜欢坐在别人肩膀上当马骑的薛祁。
"薛祁,薛骑,这名字起得可真恰当。"喃喃道,冉穆麒迈步走去。然後满面笑容地对下来的人道:"薛公子这是出宫了?"他扫了眼薛祁身後拿著瓷器、布匹、玩偶、泥人、茶叶、点心……不下百来样东西的禁军侍卫,挑眉。
"薛祁。"再次纠正冉穆麒的称呼,薛祁显得极为冷淡。可某人似乎没听到,继续道:"素闻楼兰王喜欢饮茶,朕那里有上好的'龙泉',不知楼兰王可有兴趣?"
"薛祁。"明显的不悦出现在薛祁的脸上,他对这个不懂礼数的北渊国主格外厌恶,却又因听到了'龙泉'而无法调头就走。要知道,那龙泉可是极品中的极品,唯产於北渊的一棵千年老茶树上,听说这棵茶树就在皇宫,只有皇帝和皇後才能喝到。
"薛公子,请。"冉穆麒笑嘻嘻地伸手,极为有礼,只是这称呼总叫对方气结。
薛祁不动,泛著水光的眸子瞧著冉穆麒脸上那令人讨厌的笑,过了会儿,他开口:"鹜。"身後的人马上蹲下,他看也不看地向後坐去,正好坐到了那人的肩上。
"回去。"瞟过冉穆麒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薛祁垂眸,嘴角微抿,被人扛著走了。
"陛下。"喜乐出声。
"朕就不信请不来他。"抬手,让喜乐不要轻举妄动,冉穆麒看著走远的人道,接著又笑了起来,"是个有性子的人,有趣有趣。回宫吧。"
"起驾~~回宫~~"
龙泉,龙泉。坐在鹜肩上的薛祁咬著唇,龙泉,龙泉,不知喝起来是何味道。那人脸上心里都写著要逗弄他,他绝不能随了他的愿,可是……龙泉,他还没喝过呢。
被人当众拂了面子,冉穆麒非但不生气,反而心情愉悦。哼著小调回了宫,刚进宫门,就见皇後跪在地上,冉穆麒马上就沈了脸。
"皇後犯了何错?怎能跪在地上?快起来。"上前温声扶起皇後,冉穆麒挂著笑问。
"陛下……"皇後垂泪,又跪了下来,"陛下,臣妾有罪。臣妾疏於对太子的教导,令他做出有失太子之事,劳陛下费心。臣妾辜负陛下所托,请陛下治罪。"
"皇後这话是从何说起?"冉穆麒又把皇後扶了起来,并拉著她进到寝宫内,还吩咐人倒热茶。冉穆麒的举动让皇後更加地伤心,一半是因他的体贴,另一半却是因他的绝情。
"陛下……诚儿不懂事,是臣妾教得不好。还望陛下能原谅诚儿。"皇後哽咽道,儿子受伤之後,这人一眼都未来瞧过,甚至问都不问。难道这人已经对儿子失望了吗?在她的丈夫即将纳入两名新妃後,儿子是她仅有的依靠了。
"朕可有说过怪他?"冉穆麒一副惊讶的模样,接著沈声道,"这几日朕忙著和谈的事,眼看现下差不多了,穆麟那边又有事和朕商量,朕也就忘了去看诚儿。他现在好些了吗?太医可有说些什麽。"
忘了……皇後听到"忘了",心里明白了大半。这人的心里,恐怕早已没有了她们母子。哪位父亲,会忘了他的儿子,更何况,是太子。
皇後呆呆地看著冉穆麒,许久的独守空房,许久的暗自伤心,让她失去了应有的风韵。原本就冒不出众的她,更显得几分苍老。
"陛下……"喊了声,皇後却不知要说什麽了。
皇後的样子让人看得极为心酸,可冉穆麒却是毫无所觉,他揉著额角,慵懒地说:"皇後,朕瞧你气色不好,回去让太医来看看。朕的後宫可不能没有皇後。你回去吧,改日朕抽空去看他。"皇後来的目的不就是让他去看那个不成气的儿子吗。
皇後缓缓站起来,跪下,磕头。
"臣妾,谢,陛下……恩。"
"起来吧,回去好生歇著。"
"是……"
转身,泪再也抑制不住地流下,皇後脚步不稳地离开了。在门关上的那一刹,冉穆麒脸上的笑不见了,他盯著紧闭的房门,眼神暗沈。皇後的心伤他看在眼里,她要的东西,他给不起,不是不愿,而是没有。再加上她的儿子是那般地像穆休,那般地……像"他"。
"穆麒,父皇可是这样对你的?你的身子比女人还舒服,不愧是那个女人的儿子,估计连身子都跟她一样。可惜,父皇看她看得太紧,我动不了她,不过能动你,即使被父皇杀了也值了,哈哈……"
"穆麒,穆麒,你不是我儿子,你是朕的女人,朕的女人。你是琪儿,是琪儿。穆麒,大声点,再大声点。"
"穆麒,父皇厉害还是我厉害?在父皇床上你也是这般叫的?……"
"哗啦"
檀木大桌上的所有东西被冉穆麒挥到了地上,他双手死命敲打桌子,喉中是喊不出的嘶鸣。
"陛下!"
羌咏从暗处奔出,从後抱住冉穆麒,把他拖开。
"陛下,您打我吧,您打我!别弄伤你自己。"羌咏小声喊著,把忍著"呜呜"低吼的人用力拖到床边。
"给朕滚出去!滚出去!"
冉穆麒的脸白得似鬼,他的指甲叩破了羌咏的手,可羌咏就是不放手。
"陛下!"腾出一只手,羌咏飞快地点了冉穆麒的睡穴,他这才安静了下来。
"陛下……"把人抱到床上,羌咏双手执气冉穆麒的手,手掌已经青紫了。羌咏忍著哭声,怕外面的人听到,他抱起冉穆麒,把他带到了自己长年居住的暗道里。
安置好冉穆麒,羌咏守了他很久,在他的身子稍微暖和些後,他擦干泪,钻进密道深处。
抱著儿子回来的冉穆麟刚放下儿子,就听密道处传来声响。他神色惊变,奔到床边扯开褥子,打开暗门。
"王爷,陛下病了!"从床底下冒出来的羌咏慌张地说,冉穆麟推开他,搂上儿子就进了密道。
(0.62鲜币)索瞳:第四十四章
某尼现在是花农,每日在苗圃混迹。就差拿一根水管,穿一双雨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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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冉穆麟没有如计划般离开京城,因为冉穆麒病了。不让任何人打扰皇兄静养,冉穆麟每日上朝,代皇兄处理朝政。冉穆麒吃不下任何东西,吃进去就全数吐了出来,可他却不招太医,甚至不让人进入寝宫,只除了冉穆麟和一直在暗处的羌咏。宫里的人纷纷臆测,不知皇上到底得了什麽病,怎麽突然就不上朝了,甚至把一切朝政都交给了冉穆麟。
冉穆麟不爱处理朝中的琐事,他在边关自由惯了,每日听那些大臣们说些之乎者也毫无建树的话,又担心皇兄的身子,在外人眼中豪爽的他也不由得板起了脸,即使有人心存疑惑,也不敢表露。与金国、南国的和谈进行地非常顺利,两国原本就理亏,为了那几座城池,他们几乎是完全答应了北渊提出的条件。而且在冉穆麟有意无意的示意下,金、南虽略有失望,但还是很高兴地与北渊和亲。年节过後,冉穆麟就将迎娶两国的公主。相比之下,卫国的和谈之路就显得异常艰难。冉穆麒始终不肯把那三座城池交回去,理由是他的胞弟心疼儿子被卫国所伤,心有不满,所以不愿交。对"任性"的弟弟,他无能为力,总之,把事情都推到了冉穆麟的身上。
卫国的使节一次次地想找冉穆麟,奈何他对金、南的使者十分热络,对他们却是极为冷淡,摆明了是报复,这可让卫国的使节们伤透了脑筋,眼看金国与南国的使节就要离京了,他们的城池还没有半点能要回来的意思。
金国和南国对卫国也相当不满。攻打北渊之前,卫国许了他们诸多好处,并承诺定能打下北渊。如今两国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好处没捞到半点,还赔出去了几千万两银子,还不算珠宝、绸缎、干货和女人。北渊同意与他们重修旧好,令金国与南国放了心,此次一战,他们看到了北渊的强大之处,此时的他们还无法与北渊为敌。
就这样,北渊、金国与南国又走到了一起,卫国成了众矢之的,与它相隔的楚国突然变得悄无声息。
无波殿冉穆麒的寝宫内,冉穆麟坐在床边守著熟睡的兄长。冉墨枫坐在地台上,和父王一起陪著皇伯。
住进宫里後,他不只一次看到过皇伯气色不好的时候,却从不知道皇伯的身子竟这般不好。冉墨枫对父王和皇伯的过去毫不知情,仅是不解父王为何不找太医或薛祁给皇伯看病。
"唔……"床上的人呻吟起来,眉头紧皱,似乎陷入了痛苦的梦中。大颗的汗水从他的额头流下,脸色惨白的他嘴唇却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皇兄。"冉穆麟小心地给皇兄擦汗,唤他。
"穆麟……"梦魇中的人低喊著,冉穆麟急忙握住他的毫无暖意的手。
"穆麟……"又是一声梦呓,冉穆麒难受地喊了出来,突然翻身趴到床边吐了起来。梦魇的人醒了过来,却比在梦中更难过。而他吐出的都是清水。
拍著皇兄的背,冉穆麟的脸色也是苍白。折磨皇兄的不是病痛,而是那些人在皇兄身上划下的伤。即使他已把他们挫骨扬灰,都无法让皇兄变回原来的样子,皇兄依然在苦苦煎熬著,这让他痛苦、自责。若当年被留下的是他该有多好。
吐完了,冉穆麒大口喘著,却起不来。一杯水递到了他的嘴边,瞧见那双不用於他们的小手,他就著杯子喝下,漱口。等他漱完了口,被弟弟扶好後,又一杯茶递了上来,是他最爱喝的龙泉。
"枫儿,真是,懂事。"一点点喝下热茶,冉穆麒仍是觉得刺骨地冷。
"皇兄,闭上眼睛再睡会儿。"心知皇兄睡著会难过,但冉穆麟还是道。
摇头,冉穆麒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自从那两人死後,他就很少再犯病,这回却是为何又想到了他们?又想吐了,冉穆麒用力压下。
羌咏默默地收拾干净地上的脏污,脸色的蜡黄的他看起来比冉穆麒还憔悴。看看羌咏、看看父王再看看父皇,冉墨枫低头看自己的脚,有一些他不知道,而父王没有告诉他的事。那些事和父王、皇伯还有羌咏有关。
"枫儿……"
听到皇伯极的唤声,冉墨枫走到床边。
"枫儿的手,跟暖炉,似的。"费了好大的力说道,冉穆麒虚弱地阖眼,却摊开了手。
"枫儿,握著你皇伯。"冉穆麟一听马上道。皇兄怕冷,平日里手脚都是冰冰凉凉的,尤其是病时。而这些也都是那些人造成的,为了摆脱那种屈辱的日子,皇兄变得放荡形骸,甚至不惜染上花柳,只为让那两人觉得他脏,不再碰他,可他却为此掏空了身子。
左手握上皇伯的手,冉墨枫看了眼父王,接著右手又握上。皇伯的手很凉,比那次还凉。
"枫儿,你皇伯怕冷,你给他暖和暖和。"冉穆麟最是清楚儿子的身子有多暖,他无声地摸摸儿子的头,赞赏他的乖巧。
当年的他们太过年幼,无力抗争,他被说成是克父克母的灾星,被父皇送到边关,皇兄则被留在了京城。三年後,他不放心皇兄,偷跑回京城,却发现皇兄竟然在父皇的龙床上。那时的他,愤怒、惊乱,甚至是怨恨,皇兄怎能与父皇做出这种天理难容,让人恶心的事。皇兄的表情甚是愉悦,还对父皇露出那种只有女人才会有的笑,那不是他自小一起长大的皇兄,不是他的皇兄!
那人满足後,抱著皇兄亲了许久,才让人送皇兄回去。如果母妃天上有知,她会死不瞑目。他跟著皇兄,他要问问皇兄,为何要与他们的父皇,要与那个男人做出这种事!那人明知母妃是被害死的,不但不捉拿凶手为母妃报仇,还如此绝情的对待他们。不,也许只是单单对他。把他送到边关,就是不想他坏了他们的好事!
"穆麟,穆麟……"
他大错特错。回到寝宫後的皇兄,在独自一人时喊著他的名字。他不停地吐,却是捂著嘴,不让人听到。那时他才知道,皇兄是多麽的痛苦,多麽痛苦地一人在这宫里挣扎,等著他回来。
直到那两人死,他才从羌咏的嘴里知道,那两人拿他的命要挟皇兄,要皇兄笑,要皇兄叫。皇兄不能给他写信,他写给皇兄的信全数去了父皇那里,若不是羌咏背叛了皇後,他也许永远不会知道他写给皇兄的信常常害得皇兄几日下不了床,因他在信里写著对那个男人的恨,写著终有一日要带皇兄走。
双手握著皇伯稍微暖和了些的手,冉墨枫盯著父王。父王看著他,却又没有看他。看向皇伯,他双手微微用力。父王瞒了他一些事,而且不想让他知道。垂著的眸子,红晕翻腾,左手腕的火鸟若隐若现。
冉穆麒有一回身子不舒服,用尽手段让冉墨枫陪他一道歇息。他熟睡後,冉墨枫就发觉了他的手异常冰凉。他记得父皇曾用内力救治掉入冰河中的兵士,他就依父王所教,为皇伯输入内力,让他的身子暖和起来。此事让羌咏惊讶不已,对於一个年仅五岁的孩子来说,能有这般深厚的内力是不可思议的。
冉墨枫给皇伯暖著身子,却没有动用内力。他想著父王瞒他的事,想著父王、皇伯和羌咏间他所不知的事。平日对什麽都毫不关心的他,在牵扯到父王後,也如同其他的孩子般,想得多了起来。
"枫儿!"
一道惊呼唤醒了冉墨枫,他的双手被父王扯了过去。冉穆麟抓住儿子的双手,左右翻看,接著他又摸摸兄长的手,满眼的疑惑。
"父王。"询问。
冉穆麟看看儿子的手,又看看皇兄的手,刚才他看到儿子和皇兄的手变得通红,好似要烧起来了,吓得他赶紧把儿子的手拉开。
"父王。"再次询问。
冉穆麟握上手中并无异样,依旧又小又暖的手,掩饰地笑笑,道:"枫儿,你皇伯睡下了,父王和你用膳去。用了膳,你也睡一会儿。"
双眸盯著父王,他要听的不是这个。父王刚才为何那般紧张?
"枫儿。"抱过儿子,冉穆麟站了起来,吩咐羌咏,"你在这儿好生守著。有何事就从暗道过来。"
"是,王爷。"一直陷入悔恨中的羌咏没有看到刚才的异样,低头道。
抱著儿子朝两人的寝宫走,冉穆麟想著该如何跟儿子解释。他不想儿子知道自己身上太多的不同,知道得多了,儿子会越来越不快乐的。
"枫儿,你定是想知道父王和皇伯身上曾发生过什麽吧。"这些事他本不想这麽早就告诉儿子,但儿子一定起疑了。他们父子说好了,谁都不许瞒对方,也许让儿子早些知道也好。
"父王。"异色的眸光闪亮,他要知道。
"等你睡醒了,父王就说与你听。现在跟父王用膳去。"
点头。在听到父王要告诉他的那一刻,冉墨枫的眸子异常晶亮,红色的宝石流光溢彩,看得他的父王都险些闪神。
(0.76鲜币)索瞳:第四十五章
在无波殿门口徘徊了许久,薛祁才有些不大情愿地上前,让人通报冉穆麒他来了。若有可能,他希望能永远不见这个对他心怀不轨的人,可他终究是抵不过"龙泉"的诱惑。对茶几近痴迷的薛祁才两天的功夫就败下阵来。只不过殿外的四个满带深意瞧著他看的女人,让他想马上折头回去。
冉穆麒突染重病,皇後、张妃、妍妃和赵妃自是万分紧张。可冉穆麒除了召见冉穆麟外,其他人等一概不见,连国事都交给了胞弟,让众位妃子们格外伤心,又听闻皇上将纳金国和南国的两位公主为妃,又对楼兰王薛祁异常著迷,後宫的女人们表面平静,内心却是又急又怕,尤其是最得宠又有怀有身孕的妍妃,少了几分恩宠。
楼兰王薛祁是天下有名的美男子,美得脱俗,又美得轻灵,连女子都没有几人能美过他。如今得见,就连早已失宠的皇後都不由地黯然,更何况是其她三位妃子。四人对薛祁福身行礼後,张妃刚想上前同他说话,就见薛祁一个转身躲到了他的侍卫薛鹜的身後,摆明了不想与她们说话,让四人尴尬不已,却也是非常不悦。心道这楼兰王怎如此不懂礼数。
薛祁自幼在雪山上长大,不仅不懂得人情世故,喜怒脾性更是从不会掩饰。再加上他天生有股子灵性,出生後就被天下三大仙者之一的无仙老人收为义子。无仙老人"易"是出了名的任性和护短,对薛祁又异常溺爱。"易"喜欢四处游走,可在薛祁十五岁之前,他却是半步也没有离开过素山。後来薛祁成年,他这才下山云游,但每年他都会回素山看义子,可见"易"对薛祁的疼爱。有这样一位比亲爹还亲爹的义父,可以想见薛祁的性子会如何。
薛祁躲在鹜的身後避开旁人的注意,想著若数道二十还见不到冉穆麒,他就立马回去,再也不喝龙泉了。就在他数到十时,进去通报的喜乐跑出来,恭敬道:"让楼兰王殿下久等了,您请。"
"薛祁。"不满地纠正喜乐的称呼,薛祁拉著鹜进去了。听到皇上竟然让薛祁进入,在殿外等著消息的四位妃子满脸的不信与难过。
"喜公公,陛下说何时见我们了吗?"妍妃双手捂著肚子,上前几步问。
喜乐急忙躬身道:"请皇後娘娘和贵妃娘娘们恕罪。陛下一直睡著,奴才不敢打扰陛下。若非必要,陛下连奴才都不让进。娘娘,陛下说他气色不好,不想让人瞧见。要不娘娘们先回去等消息,陛下肯了,奴才马上告诉娘娘。"
不想让人瞧见?那薛祁不是人吗?几个人心里同时想。
"喜公公,陛下已经醒了吧。您再进去通报一声,我们已经等了快一个时辰了。"妍妃双眸含泪,垂下双臂,露出她已然凸起的腹部。
喜乐面有难色道:"娘娘,不是奴才不肯通报,是陛下还在睡著。世子殿下在里头,听楼兰王在外求见,就让奴才请楼兰王进去。"
"世子?"
"小枫?"
四人闻言,面面相觑。皇上为何会让世子留在寝宫内?女人们心里都不是滋味。毕竟论起来,世子不过是皇上的侄子,皇上不见自己的儿子,却让侄子守著,这心偏得过了。
"那世子怎不让我们进去?"妍妃开口。
喜乐陪笑道,"娘娘,是奴才说错话。这不是世子殿下的主意。是陛下睡前叮嘱了世子殿下,说若是楼兰王来了,就让他进来。瞧奴才这笨嘴。"
"姐姐,咱们回去吧。等陛下醒了,咱们再来。"赵妃尽量保持仪态地对皇後道。她知道今日又见不到黄上了。
张妃咬咬唇,忽又笑开道:"陛下爱美,不想咱们瞧见他生病的模样,那咱们就不瞧了。王叔最近忙於国事,仅留小枫一人在这里照顾陛下怕是吃力,回头咱们跟王叔说说,让诚儿,信儿他们过来。怎麽说,父皇病了,孩子们也该在身边照顾著,这是他们该尽的孝道。"
"姐姐说的是。也让孩子们过来吧,最近他们都懂事了不少,说不定看到孩子的孝心,陛下的病也能早日好。"赵妃点点头,轻挽上皇後的胳膊,"姐姐,诚儿的伤还未好,就不要勉强他了。"接著她又对妍妃道,"仁儿身子不好,天冷,就别让他知道父皇病了,免得他担心。让信儿和义儿过来好了。"
皇後看著紧闭的房门,双眸泛红。她苦笑,那个男人真想看到他的孩子吗?但她什麽也没说,仅是点点头。妍妃垂眸,双手捂上肚子,很轻地点头。
一踏进冉穆麒的寝宫,薛祁就闻到了龙泉的清香。循著香气,他快步走进内室,只见冉穆麒半躺在床上,看到他进来,对他笑笑,接著悠哉满足地喝了口茶。与昨日相比,冉穆麒的气色好多了,脸色虽仍显苍白,可唇色却正常了许多,眸光都不再暗淡。
站在那里,薛祁盯著冉穆麒手中的茶碗,碗里是龙泉。他想喝,可冉穆麒明显的得意让他讨厌。那人还竟然又当著他的面喝了一口。
"枫儿,帮皇叔给楼兰王斟茶。"逗弄够了,冉穆麒开口,坐在他身侧埋首在兵书里的冉墨枫放下书,起身倒茶,端到薛祁面前。
"薛祁。"再次更正。薛祁心有不甘。接,还是不接。他瞪著茶碗,不伸手。接了,就遂了这人的心,不接,他不舍。
等了半天,也不见薛祁伸手,冉墨枫向上举了举。这人明明想喝,为何不要?
"龙泉凉了,味道可就变了。"冉穆麒好心的提醒,下一刻,冉墨枫手里的茶碗被人抢走了。
送上了茶,冉墨枫又回到床上坐下,继续看兵书。昨日父王带他到藏书阁去,他找到很多好书。当然,他所谓的好书都是兵书了。
喝了已经凉掉的龙泉,薛祁走到放茶的地方,不满地瞪了冉穆麒一眼。这人竟用这种壶来泡茶。打开壶盖,薛祁差些惊呼出声,上好的龙泉,被如此地糟蹋!
"鹜。"喊了声,薛祁的贴身侍卫马上出去了,脚步匆匆。
"暴殄天物。"明摆著是对谁说,薛祁小心地斟满茶,一点一点品尝起来。脸上不时地流露出心疼。
"呵呵……"床上传来一人的低笑。放下茶碗,他看著薛祁的各种神态,虽然他表现地极不明显,可他却瞧得清楚。
转身看去,薛祁细长的双眉微蹙,接著又是淡然无波。
"我救不了你。"出口,是让冉穆麒变脸的话。
"救?"随即笑笑,冉穆麒的眼中却已无笑意,"朕何须让你救?"他忘了这人的不同寻常。
"心病需要心药医。"无惧某人的龙颜不悦,薛祁继续道。冉穆麒脸上的笑已经挂不住了。
"皇伯。"本不会出声的人突然出声,"时辰到了。"他一说完,只见冉穆麒的脸色转为哀怨。
"枫儿……皇伯刚刚睡醒。"冉穆麒从不知道他的侄子比皇弟还严厉。
"时辰到了。"即使是看书也没有忘记父王嘱咐的冉墨枫站了起来,没得商量。
"枫儿,"冉穆麒放下手,讨好地拉上侄子的手,"再让皇伯歇一个时辰。"睡觉对他来说已成了比国事还可怕的事。
"时辰到了。"根本不给皇伯逃过的机会,冉墨枫伸手点了皇伯的睡穴。可怜的冉穆麒就这样"睡著"了。
薛祁满眼惊奇地看著冉墨枫把冉穆麒放平,墨枫的力气好大,竟然能搬得动冉穆麒。不过更让他高兴的是,终於有人给他出气了。他不用告诉爹了。
"墨枫。"走到床边,薛祁蹲下,羞怯地笑笑,"谢谢。"
异色的眸子眨眨,为何要说谢。
"薛祁。"拦下起身要走的人,冉墨枫从被褥里拉出皇伯的手,仰头。
薛祁明显地不高兴了。他冷著脸,不动,他才不要给这人治病呢。
"心病要心药医。"
"薛祁。"冉墨枫不放弃。父王告诉他,曾经有人在父王不在时欺负皇伯,皇伯就是在那时身子变坏了。父王说的时候,很难过,他要帮父王照顾皇伯。
"心病要心药医。"对於自己不喜欢的人,薛祁绝不理会。
心药。冉墨枫不懂何为心药,但他一定要让薛祁为皇伯看病。想了想,他扯开衣襟,露出自己的胸膛。
"心药。"指著自己心的位置,冉墨枫坚定道,心药就是拿心做的药吧,他有心。
这下,眨眼的人换成了薛祁。他盯著那张坚毅的小脸,盯著那双坚决的眸子,盯著那副瘦小的胸膛,慢慢蹲了下来。
"墨枫,"薛祁的声音变得低柔,"你真好。"
冉墨枫无法跟上薛祁的思绪,他等著薛祁告诉他是否可以为皇伯看病。
拉上冉墨枫的衣襟,薛祁笑起来,仍旧显得羞怯,却是美豔动人。
"墨枫,龙泉在哪里?"他原谅那人了,不过要用他的龙泉换。
冉墨枫转身走到书柜处,从一个小箱子里取出一个小包。躲在暗处的羌咏急得想阻止,可又不能出来。
薛祁朝羌咏躲藏的地方瞧了两眼,笑得更加柔媚,最主要的是,他即将拿到龙泉。这时鹜提著一个竹箱走了进来。在薛祁的指示下,他把竹箱放在屋内矮桌旁,从里面取出一套包裹在绸缎里的上好的青花瓷茶具,一个烟炉,一个烧壶,两本书。放下这些东西,他又匆匆走了出去。
"还少炉火。"拉著冉墨枫兴冲冲地走到桌边坐下,薛祁摆好这些东西,叹道,"可惜水差了。"如果在素山就好了,那里的山泉最适合泡龙泉。
"薛祁。"不懂泡茶,冉墨枫急著薛祁给皇伯看病。
挑了一个茶碗摆在冉墨枫面前,薛祁道:"墨枫,能治好他的人不是我。那个人,在天边。"说了句不清不楚的话,薛祁满腹心思都在手上的那小包龙泉上。冉墨枫想继续问,可对方身上散出了明显的拒意。
在天边。冉墨枫想到了狰,难道是他?
冉穆麒醒来後,薛祁已经走了,留下了一张给他调养的方子,但是带走了他仅有的一小包的龙泉。得知"出卖"他的是冉墨枫後,他只能无奈地叹息。
"羌咏,你晚上过去瞧瞧,这新叶可长出来了?"北渊冬天寒冷,茶树很难存活,这龙泉树难得地存活了下来,而且长出的茶味道极为清香,最为奇特的是仅有皇宫里有一株。
"……是。"
羌咏为难地应道。该如何跟主子说,那棵龙泉树不知被谁给砍成了三段。他瞧了眼冉墨枫,对方全然无觉地看著兵书。羌咏在心里摇头,那棵树在太後生前居住的寝宫後头,王爷最是清楚,所以定不会是世子殿下砍的。世子殿下也不会无故地跑到那里去。可究竟是谁呢?皇宫大内、禁军、刑府司派了几百人追查此事,却毫无头绪。是谁能悄无声息的毁了龙泉树,难道是冲著皇上来的?不知王爷那头查得如何了。若真是冲著皇上来的,会是谁?羌咏心中震动,朝床边挪了两步。
与此同时,一人在御书房内唉声叹气。可不能让皇兄知道那棵树是被枫儿弄断的。然後他非常庆幸,庆幸皇兄不许任何人接近母妃的寝宫,这才没让人瞧见。要不要在皇兄知道前带著儿子逃走?
(0.5鲜币)索瞳:第四十六章
"父皇,孩儿喂您喝粥。"
寝宫内,冉洛信从喜乐手中接过碗,走到床边道。当晚,冉洛信和冉洛义就被各自的母妃送到了无波殿,让他们高兴的是,冉穆麒这回没有再拒绝儿子进入,似乎是真的出於爱美之心,不愿让妃子们瞧见他虚弱的模样。
冉洛义傻乎乎地站在屋子里不知该做什麽,而冉洛信却是端茶倒水、精心地照顾父皇,格外懂事细心,冉穆麒的脸上一直带著淡淡的笑,似乎对这个儿子极为赞赏。
"信儿,最近的功课学的如何?夫子都教了些什麽?"喝著儿子喂来的粥,冉穆麒的气色比白日更好了几分,对儿子也表现出了少有的关心。
冉洛信脸上出现难掩的激动。他规规矩矩道:"夫子刚教了孩儿'武记'。孩儿可以背给父皇听吗?"
"好,洛信就背给父皇听听。"
端著碗,冉洛信立刻背诵了起来。虽是昨日刚学的,但他却背得极为流畅,冉穆麒不时地点头表示赞赏。而另一边,听著皇兄背"武记"的冉洛义又是羡慕又是失落,寇夫子教的课他都背不下来。
待冉洛信背完了,冉穆麒道:"父皇看得出你很用功,但切忌自满,要跟著夫子多学一些治国的道理。"
"是,父皇,孩儿记下了。"冉洛信高兴地笑起来,然後有些手慌脚乱地继续喂父皇喝粥。冉洛义低著头,双手的指头扣著,及其沮丧。
"洛义最近又学了些什麽?"似乎并无不悦四子的"愚笨",喝完了粥,冉穆麒问。
冉洛义马上抬头,支支吾吾:"孩儿,孩儿,孩儿学了射箭。"竟是快要哭出来了,刚才还想到了几首诗呢,现在全忘了。
冉穆麒低低笑起来,道:"那好,等父皇病好了,要看你的箭射得如何。若射得好,父皇就赏你一匹马,若射得不好,你就把你皇兄刚才背的'武记'抄写十遍。"
"是,父皇!"冉洛义的眸子顿时亮了起来。冉洛信脸上的笑淡了几分,他背得那麽好,父皇却没有赏他什麽。
"喜乐。"
"奴才在。"
看到了二儿子的失落,冉穆麒开口:"去告诉张统领,就说是朕的意思,让他找几样便於防身的东西,给洛信。"
"父皇?"冉洛信太惊讶了,父皇怎会突然变得如此和蔼。他的身骨不能习武,父皇竟为他想到了防身之事。爱笑的冉洛信忍不住地红了双眸。
"你们平日的德行,父皇都看在眼里。洛诚,父皇对他太失望了。洛仁,只要能保住性命即可。你和洛义要多下功夫,今後才能帮父皇分忧解劳。"
"是,父皇!"
两个孩子跪了下来,心境有了极大的变化。
不知冉穆麒是否清楚他的这番话对皇宫、对北渊、甚至对他自己会有和影响,但第二日,太子将要被废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朝野,引起了震荡。
………..
"皇兄,你真的打算废太子?"待儿子熟睡後,冉穆麟从密道来到皇兄的寝宫,不大赞同地问。
冉穆麒懒懒地说:"谁说朕要废太子了?"可他的表情怎麽看怎麽是在敷衍。
"皇兄。"冉穆麟严肃道,"现在还不是废太子的时候。"
"噢?"冉穆麒挑眉,"朕还当你是太子一党的呢。"
他怎麽可能是太子一党的。冉穆麟在心中道。冉洛诚总跟他的宝贝儿子过不去,还敢骂他的儿子是鬼子是妖孽,不废了他难道让他登基後变本加厉地欺负儿子吗。
"皇兄,如今的局势颇为动荡。卫国虽大败,但并没有伤及他的根本,东面还有楚国在虎视眈眈的。如果此时废太子,那朝局势必会不稳。伍氏一族的权势虽被削弱了不少,但朝中还是有许多官员是相国的门生,还有那些和伍家交情颇深的老臣。废太子意味著要立新太子,相国和太尉不合满朝皆知。你废了洛诚,不是提前让两边斗嘛。"
冉穆麟翻个白眼,冉洛信怎麽看都比太子强,张昭昌那个老家夥不想让自己的外孙当太子,他把脑袋割下来。
"呵呵……"冉穆麒低笑起来,"朕当你什麽都不知呢。"
"皇兄……"冉穆麟极度地无奈,他不说不表示他就不清楚。只不过看那些人斗来斗去的有趣罢了。再说,有那闲功夫理会他们,还不如多陪陪儿子。
冉穆麟示意羌咏给他倒了碗茶,喝完後,他才带著睡意道:"洛诚要去边关锻炼,朕让洛信和洛义用功读书,帮朕分忧有何不对吗?"
冉穆麒险些被呛到。
"皇兄,你这话是何意?"
"当然是字面上的意思了。"冉穆麒打个哈欠,躺下,"他在宫里总是惹事,那就去边关锻炼锻炼吧。有你在,朕也放心。"
"什麽?!"冉穆麟腾地站了起来,"你让我把他带到边关去?!"让他照顾冉洛诚那个混账东西?!
"想都别想。他在宫里欺负枫儿还不够,你还让他去仁昌欺负枫儿。皇兄,你若让洛诚跟我走,别怪我到时候对您的太子照顾不周。"冉穆麟毫不客气地对皇兄摞下狠话。
冉穆麒困得眼睛都闭上了,声音低哑道:"朕可是帮你收了两个女人,你帮朕带个儿子难道不应该吗?"
"皇兄大可把那两个女人退回去。"冉穆麟绝不让步,"我是不会带洛诚走,他是太子,多的是人想伺候他。"
"洛诚欺负枫儿,你不想给枫儿出气?"冉穆麒已是要睡了,"朕这个做父皇的对他已是仁至义尽,将来如何,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没说废,也没说不废,冉穆麒就睡著了。冉穆麟想把皇兄吼起来,却只能把气硬生生地憋回去。他不明白皇兄为何会有这种念头,竟然让他把洛诚带到仁昌,是摆明了要让儿子心里不舒服吗?不成,绝对不成。今晚他就带著儿子走!
"你若敢逃,我就颁旨,让你娶那两个女人。"冉穆麟刚要逃,床上睡著的冉穆麒突然发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算带著枫儿偷溜,要溜可以,把洛诚给朕带走。"说完,他翻个身,此事板上钉钉,没得商量了。
冉穆麟黑著脸大步走了,他不会娶亲,更不会带著儿子的死对头去仁昌。皇兄若敢颁旨,他就敢抗旨!
门被人重重地关上,床上的人睁开了眸子。他当然想到了自己今晚说的话会引起怎样的混乱,更想到了穆麟会有的反应。但是,洛诚必须得走,可他终究还是太子,他的身後还有皇後和伍家,让穆麟带著他是最妥当的。
"陛下。"
羌咏在床头担心地唤道,对於皇上要送太子去边关一事,他也是万分的惊讶和不安。
"羌咏,朕头疼。"冉穆麒翻身平躺,阖眼。羌咏上前,温柔地给他揉按额角。
"洛诚是朕的儿子,朕…...不想恨他。"
羌咏的眸子瞬间黯淡,他道:"属下明白。王爷只是一时想不痛,过了今晚,王爷会明白陛下的用心。"
"希望如此。"
但不管穆麟能否想通,他的主意已定。
深夜三更时分,一道黑影出现在无波殿的露台上,手上拿著一个包裹。然後,他向下抛下一根绳子,沿著绳子轻快地滑了下去。接著,露台上又出现孩子的身影,他左右看了看,却是纵身一跳,然後被先下去的那人抱了个满怀。
那人抱著孩子蹿入一条小路,隐秘地朝宫门口行去。
(0.64鲜币)索瞳:第四十七章
带著儿子,提著简单的行囊,冉穆麟在深夜里逃出皇宫直奔宫外。天大的笑话,让他照顾总欺负他儿子的冉洛诚?他不把他弄死已是看在皇兄的份上了。他当然清楚皇兄是如何想的。冉洛诚毕竟是他的儿子,杀不得,就想个招把他流放出京,也算是眼不见心不烦,今後再找个借口把他废了。皇兄的主意打得很好,但把洛诚那混账东西流放到仁昌,还得看他愿意不愿意。他不愿意!
"枫儿,薛祁喜欢你,你写了信让他照顾洛仁,他定会做到。赤彤和赤丹太年幼,仁昌远比京城要冷,他们两个去了仁昌怕会守不住,让他们留在宫里照顾洛仁,你也放心。等今後你身边需要人时,父王就派人把他们带过来。"
冉穆麟趁著躲避巡逻的侍卫时,小声对儿子道。他回到寝宫,给皇兄和薛祁分别写了封信,等到夜深之後,叫醒熟睡的儿子,二话不说带著儿子就逃。冉墨枫不知道父王为何大半夜的要偷偷出宫,但他没有问,利落地穿好衣裳就跟著父王逃了,只是在临行前让父王代自己给冉洛仁写了封信,告诉他自己要回仁昌了。如同前一次,他仍是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京城,不过这回却是和父王一起。
非常熟悉宫中的地形,冉穆麟带著儿子顺利地跑出了宫。两人到了城门,城门处却是一片漆黑,冉墨枫正奇怪著,就听城门缓缓地打开了一道缝。
"王爷。"有人小声地唤道,竟然是守城的兵士。冉穆麟朝他颔首,拍拍他的肩,抱起儿子出了城。
没走几步,就听又有人喊:"王爷!"接著,十几人牵著马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冉穆麟回京时,留守了两千人在城郊,这十几人就是这些人里头的。得知皇兄要让他娶亲时,他就打算"逃"回去了,马上花了几天的功夫来安排,後来遇到儿子生病,皇兄生病,就拖了下来,但这些人随时等著接应他"逃跑"。昨晚从皇兄那回来,冉穆麟就命福贵马上出京通知这些人,而且京城手背刘成曾是他的部下,要逃出来当然易如反掌了。抱著儿子上了马,冉穆麟看向城门,心道:皇兄,对不住啦。然後挥鞭策马,头也不回地走了。
隔日,众位商议朝政的大臣们久等不到王爷,就命人去探问。这一问不要紧,麟亲王和世子竟然不见了!而且最严重的是,两人的衣裳明显被动过,床上的褥子也掀在一旁,世子殿下最为喜爱的木剑和墨金从床头消失了,桌上还有几封信,一切的一切都表明,这父子两个连夜潜逃了。这下,朝堂上炸开了锅,究竟出了何事。
"这个穆麟。"看完冉穆麟留给他的信,冉穆麒揉著额角,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堂堂的大将军王爷,竟然因不愿带太子去仁昌,而偷跑出宫。若让旁人听到了,岂不是笑掉大牙?
"陛下……"喜乐抬眼小心瞅著皇上。
冉穆麒靠躺在床上,半闭著眸子,想了会儿道:"罢了,让他去吧。朕也不忍总为难他。"
喜乐一听,心里顿时明白,定是王爷和皇上闹了别扭,一气之下带著世子殿下跑了。不过陛下竟然没有龙颜大怒,也可见陛下对王爷的疼爱了。
"喜乐。"
正分神的喜乐听到皇上的叫唤,打了个激灵:"奴才在!"
"吩咐下去,朕今日上朝。"
"是!"
喜乐急忙退下。
冉穆麒深深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走得这般急,也不跟朕这个皇兄道别。难道朕真得会逼你吗?"言语间满是怨气。
他本想太子去了仁昌,有穆麟在,兴许性子能变好一点,也省得总惹他心烦。哪知穆麟的反应竟这般激烈。
"把洛诚带到仁昌,他不就趁机可以给枫儿报仇了吗。朕给他机会,他居然不要。"羌咏走了出来,冉穆麒起身,在对方服侍他更衣时道。
羌咏开口:"王爷是怕世子殿下不高兴。"
"他太疼枫儿了。等今後枫儿长大,翅膀硬了,飞出去,他一人岂不是会孤苦伶仃的?"冉穆麒担忧地说,"枫儿注定会成为将军,今後他四处征战,穆麟一人,会孤单。朕虽厌烦那些人,可闷得时候,她们到也能给朕解解闷。可穆麟难不成让他的那些部下们给他解闷吗?"
说著,冉穆麒又是叹气。今次一战,让他意识到墨枫迟早会离开他的父王,打下属於自己的天下。也许他会变成一匹脱缰的野马,也许会成为这天下的王也说不定。对於统一大业,他并无野心,只要不再回到过去的日子,他哪怕做个王爷都无所谓。但穆麟的性子却不像他,除了儿子,他似乎对什麽都不在乎。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万一哪天墨枫不再需要父王的羽翼,那穆麟该如何是好?
"陛下,世子殿下对王爷极其孝顺。今後即便成了大将军,也会把王爷放在首位,陛下莫需太过担心。"
"但愿如此。"
冉穆麒转身面对羌咏,让对方给他戴饰品。若真有那一日,他就把皇位传给哪个看得顺眼的儿子,到边关陪穆麟去。
不过穆麟走之前也算是给他办成了一件事,留下了薛祁。但"龙泉树"究竟是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人给弄断了,一旦抓到,他绝不留情!
……………
许久没有在马上驰骋了,虽然寒风瑟瑟,可冉穆麟却是兴致高昂。出了京城,远离了那些让他心烦的人、事,他的心情格外的好,尤其怀里的儿子是这般的乖巧、听话。
"枫儿,等回了仁昌,父王带你打猎、吃烤羊、吃烧猪。"冉穆麟兴奋地说,若不是儿子还小,他还要跟儿子一道喝酒。
打猎……天这般冷,林子里怕是没什麽猛兽。
"嗯。"
被父王严严实实包在大氅内的冉墨枫应道。
"枫儿,你皇伯让父王带洛诚去仁昌。父王可不想你到了仁昌还被他欺负,所以就带著你跑了。"远远跑出了京城,冉穆麟才跟儿子解释起"逃跑"的原因。
冉墨枫很是诧异,皇伯要让冉洛诚去仁昌?他是太子。对宫里的事从不关心的他不能理解,不过他和父王一样,想到冉洛诚要跟去仁昌,他右眼的红晕就开始旋转。他不怕与那人打架,但那人总说父王会不要他。
"枫儿也不愿意吧。"
听儿子不吭声,冉穆麟掀开一点大氅,看儿子。
"他是太子。"是太子,就应该在宫里。
"呵呵。"冉穆麟突然很想亲儿子,儿子的脸上分明就写著不愿嘛。
"枫儿放心,父王不会让他来仁昌。"又把儿子裹好,冉穆麟猛挥了几下马鞭。希望能马上就回到仁昌,那里才是他和儿子的家。
…………..
看了一遍又一遍手中的信,某人的脸色越来越冷。
"哼。"冷哼了声,他把信慢慢撕成了碎片。
"龙泉树没了?"
"是,王。"
"那我留在这里还有何意思?"碎纸片被他扔进了炭火盆里。
薛祁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在得知龙泉树被毁後,他险些哭晕过去。躺了两天,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为那棵他专程来寻的龙泉树。
"冉洛仁是谁?"
"是冉穆麒的三皇子,自幼体弱多病,是心疾。"
薛祁难过地捂著心口,他也要有心疾了。
"鹜,我不回去。"
"王。"鹜半跪下,等著王说要去哪。
"我要去仁昌。"
"是,王。"
鸢园内,冉洛仁把冉墨枫让皇叔给他写的信折好,放在他的宝箱里,沈默不语。
"殿下。"同样收到信的赤彤和赤丹有些伤心和失落,他们以为主子能带他们走的。
"赤彤,仁昌远吗?"
冉洛仁幽幽地问。
赤彤摇头,接著,他马上道:"不远。上回赵将军回京城报信,骑马才用了四天的功夫。"
冉洛仁的双眸亮了,四天……
"殿下。"这时赤丹小声唤道,看了眼门外。妍妃给她的儿子选的两位贴身太监端著早膳走了进来。两人虽是冉洛仁的贴身太监,但碍於赤彤和赤丹是世子殿下的人,还是无法随时侯在冉洛仁身边,尤其是冉洛仁似乎很讨厌他们。
两人一进来,赤彤和赤丹就不说话了,帮著服侍冉洛仁用膳。可冉洛仁却是面色不悦道:"你们出去吧,有赤彤和赤丹在就行了。"
"殿下,娘娘让奴才……"
"你们是我的奴才又不是母妃的。你们那麽听母妃的话,就去母妃宫里伺候好了,不要到我这里来!"冉洛仁掀翻了粥碗,怒道。
"殿下。"两人局促不安地跪下。
"出去出去。"冉洛仁咳嗽起来,猛拍床板。李嬷嬷听到声响,赶忙跑进来把两人带了出去。
"咳咳……咳咳……"冉洛仁喘著躺回去,赤彤收拾地上的污物,赤丹出去重新给他拿早膳。
墨枫又一声不吭地丢下他了。冉洛仁难过地吸吸鼻子。母妃不喜欢他了,不仅很少来看他,甚至派了两个人监视他。若不是那日他在装睡,他都不知那两人偷偷翻开墨枫写给他的信。後来赤彤多了心眼,才发现那两人常去母妃那里,尤其是墨枫来过之後。不管母妃出於什麽原因,都不该这麽做。
薛祁……听说那人极不好相处,墨枫为何要把他交给那人呢。那人的医术再好,能让他死而复生吗?
冉洛仁不相信有谁能同墨枫相比,只有墨枫能救他。
仁昌,骑马要四天呀。他的身子为何这般弱?连马都不能骑。
(0.52鲜币)索瞳:第四十八章
若那天尼子没更,那就是这天累成了死狗
────
逃离京城的冉穆麟并没有急著带儿子回仁昌,而是一边赏景一边往仁昌赶,虽然冬天的北渊并无太多美景可赏。北渊的冬天不像楚国那般严寒,但也不似卫国那般温暖。太阳出来时,还比较暖和,可一旦云彩多了,这风一吹,就格外冻人了。连著几天,北渊的天都是阴沈沈的,寒风刺骨,可这日太阳终於肯露脸见见众人了,冉穆麟下命就地安营扎寨。
"枫儿,这附近有林子,待会跟父王打猎去。"一起和兵士们搭帐篷的冉穆麟抽空对儿子说。冉墨枫也帮著父王搭帐篷,点头,他对父王的提议从不会拒绝。
"王爷,您带世子殿下去打猎吧。这点小事我们做就行了。"一名兵士开口,其他兵士也跟著道,"王爷,您带世子殿下去透透气吧,难得今日天好。"
兵士和副将们纷纷"赶"冉穆麟走,他笑起来:"我打几只野鸡,晚上吃肉。"
"噢~,晚上有肉吃喽,王爷您就快走吧,别耽搁了时辰。"一听有肉吃,兵士们欢闹起来,冉穆麟抱起儿子上了马。
"若我回来你们没搭完,一人一百军棍。"哈哈笑著说道,冉穆麟挥鞭,带著儿子走了。
"王爷,记得要多打几只呀。"
远远的,有人大著胆子喊。
"这些龟孙子。"
冉墨枫早已见怪不怪父王和属下们这种其乐融融的场面,他想著能否如愿猎到足够多的野鸡给大家吃。
"枫儿。"
"父王。"
"想什麽呢?"
马逐渐慢了下来,冉穆麟低头看沈思的儿子。
"野鸡。"仰头,诚实地回答。
"呵呵。"冉穆麟停下马,道,"跟父王下来走走吧,咱们爷俩好久没惬意地走走了。"
"嗯。"冉墨枫听著就要下马。
抱著儿子下来,冉穆麟放开缰绳,让马自己走。他牵起儿子的手,朝林子深处慢慢前行。
"枫儿,父王上回把你留在京城,一半是瞒了你,另一半却是真的想让你在京城里学课。父王原本是打算让甫丘教你,可他要打理军中事宜,而他在权谋上虽厉害,但在治国、治军方面还有所欠缺,遂父王让你皇伯为你找一位好的夫子,能教你一些治国的道理。"
冉墨枫停了下来,目露不解,为何他要学治国的道理?他将来要成为和父王一样的将军,只需学会兵法、武艺既可。
冉穆麟摸摸儿子的头没有回答,儿子从小跟著他耳濡目染,再加上天资聪颖,是块练武的好材料,他也就顺著儿子的意思,让他习武、学兵法了。可是,那一晚,儿子在卫国军营的那晚,他却尝到了何为恐惧,一种他从不觉得自己会有的情绪──恐惧。
将来,他是否可以平静地面对儿子上场杀敌,面对儿子会遇到的各种危险。即使是想著那样的场景,他都会坐立不安。
"枫儿,告诉父王,为何要学兵法?"
"和父王一样,做将军,杀敌军。"
"若父王不希望你当将军呢?"
在父王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後,冉墨枫惊讶极了,他看著父王,无法回答。
"若父王不希望枫儿做将军,不希望枫儿上场杀敌军呢?枫儿还要做将军吗?"
坐下,把儿子拉到怀里,冉穆麟严肃地问。
冉墨枫答不出,他一直的念头就是和父王一样,做将军,上战场,他从未想过若他不当将军,他要做什麽。
"枫儿可是从现在开始考虑父王的这句话,不管枫儿想做什麽,父王都会帮你达成,但除了将军。"起身,不对抿紧嘴的儿子解释原因,冉穆麟拉著他继续走。
"父王!"小野兽受伤了,双眸变成了淡淡的红色,父王为何不让他做将军!
"枫儿,父王想让你做太子。"一句话,冉穆麟道出他最终的目的,而冉墨枫眼中的红晕淡去,他双眸大睁,第一次惊呆地看著父王。
"枫儿。"冉穆麟弯身,把儿子抱住,低头道,"父王是为你打这天下,不是为那几个父王连模样都想不起来的所谓的侄子。"
闻著父王的气息,冉墨枫却无法平静。太子,这是他想都未想过,甚至是厌恶的身份。他要做能独挡一面的大将军,这样父王就不必亲自上战场杀敌,就不会再被人围起来。
"枫儿,你一向听父王的话,这回,父王也希望你答应。"来不了硬的,冉穆麟来软的。
冉墨枫抱住父王,许久之後,他开口:"不。"
"枫儿?"冉穆麟没想到儿子竟然不听他的话。
"不。"依旧是一个字,抬起头的冉墨枫一脸的坚决,"父王,我要做将军。"
冉穆麟的神色异常严肃,他对儿子道:"枫儿,父王可以做你皇伯的臣子,但你绝对不能做洛诚他们的臣子,你明白吗?不然,父王打这天下就毫无意义。等父王和你皇伯百年之後,你就是这天下的王,没有人能欺负你,而父王也绝不允许有人再欺负你。"
不管是恨著儿子的冉洛诚,心机重的冉洛信,还是年幼的冉洛义,都不可能不对儿子出手,唯一对儿子好的冉洛仁又是个病鬼,即便他身子好了,他也不能肯定。只有儿子做了皇上,他才能安心。
"父王。"冉墨枫的眸子又恢复了平静,他握紧父王的手,"我不会被欺负。"他要保护父王,他要做将军。
看著儿子倔强的小脸,冉穆麟知道他一时半会是说服不了儿子的。牵住儿子的手,他转身:"此事今後再说,你还小,将来会发生何事,父王也说不准。等你长大了,若你还不愿意做太子,父王就不逼你。"不做太子,就做皇上吧。
一边走,一边仰头盯著父王,盯了好半天,冉墨枫才出声:"父王,我不做太子。"他永远不会想做太子。
"父王知道了。"朝丛林深处走去,冉穆麟脸上露出笑,好似之前的话只不过是个玩笑。见他这样,冉墨枫低头认真走路,想著父王放弃了。
枫儿,父王是为你打这天下,你岂能不当太子?冉穆麟在心里道。在皇兄还没有废太子的打算时,他就已经想著如何废掉冉洛诚了。他是个心胸狭窄的人,岂能容忍有人一次次地欺负他的儿子,骂他的儿子是孽种,是鬼子。只不过是时候还未到,他有耐心等。
暖暖的阳光透过树林照在冉墨枫的身上,他想著父王刚才说的话,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上出现了淡淡的金光,而同样想著事的冉穆麟也没有发现。
父子两人走到一处小溪边,因为寒冷,溪水大部分结成了冰,仅有细细的溪水流过。冉穆麟拿石头砸开了一处冰面,接著开始脱衣服,冉墨枫也跟著脱。
"在宫里就是不便,想洗个冷水澡也要让你皇伯唠叨半天。"
咬牙跳进冰冷的溪水中,冉穆麟打了几个寒战。和儿子在边关时,他们两父子可是经常洗冰水浴的。只不过皇兄总觉得会把他冻坏,在宫里不准他洗。
冉墨枫咬著牙,忍过那一阵最刺骨的冰冷後,他凫了下去。很冷,却让人振奋。游到父王身边,他冒出头,随即被捉了过去。
"枫儿,父王抓到你了。"
抱著儿子依然温暖的身子,冉穆麟边冷得哈气,边往自己和儿子身上撩冷水。
红晕旋转,是因为心中的愉悦。逐渐感觉不到寒冷,冉墨枫用手擦著父王的背,感受著父王的大掌在他的後背处滑过的麻痒。
"枫儿,父王真不想你长大。"突然哀叹一句,冉穆麟亲吻儿子的眼睛,儿子长大了,他也老了,到时候,他就抱不动儿子了。
"父王。"声音中透著些许无措,不知该如何安慰父王,他总会长大。
"在你长大前,多让父王抱抱你。"用胡子扎儿子,冉穆麟指指自己的脸。阳光洒在两人的身上,一层淡金色的光芒覆盖在两人的身周。
(1.02鲜币)索瞳:第四十九章
冉穆麒自己都记不清他已经多久没有来过皇後的寝宫了。在胞弟冉穆麟逃回边关的十几天後,冉穆麒似乎想起了重伤多日的太子,率人前往皇後的寝宫。踏入皇後的寝宫,冉穆麒略显诧异。寝宫内不仅冷清,还透著萧瑟,根本就没有皇後该享有的富贵与奢华。
"皇後请起。"冉穆麒看了一圈,对喜乐深深笑了下,上前扶起了皇後。喜乐打了个寒战,弓起身子,心里嘀咕,皇後不是失宠了,为何陛下还会生气?
"陛下……"伍氏激动地看著皇上,这人终於肯来她这里了。
"皇後,宫里最近可是缺银子?朕好像并没有听人禀报。"放开皇後,走到桌前,冉穆麒拿起一个早已蔫掉的苹果,问。
"陛下……"伍氏仍是低唤,眸中却是满含著受冷落後的委屈。後宫内廷的权势基本上握在了赵妃和妍妃的手上,妍妃掌管各宫布匹、绸缎、月银和日常花销的分配。自皇後和太子失宠後,送到皇後宫里的东西就越来越少,越来越差了。
冉穆麒虽有意打压伍家,利用太尉张昭昌压制相国伍羽坤一派,但对於皇後,他虽不爱,可也不恨。他不是没想到自己对皇後和太子的态度会给两人招来的冷遇,不过事实却比他想象的要糟。皇後的寝宫与冷宫几乎没什麽差别。
"南国送了很多稀罕果品,怎麽没送到皇後这儿来?"把玩著手中的苹果,冉穆麒面带不解地问。
没有人敢出声。
"喜乐。"
"奴才在!"
把蔫掉的苹果放回去,冉穆麒淡笑道:"看来是果品不够分,所以少了皇後的这份。你去朕那里给皇後拿些过来。"
"是,陛下!"
喜乐马上低头跑了出去。
"陛下……"伍氏再也忍不住地哭出了声,冉穆麒温和地问,"洛诚如何了?朕来看看他。"
"托陛下,的,洪福,诚儿他……"百般滋味在心头,伍氏哽咽著,不成言。冉穆麒上前轻搂上她,走向内室。
原本在床上养伤的冉洛诚跪在地上,听到父皇的脚步声,他伏地磕头。怨恨,委屈,不安,此刻的冉洛诚没有了以往的锋芒,太子对他来说,已是形同虚设,被废似乎是迟早的事。
相比对皇後的"温柔",冉穆麒对太子却依然是没有太多的喜欢,甚至没有要仍有伤在身的太子站起来。走到床边坐下,顺势让皇後坐到他身边,冉穆麒没有太多表情地看著太子。太子转身朝向父皇跪著,心里的酸楚更甚,他不懂为何父皇不喜欢他,为何父皇疼那个鬼子甚过他这个亲生儿子那般多。
冉穆麒的眉头不经意地皱了皱,每当看到冉洛诚,他酷似冉穆休的模样都让他格外的不舒服,更何况他的性子与那人都有几分相似。明知这是自己的儿子,但他就是喜欢不起来,甚至是,厌恶的。
就那样盯了太子许久,久到身边伍氏的嘤咛把他从过去唤醒,冉穆麒才开口:
"洛诚,人要自知,要自省,要自辨。枫儿只是不善言辞,再加上从小跟你皇叔在边关长大,对宫中的规矩也不甚了解,但他从无害人之心,即便是你时常和他过不去,他也从未在父皇甚至是你皇叔面前说过你一句的不是。反倒是你,不仅罔顾你皇叔的身份,甚至不顾父皇的劝阻,对枫儿恶语相向,没有一点做兄长的样子,令父皇对你十分失望。"
"枫儿不是你皇叔的亲子,但父皇已念及你皇叔的意思,封他为世子,他就是你的堂弟,是你应爱护之人。可你从来不懂体谅父皇与你母後的心,不仅仗著太子的身份在宫里胡作非为,任意辱骂宫中侍卫,更在众人面前辱骂枫儿,不把你皇叔放在眼里。自傲自大,目无长辈,心胸狭隘,这样的你父皇如何能把江山交到你的手上。"
"父皇!"冉洛诚真正的怕了,他惊慌地抬头,他心底的那一点希望彻底的破灭。皇後似乎早已明白了这样的结局,除了哭声变大之外,她选择了接受。
冉穆麒不为所动地看著消瘦了许多的太子,缓缓开口:"年节过後,你去槐屏,到边关历练历练,磨磨锐气,变得懂事些,莫再让父皇失望了。"
冉洛诚惊呆地望著父皇,皇後的哭泣声停了,她全身冰凉地看著身边的丈夫,她的儿子,被他的丈夫流放了。
"洛诚到边关历练,皇後要好好调养,早日康复。宫里的事还要你来打理,如今看来,妍妃她们做事还是不如皇後考虑周详,朕还是放心你。"
随之而来的这句话让皇後在绝望中又生出了希望。她突然觉得自己从未认识过身边的这个男人。他可以毫不留情的把年幼的儿子送到最危险的槐屏,又可以同时表现出对她的信任与关心。她不懂,她的丈夫究竟是如何想的,她宁愿他把他们母子彻底地打入冷宫,也不要再给她希望。
"洛诚,在边关不要丢了皇家的脸面,要能吃得苦,受得罪。"
"父皇……您……"冉洛诚哭著,惶惶然地开口,"您,您是不是要,要废……"要废了他,才把他送到那麽远的地方。
"多想想到了边关该如何做。你皇叔十岁就去边关了,别到了那里,还不让你母後省心。"冉穆麒回避道。
那父皇您呢。冉洛诚没有问出口,若不是流放,他是否可以认为父皇真的只是让他去边关历练。
说完这番话,冉穆麒就离开了。皇後抱住儿子,两人痛哭。这一去,母子二人不知何时能相见,但眼下的情况,也许去对他们母子来说才是最好的。
太子被流放的消息风一般地传了出来,就在一些人还来不及高兴的时候,当晚,冉穆麒在无波殿宴请他的妃子们。席上,他以妍妃有孕在身,不便操劳为由,把她手上的权势交还给了皇後,同时削弱了赵妃的一些权利,交给了同样备受冷落的张妃。後宫似乎又变成了从前,皇後主持大局,张妃和赵妃辅佐皇後。但经过这一次,谁也不敢再擅自揣度圣意。更不敢以为妍妃失了宠,因为整晚,她仍坐在皇上的身边,她的肚子里是皇上曾说过的再也不会要的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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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几百次的叹息後,薛祁放下手中的书,喝了口茶。这麽多天,他仍陷在龙泉树被毁的失落中,虽然冉穆麒找来的人向他保证龙泉树还会发出新芽,会长出新枝,但那已经不是他中意的龙泉树了。而且那个冉穆麒总是逗弄他,让他非常不喜欢。可墨枫把冉洛仁交给了他,他不能不管,而且他目前没有地方去,冉洛仁的身子不好,他又不能带著他去仁昌找墨枫。
"唉……"合上看不进去的书,薛祁的秀美皱起,"鹜,爹的信该到了吧。"来之前他给爹写了信,告诉他自己到了绛丹,不知爹收到没有。他口中的爹就是他的义父"易"。
"该到了。"鹜回到,接著伸手把要起身的薛祁扶下软榻。
"去鸢园。"
"是,王。"
再次叹气,薛祁的心情更加地烦闷,不是因为冉洛仁的病很麻烦,也不是因为冉穆麒晚点又会来打扰他,更不是因为龙泉树死了。
"爹的信该到了。"
"是的,王,主子的信该到了。"
鹜附和著说,可薛祁的脸色却冷了下来:"比以往晚了四天。"
"主子在闭关,信迟了。"鹜不惊不慌地回道。
"他以前也闭关,可是信都没有迟。"薛祁来了性子,他生气,爹的信迟了。
"主子算错了路上的日子。"鹜沈稳的给自己的主子找借口,他太清楚主子对王的宠爱,一旦王真的气坏了身子,主子也会坏了身子。
"我告诉他来绛丹了。"薛祁没有了出去的意思,水亮的眸子有了委屈,"他哪里都去过,岂会算错了日子?"
"主子的信已经出来了,是送信的人在路上耽搁。"鹜跪了下来,替他的主子求情。
"给爹写信,告诉他,信迟了。"薛祁咬著唇,走回床边坐下,踢掉鞋,躺下,扯过被子蒙上自己,他生气了。
"王。"鹜的声音出现了一丝焦急,"今日主子的信就能到。"
"若不到呢。"已是有了鼻音。
"定会到。"
"若不到呢?"鼻音很重了。
"定会到,属下这就出去等著。"鹜起身飞快地走了出去。
听到鹜出去了,薛祁拉开一点点被子,眼泪大颗大颗地流下来,极其的委屈。爹的信从来都没有迟过。
冉穆麒淡笑地朝薛祁的住处走去,穆麟来信了,他带著儿子在外溜达了一圈,已经到了仁昌。那家夥当然不敢表露太多的得意,又是道歉,又是说自己多无奈,请他谅解。他这个弟弟他岂会不懂,就是不喜欢洛诚,还找了那麽多借口。不过,对他来说,兄弟大过儿子,他也只是笑笑,罢了。既然穆麟不喜欢,他把洛仁送到别处就是。之所以没有下旨废掉洛诚,是他看到皇後,突然觉得还不是时候,起码还不是此时。
"陛下,王今日身子不适,不能见客。"
刚走到五华宫门口,冉穆麒就被拦了下来。拦下他的当然不会是宫里的人,而是薛祁的两名贴身侍卫。
"身子不适?"冉穆麒习惯性地挑眉,那人可是神医。
"是,王身子不适,今日不见客。"其中一人面无表情道。
"那明日呢?"
"不知。"
不知?冉穆麒双眸微眯了下,开口:"可朕今日想见他。很想。"不管自己说得有多暧昧,冉穆麒抬脚就朝里走。
"请陛下留步!"守在门口的两名侍卫挡在了冉穆麒的面前,院子里的另外三名侍卫也走了过来,挡在门口。
"王身子不适,今日不见客。"依旧是那句,表明了没有通融的余地。
"他身子不适,朕更应该去看他,才不失待客之道。让开。"话说得温和,可冉穆麒却带了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可惜对薛祁的侍卫毫无作用。
冉穆麒很不高兴,即便是真的不方便见客,也该薛祁亲口对他说,还轮不到几名侍卫在他跟前撒野。
就在双方僵持之时,又一名侍卫从屋内走了出来,恭敬地说:"王有请陛下。"他一发话,门口的侍卫迅速让到两边。
"下次再这样,先去问清楚你们主子。"冉穆麒对那几名侍卫道,然後走了进去。
一进屋,他的眉头也皱起来了,眼里是不可置信。薛祁竟然在哭,而且是极度伤心地哭,哭得是梨花带泪,惹人心疼。若是一般男子这样哭,冉穆麒兴许会给他一个巴掌,可薛祁这般哭,他却是上前,掏出自己的丝帕,递过去。
"怎麽了?哭的这般伤心?"
无论是嗔是怨,是喜是怒,任何一种神情出现在薛祁的身上都是那样的正常,没有任何的突兀与怪异,这就是薛祁。
薛祁拿过丝帕,擦著泪,不语。
"有人欺负你?"虽然这是绝不可能的事,但冉穆麒想不到其他。
而薛祁的回答让他吃惊。
"嗯。"薛祁点头,泪掉地更凶了。
有人敢欺负薛祁。冉穆麒看了四周一圈,没发现那个高大的鹜。
"是那个侍卫?"冉穆麒的双眸变得深沈。
"侍卫?"薛祁抬头,面带不解,眼睛鼻头都是红红的,"哪个侍卫?"
"不是你的侍卫欺负你?"难道他猜错了?
"他们才不会。"薛祁泪眼看著冉穆麒的双眸,摇摇头,却没说什麽,而是继续哭。
"你哭起来也很美。"冉穆麒突然不正经道,并伸手抹去薛祁的泪水。
薛祁又是满脸的不解:"美?没有人说我美,你比较美。"
冉穆麒的脸色瞬间阴暗,接著他笑道:"朕可受不起这个'美'字。"
不想在美不美上多费口舌,薛祁拍拍身边,冉穆麒坐下。
"若有人食言,你会如何?"薛祁抽泣著问。
"那就问他为何食言。"冉穆麒看著薛祁的侧脸,心中赞叹,真是一个美人。
"你不生气吗?"薛祁转头问,冉穆麒没有调开目光,而是认真盯著他道:"为何要在一切都没有弄清楚之前生气呢?若对方是出於某种无可奈何的原因而食言,那岂不是白白生气?若对方是故意食言,那生气更是不该,气坏了自己,又有谁会怜惜?不如先听他如何解释吧。食言多了,也就不必再信。"
"可他从未食言过。"薛祁的眸子又湿,眼看泪就要掉下来。
"既然从未食言,那这次定是某种无可奈何的原因,你这般伤心,不仅伤了你自己,更是让他心中不安。"难道他猜错了?冉穆麒想著薛祁说的那个"他"会是谁。
"那,那他今後都对我食言呢?"薛祁依然委屈地问,虽然他已经没那麽伤心了。
"若真是那样,你再来问我。"冉穆麒擦去薛祁脸上的泪,再次感叹他的脸很好摸。全然不觉自己被占便宜的薛祁咬住唇,止了泪。过了好久,他似乎想通了,点点头:"你走吧,我累了。"
冉穆麒脸上的笑险些没挂住,见过忘恩负义的,没见过如此忘恩负义的。不过某人根本就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踢鞋,上床,扯被,要睡觉了。
"那朕走了。"起身,看了看床上的人,冉穆麒步伐异常悠闲地走了出去,脸上的笑让喜乐看了心里发慌。陛下这是不悦还是震怒?
冉穆麒走後,薛祁并没有睡著。他躺在床上等,抽著鼻子等,等爹的信。可等到天都黑了,烛火都点上了,鹜都没有回来。
眼泪再也忍不住地冒出,薛祁嘤嘤哭出声。忽然,一阵风吹过,屋内的烛火全部被熄灭。床上的人哭声顿时消失。
"祁儿,爹来晚了,你打爹,可千万别哭坏了身子。"随著这话的,是两声很轻的巴掌声。
"你的信迟了。"抽出被握著的手,薛祁投入来人的怀中,责怪道。不过脸上却出现了罕见的笑。
"爹不放心你一人出来,路上耽搁了。"来人的声音听起来不过二三十岁,浑厚微哑。一句话解释了为何会来,为何没有信。
"我的信呢。"人虽到了,可他还是要看信,那是他每个月都要收到的。
"在爹身上。"搂著怀里的人,来人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似乎早知道这人会跟他讨。
"迟了四天。"接过信,放在枕头底下,薛祁双手在来人的脸上摸来摸去。
"是爹的错。"又是一阵风,床帐放了下来。床里透出夜明珠的光亮,一名长发男子的影子映在床帐上,他俯看著躺在床上的人。而床上那人的双手一直在他的脸上停留。
"爹。"放下手,薛祁掀开被子。来人脱掉衣裳裤子,钻了进去。
"迟了四天。"临睡前,他不忘再提醒。
"祁儿要几封信?"
"一天一封。"
"祁儿睡醒就能看到。"
哭了一天的人在听到保证後很快就睡了,脸上是几乎从不会出现的笑和满足。床上的人在他熟睡後,这才吐出了胸口憋了多日的气。仔细、贪婪地看著祁儿的睡颜,他瞥到了薛祁枕边的一块丝帕。然後拿了过来,眼神越来越危险。
(1.2鲜币)索瞳:第五十章
你们觉得穆麒应该找个什麽样的呢?其实我现在都还在犹豫。PS:今後我争取多更字数,章节就一章好了,懒得分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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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扯扯面前忧心忡忡的人,冉墨枫出声:"父王,我不疼了。"昨夜,他的眼睛又疼了一次,这次要远比前几次厉害许多。整晚,军营里都能听到冉穆麟对军医的怒吼。
"父王派人去把京城把薛祁接过来。"冉穆麟起身就要去叫人,被儿子拽住。
"父王,我不疼。"不让父王去,冉墨枫揉揉眼睛,让父王相信他是真的不疼了。自那回在梦中见到狰之後,他就觉得眼睛疼与他自己的身世有关,因为疼一次,他就能看远一次。
冉穆麟的眉头皱成了"川"字,腮上的胡须和眼角的疲惫透出他整夜的无眠和心焦。疼在儿身,痛在他心,而儿子疼时的隐忍更是让他心疼万倍。
又扯扯父王,冉墨枫让父王躺下。抱著儿子躺下,冉穆麟不停亲吻儿子的双眸和面颊。他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儿子每次受罪,他都无能为力。
同样是一夜没怎麽入睡的冉墨枫不支地偎在父王的怀里,一副要睡的模样。冉穆麟给儿子掖好被子,闭上眼睛,打算先陪儿子睡一觉,然後派人去京城"抓人"。
迷迷糊糊间,冉穆麟觉得自己动不了了。他勉强睁开眼睛,入目所及却让他心中骇然。阴沈的天空笼罩著杀气冲天的战场。战马的嘶鸣、不断倒下的兵士,还有滚落在地上的脑袋、手脚。浓腥的血水汇成无数条小河,震天的冲杀声与兵器的碰撞声是这里仅有的声响。眼前的一切都清楚的告诉冉穆麟,他正身处战场。
不对,他正抱著儿子睡觉呢,哪里来的战场,何况现在根本就没有打仗!冉穆麟向四处看去,试图发现其中的缘由。长年的边关生活让他从最初的震撼中很快冷静下来,他不清楚自己为何会突然到了这里,但他首先得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弄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
"杀!"
"杀!"
"杀死鬼将!"
突然有人喊道,紧接著无数人跟著喊。冉穆麟这才发现所有的人都向中间涌去,甚至很多人都从他的身边奔了过去,却没有一个人看到他。
冉穆麟再也忍不住地打了几个冷颤,他死了吗?这里是什麽地方,他怎麽会在这里?
"杀死鬼将!保护皇上!"
"杀死鬼将!保护皇上!"
耳边是一声声杀死鬼将,冉穆麟没有好奇心去看那人是谁。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跟著那些蜂拥上去的兵士,四处寻找儿子的身影。他莫名其妙地到了这里,那儿子呢,是不是也在这里?
"枫儿!枫儿!"
不顾被发现的危险,冉穆麟大声唤著,没有人听到,更没有人发现他,所有的人都朝前奔去,喊著杀死鬼将。
这下,"担心受怕""心急如焚"的冉穆麟稍稍心安了些。这些人根本看不到他!但他心里又冒出丝丝寒意,他为何会在这里,他刚刚不是抱著儿子睡觉来著?纷乱的周遭让冉穆麟的冷静逐渐远去,尤其是他找不到儿子。
踮起脚尖,想透过密密麻麻的兵士寻到出路,冉穆麟找了一圈,发现了一处缺口,急忙奔去。这时,一声怒吼从不远处传来,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去,接著惊呆了。
那个人是……冉穆麟只觉心口处有冷风穿过。被众人围堵砍杀的不是什麽军队,而是一个人。那人的身上沾满了血迹和泥污,已看不出他原有的长相。发髻在厮杀中散开,同样浸满血水的长发披在他破败的铠甲上。
他拿著一把大刀,凡是近他身的人,都被他砍成了几截。当他杀死一人後,周围的人会惊恐地向後退两步,可马上就有人喊:"杀死鬼将,保护皇上!"然後他们又冲了上去,挥舞著手中的兵器。
"杀死鬼将者,封为勇者!"
"杀死鬼将者,可得黄金万两,城池一座!"
不停地有人在後煽动,杀红了眼的众人不顾身死,只为了能借此脱离奴籍,从此荣华富贵。忘了他们要杀的人,是他们的大将军。
"噗噗……"
被称为鬼将的男子如山般沈稳地站在那里,手中的大刀威力不见减弱。他毫不留情地砍杀著那些冲上来要杀他,忘记他是怎样善待他们的,曾经的部下。所有的恩情都比不过金钱与权势。
"将军!您快走!不要救我们了!"
远处的城墙上,三位没有四肢的男子被绑在柱子上,他们是那人最衷心的部下,在同将军一起帮助君王取得江山後,得到的是叛逆之罪、是灭族之祸。
鬼将抬眼朝他们看去,脸上一如刚才般冷漠。有人以为他分神了,想从後偷袭,却见他手中的大刀似有眼睛般,向後拦腰砍断了那人。
"将军!属下变成鬼,也会为您伸冤报仇!"
"将军,属下宁愿您是真的鬼,也不愿再看您在人世上被他们欺辱!"
"将军!不要再信皇上的话!"
城墙上的三人喊完之後,竟全部咬舌自尽。他们的身後是几名衣衫华丽的男子,见三人自尽,他们的脸上是惊乱,接著一人在另一人的耳边说了些什麽,三人残破的尸身被下令扔下了城墙。
鬼将自始自终脸上都没有半分的心痛,哪怕是部下在他的面前惨死。只是他的眸子红得让人心惊,充满了血水。他直直地盯著那三个被扔下的部下,迈出步子。
以一敌百尚不足以来形容鬼将,围在他身周的兵士岂止上百。鬼将的眸子一直落在那三人的尸身上,手里的大刀变得更加凌厉,甚至把一些人绞成了碎块。根本无人能靠近他,鬼将,来自鬼府的将军,哪里是凡人能对抗的。
冉穆麟的话梗在喉咙处说不出来。他跟在鬼将的身後,看著他,心口的疼痛让他几乎死去。
枫儿……
他想伸手抱住自己被伤得体无完肤的儿子,却无法碰触,只能眼睁睁看著他一步步向那三个人走去。
鬼将,鬼将,那是他的儿子,是他的枫儿!那双因愤怒而血红的眸子,除了他的枫儿,谁还会有?
这里究竟是哪?为何枫儿会变成这样?为何他们要杀枫儿?!冉穆麟仰头去看站在城墙上的人,他一个都不认识。他们衣袍的样式不是北渊的,甚至不是其他任何一国的。他又回头仔细去看鬼将,那双血红的眸子是那样的令人心惧,眸中好似深红的血水从中扩散开来,没有映入任何人、事。
但冉穆麟却清楚地发现,他看著的是那三个死去的部下,他眼中的愤怒是对部下的惨死。
一步步走到城墙下,鬼将把刀柄向地上一插,弯下身。
"射箭!射死他!"
有一人尖著嗓子喊。早已准备好的弓箭手同时放箭,箭雨朝著鬼将而去。
"枫儿!"冉穆麟扑上去挡在鬼将的身前,箭雨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枫儿!"急忙回头去看,冉穆麟吓得魂魄全飞。几十枝箭刺入了鬼将的後背,而他却毫无所觉地把三位部下的尸身搬到墙底,不让他们被马匹或兵士们踩到。
"快,快,继续放箭!杀了他!杀了他!"
还是那人,又一阵箭雨射下,城外围杀鬼将的兵士们趁他手中没有兵器,冲了上来。
"枫儿!快跑!"冉穆麟急喊,愤怒让他失了冷静。他去拿地上的长刀,想帮儿子抵挡敌人,可他根本捡不起来,长刀从他手中穿了过去。
呆呆地看著自己的双手,冉穆麟六神无主了。儿子被人欺负,他却帮不了儿子。他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若是梦,为何所有的一切都这般的清晰,他闻到了血腥,他听到了那些箭进入儿子身体时的声音。
就在众人以为鬼将这次必死无疑时,天上响起了闷雷,几道雷电打下,落在靠近鬼将的诸人身上,当场劈死了他们。
"轰",兵士们向後退了几步,有人双腿发软地跪在了地上,有人磕头喊:"鬼将饶命,阎王爷饶命。"
"啪啪",又是几道雷光,城墙上冒出了烟。刚才喊著要杀死鬼将的那个男子险些被劈中,他吓得尿湿了裤子,瘫靠在别人的身上。城墙里外因雷光而乱了阵脚,没有人再喊杀死鬼将,而是被这异样吓破了胆,想到鬼将的威名,想到关於他的传言,兵士们丢下武器,四散逃命。
"轰隆,轰隆",狂风大作,带起了血水,喷洒在城墙上。鬼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看著惨死的部下,伸手拿过大刀。
"鬼将饶命!饶……"
离他最近的兵士们吓得爬不起来,可他们还没有说完,脑袋和身子就分了家。抬起那双惧人心魄的血眸,鬼将缓缓地朝城门走去。就如从地府而来的索命阎王,双眸中渗出血水的他要为他的部下报仇。
"关城门!快关城门!"
很多人大喊著,就在他们匆忙地要关上城门时,一把大刀从门缝里直直砍下,关城门的两名兵士的手被斩了下来。鬼将单手推开城门,脚步沈稳地走了进来。守城的兵士们吓得向後逃去,不敢再有人阻拦他。
"轰隆,轰隆。"
狂风夹杂著尘土,遮住了天,遮住了地,遮住了人。而鬼将的身周却是风平浪静,只除了他身上的血水越来越多。
把身上的箭强拔出来,不管留在体内的箭头,鬼将一步步登上城墙。雷光不停地打下,一切似乎都要结束了。
"枫儿……"
冉穆麟低低地叫出了声,这是枫儿,是长大後的枫儿。可这又不是枫儿,他的枫儿不会被这样欺负,被这样伤害。
"鬼,鬼将,是,是王相的意思,朕,朕不想杀,杀你的。他说,说你是鬼孽,会篡夺王位,会,会吃朕的肉,挖朕,朕的心。是王相,不,不是朕。不要,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之前下令射箭的人坐在地上害怕地向後退,在他身後的是同样爬不起来的大臣们,其中就包括他说的王相。
鬼将手中的大刀缓缓指在了那人的脖子上,那人吓得哭了起来。
"起来。"鬼将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不要,不要杀我。"那人微颤颤地爬起来。
"跪下。"鬼将的刀在那人的肩上划开一条口子。
"啊!啊!好疼,好疼!不要杀我!"那人跪下,哭叫起来。
"磕头。"又是一条口子,那人赶忙磕头。鬼将让开身子,看了眼那人的身後。其他人纷纷跪下,用力磕头。他们磕头的方向正是鬼将死去的部下尸身的地方。
风沙突然没有了,所有的人都看到城墙上的人在鬼将面前磕头。腥风中透著死亡的气息,雷电越来越多,越来越密,被雷劈死的人不计其数。
"啊!"
突然一声惨叫,皇上的一只胳膊被鬼将斩断。他疼得险些晕死过去,看到自己的胳膊分了家,他吓得尖叫起来。但鬼将没有给他晕死的机会,又是一刀,他的另一只胳膊也被砍了去。皇上疼得叫不出来了,眼里是悔恨,很临死前的绝望。
没有解释,甚至已经不需再问为何要如此对待他。鬼将用这人对待那三人的方式,结果了皇上的性命。兵士们能逃的全逃走了,不能逃的只能祈求,祈求鬼将能手下留情。
"鬼将饶命!饶命啊!是皇上,都是皇上。是皇上说你是鬼,打下了天下,一定会害他。是皇上让我拟旨污蔑你谋反,是皇上的意思。鬼将饶命!饶命!"
昔日风光无限的王相跪在鬼将的面前,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已死的皇帝身上。忘了他颁旨、抄家时的得意,忘了他日日在皇上耳边说著鬼将如何如何面如鬼孽,会吃人肉,吞人心,会夺去皇上的江山,要皇上早日除去他这个妖孽。
鬼将只是听他把话说完,就没有再看他一眼。他手中的大刀像结果皇上一样,结果了他。其余的人,凡是在城墙上看著他的部下惨死的人,无论怎样求饶,都被鬼将斩去四肢,踢下了城墙。只不过他们的尸身比那三人更惨。
在城墙上看向下方。鬼将的眸子更加的血红,一丝风吹起了他的头发,雷光落在了他的身边。
从城墙上跳下,鬼将轻松地落地。血水顺著他的铠甲流下,那是他被箭刺穿的伤口。依然沈稳地走到三位部下身边。鬼将扔下刀,把他们扛了起来。
"劈啪",附近的草丛、树林因雷光著起了火。鬼将四处看了看,然後走向草丛。
"枫儿!"
冉穆麟紧跟在鬼将的身後,他极度地恐慌,枫儿要做什麽?他想拦下儿子,可根本无济於事。
"枫儿,快停下!"冉穆麟用尽全力喊著,希望儿子能听到他的声音。然後他抬眼,愣住了。
鬼将的眸子变了,不再是可怖的血红,而变成了异色。左眸是幽深的黑色,右眸是宝石般的红色,他看著前方,心中的愤怒似乎消失了。可看著这样的一双眼,冉穆麟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惧怕。
"枫儿……枫儿……"他喊著,叫著,若说之前他还会怀疑这人是不是他的儿子,那此刻他是半分疑虑都没有了。能有这双眼的,只会是他的儿子!
异色的眸子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如死水般。他走进燃著大火的草丛中,把三位部下的尸身放下,很快地,火焰包围了他们。
"枫儿,快出来,枫儿……"
冉穆麟也走了进去,他伸手抱住儿子,可儿子感觉不到他。心底有道声音不停地告诉他,这人不是他的儿子,可为何他的心这般痛。
火势越来越大,鬼将脱下铠甲,扔了出去,然後用袖子擦了擦遮住眼睛的血水。血污被擦去的脸是那般的惨白,那般的削瘦。
他累了,在部下的身边坐下,此时的他显得那样的孤寂、悲凉。冉穆麟也坐下,他摸上鬼将的脸,脸上是泪。
鬼将把部下的脸擦干净,唇紧紧抿著,几道雷光落在距他不远的草地上,大火汹汹,而他却没有走的打算。
"来世,不要做人。"
忽然,鬼将低低地对自己的部下说了句,然後只见他眉头紧皱,接著又缓缓松开。血水从他的嘴角流下。
"枫儿!"
意识到鬼将做了什麽,冉穆麟扑上去,心神俱裂。
"枫儿,枫儿,有父王,你还有父王!枫儿,枫儿!"
又是一下,鬼将彻底咬断自己的舌根,他的部下因他而死,他要陪他们一道。
"枫儿…..."冉穆麟痛哭出声,抱住儿子向後倒去的身体,可他抱住的却是空无。
倒在部下的身边,鬼将睁著双眸看著天空。雷声平息,狂风消失,阴沈的天际似乎出现了晚霞。鬼将就那样睁著眼睛,直到大火将他完全包住,他才缓缓地合上那双为他带来背叛和猜疑的眸子。
站在大火中,冉穆麟眼睁睁看著鬼将的身子被大火吞噬,最终变成了灰,被风吹散。
来世,不要做人。
冉穆麟悲痛难抑,他急需有人告诉他,这一切仅仅是梦,不是儿子的前世,更不是儿子的今生。他无法忍受,他的儿子可能经历过如此不堪的命运。
"父王,父王。"
枫儿!
猛然睁开眼睛,冉穆麟气喘吁吁地盯著儿子,一脸的惊怕。
"父王?"红晕急转,冉墨枫擦著父王额头上的冷汗,身子紧绷。
呆呆地看著面前比刚才小了很多的儿子,冉穆麟不知道自己是醒著还是睡著。
"父王。"喊著父王,冉墨枫想著父王梦魇了,想下去给父王倒杯热茶。
枫儿喊了父王……定睛,回神,冉穆麟终於清醒过来,刚才的是梦,是梦。
"枫儿!"一把揽过要下床的人,冉穆麟抱著儿子就猛亲。边亲边喊:"枫儿,枫儿。"吓死他了,真是吓死他了,还好是梦,是梦。
乖乖任父王亲著,冉墨枫伸手抱紧父王。猜不到是怎样的噩梦,会让父王如此害怕。
又是摸,又是亲,过了许久,冉穆麟惊吓过度的心材归了位。怀里小小、软软的身躯明白地告诉他他刚才只不过是做了一个噩梦,可脑中挥之不去的是鬼将死时对人世的毫不眷恋。为何忍不住要把那人和儿子重叠在一起?
"父王?"父王的里衣都被汗浸湿了,冉墨枫忍不住问。
"枫儿,今後不管发生怎样不好的事,你都要记得,万事有父王在。"心仍隐隐作痛,冉穆麟无法把鬼将当成旁人,直觉告诉他,那是儿子,是儿子经历过的事。
"父王。"不好的事?冉墨枫眨眨困倦的双眸,双手用力,不管是何时,他都记得父王。
轻吻儿子的脖颈,冉穆麟发现儿子倦了。躺下,不敢放手地,不敢放手地拥紧儿子。
"睡吧,枫儿,父王陪你。"
"父王?"父王要和他一起。
吻上儿子的眸,冉穆麟轻拍儿子。勉强支撑了一会儿,见父王没事了,冉墨枫沈沈睡去,只有在父王的怀里,他才会这样安心地睡著。
一直拍著儿子,直到听到儿子呼吸平稳了,冉穆麟才停下。他看著熟睡的儿子,无法平静。
缓缓睁开双眸,狰看向面前的水镜。右脸神色的纹络遮掩不住绝世的容颜,琉璃般的双眸是洞察一切的清明。
"月儿?"
一直守在他身边的男子出声,有些担忧。
狰抬头,眸中七彩的光晕闪耀。
"父皇。"
男子抚上他的双眸,眸中是询问。这人最近总是在冥思,他知是为了狞,却不知狞遇到了什麽麻烦事,这人又从不会主动告诉他。
那个男人看狞的眼神,就如父皇看他时那般,从不惧怕。狰眸中的晕光散乱。
"月儿,何事不能对父皇讲?"男子亲吻狰的唇,诱哄。这麽多年了,小豹子还是这般倔强。
狰没有开口,只是启唇,让父皇进入,依然没有告诉父皇,这几日他一直都在忙狞的事,狞的命格虽变了,却充满了艰险。但他要让狞的命格在这世终了,哪怕是逆转天命。
(0.9鲜币)索瞳:第五十一章
昨晚去水上乐园玩了一晚,今天下午又是周杰伦的歌迷会。明星没见到,喝了一肚子免费雪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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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薛祁仍未起身,平日的这个时辰,他早已在弹琴或是品茗了。五华宫内静悄悄的,侍从们小声地在外做著各自的事,鹜守在门外,不让任何人惊扰到里面的人。
昨日哭了许久的薛祁,比以往多睡了一个时辰。醒来後的他双眸发肿,引来一人不停低声的道歉。昏暗的床内,一名满头银发的男子半撑著身子,躺在薛祁的身边。穿著白色丝质内衫的薛祁摸著他的脸,脸上是醒来後就没有消失的浅笑。
"爹。"薛祁柔柔地喊著,平日的冷漠去了大半,似乎变成了两个人。他专注地看著男子,昨夜的伤心不在。
白发男子──薛祁的义父"易",右手放在薛祁披泄在床边的发间,同样专注地看著他。及肩的白发,一边掖到了耳後,好让一人能看清他,而露出的容颜却是极为的可怖与骇人。
"祁儿,让鹜拿吃的来?"第七次的询问,易扬手就要掀床帐,唤人。
"不。"拉住易的手,薛祁水亮的眸子透出期待,"爹,信呢?"没有忘记这人欠他的四封信。
易急忙从枕下拿出昨夜就写好的四封信:"爹写了。"
拿过,薛祁把爹推到一旁,又取出昨晚那封信,细细看起来。即使人已经在身边了,可他依然神情贯注地看著信,时而发呆,时而微笑,时而蹙眉。信中的内容没有因已经来到而仓促简短,如同以往般写下离别的日子里发生的点点滴滴。
他知他对他的疼爱与思念,却不知他为何仍坚持要走,仍要丢下他四处云游,也许是山下的景色远比山上来得怡人,也许是他对他来说远不如山外的世界。
他知他对他的不舍与埋怨,但他却不得不走,不能不走。他的笑、他的怒、他的怨,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却不能言,不敢言。
用了近半个时辰的功夫看完信,薛祁幽幽叹了口气。没有坚持去问爹是为了何事而耽搁,他仅是把信收好,放到枕下。
"大雪封山,爹走岔了路。"易忐忑地解释,但真正的原因是他去了极远的地方,而没有想到这人会下山,会到离楼兰遥远的北渊,等他收到了信,已是迟了。他不敢告之这人真相,怕他对他的怨更深。
突然,柔静的眉峰微簇,易的心马上提到了嗓子眼处。
"饿了。"
饿了,某人依然没有起身的意思。
"鹜!"易朝外吼,在人进来後,道,"马上给祁儿准备早,午膳。"这才发觉早已过了用早膳的时辰。
鹜躬身,快步退出。
"爹,我饿了。"
很喜欢看爹为自己著急的模样,薛祁抱著爹的腰,又道。
易立刻紧张万分,想下床给祁儿弄吃的去,可腰上的手却不肯放,他更是不敢把那双手拿开。
"祁儿,爹去给你拿吃的。"连著赶路,他身上几乎没有剩下什麽干粮,最後两天他甚至滴水未进,而且即便有干粮,又如何能让祁儿吃那种入不了口的东西。
"爹。"薛祁埋首在男子的肩窝处,男子身子微震,右手抬了起来,想去搂这人,最终又放了回去。
"祁儿再忍忍,鹜很快就回来了。"嗅著这人发间的清香,易蓝紫色的眸子满是痛苦。
"嗯。"轻轻点头,藏起来的眸子是忧郁。他能看透旁人,却看不透自己最在意的人,看不透是何事让爹痛苦多年。
"爹,我不回素山了。"
此话一出,抱著的男子猛然退开。那双美丽的秀美蹙起,这人从不会这般退开。
"祁儿?!"易的脸瞬间变的苍白,紫眸中是恐慌,"为何不回去了?"
"为何要回去?"敏感地察觉到了爹的心绪变化,薛祁却格外不解,接著又补了一句,"不想回去了。"
易双眸大睁,双手竟有些颤抖了,他看向薛祁枕边的那块丝帕,哑声问:"祁儿信上说给冉穆麟的儿子医病,很棘手吗?"是这样吧,不是为了什麽人而不愿回去吧。
摇头,仔细查看著爹的脸,水眸中盈满疑惑,但还是道:"墨枫所患不是病,无需我治。洛仁的心疾,到是有些麻烦,他身上少了几分活气,我还要再诊察一些时日。"
"洛仁?"是谁?!床帐飞扬,某人的内息混乱。
摸上爹满是烙痕的脸,薛祁出声:"爹?"为何生气?
"祁儿,告诉爹,那洛仁又是谁?"祁儿的随身物品他都清楚,那条丝帕不是祁儿的,祁儿收了别人的丝帕!
"冉穆麒的三子。"见爹更不高兴了,薛祁提醒,"爹……"不许对他露出这样的神情,他不喜欢。
面色一整,易急忙压下心中的怒火,尽量放柔声音问:"祁儿怎又给什麽洛仁治病了?"
"是墨枫。"简单的解释,薛祁拍拍爹,让他说为何生气。
易的眸中闪过难堪,掩饰道:"爹,爹以为你,是不愿回素山。"
"不愿回去。"薛祁再次的表明让易的怒火控制不住了。他的眸子瞬间变成深紫,白发飞扬。
"爹。"不悦的一喊,却无法让人冷静下来。
"祁儿,你,不愿回素山?"那是他与他生活的地方,虽然他离开了,可这人不能离开!
原本就可怖的脸变成了厉鬼,端著午膳进屋的鹜看到之後马上跪在地上,伏身叩首,浑身发抖。三大仙者中,易的能力最强,却是最怪戾,最桀骜不驯之人。当初他会主动认薛祁为义子,并对他异常疼爱,令世人皆惊──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易"竟甘愿陪著个孩子在素山修身养性。这其中的缘由无人得知,怪的是,就连楼兰王室中,也无人得知,薛祁的母後静德皇太後对此事也是绝口不提,更增添了几分神秘。
屋内的桌椅被真气震成了碎片,薛祁新买的几套漂亮茶具也毁了,放在爹腰上的手缓缓滑下,他看不透爹究竟为何这般生气,心里是委屈,是埋怨,是不悦。
"爹能离开,为何我不能?"咬著唇,不愿说出真正的原因,薛祁移开眼,不看爹。
"出去。"声音阴冷诡异。
鹜伏在地上退了出去,薛祁的眼圈红了。
"我饿了。"爹,不疼他了。
"祁儿。"易的手指像被冻僵般艰难地撑开,轻轻摸上那副美貌的容颜,好似怕碰坏,又带著极度的隐忍,"你不愿回素山,你答应过爹,不离开。"
薛祁转过头,看向那张异常可怕的脸:"我饿了。"声音提高。以往,只要他说饿,爹不管在做什麽,都会马上喂他吃饭。
"祁儿……"眸中是狂乱,是压抑的痛苦。对这人深入血脉的疼爱让他不能再无视他的催促。艰难不舍地收回手,他下床,去拿吃的。可就在他刚要离开时,腰被人从後环住,一人贴上了他。真气瞬间散乱,一切都平息了下来。
"爹?"不懂、不解、急躁。不过任性的人还是抓到了一处症结所在,不怎麽高兴地解释:"薛英总是上山,我不想回去了。"素山是他和爹生活的地方,如今他与爹的地方被人频频到访,沾染上其他人气息的素山,已不是他与爹的地方了。
身前的人急速转身:"薛英?"是因为这样祁儿才不愿回去,不是因为别的?
"爹,我不回去。"就算爹生气,他也不回去,薛英的心,他看著不舒服,讨厌。
"那这个呢?"挑过让他焦虑了一夜的丝帕,"易"问。
"这个?"薛祁的眸子眨了眨,"哪里来的?"
易呆愣了:"爹在你枕边看到的。"
薛祁想了半天,摇头:"不知。"随手把他拿下丢到枕边,既然是在枕边看到的,就让它在那里吧,"爹,饿了。"
"祁儿稍等,爹马上好。"趁机把丝帕"偷走",易下床去拿吃的。薛祁靠在床边,等著张嘴。就在拿吃的空挡,易的手中洒出白色的碎片,赫然是之前的丝帕。
"这些茶具我挑了好久。"盯著地上的碎片,薛祁的脸上毫无笑意。站在满地的碎屑中,易左右看看,这才发觉自己闯了大祸。
把托盘放在床前的台子上,易拿起碗,夹了一些薛祁爱吃的素菜和腌菜,勉强讨好笑道:"祁儿,吃饱了,爹陪你去挑,一定给祁儿挑到跟这些一模一样的。"
"那要挑不到呢?"张口,含下一半,故意问。
吃下薛祁留的另一半,易想都未想就说:"若挑不到,爹就找人给你做,祁儿喜欢什麽样式的,爹就让他们给你做什麽样式的。"
"若他们做不出呢?"
再次同爹吃一碗饭,薛祁的任性全都冒了出来。
"爹知道几位烧瓷高人,他们定能为祁儿烧制出祁儿喜欢的样式。"烧不出,就是死。
"爹。"秀美弯了起来,"吃完就去。"
"好。"
父子两个欢天喜地地用著午膳,而屋内除了床之外,所有的东西都成了碎片。
…………..
皇帝陛下心情不大好,朝堂上的官员们都看出来了。自上朝,陛下脸上的笑就比平日淡了许多,话也少了。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打著少说话,少犯错的原则,以免触了陛下的眉头。
冉穆麒的心情是不好,不过一半却是因为冉穆麟去了边关,少了个能真心说话的人。还有一半呢,则是昨日被人忘恩负义了一回,让他颇为懊恼。要知道,自他成为太子後,就无人敢对他这般无礼了。
薛祁是个奇特的人,即便没有相处多久,他却已是深刻地感受到了。基本上,那人是个绝不勉强自己,凡事随著性子来的人。不过让他颇为惊讶的是,对墨枫,薛祁却很是喜欢,喜欢到会答应墨枫为洛仁治病。他如愿留下了薛祁,可他要的究竟是什麽,他似乎还没哟想清楚。
"陛下,卫国又派出使节,就那三座城池之事,想与我再行商议。"
混游天外间,冉穆麒听到了相国伍羽坤的话,他回过神来,不甚在意地说:"此事不是早已做下定论了?又有何可再议的?朕即便答应归还,可穆麟不撤兵,朕又能如何?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穆麟回了仁昌,朕更是劝说不到他。朕是君,他是臣,可他是弟,朕是兄;朕同意归还,穆麟必定抗旨,那你们告诉朕,届时朕该如何做?是治罪还是不治罪?答应了卫国,朕可能会失去最忠心的臣子,唯一的亲人。卫国与穆麟,朕该选哪一个?"
根本就懒得为这件事商脑筋,冉穆麒把此事丢给了大臣们。卫国不高兴,有穆麟去与他们周旋,他何须为了旁人,伤了自家兄弟的感情。在某种程度上,冉穆麒并不是一位明君,能懒则懒,能闲则闲。
"好了,朕今日有些倦,若无要事就退朝吧。卫国那边,你们告诉他,这件事朕已经全权交给了穆麟,只要穆麟答应归还,朕就立刻下旨。"
起身,也不管大臣们还有没有要事,冉穆麒打著哈欠走了。昨日被气到了,一晚上都没睡好。目送他离开,伍羽坤低头转身欲走,却被张昭昌拦了下来。
"相国大人,看样子皇上是不打算归还卫国了。"张昭昌小声问。
伍羽坤点点头:"王爷的态度很坚决,绝对不还。这件事陛下心里也是颇有怨气的,只不过陛下不便说罢了。若不是卫国暗中唆使,金国和南国哪里会轻易对北渊出兵。所以这件事咱们就不要再提了,免得惹陛下不愉。"
"那卫国那边我们如何回复?"
"就照实回复便是。此事交给王爷是最合适不过,经过这一战,他们对王爷可是十分忌惮的。"
"嗯,相国说得有理。"
张昭昌点头,接著伸手,示意同相国一道走。两人的女儿几乎同时失宠,又同时恢复了以往的地位,两人间有了些心有戚戚焉的同命之感。往日的针锋相对,剑拔弩张少了许多,甚至可以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聊聊了,不可谓不是一件幸事。这是冉穆麒都没有想到的。
刚出了朝堂,准备回无波殿,冉穆麒就看到了紫薇宫的太监郭文允──妍妃宫里的太监总管。
"陛下,妍妃娘娘在宫里做了羊肉锅,说是天寒,让陛下吃了暖身。"
冉穆麒双眸微微眯地看著面前明显站了很久,冻得满脸通红的郭文允,请他吃羊肉锅是其次,要见他才是最重要的。自从冉穆麟走後,他就没有去过紫微宫,不过送往紫微宫的东西却是一样未少过,赏赐也从未停过。
"回去告诉你家娘娘,朕今日要和楼兰王商议国事,若时辰尚早,朕就过去,你先回去吧。"微笑地说了句,冉穆麒抬脚朝五华宫走。
郭文允脸上闪过焦急,张口还要说什麽,被喜乐瞪了回去。等冉穆麒走远了,他跟了几步,然後重重叹口气,转身去紫微宫,没带回皇上,娘娘又要发脾气了。
"陛下,您要去五华宫?"
走了很远都不见皇上调头,喜乐问,难道不是借口?
"你刚才没带耳朵出来?"冉穆麒慢悠悠地朝前走,"朕说了去五华宫难不成还会去别处?让人去通报,说朕来了。"
"是,奴才亲自去。"喜乐闻言,马上一路小跑过去。
对薛祁食言,能让那神态自若的人哭的会是谁呢?冉穆麒边走边想,他直觉不会是女子。眼前浮现了一双眼,冉穆麒的脚步停顿。忍下胃部的不适,冉穆麒脸色不好地继续走。穆麟一走,他异常无趣,不如去找薛祁好了。
(1.04鲜币)索瞳:第五十二章
"王爷,王爷。"
正在沈思的冉穆麟回过神:"甫丘,何事?"
王甫丘指指他手上的奏报,道:"王爷,有事的不是我,是您。"那封奏报已经看了许久了。
冉穆麟似乎仍未完全清醒,顺著王甫丘的眼神看向奏报,呆愣了一会儿,才"哦"了一声。
"王爷?出了何事?您这几日总是魂不守舍的。"王甫丘关心地问。
冉穆麟摇头,道:"枫儿的眼睛一日不好,我一日无法安心啊。"他放下奏报,深深叹了口气。儿子的眼睛痛是他的心头病,而鬼将的梦更是让他连著几日无法入眠。从那日过後,他时常会"梦到"鬼将或者说是"看到"鬼将。看到他孤独一人坐在芦苇中擦著他的那把长刀;看到他儿时颠沛流离、被人追打,被人骂作鬼孽的过往;看到他无论立了多大的战功都被人排挤、被人污蔑……所有的一切都皆因他的那双眼,那双异色的眼。
冉穆麟越来越相信这些不是无缘无故梦到的,而是有人故意让他看到的。因为他已经可以肯定鬼将不是别人,是他的儿子枫儿,儿时的鬼将就是现在的枫儿。心底不停有个人告诉他,让他看到这些的很可能是儿子每次显现异样後都会出现的"狰"。但那人为何要这样做?鬼将真的是儿子的前世吗?每每想到这个可能,他都心痛难忍,醒来後就看著儿子的睡颜直到天亮。
十二岁上战场杀人,他早已不信这些鬼神之说。可现在,一件件让人匪夷所思的事让他不能不相信,这个世上真的有一些不是他能碰触的事。而这些事关系到儿子。他该如何做,在他信誓旦旦地认为可以把儿子永远护在羽翼下时,却发现一切在渐渐脱离他的掌控。
"王爷?"王甫丘看著又陷入沈思中的人,轻唤,在人看向他後,他道,"王爷,您还是带小枫回京吧。让陛下下旨,寻天下名医,一定能治好小枫的眼睛。"
暂时压下无数的疑虑,冉穆麟对担心的人道:"甫丘,枫儿的眼睛连楼兰王都束手无策,其他的人,还是算了。而且我不能保证他们见了枫儿不会做出惹我不高兴的事。"儿子的眼睛自上次疼过之後,只又疼过一次,而且没有那麽厉害了,他稍稍安了些心。可鬼将的事一直困扰著他,让他每次看过之後都无法抑制的心疼,为他悲伤,为他不平、愤怒。
"甫丘,派人去把赵贤和陌谦叫回来,我有事交代他们去做。"
"我这就去。"
王甫丘起身出去了。冉穆麟靠在椅背上,呆呆地看著房顶,鬼将……枫儿……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鬼将和枫儿交织的画面,尤其是鬼将在每个孤寂的夜晚,在水中沈浸的画面,为何总是挥之不去?他竟然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儿子长大後的模样了,一定是一模一样的。枫儿……鬼将……
冉墨枫和父王住在仁昌的王府里,王府後头是冉穆麟专门为儿子铺设的练武场,场上十八般兵器样样皆有,同时在王府中,还有一间很大的练功房,是天气不好或天黑後冉墨枫练武的地方。
父王去军营处理军务,冉墨枫没有跟去,独自一人在练武场上练功。深冬的仁昌比京城冷上数倍,可冉墨枫却只穿著单衣,额上甚至冒出了汗。远离了皇宫,回到了自己的"家",没有任何顾虑和打扰的他专心致志地练武。
先练了一会儿拳,冉墨枫拿过双刀,舞了几下,他停了下来。放下双刀,换了长棍,舞了没两下,他又停了下来。红晕微转,冉墨枫不明白前几日还合手的武器怎麽愈来愈不顺手了。
虽是天寒地冻,天上却是没什麽云,太阳把他仅有的热光全数洒在冉墨枫的身上,一层淡淡的金光覆盖著他。冉墨枫仰头,觉得今日的太阳让他晒得格外舒服,似乎力气都比平日多了几分。
晒了会儿太阳,冉墨枫换了几种兵器,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搜寻了一番,他的目光落在墙上的一柄长刀上。那是父王带他出去游玩时他看上的,父王还给它起了名字,叫"枫刃"。但因为太沈,所以买回来後一直放在那里。虽用不了,不过父王却时常为他擦拭"枫刃",刀刃依然光亮如新。
上前,看看比父王还要高的长刀,冉墨枫右手握上刀柄,掂量了掂量,另一只手也握上,用力拿起长刀。仍是很沈,可舞了两下的冉墨枫眸中闪过愉悦。若分量再轻些,刀柄再短些,就会非常顺手了。
停下来上下察看,冉墨枫想著如何把这把长刀弄得顺手。以前他用的多是剑和短刀,这种带著长柄的刀很少用,没想到却很合适他。
从兵营回来的冉穆麟到练武场去找儿子,刚踏进来,就见儿子正对著那把从未用过的长刀"发愣",当下他惊喊一声:"枫儿!"接著快步朝儿子走去。
冉墨枫回头,放下刀,跑向走来的人:"父王。"
"枫儿?"接住儿子,冉穆麟把他抱起来,"怎麽用那个,不用剑了?"脑海里立马涌出鬼将拿著长刀被人围杀的一幕,冉穆麟的心狂跳著。
不解地看著父王,冉墨枫道:"长刀比剑顺手。"
冉穆麟只觉脑袋"轰"地炸开,长刀!从不用长刀的儿子竟然说长刀顺手!
"父王。"父王怎麽了?
"枫儿……"冉穆麟的喉咙发干,"你皇伯不是把墨金给你了?用墨金吧。'枫刃'太长,怎麽会比墨金顺手?"绝对不能让儿子用长刀!
"父王。"眸中浮现不愿,为了那把墨金,冉洛诚总找他麻烦,他不想用。
"枫儿,听父王的话,不许用长刀。"直接拿出当爹的威严。
红晕转了几圈,冉墨枫回头看了眼长刀,转过头,见父王一脸的严肃,他轻轻点点头,勉强答应了,可眼中还是有不舍。
冉穆麟连哄带骗道:"父王喜欢看枫儿使剑,短刀、利刀都成,长刀就免了。只有那种鲁莽的汉子才会去用长刀。"儿子是他的儿子,不再是鬼将。
"父王,我要一把新的剑。"倔强的人还是不愿用墨金。
冉穆麟岂会不答应,他高兴地说:"父王会找天下最厉害的铸剑师为你做一把世上仅有的剑。墨金是你皇伯给的,即使不愿意用,也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点头,算是同意了,既然父王不喜欢他用长刀,他就不用了,虽然有些不舍。
"父王,木剑。"他还想要一把父王亲手削的木剑。
冉穆麟马上应道:"枫儿想要几把,父王就给你做几把。"只要不是长刀就行。
异色的眸子格外明亮,无论多麽上好的宝剑,都比不上父王为他削的木剑。见儿子很"爽快"地就答应了他,冉穆麟的心情格外愉悦。
"枫儿,今日就到这吧,跟父王回屋去。"
"嗯。"
忍著回头去看长刀的渴望,冉墨枫搂上父王。带著儿子回去的冉穆麟却打定了主意,要把那柄长刀毁掉,今後不许任何人在枫儿面前使长刀。
深夜,冉墨枫亦如往常,蜷在父王的怀中熟睡著,而刚才同他一起睡著的人却睁著眼睛,全神看著他。
小心抚摸儿子的双眸、面颊和头发,冉穆麟眉头紧皱。这眼、这眉、这脸、这嘴……无一不和鬼将相似,甚至是一模一样的。成年後的鬼将容貌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更加的漂亮了。可世人皆惊怕於他异色的双眸,根本不曾发现他的美,他的善。
想到儿子从小到大受到的不平,冉穆麟咬紧了牙关。儿子与鬼将是多麽的相似啊,唯一不同的是,儿子有他这样一个爹,而鬼将却是孤苦伶仃,没有人疼。可若那时他没有捡到儿子,或听福贵的话,丢下儿子,那儿子不是和鬼将相同的命运吗?
来世,不要做人。
鬼将不愿再做人,但躺在他怀里的却是他真真切切能感受到的儿子。冉穆麟的心中有许多的疑惑,这些疑惑无人能替他解答,他必须自己慢慢找出真相。
鬼将被他所忠诚的君王逼死,他不能让儿子重蹈鬼将的覆辙。皇兄不会那样对待儿子,但他的那几个侄子呢?如今看来,只有冉洛仁对儿子好,可他不能保证等他长大後还会真心对儿子好。他该开始为儿子的将来打算了。冉洛诚、冉洛信、冉洛仁,包括赵闲的外甥冉洛义,他一个都不相信。
…………
……………
冉穆麒从未想过他今生会和三大仙者有相识的一天。毕竟他是彻彻底底的凡人,即使薛祁的义父是其中的一个,那也是远在天边之人。他更没有想过,与仙者相见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五华宫,薛祁的卧房内,冉穆麒站在满地的狼藉中,脸上的笑完美的挂著,可谁都看得出来,他的眼中没有任何的笑意。
先不说昨日还"健在"的桌椅等物过了一夜就变成了碎屑,单就是对面那个看他如看仇敌的"仙者",就让他忍不住要皱眉。
传说中年近半百,一只脚早该踏入棺材的仙者,是白发苍苍没错,但那眼神和体魄,却是怎麽看怎麽不像将死之人,反倒像江湖上的某位邪教教主。浅紫色、圆亮的双眼,看不出容貌、布满烙疤的脸,比鹜还高出两个脑袋的身形。在一旁不知忙活什麽的薛祁,娇小的就是他的儿子,可以抱在怀里的那种。冉穆麒终於知道薛祁为何喜欢坐在人肩膀上了,估计是从小坐在义父的肩上习惯了。这两人怎会是父子?
易原本就可怖的脸在祁儿邀请冉穆麒进来後,就变得更加可怕,可以说是凶残,尤其是他看到冉穆麒那张俊美的脸後。若薛祁表现出一丝对冉穆麒的好感,下一瞬冉穆麒就有可能死在易的手上。对易来说,君王的身份根本不在他顾及的范围内。他会顾及的仅有一人,也只会有一人。
两人彼此打量著,忙完的薛祁转过身,走到爹身边,微笑地看向冉穆麒,後者眼中闪过惊豔。房中的气氛马上冷凝下来,薛祁握上爹的手,道:"冉穆麒,昨日谢谢。"
"不谢。"冉穆麒盯著两人交握,该说是一人握著,一人僵著的手,嘴角的笑再也挂不住了。
"要谢。"薛祁坚持,然後把右手上的东西递出去,"这是药丸和药方,每日早晚各一粒,调养你的身子。"
"祁儿!"易吼出声,祁儿为何要给这人调养身子!屋内的人都看向易,没有人注意到冉穆麒的脸瞬间苍白,除了薛祁。
"爹。"微皱眉,不许爹生气,他对冉穆麒道,"墨枫要我医你,但心病要心药医,我没有。"
"心病?朕怎麽不知自己有心病?楼兰王不要随便就说朕有什麽心病。"冉穆麒冷冷地说,不惧易暴怒的脸。
薛祁似乎因为爹来了,脾气好了许多,没有计较地继续道:"墨枫要我割他的心头肉为你做心药。"看著冉穆麒瞬间睁大的眸子,他把药再递出去,"吃不吃,是你的事。我不欠你了。"见对方迟迟不接,薛祁上前就要塞到他手里,被一人抢先夺去。
"拿著!"站在薛祁身边的易只是晃了一下,药就到了冉穆麒的手上。
"祁儿。"易忍不住催促,即使是还人情,他也无法忍受祁儿对别的男子好。
"不许喊祁儿!"突然,冉穆麒大叫了一句,只见他的脸色青白,双唇发抖。这一声吓了易和薛祁一跳。易正要开口怒斥,冉穆麒却转身快步离开了。易哪里能容忍有人对他不敬,抬脚就要去追,袖子却被拽住。
"爹。"对爹摇头,薛祁靠上去,立马平息了爹的怒火,"爹,挑茶具。"祁、麒,曾经也有人叫他麒儿吗?那人是伤他最重的人吧,所以他才听不得这声"祁儿"。
冷静下来的易眸子变得深沈,然後他掐指算了算,略微吃惊後,恨恨道:"祁儿,不许再见他。"他比他好看。
薛祁眨眼:"这里是绛丹皇宫。"爹不会不知道冉穆麒是谁。
"那就离开。"右手抬了抬,又极度克制地放下,易粗声道,"跟爹走。"
"冉洛仁。"这是墨枫托付给他的,他走不成。
"交给爹。"不能让祁儿见到山下的人,尤其是那些俊美的人。易摸上自己的脸。
"爹?"马上,有人轻揉他的面颊,"又疼了?不是好了吗?"
"不知怎的,又开始疼了。"说谎,想被这人永远这般心疼著。易不敢伸手去触碰,只盼望这人能多碰碰自己。
"那就不去挑茶具了。"拉著爹走到床边,薛祁踢掉鞋,"让鹜去。"
"祁儿,不,不疼了。"愧疚,他答应了这人去挑茶具,不能食言。
"让鹜去。"薛祁瞪了爹一眼,不许爹反驳,拉著人上床。把人按倒在床上,他温柔地抚摸他的双颊,为他抚平那些被人烙上去的伤疤。
风扬起,床帐放下。在这小小的床上,易放任自己品尝这人的任性的温柔,他的心挣扎著,却越陷越深,无法自拔。他早已无法自拔。
疾步走回无波殿,冉穆麒屏退了所有人。把手上的瓶子砸在地上,他拔出床头的剑在床上猛砍,发泄心中的怨恨。
"陛下!"羌咏跑出来。
发了疯地砍著大床,冉穆麒眼里全是恨:"祺儿!祺儿!不许再喊祺儿!"
羌咏不顾危险的冲上前抱住冉穆麒,去抢他的剑,怕他伤到自己。
"陛下,陛下,您打属下,您打属下。"
冉穆麒手中的剑被抢了去,他转身一拳一拳砸向羌咏。羌咏不躲不避,任他打。几拳过後,冉穆麒的拳头越来越慢,直到停在羌咏的肩上不动了。
"陛下。"把似乎疲累至极的人扶到榻边坐下,羌咏紧张地看著他。
盯著羌咏嘴角的淤青、眼角的青紫,冉穆麒低声道:"朕累了。"
羌咏抬起他的脚,为他脱鞋。
上了榻,冉穆麒闭著眼睛,脸色非常差。
"羌咏……"
"主子。"
羌咏跪在榻边,小心守著。
"朕的头疼。"
羌咏双手按上他的额角,轻轻揉捏。
过了许久,就在羌咏以为冉穆麒睡著时,听到他开口:"床坏了。"
"陛下,"羌咏小声道,"您睡吧。"他会换好的。
呼吸渐渐平稳,冉穆麒睡著了。眉间的痛苦被小心的揉平,额角的揉按似乎一直没有停下,可在他醒来後,被他弄坏的床换成了新的,褥子上有淡淡的梅香。
"陛下,妍妃娘娘在外求见。"刚在新床上躺下,就听寝宫外喜乐通报,冉穆麒看向羌咏,对方躲进了暗处。
翻身,闻著他最喜欢的梅香,冉穆麒闭上眼睛:"朕的头还在疼。"
不一会儿,就有人来到了床边,额角又被舒服地揉按著,只是揉按的人似乎心不在焉。
"陛下,妍妃娘娘在外面。"以为他没有听到,羌咏出声。
"朕头疼。"不耐地说了句,冉穆麒指指肩膀,"还有这里。"
为难,又不能抗旨。朝房门处看了几眼,羌咏静默地服侍他的主子,把所有的疑惑都压在心底,这麽多年,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听从,听从这人所有的旨意。
冉穆麒并没有睡著,他知道妍妃在外头,也知道她怀著孩子,可他,不想见。他似乎忘了自己才是最有权利任性的人。
────
《诱瞳》开始预购,具体的情况尼子明天会在专栏和会客室说明,太晚了,去睡觉,今天加了一天的班。
(0.66鲜币)索瞳:第五十三章
昨天累得浑身酸痛,就去睡了。大家再忍忍,快忙完一个阶段了T-T
────
轻啜欲哭的站在无波殿外,妍妃在侍女的搀扶下满腹心伤地转身离开。边走边回头,她盼望屋内的人会在下一刻传旨,让她进去。她不懂自己什麽地方做错了,那个男人愿意再次给他孩子,不就已经昭告了对她的独宠吗?为何却连著半个多月不曾去过她的寝宫,甚至不曾探望过她,除了那晚的家宴──而也就是那天,她不再有权掌管内宫的事物。难道真如男人所说那般,为了她的身子著想?
她失宠了吗?妍妃在心里摇头,不,不会的。肚子里的孩子是最好的证明,她在那个男人的心中所占的位置最重。可是,他确实许多天不曾见她了。想到五华宫里的那人,妍妃咬住了唇,楼兰王……很美。他的美,连她都会自惭形秽,那个男人真的喜欢上他了吗?就如宫中传闻的一般?
妍妃的泪止住了,她捂著肚子,对女侍道:"去五华宫。"
"是,娘娘。"
再过五天就是年关了,仁昌虽是边关,又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但过年的气氛却十分浓重。似乎是想摆脱不久前的那场大战带来的伤痛,边关的老百姓和官兵们都在住处挂了灯笼,贴了窗花,而有些人家甚至早早燃起了爆竹。
将军府自然更热闹些,那些长年驻守在边关,又还没有成家的将领们被冉穆麟喊到了府里一起过年。每年他都会这样,热闹些。府里处处挂著灯笼,十几个人的把一车车的年货搬进府中,人人脸上带著笑容。而在内院,几个男子围著一个孩子,吆喝著。他们手拿各式武器,"围攻"中间的孩子。不过可别误会,他们不是欺负孩子,而是专门陪那孩子练功的将领,这些人里甚至有刚被提升为将军的赵闲和陌谦。
"赵闲,陌谦。"
坐在廊座上看了他们一阵的冉穆麟出声,把两人喊了过来。让儿子接著玩,他把两人带到了书房。
这几日冷是冷,可都是万里无云。阳光洒在冉墨枫身上,他只觉浑身的劲用不完。虽然被十几个人围著,他却是游刃有余。手拿父王给他新做的木剑,冉墨枫沈著地面对向他袭来的树枝,精彩之处还会得到旁边观看者的喝彩。
仁昌一战,冉墨枫名声大噪,边关的将士们原本就很疼爱他,这下更是多了几分敬佩,陪他练功也是格外认真。
"小枫啊,歇会儿吧,王嫂给你做了馄饨汤,先喝一碗。"
一位大腹便便的女子走上来大声道,她是冉墨枫的奶娘,洛北之站中她失去了丈夫和兄长,刚满六岁的长子和肚子里的孩子让她挺了过来。趁著过年,冉穆麟让她住进了王府,一是替死去的弟兄照顾他的家人,二是王嫂很疼儿子,让她们住进来也好照顾儿子。
"王嫂,那咱们的馄饨呢。"一位副将笑著问。
"都在火上热著呢,快去喝吧。"王嫂对大夥道。一听人人有份,二十来个人涌向厨房。
"这帮家夥,听到有吃的,跑地比兔子还快。"王嫂笑笑,给冉墨枫穿上棉袄,"小枫,天寒,今後练功还是多穿点,可别受了风寒。"
冉墨枫根本不怕冷,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
给墨枫穿好棉衣,王嫂轻拍他:"快去喝吧。王爷的我已经让人送过去了。"
冉墨枫收好木剑,快步朝厨房走去。
"唉……"看著冉墨枫走远的身影,王嫂叹气。她从未见过哪个孩子跟世子一般如此喜欢练功,想到自己那个傻乎乎的儿子,她就止不住地摇头。然後,她的眼圈突然红了,深吸了几口气,她笑笑,摸上肚子。
喝完馄饨,冉墨枫没有回屋,父王和人在书房议事,他来到後院打算歇一会儿继续练功。有些暖的阳光落在身上很是舒服,他盘腿坐在枯草上,不自禁地闭上双眸。体内的真气平稳,他慢慢调动让真气进入四肢百骸。突然,体内多了一股不知名的气息,打乱了他的真气。冉墨枫以为自己走火入魔了,他试图把真气收回丹田,可那股气却逐渐侵入到他所有的穴道里。真气被打散,冉墨枫只觉浑身发热,而他渐渐压制不住了。
那股突然而至,带著暖意的"气"很快进入他的四肢百骸,冉墨枫非常焦急,认为自己是真的走火入魔了,可无论他如何调息,真气却更加地混乱,不受控制。
身上越来越热,他几乎能感受到冒出的汗珠。似乎身处六月的酷暑,那股汹涌的"气"把他的真气冲的七零八落,冉墨枫再也压制不住了。
"轰",一声巨响,面前的大石块被震碎了,冉墨枫其喘吁吁地趴在地上。暖流充斥在他的体内,他动不了,过了好半天,他才坐了起来。顾不上去管自己,他急忙查看自己的内息,心中顿时慌乱,他的真气没有了!
不相信自己这麽多年的内力不知原因地毁於一旦,冉墨枫又从丹田处调动真气,却骇然地发现那里空空的,什麽都没有。冉墨枫第一次有了慌乱,可无论他怎麽寻找,他的真气都消失地无影无踪。
脱掉棉衣,冉墨枫看著自己的双手,抿紧嘴,那股闯入的"气"究竟是什麽,他的真气呢?不能,他绝不能失去内力。闭上眼,让自己先冷静下来,冉墨枫念著心法,重新寻找。
暖流再次涌入,而不是横冲直撞。它绕过丹田,从他的百汇穴缓缓流入全身的各个穴道,双手止不住地握紧,这股气要比他原来的真气霸道许多。暂且不管自己的真气去了哪里,冉墨枫试著"收服"它。它似乎也不想和他过不去,听他的令在体内流转,却始终不肯进入丹田。就这样几次之後,冉墨枫发现只要不进入丹田,它就很听话,可他的真气却遍寻不著,仿佛一下子全没了。
睁眸,冉墨枫满眼的不解。他的真气呢?这股气又是什麽?握握拳头,他没有真气消失後的无力,反倒比原来更有劲了。
想了半天,冉墨枫又试了几回,可还是一头的雾水。慌乱被疑惑取代。想到自己不同於常人的力量,他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冲到兵器架上,取出两把大斧。
沈重的斧头在他的手上变得极为轻巧,非但没有真气不见後的虚弱,力气反倒更大了。舞了一阵,冉墨枫停下,红晕散乱,他的身上究竟又出了何事,为何会这样。丢下斧头,他练起拳脚,那股气几乎是在他动手之时,就破体而出,一脚,他踢断了一根很粗的柱子。
站在那里,看看自己的脚,再看看断掉的柱子,冉墨枫站了许久。运功,用力,断柱被他一掌击成了碎块。後退两步,不相信地看著自己的双手,冉墨枫又惊又喜,甚至忘了他的真气在刚刚全部没有了。
冉墨枫试了一次又一次,金色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带著淡淡的光晕。
书房内,冉穆麟单独留下了陌谦。他在沈思良久之後,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交给了对方。陌谦接过,想也不想地打开。看完後,他诧异地看向王爷。
"原本你和赵贤是最合适的人选。但赵闲是皇亲,我不能不考虑今後可能会有的麻烦。此事,我交给你去办,不得走漏半点风声,更不许对第三人说起,你能做到吗?"
陌谦快速起身,低声道:"将军,属下定不负将军的厚望。"
冉穆麟很满意地点点头。陌谦是他最得力的部下,而最主要的是,陌谦非常沈稳,做事小心,对他的忠心又是毋庸置疑,所以这件事交给他去办是最合适不过的。就如此时,陌谦不会问他为何要这麽做,仅是执行他的命令。
点头,在陌谦离开後,冉穆麟的神色立刻变得极为严肃,他双眸深沈,带著冷肃。
"呼呼……"
疲累地在地上,冉墨枫擦拭额上的汗。他的"内力"变深了,而他的真气没有了。百思不得其解的他始终找不到缘由。狰让他明白的力量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会用,所以他每日都努力练功,盼望著能早日接下父王的位置,不再让父王涉险。
"枫儿,父王不是和你说过,练功不能超过一个时辰吗?"身後是带著责备的话语,冉墨枫回头,是带著不悦的父王。
"父王。"还未爬起来,就被抱入怀中。压下心中的未解的疑惑,他环住父王。
"枫儿又不听话了。"怒容马上变成了笑容,冉穆麟捏捏儿子的脸,转身走,"今日不要练功了,陪父王。"
"嗯。"握握拳,冉墨枫想著要不要告诉父王。想了想,他决定暂时不告诉父王,免得父王担心。
"枫儿,让王嫂把虎子从老家接过来与你做伴如何?虎子虽然傻头傻脑的,手脚可不笨,做事利索,让他陪你一道练功,读书,你也不会寂寞。"冉穆麟问,虽然他明知儿子根本不懂何为寂寞,当然离开父王要另当别论。
果然,冉墨枫目露不解。
冉穆麟没有说出真正的原由,他道:"王嫂和虎子今後就住在府里了,等她生了娃娃,父王打算让她做管家。你和虎子从小就相识,也不生分。父王想想,你身边还是得有几个玩伴。"
王小虎……冉墨枫很犹豫。那人和洛仁一样,不怕他,可他习惯了自己一人。
"这件事就由父王做主吧。"亲亲儿子,冉穆麟下了决定。冉墨枫虽不大愿意,却还是点了头。
若要冉穆麟选择,他不会让太多的人进入他和儿子的生活,但为了儿子的将来,他不得不这麽做。
"枫儿,可不能有了新的玩伴就冷落了父王。"还是忍不住提醒一声。
"父王。"红晕旋转,他怎麽会不要父王?
"呵呵。"幸福地笑了,搂过儿子再亲亲。
(0.72鲜币)索瞳:第五十四章
三更时分,卧房内鼾声阵阵,搂著儿子,冉穆麟睡得极为香甜,而他怀里的某个小家夥却睁著大大的异色眸子,一点一点地慢慢朝外挪,并不时地瞄著是否把他弄醒了。鼾声停了,怀里的人也马上停下闭上眼睛。搂著他的人把胳膊收了收,再次搂紧他,翻个身继续睡。过了半晌,怀里的人睁开眼,小心看著他,再一点点朝外挪。
好不容易从父王的怀里钻了出来,冉墨枫看了父王许久,确定父王不会醒,他慢慢从床上下来,轻手轻脚地穿好衣裤鞋袜,回头瞧了父王好几次,他才放心地轻声离开了。卧房的鼾声依旧,冉墨枫推开房门,偷偷溜了出去。
双眸暗沈地从床上坐起,冉穆麟披上棉袍下床。他不知自己是该气还是该笑,他的儿子竟然学会半夜偷溜了。
冉墨枫没有去别处,而是直奔练武场。今日发生的事让他根本睡不著。满脑子都想著自己的真气去了哪里,那股不知名的气又是什麽,他的内功还在不在。虽然具有不同於常人的力量,但即使父王没有说,他也明白自己不能随便使出,除非是迫不得已的时候。他必须早日变得和父王一样强,再也不让父王涉险。可他的内力却出了问题。
来到练武场,冉墨枫深吸几口气,坐下。天很冷,月亮的光都透著刺骨的寒意,一坐下就感到寒气马上侵入体内。这里是他真气消失的地方,冉墨枫希望能在这里弄清楚他的内力到底是怎麽了。回想白日里自己是在怎样的情况下失去的真气,他试著从丹田处调动已经消失的真气。
暖流从丹田处缓缓涌出,就在冉墨枫想要控制它时,它却如猛虎般霸道地冲入他的四肢百骸,原有的真气好似早已被它完全吞噬,不见一丝的踪迹。不再是以往的内力所能带出的力量,伴随著这股气而来的力量有些不受控制。
腾地跃起,冉墨枫抓过手边的长枪挥舞了起来。源源不绝的"气"从他体内迸出,他想练功,想使出浑身的劲。半个时辰後,他停了下来,眼中是惊奇,这股"气"比他的真气强了许多。冉墨枫百思不得其解,这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一阵寒风吹过,他并不觉得冷,手脚更是热得冒汗。一天都不安的心绪定下许多,这便是所谓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吧。他没有了内力却有了比内力更好用的东西。
但它是如何来的?冉墨枫有了小小的贪心,若能再多些,他是不是就可以早日上战场,为父王分忧?红晕旋转,冉墨枫握紧长枪,即便"它"越来越强,他也不能懈怠。放下长枪,拿过父王命人专为他打造的双剑,冉墨枫认真练了起来。
躲在角落里,冉穆麟的心头是说不上的滋味。他没想到儿子偷偷溜出来居然是为了练功。儿子的心思他最明白,他这般努力地练功是为了"他",为了他的父王。眼圈热辣辣的,冉穆麟却是笑得幸福,又带了些责怪。这大冷的天,儿子不在暖和的被窝里陪父王睡觉,竟敢背著父王溜出来。举步上前,他故意放重脚步。
猛然回头,看到是谁後,冉墨枫脸上闪过被抓住的心虚。拿著双剑站在原地,仰头看著一步步走进的父王,他舔舔嘴,双手背过身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父王……"淡淡的红眸在月色下犹如宝石,五官透出总是被人忽视的精致和美丽。
冉穆麟没有吭声,而是走到儿子跟前,把他手上的剑拿过丢到地上,似乎是生气了。
"父王……"他做错了,不该背著父王跑出来。正想著如何跟父王解释,下一瞬,他被抱了起来,父王的棉袍把两人裹在了一起。
月色下,寒风中,冉穆麟的额抵著儿子的。
"枫儿睡不著?"
宝石发出晕光,冉墨枫摇头。做错事的他想著如何告诉父王真相。
看出儿子有话说,冉穆麟耐心等著。
"父王。"抿抿嘴,冉墨枫开口,"我的内力变了。"不是不见,而是变了。
"变了?"冉穆麟蹙眉。
点头,从不会欺骗父王的人把今日发生的事一点一滴地全部告诉了父王,还有他为何会半夜不睡觉,偷偷溜出来的原因。冉穆麟听著,脸色越来越沈重,他仿佛看到了也是在这样的月夜,鬼将手握长刀,独自一人在芦苇丛中练功。没有疲惫、没有调息、充满霸道的内力……还有他孤寂的身影。
"父王。"唤著蹙眉凝神的人,异眸中闪过懊恼,也许他该瞒著父王,不该让父王担心。
儿子的脸和鬼将的脸重合,冉穆麟低头亲吻那双总是映著他的眸子:"枫儿,今後再遇到这种事,要告诉父王,父王陪你一道练功。不过只能在白日,晚上你得乖乖睡觉,不许再偷溜出来,尤其是现在,天寒地冻的,晚上不许出来练功。"
手指勾上了父王的,冉墨枫点头答应,放心了,父王没有怪他。
"枫儿。"
"父王。"
"咱们父子两个是一道的,永远不许忘了。"
儿子不是鬼将,他也不会允许。
"嗯。"
一刻锺後,一人在冉穆麟的怀里熟睡,长长的眼睫卷著,睡著的小脸少了醒时的倔强,多了几分依赖。凝视那与鬼将一模一样的容颜,冉穆麟轻拍儿子,若鬼将真是儿子的前世,那今生他要把上天亏欠儿子的全部补偿回来。
这一夜,远在京城的皇宫内却是格外的不平静,妍妃受惊小产了。而令她小产的不是别人,正是五华宫里的客人──楼兰王薛祁的义父"易"。
紫薇宫内,妍妃伤心欲绝,痛不欲生,皇後、赵妃和张妃都来了,陪在她身边安慰她,冉穆麒坐在外间,面无表情,自他得到消息进来後,就坐在那里,听著御医和管事嬷嬷的禀报,一言不发。
脸色冷漠的薛祁坐在冉穆麒的左侧,他的身边,易冷眼站著,可怕的容貌让屋内的人避之唯恐不及。
"陛下……孩子……臣已尽全力,请陛下赐罪。"
从屋内出来,太医院医守跪在冉穆麒面前,请罪。
"啊!!"突然,屋内传出妍妃痛苦地尖叫,她疯了似地抓住自己的头发要撞床柱,皇後、张妃、赵妃甚至拉不住她。
"孩子!我的孩子!"妍妃叫著,失去孩子的痛让她无法承受。
听著屋内的叫声,薛祁的眉头蹙起,握紧身边人的手:"爹。"
脸色越来越冷的易压下心头的邪火,道:"祁儿,咱们走。"
"爹。"薛祁仰头,看了他一会儿,在对方愤恨地向後退了一步後,他转头看向冉穆麒,等他开口。
屋内妍妃失控地哭喊著,冉穆麒的脸色也极为不好,在众人看来,这个孩子的死让他颇为伤心和气恼。
"她这是咎由自取,怪不得祁儿,要如何冲我来就是。"易冷声道,紫色的眸光扫过屋内的侍卫一圈,颇有大开杀戒的意味。
冉穆麒忍著对那声"祁儿"的厌恶,低哑地唤道:"皇後。"
不一会儿,皇後从屋内快步走了出来,她的头发有些凌乱,手上也有几道抓伤。
"陛下。"
虽然也很害怕易,皇後却没有失了分寸,对他与薛祁福身後,跪在冉穆麒面前。
"妍妃朕交给你了,你好生安抚她。需要什麽尽管让人去取。朕头疼,先回宫了。"
脸色发白地站起来,冉穆麒一副要走的模样。
"陛下……"皇後面带祈求,这个时候妍妃最需要的是陛下的安慰。儿子即将远赴边关,失去儿子的痛,她最能体会。
"喜乐。"喊了声,冉穆麒抬脚就走,头似乎疼得厉害。皇後无奈,只能恭送他离开。
"祁儿,走了。"拉起儿子,易才不管是不是他害妍妃没了孩子,带著人就走。薛祁朝放下门帘的内室望了一眼,也没有停留的打算。
妍妃听到了皇上的离去,哭得更加伤心。屋内的女人互相看了一眼,眼神复杂。妍妃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可今日,皇上却表现地如此绝情,甚至没有一句对薛祁的责备。
皇後起身,满脸忧虑,妍妃最在意的就是孩子,如今孩子没了,她该是何等的痛苦。可她又能明白那个男人的为难,若不是妍妃执意要见楼兰王,也就不会被楼兰王的义父吓得没了孩子。
"祁儿,咱们明日就走。你不想回素山,爹就带你游遍天下。"
忍著火回到五华宫,易怒道。
"爹。"薛祁揉上他的眉心,"我要为冉洛仁治病。"他喜欢墨枫,所以要做到墨枫请求他的事。
"那个女人的儿子会是什麽好东西,不必管他。"易气呼呼道。想到那个女人强行要见祁儿,他就想杀人。他的祁儿岂是旁人能随便瞧的。
薛祁平静地开口:"他是墨枫交给我的。"摸上爹的脸,薛祁轻轻揉著,爹和墨枫一样,因容貌而被无知的世人如蛇蝎般惧怕。
"爹绝不让你在这里受委屈。"要不是儿子阻拦,杀了那个女人又如何。
抚上那双愤怒的眸子,薛祁闭上眼想了想,在爹耳边小声说道。易听完後,用力点头:"好,就听祁儿的。"
"但要过几日。"薛祁甜甜一笑,"等他的身子能动了,咱们就走。"
"让爹来。这里没一个好人。"险些迷失在那笑中,易垂眸假装给这人整头发。
"好。"笑愈发明显,爹终於愿意带他一道走了。
无波殿内,冉穆麒躺在软榻上,羌咏为他揉著额头。屋内飘著淡淡的松香,加了药的松香让他渐渐放松,头疼也没有那般厉害了。
"陛下……"羌咏轻唤,有安慰,有担忧。
"朕最近睡不好,头疼地越来越厉害。一会儿你加些迷香,朕明日不上朝。"开口,说的却是与孩子毫不相关的话。
"陛下,楼兰王那边……"此事不追究吗?
"咎由自取。"冷淡地说了句,冉穆麒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羌咏没有再多问,而是加了迷香,解开冉穆麒的发髻,为他梳头,助他好眠。他清楚主子是怎样的人,既然主子并没有他预想中的难过,那他也没有必要再惹主子烦心了。
皇兄,枫儿不喜欢妍妃,说她不好,你要多加小心。
冉穆麒回味著这句话,在睡著之时,突然冒了句:"妍妃保胎还需要薛祁出马吗?朕头疼的老毛病都没有找薛祁来瞧过。宫里的御医连这点本事都没有,留著何用。"
"陛下,您累了。"
薛祁揉按他的额角,劝慰。这人还是生气了,但不是因为失去了一位皇子(女)。
冉穆麒没有再开口,迷香起了效用,他很快地睡著了。可在梦中,他却依然醒著,一双眼始终盯著他,让他恨,让他无路可退。
(0.86鲜币)索瞳:第五十五章
昨晚广州电信出问题,网页打不开,文章无法上传。
PS:墨枫快长大了。大概再有一到两章,卷一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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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上朝的冉穆麒突然出现在了五华宫,薛祁和易还没有起身,两人马上想到他定是为了昨日的事而来。薛祁很是淡定,不急不慢地起身、洗漱、用膳,易在外间冷冷盯著冉穆麒,对可能会有的责难毫不担心。
冉穆麒穿著一身杏黄色的便服,脸色比昨夜好了许多,但仍显苍白。对易的敌意,他是一笑置之,在屋子里东瞧瞧西看看,摆弄摆弄薛祁买来的小玩意。
用完了膳,薛祁走了出来,直接来到爹的身边坐下,他看向冉穆麒,等著他开口说昨夜的事。妍妃小产他并不愿看到,但这件事与爹无关。而且她命中没有那个孩子。
在薛祁出来後,冉穆麒也回头去看他,然後他看了屋内的鹜一眼。
"鹜。"让鹜退下,薛祁把防备的爹拉在身边坐下。
两人的亲密看在冉穆麒的眼中极为刺眼,眸光转向一个花瓶,他开口:"薛祁,朕今日前来,不是为了妍妃的事。"
"心病要心药医。"薛祁开口,他医不好这人。
冉穆麒突然露出抹凄苦的笑:"心药?他已经死了,早已成了一具白骨,朕即便将他从棺材里刨出来,把他的尸骨烧成灰,又有何用?他已经死了。"
易默不作声,眸中的冰寒褪去,他侧眼偷看身边的人,冉穆麒的痛让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不安。
"死了又如何?"薛祁淡淡道,"冉洛仁也曾死过。"
手中的茶碗掉在了地上,冉穆麒震惊地看向薛祁,脸色煞白。
"我只看到这麽多。"薛祁抱歉地摇头,"能救你的人在天边。"
"朕不需要人救朕!"冉穆麒情绪激动道,"除非他能活过来,让朕千刀万剐他!"他不仅不能千刀万剐他,甚至还要为他披麻戴孝,为他伤心,为他做足孝子,他恨不得杀了他!不,他确实杀了他,他给自己下毒,让那人慢慢地死去,但仍不解恨,他还没有让那人体会到他带给他的痛苦和屈辱。
蹙眉看向身旁从刚才起心绪就变得极为不稳的爹,薛祁出声:"心病要心药医。"接著,他起身,拉著爹走进内室,与冉穆麒的交谈就此为止。
"薛祁,让朕忘了他。"身後,冉穆麒低低地开口,"朕累了。"恨又如何?那人死了,可他依旧痛苦,他从不会遂那人的心,他要把那人从他心中彻底的铲除。
回头,薛祁看了他半晌。
"朕知你有这本事,别忘了,你欠朕一个孩子。"他已经无法再忍耐了。
"爹。"薛祁唤了声,易抬眼,眸中闪过狼狈,"祁儿。"
秀美蹙起,薛祁对身後的人道:"我不会欠别人的,明日。"说完,他放下门帘,拉著爹进去了。
冉穆麒淡淡笑起,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他知道这回他将永远摆脱那人带给他的伤痛。
"爹。"捧住爹的脸,薛祁的声音冷了几分,不许他逃避。
"祁儿。"易不敢动,眼神躲闪,"冉穆麒的事交给爹就是。"
"爹。"他问的不是这个,为何不安?
不敢看那双美丽的眸,易低声道:"祁儿,你,你想去哪?爹送你去。"他不能同他在一起。
放下双手,薛祁向後退了两步:"不必。"转身,抬脚就走。
"祁儿!"身形闪到前方,易拦下已然生气的人,"祁儿,爹,爹……"
美眸怒瞪,薛祁开口:"你不疼我了,我又何须再麻烦你。"这人不是他爹,他爹不会不要他。
"祁儿……"易的白发飞扬,神情狂乱,"你,你不要爹了?"他是不得已的。
"是爹不要我了。"又转身,走到床边,踢鞋,上床,扯被,把自己蒙起来。
"祁儿……"手脚都不知如何摆的易跟到床边,开口要解释,却不知如何解释,"祁儿,爹,爹不好,爹,爹陪你一道,爹陪你。"
"不要。"不必勉强。
"祁儿!"
轰轰,屋内传来桌椅被震碎的声音。
依在无波殿的露台上,冉穆麒任寒风吹在他的身上。身後,羌咏担心地看著他。
"陛下,天寒。"
冉穆麒显得十分愉悦,他看著宫内的某一处,道:"羌咏,你知朕是从何时开始头疼的?"
羌咏的眸子黯然:"属下……不知。"是从先皇死後。
"是他死之後。"双手握紧围栏,又放开,冉穆麒带著几分轻松道,"不过从明日起,朕不会再头疼。"
羌咏担心地看著他:"陛下……"
"羌咏,你有多久没有站在这里,好好看看外头了?"回眸,对羌咏笑了笑,冉穆麒转身,"做朕的贴身侍卫吧。"
"陛下!"羌咏大惊,陛下是让他…..从暗处出来吗?
"该死的都死了,你还怕吓到谁不成?朕死不了,现在更死不了。不必再躲著了,朕不需要什麽影子。"上前看一眼羌咏被火烧过的脸,他笑道,"易都敢以真面目示人,你又有何可怕的?"
"陛下……"羌咏笑不出,甚至没有半分的喜悦。陛下,您可知,您笑著,眸中却在哭著。
深居简出的冉洛仁自冉墨枫走後就变得沈默寡言,精神不好的他醒来後就喜欢盯著屋内的窗子瞧一会儿。他想给墨枫写信,却不知该送往何处。他怕信还没有送出去,就落在了不知是谁的手里,连自己的母妃都派人在他身边探听墨枫的消息,还有谁能相信呢。冉洛仁越来越不懂自己的母妃了,曾经的母妃是那般的美丽温柔,那般的疼他,虽然她总是哭,总是在他睡著时向他埋怨父皇的寡情,但他喜欢母妃,因为母妃最疼他。可现在,怀了身孕的母妃把全部的爱都给了尚未出世的弟弟。
叹了口气,冉洛仁疲惫地躺下。何时能好呢?楼兰王真的能医好他吗?但他相信墨枫,墨枫把他交给了楼兰王,那楼兰王就一定能医好他。只是要多久呢?希望春暖花开时,他能出去走走,说不定可以求父王让他去边关看墨枫,他想墨枫了。
"三弟。"
"二哥。"
见到每日都会来看他的冉洛信,冉洛仁高兴地笑起来:"二哥今日比较早呢。"
"夫子病了,我让他回去歇息。"冉洛信坐下来,"是不是累了,先睡一会儿吧。"
摇头,冉洛仁撑著坐起来:"二哥,你昨日教我的'逐日'我背下来了。可我不懂是何意。"
冉洛信为他掖好被子,道:"二哥说给你听,若累了,你就闭上眼睛,别撑著。"
"好。"洗耳恭听地坐好,冉洛仁来了精神。
缓缓背出"逐日"的诗句,冉洛信一字一字地为冉洛仁解释起来。冉洛仁聚精会神地听著,二哥每日都来教他习字读书,从不间断,是真心?还是和母妃一样?年幼的他分不清,看不透,犹豫著,不安著,却也渴望著。他离墨枫越来越远了,若能多读些书,习些字,他是否就不会离墨枫太远?
"三弟。"
"啊。"
羞愧地看著二哥,冉洛仁低头:"对不起,二哥,我走神了。"
冉洛信摇头,笑笑:"没什麽,二哥知道你心情不好。"接著他握上冉洛仁的手。
冉洛仁面露惊奇,二哥怎知他心情不好?他很想墨枫。
冉洛信难过道:"咱们的皇弟没了,大家心里都不好受。母妃她已经连著两日不吃不喝了。三弟,快把身子养好,母妃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你。"
"二哥…….你在说什麽……."冉洛仁惊呆地看向他,"什麽皇弟没了?我娘怎麽了?"
"洛仁,你不知道?"冉洛信脸上浮现懊恼,"我以为你知道了,哎呀,二哥多嘴了,你就当二哥什麽都没有说。"
"二哥,你告诉我,我母妃她怎麽了?"冉洛仁抓住冉洛信急急问,见二哥直摇头,他慌乱地看向赤彤和赤丹,见两人低著头,他意识到母妃出事了。
"赤彤、赤丹,你们说,我娘她怎麽了!咳咳咳……"冉洛仁急地咳了起来,无力地趴在床上。
"殿下!"赤彤跑上前扶住他,"殿下,娘娘没事。"
"告诉我,告诉我!"心口疼得厉害,冉洛仁用尽全力喊。
"三弟,你别急,"冉洛信自责地说,"都怪二哥多嘴。"他为难地张张嘴,见冉洛仁哭了,咳得异常厉害,他忙道,"三弟,二哥跟你说,你别急,别急。"
"二哥,我娘,我娘……"娘虽不疼他了,可那是他唯一的娘亲。
"三弟,母妃她……"犹豫了半晌,冉洛信不敢看冉洛仁,"母妃她…..小产了。"
"什麽?!"冉洛仁当下惊呆了,他怔怔地看著二哥,手捂上胸口。他怪娘,怪娘派人偷听他和墨枫说话,可他一直盼著娘能为他生个弟弟或妹妹,他要做个好哥哥,疼他护他,不让他像自己一样,孤零零地住在这里。
"咳咳咳……"
"三弟!"冉洛信接住冉洛仁倒下的身子,给他揉按胸口,对赤彤喊,"快去请楼兰王!"
六神无主的赤彤拔腿朝外跑。
"怎麽,怎麽会……"娘的心愿,就是能再有一个孩子,一个健康的孩子。
赤丹张口想解释,就听冉洛信道:"母妃为了你的事去见楼兰王,楼兰王不见她,母妃在寒风里求了许久。後来楼兰王的义父出来,那人模样极为吓人,母妃被他吓坏了。风寒加上惊吓,母妃……没保住孩子。"
"楼兰王?"冉洛仁的目光闪著,是为他医病的楼兰王?是墨枫将他托付给的楼兰王?
"三弟,这事谁都不怪,楼兰王医术高超,只有他能医好你的病,你莫要多想。"
昏昏然地听著二哥的话,冉洛仁无论怎样都无法把那个漂亮的人同害死他弟弟的人联系起来。墨枫,墨枫……
………
……………….
"祁儿,爹舍不得,舍不得离开你。"
"那你又为何下山,为何不要我?"
哄了半天,床上的人终於肯掀开被子看他,不过眼圈却是红的,脸上是委屈。
"爹……"摸上脸,易闪躲道,"爹丑,祁儿跟爹在一起,会委屈。"祁儿,原谅爹骗了你。
"谁说爹丑了?"拉下爹的手,薛祁捧起爹的脸细细瞧过,"爹哪里丑了?"生气了。
"祁儿。"甜蜜涌上心头,心口虽仍止不住地疼,易还是幸福地笑了,祁儿不嫌他丑。
"爹,带我走,一道。"何时他能同墨枫一样,跟爹永远在一起,不分开。
忍了半天,易还是忍不住抬手,贴上覆在他脸上的手:"好……"声音嘶哑,"爹跟祁儿,一道走,不,不……不丢下祁儿。"话已出口,他不能再反悔,只有上天知道他有多怕。
"爹。"甜甜笑了,学著曾看到过的一幕,薛祁的唇贴上爹的脸,轻轻一吻,"不许反悔。"
"祁儿!"易整个人怔住了,祁儿,祁儿亲他,亲他了!他傻傻地摸上被亲的地方,傻傻地看著祁儿,祁儿亲,亲他了。祁儿怎会突然亲他?!
"爹。"好学的人问,"你怎麽没有让我亲过你呢?"他不只一次瞧见墨枫亲冉穆麟呢,虽然都是冉穆麟要求的,但爹都没有要求过呢。
"祁儿……"
即使现在天塌了,易也感觉不到。他晕乎乎地看著薛祁,灵魂出窍。
"爹。"爹是喜欢的吧,和冉穆麟一样。指指脸,薛祁催促,该爹亲他了。每次见著冉穆麟亲墨枫,他都想知道被爹亲是何感觉。
"祁,祁儿。"心要跳了出来,亲,亲祁儿?他不敢。
"爹。"快些。把左脸送出去。
慢慢低头,闻著让他眩晕的体香,稍稍努嘴,碰了一下就赶忙退开,即便是这样,他已是气喘如牛,汗流浃背。
"爹。"不满。仰头,亲吻爹的面颊,告诉爹要这般亲,然後催促。爹都没有碰到他呢。
祁儿……闭上眼睛,不敢看那美丽的容颜,易碰上那香滑的脸,然後狼狈地跳下床跑了出去。
"爹?"摸著脸,薛祁不解,接著是伤心,爹不喜欢亲他。为何墨枫和冉穆麟那办好,他和爹就不行呢?抱住枕头,薛祁咬唇,他要去问问墨枫。
躲在大树後喘气,易面色潮红,碰碰嘴,碰碰脸,又笑又怒。笑,他得到了祁儿的吻;怒,自己怎会如此愚笨。祁儿亲他了,一遍遍摸自己的脸,易舔舔唇,唇上还留著祁儿的味道。
"轰"
身後的大树断成了两截,易狠狠扇了自己两个耳光。不能对祁儿有那种龌龊的心思,不能。
"祁儿……祁儿……"缓缓跪下,易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
许久之後,易才回到了五华宫。
"主上,王去了鸢园。"见到他,一名侍卫马上上前道。话还没落,易的身影已消失在百米之外。
(1.62鲜币)索瞳:第五十六章
昨天中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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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练武场转了几圈,冉墨枫在兵架旁站住。一日找不到内力改变的原因,他一日无法静下心来练功。就好比你已经拿到了绝世武功的心法,却不得其门而入,令人异常焦急。眼看一个多时辰过去了,他放弃寻找原因,坐下来调息。既然找不到,他只能更努力地练功。
那股比曾经的内力稍嫌霸气的"气"在体内不过转了两圈,冉墨枫就觉得源源不绝的力量涌向四肢。太阳光洒在他的身上,竟有些热了。洒在身上的光似乎透过身体变成了"气",充斥在体内的力量让他舍不得收手。
睁眼,跃起,抽出一支长枪,跃上三尺高的木桩,冉墨枫如履平地般的在上面来回游走。枪尖带著风声,每一刺都充满了力道和霸气。一个翻腾,长抢飞出,直直插进远处的廊柱上,入木三分。
红晕急转,惊喜万分。看著自己的双手,冉墨枫仰头看看太阳,他似乎找到了"症结"。坐下,再次调息,亟不可待地证实自己是否找到了。
坐在长廊边,刚与部下商量完军务的冉穆麟慈爱地凝视用心练功的儿子。平日的儿子少言寡语,但练功时的他却多了几分孩童该有的神色。他从不阻拦儿子练功,甚至寻遍天下秘籍,讨儿子欢心,除了他,儿子最喜欢的就是武艺了。想到儿子的"志向",他喜忧参半。别说十年,也许五年之後,这天下就会大乱,卫国、楚国、北渊,还有野心勃勃的南国和金国,如今的太平不过是一时。梦回中,常常见到的鬼将若真是儿子的前世,那这世,他是否该让儿子上沙场。
…………
平淡而又睿智的眸子看了两眼面前的人,薛祁收回手,拿过鹜递来的湿巾擦拭。冉洛仁小心地看著他,脸上是根本遮掩不了的害怕和矛盾。
"你曾死过一回。"肯定而非疑问。
冉洛仁顿时双眸大睁,心中骇然。他死过一回的事自己只是隐隐有所闻,却没有人如此肯定地告诉他,而薛祁不仅看了出来,而且还如此肯定,一时间,冉洛仁又是惊怕又是不知所措。摸上心口,那里的跳动虽然仍不稳,可确实是跳著的他,他还活著。
"你活著。"
仅是陈述,薛祁对慌乱如兔子的人毫无所觉,也没有对昨日的事多做解释。冉洛仁对他怕还是不怕,都不是他在意的事,他要做的仅是对墨枫的承诺。他喜欢墨枫,没来由的喜欢。
"我,我知道。"诺诺然地出声,冉洛仁小心翼翼地偷瞧薛祁,最终还是鼓足勇气问,"是,他们说……你的义父害死,害死了我的……弟弟。"
"你怎知是弟弟,不是妹妹?"薛祁的反问出乎冉洛仁的意料。他怎麽也不相信面前这个跟父皇和墨枫一样漂亮的人,墨枫信任的人会是害母妃小产的人,而且赤彤和赤丹告诉他了,这件事不能全怪这人。他相信墨枫将他托付给的人一定是好人。可他们确实害了母妃。冉洛仁的心里在拉锯,左右为难。若墨枫在就好了,他如是想著。
"我……"语塞,冉洛仁答不出,想了想,他道,"我,身子差,母妃……应该生个弟弟。"这样母妃就不会伤心了,可是现在,弟弟没有了。冉洛仁为母妃而难过。
薛祁的目光在那张难过而又苍白的小脸上端详片刻後,道:"你身子很好。"
冉洛仁抬眼看向他,不明白他的意思,他的身子明明很差,好几次都险些死掉,要不是墨枫,他,他现在都不知被埋在了哪里。
"墨枫不是你的弟弟吗?"还是反问,没有回答,薛祁从袖中掏出一个木盒,交给冉洛仁,"每日吃一颗,前後半个时辰不能喝水,要吃下去。"
然後又掏出事先写好的单子,交给在床边服侍的赤丹:"早晚三碗水煎煮,不得进食。"
"楼兰王,我真的能医好吗?"
"薛祁。"不悦地开口,薛祁淡淡道,"你还活著,就是好的。"
"祁儿!"一人风一般地闯了进来,带进屋外了寒冷,他的身後跟著神色慌张的五六位侍卫还有惊吓过度的李嬷嬷。
"殿下!"李嬷嬷惊喊,娘娘被吓得小产,他生怕殿下再被吓出个三长两短。
"爹。"薛祁转身,脸色冰冷,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
"祁儿,怎麽不等爹回来。"伸手拉过薛祁,易怒目而视冉洛仁,根本不管自己可怖的模样是不是会把对方吓死。在他看来,这个孩子是那个女人的孩子,是他讨厌的人。
"啊。"轻呼一声,冉洛仁双手捂著脸,被突然冲进来的人吓坏了。心口疼痛难忍,听到那人就是楼兰王的义父,他张开手指,从指缝中看去。即便这样,他还是吓得差点惊叫出来,这人的模样好可怕,似乎会吃了他。可他是楼兰王的义父,楼兰王是墨枫信任的人,想到自己这样做极为无礼,冉洛仁放下手,抱住枕头。对自己的"仇人",年幼的他不知该如何面对。
薛祁不高兴了,为屋内人对爹的惧怕,一张脸冷若冰霜。发现了薛祁的不悦,冉洛仁急忙看向赤彤和赤丹,见两人虽也是怕,神色却还好,他稍稍放心,回头直视易。不知怎的,楼兰王的义父让他想到了墨枫。墨枫也是因为长得和旁人不同,才总会被太子哥哥欺负的。冉洛仁渐渐不怕了,看他对楼兰王的紧张,一定是很疼楼兰王的吧。冉洛仁顿时有些难过,父皇何时能这般疼他呢。
冉洛仁的心思看进了薛祁的眼里,从爹进来後,他就一直在观察著冉洛仁,若这人和其他人一样,对爹有任何的不敬,哪怕他是墨枫交予他的,他也绝不会为他治病。
"爹,回去了。"目光移到爹的脸上,薛祁伸手拉住爹就朝外走。易自然是立刻跟上,只是被拉著的手却不敢回握,心里却盼著祁儿能多握一会儿。
而就在薛祁临出去前,他回头对看著他离开的人道:"半月後离京,你们收拾一下。"不解释,也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他拉著爹走了。
"半月後离京?"赤彤诧异极了,"赤丹,楼兰王刚才是对咱们说的吗?"
赤丹摇头,看向冉洛仁:"殿下……"
冉洛仁也是一头雾水,心怦怦跳:"是说咱们要一起走吗?"心慌意乱,他又看向李嬷嬷:"嬷嬷,楼兰王要带我走吗?"走,离开皇宫,离开京城?
"小主子,您怎麽能离京,老奴去去就来。"李嬷嬷转身就走,去禀报娘娘。那两人害了娘娘不说,难道还想把小主子从娘娘身边夺走吗!
拉著爹回到五华宫,薛祁还未踏入屋子,就质问道:"为何跑开?"
易的脸瞬间涨红,支吾道:"爹,爹,爹……解手。"
不满的人一听,脸色缓和,不再追问,而是道:"爹,半月後走。"他要和爹一道走了。
"祁儿要带著那个小鬼?"祁儿的心里怎能牵挂著别人。
"爹,他死过一回,命已经续上了。这里怨气太多,他受不住,让他跟著昼吧。不过要爹出面。"三大仙者之一的昼,只有爹能请得动他。
"交给爹好了,爹马上写信给他。"他要敢不来,他就把他的那些宝贝全毁了。
"那就交给爹了。"甜甜笑著,薛祁踮起脚尖,在爹的脸上亲了一口,他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却不知他的爹有多痛苦。
"祁儿。"脸再次涨红,易只觉体内血气翻涌,放任一回地紧抱住祁儿。薛祁眸中闪过惊诧,接著闭上双眸,爹已经许久许久未曾抱过他了。
掌灯时分,冉穆麟踏入了妍妃的寝宫。希望破灭的人不吃不喝地躺在床上暗自垂泪,皇後一人守在床边照顾她,赵妃和妍妃要照顾儿子,先行离开。听到皇上来了,妍妃愣了,接著泪水涌出,皇後跪下,迎接圣驾。
走进来,冉穆麒扶起皇後:"皇後,你今日累了,回去歇著吧。"
皇後担忧地看了看妍妃,喊了声:"陛下。"
"送皇後回宫。"
明白这人有话要对妍妃说,皇後深深凝视冉穆麒,祈求他安慰妍妃,接著在侍女的跟随下离开。
挥退内侍和太医,冉穆麒在床边坐下。妍妃作势要起身行礼,被他按了回去。
"这个孩子与朕无缘,既然没了,你就放宽心,养好身子。"冉穆麒开口,极具温柔,妍妃翻身,不顾身份地抱住他,痛哭起来。
"朕清楚你心里想什麽,朕也从不觉得这有什麽不好,所以你想要孩子,朕愿意再给你一个。但妍妃,你要时刻记住,朕不喜欢有人跟朕耍心思,朕不说,不表示朕就不知道。"
妍妃的身子猛然一震,哭声停了,抱著皇上不敢动。
温柔地抚摸妍妃的长发,冉穆麒继续道:"你身世凄苦,与朕年少时颇有相似之处。所以朕不计较你出身青楼,把你带进宫里,你也一直很安分,朕也就宠著你了。妍妃,你要争宠,要如何,只要不过分,朕由得你,但你别忘了,你是妃,皇後却是这宫里的女主人,朕即便冷落了她,她也是你的姐姐,不要欺负她。更不要学著别人去打穆麟的主意,尤其是枫儿的主意。朕可以宠你,也可以不宠你,你要好自为之,不要如这次般,咎由自取。"
妍妃的身子颤抖,她大气不敢出,抱著冉穆麒的手也慢慢收回来。
"洛仁身子不好,你想再生个儿子将来好有个依靠。不过今日楼兰王告诉朕洛仁的身子有惊却无险,他很懂事,等你身子养好了,多去看看他。"
"是…..陛下….."
妍妃勉强坐起,低头微微行礼。
冉穆麒摸摸她的脸,起身离开。身後,坐在床上的妍妃出了一身的冷汗,不住地发抖。
坐在床边,皇後一针一线为太子缝制衣裳。年节过後,儿子就要远赴边关,这一去,没有陛下的传召他不得入京,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妍妃没了孩子,皇後在伤心之余又有些庆幸,虽然她要与儿子分开,但只要儿子活著,他们就有相见的一日。算算日子,还有十日儿子就要走了,皇後一边掉泪,一边为儿子赶制衣裳。
"母後。"
从外进来的冉洛诚见到母後在哭,快步上前蹲跪在母後的脚边,为她拭泪。脸上是悔恨,是难过。
"诚儿,答应母後,到了边关,要收起太子的脾性,跟著将军们学习兵法。你一人在外,母後照顾不到你,你要处处留心,不能再和过去那般,什麽都由著自己的性子。"
太子使劲点头,眼泪也涌了出来。
"母後,孩儿会懂事,不会在让您为孩儿操心。"
抱著儿子,皇後嘤嘤哭了出来,她如何舍得唯一的儿子远走边关。冉洛诚抱紧母後,眼前是一双异色的眸子,他咬紧牙关,在心中发誓。
………
"王爷,有人求见,说是从京城特地来找王爷的。"
福贵在书房外通报,冉穆麟抬眼,只见一名书生打扮的男子走了进来。
"草民寇宣拜见王爷。"来人放下包袱,跪地行礼。
"寇宣?"冉穆麟打量跪在地上的这位听著耳熟,看著陌生的人,"你是……"
"草民在京城时曾是世子殿下的夫子。"寇宣回道,他一说,冉穆麟恍然大悟。
"快起来,我说怎麽听著耳熟,坐吧。"指指不远处的椅子,冉穆麟让寇宣坐下。
寇宣一坐下,又起身拱手道:"王爷,草民此次前来,是请求王爷让草民担任世子殿下的夫子。"
冉穆麟面色变得严肃,他问:"你虽是枫儿的夫子,但也是洛义的夫子,而且你还是朝廷的官员,留在这里教枫儿,怕会委屈了你,你还是回京去吧。"对主动要求做儿子夫子的寇宣,冉穆麟对他的动机很是怀疑。
寇宣淡淡一笑,道:"王爷请勿误会。草民已辞去了官职。草民之所以到仁昌自荐世子殿下的夫子,实乃惊叹殿下的胆识,为殿下所折服。王爷有所不知,当初大战之前,草民曾问过世子殿下,与卫国一战是否可避,世子殿下极为肯定地告诉草民'不会'。而後也却如世子殿下所说,卫国不仅对我北渊有觊觎之心,甚至还勾结金国与南国对我北渊发难。这件事让草民颇为震撼,而世子殿下随後的所为更是让草民佩服。草民希望能教导殿下,此乃草民之幸。"
教导皇子,将来的仕途不可估量,但寇宣宁愿以平民之身份但当冉墨枫的老师,也不愿留在宫里,教皇子帝王之术、驾驭之术。
冉穆麟审视寇宣,那时让儿子留在宫里学课不过是个借口,他一直都打算亲自教导儿子。但御史大夫叶忠祥对此人的评价很高,叶忠祥是朝中少数的几个一心为国的大臣,他十分尊敬,所以对他的举荐他也非常放心。
"叶大人可知你来了仁昌?"
寇宣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上前双手递出:"这是草民来时叶大人让草民交给王爷的信。"
看过信後,冉穆麟对外喊道:"福贵,去请世子。"
"是,主子。"
寇宣对冉穆麟深深一拜,知道他答应了自己的请求。
"枫儿不爱说话,但他极为聪明。既然你自荐做他的夫子,就要尽所能地教导他。"
寇宣又是一拜,道:"承蒙王爷答应草民的要求,草民定会全力教导世子殿下。"
对那个孩子,寇宣极为好奇,好奇他今後会成为怎样的人,他有预感,这个有著异色眸子,沈默少言的孩子会对北渊产生巨大的影响,而他试目以待。
…………
………………
无波殿内,昏睡了两个时辰的冉穆麒醒了过来。薛祁坐著,易站在他身边。见他醒来了,薛祁站了起来。
"我不欠你了。"对还未回神的人说,薛祁拉著爹就走。
冉穆麒按著额角,不明白薛祁的意思,却也没有问,脑袋沈沈的,他记得易对他念了些他听不懂的话,接著他就什麽都记不得了。
"陛下?"
成为冉穆麒贴身侍卫的羌咏担心地唤道。
揉了会额角,冉穆麒出声:"他们对朕做了什麽?"
"陛下……您总是头疼,请楼兰王为您诊治。"羌咏低头道。
"头疼?"躺下,冉穆麒闭上眼,吁了口气,"那朕怎麽还是有点头疼?羌咏。"
羌咏给他揉按额角,心里十分不安,陛下难道没有忘记吗?
心中极为平静,冉穆麒不知自己忘了什麽,迷迷糊糊之际,他想到再过两日就要过年了,过了年,该送太子出京了。太子是废,还是不废。
"祁儿。"回去的路上,易开口,"爹只能让他忘掉一阵子。"一旦他遇到能勾起他过往的人或事,他就会想起来。
薛祁停下,仰头:"爹,心中有过,又如何能忘掉?"即便爹不要他了,他也不会忘了爹,哪怕是一时的。
易紫色的眸子透出狂乱:"祁儿,不许忘了爹。"哪怕,哪怕他伤了他。
"为何要忘了爹?"美眸微漾,薛祁暗上那双不安的眸,"爹,不要再丢下我了。"
易伸手抱住他,想把他揉入体内,却没有回答。若有一日他会伤了这人,他必须得走。
"爹?"为何不说"不会"?
"祁儿,爹带你走。"在爹还能把持住的时候。
紧抱住爹,薛祁眼里是失望,他点点头。只要爹愿意带他走就成,至於今後,他会再想办法。
………
………………
放飞手中的信鸽,男子打开竹筒内的信,看完後,他如剑般的双眉皱在了一起。易最该清楚他从不下山,竟敢让他去什麽北渊,还是去照顾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孩子。
"哼。"指尖捏著的信瞬间燃起火苗,男子冷哼一声,拍掉掌心的灰烬,拿过墙边的锄头继续锄地。
"咕咕,咕咕"
又一只信鸽落下,男子眯起双眸。过了半晌,他才不耐地放下锄头,抓过信鸽。
昼:
你若不来,我就把你的菜园子和画一把火全烧了。
易
"咕咕,咕!"
信鸽被竹筒钉在了地上,还来不及扑腾,就死了。
男子黑长的头发微微扬起,他盯著手中威胁他的信,双眸冰冷。
"咕咕,咕咕,咕咕。"
又一只信鸽落下,这回,男子看也不看的挥手,信鸽的脖子瞬间被纸张划破。
"咕咕,咕咕……"
当第四只无辜的鸽子落下後,男子拿过锄头,转身离去。在他走远之後,那只信鸽惨叫一声,血肉模糊地落在地上。
山顶上错落著几间木屋,当太阳落到山脚时,男子从一间木屋中走出。他带著黑色的纱帽,身著黑色的长衫,披著黑色的披风。
"木。"
他站在门口喊了声,接著一名身材极为矮小的男子从屋後闪了出来,跪在他面前。
"照顾好菜园和我屋内的画。"
嘱咐了一句,男子围拢披风,下山。唤作木的男子跪送他离开後,立刻起身去了菜园。
揉著头,冉穆麒闭目养神。羌咏从暗处出来後,冉穆麒根本不解释他的来历,直接下旨让他担任禁卫军统领。他深知禁卫军的重要,原先的统领是从相国府出来的,为了以防万一,把禁卫军交给羌咏,他才最放心。
冉穆麒并不是真的头疼,只是习惯性地揉按额角。他似乎记得自己总睡不好,可这几日却是睡得极为安稳,连梦都很少做,该说是在薛祁为他诊治过後。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心里空空的。
喜乐从外轻步进来,见皇上似乎很疲惫,他小声道:"陛下……妍妃娘娘在外求见。"
"妍妃?"冉穆麒抬眼,"让她进来吧。"还没有调养好就急著来见他,定是有事,正巧他闲著。
一进屋,脸上带泪的妍妃跪下道:"陛下……臣妾错了,但求陛下不要送走洛仁,他,他是臣妾仅有的儿子了。"
说著,妍妃哭出了声,瞧得冉穆麒直皱眉。
"朕何时说过要送走洛仁?"
妍妃一听,愣住了。
"是楼兰王。他说半个月後带洛仁走。"
"噢?"冉穆麒挑眉,有些惊讶,"这件事朕不知,你先回去,朕派人去问问是怎麽回事。"并示意喜乐把她扶起来。
"陛下,臣妾错了,臣妾不能没有仁儿。"妍妃哭著,冉穆麒抬手,让人把她送回去。
妍妃走後,冉穆麒开口:"喜乐,到五华宫去问问。"薛祁要带走洛仁?他很是惊讶,他不认为那人是因为喜欢洛仁才想带走他。而且为何没有人对他说起此事?冉穆麒略有些不满。
过了一会儿,派去五华宫的人回来禀报。听到薛祁要带走洛仁的原由,冉穆麒淡淡一笑:"皇宫怎会是干净的地方。既然是为了洛仁的身子著想,那就带他走吧。"
"薛祁打算把洛仁交给昼?"没想到三大仙者,他会见到两位,冉穆麒懒懒地问。
"是,楼兰王说昼住的地方最适合三殿下养身。"
"嗯,朕知道了,你下去吧。"让人退下,冉穆麒垂眸,"昼……薛祁的面子真够大的,竟能把他请下山。"素闻昼是三人里最难相处也最孤僻之人,终年住在"无山"上,从不下山见人。虽是仙者之一,不过冉穆麒并没有多少兴趣,哪怕是对易,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怕儿子的爹而已。仙也好,神也罢,似乎从很久之前开始,他就不再信这世上有神有仙。
"唔……"呻吟一声,冉穆麒揉上突然痛了一下的额头,他怎会冒出这种念头。也许他是累了。
"喜乐,朕要沐浴,任何人不得打扰朕。"
"是,陛下。"
热水抬来,喜乐屏退所有人,自己也退了出去,守在门口等候传唤。陛下沐浴时不让任何人服侍。
脱下龙袍,冉穆麒走到木桶边,衣衫落地,他抬脚进入。缓缓坐下,他舒服地闭上眼,不久之後他的後背处,一只凤凰若隐若现。当他被热水泡得全身泛红时,展翅欲飞的凤凰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背上,凤凰的嘴微微张著,眸子半阖,透著风情,像极了一人迷醉时的眸子。
.......
……………
冉墨枫很忙,忙得在府里的屋顶上寻找最佳的位置。不过没有人让他下来,就连冉穆麟都默许了儿子的"调皮"。
在屋顶少找到合适的位置坐下,冉墨枫就盘腿调息,等头顶的太阳挪了窝,他马上起身跟著太阳跑,在找个合适的地方坐下,直至太阳下山。
"枫儿,下来吧。"
手拿棉衣在下面喊,冉穆麟展开双臂。冉墨枫从上跳下,落入父皇的怀里。
"枫儿,如何?"
裹好仅穿著单衣的儿子,冉穆麟问。
"父王。"红晕旋转,冉墨枫好似寻到了宝藏。
"呵呵。"抱著儿子回屋,冉穆麟也是满心为儿子高兴,"虽找到了源头,不过枫儿还是不能操之过急,凡事都要循序渐进,慢慢来,尤其是练功,急不得。"
"嗯。"不舍地看著太阳落山,冉墨枫盼著冬天赶快过去。寻了几日,他终於发现闯入体内的"气"不是别的,而是太阳。
见儿子如此高兴,冉穆麟道:"枫儿,今晚别学课了,陪父王下棋。"他这个练武成痴的儿子近日来冷落了他。
"嗯。"点头。
冉穆麟笑起来,下棋只是个借口,他想儿子陪了。
"呵!"
半夜,冉穆麟从梦中惊醒,大汗涔涔。察觉到父王的异样,冉墨枫醒了过来。只见月色下,父王盯著他瞧。
"父王?"揉揉眼睛,想起身,听到父王开口。
"枫儿,父王去茅厕。"给儿子盖好被子,顺道让他躺回去,冉穆麟略显仓皇地从床上下来,跑了出去。
冉墨枫没有闭眼,睁著渴睡的眸子等父王回来。
穿著单衣站在门口,让冷风吹灭身上的火热,冉穆麟大口喘息。
"怎麽,怎麽会……"不敢相信地抹了把脸,冉穆麟喃喃道,可刚才梦中的场景他记得清清楚楚。
跑到院子中央,冉穆麟来回走了几步,却始终无法平息体内的火热。就这样冻了半个多时辰,冉穆麟重重吸了几口气,恢复了平静。可他没有马上回屋,而是走到石椅边坐下。
双手抱头,一句极低的话从他嘴里传出:"怎麽会……他是枫儿……"
许久之後,冉穆麟才回屋,见儿子一直等著他,他急忙上床。暖著父王冰凉的身子,冉墨枫满是疑惑,父王怎会去了这麽久。没有对儿子解释,冉穆麟轻拍儿子,哄他睡觉。待父王的身子暖了後,冉墨枫不支地睡著了,而冉穆麟却是看了儿子一夜,天快亮时才阖了眼。
翌日,冉墨枫是在鞭炮声中醒来的,新年到了。
"枫儿,你又长了一岁,父王又老了一岁。"
让儿子趴在身上,冉穆麟道。
"父王。"摸上父王发白的鬓角,冉墨枫抿紧嘴,眼里是自责。抓过儿子的手,冉穆麟搂住儿子,眸中划过慌乱。
京城,冉穆麒设家宴,邀请薛祁和易出席,不过两人躲到不知何处去了,没有现身。冉穆麒也无不悦,似乎已经猜到。宴席上,他对冉洛诚的态度好了许多,不时问问他身子如何。太子几次差点哭出来,都忍了回去。就在众人以为冉穆麒改变主意时,他的几句嘱托让他们知道了太子是真的要被送走了。而且要走的不仅是他,还有多病的冉洛仁。
京城,郊外。
一黑一白的两个身影缠斗在一起,薛祁坐在马车里,裹得严严实实,抱著暖炉,不慌不急地从帘子外看著打斗的两人。
地上的枯叶漫天飞扬,只听一人喊:"昼,你这老不死的,我要陪祁儿过年,没功夫跟你打。"
"你威胁我。"极冷的话传来,晃动的两人只见残影。
"不威胁你,你能来吗?"易怒道,"明日再来,我要陪祁儿过年。"
"过年?那要看我愿不愿意让你称心。我不愿意。"
"你这个老不死的。"
"你我谁已是迟暮之容了?"
"吼!受我一掌!"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打个哈欠,薛祁放下车帘。给自己倒了杯茶,拿过一本书,悠哉地看了起来。
(1.46鲜币)索瞳:第五十七章
抱歉大家,这两天身体一直不舒服,挂了两天水,所以进度又慢了些,明天完结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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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和昼,谁赢谁负无人知晓,不过大打了一架之後,昼离去的方向却是皇宫。风很大,昼的衣衫和发丝却只是微微飘动,他走得极慢,可不一会儿人已在百米之外。心知昼答应了,易跳上马车。
"祁儿,想去哪里过年?"有三四年没有和祁儿一同过年了,易很是激动。
薛祁对爹甜甜一笑:"爹去哪,我就去哪。"
仓皇转头,掩住心中的激荡,易喊:"鹜。"
马车前行,温暖隐蔽的车内,易背对著薛祁假装调息。薛祁凝视那微微耸动的双肩,慢慢靠了上去,坚实的身躯猛然震动。
不理会爹的紧绷,薛祁嘴角含笑,闭上双眸,双手环上爹的腰,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与爹亲近了。
难耐的忍受著相贴处的热度,易在心中默念心法,手一点点的移进,轻轻贴住腰上的手,停下,体内的真气散乱,心魔呼之欲出…...
对冉穆麒来说,这个年注定不会平静。先是冉穆麟抛下他在过年的当口回了仁昌,然後就是太子冉洛诚去边关之事,朝中不停地有大臣为太子求情,包括太尉张昭昌都上书恳请他留下太子,让他心烦,再来就是冉洛仁的病牵扯出的薛祁和易……好不容易暂且丢下这些事,到帝池内泡泡,可正当他舒服地快睡著时,外面突然嘈杂一片。
"护驾!护驾!"
"保护陛下!"
"拦下他!"
动静越来越大,冉穆麒右手按上额头,还未清醒。太平盛世,哪里会来刺客。他丝毫不在意地继续躺著。
吵闹声越来越近,冉穆麒抓过浴池边的浴巾,朝外喊:"喜乐?"何人胆敢擅闯皇宫。
"护驾!"
"保护陛下!"
"陛下!"
"碰!"
门突然被人踢开,冉穆麒瞬间清醒过来,左手一扬,迅速转身,罩上浴巾。他的动作几乎是一气呵成,可仍是迟了一步。在浴巾落下的时候,一人风一般地越过屏风出现在他面前。
"陛下!"
"退下!"
大批侍卫随後涌进浴室,刚想冲过去保护皇上,就听他怒喊一声,诸人犹豫了片刻,停在了屏风後。羌咏捂著满是血水的左臂,奔到冉穆麒的面前,挡住他。冉穆麒站在水里,身著黑衫及红色披风的男子站在池边,与他四目相对。
冉穆麒的眸光比男子的还冰冷,他裹紧浴巾,脸色发白。
"出去。"对男子,也是对屋内的侍卫。
侍卫们互相看看,向後退了两步但为了皇上的安危,他们没有出去。羌咏未受伤的手拿过衣袍,为冉穆麒裹上。
昼如鹰般的眼眸盯在冉穆麒身上,在对方的脸色越来越差,因冷风的侵入而开始发抖时,他才转身走开。刚走过屏风,十几把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冷光闪过,哢哢几声,长剑全部断成了两截。昼单袖轻甩,围著他的侍卫们如脱线的风筝飞了出去。几名侍卫撞倒了屏风,就在冉穆麒狼狈的模样要暴露在众人面前时,浴室内的烛火突然全部熄灭了。
左手扣著一名侍卫的脖子,比寒冬还要冷上几分的声音响起。
"冉洛仁在哪?"
侍卫不答,在昼身後的羌咏见机从昼身後挥刀砍去。
"哗",羌咏甩在了浴池内。冉穆麒伸手拉起他,借著屋外的烛火走上浴台。
"在哪?"手指用力,昼不耐。被他捏著的侍卫已经喘不上气来了。
"你找朕的儿子有何事?"在烛火灭後,马上套上外衫的冉穆麒克制地问。昼回头,夜色中,他的眸子却十分的明亮。
松手,侍卫摔在了地上,昼转身。
"陛下。"被冉穆麒"救"起来的羌咏不顾自己的伤,踉跄地走到冉穆麒身前,护住他。没有半分的惧意,冉穆麒怒急:"你找朕的儿子有何事?"更多的禁卫军涌到了浴室的门口,火把照得冉穆麒的脸忽暗忽明,更显出他的愤怒。
昼无波的眸对上冉穆麒,过了会儿,他开口:"昼。"自报家门。他答应了易,进了皇宫之後那些人围著他喊什麽"护驾",他不知道那个要死的人在何处,就跟著侍卫後退的方向前来,既然是护驾,那保护的自然是皇上,找到了皇上,也就找到了他的儿子。不过昼没有想到,他会找到这里来。
一听到他的名字,羌咏大吃一惊,侍卫们也不自觉地後退几步──竟然是三大仙者之一的昼,和薛祁的义父易齐名的昼。原本这三人很少沾染世俗之事,可如今宫里的那个比魔头还吓人的易还没有送走,又来了个比他更可怕的昼。仙者出手,身为凡人的他们何以对抗。
冉穆麒同样吃惊,他知道薛祁要把洛仁交给昼,却没想到这人不仅擅闯皇宫,甚至如此无礼。
"洛仁的身子已经无碍,朕还是打算让他留在宫中调养,素闻您从不下山,劳烦您白跑一趟朕真是过意不去。"冷冷地说著,若不是此人是昼,冉穆麒定要立刻命人把他大切八块。想到他的身份,他只能压著怒火,但心里已经想著如何找薛祁和易算账了。
火把闪了几下,昼的眸子幽暗,上前两步。羌咏护著冉穆麒朝一旁後退,禁卫军们拔剑围住了昼。
"劈啪"
火苗突然暗了下去,只见昼的身子一晃,就不见了踪影。
"陛下!"是羌咏的惊叫。
一人从禁卫军的头顶上飞过,怀里是被劫走的冉穆麒。
"陛下!"
"快去救陛下!"
"刺客!"
"刺客抓走了陛下!"
被昼挥到一边的羌咏爬了起来,吐了几口血後昏死了过去。
"放开朕!"
被昼抓走的冉穆麒怒喊,但他却不敢挣扎,被带著在屋顶上穿梭,他的脸色愈发的苍白。他不怕高,但飞一般地在屋顶上掠过却让他想吐。
昼根本不理会他,在树枝上停留了片刻,他发现了宫中最高的无波殿,单手扣著冉穆麒就向那"飞"。
"放开朕!!"
快吐的冉穆麒不得不抓住昼的衣襟。一件披风罩在了他的头上,什麽都看不到的他恶心稍稍退了些,大口喘著气。
接著,昼向上跳蹿,冉穆麒又恶心起来,就在他捂著嘴要吐之时,他的双脚终於落在了地上。披风被掀开,他才发觉自己竟然到了无波殿。
"呕",还是没能忍住的他吐了,可惜没有吐在昼的身上。
整个皇宫都因他的被劫而骚乱,殿外已经隐约传来响动。难过地踱到桌前倒了杯冷茶,冉穆麒压下恶心。
"呼呼……呼呼……"捂著胸腹部,冉穆麒的脸色极差。
"冉洛仁在哪?"令人生气的声音又响起,冉穆麒头不回地说,"朕已经说了,洛仁还是留在宫里,不必劳烦您。"你哪里来再回哪里去吧。
察觉有人站在了他的身後,冉穆麒转身,差点贴上昼。气急地後退,靠在桌上,他冷怒地瞪著昼。
昼的眸光一直盯在冉穆麒的脸上,深沈的双眸没有透出半点的思绪。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後退两步,瞬间,他的身形已经在露台上,接著人就不见了。
"陛下!"
禁卫军副同龄蔡牟带著人冲了进来,在四处寻找刺客的同时,围住了冉穆麒。
"陛下,属下护驾来迟。"找不到昼,蔡牟跪下请罪。
"统统出去。"摔下手里的茶碗,冉穆麒吼道,"没有朕的吩咐,谁都不许进来,违令者斩。"
"……"蔡牟抬头,满是担忧,但看了皇上的脸色,他磕头之後,起身带著人退了出去。
"兀三呢?"冉穆麒猛然想到了羌咏。为了避人耳目,羌咏改名为兀三。
"回陛下,兀统领被昼伤得很重,属下命人把他送到了太医院。"蔡牟回道。
冉穆麒握紧双拳:"太医若救不活他,朕就要他们的脑袋。"
蔡牟闻旨惊愣,呆了半晌後急忙躬身道:"臣这就传旨下去。"说完,他急忙关上门,吩咐一些武功高的侍卫们在门外守著,他则赶去太医院传旨。兀三是皇上的红人,不言而喻。
靠著桌子,待脑中的眩晕过去之後,冉穆麒揪紧衣襟,缓缓蹲下。那人是否看到了他背上的秘密,连穆麟都不知道的秘密。
无波殿的屋顶上,一人与夜色合而为一,从被他拨开的瓦缝间,他看著屋内的人,脸上已没有了刚才的平静,发丝飞扬,衣衫被吹得"呼呼"作响。
……..
……………
"爹……"
深夜的客栈,某一间屋子里传出嘤咛的呻吟,伴随著气息不稳的压抑。
衣带半解,薛祁躺在易的怀中美眸微睁,香唇轻启。粗糙的大掌在他的衣衫内游移了许久之後,来到他的腿间。
"爹……"
从未体会过如此滋味的薛祁不安、害怕、惊慌,有有些莫名的期待。他攀在爹的身上,把自己全然交付了出去,因为爹绝对不会伤害他。
易没有出声,他的喉中不时传出低吼。在心魔与他交战了许久之後,他败下阵来,再也克制不住地对这人出手了。可他只敢出手,他不敢出声,更不敢动嘴,怕自己最终忍不住,做出会毁了这人的事来。
摸摸,只是摸摸,他什麽都不做,只是摸摸。除了这人儿时,他曾无所顾忌地摸过他之外,在他十二岁之後,他就再也不曾碰过他了。此刻仅仅摸著,他已经觉得自己到了仙境,成了真正的仙。
"爹……爹……"
陌生的情潮让薛祁快哭了出来,对情事没有半分所知的他,连爹在对他做什麽他都不懂,更不懂自己为何会有这种让他无法控制的感觉。好比处子的他,感受到的是他这辈子都不该有的情欲。
"爹!"
陡然一声尖叫,薛祁瘫软在爹的怀中,傻傻地睁著眸子,浑身的感觉都离他而去。不明白从腿间涌出的是什麽,更没有看到爹把他的东西全部舔了下去,薛祁的七魂六魄全部破体而出。
紫眸已完全变成了深紫,眼神狂乱的易紧盯著薛祁露出的胸膛,嘴里是祁儿的味道,他用尽所有的毅力不许自己的眼睛瞄向别处。床上另一人的呼吸渐渐平顺,受不住的人甚至来不及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就睡著了。
易的腿间早已一片湿濡,颤抖地扯过被子盖好昏睡的人,他跌跌撞撞地下了床。放下床帐,不敢回头,门发出轻响,屋内已然无人,只剩下在床上好眠的人。
冉穆麒记得自己是坐在地上睡著的,可醒来後却发觉他躺在床上。匆忙坐起,发现衣裳仍是昨夜的,他松了口气。
"喜乐。"
"奴才在。"
待守在外的人跑进来,冉穆麒问:"昨夜是谁……把朕'扶'到床上的?"应该是喜乐吧,羌咏伤重。
喜乐却道:"陛下,奴才听您的旨意一直守在外头。昨夜没有人进来过。"
冉穆麒一听愣了,过了会儿,他揉揉额角:"下去吧,朕饿了。"
"是,陛下,奴才这就给您端早善。"喜乐退了出去。冉穆麒抬眼,也许是他昨夜气坏了,忘了是自己到床上的。随即,他想到了一人。皱眉,在心中摇头,不会是那人。对了,那人呢?
下床,喊来菜牟,冉穆麒询问他昼现在何处。
"陛下,昼现在鸢园,三殿下那里。臣派了一千侍卫守在鸢园。"蔡牟心有余悸地说,昨夜的几百侍卫都碰不到昼半根毫毛。
果然,冉穆麒瞧了他一眼,冷冷道:"他是仙,你们是人,别说一千,就是一万也不是他的对手。把人撤回来,留下十几人便可。他是薛祁找来医治洛仁的,大可不必如此紧张。用过早膳後,你随朕去鸢园。"
"是,陛下。"
拿过湿巾擦脸,冉穆麒又问:"羌,兀三呢?"
蔡牟马上道:"兀统领的伤势虽重,但太医说并没有伤及筋骨,调养十日便可下地了。"
明显听到皇上松了口气,蔡牟听皇上问:"兀统领现在何处?仍在太医院?"
"回陛下,属下已命人把兀统领抬回了禁卫营,喜总管派了三个人照顾兀统领。"
"嗯,你做得不错。兀统领养伤的这段日子,禁卫军暂且由你来掌管。"冉穆麒不由得多看了蔡牟几眼。
"臣遵旨。"蔡牟躬身领旨,退下。
眉头微皱,冉穆麒丢下布巾,不知羌咏伤得如何。想去看看他,又有些不妥,想了想,他麒招来喜乐,让他给羌咏送些人参、鹿茸等珍贵补品过去补身。
…………
缩在母妃的怀里,冉洛仁惊怕地看著坐在床边为他诊脉的人。这人的眼睛比墨枫的可怕百倍,看他一眼,就好似冰刃刺进他心口,让他冷得发颤。冉洛仁很害怕,若楼兰王为他找的人就是这人,他要让母妃去求父皇,他不要跟这人走。刚这般想,对面的人就抬眼瞟了他一眼,冉洛仁吓得把头埋进母妃的怀里。墨枫,墨枫,快来救他。妍妃也是异常的害怕,想到要把唯一的儿子交给这人,她一千个不愿意,不放心。
"陛下驾到~~"
随著屋外的通报,冉洛仁和妍妃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险些喜极而泣。
昼也看向门口,只见脸色略显苍白的冉穆麒穿著一身浅蓝色金丝长袍走了进来。看到他,那人的眼神冷了几分。昼无波的眸子在他进门口就紧盯著他,瞧得冉穆麒很是不舒服。
"父皇。"冉洛仁带著祈求开口,他不要和这人走。
"陛下。"妍妃眸中带泪,她不能把儿子交给这种人。
昼没有起身,直到冉穆麒走到床边,他才站了起来走到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
"洛仁,最近的身子可好些了?"坐下,离昼坐过的地方有两尺远,冉穆麒问。
"好多了,父皇。"冉洛仁拼命点头。
对三子淡淡笑笑,他看向昼。
"能请到您下山为洛仁治病,朕三生有幸。天下三大仙者,朕能见其二,是朕的福气。只不过,朕与皇儿终究仅是凡人,既是凡人,生老病死就得听天由命,不能逆转。打扰到您的清修,冒然邀请您下山,是朕考虑不周。而且皇儿年幼,又体弱多病,还是留在朕和他母妃身边的好。把他送走,朕和他母妃也无法放不下心。"
猛点头,冉洛仁大胆地抱住父皇:"父皇……"他宁愿跟易走,也不愿跟这人走。
凝视冉穆麒的双眸,昼神情冷淡,直到对方忍不住要撇过眼时,他才开口:"要走要留,不由天定,也不由你定。"
"那由谁定?"冉穆麒眸中带火。
昼又是看了冉穆麒许久,缓缓道:"由我定。"
请他下山,难;请他上山,更难。
冉穆麒"霍"地站起,牙关紧咬。若这人是常人,他一道旨意下去便是,但这人偏偏不是常人,如果他不走,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除非请来另两位仙者,或者把京中所有的兵力调来与这人较量一番,说不定能把他赶回山上。
拳松了紧,紧了松。冉穆麒慢慢笑开:"喜乐。"
"奴才在。"
"昼仙人要暂时住在宫里,不得怠慢,派人好生伺候著。"
"……"小心看看昼,又看看皇上,喜乐躬身,"是,陛下……"为何他有种今後再没有平静日子的感觉呢。
"洛仁,父皇不会送你走,你要听母妃的话,好好养身,不许偷偷把药倒了。"慈祥地摸上儿子的头,冉穆麒隐忍著怒气。
"父皇,孩儿会听话。不会不喝药。"冉洛仁乖巧地开口,他还要等著墨枫回来呢,绝不能跟这个可怕的人走。
赞赏地对儿子笑笑,冉穆麒转身就走,没有再看昼一眼。他走後没过多久,昼也走了,不过他没有去为他收拾好的"榴园",而是不知所踪了。冉穆麒盼望他知难而退,回了山上,但他十分清楚,昼不会轻易让他好过。
当晚,冉穆麒给冉穆麟写了急信,同时派人去寻薛祁和易,希望他们能把昼"送回"山上。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两人给他请了这麽大一尊无福消受的"仙",就得负责给他送回去。可是薛祁和易却消失了,派出去的人没有一人查到两人的下落。
…………
…………………
自从得知太阳的光能让自己功力大增之後,但逢天好的日子,冉墨枫就废寝忘食地在练武场练功。年节过後,父王送了他一匹千里马作为礼物。练完功,跟寇宣学一个时辰的课,冉墨枫就到马场骑马去。原本冉穆麟是要亲自陪儿子骑马的,奈何宫里的信不断,为了安抚某人越来越狂躁的脾气,他每日要写许多封安抚的信派人送到京城。同时,他还派了很多人出去寻找薛祁和易,因为据探子回报,薛祁是独自离开客栈的,他没有回楼兰,也没有回素山,这让冉穆麟格外担心,也异常不解易去了哪里。他猜想著也许易带薛祁去了什麽地方,可不找到两人,他一是无法安心,二是有事相求。
这个时辰儿子该过来用午膳了。边看今日收到的皇兄的信,冉穆麟边想著如何回。他很好奇是怎样的人能惹得皇兄如此生气。不过那个昼再如何冷情,他既然会答应易的要求下山,那也会看在易的面子上不会乱来,这一点他还是极为放心的。但皇兄不喜欢他,也许他该回去看看。
王甫丘从外进来,冉穆麟抬眼,问:"枫儿呢?"
王甫丘讶异,道:"小枫没过来吗?我刚才路过练武场,他没在那里。"
"没有。"放下信,冉穆麟马上起身朝外走,"他不会乱跑。去问问有谁看到他了?"儿子从不会误了时辰,即便是有事,也会让人来跟他说一声,不会无缘无故就不见了人。即便是在自己的王府内,冉穆麟也有了不安。
"我也去。"王甫丘跟上。
王府门口,停了一辆马车。车夫是一个异常高大的人,在边关,这样体格的人也极为少见,所以引来许多人的侧目,尤其是王府的侍卫。车停下後,车夫就把一个牌子交给了守卫,守卫一瞧,竟然是他们的世子的腰牌,不敢迟疑,一人赶忙拿著腰牌去找世子。
冉墨枫刚练完功,还没来得及擦汗,就接到侍卫的通报,说有人找他。当他看到自己的腰牌时,他迅速冲了出去。
"殿下。"
看到冉墨枫,侍卫们喊了一声,指指府外的马车。冉墨枫当下就认出了车夫是薛祁的贴身侍卫鹜。
跳上马车,想也不想地掀开车帘,车内人的模样让冉墨枫的右眼变红了。
"墨枫……"薛祁面色憔悴,双眼带泪地出声,抱住了他,"墨枫……爹不要我了……."说完,他趴在冉墨枫肩上哭了起来。
冉墨枫一手掀著车帘,一手垂著,不知该怎麽做。在他的印象中,薛祁是淡然飘渺的,从不会这样。
"跟我走。"扯扯薛祁的袖子,冉墨枫开口。先让这人跟他回去,然後问问父王。
"嗯。"薛祁点头,却抱著冉墨枫不肯离开。
"墨枫,他不要我了。"身子颤抖,寻了爹一个多月的薛祁是极度的伤心。
放下车帘,不让冷风吹薛祁,冉墨枫任他抱著自己哭。
不一会儿,门帘又被人掀开,冉墨枫回头:"父王。"
接到禀报的冉穆麟一听那块腰牌,就猜到了来人是谁,可他却十分意外前来的人竟然会抱著儿子在车里哭。
"楼兰王,有何事进府说,外头风大,小心受了风寒。"看出儿子的焦急,冉穆麟开口。
"薛祁。"哭著纠正,薛祁封开冉墨枫,下了车。
马上命人给薛祁准备房间,冉穆麟双眉紧皱,皇兄那边的事他还没有理出头绪,薛祁这边看来又出事了。
薛祁边哭边走,冉墨枫上前两步扯扯他的袖子:"不要哭。"易不会不要他。
"墨枫,爹走了,不要我了。"薛祁哭得很伤心,带著绝望。爹这一个月甚至连信都不给他写了。
"我给你找他。"冉墨枫道,也不管自己还是个孩子。
薛祁的哭声停了,他吸吸鼻子,蹲下抱住冉墨枫:"墨枫……你真好。"找不到爹,也不愿回去,他唯一想著就是来这里找墨枫。
"先去用膳,吃完了,跟我说说是怎麽回事。"分开两人,抱起儿子,冉穆麟对又哭起来的人道,眉皱在了一起。
………
奔波加上难过,薛祁病了。冉墨枫没有再如往常般每日在练武场待著,而是守在薛祁床边照顾他。冉穆麟派人给京城送了信,告知皇兄易失踪了,昼的事要等找到易之後才有可能解决。
病了的人,一直发著低热,即使吃了药,也不见好。冉墨枫记得他曾说过心病要心药医,要让薛祁好,必须让易回来。
"墨枫,爹不要我了。"无数次重复这句话,薛祁的泪又掉了下来。
红晕旋转,给薛祁换布巾的冉墨枫过了许久道:"不会,他是父王。"易对薛祁就如父王对他。
薛祁听出了这句话的意思,却摇头:"冉穆麟对你比爹对我好。爹走了,不要我了。"
"父王……也曾。"冉墨枫低低道,不善言辞的他回忆著,"仁昌之战,我在京城。"
薛祁的泪止住,他幽幽道:"那晚……爹摸我,和爹很亲近,很亲近。可隔日,爹就走了。"
冉墨枫哪里知道亲近是何意,他只是感同深受地说:"父王,瞒了我。"
薛祁擦擦脸,看向冉墨枫:"墨枫,万一爹不回来了……"
摇头,冉墨枫从薛祁额上拿下布巾,给他重新拧过。
"我给你找。"他一定会为薛祁找到易。
"墨枫,谢谢你。"薛祁抱住墨枫,爹一日不回来,他就一日不好,他等著墨枫为他找到爹,等著爹回来。
屋外,冉穆麟听著两人的话,转身走开,眉头紧锁。
(1.2鲜币)索瞳:第五十八章
除了鹜、冉墨枫和冉穆麟,薛祁不见任何人。原本跟著他的侍卫被他全部赶走去寻易。薛祁的模样让冉墨枫十分担心,告知了父王之後,他每日都在薛祁那边待著。薛祁睡了,他就练内功,薛祁醒了,他就听他说话,偶尔劝慰他几句。
两人都不是爱说话的人,可两人的性子却都格外的纯净。薛祁喜欢墨枫,信任他,和他说爹离开後他心中的委屈和伤心;墨枫安静地陪著他,下决心要为薛祁找回易。
轻轻关上门,冉墨枫双眸微红。薛祁又哭著睡著了,他想跟父王说出去找易,但父王一定不会允。在某种程度上,薛祁和冉洛仁非常相似,不怕他,真心地对他好。他把冉洛仁托付给他,他也毫无怨言的去做,所以他不能看著薛祁难过却什麽都不做。
"枫儿。"
"父王。"
转身,冉墨枫跑到前来接他的父王身前,接著被抱起。
冉穆麟进薛祁房间的次数极少,一是避嫌,二是有儿子陪薛祁,他是否在都不大重要。抱著儿子走出薛祁住的院子,冉穆麟对太过安静的儿子道:"枫儿,易疼薛祁就如父王疼你。他离开也只不过是有些事暂时想不开罢了。父王已把薛祁染病不起的消息散了出去,父王相信易不会逃到天边,对薛祁不闻不问。他定会得知薛祁病了,也定会偷偷来看薛祁,咱们要做的就是等著他来。"
说得轻松,但冉穆麟心里却没有太大的把握,易的武艺根本不是他所能及的,即便那人来了,他和侍卫们又是否能察觉,察觉了,又是否能留下他?冉穆麟的步子放慢,薛祁和易……不自觉的,双手抱紧怀里的人。
"父王,我等他。"冉墨枫没有父王的顾虑,只要易来,他就一定要"抓"住他。薛祁不该是每日以泪洗面的人,他该和以前那样,淡淡然然,偶尔会露出羞怯的笑的人。
"枫儿,"冉穆麟看向儿子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意,"你知道易为何要走吗?"
摇头,不知。冉墨枫随即露出不解,就像他想不出有何事能让父王前一晚还抱著他睡,第二日就不见了。眸瞳急剧张开,冉墨枫双手环紧父王,若今後又有所谓的危险,父王是不是还会如上次那般丢下他?
冉穆麟低声笑起,步伐加快。
"枫儿,父王答应了你不会再丢下你一人,你不信父王?"儿子的这点心思他看得清楚。冉穆麟心中连日来的烦闷退去了许多。
抿著嘴,冉墨枫不答。薛祁找不到易,但他一定能找到父王。
"枫儿,父王说了不会再丢下你,就不会再丢下你。"除非你不愿再见父王。
抱著儿子回屋用膳,冉穆麟的眼神愈发的深沈。冉墨枫想著如何"抓到"易,没有发现父王的异样。
深夜,一人逆著寒风悄然在王府中闪过。没有人发现他,甚至连从他身边巡过的侍卫们都没有察觉到他。偶尔越过火把或烛火,他白色的头发分外明显,如鬼般吓人。
正在父王怀中酣睡的冉墨枫猛然睁开眼,瞬间跃起,跳下床。
"父王!"喊了声被他惊醒的人,冉墨枫连衣裳都来不及穿如猫般飞蹿了出去。冉穆麟扯过儿子的外衫,套上鞋连忙跟上。易来了。
祁儿,祁儿……易慌乱地在王府内寻找他最重要的人。看到不远处的一处院子隐隐透著烛光,他飞蹿过去,几个起伏,人已站在了屋顶上。
蜷缩在床上,薛祁抱著被子伤心地哭著。自从爹不见之後,他的泪就没有停过。双眸红肿,深情憔悴。不同於以往,这次他是被爹丢弃了,爹不要他了。极度伤心的他,如枯萎的花般迅速凋萎,身形异常削瘦。在薛祁的一生里,爹是他最重要的人。不管是母後、王父还是兄长,即便所有的人都抛弃他,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甚至不会有任何的感觉。但爹不一样,从小依偎在爹的怀中长大的他,只在乎爹,也只要爹。可爹走了,不是去云游,是走了,不要他了。
心如刀割,疼得他喘不过气来。爹为何不要他了?爹摸他时那般舒服,为何过後却不见了踪影,难道是那晚他做了什麽,让爹狠心抛下他吗?数著日子,整整四十二天了,五天一封的信没有了,爹,没有了。
祁儿……趴在屋顶上,贪婪地看著床上的人,易紧咬住自己的手臂。血水顺著他的嘴角流下,他视而不见,满眼都是那个伤心痛苦的人。而让他伤心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是最爱他的他。
"爹……"哀哀地唤著,薛祁的泪止不住。
祁儿…..痛苦地鸣著,易的双眸变成紫红。多想不顾一切地下去把这人搂在怀里;多想不顾一切地顺了自己的心,沾染了这朵不能沾染世俗的骄莲;多想不顾一切地告诉他,他爱他,深入骨血。
"易,你我被唤作仙者,却不过是满身污物的魔物,而薛祁却是真正的仙,今後他是要入仙道,步神途,回天庭的,你要三思……"
渊的话清楚地在耳边回想,仰头,无声的嘶吼著,屋内的哭声,声声剜开他的心,剖开他的腹。祁儿,祁儿,他的祁儿。
远远的就看到易趴在薛祁房间的屋顶上。冉墨枫调动体内的"光气",让自己能更快地接近那人。果然如父王说的那般,易并没有跑远。能看到极远的双眸四处查看,并没有什麽侍卫在附近,冉墨枫抿紧唇,若易还是要跑,他就用狰给他的力量,一定要为薛祁抓住易。
冉穆麟跟著儿子跑出屋子,让他套上外衫,然後与儿子并分两路,他相信儿子能拖住易一时半会儿,他要去搬救兵。
跳上大树,顺著树干轻快地攀上屋顶,冉墨枫屏住呼吸,压低身子慢慢接近易。沈浸在悲痛中的易听到了动静,转身去看,发现竟是冉墨枫,他顿时紧张起来,掉头就要跑。冉墨枫朝著他就扑了上去,并刻意踩响了屋顶的瓦片。
房顶的动静惊醒了薛祁,他红著双眸朝上看去,以为是什麽猫鼠跑到了屋顶。接著,他听到了一声稚嫩的喊声,那声喊让他光著脚冲下了床。
"易。"
冉墨枫身形极快地跟在易的身後,大叫了一声。易的脚下慌了几步,他清楚这声喊定会让屋内的人听到,想到这人听到後会有何反应,他仓皇地向外逃。
这时,四周传来喊声,几百支火把快速从四面八方出现。自从他放出薛祁身染重病的消息後,他就在府里增派了几百名侍卫,要的就是围堵易。
易站在屋顶看看四周,回头满是痛苦地看著已经跟上来的冉墨枫,咬咬牙,跳了下去,他不能回去,不能见祁儿。
"易!"
大喊一声,冉墨枫右手握拳,寒风骤然加剧。趁易一个不查向後退了几步之机,冉墨枫纵身跳下。风吹得易睁不开眼,因祁儿的事而心神恍惚的他,轻易地让冉墨枫跳到了他身上。
攀在易的背上,双手紧紧环住易的脖颈,冉墨枫喊道:"易,回去。"
"放开我!"这声回去惊醒了易,他去掰冉墨枫的手,不安地看向薛祁住著的方向,这一眼,让他愣在了当场。几乎要勒断易的脖子,冉墨枫死不松手,看到父王和薛祁来了,他也"抓"著易不放。
"爹……"泪滚落,薛祁不敢相信地看著不比他好多少的爹。爹瘦了许多,身上都是血。
"爹……"为何来了,却不愿见他。
艰难地收回目光,易双手扣上冉墨枫的手,紫眸暗沈。他必须走。
"易。"眼看儿子的手可能不保,冉穆麟大步上前,按住易的手,同样双眸深沈地看向他。
"让开!"易已成了魔。
"爹……"薛祁的身子晃了几晃,爹的绝情让他的世界崩塌。身子向後仰去,却落入一人的怀里。
"祁儿!"抱紧晕倒的人,易满脸的惊怕,急忙摸上他的脉。
接住被抛出的儿子,冉穆麟朝侍卫摆手,让他们退下。很快,周围只剩下他们四人和三支火把。
"祁儿,爹抱你回去,你几日没吃东西了?!"易怒吼,抱起薛祁就要走。薛祁只是哭,说不出话来,不过有人替他说了。
"你若还要走,现在就走,不必在这里假意在乎他,看著让人生厌。"冉穆麟揉著儿子被捏红的手冷冷道。
紫眸里是嗜血的杀气,冉墨枫的眸子也变了,红似血。
"他一直哭。"陈述著事实,冉墨枫如被惹怒的小兽般盯著想对父王不利,不要薛祁的易。
"爹……."薛祁双手微微抬起,摸上爹的脸,祈求,"不要,丢下,我……不要……"不要他。话还没有说完,极度虚弱的他晕倒在爹的怀里。
"祁儿!"
哪里还顾得上渊的告诫,易抱起薛祁直奔他的住处,脸上的惊恐让他看起来十分骇人,却让人有股子心酸。
"父王。"不放心薛祁,冉墨枫出声。这才发觉父王只穿著单衣,他急忙抱紧父王:"父王,回去。"
"父王不冷。"没有告诉儿子,他就是暖炉,抱著他根本不会冷。冉穆麟悠哉地朝薛祁的住处走去。
"枫儿,剩下的事交给父王,明日起你要跟著寇宣好好学课了。"有些事,儿子还小。
"嗯。"信任地应道,冉墨枫紧贴上父王,为父王挡住寒风。
与儿子的脸贴在一起,冉穆麟在心中叹息。
薛祁只是累坏了,易喂他喝了药,给他点了安神的香,助他入睡。梦中,薛祁仍哭著,易握著他的手,小心为他拭泪,而他自己却也是极度的痛苦。
冉穆麟轻拍在他怀里渐渐支撑不住开始打瞌睡的儿子,直到他睡熟了,他才对跪在床边的人道:"我知道你为何要走。"
易的身子一阵,回头气急败坏却也异常心虚地瞪著他。
"小声一点,不然会吵醒枫儿。"坐在软椅中,温柔拍著儿子入睡的冉穆麟看了眼易,就全神专注在儿子身上。他的模样看在易的眼中,带出了他曾经的回忆,他缓缓坐下,一手握紧薛祁的手,一手揪著自己的头发。
"我不问你为何一定要逃。但既然薛祁离不开你,你又何必如此折磨两个人?还害得我儿子为你儿子操心,你儿子可比我儿子年长十三岁。"语露不满,冉穆麟压低嗓门,"也许你有不得已的原因,但我只看到薛祁和你分开後,你们两人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这又何必?只要你二人喜欢,愿意不就成了?哪里来那麽多不得已?"
易放下手,眸中的狂乱渐趋平静,他盯著始终垂眸看著怀里儿子的冉穆麟,发丝微微飞扬。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要的,哪怕是与老天作对,我也一定要得到,更何况是心爱的人。"抬眼,眸中是极少会出现的冷淡与决然,易双眸微睁。
"别管那些劳什子不得已,让他高兴,让他笑,让他做一切他想做的事,让他只愿意在你怀里入睡,让他离不开你,离开你就无法活下去。为何不紧紧抓著,反而要放开?放开了,你就能舒心吗?既然舒心,又何必偷偷摸摸地跑来看他?"站起,轻拍始终未停,冉穆麟带了些不屑,"你真的了解你的儿子吗?清楚他要的是什麽吗?若不清楚,就问问他。"
上前,从床上拽过一条没撑开的毯子裹好儿子,冉穆麟打个哈欠,带儿子回去睡觉了。
直到他走後良久,易都那样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眸中的光混乱。
走在无人的长廊上,冉穆麟的步子很慢。怀里的人睡得很沈,任谁都不会相信如果抱他的人不是父王,他几乎整夜都不会睡著。
"枫儿,父王不会跟易那样傻,丢下你,让你我二人痛苦。"
淡淡的话语飘散在寒风中。
月光下,水池里传出"呼啦"的声响,一人从水中浮出,异色的眸子在月光下极为闪耀。他赤身从湖里爬到岸上,水珠顺著他美丽的身躯留下,没有一丝赘肉的腹间并不如旁人想得那般健硕,与他的身份相比,他的身形过於瘦弱了。
他回头,凝视月亮,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映出一副美丽精致的容颜,可世人常常被他那双异色的眸子所蒙蔽,认为他是魔,是妖,怕他,惧他,伤他。
回过头,弯身捡起地上的布巾随意擦拭了身体,他套上麻布衣裳,拿过竖在地上从不离身的长刀,缓缓离开芦苇滩。
"父王。"异色的眸子专注地盯著他,漂亮的小脸上有几块淤青。谁伤了他的宝贝,怒火无法压抑。但他却只是笑著抱住儿子,道:"枫儿啊,今後谁欺负你,你就给父王朝死里打,打死了,有父王给你撑著。"他从不会让儿子看到他小心眼的模样,他是儿子最喜欢的父王。
"父王。"异色的眸子缓缓睁开,带著还未睡醒的朦胧。
亲吻儿子的双眸,在儿子的颈窝呵气:"枫儿,睡饱了?"
"父王。"痒,他最怕痒。
"枫儿……"儿子这里是不是也怕痒,吹吹看。
"唔……"
一名二十岁左右的男子躺在他的身下,随著他的律动而轻晃,异色的眸子散乱,带著情迷的魅惑。他的脸与鬼将的脸一模一样。
"枫儿,枫儿。"
"唔……"
"呵!"
大汗淋淋地从床上坐起,冉穆麟急喘著。他竟然又梦到了。
"父王?"半睡半醒的冉墨枫唤道,冉穆麟急忙轻拍他,"枫儿,你继续睡,父王去茅厕。"
"嗯。"阖眼,冉墨枫知道父王最近每次都要去好久。
匆忙下床,冉穆麟提著湿湿的亵裤狼狈地逃了出去。半个时辰後,冉穆麟回来了。等他重新上床後,冉墨枫钻进他怀里,继续睡,这回是安心的熟睡。
"呼……"吁了口气,冉穆麟如以往的夜那般,再无了睡意。
…………
呻吟了几声,薛祁慢慢醒了过来。身上暖暖的,似有人抱著他。
"爹……"下意识地出声,他才想起,爹不要他了。泪水就要涌出,有人为他拭去。
"祁儿。"易懊悔地摸著薛祁的脸,他的眼,低唤。
眨眨眼,再眨眨眼,眼泪仍是掉了下来。
"爹……"爹没有走。多日的委屈让薛祁在爹的怀里嘤嘤哭了起来。
"祁儿,你打爹,爹一时糊涂丢下你,祁儿,只要你不哭,你让爹做什麽都成。"易手慌脚乱地安抚薛祁,心里为祁儿的伤心而疼痛,又隐隐有丝甜蜜。
"不许走。"泪眼抬起,下令。
"不走,爹再也不走。"仍是隐忍,却带了些放肆地抚摸这人的面颊,易应道,又急忙补充,"就是走,爹也要带著你一道走。"
看了爹许久,薛祁抱紧爹,把自己埋进爹的怀里。仍在哭,却是安心。
"祁儿……不哭,爹一时糊涂,爹再也不丢下你,不哭。"看著薛祁哭,易也要哭了,他最舍不得的就是看这人伤心,可这人每次的伤心都是因为他。
"爹……我饿了。"久违的疼爱,让薛祁笑了。眸中带泪,言语中却是任性的依赖。
"爹给你拿吃的。"用手背擦去这人的泪,怕自己的粗糙的掌心弄疼了他的脸,等这人不哭了,一夜未阖眼的易马上下床去拿吃的。
"爹,"揪住爹的手,薛祁不安,"不许走了。"
"爹不走。"犹豫了片刻,按上那只手,轻轻揉揉。等这人放开他了,他才出去让人去拿吃的。
一把勺子两人用,喂饱了两人,易问:"祁儿想去哪,爹带你去。"
羞怯地笑起,薛祁双手环住爹的腰:"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爹,陪我。"这里有墨枫,万一爹又跑了,他能帮他抓到爹。
"好,爹陪你,爹陪祁儿。"不管去哪里,从今往後,他都绝不离开这人,哪怕,哪怕他要忍耐欲火的煎熬。
"爹,摸摸我。"
放下床帐,薛祁向後躺下,他喜欢爹摸他,很喜欢。
挣扎、忐忑,要让这人高兴,要让这人不再哭。即便会死去,他也不会再惹这人心伤,何况,他是如此渴望著他。
解开襟扣,粗糙的掌伸入,在那片平滑细腻的香躯上游移。祁儿,你可知爹想对你的做的,不仅仅是这样。
…………..
…………………..
"啪"
把信大力摔在桌上,冉穆麒在屋内来回踱步,脸上是任谁都回避三分的怒火。
"该死的易!该死的薛祁!"
怒急地咒骂,冉穆麒一脚踹翻了椅子。他们竟然敢说昼的事他们无能为力!要知道,是他们把那人请下山的!想到那人经常不请自来,要不就拿他看不透的眼神盯著他瞧,让他难受,冉穆麒就恨不得杀人,他已经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好,很好,你们躲在仁昌快活,让朕一人在宫里受罪。"咬牙切齿地看著那封信,冉穆麒眯起双眸,"来人!"
"陛下。"羌咏从外进来。
"朕要去打猎!"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羌咏急忙退了出去,皇上连弓箭都拿不稳,如何打猎?当然他不敢问,谁都知道皇上是为何生气。
"还有。"
"陛下。"
"派人去把行宫打理出来,朕要搬去行宫住。"
"……是,属下这就去吩咐。"
既然那人这麽喜欢皇宫,他让给他就是,反正他也不稀罕。
…………
"枫儿,等天暖了,咱们回京去看你皇伯,他最近心情不好。"
"嗯。"
正跟著父王练字的冉墨枫应道。薛祁病好了,易也不走了,他又恢复了以往"正常"的生活。
"枫儿。"
"父王。"
"若今後有人比父王还爱你,你可会跟他(她)走?"
"父王?"为何要跟他走?
"可会?"气定神闲地握著儿子拿笔的手,冉穆麟问。
"不。"他不会离开父王。
"记住你今日答应父王的。"
"父王。"他不会忘。
握著儿子的手继续写字,冉穆麟笑起来。儿子还小,要很多年他才会长大,不急。他不是易,儿子也不是薛祁。
卷一完
(0.78鲜币)索瞳卷二:少年情定 第一章
身为神武大将军,冉穆麟不仅要趁下一次战事到来之前练好兵,还要督促仁昌附近的几座城池的防御工事,再来就是让兵士们训练之余帮著老百姓种种庄家,收收麦子,多存些粮草,以备不时之需。所以即便没有战事,他也不得闲,尤其是原属於卫国的那三座城池。卫国是不会放弃讨回这三处的机会的,明里暗里,他们会用尽一切手段,所以对这三处的防御,冉穆麟抓得更严,时不时要亲自过去察看一番。而且他把最得力的几位将领都派到了这里,为的就是守好,不让卫国得逞。
当初冉穆麟攻下城池之後曾下令屠城,所以卫国和南国人对他是闻虎色变,同时又对他是恨之入骨。不过这些冉穆麟是从不放在心上,可有时难免又会不踏实。当儿子日渐长大,他就越不踏实。别看儿子不爱说话,不爱笑,却是心地善良,当初刺杀敌国将军也是为了解仁昌之危,为了救他。若让儿子知道他最亲的父王曾下令屠城,还不止一处,儿子会如何看他?他在儿子面前从来都是"温柔慈祥"的好父王。
打了个酒嗝,被冉穆麟派来驻守锦德的桂尤道:"王爷,依属下看,您是多虑了。"
喝著酒,冉穆麟瞪了他一眼,哪里是多虑,为这事他已经连著几日没睡好了,特别是不久前儿子竟然养了一窝在王府後头刚出生的小猫,对小猫的疼爱,都快超过对他这个父王了。冉穆麟不承认自己有点不满儿子的冷落,而是儿子对那窝小猫仔的疼爱和耐心,让他惊讶不已。
回想这麽多年,除了那场大战,儿子杀了人,除了与冉洛诚打过架外,儿子从不会仗势欺人,更不会仗著自己的武功去欺负谁。见到谁有难处了,他一定会出手相帮,不然就是来找他这个父王,仁昌城里无恶霸,因为有他儿子在。这也是为何仁昌城里的那些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们越来越喜欢他,只要儿子出去走一圈,一准会带著鸡蛋、大饼、蔬果、新鞋各种东西回来,都是老百姓硬塞给他的。
"王爷,您既然怕小枫知道,为何要带他来锦德呢?"和自己的主子没大没小地在酒楼里互饮,桂尤问。锦德原本是卫国的属地,硬生生被他的主子抢了过来,据为己有。当初屠城,这里的人几乎给杀了个精光,但总有漏网之鱼,虽然过去好几年了,锦德跟卫国似乎也没了关系,可那场屠杀是根本瞒不住的。
"听话,不然鬼王爷就来吃你了。"
锦德、横林、赤洲,在这三处冉穆麟曾下令屠城的地方,老百姓哄孩子都拿出鬼王爷来吓唬,可见冉穆麟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如何。
屠城三日,不分男女老幼,对卫国和南国人来说,那简直就是噩梦,是在地狱走了一遭。冉穆麟也成了他们口中的鬼王爷,杀人不眨眼,嗜血如命的鬼王爷。
冉穆麟吃了两颗花生米,叹息。他哪里会愿意带儿子到锦德来,还不是府里的那两个人越来越过分了,让他不得不把儿子带离"污浊之地"。
"以前他要学课,我就把他留在了府里。他现在长大了,寇宣说他可以出师了,我不让他来,枫儿会起疑的。"冉穆麟编了个借口说。鬼王爷、鬼将军,那些人要如何唤他随他们去,他从来就不是什麽圣人。只是,他不想让儿子知道他曾下令屠城的这件事。
桂尤给他斟满酒,劝道:"王爷,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强,小枫注定会成为大将军,他总会知道的。不过王爷,知道了又如何?您是小枫的爹!咱们这些属下哪个不知小枫跟您有多亲,他顶多也就是知道,不会如何的。"
"可我不想让枫儿知道。"又瞪了给他出不了主意的属下一眼,冉穆麟低头喝闷酒。他希望自己在儿子心里永远都是慈祥可亲的父王,而不是什麽杀人不眨眼的鬼王爷。
被瞪了,桂尤赶紧给主子斟酒,他是个大老粗,哪里能给主子想出什麽好主意啊。不过……"主子,您可不能喝太多,小枫……"低声提醒,主子可是说跟小枫说出来瞧瞧防务的,一会儿回去满身酒气,这可说不过去啊。
继续瞪自己的属下,冉穆麟却是拿过了茶。罢了,到时候想个借口跟儿子解释好了,反正不能破坏他在儿子心里的形象。
"冉穆麟,拿命来!"
突然,几波人从二楼的窗子接连跳了进来。还未落地,手上的剑就直朝冉穆麟而去。
千钧一发之时,冉穆麟掀翻桌子,翻滚在地躲过突袭,拔出腰间的佩剑砍偏随之而来的剑锋。
"主子!"
桂尤挥砍刺客冲到冉穆麟跟前。刺客的目标是冉穆麟,几十个人不顾一切地要把他杀死。
冉穆麟和桂尤是微服出来,并没有带侍卫。对方有三四十人,各个武功不俗。冉穆麟和桂尤是身经百战的将军,两人的身手同样不凡,刺客人数虽多,一时间也占不了太多的便宜。酒楼里的人纷纷逃窜,刺客没有蒙面,反倒像是江湖人士,有男有女。
"主子,属下拦著他们,您快走!"
"要走一起走,少那麽多废话。"
两人背靠著背,桂尤让王爷走,但冉穆麟从不会丢下自己的属下独自逃命。
"狗王爷,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为首的男子向属下示意,五人拿著链锁袭向冉穆麟。他们出手很快,配合得也很好。冉穆麟和桂尤背贴在一起,这里虽不是战场,可他们不知出生入死过多少回了。区区三四十个刺客对他们来说算不上什麽。两人砍死砍伤了几名刺客,渐渐靠近了窗口。只要冲出去,他们就安全了。
刺客们没想到两人竟如此难缠,冉穆麟的功夫极高,他们死了几个人却仅是在他身上划了几道小口子。为首的人吹了声口哨,迅速後退。
"放!"
突然白烟冒起,有人放出了迷药。
"捂住鼻子!"朝桂尤大喊,冉穆麟撩起衣摆,捂住口鼻。这厢,几十把刀剑冲过迷烟刺向冉穆麟。拉住不小心吸入迷药的桂尤,冉穆麟连退两步,一脚把身边的桌子踢向刺客。趁他们闪躲之时,他拽著桂尤跳出窗。
刚落地,冉穆麟就踉跄地跪在了地上,甩甩头,眼前在晃,他也吸入了迷粉。刺客们也跳了下来,根本不给他喘息的功夫。
"主子,您,快走!"桂尤挣脱出来,抢过冉穆麟的剑大吼著冲了上去,发疯一般地砍杀刺客,"主子,您快走!"桂尤扭头大喊。一人从酒楼上跳下,对著桂尤,双手挥刀。
"桂尤!"冉穆麟咬牙跃起,抄过路边摆摊的竹筐砸过去。
"哗啦",一根链锁缠住了冉穆麟的左手,又一根缠住了他的右脚。
"桂尤!"眼看刀就要落在桂尤的脖子上了,冉穆麟急红了眼,内力迸出,铁链被他硬生生挣断了。
"狗王爷,拿命来!"
"父王!"
"碰当"
六月的天,狂风大作,一把剑破空而来,砍向桂尤脖子上的那把剑连同握著它地手臂掉在了地上。一人骑著马从远处狂奔过来,转眼间就到了桂尤身边。
"小枫。"桂尤晃了几下摔坐在地上,险些留出几滴老泪。
这突来的变故一时间让刺客们乱了阵脚,但他们已经没有了再刺杀冉穆麟的机会。寒光闪过,大风中没有人看到地上多出来的残肢是如何被砍断的,只见漫天的血雾,骑在黑马上的玄衣少年如罗刹般,把那些意图伤害父王的人砍成了几截。任凭刺客们的武功再高,在少年的面前,刺客们甚至连逃跑都来不及。
风停了,之前还叫嚣著要杀死冉穆麟的刺客们没有留下一个活口。街边的小贩吓得全部缩在地上,满地的血水和残肢让人作呕。
坐在马上,少年血红的双眸看著已经死去的刺客。右手中的剑尖滴答滴答地流下血水。少年的脸白得异常,他紧抿著嘴,似乎也在为自己刚才的残暴而心惊。
"枫儿。"瘫软在地上的冉穆麟出声。这一声惊醒了少年,他丢下剑从马上跃下,飞奔至他面前。
"父王!"跪在地上,冉墨枫双眸血晕涌出,当他看到父王身上的血时,他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惊慌。
"枫儿……"握紧儿子变得冰凉的手,冉穆麟勉强笑笑,"枫儿,父王,没事……只是,吸了些,迷药……去看看,你桂叔。"
"主子,属下,无碍……"躺在地上的桂尤喘著粗气道,眼睛已然睁不开了。
紧张地查看了一番父王,冉墨枫转身跑到桂尤面前,查看他的伤势。几乎都是皮肉伤,没有致命之处,冉墨枫出声:"将军。"
黑马长啸一声,跑了过来。
把桂尤扶到马背上,冉墨枫返回父王身边,背起父王。这时,前方跑来大批人马,是接到消息赶来救人的兵士。
"小枫。"最前面一人不是别人,正是冉墨枫的夫子寇宣。看到满地的尸首,他面色稍变。
"王爷,属下来迟。"副将之一程亮命人清理刺客的尸首,然後跪在冉穆麟面前。
"枫儿,先回去。"撑不住的冉穆麟在昏睡前尽力说完,就头一沈,昏了过去。
"父王!"冉墨枫急喊,寇宣马上按住他的肩,"枫儿,先带王爷回去。我已经让军医候著了。"
冉墨枫一听,立刻背著父王上马。又看了眼地上的死尸,冉墨枫带著父王和同样昏睡过去的桂尤朝军营狂奔而去,转瞬间,三人一马就不见了。
"副将军,有个活口。"一名兵士扬声道。
"把他带回去!别让他死了!"
"是!"
负责清理的兵士们手脚利落地把残肢和死尸台上马车。都是在战场上厮杀过的人,对这些早已麻木,到是文人寇宣转过脸,不敢看。
回到军营,大夫们马上给冉穆麟和桂尤检查伤势。两人都是皮肉伤,没有伤及要害,也没有中毒,这让诸人松了口气。接下来就是去查究竟是何人要杀冉穆麟了。
坐在父王的床头,玄衣少年沈默不语。他握著父王的手,异色的眸光混乱,为他刚才做下的事。
……….
………………
"父皇,墨枫是不是要回来了?"
一人兴冲冲地跑进凉亭,漂亮的凤目与亭中一人极为相像。明眸皓齿,面色红润,是一个非常俊俏的少年。
亭中的男子懒洋洋地窝在榻里,缓缓睁开眼,不答。
少年见状,急忙站好,行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嗯。"闭眼,闷热的天让冉穆麒很没精神。
"父皇?"少年盼著父皇的回答,"他"是不是要回来了?
"你都知道了,还来问父皇作甚?"翻身,继续睡。
"父皇?!"少年一听,雀跃地跳起来,接著他马上端庄地站好,虽忍著,嘴角的笑却怎麽也忍不住。
"跟著他,你皇家的礼仪都忘了。"冉穆麒面色不悦地说,少年抬头,对他微微一笑,"父皇。"
"父皇要午睡。"挥手赶人,昨夜一晚没睡好的人打个哈欠。少年嘻嘻笑著,转身跑了,顺便跟不远处的一人打个手势。
"兀三。"
"臣在。"
"不许任何人打扰朕,任何人。"包括"他"。
"是,陛下。"
嘴角微微勾起,冉穆麒又翻个身,薛祁和易这次也要回来,这次他一定要把"他"赶回山上。风扬起,他陷入了梦乡,没有发现身边多了个人。
"昼仙人。"羌咏为难地出声,陛下说不让人打扰。
抬眸,立刻让对方闭了嘴,昼从怀里拿出本书,又给自己斟了碗茶,看将起来。
(0.42鲜币)索瞳卷二:第二章
"喵……喵……"
四只花色各异的猫儿在冉墨枫脚边蹭来蹭去,有两只想跳到他身上,奈何总找不到落脚处,急得叫起来。伸开腿,把那两只叫得奶声奶气的猫抓到腿上,冉墨枫的一手始终握著父王的。
"喵喵……"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小爹爹心情不好,有一只猫前爪攀在他胸前,舔他的下巴,还发出咕噜咕噜的舒服声。摸摸它,冉墨枫把它放到自己肩上,小猫蹲坐在他肩上不叫了,咕噜咕噜地舔爪子,偶尔再舔舔他的脸。另三只也在他身上爬来爬去,舔他的手,轻咬他的指头。
深红的晕光淡去,冉墨枫摸摸那几只他已经捡来三个多月的小猫,回头去看昏睡的父王。然後他伸出右手,凝视良久。就在刚刚,他杀死了几十个人,而且不单单是杀死。八年前的那场大战,年仅五岁的他第一次杀人。他不懂何为害怕,似乎早已对脓腥的血麻木。只不过那时的他一心要救父王,从未想过杀人这件事。
而刚才他把那些人的胳膊,头颅砍下来时,他竟然半分感觉都没有,甚至想把他们碎尸万段。绝对不能翻过意图伤害父王的人,五岁的他是,十三岁的他更是。这几年,他越来越觉得自己的心不会跳了,除了和父王在一起时。
鬼子,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般叫过他了。他是父王的儿子,他也是鬼子,从他麻木不仁那般残忍地杀人之後,他更加确信自己是鬼子。
手握成拳,逐一看过父王包扎起来的伤口,他的双眸变成了红色。
"喵喵。"猫儿不愿意了,不愿意从小爹爹身上下来。
"陪父王。"安抚地拍拍它们,冉墨枫转身大步离开。
出了军帐,一人立刻出现在冉墨枫跟前:"小枫,王爷怎麽样了,伤得厉害吗?"是一个胖乎乎,白嫩嫩的少年。
"小虎,守在这,不许任何人靠近。"
"哦。"
小虎拔出刀,往门口一站。
吹口哨召来爱马"将军",冉墨枫翻身上马。
冉穆麟遇袭的消息属下们不敢隐瞒,当天,加急的密信就送往京城。锦德全城宵禁,几名副将带领士兵们分头查找可疑之人,抓了几十个身份可疑的江湖人士,一时间锦德人人自危。
站在城墙上,冉墨枫遥望远处。还未到束发的年纪,他及腰的长发用一条黑带系在脑後。每日都要在外吸收日华,他的脸却仍显苍白,和晒得乌漆抹黑的士兵们站在一起格外显眼。
一身黑色绣虎的将袍微微吹动,精瘦的身子蕴含著无尽的力量。不管是年长的将军,还是刚被征来的新兵,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打扰他。在北渊军中,冉墨枫早已与他的父王齐名,每个人都清楚,再不过两年,他会是北渊的另一个神武大将军。
"小枫。"
刚和几名副将商议完军务的寇宣,得知他来了,马上赶了过来。
"夫子。"唤了声,冉墨枫问,"是谁?"
寇宣面色严肃,道:"他们发现一个活口,不过还没有醒过来。我和程将军查验了那些人,是从南国混进来的刺客,就是不知是谁派来的。"他的话里有著另一层意思。若是南国朝廷派来的,这件事就要非常小心,若是民间之人,那就不同了。
"活口在哪?"红眸渐深。
"小枫,王爷快醒了,别让他醒来看不到你。等那人醒了,我马上告诉你。"寇宣道,今日被少年杀死的刺客,让他深刻地感受到了死亡,还有少年的…..他突然不知该如何形容他教导了八年的孩子。不过他并没有对少年产生畏惧,他深知少年是如何纯粹的一个人。
冉墨枫又看向远处,出了城走大约二里路,就是南国了。南国……
"夫子,仔细盘查进入锦德的所有人。只许进,不许出。客栈酒楼,寺院,凡是发现生面孔,全部带回来讯问。拆房、草垛、粮仓、能藏人的地方都不能放过,一定还有人。"
"加强巡逻,城墙上增派二百人。"
"派几个懂易容术的人到各个关卡去。"
冉墨枫缜密地猜测其他的刺客可能的藏身之所和逃匿之处,寇宣在惊叹之余,更加地感慨,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说完自己暂时想到的地方,冉墨枫离开城墙,上马。
"将军。"轻拍马头,黑马前腿高扬,然後风一般地跑远了。寇宣看著他离开,接著他仰头看天,那些刺客会是谁派来的。
返回父王的军帐,小虎如他离开时那般一动不动地守在门口。把将军交给他,冉墨枫道:"小虎,回去吧。"
"好的,小枫。"把刀收起来,小虎拉著将军走了。
一进去,冉墨枫就马上抬眼看去,只见父王靠在床头,正看著他。
"枫儿,你回来了。去哪了?"朝儿子招手,把在他身上捣乱的猫儿丢下床,冉穆麟一副无事的模样。
快步走到床头,冉墨枫急急查看父王:"父王。"
"枫儿。"抚上儿子越来越漂亮的脸,冉穆麟笑起来,"父王没事,就是疏忽大意中了他们的招。"
嘴唇抿紧,冉墨枫伸手抱住父王,用力。
轻拍怀里其实被吓坏了的人,冉穆麟的笑加深:"枫儿,父王让你担心了。"没想到他居然也有让儿子为他担心的一天。虽然不应该,可感觉很不错。
"谁?"问得太过平静了。
"父王不知道。"安抚儿子,冉穆麟忍不住亲吻他的脖颈,"枫儿,父王会查清楚的,不要为父王担心?不会有第二次。"知道儿子在生气,冉穆麟拉过儿子的手握上,"枫儿,父皇饿了。"
怀里的人马上退开,转眼间,人已经出去了。
在儿子离开的刹那,冉穆麟的脸变了,阴狠暴怒。竟然有人如此不要命的敢刺杀他,还让儿子撞见了,不能饶恕。
在厨房里等著厨子给父王做好饭,冉穆麟站在墙角沈思今日的事,他一定要找出是谁要刺杀父王。
"小枫。"小虎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小枫,快来。"
冉墨枫身子一撑,就来到了小虎跟前。
"小枫,他们抓到的那个活口醒了,夫子让我来告诉你。"话刚说完,小虎面前的人就不见了。
"小虎,给父王拿吃的过去。"远处传来冉墨枫的声音。
"哦。"点点头,小虎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等厨子做好。
(0.6鲜币)索瞳卷二:第三章
如果尼子前一天没有更,第二天就会多更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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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著粥和几碟小菜,小虎慢慢地掀开帐子走进来,边走边道:"王爷,张叔说您中了迷药,只能喝粥,说明日王爷才能吃肉喝酒。"
放托盘放下,小虎一字不拉地把厨子叔叔交代的话说完,小心翼翼地把不冷不热的皱端给王爷。
"小虎,枫儿呢?"接过粥,冉穆麟没有动勺的意思,问。
"夫子说抓到的那个活口醒了,小枫和将军过去了,他让我拿吃的给王爷。王爷,您快吃。我已经把粥扇凉了。"
小虎最听冉墨枫的话,一定要让王爷把粥吃下去。
冉穆麟笑起来,舀了一勺粥吃下去,道:"小虎啊,你去把枫儿叫回来,说我想他了。"
"可是小枫去看活口了。"小虎有些苦恼。
"活口就是一时半刻死不了。他们是冲我来的,我得见见不是。跟枫儿说,他不来,我就不吃粥,让他陪我吃完了粥,我和他一起去。"
冉穆麟把粥放下,不吃了。
小虎挠挠脑袋:"那,那我去喊小枫回来。"说完,他就跑了出去。
冉穆麟双眉紧皱,心知这次的事儿子绝不会善罢甘休,但他不想让儿子追查下去,否则的话,儿子一定会知道他屠城的事。
牢房里,冉墨枫看著被挂在墙上的那个活口,说是活口,也不过是个半死的人。胳膊被卸掉一只,赫然是从险些杀掉桂尤的那名刺客。
"小枫,你回去吧。待会场面会不好看,你还小。"
程亮手拿鞭子道,他到不是怕吓到墨枫,而是怕王爷怪罪下来。毕竟杀死那些刺客的可是他面前这个年仅十三岁的少年。
冉墨枫异色的眸子红晕始终未停,他上前走到那人跟前,提著他的头发,抬起他的头。血水顺著刺客的嘴角流下,断掉的臂膀虽被包起来了,可白色的布巾早被染成了红色,腥稠血水沾满身体。
"小枫。"程亮出声。
"为何?"冉墨枫问,为何要杀他的父王。
刺客抬眼,盯著那双异眸,先是呆滞,然後慢慢地笑了起来:"呵呵呵……鬼子……"
他一说完,程亮就抽出了刀,要砍他。
"程叔。"始终看著刺客,冉墨枫让程亮放下刀,他揪紧刺客的头发,抬高他的头,"为何,要杀我父王。"
"狗,王,爷……"刺客费力地开口,"他,该杀。"瞬间,他的头皮快要被揪了下来。
"为何?"黑色的眸子染上了血红,冉墨枫坚持要答案。
"呵呵,呵呵呵……"刺客又笑起来,突然他张口就朝冉墨枫吐了一口。
轻易闪过血水,冉墨枫手上用力,刺客疼地叫了出来。
"为何?"
阴沈的天,满是死尸的荒野,鬼将提著长刀站在那里,脚下是敌人被斩成几截的尸首。他面无表情地看著四周的残尸,召来自己的战马,接著挥刀指向下一个城池。
"为何要杀我父王。"冉墨枫的黑眸已经完全变成了红色。
"他,呼呼……该,啊!"
死字还未说出口,刺客就惨叫起来。他的头部渗出了血。
放下刺客的头发,冉墨枫又低声问:"为何要杀我父王。"
"屠城,屠,城……狗,王,啊唔唔!"
刺客的下巴被一只手极快得卸了下来,冉墨枫根本不允许有人骂他的父王。
"小枫。"程亮又出声,越看下去,他心越惊,小枫跟变了个人似的。
没有回应,冉墨枫按上刺客的後脑,只听哢嚓一声,刺客的头不自然地垂著,脖子断了。程亮双眸大睁,不敢吭声。
"程叔叔。"冉墨枫看著已经死去的刺客。
"啊。"程亮吞了口口水。
转身,对程亮说了句:"把他埋了吧。"冉墨枫离开了牢房。
门关上了,程亮才开口:"好,好。"然後他看向死去的人,"我的妈唉,小枫好可怕。"那双血色的眸子还真吓了他一跳。
出了牢房,冉墨枫仰头看太阳。然後他举起手,让阳光顺著指缝透出。这只手,曾杀过无数的人。握紧,冉墨枫放下。他只需知道他们为何要杀父王即刻,不论他们是谁派来的,他都不会让他们再有第二次下手的机会。
"小枫,小枫。"
小虎从远处跑了过来,脸上的肉因跑动而抖动。
"小虎。"快步上前,冉墨枫扶稳小虎。
"呼呼,小枫,王爷让你,回去,他说,你不回去,他就不吃粥。"小虎气喘吁吁地说,拉住墨枫,"小枫,回去吧。王爷说,吃完了粥,他跟你一道来。"
"小虎,你慢慢走回去,不要跑。"叮嘱老实的小虎,在对方点头後,冉墨枫召来将军,上马。他本可以带小虎一起回去,但将军从不让其他人骑它,哪怕是冉穆麟。
"小枫,快回去。"小虎催促。
"嗯。"策马,冉墨枫回去见父王。
掀帘,冉墨枫人还没进屋,就唤道:"父王。"
躺在床上假寐的人听到儿子回来了,马上坐起来:"枫儿,来陪父王吃粥。"
"嗯。"洗干净手,脱了外衫,冉墨枫上前。
"热?"让儿子坐到他身边,冉穆麟问。
"父王。"把粥拿给父王,冉墨枫让他吃,没有说他是因为刚杀了人,不想穿著那身衣裳跟父王在一起。
"枫儿,父王常年在沙场,有敌人一点都不稀奇,你别放在心上。不过是些成不了气候的人。"
吃著粥,冉穆麟劝说儿子,儿子进来时双眸是红的,显然刚才生气了。这个时候能让儿子生气的还会是谁。
"父王。"冉墨枫抿了抿嘴,却没有了下文。
"喵,喵……"看到他回来,四只猫跳上床,爬到冉墨枫身上。
冉墨枫抱著一只轻轻抚摸,不知该如何对父王说,他杀了那人。
"枫儿,你刚才去牢房了?"冉穆麟盯著冉墨枫的神色问。
"嗯。"把四只都让他抱的小家夥放在臂弯里,冉墨枫低头不看父王。
冉穆麟一直惦记著一件事,拐弯抹角地问:"他们可问出些什麽?"他要问的是儿子可问出些什麽。
冉墨枫想了想,答:"说了为何要杀父王。"该不该告诉父王他杀了那人?
枫儿知道了?!冉穆麟心中大惊,假装平静地问:"是为何?"
"父王屠城。"猫儿让冉墨枫渐渐冷静了下来,还是不和父王说了,程叔叔会告诉父王吧,他说不出口。想著自己杀人的事,他不知他的回答把他的爹打入了无底深渊。
枫儿知道了!冉穆麟碗里的粥洒在了被子上。
………
……………
京城,冉穆麒放下信,脸色极为不好。拿起信又重新看了一遍,他的手在抖。
"陛下?"羌咏急忙出声。
"兀三,有人刺杀穆麟。"冉穆麒信任地把信交给羌咏,对方拿过急急看起来。还没看两行字,信就被一人夺走了。
"昼!"冉穆麒怒喊,都什麽时候了,这人还与他作对。
昼平静地看了眼冉穆麒,接著把信看完,然後信在他手里烧成了灰烬。羌咏惊骇,冉穆麒脸色煞白。
"他死不了,何须如此惊慌。"冷冷说了句,昼又坐了回去。
冉穆麒深深吸了几口气,咬牙切齿道:"穆麟是朕的兄弟!是朕唯一的兄弟!你这个冷血半仙懂什麽?"不承认心里因这人的话安了许多。
"我是不懂。"昼还是冷冰冰地开口,"与其担心他,不如担心你自己。"
"你!"冉穆麒很想把茶碗里的茶水泼到那张千年不变的脸上,要不是这人,他哪里会头疼。坐下,捂上额,冉穆麒忍著刺痛。
瞥了眼羌咏,昼挥手把他扫出门外,关门落锁。
"羌咏是朕的贴身侍卫。"疼得声音都软了下来的冉穆麒气地说,这人总是把羌咏支开。他不喜欢独自面对他。
"无能之人。"鄙夷地开口,昼已来到了冉穆麒的身後,双手按在他的额头。
"别碰朕!"
"别乱动!"
两人同时出声,冉穆麒要走,可身子却动不了。
冰凉的指揉按那疼痛的地方,冉穆麒忍著不出声,可没过多久,他就舒服地呻吟出声:"唔……"
昼的眸子瞬间变得暗沈,麽指微微用力,中指和无名指来到了冉穆麒的耳後。
"嗯……"闭上眼,冉穆麒不再反抗,真的很舒服,头也不疼了。
恍恍惚惚地陷入昏睡,冉穆麒的脸色又恢复了红润。襟口被一颗颗解开,身上一阵冰凉,他只觉屋内的热气远离了他。
"唔嗯……"叹息一声,冉穆麒翻身要睡。黑色龙袍敞开,里衣和内衣被全部解开了,一双手在揉按他额头之时,不停地在他身上游移。而熟睡的冉穆麒却是浑然不觉。衣衫尽褪,背部一只火红的凤凰隐隐浮现。
"嗯……"呻吟带出了另一种感觉。
一人的眸子,黑不见底。手指在那只凤凰上流连,接著他低下头,黑发覆盖雪白的身子,吻落下。
梦中,凤凰与一条白龙纠缠,火光冲天。
(1鲜币)索瞳卷二:第四章
这个月18号,尼子结婚,所以这个月尼子的更新会很不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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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
冰凉的井水从头浇在身上,男子哆嗦了几下。树上的知了叫得异常欢,男子又打了一桶井水,兜头浇下。
"痛快。"男子舒服地叹息,接著又打起一桶水。
今年的槐屏较以往热了许多,原本在树荫下纳凉的人仍然热得受不了,索性自己动手打井水来凉快凉快。
在边关八年了,曾经养尊处优的人已习惯了边关艰苦的生活,在这里没有人把他当成尊贵的人来照顾,即便是大将军霍邦,也是与将领们同甘共苦,没有人例外。白皙的皮肤如今变成了麦色,个头长高了许多,人也变得结实了不少,若京城的人见了,一定会认不出他。
"殿下!陛下来旨了,快去前院接旨!"
正当男子陷入回忆时,贴身太监常小急冲冲地跑了过来,见他湿漉漉地赤著膀子站在井边,常小马上脱下自己的外衫给男子擦身,"殿下,是喜公公亲自来的,已经在门口了。"
父皇的圣旨,喜公公……男子,也就是被发配到边关来的太子冉洛诚,呆愣地站著,手中的木桶掉进了井中。
这麽多年了,父皇一封信也没有,更别说圣旨了。他好似被遗忘在这里,除了母後和外公,没有人再想起世上还有他这麽个人。可过了八年,父皇竟然来旨了。
"哎呀,殿下,您可得快点。不能让喜公公等急了。"心知皇上有多麽不喜欢自己的主子,常小催促。何况送旨的是太监总管喜公公。
心沈落,接著突然极为轻松。无所谓地笑笑,冉洛诚从常小手里拿过衣衫胡乱地套上:"让他等就是,我总不能光溜溜地过去领旨吧,谁知道父皇会来旨。"
是那道早就该来的圣旨吧。听说三弟深受父皇的宠爱,听说二弟已经上朝听政了,听说父皇特地命人给四弟做了把良弓,听说……而他是父皇原打算想废掉的太子。那个时候他万分地害怕父皇废了他,如今,他却是想通了,与其惶惶不可终日,不如趁早给他个痛快。只是不甘,对那个人不甘。
"殿下,让奴才给您把头发束起来,您这副样子去了霍将军肯定会不高兴的。"常小心有戚戚焉地说,冉洛诚随意箍起头发,大步走开,"这不就行了。"
"殿下,您的头发还没弄好呢。这样不行。"
"管他呢,大不了被霍老头罚蹲马步。"
冉洛诚轻快地跑起来,哭丧著脸的常小甩到了身後。
跪在地上,无视身後那道刺人的目光,冉洛诚盯著从头发上滴下的水珠。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登基已十五载,老天垂怜,风调雨顺,国近乎安泰,民近乎安乐,虽虎豹围之,朕却有神兵相助,故心有所感。八月十五,朕登基之日,朕将祭拜天神,太子冉洛诚与霍邦即日回京。钦此。"
念完圣旨,喜乐笑吟吟地把圣旨双手交给一脸愕然的人:"太子殿下,陛下说他八年没见您了,回去的时候您得给陛下备上礼物,不然不能进京。"
"喜公公……"冉洛诚一头雾水地抬头看他,怎麽不是废他的圣旨,而是……眼眶不自觉地湿润了。他……可以回京了?他,可以回去看母後了?他……?
"太子殿下,陛下要祭天。您是太子,怎麽能不回去?王爷和世子殿下都要回去呢。"喜乐把浑浑噩噩的太子扶起来,眼角带笑,"您快收拾收拾即刻上路吧,陛下心急,等不得。"
冉洛诚仍在发呆,当他听到那人也要回去时,他全身止不住颤抖起来。八年了,和他同样在边关的那人也离开京城八年了。只不过他是被迫的,而那人却是自愿的。
"太子,您是不是该回去把头发弄干,再换身衣裳。"
身後,一人严厉地开口,把冉洛诚从"胡思乱想"中拽了回来,很用力地拽了回来。
"喜公公,真对不住,您来时我正好在凫水,没来得及打理。"把弄湿的圣旨赶忙交给常小,冉洛诚扯扯半湿的,皱巴巴的衣裳。
喜公公受宠若惊地瞧著太子,忙摆手:"殿下,您怎麽能跟奴才说不是呢,真是折杀奴才了。"
冉洛诚对他咧嘴一笑,甚为和蔼,然後转身道:"霍将军,我去换身衣裳,喜公公就劳烦霍将军招呼了。"
霍邦终年不苟言笑的脸上是明显的不悦,他伸手:"喜公公,这边请。"
喜乐看看两人,对冉洛诚行礼,含笑跟著霍邦走了。
"殿下,霍将军生气了哎。"常小上前,极小声地在太子耳边说。
冉洛诚把圣旨拿过来,重新看,边道:"霍将军有不生气的时候吗?"
"没有。"常小很快摇头。
回屋,找了个借口支走了常小,冉洛诚又一次摊开圣旨。足足看了一刻锺後,他才阖上。
"太子殿下,陛下说他八年没见您了,回去的时候您得给陛下备上礼物,不然不能进京。"……是喜乐随口说得吧,父皇怎会说这种话。
双手捂著眼,还是有一滴泪珠从旁边渗了出来。八年……他都已经忘了京城是什麽模样,皇宫是什麽模样了,甚至母後的模样在他的记忆中也变得极为模糊。就连他的成人礼,还是霍老头给他束得发,那本该是由父皇来做的。只有那双眼,他依旧那般清楚。
"砰砰"有人敲门。
太子马上从床上坐起来,擦干眼睛,平复心情。
"谁?"
"是我。"严肃低沈的声音。
冉洛诚把圣旨压到床底,下床快速换衣裤:"来了。"
边走边系衣带,再慌忙套上鞋,没有让外头的人等太久,冉洛诚打开门。
"霍老,咳,霍将军。"心里惊呼,差点叫成"霍老头"。
"霍老?"门口的人眉头一凛,这两个字听得清楚。
冉洛诚极为镇定地问:"霍将军,有事吗?"回避那两个字,当作没听到。
霍邦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冉洛诚,粗声粗气道:"身为太子,妆容不整,你瞧你的头发,就像登台的戏子一样。马步两个时辰,晚上不许用饭。"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朝霍邦做了个鬼脸,冉洛诚关上门。跑到铜镜前,看到自己的模样,他笑起来。头发一边束著,一边垂到了腰际,乱糟糟的。
"霍老头说得还不算太糟,若我再白些,分明就是鬼嘛。"
自语完,冉洛诚不笑了。不是为他再也白不回去的肤色。
"鬼子……你现在该比儿时更吓人了吧。"
轻轻呢喃,冉洛诚取过木梳,再也不看镜中的自己。
手臂放腰间,双腿平蹲,习惯了被罚扎马步的冉洛诚又出神了。前方不远处,距他大概十米的地方,有一只兔子,一只又大又肥的兔子。
边关的生活虽然远远比不上宫里,可冉洛诚还是有肉吃有酒喝的。为何要垂涎那只兔子呢,原因无他,今晚他没得吃嘛。
霍老头动不动就罚他扎马步,减他一顿饭,不过看他如今八尺男儿的体格,饿个一两顿对他来说并无大碍。只是……
"很久没吃兔子了。"
t
"想吃?"
"有点。"
扭头,去看坐在树荫下看军务的男人。
男人抬眼,准确地发现了那只犹不知死活的兔子。抓过身旁的弓箭,一个瞄准。只听"嗖"地一声,箭破空而出,兔子发现危险,已经晚了。
"咕噜噜。"冉洛诚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声。中午太热,他只吃了几口。
起身,走上前,霍邦提起已经咽气的兔子。然後走回树下,拿起奏报。
"还有一个时辰。我说过了,你今晚不许吃用饭。"
"……"冉洛诚双眸瞪大,这人难道想独吞?
"一个时辰。"抬头看了眼太阳,霍邦提著兔子走了。
回头盯著他,直到脑袋转不过去了,冉洛诚才不得不收回眼神,继续扎马步。霍老头今日是怎麽了,这麽不给情面。
"大将军。"
"大将军。"
一路走过,凡是看到霍邦的人,不管是兵士,还是将领,或是杂役,都放下手头的事向他问安。霍邦仅是微微颔首,神色严肃地朝自己的军帐走。
"把这个做了。"把兔子丢给小厮,霍邦进入军帐。
"咕咕"
一只信鸽落下,霍邦立刻把它抓过,取出它腿上的密信。
──时未到,暂且按兵不动。──
把信烧掉,霍邦褐色的眸子变得深幽。
终於过了两个时辰,冉洛诚一屁股坐在地上,躺下,等著腿部的酸痛过去。霍老头真够狠的,兔子肉竟然一块都不给他吃,太过分了。
"你等著,等老子有一日登基做了皇上,罚你一个月不许吃饭,不许沾荤腥,不许吃兔子!"恶狠狠地说著,冉洛诚又哈哈大笑起来,笑著笑著,他双手捂面,蜷缩起来。双肩抽动,却没有半点声音透出。
直到太阳落山,冉洛诚才出了林子往回走,反正晚上没饭吃,他也不必急著回去。在溪边找了块干净的石头,他坐下,顺手摘下一根狗尾巴草含在嘴里。
"山头的那个小妹哟,郎在这头等你哟,烛火点在炕头上,妹的那个叫声再响点哟。"唱著跟旁人学的荤段子,冉洛诚翘著二郎腿躺在大石头上。夜晚的凉风徐徐吹来,让他有些想睡了。
一觉醒来,天已经完全黑了。暗叫声"不好",冉洛诚急急忙忙朝军营跑去。这回完了,霍老头定会大发雷霆。等他跑回军营,只见霍邦黑著面站在门口。
"你可知现在是什麽时辰了?"
摇头。脑袋还有点晕,没睡够。
出乎冉洛诚的意料,霍邦只是严厉地盯著他瞧了一会儿,道:"回去吧。"接著就走了。
冉洛诚很奇怪的盯著他的背影,直到他走没了影,他也没有收回目光,霍老头不会是给鬼附身了吧,居然没有罚他。
"殿下,殿下。"常小从屋里钻出来,也是一脸诧异,"霍将军命人送来一碗兔子肉!"
"什麽?!"冉洛诚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兔子肉!霍老头给他吃兔子肉?!冲进屋里,果然见桌上放著一碗还冒著热气的兔子肉。也就迟疑了那麽一会儿,冉洛诚上前,也不洗手,拿起一块肉就丢到嘴里。
"好吃,好吃,哪个厨子做的。常小,快来吃。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常小关上门,上前递给太子一双筷子:"殿下,您别用手拿啊。被霍将军看到了又要罚您了。"
推开筷子,冉洛诚继续用手拿著吃,咕哝道:"怕什麽,大不了再扎两个时辰马步。"
"那殿下,您吃慢点。"
见太子吃得很急,常小赶忙给他倒了碗茶。
"谁知道今後还有没有得吃。今朝有酒今朝醉。你别唠唠叨叨的,跟霍老头一样。去,给我拿酒去。"
常小去里屋的床底下拿出冉洛诚偷藏的酒。
主仆两人在房里边喝边吃,霍邦的桌上摆著一碗兔子肉,他却是一块都没动。
时未到,暂且按兵不动。祭天之後,寻机除掉他。不能久留。
…………
………………
"琪儿,琪儿,很舒服吧,再叫得大声些。父皇就喜欢听你叫。琪儿,琪儿……你真美……"
"冉穆麒,你看你在我身下的模样,这样的你还能去碰女人,她们能让你快乐吗?!"
"琪儿,那些女人都被我杀了。你有朕还不够,你这个淫荡的妖精,朕还不能满足你吗?"
"啊!"
从梦中惊醒,冉穆麒大汗淋淋地剧烈喘息。头疼欲裂,似有人拿锥子戳他的脑袋。捂著头,他浑身冰凉。梦中不时有人对他说那些下流,恶心的话,有一个是父皇,还有一个是谁?
"呕!"趴在床边吐了出来,冉穆麒脸色煞白。难道他和父皇?不,不,太恶心了,那太恶心了。不可能!不可能!他根本就不记得曾经和父皇,还有其他人。
"呕!"
风袭来,床帐被人拉起,一人出现在床边,仅著内衫。
"别碰我!"躲开那人的碰触,冉穆麒扯过被子擦嘴,还没有从梦中的恶心里走出来。
身子被强行推倒,冉穆麒正要怒斥,就晕了过去。听到动静冲进来的太监副总管朱田带著几个太监刚越过屏风,就吓得不敢动了。
"收拾干净。"令人心寒地说完,昼抱起面色极差,被他弄晕的冉穆麒。
"昼仙人。"见他要带走皇上,朱田战战兢兢地出声。
瞧都不瞧他,昼抱著冉穆麒从窗户跳下,"飘"走了。
"快去禀报兀大人!"朱田惊喊,无波殿出现骚动。
皇宫後有一处极为安静之地,是三皇子冉洛仁的住处,名叫"枫园"。里面种了五六棵枫树,一到秋天,就满园红叶,霎是美丽。
八年前,楼兰王薛祁受世子冉墨枫所托,为冉洛仁看诊。之後,薛祁认为皇宫怨气太重,而冉洛仁死而复生,无法抵挡这些怨气,遂让义父请昼下山,希望他能把冉洛仁带到他常年居住的"寰山",让他吸日月精华、纳天地灵气,增加活气,已延长寿命。奈何请神容易送神难,易把昼请下了山,昼却不回去了,赖在了绛丹皇宫,日日惹冉穆麒心烦。
昼是来"照顾"冉洛仁的,为了不想见到他,冉穆麒以三皇子需要静心之处为由,把他赶到了皇宫最偏僻的地方,想著可以离昼远点,没想到,在哪里对昼来说都一样,他在皇宫还是来去自如,不把侍卫放在眼里,更不把冉穆麒的命令放在眼里。
昼在"枫园"有自己的住处,而且不许任何人进入,就连他名义上的弟子冉洛仁也不许。没有人知道他一个月在那里住几天,也没有人知道他何时来,何时走,不过无人胆敢违抗他的命令。在皇宫,昼是比皇上还令人惧怕的存在。
踢开门,昼抱著冉穆麒走进内室,放在床上,挥手,外间的门关上了。这声动静自然会惊醒已经睡下的冉洛仁,不过听到声音是从师父的屋里传来的,他翻个身继续睡,并叮嘱睡在他身侧的两人不要出去,免得引火上身。
冉穆麒虽然被打晕了,可他额上的冷汗还是直冒,眉头紧锁,似乎非常痛苦。昼一手覆在他的额上,一手在床头的药箱里翻药。十几个瓶瓶罐罐被他丢在床上,修长的手指在满是药瓶的药箱里搜寻。
找到他要的,用嘴拔开瓶塞,倒入几粒药在自己的嘴中,昼低头含上冉穆麒的唇。药汁从他的嘴里度到了冉穆麒的嘴里。
喂完这一种,昼马上又找出另一种药,用同样的方式喂给冉穆麒,直到他的脸色稍有好转。
床上的人呻吟声渐渐低了下去,呼吸也平稳了。昼拿开手,黑色的眸子浮现银光。手掌摊开,一簇火焰跳跃,就听到一声鹰叫,一只老鹰从窗户飞入,落在了桌上。
撕下自己的半截袖子绑在老鹰的脚上,昼推开半敞的窗户,老鹰扑棱几下翅膀,飞走了。
若冉穆麒醒著的话,恐怕他也不敢跟此时的昼大小声。黑发飞扬,银色的眸子带著点点血腥。
(1.14鲜币)索瞳:第五章
"爹,爹……"
轻幔飞扬的大床上,薛祁神态妩媚地喊著,双手难耐地揪紧床单。伏在他腿间的人却不急不躁地吞吐他的脆弱。
"唔……爹……"激情呻吟,薛祁更大地分开双腿,让爹能更深地爱抚他。心有灵犀,易的双手滑下,顺著腹股沟一路抚上他的双腿,吻随後而至。
"爹……"双眸含春,薛祁抬起右腿放在爹的肩上。易身体上前,覆在他身上,接著握住两人的阳物。
"啊!"在摩擦的那一刹,薛祁忍不住尖叫起来。湮没他的情潮毫不留情地涌来,让他飞。
就在两人正沈浸在欢愉中时,一只老鹰"碰"地撞开窗户,直奔大床。
"轰"
掌风挥过,老鹰嘶叫一声摔到桌上,扫掉了茶壶茶碗。甩甩头,老鹰勉强站起,下一瞬,他的脖子就被人捏住了。
"爹。"拿薄纱遮住自己,薛祁面带红潮。赤裸的易忍了忍,放开了手。老鹰惨叫几声,飞了出去。
"爹……"勉强坐起,薛祁难受地说,"是,昼。"
"碰碰"关上窗户,易一副嗜血的模样,刚才最紧要的关口,被只鸟打断,他没杀了那只鸟绝对不是看在昼的份上!
"爹……"同样未尽兴的薛祁催促。体内的欲火明明已经找到了出口,却一下子被堵了回去,让他难受。
回头,原本还怒火冲天的人立刻变成了呆傻的表情。瞬间移到床上,易压下薛祁,抽掉薄纱,继续。
"爹……"微微启唇,薛祁轻唤。易的吻来到他的脖颈,马上,他就娇喘连连了。
"爹,爹……"抚摸爹的身体,薛祁再次催促。
旖旎春光,重新开始。
折腾了一个时辰才稍微尽兴的两人依偎在床上。即便是这样,易仍然还为被打扰而愤怒不已。薛祁已是快睡了,在他身上抚摸的粗糙手掌让他更是舒服地不愿睁眼。
"爹,昼。"出声提醒,薛祁勉强睁开眼睛。
"不要理会他。"易捂上薛祁的眼睛,让他睡。哪怕天塌下来,也不关他的事,更何况是打扰了他与祁儿欢愉的混账老东西。
枕在爹的胸口,薛祁一手握上爹的手:"爹,明日回京。"不知何事让昼那般生气,竟然会下催命符。
"明日再说。"爱不释手地抚摸祁儿的裸背,易哄睡了怀里的人。看著怀里睡得香甜,身上带著他留下的吻迹的祁儿,易傻乎乎地笑了。他知足了,能这样抱著祁儿,吻著祁儿,祁儿耳鬓厮磨,甚至能那般地对祁儿,他知足了。
不敢去想有一日彻底占有这人,他自我慰藉地想著,也许这样,他仍不会阻了祁儿成仙成佛的路。
在睡著前,薛祁打算下一回和爹洗鸳鸯浴,在水里,他更愉悦。
这一觉,薛祁足足睡了一日,醒来後已是饥肠辘辘了。当然,易怎可能让他饿著,在薛祁一睁开眼睛时,菜粥、饼子、米饭、汤圆等各式各样的饭食已经摆在桌上了。薛祁只要张开嘴,他想吃的就马上喂进了他的嘴里。
"爹,昼那边出了事,咱们就不等墨枫他们了,咱们先去绛丹。"
八年来一直窝在仁昌和爹"双宿双飞"的薛祁早已把仁昌当成了自己的家。在这里的八年,远比他在素山的十八年快乐。
"他能出什麽事。"易毫不在乎道。他无法算出昼和渊的事,但在他看来,世上能有什麽事难得住他们三个魔头?除了祁儿的事。
"冉穆麒。"虽也算不出昼,不过薛祁却猜到了会是何事。端看冉穆麒这八年来给他写的无数封让他"赶"昼回去的信,他也知昼对冉穆麒有多不同。昼和爹一样,不在乎的人根本不会理会,更不会赖著不走了。
不,爹才不是赖著呢,爹是他强留下的。倾身,在爹的脸上轻吻一下,薛祁柔柔喊:"爹。"
突然被送上香吻,易摸著脸傻笑起来。
"爹,给墨枫写信,告诉他咱们先走了。"
"好,爹马上写信,先把粥喝完。"
"好。"
整个人又依偎进爹的怀里,薛祁张嘴,满脸幸福。
第二日,易把信绑在被他捆了一夜的老鹰腿上,威胁他必须把信交给冉穆麟,就带著薛祁上路了。他只带了鹜,其他侍从都被他留在了仁昌。原本他连鹜都不想带,但要有人赶车。
马车出了仁昌城没多久,突然朝西一拐,进了树林,然後鹜下车远远走开了。不一会儿,车内传出异样的动静。
"爹,这里,这里。"
按著爹的脑袋,薛祁送上自己左胸的红蕊。衣衫早已被脱下扔在一边,覆在他身上的人也是全身赤裸。
"祁儿,摸一摸爹。"
"爹,爹……唔……"抚摸爹的後背和臂膀,薛祁觉得自己要烧起来了。
马车晃动起来,激情的喊声传出老远,许久之後,才停歇了下来。正午的太阳已经西斜,清理完两人,又温存了一番之後,晚霞已经出来了。召回了鹜,继续上路,易和薛祁在车里你一口葱饼,我一口葱饼地填饱了肚子。
在车上睡了一晚,第二日正午,南行的马车又拐入东边的树林,鹜下车走远,不一会儿,车里传出异样的动静。
…………
…………………
"快跑啊,鬼将来了!"
"是鬼将,是鬼啊!"
"不要杀我,鬼将饶命啊!"
漫天的血雾,一地的尸首。鬼将带领的军队所过之处,无人能抗衡。冲开城门,占领城池,鬼将如破竹之势攻下了周边的各个城池。鬼将,鬼将,鬼中的将军,又有何人能敌。
睁眸,定定地看著床顶,已经无数次梦见这种场景的人眸中还是浮现深深的疑惑和疲惫。难道是狰又要告诉他什麽吗?这八年来,他再未见过狰,似乎曾经发生的都是他在做梦。但体内日渐强盛的力量清楚地告诉他,那些不是梦。
那鬼将呢,是否也不仅是梦?那双异色的眸子与他一模一样,不只是眸子,若不是他此刻在父王身边,手勾著父王的指头,他会以为自己就是鬼将。
"枫儿?"
身边的人无论他的动作有多轻,只要他醒来,就马上能察觉到,哪怕他的功力已超过了他。
"父王。"翻身面朝父王,冉墨枫闭上眼钻进父王的怀里。鬼将的事他不能让父王知道,父王两鬓的白发已经越来越多了。
"枫儿?睡不著?"手掌钻进儿子的内衣,冉墨枫轻抚,儿子的身子一到冬天就跟个暖炉似的,到了夏天,身子虽没那麽烫了,却也比常人热一些。不过再热,他也习惯了,即便现在是六月天,抱著儿子他也不觉得热。
外头的天还黑著,屋内的烛火也早已被熄灭,冉穆麟还是看清了儿子轻颤的双睫,儿子根本没有睡著。起身下床,点燃烛火。
"做梦了?梦到什麽了?和父王说说。"脱掉儿子的上衣,让已经出汗的人凉快些,冉穆麟上床低哑地问。
摇头,搂紧父王,冉墨枫不说。
儿子不愿意说,冉穆麟也不逼问,反正他总有法子能知道。这几日儿子一直在追查刺客的事,想必也是因此而烦心吧。不过还有一事,他一直没有问儿子,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枫儿,锦德虽原属卫国,却离南国很近。这里有卫国人、南国人、北渊人,甚至还有楚国和燕国人。不管那些刺客是哪国人,又是谁派来的,都不过是些乌合之众。那些人死的死,抓的抓,剩下的也成不了什麽气候。父王大意过一回,就不会有第二回,你放心就是,无需太为这件事伤神,嗯?"
"父王!"红色的眸子睁开,"他们要杀你!"
语气已然很重了,对冉墨枫来说还有什麽比刺杀父王的事更严重的。
"呵呵,"冉穆麟笑了,揉著儿子的眉心劝哄,"父王说错话了。他们该死。不过枫儿若因那些不相干的人睡不好,吃不好,劳心劳神岂不是极不划算?父王看著心疼。这件事父王已派程亮他们去查了,估计这几日就会有消息。今年正逢你皇伯登基十五载,那些人自然是蠢蠢欲动,趁机制造些事端。但他们能做的也仅於此。八年前,他们无法杀了父王,八年後,他们更不可能杀了父王。"
"父王!"
一只手捂住了冉穆麟的嘴,不让他再说什麽杀不杀的。即使是想到那种可能,冉墨枫的眸子就红得骇人。
翻身,覆在儿子身上,冉穆麟拿开儿子的手,轻抚他的身体。
"枫儿,父王做了什麽,是你最无法接受的?"
枫儿长大了,手脚变长不说,青涩的身子蕴含了与儿时截然不同的味道。舔舔儿子的肩膀,冉穆麟的手在儿子的腿上摸来摸去。
气息略有不稳,冉墨枫认真想著父王的问题。过了半晌,他开口:"父王。"
"嗯?"从儿子的脖子处抬起头来,冉穆麟摸上儿子的腰。
"我没有了父王。"
这是他最无法接受的事。
冉穆麟停下,仔细回味儿子的回复。
"枫儿,除了父王离开你,或不要你之外,无论父王做了什麽,你都能接受。枫儿是这个意思吗?"儿子长大了,许多他曾经开不了口,或不会说的话如今会说了,这让他能更容易地弄清楚儿子的心思。
点头,冉墨枫的红眸出现狂乱,父王为何要这麽问?父王,要离开他了?!
"枫儿,听到你这麽说,父王就放心了。"吻上儿子的眼眸,冉穆麟稍稍松了口气,对不解的人道,"枫儿,当年父王下令屠城,你可介意?"
红眸变成了美丽的异色,冉墨枫勾上父王的手指,不大明白,他为何要介意?
冉穆麟忍不住地亲吻儿子的脸颊和嘴角:"枫儿,当初你伤重,父王快急疯了,下令屠城。那些刺客也许就是当年活下来的那些人,所以才会那麽恨父王。但父王从不後悔,除了不想你知道外。只要你平安无事,父王不惜与天下人为敌,哪怕变成恶鬼。"
"父王。"红雾升起,冉墨枫一手抓住父王的肩,久久之後,他开口,"父王,一起,永远。"他是鬼将,他要保护父王,他不要像鬼将那样自尽而亡,尸骨化灰,即使是死,他也要和父王在一起。
抓过儿子的手亲吻,儿子的神情和言语让冉穆麟彻底丢掉了心中的包袱。儿子根本不介意他屠城的事,果然是他多虑了。
"枫儿,一起。这是咱们爷俩早就说好的。即便是死,你我也要死在一起。"枫儿,父王不会让你死,若真有那麽一天,父王会陪著你,不会让你像鬼将那样。
红晕散乱,冉墨枫紧盯著父王,不知该如何宣泄心中不停涌出的"气"。就在那些"气"越来越多,多到他无法压制时,他张口咬住了父王的肩。
"唔!"闷哼一声,冉穆麟咬牙忍住,没有推开儿子。
直到嘴里流入血水,冉墨枫才松开嘴。看到父王肩膀被他咬得血肉模糊,他伸舌去舔,眼里是懊恼,他怎麽会咬父王。
这种伤对冉穆麟来说根本不值得一提,但他却没有阻止儿子的动作。看著儿子的舌头在他肩上舔来舔去,他的眼神变了。
血一直涌出,冉墨枫的眸子同样血红。
"父王。"
想下床去找军医。
"小伤,无碍,何况是枫儿给父王的,留著好。"扯过枕边的衣裳按上肩膀,冉穆麟哑著嗓子道,"枫儿,你还没跟父王说今晚是为何睡不著呢。"露出一点点伤口给儿子看,勾起儿子的愧疚。
冉墨枫垂眸,抿嘴不语。
"枫儿……"
耳边的话透著不悦和坚持。
"要和父王永远一起,难道有事还要瞒著父王?"
"杀死鬼将!"
"你是鬼,是鬼!"
"我是谁的父王?"
"父王,"抬眸,按上父王的手,薄唇开启,"鬼将。父王,我总是梦见一个人,叫鬼将。"
冉穆麟的神色瞬间大变,看著儿子困惑的眸子,他挥灭烛火,抱著儿子躺下。
"那个人怎麽了?"把儿子的头揽在怀里,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冉穆麟问。
告诉了父王那个一直困扰著他的梦,缓缓说出他做到的关於那个人的所有的梦境。儿时的流浪乞讨、少时的被征入伍、疆场上的杀敌建功、跟随了他一生的恐惧与排斥,还有他的死。他梦到的不单单是鬼将,而是他的一生。只不过,鬼将同他一样,有著异色的眼眸。
始终轻抚著儿子听他讲述,冉穆麟心里的念头一个接著一个。等儿子说完,他也想好了。
"枫儿,鬼将是鬼将,你是你。不瞒你说,父王也曾梦到过他。"
怀里的人猛然挣出,红晕翻腾。
把人揽回来,冉穆麟很平静地说:"父王看到的鬼将,身世凄惨,被世人所伤,不得善终。父王心里很不是滋味。枫儿,不管他与你是何关系,那都是已经过去的事。你有疼你的父王,还有皇伯,有与你一同长大的小虎,有这些个把你当亲侄子对待的叔叔婶婶们,你和鬼将不同,除了你们两个几乎一模一样外,再无任何相似之处。"
怀里的人紧绷的身子渐渐舒展,静静地听父王说。
"枫儿,父王也曾困扰过。究竟哪个是枫儿,哪个是鬼将。鬼将是不是枫儿的前世,或是,後世。不过後来父王想明白了,老天让父王看到鬼将的一生,不是去为这些事而烦恼,而是提醒父王,要疼枫儿,爱枫儿,不能让枫儿跟鬼将一样受委屈,受苦,受伤。老天让枫儿看到鬼将,也不是让枫儿为鬼将与你的关系而困扰,是让枫儿明白,惧你,怕你的人,不过是些愚昧之人,那些伤你的人最终不得好死。你与鬼将不同,也不会跟他一样,你无须因为自己的眼睛异於常人而闷闷不乐,当然,父王知道你从不介意。"
怀里的人抿著嘴,勾紧父王的手指。介意,他曾经非常介意他的眼睛,为何与旁人不同。
"枫儿,枫儿。父王最喜欢的,就是你的眼睛。"准确无误的亲上那双眼,冉穆麟搂紧半裸的人。
"父王……我杀了人。"有一点他会和鬼将一样,双手将沾上无数人的血,并对此毫无感觉。他天生似乎就习惯了血腥。但他不悔,只要父王不怕他。
"父王知道,他们该杀。"吻下移,冉穆麟舔吻儿子的耳垂。
父王……
在心里叫著,冉墨枫双手搂紧父王,任父王亲吻抚摸自己,每当这个时候,鬼将就远离了他,他是冉墨枫,是父王的儿子。为了他,父王愿与天下人为敌,他亦然。为了父王,他不惜沾上天下人的血。
"碰!"
窗户被人撞开。冉穆麟和冉墨枫同时迅速起身,抓过衣衫,抽出匕首。
"碰,哗!"
又一声碰撞,茶壶茶碗,盘子水果,全部掉在了地上。冉穆麟朝儿子示意,两人慢慢移到床脚处。对"这批"刺客的莽撞而惊讶。
可刺客迟迟不到床上来,却发出了鹰叫。冉墨枫掀开床帐看去,只见月光透进的房内,一只老鹰站在桌上。
"他娘的,谁的鸟儿!"居然坏他的好事!
冉穆麟放下匕首,下床,点烛。
烛火点起的瞬间,冉墨枫愣了,异眸眨眨。冉穆麟回头,也愣了,接著"哈哈"笑起来。
"谁这麽缺德,把这大鸟头上的毛都拔了。"
见老鹰不停用嘴去叼绑在他腿上的竹筒,冉穆麟这才明白过来,这鸟为何会无缘无故地冲进来。
上前,从它腿上取下竹筒,冉穆麟抽出信。
冉穆麟:
我与祁儿先行去绛丹。那只鸟要杀要剐随你处置。
易
走到父王身边,也看到信的冉墨枫回头看向那只可怜的大鸟。它似乎也知道自己闯了祸,眼馋地看看地上的糕点,又不敢去吃。
把衣服缠在胳膊上,冉墨枫伸手:"过来。"
大鸟看看他,飞了过去。
"父王,他饿了。"冉墨枫从地上捡起一块干净的点心为它,老鹰也不嫌弃,狼吞虎咽。
"还没看过会吃糕饼的鹰。"冉穆麟突然很可怜这只鸟,不过他很奇怪,跟易那老不死的住了八年,没见过这只鸟啊。
"枫儿,太晚了,给它吃点糕饼算了。明早父王让厨子给它弄几只兔子。"想必这鸟惹了易,脑袋上的毛才被拔光了。
老鹰热泪盈眶地对冉穆麟叫了两声,接著跳上桌子,埋头吃糕饼。
又看了眼手里的纸条,冉穆麟把它烧了。那两个先行去绛丹,说不定等他和枫儿到了,他们还在路上呢。
"枫儿,睡吧,明早让人来收拾。"
把近乎赤裸的儿子搂上床,冉穆麟毁灭烛火,放下床帐。
"父王,我们何时回京?"
冉墨枫想到了刺客。
"不急,你皇伯心情不好,回去父王定没好日子过。"这次回去,如果他不帮皇兄把昼赶走,他别想清静。
冉墨枫没有任何异议,瞒著父王的事都说了,心里异常轻松,没一会儿,他就困得睁不开眼睛。
"睡吧。"闭上眼,抚摸儿子的身子,冉穆麟也要睡了。
(0.86鲜币)索瞳卷二:第六章
"师父,父皇病了?严重吗?是何病?"
好不容易瞅见了师傅,冉洛仁奔上前问。
"不干你的事不要多问。"推开挡道的人,昼冷声道。
"父皇病了怎能不关我的事?"跟随著走到师傅卧房的门口,冉洛仁不满,但却不敢踏进半步。
换了身衣裳,从药箱里翻出几瓶药,昼脚步匆匆地走出来:"我说不干你的事,你就不要再问!回屋练功去。"
冉洛仁打了个寒颤,赶忙退到一边:"师傅,我想知道父皇现在好些了没嘛。"
冷冷瞥了眼徒弟,昼跳上围墙,消失了。
"殿下。"
躲在树後的赤彤和赤丹跑了出来。
冉洛仁拍拍吓坏的心,直呼:"幸好我是他的徒弟,不然刚才师傅定会一掌劈死我。"
"殿下,有昼仙人在皇上会没事的。"赤彤和赤丹很佩服殿下,居然不怕昼仙人。他们两人每次远远看到昼仙人,就吓得想逃。
"我当然知道父皇不会有事,可还是忍不住担心啊。那是我的父皇,又不是旁人。"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冉洛仁叹气,"若墨枫在就好了,他那麽厉害,可以偷偷去看看父皇。练了这麽多年的功,我一点长进都没有。赤彤,你说墨枫回来了,会不会笑我?"
"主子才不会笑您呢。"一想到离开了那麽久的主子要回来了,赤彤和赤丹忍不住笑起来。不知主子变样了没?主子一定长得又高又壮,就像王爷一样。
想到冉墨枫要回来了,冉洛仁也是一脸笑容,万分期待。他和墨枫一直都有书信往来,从未间断过,可他们毕竟多年没见了,墨枫会不会跟他一样,变了许多?让他认不出来?
"洛仁。"
冉洛仁闻声看去:"二哥。"他跳起来,跑了过去。来人是刚从议政院回来的冉洛信。冉穆麒的四个儿子,只有冉洛信入朝议政了。自小就聪明伶俐的他很得冉穆麒的赏识,刚满十二,冉穆麒就让他上朝听政,去年开始跟著大臣们议政,并帮著冉穆麒处理朝务。
"洛仁,你见著你师父了吗?"冉洛信忧心忡忡地问。父皇病了六七天了,却不见任何人,而他们也无法见到父皇,凡是去无波殿的人都被昼仙人拦了下来,就连朱田都见不到皇上。送入无波殿的膳食等只能送到昼的手上,总之,要想见皇上,除非绑了昼。
冉洛仁一脸轻松道:"二哥,我刚才见著师父了,不过他什麽都没说。但师父不过是不想咱们打扰父皇,有师傅在,父皇不会有事的,二哥不必太过担心。"师傅能把他调养地红红润润,也一定能医好父皇。不过,父皇很不喜欢师傅,也不知是为何。
冉洛信却轻松不起来,反而更加忧心:"三弟,无论怎麽说,昼仙人都不能不让咱们见父皇。现在父皇怎样了,咱们都不知道。还有朝中的事,也要父皇下旨才行。"
"二哥,父皇病了,就别拿那些烦心事去累他了。朝中不是有丞相大人和太尉大人吗?而且还有二哥你呀。就让父皇安心养病吧。反正你著急也没用,师傅不让见就是不让见。"
冉洛信的脸色稍稍好转,似乎被三弟说服了,他吐了口气,道:"三弟,你若逮著机会,问问你师父父皇的状况,也好让我们放心。"
"这是自然,我会的。"冉洛仁笑嘻嘻地说,似乎一点都不担心父皇。
比冉洛仁高半个头的冉洛信摸摸他的脑袋,问:"墨枫有给你来信吗?可说了何时回来?"
"没有。"冉洛仁顿时垮下了脸,"墨枫去锦德了,不知何时能回来。"
冉洛信笑道:"不管他何时能回来,总归是要回来了。好了,三弟,我还有事,得走了。若有父皇的消息,要马上告诉我。"
"知道了,二哥。"冉洛仁推了冉洛信一把让他快走。
冉洛信走後,冉洛仁无聊地坐下,眼里是期盼和思念。
…………
无波殿内,冉穆麒侧躺在床上,无神地对著床壁发呆。一人走到床边坐下,右手端著一碗药,左手轻抚他披散在床上,垂落至地台的长发。
"朕不吃。"闻到药味,冉穆麒回过神,直接道,甚至没有回头去看身後的人。
"要我喂你?"昼翻过冉穆麒,冷然的言语中竟多了两分柔软。
"朕不吃。"又翻身过去,冉穆麒索性扯过被子蒙住自己,拒绝吃那苦死人的药。
手背在那冰凉的长发上滑过,昼也不劝了。"不吃也罢,这里头也不过是些固本培元之药,今後再慢慢给你调养就是。"说完,他起身走到脸盆处,把药倒了。
冉穆麒似乎想把自己闷死,躲在被褥中不吭声。可有人不会让他如愿,毫不管他是否会生气,一把扯开被子,让闷著的人能透气。
"你!"冉穆麒怒急,猛然坐起,接著颓然倒下,异常虚弱。
被褥又回到了他身上,不过仅是盖在他的腰间。昼坐下,用袖子擦干冉穆麒额上的汗,却被对方气得躲开,虽然那只是徒劳。
闭上眼,等待那阵眩晕过去,冉穆麒低哑道:"昼仙人,你不觉得你这几日的举止完全不是仙者该有的吗?"这人把他"囚禁"起来,不让任何人见他,也不让他见任何人,好似他才是这里的王,是北渊的国君。
"我有说我是仙者吗?"昼不以为然,"那不过是你们一相情愿罢了。"他从未说过他是仙。
"不是仙,是什麽?"眩晕过去,冉穆麒语带嘲讽,依他看,是魔,邪魔。
"魔。"平静地回答。
冉穆麒险些一口气没上来,不知为何,他居然有些气闷。翻过身,不想看这人,他继续对著床壁发呆。
倾身,直到快贴上这人,昼唤道:"穆麒。"
"谁准你喊朕的名讳了!"冉穆麒浑身一震,扭头怒斥。
"我准。"昼气死人不偿命地说,又唤道,"穆麒。"
"不许喊朕的名讳!唔!"唇被堵上,推拒的双手被人死死按住,冰凉的舌猛然蹿入,他张口咬去,下颚却被捏住。卑鄙!竟敢点他的穴道!
昼的吻不同於他的人,炙热猛烈,强迫那不愿的舌与自己纠缠。他的耐心早已告罄,不打算再任这人逃避。
抗拒著,不愿就此妥协,何况是此刻。恶心欲呕,明知吻他的是他,却无法忍受地想吐。
"呼呼,呼呼……"
在冉穆麒要吐之前,昼退开。两人均急喘,一人是难受,一人却是愤怒夹杂激情。
冉穆麒的眼里不自觉地涌出泪水,他撇过头,紧紧闭上双眸,不愿让这人看到他无助可怜的模样。很多年前,他就不再拥有软弱,唯有忍耐,唯有咬牙挺过去,他才能活下来。
昼的眸子银光乍现,黑发飞扬,"碰碰"两声,窗关上了。
冉穆麒睁眸看去,顿时惊慌不已,恶心之感瞬间消失。"你要做什麽!"
昼放下床帐,解开襟扣,抽掉腰带。
"来人!羌咏!朱田!来人,快……"
哑穴被点,冉穆麒眼看昼撕下一条衣袖,蒙上他的眼睛。他吓坏了,拼命地挣扎,却只是徒劳,他根本使不上力。
什麽都看不到,冉穆麒在心里喊:穆麟,穆麟……快来,快来救我,穆麟……
"琪儿,你别怪父皇,你长得如此像你的母妃,父皇也很痛苦,与自己的儿子逆伦,父皇也是不得已的。祁儿,琪儿……"
"穆麒,等父皇死了,我就在宫里给你建一座园子,把你的手脚都砍了,关在园子里。再也不让旁人碰你,再也不让你背著我在外偷腥,我要让你成为我的禁脔,成为我一人的。"
"你心里想著谁?我不管你心里想著谁,我是昼,抱你的是昼。"
"唔!"
哑穴被点开了,双眼依然被蒙著,冻人心肺的声音如盆冰水浇在他的头顶。
"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想吐,却只是干呕,什麽都吐不出。
"嘶嘶"几声,衣衫成为破布,冉穆麒的上身瞬间光裸。把无法动弹的他翻了个身,让他趴著,昼吻上他的背。
"不要碰我!来人!快来人!"冉穆麒大喊,他发过誓,决不再让人这样对他。他是皇上,不再是可以随意让人压在身下满足兽欲的小倌。
"陛下!"殿外听到冉穆麒喊声的羌咏带著人就要冲进来,只听冷厉的言语传来,"谁敢进来,我就杀了冉穆麒。"
羌咏不敢轻举妄动,马上调集御林军救皇上。
"进来!羌咏,朕命你进来!"他就是死,也绝不在别人胯下承欢!
床帐掀开,昼扯掉袖子,抱起冉穆麒下床。
"放下!把朕放下!你要做什麽?!"冉穆麒惊慌不已,他,他上身赤裸,这人也是,他要带他去哪里?眼看昼是朝门口走,他大叫:"回去!不许开门!"难道这人要让门外的奴才侍卫看到他这副模样吗?不,除非他死。
"你让他们进来,与我抱你出去,有何分别?"停下,昼问。
冉穆麒原本苍白的脸被气地粉红,说不出话来。他要羌咏进来是阻止这人,是救他!不是他光著身子出去让人看!
昼凝视了他半晌,掉头往回走,开口:"都滚出无波殿,谁胆敢靠近半步,我就戳瞎他的眼睛,割掉他的耳朵。"这一声,传出极远,凡是在无波殿的人,全都冷得哆嗦了一下。
"陛下。"羌咏在门口喊,不知要不要闯进去,可他又听陛下说不许开门。
站在床边,昼让怀里的人发话。
愤恨地瞪著昼,冉穆麒不甘心地喊:"你们都,退下吧。朕,无事。"
听到门外的人走开了,昼把人放回床上,解开他的穴道,并不给他任何可趁之机的覆上他的身子。
"不要碰我。"冉穆麒的脸色又变得苍白,言语中透著祈求与疲累。他想起来了,经过了几晚的噩梦後,他全部想了起来,也知道自己为何最近总是头疼。
抬高他的下巴,昼让他看著自己:"我要你。"
"要你"……冉穆麒脸上的血色退去。
"父皇,不要这样,我是穆麒,是你的亲生儿子!你看清楚,我是你的亲生儿子,冉穆麒!"
"朕不管你是谁,朕要你。把这个吃了,吃了,你会舒服,会知道父皇有多疼你。"
"冉穆休,我是男人,你可看清楚了。"
"我当然清楚,我更清楚我要你,可惜父皇先下了手,不过那也无妨,谁让我一看到你,这里就不老实呢。"
挥开昼的手,冉穆麒低笑起来:"呵呵,要我……"用尽全力地推开昼,他怒喊:"要我?!你当我是什麽?!"
"我是男人!是男人!不是生来就该承欢於男人身下的女子!你当你是谁?你又当我是谁?!我就是死,也绝不让人再这样对我。你喜欢男子?那你就去相公倌,那里燕瘦环肥,任你挑,你看上哪个,我给你买下。不要把我当成相公,我不是,不是!"
相较於冉穆麒的狂怒,昼却是极为平静:"相公?那种人人都可去的地方,脏。"
"脏……呵呵,哈哈哈,"冉穆麒的泪滚落,"你以为我就干净吗?"摸上自己的身子,他笑著说,"这副身子早就被人碰过了,还不只一个,你可知碰我的是谁?"他笑得妖豔,笑得绝望。
"洗耳恭听。"银色的眸光透出,昼的脸上却仍是平淡。
"是……是……"痛苦地低下头,冉穆麒双手捂上脸,他说不出口。那是他最深的伤。
"谁?"异常低沈。
"唔……"紧紧咬住牙根,冉穆麒痛苦地低鸣。
"是谁?"一手把浑身发抖的人揽入怀里。
"是……啊!!"冉穆麒揪著头发大叫起来。
"是谁!"抬起他的头,昼不许他再隐瞒。
"是他!是他!是那个被我毒死的人,是那个被我凌迟的人!"冉穆麒把埋藏在心中多年,让他痛苦了多年的事喊了出来,"是我的,父皇!是我的,兄长!啊啊!!他们该死!他们该死!"
"他们是该死。"如寒冬腊月吹来的风,阴冷刺骨。昼把已然崩溃的人搂紧,点了他的睡穴。
汲去那从眼角不停流出的泪,昼下床,找出一身干净的衣裳,给冉穆麒穿上。
开门,外头果然一个人都没有,除了守在门外的羌咏。昼绝不是那种只会威胁的人,他说了不许靠近半步,就是真的不许。根本不给羌咏开口的机会,昼就捏上了他的脖子,把他按在墙上。
"你当我的话是儿戏?"想到这人可能听到了那人的话,昼起了杀心。
"我知道,你让人退下,是,为了陛下。"羌咏困难地开口,"但陛下,陛下的事,我,知道,所以,唔!"他的脸瞬间涨得青紫。
"你知道?"昼的眸子变成了银色,拖著羌咏飞身出去,跳下露台。距无波殿很远的地方,大批地侍卫们紧张地等候著统领的命令,可他们却惊恐地看到统领被"魔头"带捉走了。
(0.62鲜币)索瞳卷二:第七章
这个月尼子的更新会很不稳定,请大家谅解。
────
放下加急的密信,冉穆麟眉头紧锁,皇兄又病了。这八年,有昼在皇宫,羌咏来信里说皇兄的身子好了许多,脸色都红润不少。原本他想回去看看皇兄,可大战刚过,边关百废待兴,他离不开身,但有羌咏随时把皇兄的状况告诉他,他也就放心了。没想到八年後,皇兄病了,和过去一样,呕吐不止。他清楚,皇兄是想起来了,薛祁曾说过他无法让皇兄彻底忘记那段不堪,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来人,把世子喊来。"
"是。"
起身,走到帐外等儿子,冉穆麟面色平静,没有把担忧表现在脸上。大约过了一刻多锺,一人骑著一匹通体黑亮的马儿极快地奔了过来,冉穆麟张开双臂,来人在距他不远的地方勒紧马缰,跳了下来。
"父王。"匆忙从练兵场赶来的人仅穿著汗衫。
接住儿子,冉穆麟搂上他走进军帐:"父王不是说过要穿著外衫吗?怎又只穿了汗衫?"
"热,这样凉快些。"冉墨枫回道,那些兵士们都是光著膀子的。
"听父王的话,不要只穿著汗衫在练武场。热的话,就别出去了,也免得中了暑气。"拧了一块湿巾给儿子把脸上和身上的汗擦干净,冉穆麟拿出一身儿子的干净衣裳。
脱掉被汗水浸湿的汗衫,冉墨枫套上袍子,他不怕冷,但很怕热,一到夏天,他就恨不得把衣裳全脱了,就穿条衫裤,可父王不允,要脱也只能在屋里脱。
冉穆麟给儿子置办的衣裳都是冰丝绸缎的,穿上很凉快。他允许儿子不穿内衣和里衣,但一定要穿外衫,他可不愿旁人把儿子的身子看了去。
"父王?"穿好衣裳,冉墨枫问。一定是有事,父王才会让人在这个时候去喊他。
"枫儿,咱们要早些回京,你皇伯病了。"给儿子系好腰带,冉穆麟道。
冉墨枫一听,异眸微变,没有多问,点头。
当晚,冉穆麟单独召来桂尤,向他交代了一些事,然後两人一起离开军帐。
"主子,小枫呢?"走在去牢房的路上,桂尤问。这麽晚了,小枫居然不在。他原本是王府的家奴,後跟著冉穆麟到了边关,随他出生入死。後来冉穆麒成为王爷後,就把他封做了将军。不过三十年了,他仍习惯叫冉穆麟为主子。
"他给猫洗澡去了,要会仁昌,那四只畜生脏兮兮的,怎麽带回去。"冉穆麟没说他是故意支开儿子的。
桂尤笑起来:"小枫那孩子心眼好,对猫儿也是当成自己孩子疼。不过他不在也好。主子,有句话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就他们两人,有什麽不能说的。
"主子,小枫天生是做将军,领兵打仗的料。若论胆识和谋略,我想当今天下,没几个人能跟小枫比,可是……"桂尤犹豫了片刻,道,"可是,小枫的杀气太重了,他还小,这对他不好,容易引来祸端。属下不是看不过小枫杀人,而是替主子担心。八年前,主子您用尽手段隐瞒了小枫的事,可卫国那边当时是有人瞧见的,万一让他们听到了什麽风声,属下担心小枫的安危。"
冉穆麟神色严肃,他缓缓前行,琢磨著桂尤的话。桂尤是怕枫儿杀心太重,招来仇杀,就如有人因他当年屠城之事刺杀他一般。他不是没想过,但他如何能告诉桂尤,他根本就不愿儿子做将军,上杀场。
"桂尤,抓来的人里可问出了些什麽?"
"有四五个人招了。他们是屠城时漏网的,逃到了南国。这几年,他们养精蓄锐,一直在找机会刺杀主子。主子,军中有内鬼。属下跟您吃酒那天,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不然不会那麽巧。主子是突然决定去吃酒的,刺客们哪里会知道,除非有人一直跟著咱们。可属下的功夫再不济,还不至於有人跟著竟毫无察觉。"就算他察觉不到,主子功力深厚,也不可能察觉不到。
"内鬼查出来是谁了吗?"冉穆麟冷声问。
桂尤摇头:"抓的那几个不过是喽罗,听命行事而已,和内鬼的接头的另有其人。刺杀主子的那些人里有六个是他们的头,不过都被小枫杀了。但从那几个人嘴里,属下探得他们还有不少人,真正幕後之人还躲在暗处,伺机而动。主子,在他们没有被一网打尽之前,你务必要当心。属下派去保护您的人,您别再给属下退回来了。"
"可知道主谋是何人?"冉穆麟又问。
"他们只知道那人叫'军师',具体姓甚名谁,是何模样都不知道。属下以为,事情败露之後,他们要不就是躲起来了,要不就是已经出城了。死的那些人只是做了替死鬼。"
"查出内鬼是谁。"冉穆麟脸色阴沈地迈入牢房。皇兄病了,他必须回京,边关的事要尽快解决。
"叩叩,叩叩叩,扣。"
几声敲门声後,一人打开门,让门外的人赶快进来,接著他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跟著,立刻关门落锁。
"如何?"
开门的老人问。
进来的人摘下兜帽,是名少女,她愤恨道:"不好,狗王爷抓走了咱们十几个来不及出城的弟兄。有几个人经不住拷打招了,不过幸好他们什麽都不知道。其他的弟兄没有人出卖咱们。"
"他们都是铁铮铮的汉子。"老人坐下,脸上的褶子因连日的忧心又多了数条。从腰上抽出烟袋,他静静地抽了起来。
"现在城里的情况呢?"暗处,一人问,屋内的光很暗,看不清他的脸。
少女回头看去,被吓了一跳。
"军师,您还没歇著?"
"哪里睡得著?"暗处的人慢慢出来,却是被人推出来的,他没有双脚。
老人收起烟袋:"军师,此地不宜久留,明日一早你和小雨先离开。我和矮子在这里探消息。"
推著男人出来的是个个头极矮的男人,也就比轮椅背高出一点,他朝男人道:"军师,庄爷说得对,你和小雨先走。"
"是啊,军师,狗王爷的人还在城里四处抓人。二毛说他也很危险,在风声过去之前,他就不跟咱们接头了,免得暴露。他让你马上走,去卫国。他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军师你无事,日後咱们定能斩下狗王爷的首级,为死去的亲人和兄弟们报仇。"
"咱们手上还有多少人?"军师问,毫不起眼的脸上同样是忧虑与疲倦。
老人回道:"这回虽损伤了不少,但军师一向小心,所以没伤了根本。休整一年,咱们就可以卷土重来。"
军师却是眉头紧锁:"我们有五名上位、七名中位、二十一名下位,而这次就折损了两名上位、四名中位、还有十名下位和几十名丁甲。功夫好的,损失几乎过半,却只是让狗王爷受了点皮肉伤。即便今後卷土重来,我们又有几成把握能杀了他。"
他一说完,少女气闷地坐下,眼圈泛红。这次被杀的,有她的姐姐,还有她的心上人。
老人低低叹了口气:"原本就要得手了……"
"是啊,原本就要得手了……"男子沈思。冉墨枫,狗王爷的鬼儿子,坏了他们的事。
"喵……"
"喵喵!喵!"
"喵呜,喵呜。"
"喵,喵呜!"
屋内的人惊讶地看看彼此。
"哪里来的猫?"少女起身,不解地四处查看。紧接著,就听军师惊喊,"庄爷,快带小雨走!"
"啊?"少女显然还没反应过来,不就是猫吗。
老人却已经跳了起来,冲到军师面前就要去背他:"矮子,带著小雨快逃!"
"庄爷,你别管我!你们快逃!"
"碰!"
门被踢开,一人淡漠道:"後门堵上了。"
屋内的人惊愕地看著他,突然,少女惊叫:"二毛哥!"这时,另外三人才发现来人的左手提著的那个血肉模糊的人竟然就是今晚刚和他们接过头的二毛。
"喵,喵……"
猫叫声从来人背上的竹篓里不时发出,他把已经昏死过去的人丢在一旁,进屋,放下竹篓。来人的异眸,有一只红得似血。
…………
"王爷,王爷。"胖乎乎的小虎以他不可能会有的速度冲进牢房,大喊。正在拷问刺客党羽的冉穆麟闻声急忙走了出来。
"小虎?"见他神色慌张,冉穆麟当下抽出的剑。
"王爷,小枫,"小虎咽了口唾沫,气喘道,"小枫,抓到一个,一个,内鬼。他,他去抓刺客。我,我回来,报信。"
"在哪里?!"
"城外。"
小虎指指外头。
"快带路!"抓过小虎的胳膊,桂尤拖著他朝外跑。
"桂叔,叔,我,我跑,跑不动,了。"小虎腿软,马上的,他就被扛了起来。
"我,我沈。"小虎不挣扎,他真的跑不动了。
"让你平日少吃些,你就是不听。"扛著比他那把长枪还沈的小虎,桂尤咬牙道。
"小枫说,我想吃就吃。"不用跑的人,终於不气喘了。
狠狠捏了下那满是肉的屁股,桂尤硬是撑到部下牵来马,把险些压死他的小虎丢上马,他暗道:回头一定要跟小枫说,不能再让小虎吃了,他是虎,不是猪。
带著几百名精兵,冉穆麟策马和桂尤直奔城外。
(0.64鲜币)索瞳卷二:第八章
累得只剩下半口气的尼子回来了T-T,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T-T,忙,忙死了T-T,老天,让我哪天能睡7个小时吧!!
────
无视屋内拔刀相向,神色慌张的三人,冉墨枫问轮椅上的男子:"为何要杀我父王。"刚才那些人的话已让他听出些端倪,但他还是要问一问。
"狗王爷!他该……""砰!咚!哗啦……"
开口怒骂冉穆麟的小雨被一掌打飞,撞在桌子上,来不及呼痛就晕死了过去。他们没有看清冉墨枫是如何出手的,只看到他动了一下,小雨就被打飞出去,而当他们回过神来,他还站在原地。庄爷和矮子握紧刀,护住身後的人。
"为何要杀我父王。"还是这一句。
"八年前,你父王攻下锦德後下令屠城。上至八旬的老人,下至刚出生的婴孩,全部被残杀。我们这些人都是在屠城中苟延活下来的人。可亲人在面前被杀的惨状我们这辈子都无法忘记。逃出来後我就发誓,定要为他们报仇,取下狗王爷的首级以祭奠亲人的在天之灵。"
在庄爷和矮子身後,军师平静地开口。这人进来时,他就知道他们无法脱身了。死有何惧,他已是死过一回的人。
"喵呜!喵呜!"
竹娄里的小猫急著要出来。猫叫成了屋内唯一的声音。
异色的眸子红光流转,半晌後,冉墨枫缓缓开口:"北渊的将士和百姓,死了多少?"父王下令屠城,杀了许多的卫国人。可北渊那些死去的将士和百姓,就该死吗。十几万将士和百姓,葬送在卫国、南国和金国的贪婪下。
军师一时语塞,他是卫国人,不是北渊人。
"你们该杀的不是我父王,是广尧禹、岑奕天、景轼。"冉墨枫一一说出卫国、南国和金国国君的名字。
"你少强词夺理!"矮子吼道,"我们不过是普通百姓,哪里能左右皇上!"
冉墨枫弯身提起竹篓背上,他本就不大喜欢说话,更别说和谁争执了。无论他说什麽,他们都要杀父王,那他就更不必多说。
见他背起了竹篓,矮子和庄爷紧张地握了握刀,牢牢地护住身後的人。只听一声叹息传来。
"成王败寇。百密一疏。我算进了一切,却独独没有把世子你算进去,我输得心服口服。"军师从两人的身後绕了出来。
"军师!"
矮子和庄爷惊喊,急忙要把他拽回来,却见军师笑著摆摆手,他看著冉墨枫的双眸异常平静。
"世子,他们都是从屠城中活下来的人。对你来说,杀他们不过是手起刀落,可他们的命却是从阎王爷那里夺回来、抢回来的。他们能活著,不容易。一切之事都是我指使的,他们不过是受我的鼓动。只要我死了,他们不会再对王爷有任何的威胁。世子,你杀了我,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军师!"
庄爷和矮子冲到军师身前,把他护在身後,龇牙咧嘴地对冉墨枫吼道:"要杀变杀!军师不要为我们跟他求情!我们就是死,也绝不会丢下军师苟活!"
"矮子!庄爷!"军师也吼道,"别忘了嫂子和小凡!"这一吼,矮子和庄爷的身形摇晃了一下,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去。突然,矮子狠狠砸了自己的胸口一圈,喊道:"我跟随军师出来,就没想过活著回去!军师,要死咱们一块死!"
"我这把老骨头早就活到头了。小凡自有大家照顾。军师,是老庄我没保护好你。庄子,跟他拼了!"
庄爷大喝一声,提著刀冲了上去。
"庄爷!"
"碰!"
"!当!"
庄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再也没有爬起来。
"啊!!"矮子急红了眼,双手握刀冲了上去。瞬间,他的刀盯在了木门上,整个人飞出老远,落在地上,没了声息。
军师的眸中是愤怒的泪水,握著扶手的双手青筋暴露。一一看过躺在地上,刚才还和他说话的人,他冷冷道:"你和你的父王一样,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邪魔。"
冉墨枫异色的眸子毫无波澜,拍拍竹篓,让里面的四个小家夥再忍忍,他走到军师跟前。
"多行不义必自毙。"军师仰头对嗜杀的少年说道,闭上了眼睛。能与自己的朋友一道死去,他无憾。接著,颈後一疼,他失去了意识。
扛起军师,冉墨枫看了眼地上昏死过去的人,走出木屋。
"嘶──"
在外等候地万分焦急的"将军"看到主人出来,立刻奔了过来。
"喵呜,喵呜。"小猫叫著"放我们出来。"
"马上就回去。"对小猫们安抚道,冉墨枫上了马。
走出没多远,冉墨枫就看到了极远处向他奔来的几人,当他看清其中一人时,他立刻催促"将军"再跑快点。
"枫儿!"
冉穆麟跳下马,同时一人也跳下了马,飞身至他的面前。
"枫儿!你怎麽能一个人过来?!"明知儿子有多厉害,但冉穆麟还是上下查看了儿子一番,见他毫发无伤,才放下心来。然後他发现了儿子的马背上多出来的一人。
"枫儿?"冉穆麟走上前去,发现竟然是一个双腿从膝盖往下都没有的人。
"父王,先回去。"冉墨枫不欲在这里说出军师的身份。
儿子不想说,冉穆麟也不逼问,只问:"内鬼和刺客呢?"
"父王。"冉墨枫唤了声,却没了下文。看了儿子一阵,冉穆麟出声:"回营。"
返回军营,冉墨枫把仍在昏迷的军师交给小虎,又请桂尤找了几位厉害的侍卫看住他,这才和父王回到两人同住的军帐。
一进大帐,冉穆麟就问道:"枫儿?"
"父王,那个人叫军师。"只有他和父王两人,冉墨枫马上解释,他一说完,就见父皇的神色变了。
"枫儿,他就是那夥刺客的头目!你怎麽把他带回来了?其他人呢?内鬼、刺客,小虎说你找到了刺客躲藏的地方。"
"父王……"走到父王跟前,勾住父王的手指,冉墨枫抿抿嘴,"我把他们放了。"
"放了?!"冉穆麟大惊。
"唔……"捂著头,矮子缓缓睁开眼。无神地看著屋顶,他一时分不清自己在哪里。
"嗯……"又一声呻吟,矮子忙转头去看。
"庄爷!"他仓皇地爬到庄爷身边,一下子想起了发生了何事。
"庄爷!您怎麽样?伤了哪里?!"庄爷不是死了吗?还有他……矮子摸摸自己,发现除了头很痛之外,身上并无任何伤口。
庄爷也捂著头从地上坐起来,意识不清地问:"我们是不是死了?"
"没有,庄爷,我们还活著!"矮子检查了一下庄爷,发现他的额头有个包,却没有致命伤。他急忙四处看看,赶快爬到小雨身边。
"小雨,小雨,醒醒,醒醒。"叫了半天,小雨都没有醒。矮子手指发颤地探到她的鼻端,发现还有气,身子一软,瘫了。
"庄爷……"扭头,矮子的眼里涌出泪花,"小雨没死……"
那头,庄爷扶著满身是血的二毛,同样泪眼汪汪:"二毛还有气,咱们赶快带他去找大夫!"
突然,两人发现了什麽,神色大骇。
"军师!"
"枫儿,你觉著抓住军师,那些人就不会来杀父王了?"
浴桶内,冉穆麟边给儿子洗脚丫子,边问。浴桶边,四只小猫急得团团转,想跳进来,奈何浴桶太高了,它们只能用爪子在浴桶上抓来抓去,并用凄惨的叫声哀求小爹爹把他们抱进去。
"去去去,平日给你们洗澡各个叫得跟要杀你们一样,一边玩去。"受儿子影响,冉穆麟跟几只猫说人话。
"喵呜……"
一只细长白皙的胳膊伸出浴桶,把四只小猫一只只提到浴桶边上,让它们站好。立刻,四只猫不叫了,又好奇又害怕地看著浴桶里的水,不时伸出小爪子想碰水。四只烦人的家夥终於不叫了,冉穆麟又道:"问出军师的身份了吗?"
摇头,冉墨枫抬起父皇的脚,也给父皇洗脚。父子两个面对面坐著,一人手中捧著另一人的脚。
"父王。"
"嗯?"
"留著军师。"
冉穆麟的眸中是询问。
"父王不是杀人不眨眼的邪魔,更不是嗜杀之人。"他们可以这麽说他,但不能这麽说父王。他杀了他们,那些人一定会认为是父王。他不怕报复,他们尽可以冲他来,但他无法忍受父王再遇到半点的危险。他要把他们对父王的恨拿过来,他要为父王背著,倘若不是因为他,父王不会屠城。
儿子只说了一句话,冉穆麟就已经明白了儿子的心思。抠抠儿子的脚心,在儿子忍不住缩脚时,他伸出手。
冉墨枫把右手放在父王的手掌内,马上,他被拉了过去。
"枫儿,何须去管旁人说什麽?只要你不在乎,父王就不在乎。"把赤裸的人儿整个环在身前,冉穆麟吻著他的脖子道。
气息有些不稳,冉墨枫却不悦地说:"父王不是!"他在乎,他在乎任何人说父王的不是。
"呵……你要留著就留著,不过是些成不了大气的人。"暗色的眸子闪过精光,冉穆麟摸著儿子裸背的手渐渐下滑,"枫儿,你今年都十三了。"
"嗯……"异色的眸光涣散,冉墨枫搂紧父王。他怎麽了?怎麽会全身无力。
"枫儿……"在儿子的後颈落下一个浅浅的印记,冉穆麟无耻地享受儿子光滑的身子。
"扑通!"
"喵!喵呜!!"
"野草!"瞬间从父王的怀中挣开,冉墨枫捞起失足落入浴桶的一只三花小猫。
"喵呜!喵呜!"
怕水的小家夥吓坏了,躲在小爹爹的怀里瑟瑟发抖。
"不怕,不怕。"安抚怀里吓坏的小东西,某人没看到父王极度不悦的脸。
被打断好事的某人在心中发誓:他要把这几只畜生炖成一锅猫汤!
(0.72鲜币)索瞳卷二:第九章
月月的封面暂定稿我放在专栏上面了。
────
"小虎,多吃点。"
早饭时,冉墨枫对小虎道。早饭後,他们就要回仁昌了,昨夜他和父皇商量了一下,还是早些回京的好,不知皇伯现在如何了。
"嗯。"小虎嘴里塞得满满的。
"小枫,你没瞧见小虎现在有多胖了吗?不能再叫他吃了。"桂尤却不由分说地把小虎碗里的四个大肉包夺了过来,放在自己面前。
"唔!唔!"小虎急急咽下嘴里的包子,涨红著脸大声喊,"我的包子!桂尤叔,你抢我的包子!小枫……"
"桂尤叔。"冉墨枫出声,不懂对方为何不给小虎吃,他一点都不觉得小虎胖。
"我都扛不动他啦。再吃,他会比'将军'还重。小枫,你不能由著他吃,今後遇到危险,他跑都跑不动。"桂尤态度坚决。
"小枫……"小虎要哭了,他最喜欢吃,不让他吃简直就是要他的命。
"桂尤,你不给小虎吃,会把他饿著的。"寇宣看不过去,要给小虎拿回来,结果被桂尤拦住。
"不行,不能再给他吃了。"桂尤狠心道。
"桂尤叔,"冉墨枫把小虎的包子拿过来,放到他面前,看著桂尤道,"他跑不动有我。"
"小枫……"小虎委屈地看著小枫,脸蛋红扑扑、胖嘟嘟,只不过眼里的水光,撇起的唇角让他看上去煞是可怜。
桂尤还要再说,被冉穆麟拦下。
"桂尤,小虎要吃,你就让他吃,怕什麽。等他胖得跑不动了,我就把他扔到你这儿。我敢说,不出一个月,你就能让他瘦得和枫儿一样。"
"小枫……"小虎是真地要哭了,怎麽连王爷也不许他吃。冉墨枫看向父王。
"枫儿,这也是为了小虎好。打起仗来,刀剑无眼,小虎太胖的话,身子不够灵敏,很容易遇到危险。"
冉穆麟自然明白属下为何不许小虎吃太多,解释道。
"父王,有我。"冉墨枫还是坚持己见,他不会让小虎遇到危险。
"王爷,我会跟紧小枫。"小虎急忙道,握紧小枫的胳膊。他饿。
"罢了罢了,吃吧吃吧。"桂尤放弃了,在心中发誓一定要找个机会把小虎单独留在身边,他要给他去肉!
"呵呵,这也行,小虎今後可得跟紧了小枫。"看了眼属下,冉穆麟也不再坚持了。
"谢谢王爷!"终於能吃的人破涕为笑。并相当不满地瞥了眼桂尤,低头猛吃,生怕下一刻这人又抢走。
桂尤那个气啊,找个死兔崽子,他还不是为了他好。寇宣摇头叹气。
一顿饭,为了吃还是不吃,闹了半天。
吃了饭,冉穆麟召集部下安排事宜,冉墨枫带著吃饱喝足的小虎去了关押军师的帐篷。他让父王把军师的事完全交给他。
冉穆麟并没有让人拷问军师,也没有虐待他,反而让人给他准备了早饭。人是儿子带回来的,他自然是照著儿子的意思去办。军师也没有和自己过不去,吃了一碗粥,两个包子和一碟小菜,他知道等待他的是最严厉的审问,而他,什麽都不会说。
看了眼军师手上的镣铐,冉墨枫对小虎道:"小虎,带他回仁昌。"说著转头要走。
"你不管是何目的,都是无用的,我什麽都不会说,你杀了我吧。"军师在身後说。冉墨枫头不回,脚不停地出了帐篷。
小虎打了个饱嗝,对屋内看守军师的四名侍卫说:"给他戴上刑具,押到车上。"
冉墨枫和父王骑著马并列前行,他的"将军"和父王的"追影"都是极品的千里马,是亲兄弟。载著军师的车跟在他们後头。冉穆麟下令除了吃饭之外,其余的时候全部赶路。时值盛夏,白天异常炎热,冉墨枫早已热得不行了,官道上也没什麽树,他把能脱的都脱了,仅穿著单衣和绸裤,可即便这样,汗水还是浸湿了他的衣裳。冉穆麟见儿子这麽热,打算找个阴凉地休息休息,等头顶的太阳下去点了再赶路,可冉墨枫不同意,拗不过儿子,冉穆麟下令从小道走,那里树多,会凉快些。跑了一天之後,冉墨枫让人找来一辆马车,晒得脱水的军师从囚车移到了马车里。对儿子的举动,冉穆麟很是诧异,不过他并没有多问,从儿子对那几只小畜生的态度就能看出儿子有多善良。
傍晚,一对人下马歇息。冉穆麟带著儿子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坐下。
"枫儿,那个军师,你是怎麽打算的?"
"留著。"
冉穆麟挑眉,想了想,他笑了:"留就留著吧。"
"父王。"
"嗯。"
握著儿子的手,冉穆麟细细揉搓。
冉墨枫没有说话,只是抱住了父王。他们都误会了父王,他要让他们知道,父王根本就不是杀人不眨眼的……他才是。
"枫儿,你该跟小虎一样,多吃些,胖一些。"摸著儿子精瘦的身子,冉穆麟幻想有一天儿子跟小虎一样胖嘟嘟的,抱起来一定很舒服。
"不行。"某人立刻坚决反对。
"嗯?"拉开儿子,冉穆麟很是惊讶,儿子不是不嫌小虎胖吗?
"身手会不灵活,不行。"而且是绝对不行。
冉穆麟笑了:"既然这样,你为何还要小虎吃?"
"有我在。"他会保护小虎。
"可枫儿也有父王。"拉开儿子的腰带,冉穆麟直接抚上儿子的腰身,爱不释手。
气息又有些不稳,冉墨枫眸光散乱地看著父王,不知为何父王摸他时,他会这样。
"不行。"他要保护父王。
"枫儿……"
吻落在了儿子耳後,冉穆麟难耐地系上儿子的腰带,他还要等多久……
寇宣端来一碗粥和一块干饼,递给双脚不便,又戴著手镣的军师,道:"吃点吧,待会还要赶路。"想到这样一个看起来平凡又失了双腿的男子竟然隐忍这麽多年,精心策划,刺杀王爷,他就不禁唏嘘。这应了一句话,人不可貌相。
军师接过,毫不拒绝地吃起来。寇宣起身离开,不知小枫是怎麽想的。
睡了一个时辰,一群人又踏上了返回仁昌的路。冉墨枫要一路赶回去。军师在他的手上,那些刺客们一定回来救他,避免夜长梦多,最好就是尽快回去。
第二日的下午,急行的队伍抵达了仁昌,冉墨枫让小虎把军师押到了牢房,回屋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後,他去了牢房。
"甫丘,我没在的这段日子,军营可有何事?"翻开摆放在他案桌上的军务奏报,冉穆麟问。
"没什麽大事。王爷不在时,张副将带了五百名兵士帮百姓把麦子收完了,地也整了,就等著过些日子种豆子。今年粮食丰收,老百姓们高兴地不得了,给王爷您送了许多鸡鸭鱼肉、果蔬豆米,您不在,我全拿给厨房了,给将士们改善夥食。"
"嗯。"冉穆麟毫不介意自己的东西被属下分了,只要不分儿子,分什麽都成。他的部下也清楚他的脾气,私底下对他都是没大没小,没规没矩的。
"王爷,带回来的那个人……"王甫丘问。
寇宣开口:"王爷在锦德遇刺的幕後指使人就是他,只知道叫军师,小枫抓到的,说是不让我们插手,暂且留著他。"
王甫丘知道王爷遇刺的事,点点头,又问:"小枫要带他回京?"他们几个都要跟著王爷回京,他们不在,刺客的头目在这里恐怕会引来麻烦,回京之事迫在眉睫。
"小枫会处理好的。甫丘,把张元和广大都叫来,回京的这段日子,仁昌要交给他们。"
"寇宣,你去城里给皇上挑几样礼物,不带礼物回去,他定会不高兴。"
"还有,去把小虎叫来,让他赶紧去见他娘。明日我们就起程回京。"
"好的,王爷。"
槐屏的街头,一人在一家当铺门口徘徊许久後,走了进去。
"请问……这个值多少钱?"
少年把通绿的一块麽指大小的翡翠放在柜台上,问。
掌柜的眼睛顿时一亮,接著不怎麽感兴趣地拿过来,随意看了几眼,道:"五两银子。"
"我操你老娘!"哪知,少年当场就骂起来,"这是宫,京里出来的东西,只值五两?你以为老子没见识吗?他奶奶的,给老子拿过来,老子不当了!"要不是囊中羞涩,无钱给父皇买礼物,他才不舍得把母後给他的这个翡翠挂坠卖了呢。
原来少年就是偷溜出来的冉洛诚。
掌柜的当即脸就涨红了,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拿过来,老子不卖了。"一把抢过,冉洛诚转身就走。
"等等,等等,这位公子请留步。"掌柜的急忙从柜台後出来,陪笑脸道,"是我刚才一时眼花,没看清楚。公子拿过来再让我瞧瞧。"
冉洛诚怒哼了一声,把翡翠递给他。
掌柜地看了良久,道:"这翡翠是不错,可上头有道裂痕,我给公子五十两如何?"掌柜指著上面的一道极浅的裂痕,压价。
冉洛诚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怒道:"我告诉你,这块翠你不给我五百两,我绝对不卖!你拿著这个出去,让识货的人看看,谁都会说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你这老不死的,骗人也得看对象,你当老子好骗是吧!"他可不是当年那个好糊弄的人了,五十两,操他祖宗!
掌柜的汗流了下来,没想到对方是个识货的,有些棘手。他说:"我去问问老板,公子稍等。"
"回来。"把要走的人拉回来,冉洛诚抢回自己的翡翠,"让你们老板出来自己看,万一你换了我的宝贝怎麽办。"
掌柜的更是一脸的不自然,讪讪地进屋了。
不一会,从屋子里出来几个彪形大汉,围住了冉洛诚。掌柜的满脸狞笑地走了出来。
"我们老板说了,那东西肯定不是你的。来啊,把他打一顿,送到官府。"话一落,那些人就扑向冉洛诚。
"你他妈的找死。"把翡翠往怀里一踹,冉洛诚卷起袖子,一脚踹了出去。
要打架?他可不怕。
半柱香的功夫,四个彪形大汉就被冉洛诚踩在了脚底下。他一拳把掌柜的打翻在地,冲进了屋子。只见一个道貌岸然的猥琐家夥战战兢兢地缩在墙角。
"啪!"掏出翡翠,放在桌上,冉洛诚痞痞地笑起来,"一千两,不然我把你送到霍将军那里,把你的恶行全部告诉他。"
老板吓得猛摇头,又急忙点头。
揣著一千两银票,冉洛诚笑吟吟地走出当铺。给父皇买什麽好呢。
"看好他,不许任何人知道他在这里。"
"是,世子殿下。"
一个极为隐秘的山洞里,被蒙住双眼的军师昏倒在地上。四名目露凶光的侍卫守在洞口。从山洞出来,冉墨枫在洞口摆了一个八卦阵,这才离开。
第二日,冉墨枫随父王踏上返京的路,身後跟著一辆马车,里面押著"军师"。
(1.2鲜币)索瞳卷二:第十章 处子之夜
面前出现一双手,白净纤长的手指,饱满的指甲透出淡淡的粉色──是一双非常美丽的手。这双手捧著一碗冒著热气的粥,右手执勺,缓慢地搅动,并舀起一勺,喂到他的嘴边。动作完美优雅,靠近的手上还带著淡淡的药箱。只是这双手,就能令人涌现无数的遐想。
"可惜了……"冉穆麒扭头,拒绝吃,他根本就没有胃口,再好吃的粥都让他欲呕。
"可惜?"双手的主人挑眉,勺子却毫不退让地凑近。
"可惜了一双这麽好看的手。"回头,怒视,冉穆麒讥嘲道,"奈何他的主子却是魔头。"什麽仙者,世人都被蒙蔽了。一个他,一个易,剩下的那个也不会好到哪里。
被说成是魔头的人仅是又随著男子的动作移动勺子,告诉对方,不管他爱喝不爱喝,都得喝。
冉穆麒很想大声说:我不喝。但他知道,这个男人会用尽一切手段逼他把这碗粥喝下。可不甘,非常不甘,他是皇上,是手握天下人生死的皇上,居然被这麽一个魔头压著,无力还手。
"要我喂?"本就冰冷的言语更是低了几度,昼说著就要含下那勺粥。
"不必!"急急出口,冉穆麒张嘴吃下。还不等咽下,他就想吐了。
"你现在的模样,很像是有了身孕。"冷冷的一句话让要吐的人咽下了粥。
"什麽叫朕有了……"冉穆麒咬牙切齿地怒道,这个人有能把圣人气死的本事。
"不是吗?"昼平淡无波地说,又舀起一勺粥喂了过去,"吃什麽吐什麽,心绪不宁,脾气焦躁,走几步路就会晕倒,不像那些大著肚子的女人吗?"
"你!"恨恨地吃下粥,冉穆麒强忍恶心。若他吐了,岂不是真成了……孕妇?!想著,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可某人似乎觉得刺激还不够,继续道:"不过有孕了也好。你我的孩子,我很期待。"
"你胡说些什麽!我和你什麽都没有!"冉穆麒气得一掌挥出去,左手却落入对方的手中,被死死牵制住,脸上青红交错。为昼的胡言乱语,为这人污蔑他的清白,他和他什麽都没有!
"胡说?"放下冉穆麒,昼继续舀粥,"反正都是吐,那还不如让你有了身孕。"
"你还说!"冉穆麒的脸都气红了。
"那就不要吐。"极冷的话语,瞬间浇灭了冉穆麒的怒火。
强硬地把勺子抵在发白的唇边,昼的眸子泛著银光:"若你再吐,我就让你怀上孩子!对我来说,没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你敢!"冉穆麒慌乱了,怒不可遏地吼道,"我是男人!你若敢,敢,我定会杀了你!"他绝对不要变成怪物!
"你可以试试。"趁著对方张嘴,昼把粥送了进去,"不许吐!"耐心本就没有多少的人不打算再由著对方了。
勉强咽下粥,冉穆麒瞪著昼,眼里是惊慌,怕这人真地会说到做到。男子不可能有孩子,但这人不是人,是魔。有什麽事是魔做不出的?
昼不再说话,而是一勺一勺喂冉穆麒喝粥。等他全部喝完了,他这才离开。
"呼……"冉穆麒瘫软地靠在床头,捂著胸口,那人的话吓到了他。闭上眼,咬紧唇,他不懂,那人为何对他纠缠不休,为何要搅乱他原本就已异常混乱的生活。因为看上了他?冉穆麒低低一笑,摸上自己不用看都知道万分憔悴的脸,这副皮囊给他带来了太多的痛苦,哪怕是现在。若他没有这副皮囊……
"你现在很丑。"毫不留情的形容让冉穆麒的脸色又变得苍白。他瞪回去,冷笑:"既然丑,你又何必要赖在这里?"
拿开他抚著自己的脸,昼递上汤药:"喝了。"
这次没有抗拒,冉穆麒接过喝下。秀眉因十斤黄连的苦味而皱起,等他喝完後,一块姜糖塞进了他的嘴里。不再看昼,他阖上眼睛,二十多天了,他过著与世隔绝的日子。昼不许任何人见他,也不许他见任何人,就连羌咏都无法得见。他盼著穆麟能早些回来,回来救他。
"在想谁?"冰凉的手抚上他的脸颊。冉穆麒眼未睁地说:"穆麟。"
本以为对方会问他想什麽,下一瞬身子却被抱起。冉穆麒慌乱地睁开眸子,问:"你要带朕去哪里?"
他没有得到回答。头上罩下一块薄纱,抱著他的人动了。
"天已经黑了吧。"抗拒不了的人,索性不再挣扎。
"黑了。"
胸膛的震动清楚地传来,冉穆麒的心微微一动,抱著他的胸膛竟让他有些恍惚地觉得安心,安全。
薄纱在动,有风。闷了二十多天的人闻到了夜来香的香气,还有桂花,但为何鼻端萦绕的还是那股淡淡的药香。
身子被紧紧地锁在怀里,心随著落下和跃起而跳动。他知道昼带他跳下了极高的露台,知道昼带他跃上了屋顶,知道昼带他穿过了树间,知道昼带他离开了皇宫。过了许久,抱著他的人停下,他听到了水声。
身子被放下,薄纱掀开。入目所及让他惊讶。他站在一扁轻舟上,四周是淹没在黑暗中的湖水,圆圆的月亮藏在水中,发出柔和的月光。可是,还不等他从这美景中回过神,身上的单衣滑落,有人趁他失神之际,解了他的腰带。
"你要做什麽!"按住脱他长裤的手,冉穆麒害怕地问。四周无人,又是在船上,这人要想胡来,他是根本反抗不了的。早知道,早知道就是打死也不要跟这人出来!令他更加惊讶的事发生了,昼居然收回了手。
缓慢地解开自己的腰带,昼转身不看冉穆麒,就那样在月光下一件一件脱掉身上的束缚。完美的身形毫不遮拦地展现在对方的眼前,引来对方稍显急促的呼吸和凝视的双眸。
脚尖轻轻一点,昼飞身跃起,钻入了湖水中,引来一片涟漪。被留在船上的人无措地咬咬唇,不知对方又起了什麽心思。
"下来。"游开一段距离,昼转身,对船上那个不安的人张开双臂。依然的冷,却多了几分温柔。
微风吹过,虚弱的人不禁战栗,盯著水中的美丽的人。月光、湖水,此时的昼是真正的魔,勾人心魂的魔。
"下来。"在那里浮著不动,昼还是张著双臂,等著不安的人自己过来。
"怦怦,怦怦",耳边是心跳的巨响。冉穆麒看著那双泛著银光的眸子,坚定、冷然。张开的双臂显得那般强壮、那般……安全。
"下来。"潺潺的湖水声中,又一道命令传来,带著不容拒绝的意味。
缓缓坐下,脚尖深入水中,又瞬间收回。真凉。冉穆麒忍不住吸了口气,接著又伸入水中。
"嘶……"很凉,很凉,似乎体内一直无法压抑的愤怒与不甘也被这凉凉的湖水淹没了。
"下来。"张著双臂的人,再一次下令。
抬眼,望进那双注视著自己的眸子,冉穆麒凄美地一笑,滑下了水中。他,不会游水。不知这水,能否洗涤他肮脏不堪的身躯。刚入水的身子立刻落入一具温暖的怀中,一人在他耳边低冷地说:"想死还要看我允不允。"
抬眼,冷冷地看著对方,冉穆麒冷得浑身发抖,可眸中的怒火却是要把人烧死。他是死是活还要听这人的?!
"冷吗?"不在乎对方的愤怒,昼倒退著向後游去。
"不冷!"冉穆麒的牙关开始打颤。既然淹不死,就冻死好了。
"唔……"炽热的吻落下,冉穆麒伸手去推,搂著他的手却放开了。不会游水的他身子立刻下沈,慌乱中,他紧紧抓住了身前的人。刚要怒骂,唇又被吻住,这次,那双手没有再放开他,而是扣紧了他的腰。
推拒的手渐渐失力,冉穆麒软到在昼的怀里,眩晕之际,他听到了昼能把他气死的话:"你自己放弃了死的机会,今後的你的命就是我的。"
正要张嘴去咬这人的脖子,腰上的裤绳解开了,在湖水的浮动中,长裤渐渐远离了他。
"不要!"害怕地喊出声,左手去拦那只要抽调他亵裤裤绳的手。
"穆麒,你怕什麽?"那只手坚决地解掉裤绳,让亵裤也远离他。
"不要,昼,我,我……"他还未准备好。
"你心底清楚,迟早有一天,你会给我。"撕开两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昼抽调冉穆麒头上的发簪,把价值连城的帝王之簪丢入水中。长发披泄,如他的一般,浸没在水中。
"我不会给你!不会!"脸色苍白的人大力去推自大的邪魔,不知心中的慌乱是因何而来。
"那你就推开我。"准确地覆上这人的唇,昼不再给他反抗的机会。
深深的湖水中,一人倒退地游著,怀里的身躯丝毫影响不到他,他甚至还有余力深吻爱抚他。两人的唇胶合在一起,一人原本的抗拒渐渐变成了迎合,只不过眼角却不停地滑下泪水。银色的眸子一直凝视哭泣的人,而吻却毫不冷却,让怀里的人沈溺,让怀里的人无法抗拒。
虚弱的人儿原本觉得冰寒刺骨,可渐渐的,身子暖了起来,湖水似乎变成了温泉,让人发热。突然,水没顶,冉穆麒慌乱地睁眼,水却进入眼里,迫使他闭上。挣扎的身子还未动,就被人抱紧,吻著他的唇没有离开,在他惊慌的瞬间,昼捏住了他的鼻子。
也仅是因骤然的水淹而慌乱了一下,冉穆麒就平静下来。他放弃了挣扎,随便这人要带他去哪里,都无所谓了。他累了,从身到心,在坚持了这麽多年之後,已是疲惫不堪。也许,就这样死去也好。
"你是我的,死已由不得你。"令人讨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说出的话更是让人气结。冉穆麒睁眸怒视,却愣住了。
但讨厌的人不等他"欣赏"完美景,就把他压在了"地上"──铺满兽皮,异常柔软的地上。
"这是唔!"要问这是哪的唇又被堵上,若之前的吻是炽烈,那现在的吻就是焚烧。忍了许久的邪魔终於等到了可以尽情享用美食的时刻,抛却所有的顾及,他放任自己的火焰引燃对方。
在这一方世外天地中,奇异的花果悬挂在四周的墙上,冒著热气的温泉水从一旁流过。地上的兽皮有虎皮、豹皮、貂皮、狮皮、狐皮,甚至还有罕见的白虎皮及红狐皮。但不管这里有多麽的奇异,冉穆麒都无暇去欣赏。那双在他身上游移的手,轻易地点燃了他消失许久的热情。
"昼……昼……"从未经历过的焚烧让他害怕,禁不住喊出他从未喊过的名字。
黑色的长发覆盖在他雪白并不显的健康的身子上,那人甚至等不及让他适应,指腹在紧窒的洞口随意按压了几下之後,就迫不及待地扶著坚硬的利器闯了进来。
"唔!"疼,冷汗滑下。冉穆麒气得猛敲昼的肩膀,脸上瞬间没了血色。
吻住他因疼而颤抖的唇,昼这回却好不心疼地继续闯入。身下传来淡淡的血腥气,昼狠心地一顶到底。
"啊!"冉穆麒疼得叫了出来,眼泪流出,刚刚暖和起来的手脚瞬间冰凉。就在他以为身上的人会继续时,昼却停下吻他,摸他,舔去他的泪。
"滚!滚开!"下身已疼得渐渐麻木的冉穆麒低吼,拍打昼的後背。
"处子之夜,岂有不疼的道理。"依旧是气死人不偿命的冰冷语气,可昼的话却让冉穆麒停下了拍打。
"第二次应该就不会这麽痛了。"舔去那越来越多的泪水,昼动了起来。身下的人又忍不住疼得叫了出来,血水滴在白色的老虎皮上,格外醒目。
"很疼……"冉穆麒失魂地低喃。这人说什麽……处子之夜……处子……他,他早已不是,无论是哪里。
"新婚之夜,你又在想谁?"银色的眸子泛著寒光,就像善妒的丈夫得知妻子的心里还想著别人,醋火蹿升。
"昼……"冉穆麒却管不住自己的泪水,"我不是,不是处……"似乎没有听到"新婚之夜"。
"不是?"冷冷的笑,截断这人的话,昼稍一动作,马上听到一人的痛呼。
"你是不是,我说了算。"霸道地吻住已经红肿的唇,不顾身下人的疼痛,昼动了起来。
眼角滑下的泪不知是疼,还是什麽,冉穆麒一直在哭。不懂"怜香惜玉"的人在他身上啃咬,留下一个个"伤口",利器在受伤的地方毫不留情地进出,犹如一只不知节制的邪魔,闻到血的气味就更加地兴奋。
第一次,他被骗著喝下了春药,任那个所谓父皇的人予取予求,逼他在失神之时说出那些淫乱不堪的话。第二次,第三次……不愿意看到他的反抗,每一次,他都被骗著或逼著喝下催情药,不管是父皇,还是冉穆休。到了後来,为了穆麟,为了他能活下去,他强颜欢笑,忍著他们在他的身上做那种让他想吐的事。不愿、厌恶、痛恨,但他却从未如此疼过。疼得他,想杀人。
"停下,停下!"受不了的人喊了出来,让身上的邪魔放过他疼痛不堪的地方。
"不舒服?"因欢愉而恢复成墨色的眸子透著疑问。
"你说呢!"忍著一拳砸过去的冲动,冉穆麒咬牙问。
低头看去,血水从两人相连的地方渗了出来,白老虎皮上更是血渍斑斑。
"下一次就不会痛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并没有退出的打算。
"滚开!很疼!"哪里有什麽快感,他都快疼死了。
银光渐起,已经吃到嘴里的肉岂能放开。可身下人的颤抖又明明白白告诉他,他很痛。
"下一次就不会痛了。"还是那一句,昼吻住要怒吼的人,用双手点燃他身上的热情。
畜,畜生!在心里骂著,冉穆麒不停地深呼吸,这人压根不打算退出,他只能想法子让自己好过。热泉的热气氤氲,在低低的呻吟声响起後,过分的人又慢慢动了起来。不过他稍稍克制著没有太用力,等身下的人不再喊痛,脸色逐渐粉红之後,他陡然加快。
"痛!你,你这个……唔……唔……"捶打的双手越来越无力。终於涌起的欢愉让他暂时远离了疼痛。
当冉穆麒的身子越来越热时,体内的火柱撤了出去,还来不及喘口气,他被翻了个身又被闯入。背上,火红的凤凰展翅欲飞,不同以往的是,一条银龙缠绕著凤凰,忽隐忽现。
不知过了多久,冉穆麒昏了醒,醒了昏,体内的火龙才善罢甘休地喷发出了体内的灼热。被蹂躏的凤凰无力地瘫软在地上,任人宰割。
昼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在冉穆麒的背上不停地亲吻,直到那里片成白皙的一片,他才慢慢撤出。抱起半昏迷的人进入热泉,让他坐在自己怀里,昼又在那满是咬痕的身子上继续留下他的痕迹。
"畜生……"低低地骂出一句,冉穆麒不支地昏睡过去,再也不让这人碰他了,再也不!
"处子之夜,岂有不疼的。"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何不对,满足的人擦洗怀中人遍布"伤痕"的身子。许久之後,里里外外把人洗干净。昼抱著他出了热泉。
把人平放在兽皮上,昼随手摘下一颗野果,放入嘴中。咬碎,把果肉涂抹在冉穆麒受到重创的地方。俯身,亲吻那皱起的眉峰,直到熟睡的人舒服地呻吟出声,他才离开。
把果肉全部送入,昼扯过一张兽毯,裹住冉穆麒,抱著他起身,走向来时的路。
窗外的鸟鸣让熟睡的人有转醒的迹象。鼻端是淡淡的药香,冉穆麒觉得有些热,压在他腰上的手比平日沈了许多,想翻身退开,却发觉身子异常酸痛。抱著他的人离开了,冉穆麒忍不住地"唔"了一声,只是一个简单的翻身,就让他用尽了全力。
怎麽会这样?还未彻底清醒的人不知自己为何这麽疼。喉咙干地冒火,他舔舔唇。
"水。"这下,更惊讶於嗓子的沙哑。
身子被人扶起,一杯水递到了嘴边,冉穆麒看也不看地大口喝下。
"什麽时辰了?"似乎比平日晚起了。
"还疼?"冷冷的言语透著关心。
"朕怎麽了?"靠在昼的怀里,冉穆麒还未想起发生了什麽。
"你忘了你我的新婚之夜?"邪魔的怒火瞬间涌出。这下,糊涂的人彻底清醒过来。
"你这个畜生!"冉穆麒挥拳咋了过去,还是落入"敌手"。
"想起来了?还疼?"美眸不悦。
"你要不要试试?朕成全你。"昨夜的一切涌入脑中,冉穆麒一口咬上昼的脖子,想著要不要把他咬死。这才看出,自己回到了寝宫。
"这里还疼?"不管脖子上的利齿,昼轻抚赤裸的人娇嫩的花蕊。
"喝!"猛地退开,冉穆麒这才发现自己未著寸缕,急忙扯过被子盖住自己,脸涨红。
泛著银光的眸子凑近,冉穆麒想躲,却无路可躲。
"麒。"称谓变了,透著温柔,"你我的新婚之夜,不该牢牢记著吗?"
"谁和你新……"在看到那双骤然变成的银眸,冉穆麒咽下了後面的话。
"麒。你是我的,我是你的。我知道你疼,但我要让你记住那疼,那是你我的新婚之夜。处子之身,岂有不疼的道理。"
把人揽过来让他躺下,昼覆了上去,吻住那双无措的眸子。
新婚之夜、处子之身、你的、我的……冉穆麒的心中涌上各种情绪。身子忍不住地缠头,仍记得昨夜那无法忍受的疼。
眸中闪过疑惑,为何最痛的地方,反而一点都不觉得疼?
"麒,这里还疼?"手指揉按。
"……不,不疼……"
泪水又不争气地流下。
"可我身上很疼。"
"处子之夜,总会痛的。下一次就不会了。"
手指蠢蠢欲动。
"滚开!"
"唔!"
────
终於做了,大家会不会觉得昼很过分,但我想让两人的第一次有些不同,因为麒的不同,因为昼的不同
(0.74鲜币)索瞳:第十一章
还在赶路的冉穆麟不知道自己的皇兄经历了何种"可怕"的事。他很担心皇兄,过往的那些事对皇兄造成的伤害是他无法抚平的。皇兄爱笑,可自从出了那些事之後,皇兄就只不过是强颜欢笑,每每看到,他都异常自责,他没有保护好柔弱的皇兄。他唯一能补偿的就是尽可能的让皇兄高兴,让他当个无忧的皇上。
但昼的出现让冉穆麟嗅到了几分异样。从皇兄几乎每日一封催他回去赶人的信中,他察觉到昼对皇兄的不同。也许昼是能让皇兄抛却过往,走出伤痛的人,但他又不敢确定,毕竟昼是比易还邪气的人。一个根本不懂体贴的人如何能让皇兄幸福?这八年他没有回京就是想看看昼和皇兄之间是否有那个可能,若还是强扭的瓜,他这次回宫就要想办法把瘟神送走了。
"枫儿,明日就到京城了。晚上好好睡一觉,精精神神地回京见你皇伯。"傍晚吃饭时,冉穆麟对儿子道。
冉墨枫吃著干粮,点头。夜晚的凉风让他舒服了一些,虽然足足的太阳光对他有好处,可淋漓的汗水著实让他有点不大舒服。
"小枫,你为何要带个'假军师'上路?"趁四下无外人,王甫丘问。
寇宣含笑道:"我猜小枫是觉得军师背後还有其他人,想引他们出来。可军师又没有双腿,如此奔波会受不住,为了能早些回京,所以小枫才找了个人假扮军师。小枫,你说我猜得可对?"
冉墨枫还没有回答,就有人抢先替他答了。
"对对,小枫就是这麽想的。"喂四只猫儿吃鱼干的小虎抢著说。别看赶了三四天的路,小虎却从未喊过累,还是一头生龙活虎的……小猪。
有人替他答了,冉墨枫也就没有出声,抱过爬到他腿上的"石头"喂它吃肉干。
"喵……喵……"四只猫中唯一的公猫石头舔著冉墨枫沾著肉末的指头,撒娇。
"既然是要引真正的幕後之人出来,那回京之後要特别小心。不能惊扰了皇上还有诸位娘娘。"王甫丘一听是这麽回事,沈思後道。
"刺客若来,小枫就能抓住他们,不会惊扰到皇上的。"小虎对自己的好夥伴可是绝对的信任。
"他们就是想惊扰,也没那麽能耐。"冉穆麟话中有话地说。宫里有易在,他不会让人惊扰了皇兄。想到这两人,冉穆麟又是一阵头疼。
"父王。"吃饱的冉墨枫开口,"我去洗洗。"出了一天的汗,他身上不舒服。
"好,去吧,父王一会就去找你。"还有事同王甫丘和寇宣商量,冉穆麟让儿子先去。把石头交给小虎照顾,冉墨枫起身朝树林深处走去。身後,父王的双眸深邃。
潜入冰凉的湖水中,冉墨枫舒服地不愿出水。自从他开始吸收日华後,他越来越怕热,反倒一点都不怕冷。父王总说冬天抱著他,屋里连炭火都不用点。游水的动作慢下,不善言辞的人有些疑惑,父王夏天抱著他不是很热?可是不管春夏秋冬,哪一天,父王都是拥著他入眠。继续往更深的地方游,已经长大的人丝毫没有发觉自己仍跟父王一起睡有多不合适。
水中有动静。冉墨枫迅速钻出水面,循著响声看去。
"父王。"马上朝站在水边的人游去。
丢下手中剩下的石头,站在岸边,衣衫整齐的冉穆麟笑著问:"父王是不是打扰了你的游性?"
"没有。"赤裸地上岸,冉墨枫打算穿衣裳。
"枫儿。"出声喊住儿子,月光下,冉穆麟贪婪地看著儿子,脑中浮现鬼将从水中上岸的场景,声音暗哑。
拿著衣服,冉墨枫看向父王。
"枫儿,陪父王游一会。"说著,冉穆麟动手脱衣裳。冉墨枫就那麽站著,直到父王和他一样了,他转身返回湖中。
宁静的湖中不时传出声响,冉穆麟和儿子在湖水中悠哉地游著。回到边关後,他和儿子几乎从未这般惬意地游水。一是仁昌没有这麽宁静清澈的湖泊;二是他忙著军务,儿子忙著练武。拽住儿子手,冉穆麟在快游到岸边时停了下来,顺势把儿子拉入怀中。月色下,冉墨枫异色的双眸透出美丽的光,看著儿子越来越漂亮的容颜,冉穆麟不禁低头吻上。
父王的唇落在他的额头,冉墨枫伸手抱住父王,贪恋父王的怀抱。没有人能让他如此挂念,除了父王。
"枫儿,再过两年,你就长大了。"轻抚儿子依旧稚嫩的身子,冉穆麟低哑道。
"父王,我已经长大了。"可以保护父王,可以保护小虎,保护北渊。
"呵呵……"冉穆麟笑了,从水中托起儿子,接著把儿子抱高,让他俯看自己。
"枫儿长大了吗?还是和以前一样,父王可以轻松抱起。"儿子长大了,已不是儿时,他单手就能把他托在臂弯处。
"父王,我长大了。"他会变得和父王一样强壮,带领兵士冲杀敌人。摸上父王两鬓的斑白,冉墨枫抿紧嘴,父王的白发是因他而生。
"枫儿,低下头来。"怀中的身子热乎乎的,让他也热了起来。
扶著父王的双肩,冉墨枫低头。
"亲一下父王。"
凑近父王的面颊,冉墨枫蜻蜓点水。身子滑下,他又被拥入怀中。
"枫儿在敷衍父王。"抬起儿子的头,冉穆麟重重地吻上他的唇角,搂紧那纤细的腰。接著,吻沿著唇角来回轻舔,冉穆麟更加低哑地开口:"枫儿,你长大了?"
"父王,我长大了。"拥紧父王,让父王感受到自己的力量。
"长大了吗?"唇慢慢移动,来到那双总爱抿著的薄唇上。鼻端嗅到淡淡的清香,他又问:"枫儿……长大了吗?"
"父王,我已经长大了。"不知父王要做什麽的人乖乖答道,唇因不小心碰到父王的唇而发痒,他伸舌去舔。
月光下,一人猛然攫住另一人的唇,一手按住他的後脑,让对方紧紧贴在自己的身上。软软的舌头舔在他的的唇上,点燃了冉穆麟压抑在心中多年的欲望。
没有试探,没有询问,而是直接进宫。冉穆麟撬开儿子本就开启的唇,舌长驱直入。深深地品尝儿子香甜的唇,他的喉发出低吼。
放在父王肩上的手垂下,冉墨枫全然不懂父王在做什麽,更不懂父王为何会"吃"他的嘴。但他不会问,更不会推开。仰著头,任父王吮吸,啃咬,搅动。头晕目眩,冉墨枫的呼吸急促起来。又是这种感觉……
父王的唇离开了,接著他听到父王问。
"枫儿……你长大了吗?"闯入禁忌之地的人,诱骗著。
"父王……"异色的眸光闪闪,不明白父王为何一直问他是否长大了,但他还是肯定地告诉父王,"我长大了。"
"枫儿,父王……想亲你。"这回,是温柔的吻,却不再落在面颊或额头上,而是直接落在了那张透著水光的唇上。
他以为他能忍到儿子长大,但他似乎高估了自己。月光下,从湖中上来的儿子,美得让他无法抗拒,他也不想再抗拒。
舌尖舔过儿子的唇,接著闯入并未阖上的牙关,捉住那来不及藏起的小舌。月光是世上最好的催情药,所有的一切在它的映照下都会显得那般美丽,妖娆,让人把持不住。怀中的人并不懂得他的父王对他做的是什麽,而他的父王也不打算对他解释这是什麽。一吻完毕,冉穆麟急喘地退开,怀里的人也好不到哪去。异色的珍宝中透著疑惑的眩光。低头去看父王抵在他腰间的东西,还有他头回发生变化的,和父王一样竖起的东西。
该死。冉穆麟在心里骂道。林子外有一堆人在等著他们回去,还有可能跟在他们後面的刺客,还有四只总是打断他好事的猫,还有一只傻头傻脑的小猪,天时地利人和,他只占了一样。
"父王。"不懂的人急於想知道,这是怎麽回事。为何他会晕,为何他会很热,为何他那里会变?
"枫儿,回京後父王会告诉你。"低头在儿子的脖子上重重吻下一枚痕迹,冉穆麟不舍地退开,拉著儿子上岸。
"父王。"倔强的小兽现在就想知道,拉住父王不肯走。
回头,把"好学"的人扯进怀里,冉穆麟在他耳边道:"枫儿,要明白这是怎麽回事,父王需要一夜的时间来教你。现在不是个好时候,回京後父王一定告诉你。"抿紧嘴,冉墨枫跟上父王。
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冉穆麒先给儿子穿好。两人都穿好後,他抱著儿子静静地站著,直到儿子平静下来之後,他才开口:"枫儿,父王不打算等你长大了。"在仁昌日日被那两人刺激,他早已忍不住。
"父王,我长大了。"引来的是父王又一记的深吻。禁忌的门被冉穆麟开启,他不是没想到今後他和儿子可能会遇到的风雨。但是那又如何?他是枫儿的父王,枫儿是他唯一的儿子,他和他注定这辈子不能分开。
"喵……喵……"
四只久等不到小爹爹回来的猫儿东张西望,四处寻找,可又怕漆黑的树林,不敢进去。终於,它们看到了从树林中走出的两人,大叫地跑了上去。
把四只猫逐一抱起来,冉墨枫仰头深深瞧了父王一眼,走进了搭好的帐篷里。
"王爷?"见冉墨枫神色有些不对,寇宣和王甫丘担心地问。小虎已经在帐篷里呼呼大睡了。
"没事。"冉穆麟笑笑,吩咐侍卫长派人值夜,让两人赶快歇息,然後进了帐篷。王甫丘和寇宣彼此看看,笑自己的乱担心,收拾了收拾,也回了自己的帐篷。
挥灭烛火,冉穆麟躺下抱住准备睡觉的人。四只小家夥似乎察觉到了小爹爹心中有事,都乖乖地躺在小爹爹脚边,不吵不闹。
"枫儿,若有一日,有人告诉你,父王不能亲你的嘴,不能摸你,抱你,你会如何?"他并不是毫无顾虑,儿子还未长大。
"父王,你是我的父王。"只要是父王,对他做任何事都行。他不会听别人说什麽。
"若父王对你做出更过分的事呢?不仅是亲你,抱你,摸你,甚至做出……只有夫妻间才能做的事呢?"说著,他拉开儿子的衣襟,亲吻儿子的脖子和胸口。
"父王……你是我的父王,我……是父王的冉墨枫……一起。"他和父王很久之前就说好了,他们要永远在一起,不分开。什麽是夫妻之间才能做的事,他不懂,他只在乎是不是父王。
"枫儿,记住你今天说的话。父王不会後悔对你做的,因为你是父王的枫儿,是父王的唯一。"谁都不能阻止他拥有这人,哪怕是神,是仙。
"父王,回京後,你要告诉我。"告诉他那是怎麽回事。
"回京後……?"眸中闪过火光,冉穆麟哑声问。
"回京後,我要知道。"尚不知自己说了什麽的人强调。
"呵……好,回京後,父王一定告诉你。"某人舔舔唇。
────
你们说某人能顺利吃到吗?
(0.7鲜币)索瞳:第十二章
带著几百名兵士,冉穆麟终於在正午之时和儿子赶到了京城。但让他奇怪的是,前来恭迎他的大臣们,不仅毫无喜色,反而在看到他的马後一窝蜂地冲了上来,各个神色惶恐,有的甚至痛哭起来。
"王爷……您可回来了……"可谓是朝中最衷心的大臣御史大夫叶忠祥双眸含泪,紧紧握著冉穆麟的手。
"叶大人?"冉穆麟不明所以地看看周围同样神色激动的人,好似等了多年,终於盼来了救星似的。
"王爷,陛下被昼仙人囚禁了。昼仙人不许任何人见陛下。老臣给王爷写了许多封信,却如同石沈大海,後来才得知,那些信全部被昼仙人劫了。王爷……"相国伍羽坤跪了下来,老泪纵横,"老臣无颜以对先皇……"
把伍羽坤拽了起来,冉穆麟察觉到了这些人眸中的惊慌。
"伍大人,还出了何事?"
"王爷……"伍羽坤嚎哭起来,"先皇……先皇的尸骨……被人偷了……"他一说完,大臣们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全部痛哭出声。
"什,什麽?"冉穆麟愣在当场。那个男人的尸骨被人偷了?
"王爷……不只是先皇……"太尉张昭昌哭道,"连太後娘娘的尸骨也……也被人偷了……先皇和太後的玉棺被毁,臣等无能……臣等查不出究竟是何人所为……王爷,陛下被囚,帝陵又……王爷……臣等终於盼到您回来了……"说著,大臣们又哭著跪了下来。
冉墨枫站在父王身後,无动於衷地看著哭倒在地的大臣们。他相信昼不会无缘无故囚禁皇伯,毕竟父王告诉他皇伯病了。而且对於谁偷了那两人的尸骨,他也并不在意,因为父王说过,那两人曾伤害过皇伯,若不是他们,皇伯不会身子变得这麽差。不过……他心中有点好奇,另一个人呢,前太子冉穆休。
"王爷,穆休太子的墓被人挖了个干净,穆休太子的尸骨……也不见了……"叶忠祥犹豫地说道,对於当年皇上与穆休太子之间的那场恶斗,他们都清楚,所以说到皇上的仇人,他并没有特别的伤心,只是非常不安,是何人会偷了先皇、太後和穆休太子的尸骨?
冉穆麟的脸色很是凝重,似乎异常生气,他沈声道:"先等我回宫见过陛下,这件事关系重大,不得声张。帝陵马上派人修缮,此事我要先禀报陛下。"
"王爷,臣等已经命人修缮帝陵了。可是……昼仙人不许任何人见陛下,王爷您……"伍羽坤担忧地问,昼仙人会因为王爷是皇上的弟弟,而让王爷见皇上吗?
"放心,本王会有办法见到皇兄的。诸位大人最近想必都劳心劳神,先回去歇息吧。本王即刻去见皇上。"冉穆麟安抚道。
"王爷,臣等为王爷准备了接风宴。陛下虽无法……"伍羽坤擦擦眼泪,"可臣等要替陛下为王爷接风。"
一听接风宴,冉穆麟暗自叫苦。又不是自己的那帮兄弟,跟这些大臣们喝酒只有一个字:累。
他急忙道:"接风宴就免了。陛下如今情况如何,本王实在焦心,等见过陛下,查出盗墓之人後,本王在王府摆酒,诸位大人一定要来。"
"王爷……"几个人哽咽,终於有个能做主的人回来了,惶惶不安的众人心情可想而知。
安抚了诸位大臣之後,冉穆麟上马,这时,众人才发现了跟著他一同回来的少年。那双让人终身难忘的异色眸子里,多出了坚定与淡然。还来不及探究,那人就随著他的父王扬尘而去。
"相国大人,世子殿下……也回来了……"张昭昌突然感叹一句。伍羽坤想到了什麽,神色黯然。世子回来了,不知他的外孙何时能回来。
"世子殿下长大了,想想,有八年了。"心情平复了一些的叶忠祥也感叹道。那个令人惧怕的孩子在沈寂了八年之後,是否还会做出什麽惊人之举?他在心里猜测,世子的回京是否会给皇室带来变化。半年前,太子因他被"流放"边关,如今呢?在众人复杂的注视下,冉墨枫跟著父王渐行渐远,向著他离开了八年的皇宫行去。
走进熟悉而又陌生的皇宫,冉墨枫紧跟著父皇。有些地方和记忆中的一样,有些地方却变了。似乎又回到了那时,父王丢下他,在人人惧怕他的皇宫,他和皇伯,和冉洛仁一起生活的日子。同样紧跟著他小虎不安地揪揪他的袖子。
"小枫,陛下会不会很凶?"
"不会。"
"小枫,陛下会不会不让小虎吃那麽多?"
"不会。"
"小枫,陛下会不会不喜欢'野草''野花''石头'和'树枝'?"
"……不会。"应该不会。
小虎长长吁了口气:"那小虎就放心了。"
"墨枫!"突然一声尖叫,冉墨枫抬眼看去,一人朝他飞了过来。真地是飞了过来,以那人的身子状况而言,这种速度可以称得上是飞了。
这厢冉穆麟眉头一皱,那厢一人已经扑到了冉墨枫的身上。
"墨枫!是你,真地是你!他们说你回来了,我,我……"冉洛仁一脸激动地仰头看著比他高了半个头的人,双手紧紧扣著他的双臂,眼泪强忍。
看著这个有些陌生的少年,冉墨枫一时没认出他是谁,在对方眸中的泪因他的不相识而掉下来後,他出声:"洛仁。"除了他,不会有人这麽高兴见到他。
"墨枫……你是不是忘了我了?"心心念念盼著他回来的人,伤心地哭了。这人的眸子里,明明白白写著不认识。
"你变了。"稍稍挣脱开,擦去他的泪,冉墨枫解释,"变了很多。"虽然他们一直有通信,可是八年未见,
"墨枫……"察觉出这人同记忆中的人有些不同,冉洛仁低唤,墨枫竟然会跟他解释了。"墨枫也变了……"比他高了,更漂亮了,除了眸子之外,似乎都变了。信中熟悉的墨枫跟眼前的人不一样,冉洛仁又高兴,又低落。
八年了,他们八年没有见了,不知自己对墨枫而言是不是还是那个他会每晚偷偷爬窗户去看他的墨枫。
流下的泪被人擦掉,冉洛仁这才察觉面前的人一直在给他擦眼泪。破涕为笑,他紧紧抱住归来的人:"墨枫……你回来了,我好想你,好想。"
单手搂住冉洛仁,冉墨枫问:"身子好了吗?"
"墨枫?!"仰头,惊讶於这人不再木讷的言语,冉洛仁水润的眸子晶亮。好半晌後,他欢喜地抱住依然关心他的人,跳著说:"好了,可以和墨枫一起出去玩了。"
"小枫……"一直瞪著两人的小虎撅著嘴唤道。冉洛仁立刻扭头看去。小枫?!这人是谁?怎麽可以叫墨枫小枫!
冉墨枫毫无所觉地开口:"小虎,这是冉洛仁。"
一听姓冉,小虎就是再不甘小枫因为一个陌生的人而冷落自己,也只能不高兴地退到一边,是皇子呢。
"墨枫,他是谁?!"冉洛仁不高兴地问。难道墨枫认不出他来就是因为这个人吗!
"洛仁,小虎。"冉墨枫简单地介绍,见小虎不高兴地嘟著嘴,他习惯性地摸摸小虎的头,问,"饿了?"
"墨枫!"拉回冉墨枫的手,冉洛仁的脸涨红,墨枫竟然和这人如此亲密!
"饿了。"小虎深深一笑,露出两个小虎牙,为小枫的担心。接著挑衅地对冉洛仁笑笑。
"墨枫,"冉洛仁紧紧环住墨枫的脖子,凶狠地瞪著小虎,"一会见了父皇,你去找我好不好?我有很多话要跟墨枫说。"冉墨枫看向父王。
冉穆麟眸光深沈地看看小虎,又看看冉洛仁,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刚要说不许,就听冉洛仁出声哀求。
"皇叔,能不能让墨枫今晚在我那?我这麽多年没有见墨枫,很想他。皇叔,求您了。"
"王爷。"小虎不乐意了,觉得自己最好的夥伴要被抢走了。
"皇叔,求你了,让墨枫跟我住一个晚上,皇叔……"冉洛仁直接过去拉住皇叔的手哀求。
"嗯,去吧。"冉穆麟尽量不让自己黑著脸。
"谢谢皇叔!"冉洛仁高兴极了。小虎的嘴更撅了,扯住冉墨枫的袖子:"小枫……"怕自己最重要的夥伴不要自己了。
"洛仁。"冉墨枫把小虎拉到跟前,"小虎,洛仁。"
"哼!"冉洛仁怒哼一声,扭头。
"哼!"小虎也是怒哼一声,扭头。
冉墨枫看看两人,又看看父王,这是怎麽回事。冉穆麟的眸光又沈了几分。
"喵呜……喵呜……"
几声猫叫打破了有些诡异的沈闷。冉洛仁好奇地四处望望,哪里来的猫儿。
冉墨枫取下背上的竹篓,打开盖子,只见四只不老实的小家夥攀在竹篓里要出来。
"啊!好可爱的猫儿。"冉洛仁伸出就要去抱。
"小心,它们会咬你。"小虎一把拦下冉洛仁,提起野草的脖子把他放在冉洛仁的手上,"要这麽抱,摸摸它,它们不认识你,你突然去抱它们,它们会咬你的。"小虎很有经验地说,忘了他和冉洛仁现在是仇人。
"墨枫,这猫儿是你的?"冉洛仁惊奇地看著在他手上闻来闻去的小家夥,不相信地问。
"是小枫捡来的。"小虎骄傲地说,比他自己捡来的还得意。
"我问墨枫,又没有问你。"冉洛仁抱著猫,不高兴了。墨枫一直是他最好的朋友,可现在看来,已经有人比他对墨枫来说还重要了。
"洛仁,小虎。"各拍了两人的脑袋一下,冉墨枫把竹篓交给冉洛仁,"我去见皇伯。"见两人还有话要说,他又立刻道,"你们一起。"说著,把野草丢进竹篓里,扯过小虎的手抓住竹篓,他转身走到父王身边。
"墨枫……"
"小枫……"t
两个彼此"仇视"的人同时出声。
"照顾好野花、野草、石头和树枝。"回头瞧了两人一眼,冉墨枫拽拽父王的手,示意父王他们该去看皇伯了。
"洛仁,小虎头一回进宫,皇叔就交给你了。小虎,洛仁是殿下,你不能无礼。晚上你和小枫一起去洛仁那玩。"
丢下一句让两人都不愿的话,冉穆麟搂上儿子的肩,带走了儿子。
仰头边走边看父王,冉墨枫微微皱眉,父王好像生气了。
"哼!"两人走远後,某两位一见面就变成"仇人"的家夥,重重地彼此哼了一声。
(0.94鲜币)索瞳:第十三章
心思复杂地带著儿子来到无波殿,冉穆麟以为要费些周折才能见到皇兄,没想到他们刚来到皇兄寝宫门口,大门就开了。开门的不是侍卫,而是"囚禁"了冉穆麒的昼。
"昼仙人。"冉穆麟双手抱拳。昼侧开身子让两人进去,然後又关上了门。
屋内,没有想象中的沈闷,大开的露台,丝丝凉风吹入,淡淡的药味显示出屋内的人身子还未康健。但看到从软榻上坐起的人时,冉穆麟大步上前,紧紧抱住了他。
"皇兄,我回来了。"怀里的人还是那麽羸弱,可双眸中却有了消失了多年的神采。
"终於肯回来了?我去了那麽多信,你竟当没瞧见,该罚。"用力抱住八年未见的弟弟,冉穆麒说著埋怨的话,可眸中却有了湿意。接著,他松开双臂,朝前方的人招手。
"枫儿,过来。"
冉墨枫走了过去。
冉穆麒的眸中浮现惊讶,摸著侄儿的头道:"枫儿啊,皇伯八年没见你,你都长这麽大了。"说著,他轻拍冉墨枫的脸,"变得更漂亮了呢。"
"皇伯。"某人不悦,不喜欢被人说漂亮。
冉穆麒哈哈笑起来,原本就俊美的容貌异常美豔,他搂上侄儿,感叹道:"枫儿,若不是你的眼睛,皇伯都要认不出你了。日子过得真快,转眼间枫儿都十三岁了。"他看向一脸高兴的弟弟,"穆麟,再过两年,枫儿就成人了,到时候,提亲的人要踏破你府邸的门槛了。"
冉穆麟的脸当即黑了下来,粗声粗气地说:"他老子都还没娶呢,他急什麽。"
"呵呵……"冉穆麒揶揄地问,"这麽说,你碰上心仪的了?"
"皇兄……"拉过儿子,冉穆麟佯装怒道,"你是不是整日闲得无聊,就想著怎麽刁难我?"他可没忘了八年前儿子以为他要娶亲时的模样。
"哼,你还敢说。"冉穆麒扶著某人伸过来的手缓缓坐下,"我给你去了那麽多信,你怎麽不回来?现在说我刁难你了,你还不是不管我的死活?"
冉穆麟瞟了一眼皇兄放在昼手上的手,笑著说:"皇兄,边关百废待兴,我抽不出身。而且就算我回来了,也没用,还得易和薛祁回来才成。他们两个又不肯回来,我也是无奈啊。"
"我瞧你是在边关自在,不愿回来。"冉穆麒不满地瞪了眼胞弟,又笑著朝冉墨枫招手,"枫儿,来皇伯这里。"
把过来的人拉坐到身边,冉穆麒话中有话地说:"也就只有枫儿不会有那麽多心思,你们一个个的肚子里肠子都是七绕八绕,拐著弯地想著怎麽糊弄算计我。"
"皇兄,这话您可是冤枉臣弟了。"冉穆麟一听,连忙出声讨饶,"皇兄要怎麽出气都成,臣弟错了,今後皇兄要臣弟做什麽,臣弟一定万死不辞。"
"那我要你把枫儿留在我身边呢?"冉穆麒搂紧侄儿,促狭地问。
冉穆麟摸摸脑袋,讪笑两声:"皇兄……除了枫儿,什麽都成。"
"还说万死不辞,连枫儿都舍不得给我。"冉穆麒是下定主意"教训"一番不顾他死活的弟弟了。
"枫儿是我的命根,皇兄那麽多儿子,我就这一个,您舍得让我孤苦伶仃地在边关吗?"知道皇兄是心有不甘,要出气,冉穆麟是陪足了笑脸,不时看向沈默不语的昼。他心中纳闷:昼仙人冷是冷了点,可不像皇兄信里说得那般无礼嘛。瞧皇兄坐下时,他还伸手去扶,很是体贴。
"既然在边关孤苦伶仃的,为何不回京,还连带枫儿在边关受苦。"冉穆麒不忍再责怪弟弟了,指指自己的身旁,冉穆麟赶忙走过去坐下。
"穆麟,回京吧,边关有那麽多将领,他们大多是你带出来的,你还怕什麽?"这回生病,他更是觉得身边少了个能说话的人。那个人除了会惹他生气外,再无其他用。稍稍挪动了下身子,冉穆麒忍著股间的不适,半躺了下来。
冉穆麟以为皇兄还在病著,说:"皇兄,这几年边关稳固许多。以後我会经常回京,帮你处理朝政,你安心养身子便是。"皇兄只有他这麽一个弟弟,必要时,他还真是得回京住段日子。一来陪陪皇兄,二来……那件事他要著手进行了。想到这里,冉穆麟心中对皇兄有著深深的歉意。
"这次回来,你打算住多久?"冉穆麒问。
"边关没什麽大事的话,我打算住个一年半载的。"冉穆麟的话一出,冉穆麒的双眸亮了。
"你可是说了,不许提前走。"
"我怎麽敢骗皇兄。"
兄弟两人的手握在一起,昼眸中的寒光刺了过去。但他却什麽都没说,也什麽都没做,瞥了眼仰头看他的冉墨枫,他转身走了出去,他怕再看下去会反悔。真不该答应那人不对人说出他们两人的关系!
见昼突然走了,冉穆麟正要出声询问,被皇兄拦住。
"让他走。"冉穆麒看著头也不回离开的人,冷冷解释,"他就是这个样子,莫理他。"
冉穆麟咋舌,小声问:"皇兄,您跟昼仙人……还是处不来?要不我想想法子,让他回去?"
冉穆麒的身子一顿,嘴张了张,过了会,他开口:"他那种人,没人能受得了。不必管他了,除了阴阳怪气点外,其他时候我还受得了。洛仁的身子好了许多,不再动不动就喘了,甚至还能习武。他……也帮了我不少,他不走,就随他吧。"没有告诉亲弟他和那人的关系,冉穆麒避重就轻道。
见皇兄终於没那麽不愿了,冉穆麟放下心来,犹豫道:"皇兄,有件事……臣弟得告诉你。"
"何事?"见他的脸色沈了,冉穆麒蹙眉问。
"帝陵被盗。"
他的话一出,冉穆麒倏地坐了起来,脸色发白:"帝陵……被盗?丢了些什麽?"捂上心口,他不由急喘。
冉穆麟抱住皇兄,笑出声来:"皇兄一定想不到丢了什麽。有两个人的尸骨被盗了。他们的棺木被毁了个干净。皇兄,还有一事,冉穆休的墓也被毁了,尸骨不知所踪。"
手无意识地揪紧衣裳,依在皇弟的肩上,冉穆麒呐呐问:"尸骨……被盗?"是谁?是谁盗了他们的尸骨?双眸看向紧闭的大门。
"皇兄,不管是何人做的,我都会重赏他,他盗得好。"若不是帝陵的机关图他弄不到手,他早就这麽做了。
"穆麟……"头抵上冉穆麟的肩,冉穆麒闭上双眸,眼泪涌出。他们的尸骨不见了,他最痛恨的三个人,被人挖了坟,盗了尸,他再也无需每年咬碎牙齿,去帝陵祭拜那个他恨不得挫骨扬灰的男人。
"皇兄,他们死了,虽然迟了些,可他们也算是死无葬身之地了。皇兄,你是皇上,北渊是你的,我答应你,将来我会让整个天下都是你的。没有人能再伤害你我。皇兄,他们死了,连自己的尸骨都无法保留,他们死透了。现在你有我,过不了几年,你还有枫儿,你尽可以做你的快活皇上,过去的事忘了吧,忘不掉就毁掉。皇兄,不要让那两个已经死透的畜生再伤你。我会派人私下去寻那三人的尸骨,让皇兄你挫骨扬灰。"他从不後悔手刃自己的父皇,那样的人不配做他们的父皇,他只後悔没有早些杀了他。
"不必了……"抬起头,眼角湿润的人淡淡一笑,"他们的尸骨,我看著恶心。既然被盗了,想必也不会落得什麽好下场。有人替我出气,我何必再自寻烦恼。穆麟,传我的旨意,这件事让叶忠祥负责去查。他为人耿直,由他来查最为合适。最近我都没有上朝,朝中也不知会不会有人坐不住,趁此机会让他查查那些贪官污吏,免得他们整日无所事事。"
"叶大人肯定查不出是谁做的。"冉穆麟笑道。
"穆麟……"冉穆麒的声音中透著虚弱,"我要再歇几日,你回来了,朝中的事就交给你了。"
"皇兄你只管安心歇著便是。"见皇兄累了,冉穆麟站了起来,"我和枫儿先回府,晚点我们进宫陪皇兄您用膳。"
"穆麟,就住在宫里吧。你我八年未见,别回来了,还住那麽远。洛仁天天盼著枫儿回来,在宫里,他们两个也好说话,别回府了。"不给冉穆麟拒绝,他朝外喊,"喜乐,把隔间给王爷和世子殿下收拾好。"
"是,陛下。"喜乐在门外答道。
冉穆麟也没想过自己能真地回府,没有推脱,再紧紧拥抱了皇兄一会,他拉著儿子出去了。门外,昼冷著脸站著,见他们两人出来了,立刻走了进去,并关上了门。
"父王?"冉墨枫有些不放心。
"枫儿,你去洛仁那吧,父王一会去找你。"冉穆麟放开儿子。
"嗯。"不疑有他,冉墨枫走了。
他一走,冉穆麟转身对喜乐道:"喜公公,你随本王来,本王有话问你。"
"是,王爷。"
冉穆麒的寝宫内,他依在昼的怀中,双手环住他的腰,一言不发。昼轻抚他的长发,眸中的寒意稍退了些,却还是不悦。
"你和冉穆麟,太近亲了。"等了半晌,也等不到怀里的人出声,昼开口。
"穆麟是我的皇弟。"冉穆麒幽幽道,嗓音低哑。
抬起他的脸,昼凝眉:"何事?"
看著那双总是冷冰冰的眸子,冉穆麒抬手抚摸。手被抓住,看出他心情不好的人逼问:"何事?"
"昼,帝陵……"刚开了个口,唇就被劫去。待他气喘吁吁,双颊泛红时,强势的人才放开他。
"不许再和冉穆麟那般亲近。"昼并不说帝陵的事,似乎他在意的只有这个。
"是不是你做的?"靠躺在榻上,冉穆麒问,不许这人回避。倾身覆上他,昼解开他的衣襟,啃咬他的锁骨:"说,不会再和冉穆麟那般亲近。"不仅搂抱,甚至还任对方碰他,不能忍受。
"你把那些尸骨怎麽了?"衣扣被一颗颗解开,冉穆麒还是避而不说,坚持问。双手却搂上开始在他身上"施虐"的人。
"你让他碰你一次,我就让你一天无法下床。"
衣物散落在榻边,同样避而不答的某人在已经情动的人胸口留下自己的痕迹,而那里已是点点青紫。
"盗取先皇尸骨……朕要判你个五马分尸的死罪。"双腿被强横地打开,不做任何抵抗的任人探入。
"在自己的夫君面前,与别人亲亲我我,又该判何罪?"抽出并未怎样扩张的手指,醋火中烧的人下床去取润滑膏。
赤身裸体地躺卧在榻上,冉穆麟看著愤怒的男人从里间出来,起唇:"你说的'别人'是朕的亲弟,而朕只有妃子,没有夫君。"
身子被放平,仍然酸痛的後蕊被人强行进入。被否定身份的男人打算让他的"妻子"回忆起他们的新婚之夜。
双手在被进入的瞬间抓紧男人的双肩,指甲深深陷入。痛白的脸上却浮现淡淡的笑容,看得盛怒中的人停下了蛮横的进入。
"昼……是不是你盗的?"明知是这人,却想他亲口说出。
缓缓抽出,取来润滑膏,某人难得地有耐心扩张。啃咬上那吻痕斑斑的锁骨,他冷声问:"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可以继续做你的皇上,但那些女人,你若胆敢碰一个,我就杀了你所有的女人和孩子,毁了你的北渊。"
昨夜刚刚被欺凌过的甬道红肿胀痛,虽然用了奇果,并无伤口,也缓解了许多痛苦,可几乎日日从不间断的欢爱还是让冉穆麒有些吃不消了。体内并不温柔的手指沾取的润滑膏根本不足以让他好过,可不管他有多疼,昼宁愿每日摘来奇果为他疗伤,也不愿多用润滑膏,他的嫉妒已经到了不允许任何不是他的东西进入冉穆麒的体内。
"昼,够了。"抓住昼的手,冉穆麒出声邀请。流转的双眸,魅惑诱人,却藏著难猜的心思。
冰凉的手握上他的脆弱,昼轻轻捋动。
"说你要我。"
"我要你。"没有迟疑。
唇角微勾起,昼扶著自己的欲望慢慢进入那异常紧窒的地方。身下的人疼得白了脸,但他进入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停顿。
"昼,今晚我想去那个山洞。"
他的"初夜"在那个山洞被这人拿走。那种刻骨的痛,他一辈子都不会忘掉。
全部埋入那还未彻底湿润的地方,昼眸中的寒光早已退去。与这人缠吻,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动作。
"这麽多次了,你还没有适应。"等到身下的人双颊染上粉红,欲望和性子完全相悖的人才放开手脚。
没有说去还是不去,昼双手紧扣住因病而消瘦的纤腰,每一次都是要顶入这人灵魂深处的力道。
"啊!昼……嗯唔……穆麟和枫儿……能,听到……"艰辛地忍著出口的呻吟,冉穆麒捂住嘴,不想隔间的人听到他的声音。
"我就是要让他们听到。"拉开冉穆麒的手,昼在渐渐湿滑的甬道里放纵。
"嗯……啊啊……你这个……混,唔啊……"
唇在一人绝不允许留下痕迹的地方啃咬吮吸,昼的左手尽情抚慰爱人挺立的脆弱。狰狞的深红欲望在他娇弱的地方野蛮地进出。他的背後,腾云驾雾的银龙咬著一只凤凰的翅膀,想把它拖入无底的深渊。
问完喜乐话,冉穆麟双眉紧蹙地在屋内来回踱步。他可以肯定皇兄是想起来了,不然不会病了那麽些日子。但皇兄怎麽突然对昼变了态度。这些暂且不管,他要弄清楚昼对皇兄到底抱的是什麽心思,刚才昼瞧他的眼神,让他心里直犯突。想到这里,冉穆麟忍不住咒骂,他就知道易和薛祁那两个人肯定比他晚到京城,这两个恨不得粘在一起的人,难道不懂何为轻重缓急吗?
"唔……啊……"
突然若有若无的呻吟声从露台传来,冉穆麟仔细聆听了片刻,脸色巨变。
(0.74鲜币)索瞳:第十四章
盯著摆在床上的那一堆礼物,一人抓抓脸,犹豫不决。
"常小,你说送哪个给父皇合适?"冉洛诚忙活了几天,搜刮了城里的各色奇珍,却还是觉得没找到合适的。
"殿下,宫里的稀罕玩意多,陛下要的不是殿下的礼物,而是殿下的心意。您送什麽,陛下都会高兴的。"常小看了半天,也选不出,憋出这麽一句。
冉洛诚白了他一眼:"那我是不是干脆摘朵京城没有的花给父皇?又不用花银子,心意又到了?"这死小子是想他早日被父皇贬为庶人吧。
"那……"常小的脸都皱到了一起,"要不殿下您把这些都送给陛下吧。"
"啪",一巴掌打在常小的脑门上,冉洛诚怒道,"你是不是嫌我惹父皇不够生气?"都送了,一看就是没有诚意,他不是找死嘛。
"殿下……奴才也不知道送哪个,您,您还是一个人选吧。"躲开又扫来的巴掌,常小很不够义气的闪了。
"臭常小,看来我平日对你太好了,居然敢跑。"恨恨地叉著腰,冉洛诚垮下脸,"到底送哪个嘛?"
床上,有白玉麒麟雕像;有刻著"福""禄""寿""喜"的精美瓷器;腾云驾雾雕龙镂空翡翠香炉;金笛;百寿山鸟图;十八子手串;绣工精美的香囊……约有十来件。
冉洛诚当得的那五百两银子当然不可能买到这麽多"好东西",不过在他连拐带骗带恐吓的手段下,他还真用那五百两银子搜刮了这些在他看来还不够稀罕的东西。论珍贵,这些玩意比不上他当掉的那个翡翠坠子。虽然有玉有翡,有金有银,可在这种边关小地,又能精致到哪里去。可作为儿子,父皇的寿宴他怎麽也要送出份能拿得出手的礼物。
"可恶!"气馁地盘坐在地上,冉洛诚对著那些礼物发愁,"送哪个呢?"眼看回京的日子就要到了,他还是没选好。
突然,有人敲门,想到可能是谁,冉洛诚蹿起,扯过被子盖住他的宝贝,压下心慌问:"谁?"
"我。"
果然,是霍老头。
不情不愿地打开门,冲对方露出最尊敬的笑,冉洛诚问:"霍将军来,不知有何事?"这几日霍老头怪怪的,他还是小心为妙。见对方的脸色似乎有些阴沈,他向左挪了两步,这样好逃。
"太子殿下,你可见过这个。"霍邦抬起手,从他掌心落下一块通体翠绿的坠子。冉洛诚一口气险些没上来,紧紧愣了一瞬,他马上猛摇头:"不认识,不认识。"瞧霍老头的脸色,他也不能认识!"惊吓过度"的人还有几分清醒,这东西怎麽会在霍老头的手里?!
"不认识?"霍邦收回,"把人带过来。"
话音一落,一个人被两名兵士拖了过来。冉洛诚的眼珠子险些掉出来,这不是那个当铺老板吗?!
示意,一名兵士揪住那人的头,把他的脸露了出来。只见他的脸已被打得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凄惨至极。
"你可认得他?"霍邦冷冷地看向太子。
摇头,死命地摇头,能摇多快就摇多快。
这回,霍邦看向被打得半死的人:"你可认得他?"
"唔!唔!认……认得……"脸肿的人说话有些不清楚,不过足以叫人听清楚。
冉洛诚跳了起来:"谁,谁认得你!你不要胡说!我不认得你!"霍老头是吃了哪门子邪药了吗?
"唔唔……"说不出话来的当铺老板也是连连摇头,又拼命点头。
"把他带下去。"霍邦开口,冉洛诚咽咽口水,他有不详的预感。
"我真地不认识他!"从未见过这人的脸这般可怕,向来自诩天不怕地不怕的某人腿有点软。可就在他准备拔腿逃跑,等这人莫名的怒气消了再回来时,他被推进了屋子,接著门关上了。
"霍将军……"冉洛诚随著那人的走进而连连後退,"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这,这到底是怎麽回事?那人是谁啊?"不怕不怕,他是太子,这人不敢对他怎麽样。
"这就要问太子殿下了。"霍邦的言语中的有礼引来对方的身上无数的鸡皮疙瘩。
"呵呵,呵呵呵……"退无可退的人还在继续退,"霍将军,我不明白。"
"不明白?"霍邦的浓眉连在了一起,他翻过手掌,摊开,掌心里是那块翡翠坠饰,"若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应该是太子殿下您的。"
"不是,绝对不是。"打定主意对方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麽,冉洛诚矢口否认,只是他没察觉到,他否认地太快了。
"但我怎麽在太子殿下的脖子上看到过呢?"步步逼近。
"这个东西是挂在腰上的,你怎麽会在我脖子上看到过。"否认到底!
"太子殿下怎知这个东西是挂在腰上的?"
静,相当的静,异常的静,屋内静得冉洛诚都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这,这还不知道吗?一看就是挂在腰上的!"
"咚!"一拳砸在冉洛诚的耳边,霍邦怒道,"敢做不敢当吗?!你就是这样当太子的?!"
说冉洛诚什麽,他都不会往心里去,在边关的八年,早已把他的骄傲与尊贵磨没了。可在他的骨子里,有两件事是不能说的,一个是他与冉墨枫的恩怨,一个就是他的太子之位。
霍邦的这句话惹怒了冉洛诚,他双手推开挡在他面前的人,吼道:"我如何当太子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这个是我的!那个人我也认识,他是当铺的老板!我当我自己的东西干卿何事!霍将军!只要我一天没有被父皇罢黜,我就一天是太子,你身为臣子,竟敢对我如此不敬,该当何罪!"他奶奶的,真当他是软柿子是不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他还不是兔子。
"承认了?"应该更加怒气高涨的人突然冷冷地出声,冉洛诚一口气憋在胸口没发出来,他都已经做好和这人对骂的准备了。
"承认了!是我的,怎麽著吧。"双手叉腰,某人一副泼妇开骂的模样。
"当铺老板说你当了五百两。你要那麽多银子做什麽?"若不是有人买来孝敬他,他还不知这家夥竟然把他最宝贝的东西给当了。这个欠揍的家夥!
"你管我要银子做什麽?我一没偷,二没抢,这是我自己的东西!"冉洛诚拒绝回答,他才不会跟这人说他是没钱给父皇买礼物呢。
霍邦的额角青筋暴露,这人还真拿太子压他?小看他霍邦了。
"我是管不著你。回京後,我会向陛下禀明,太子殿下在我这里骄横无礼,嚣张跋扈,荒淫无度……"
"霍邦!"冉洛诚一把揪住霍邦的衣襟,吼声惊天,"你他奶奶的敢污蔑我!我哪里骄横无礼,嚣张跋扈,荒,荒……你敢在父皇面前瞎说,我一定不饶你!"他初来的时候是无礼了点,但绝对没有嚣张跋扈,更没有荒淫无度!操他祖宗,他还是童子鸡一只呢!
"那你说不说?"给气急的人看看手里的翡翠坠饰,霍邦因这人口出粗言而冷目。这家夥跟谁学得这一身匪气。
"我,我……"冉洛诚脸红脖子粗地"我"了几声,不说了。
"不仅荒淫无道,还仗著太子身份,调戏良家妇女……"
"混蛋!你再污蔑我!我,我……"冉洛诚四下看看,想找个什麽把这人杀了。
"那你说不说!"单手扣住冉洛诚的手腕,对方吃痛松开手。
冉洛诚气坏了,更怕对方回去真地胡说,父皇原本就不喜欢他,若听到这些,别说废他了,估计会打断他一条狗腿。呸呸呸,他根本就没有做,哪来的狗腿。
"说就说!"抽回手,冉洛诚恨恨道,"我要给父皇买礼物。"说完,他扭头不看霍邦,不想从这人眼里看到嘲笑。是,他就是没钱,谁说太子就一定有钱的。冉洛诚的心里阵阵发疼。
霍邦的眸子暗得幽深,握紧了手里的翡翠挂坠,他一掌拍在冉洛诚的背上,把对方的自怨自怜全拍没了。
"又怎麽了!"被打的人疼得呲牙咧嘴,这家夥肯定是用了全力。
"那你买了什麽?"不冷不热地问。
"哼!你管我买什麽。"扭头,不想看他这张讨人厌的脸。
"不说?"饱含威胁的口吻。
拳头捏了放,放了捏。冉洛诚深呼吸:好!我忍了!霍老头,你等著,这些帐我一笔一笔都会记清楚,等我当了皇上,我饿你两个月!
转身冲进内室,冉洛诚掀开床上的被子:"就这些!"
霍邦跟进,看到床上的那些东西,他又一巴掌拍了过去:"当了这麽宝贝的东西就买了些这种不值钱的货色?"
"那你说买什麽?"离开三步,怕再被打,冉洛诚大吼,"这鸟不生蛋的鬼地方,就是想买好的,我也买不到。"
"陛下是王,哪里会缺这种东西。去!把这些全部退回去,把银子拿回来。"把手上的翡翠往怀里一踹,霍邦索性摊开被子,把那些"破烂"玩意全部丢了进去,包起。
"喂,那你说买什麽?"听对方似乎有不错的主意,冉洛诚也不再坚持,因为他也觉得那些东西实在不怎麽样。
"你叫我什麽?"回头,一记眼刀丢出去。
"霍将军。"某人立刻又变成了毫无气节的人,谄媚道,"霍将军,那你说我送什麽给父皇好?"似乎刚才的争执压根不存在。
"我凭什麽帮你?"看也不看後面呆成石头的人,霍邦大步走了,眸中是戏谑。
"霍邦!你这个为老不尊的混蛋!"不一会,一人从屋里冲了出来,双手叉腰,"你竟敢把我当猴耍,我操你八辈祖宗!"骂完,他突然想到了什麽,仰天嚎叫,"霍邦!你还我的翡翠!"然後极快地去追霍邦,不管怎麽说,得先把翡翠要回来,那是母後给他的,当了它,他难过了好几天呢。
第二天,霍邦派人给冉洛诚传话。
"太子殿下,将军说'礼轻情意重'。陛下要的是殿下的情意,而不是殿下的银子。殿下送给陛下的礼物就在殿下的手上,殿下又何须花重金买一些玩物。"
冉洛诚的眸光闪烁,他的手里,他的……手里。他……低头看著自己满是茧子的双手,他的手里,有什麽能送给父皇的?想了半天,他慢慢露出一抹笑容,接著,笑容不在,他恶狠狠地瞪著来传话的人。
"我的翡翠坠子呢?"
"……"来人的额头瞬间冒出汗,转身拔腿就跑,"属下不知,属下还要去将军那里回话。"说著,人已经跑出了几十米远。
被罚扎马步的人从丹田处提起一股气,接著瞬间喷出:"霍老头!把我的坠子换来!"整个军营似乎都能听到他的怒喊,而在军营的那间最大的屋子里,一人轻抚掌心绿幽幽的翡翠挂坠,对这声怒吼置若罔闻。看够了,他拎起坠子上刚配上的链子,戴在了脖子上。
"谁说不能挂在脖子上的?"喃喃自语,男子毫不虚心的把宝贝据为了己有。
(0.66鲜币)索瞳:第十五章
"枫园"内,不时传出欢笑声,还有一人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冉洛仁几乎是挂在冉墨枫的身上,高兴地跟他说这八年宫里发生的事。原以为八年未见的夥伴,会有些生疏,可是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他就发觉他的夥伴还是原来的那个夥伴,虽然依旧少言。与主子重逢的赤彤和赤丹自然免不了喜极而泣,虽然不同於冉洛仁抱著主子哭了一通,两人也是久久无法平静。
陌生感源於八年的分别,虽然信中的字里行间中是那般的熟稔,可毕竟他们的身高、模样、脾性甚至是言语都和往昔有了很多的差别。冉洛仁想给墨枫看看自己跟师傅学的拳脚功夫,不知是紧张还是什麽,舞著舞著,手脚就快缠到一块了。结果差点摔倒的人被人一把拖住,拉了回去。
冉洛仁快哭了,他怎麽这麽笨呢,练了这麽多年,居然还差些摔倒,墨枫一定会笑他,他原本想著等墨枫回来,让他看看自己的功夫,让墨枫知道他厉害了许多,不再是以前那个病怏怏的,什麽都帮不了他的人,可他自己全搞砸了。
一双手把他的衣摆从他紧揪的手里拽出,只听他最在意的夥伴说:"你的身子确实好了。"
"墨枫……"抬头,墨枫不觉得他笨吗?
从怀中掏出一块石头,并不清楚冉洛仁为何会难过的人拿给他:"这是你要的。"
接过石头,冉洛仁失意的眸子渐渐明亮,伸手抱住并不强壮的夥伴,他吸著鼻子问:"是墨枫在仁昌找的吗?"在信上,他说想要一块仁昌的石头。
"嗯。"没有说他找了许久。石头很多,但好看的石头不多。
手中光滑,有著美丽花纹的紫色石头,一看就知道是花了很大功夫找到的。这一刻,冉洛仁对这人的生疏感全部没有了,这人还是那个会半夜偷偷到他房里,陪他的人。
"墨枫,我是不是很笨?师傅教了我那麽久的功夫,我还是练不好。"禁不住和儿时那样,依赖这人。
"不会。"不是每个人都合适练功。冉墨枫看向自他来後,就一直默不作声,低头不语,撅著嘴的人。
"小虎也不会。"
"小枫……"抬起红通通的眸子,某位被冷落的小猪仔闷闷不乐。见对方朝自己伸出了手,他马上爬了过去,学著冉洛仁,抱住了对方,呜呜……他的小枫要被人抢走了。
一手抱著一个,冉墨枫的眸中全是疑惑,不懂之前还盼著进宫的人,为何现在不高兴了。怀里的两人马上怒视对方,看得赤彤和赤丹掩嘴低笑。四只吃饱喝足的猫儿懒洋洋地趴在角落里睡觉,很没良心地留下小爹爹一人苦恼。
"主子,殿下和小虎爷都在意您。怕您被抢走了。"赤彤大著胆子说。他看出了主子的困惑。
"赤彤!"冉洛仁羞地大喊,双颊因心思被戳破而泛红。小虎却是很直接地抱紧冉墨枫:"小枫……别不理我……"刚才小枫都不看他。
冉洛仁说不出,却也抱紧了冉墨枫,怕他因为小虎而疏远自己。他和墨枫只相处了几个月,可小虎不同,他陪了墨枫八年。想到这里,他很是难过。
低头看著两个使劲往他怀里缩的脑袋,冉墨枫又不接地看向偷笑的赤彤和赤丹。不明白这两人为何会这麽想,不,其实他是不懂被抢走是何意,他在这里不是吗?可是小虎哭了,冉洛仁也是一副伤心的模样,他有些焦急,不知该如何是好。
过了半天,两个别扭的人瞪地眼睛酸了,抱著的人一直都没有推开他们,不安的心这才稍稍放下。小虎撅著嘴,仰头:"小枫,我饿了。"
冉墨枫马上把桌上的点心连盘子端给他,小虎抓起一块就往嘴里塞,笑眯了眼。
"墨枫,我,"不饿的人急急看向桌子,"我渴了。"
接著,一碗茶递到了他手边,他高兴地接过。
赤彤忍不住道:"殿下,小虎爷,你们瞧主子哪个都不会丢下,在主子的心里殿下和小虎爷是一样的,不会冷落谁,也不会疏远谁。殿下和小虎爷和和气气的,主子才不会为难。"
"可是他陪了墨枫八年呢。"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可一想到这个小胖子和墨枫朝夕相处那麽久,他就不安,怕他最重要的夥伴会被抢走。
"小枫总是给你写信,都没有给我写过。"同样委屈的人不满道,才不管对方是不是皇子。小枫不在他身边时,都不给他写信。他很嫉妒那个会让小枫写信给他的人。
"你整日都在墨枫身边,他何须给你写信。我已经八年没有见过墨枫了,他好不容易回来,你还和我抢。"
"我只有小枫一个人,你有那麽多人,还要和我抢。"
"我也只有墨枫一个人,你身边才是有很多人呢,你不要和我抢小枫!"
"你不许和我抢!我是郡王,你不许抗命!"
"我才不怕你,你不许跟我抢小枫!!"
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了,异色的眸子闪了又闪,在两人的背上用力地拍了一掌,成功地阻止了一触即发的征战。
"小枫……"委屈的人摸摸自己被打疼的地方,呜咽。
另一人也是委屈至极,背上火辣辣的,这人生气了吗?
始终不明白这两人为何不能好好相处,站起来一手一个把两个人拽起来,拉著两人朝外走。
"墨枫……"
"小枫……"
赤彤和赤丹见主子脸色不好,慌张地跟了出去。
"主子……"
沈默不语地拖著两个不安的人出了枫园,冉墨枫其实也不知道要去哪,该如何做。可是在屋子里,两个人总是争吵,又说些他不懂的话。
"小枫……"扯扯不理他的人,小虎意识到是自己太小气了,怕这人真地因此不理自己,他哭求,"小枫……我,我不跟殿下吵嘴了,小枫……"
"墨枫,我不和小虎斗气了,你,别走好不好……"
远远的,冉穆麟就看见儿子拖著冉洛仁和小虎朝竹林里走,身後跟著两个眼生的奴才,冉洛仁和小虎好像都在哭,他皱起了眉,跟了过去。
左转右转,直到心中有了主意,冉墨枫才停下。松手,转身面对两个被吓著的人。异色的眸子暗沈。
"我不懂你们在说什麽,我就在这里,何来'抢',何来'疏远'。洛仁,小虎,你们想要如何,我会尽全力去做,但不许再这样。"
"殿下……小虎爷……你们对主子来说都是最重要的人,你们……就听主子的吧。" 赤丹焦急地劝道,见事情突然变成这样,他和赤彤笑不出了。
"墨枫……"冉洛仁小心上前,慢慢抱住他,低泣,"你走了,宫里,除了赤彤和赤丹,没有人心疼我,真心对我好……我一直很怕,我怕你身边有了别人……就不理我,不对我好了……你对小虎……比对我好……我,我就更害怕了……墨枫……我八年没有见你了……八年了……"
小虎直接哭著冲进墨枫的怀里,抱住他大哭:"小枫……他是郡王呢……我,我,我又贪吃,又胖,武艺,武艺又不好……他比我好……墨枫会喜欢他,不喜欢我……"说来说去,就是自卑。
这些话听在冉墨枫耳朵里全是莫名其妙。他从来都没有过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冉洛仁是他在皇宫里最重要的朋友,小虎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夥伴,是除了父王之外,他最应该保护的人。
"你们要我如何做?"抬眼,看向远处,父王来接他了,可怀里的这两个人还是没有想通,异色的眸子透出焦急。
这一问,两个钻牛角尖的人愣住了。只是担心这人会因另一人疏远自己,却从未想过自己要如何才能安心。
又过了许久,某位小猪仔怯生生地抬头:"小枫,我也要一块漂亮的石头。"
"嗯。"
"墨枫……你会永远对我好,永远疼我吗?"另一人要的却是承诺。
"……会。"坚定的回答,让某人笑开了眼。
此时的他,还不知他要的是怎样的承诺;而此时的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会",意味著什麽。
"那我呢,小枫?"两年前母亲病故的人,更是迫切的需要这人的承诺。
"会。"小猪破涕为笑,更是紧紧抱住了自己的依靠。
"枫儿。"一直躲在树後的人忍不住走了出来,面色深沈地看著"左拥右抱"的儿子。
"父王。"放开两人,冉墨枫走了过去。
"皇叔。"
"王爷。"
冉洛仁和小虎赶忙擦干泪,唤道。赤彤和赤丹则跪下行礼。
"起来吧。"不冷不热地让两人起来,冉穆麟一手揽住儿子,对冉洛仁道,"洛仁,皇叔有事,先带走墨枫了,让小虎住在你那里吧,你替墨枫照看他。"
"哦。"冉洛仁看看墨枫,"那今晚……"
"若今晚无事,我会让墨枫过来。"说完,示意小虎听话,冉穆麟搂著儿子走了。
"王爷不高兴呢,是不是陛下凶王爷了?"瞅著离去的人,小虎担心地自语。
"可能是师傅惹皇叔不高兴了。"想到墨王晚上可能无法来了,冉洛仁失落地坐在地上,他有好多好多话要和墨枫说呢。
搂著自己的手那般用力,似乎在压抑著怒火,冉墨枫边走边抬头看著父王。
"父王?"是不是昼仙人那边有什麽事?
冉穆麟搂著儿子快步向无波殿走,脸色逐渐阴沈,手劲不禁变重。心中的怒火不是因为得知了皇兄和昼之间的关系,而是刚刚儿子对那两人的承诺,还有与他们的亲近。明知不该对不懂情事的儿子生气,但他就是忍不住。
"父王。"冉墨枫停下,异色的眸光急转。
"回去再说!"言辞有些重,把儿子紧紧揽在怀里,冉穆麟脚步一转,目标直指宫门。
(0.98鲜币)索瞳:第十六章 禽兽
当王府的管家刘瑜看到王爷和世子殿下竟然回府後,惊讶极了,赶忙命人给王爷和世子端茶倒水,准备晚膳。不仅刘瑜惊讶,就连福贵也很是奇怪,王爷进京後就派他回府传信,这几日都不回府了,怎进宫还不到一个时辰,王爷和世子就回来了?不过没有人敢多问,王爷的脸色说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明显是在宫里受了气,想到谁能给王爷受这麽大的气,大家不约而同想到了那个囚禁皇上的昼仙人。手脚麻利地把早已收拾好的主屋又整理了一番,福贵和两个丫头大气不敢出得退了出去。
只有自己和父王两个人,冉墨枫动动一直被父王握著的手:"父王?"
"福贵!"
"奴才在。"
在门外守著的福贵大声应道。
"没有本王的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把院内的侍卫全部调走,你也离开。"
福贵急忙後退两步:"是,王爷。"接著朝院内的侍卫和小厮们挥手,让他们赶快离开。
"父王。"异色的眸子闪著焦急,父王是怎麽了?
冉穆麟转身,低头看著儿子,眼中的深意让对方看不透,也让对方更加不解和焦急。
一个用力,把儿子扯到怀里,冉穆麟低头吻上儿子的唇,不愿告诉儿子他为何生气。不怎麽温柔地撕开儿子的衣裳, 抽掉他的腰带和裤绳。
个头只到父王胸口的冉墨枫有些困难地仰著头,任父王吻著,直到他身上的衣物全部落地,父王的吻移到他的耳後,他才语气不稳地出声:"父王?"疑惑,不是因父王的举动,而是父王因何而生气。
把儿子从满地的衣服中抱出来,冉穆麟走进内室。上床,双眸眨也不眨地盯著赤裸的儿子,他抬手脱自己的衣物。他珍藏了多年的宝贝,居然敢对别人做出承诺,即使儿子不懂那承诺意味著什麽,也足以让他暴怒。
异色的眸子由焦急变为浓浓的不解,天还亮著,父王要睡了吗?但为何父王连里衣也脱了?向床里躺了躺,空出位置,好让父王躺下。脱亵裤的手慢了下来,看著儿子眼中的不解和从未变过的信任,还有儿子以为他要睡觉的举动,冉穆麟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不该怪儿子,他要怪自己。放下床帐,他脱去亵裤,扔出,慢慢覆在了儿子的身上。儿子身上的火热让他心烦意乱乱。
"枫儿,你对小虎、对冉洛仁,或是今後再出现的谁好,父王都不会干涉。但你要记住,你是父王的,如果有人可能把你从父王身边抢走,父王绝对不会手软。"没有躺在儿子为他让出的地方,冉穆麟分开儿子的双腿。
并不觉得自己这样赤裸裸的在父王面前有何可耻,从小到大都与父王这般亲近的他只想知道父王怎麽了。
"父王,我是你的冉墨枫,你是我的父王。"他们早就说好了不是吗?要永远在一起。
"对,你是父王的,不管是哪里。"吻上儿子异色的眸子,冉穆麟低哑道,"枫儿,今日父王要你完完全全地属於父王。这是只有父王能对你做的,如果今後你还和别人这麽做,那你就是违背了对父王的承诺,父王将不得好……"
"父王!"双手紧紧捂住父王的嘴,冉墨枫的眸子瞬间变成血红,"不管是什麽,我都不会违背。父王说不能和别人做,我就不会和别人做!父王……"不善言辞的人过了许久,说出,"你的命,是我的。"
"枫儿的呢?"莫名的喜悦让冉穆麟的口吻软了下来。
"我的命,是父王的。"他们是一体的。
"枫儿……"落下的吻堵住了那张因不悦而开启的唇。他不再等了,不再等到儿子成年,不再等到儿子长大。管他什麽世俗伦理,管他这人是不是他的儿子,管他是否会遭人唾骂,他要他,要这个他一手看大的孩子,要这个他在梦中早已爱上的人。父子又如何?男子又如何?他爱了,就绝不退缩。
窗外,知了不知疲惫地叫著,挥下另一边的床帐,不让床内的春光泄露一分。粗糙的手掌抚过身下精瘦的,还未完全长成的身子,冉穆麟没有半点的犹豫和愧疚。胀痛的欲望叫嚣著,但他却不紧不慢地在儿子的身上书写。
"父王……"情欲渐渐升起的人不懂这是什麽感觉?头晕不说,身子似乎越来越无力,这对多年练武,要成为将军的人来说,十分危险。
"枫儿,知道为何父王说这种事不能和别人做吗?"轻舔儿子的耳蜗,冉穆麟粗噶地问。
晕乎乎的人自然是不知,诚实地摇头。
"枫儿,这是世上最亲密的人才能做的事。你和别人做了,那他就是你最亲密的人,懂了吗?"轻轻抚摸儿子微微翘起的精致,冉穆麟道。
"唔……"原来,是这样……"父王,不会……嗯……"他不会和别人做,这个世上和他最亲近的,只有父王。
"枫儿,父王也不会和别人做。"说罢,他含上了儿子美丽的欲望。
"父王!"从来只有一个作用的地方被父王吃进了嘴里,挺立的小家夥马上软了下来。冉墨枫伸手去推父王。
"枫儿,躺好,听话。"把儿子按倒,冉穆麟拿出父王的威严,接著在某人焦急的注视下,他又含上了那已经平躺著的小家夥。
"父王……"呼吸有些急促,冉墨枫想著怎麽让父王不要吃,那东西,不干净。
"听话。"咕哝一声,冉穆麟细细品尝起来,不管儿子有多不愿。
"唔……"睁著大大的异色眸子,冉墨枫不懂自己怎会发出这种虚弱的声音。异样的感觉袭遍全身,手不自觉地抚摸父王比他宽了两倍的肩膀,手指碰到了他留在父王肩上的压印。
"父王……"双腿在战栗中弓起,被父王吞吐的欲望完全挺立,而他只能听话地躺著不动。
从未经历过情事的人身子越绷越紧,呻吟也渐渐高声,冉穆麟轻舔两下出水的铃口,退开。他知道儿子快到顶点了,但不行,他们要一起。
看到父王和他一样挺立的东西,冉墨枫眼里闪过求知,上回他问父王是怎麽回事,父王没有告诉他。
"父王。"此时此刻,求知欲很高的小兽没有忘记这件事。他指指父王和自己都变了地方。
"这是让枫儿完全属於父王的东西。"手指探入儿子隐藏的秘穴,冉穆麟的解释让小兽明白了,但是……
"父王?"明显的压抑和疑惑,父王要进来吗?
"枫儿,放松,父王要进去了。"食指在紧闭的穴口处按压,太紧了。看看自己的硕大,冉穆麟有些苦恼。
"父王……脏……"根本不知父王要做什麽的人出於干净,无法放松。
舌尖在粉红的乳首上绕圈,引来身下人情动的呻吟,冉穆麟稍稍用力的探入那不肯打开的地方。在身下人抗议之时,他封住了他的嘴。
父王……脏……顾不上那里传来的疼痛,冉墨枫抗拒著。
"枫儿,听话。"还是这句,冉穆麟已然是在下令了。心中还是排斥的人慢慢放松了自己,只是又提醒了一句:"父王,脏。"
"不脏,枫儿,打开腿,听话。"
忍住手指的进入带来的疼痛和不适,冉墨枫尽量打开双腿,不知他此刻的模样看在父王的眼里是多麽的诱惑。
修长的双腿弓著,把自己最稚嫩和隐秘的地方暴露出来。不是不知羞怯,而是因为要看的是他的父王。粉红的精致微颤颤地挺立著,不知是害羞还是渴望。异色的眸子,赤墨的光散乱,平日里淡然的容颜透著纯真的魅惑。总是晒不黑的身子,也透出了粉红,看得冉穆麟几乎要不顾一切了。
"枫儿,疼不疼?"倾身在儿子的身上留下独属於他的痕迹,冉穆麟的手指又增加了一根。
"不疼。"疼,但他不怕,只是觉得会弄脏父王的手。
"枫儿,父王忍不住了……"含住红得娇豔欲滴的唇,冉穆麟抽出手指,欲望生疼。他会伤到儿子,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唔……"被堵住的唇无法提问,父王忍不住什麽了?
穴口察觉到有什麽抵了上来,不是父王的手指,是……双手猛然紧握住父王的胳膊,冉墨枫瞪大双眸。
前端一点一点挤入那紧窒的地方,还未长成的身子还未到采撷的时候,它抗拒著,推拒著,哭泣著。太小了,粉色的穴口根本无法接纳他的巨大。
冉墨枫不停地深呼吸,他不懂父王为何要这麽做,很疼,他尽量放松,可是……"父王,脏。"他那里脏。
"枫儿,放松,父王要进去,父王等不下去了。不要去管脏不脏,父王现在就要!"他会弄疼自己的宝贝,但他快被心底的欲望折磨疯了。
"呼呼……"大口喘息著,在父王的抚摸下尽可能地放松,在心底告诉自己今後要洗干净,免得和这次一样。单纯的小兽没有意识到自己为何会认为还有今後。
"唔!"一阵钝痛,眉头紧皱,异色的眸子始终凝视父王。父王的神色那般痛苦,以为是自己弄疼了父王,小兽拼命喘气,不让自己推拒已经深埋他体内的巨大。
"枫儿,父王弄疼你了。"心疼又愧疚地吻上儿子发白的唇,冉穆麟强忍著不动。
"不疼。"环上父王,他抹去父王背上的汗。
"枫儿,忍一忍。"吻住儿子,冉穆麟极慢地动了起来。青涩的身子疼得微微颤抖,可信任的人儿却不停地喘息放松,怕弄疼了父王。
口手并用地挑逗起儿子的情欲,冉穆麟自责不已,他原本想再过两日的,还没来得及准备让儿子好过的药膏。枫儿,对不起,下次父王绝不会让你疼。
"啊!"突然,冉墨枫大叫了一声。冉穆麟吓坏了,急忙停下,却见儿子双颊绯红,眼神散乱。
"枫儿?"担心地唤著,冉穆麟直起身子去看他和儿子相连的地方,这一动,身下的人又叫了一声。冉穆麟的眼中划过什麽,他向前大力顶撞了一下,又听到了儿子的叫声。
是这里吗?伏下身子,吻住儿子喘个不停的唇,他向那里猛烈进攻起来。情动的喊声即刻充斥在屋内。
枫儿……枫儿,那比身子还要暖热数倍的地方紧紧裹著他,青涩的反应,毫不保留的叫喊,让他失控,让他满足。手下白皙稚嫩的身子诚实地反应出他的欢愉,之前因疼而软下来的精致又抬起了头,在他粗糙的大掌内哭泣。
父王……冉墨枫在心里喊著,眼神迷离地看著父王。这是什麽?为何他会这样?不懂,他不懂。
"父王……"按住父王握著他那里的手,他摇头,有东西要出来了,他不能。
"枫儿,和父王一起。"再次吻住儿子,他加快手上和腰部的动作,他早已忍不住了。
"父王,不!"伸手捂住,却没有阻止体内的东西出来,冉墨枫惊慌地看去,他以为自己失禁了,却看到了让他吃惊的东西,可不等他询问,体内凶猛的火龙让他失去了神智。
低哑的嘶吼,无意识的呻吟交织,被床帐遮住的大床在猛烈摇晃之後渐渐平静了下来,屋内一阵寂静。
许久之後,床上传出一声疑问,带著不同於以往的沙哑和虚弱:"父王,这是什麽?"接著窸窣声传来,只听一人道:"那是枫儿最宝贝的东西,只有父王才能让你流出来,若你让别人看了,就是背叛了父王。"得到解释的人点头,眨眨酸涩的眼,不明白自己怎麽会有了困意。
很慢很慢地从裹紧他的地方退出,冉穆麟盯著那受伤的地方皱眉,他还是伤了枫儿。血混著他的白浊从红肿的地方流出,冉穆麟阖上儿子的腿,把人翻过来,让他侧躺。扯过衣裳套上,他下床。
"枫儿,不许乱动,等父王回来。"说著,他出了内室。
不动地侧躺著,冉墨枫用手去碰自己的後穴,好像有什麽在向外涌,当他看到自己的手上沾著的东西时,面露困惑,接著又逐渐明白,原来那里也会流出只有父王才能看的东西,从今天开始,每天他都要把那里清洗干净。
吩咐下人抬热水的冉穆麟一回来,发现儿子已经快睡著了。拿过湿布把儿子身上的污浊擦了一遍後,他躺在又醒来的人身边,轻抚他依然发烫的身子:"枫儿,睡吧。"
看了父王一会,见父王已无不悦,冉墨枫习惯性地钻入父王的怀里,脑袋还是晕晕沈沈的,却没忘了两件事:"父王,疼吗?"
哑然失笑,拉过被子盖住两人,冉穆麟吻著儿子的耳朵:"父王不疼,到是枫儿被父王弄疼了。"
"我不疼。"还有另一件事,"父王,脏。"说著摸上父王腿间的东西,提醒父王要洗干净。
按住"捣乱"的手,冉穆麟克制道:"枫儿,睡吧,父王会洗的。"
"嗯。"搂上父王,小兽闭上了眼睛,还是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困。
在怀里的人呼呼熟睡时,热水送来了。让人退下,冉穆麟抱著儿子出了内室。进入浴桶的刹那,冉墨枫睁开双眼,接著又阖上,本是熟睡的他却在梦中看到了狰。一闪而逝的白色身影,七彩的眸子里透著他不解的光。
"嗯……"在他体内清洗的手指又带出了他不懂的感觉,刚睁开眸子,父王的手指撤了出去。唇被夺走,他轻舔父王伸进的舌。
"枫儿,父王给你洗干净了。"话语刚落,粗大的欲望又抵在了那娇弱的洞口。
"嗯。"抱住父王,冉墨枫不再如之前那般抗拒,让父王进入。湿滑的甬道在热水的帮助下,变得更加柔软。依然疼痛,依然不适,可洗干净的小兽却全然相信著父王,尽可能地完全容纳父王的进入。
不懂,不懂父王对他做的意味著什麽;不懂这种事已经超越了世俗,为世人所不容;不懂他们正在做著背德逆伦之事;不懂,什麽都不懂,只知道这是他和父王才能做的事,知道这是世上最亲近最亲密的事。父王没有骗他,他和父王紧密地连在一起,成为了一体,最亲密,最亲密。
"父王……一起……"沈溺在父王的抚摸和亲吻中,冉墨枫抱紧父王,身下的疼痛远去,他感受到了父王,父王的温暖。
"枫儿,一起,永远。"上下挺动,把儿子的呻吟吞下,冉穆麟觉得自己的心满了。
窗外的知了仍不知疲惫地叫著,而床上亲密的两人也仍不知疲惫地纠缠在一起。冉穆麟这才体会到,为何易和薛祁恨不得粘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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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家的娃才十三岁啊,冉穆麟,你也吃得下口?!禽兽!
(0.6鲜币)索瞳:第十七章
一只玉臂从垂著的床帐中伸出,就听有人问:"什麽时辰了?"接著,又一只手臂伸了出来,虽然同样白皙,却粗壮了许多。摸上玉臂,把它收回床内。
"你要上朝吗?何必管什麽时辰?"另一道极冷的声音传来。
"穆麟刚回来,说好晚上同他和枫儿一道用膳的。"慵懒的声音沙哑。
"他是王爷,还能饿到不成?"另一人明显不悦。
冉穆麒瞪了一眼昼,这人怎如此小心眼,他和麟是亲兄弟,是生死与共的兄弟,亲近些不是很正常吗?三令五申不许他和麟亲近,还做了他一个下午,没想到这人还在记恨。
"我明日要上朝。"算了,对这种不讲理的人说理,简直是浪费口水。他也该露面了。
"你确定?"点上冉穆麒脖子上的点点红梅,昼挑眉问。
不用照铜镜,他也知道自己的脖子上有什麽,别说脖子上了,身上,腿上到处都是。这人不是魔,是没吃过人肉的妖。
"这有什麽?大臣们只会以为我今晚临幸了某位妃子。"就算他们猜到了又如何。话一出,冉穆麒的唇就被人狠狠堵上了。
"不许!"这痕迹是他留的,不许让人以为是别人印上去的。
"让我昭告天下我和你的奸情?"推开过分的人,冉穆麒怒道,"你不可理喻。"
"我一向如此。"又在那白皙的脖子上留下好几个吻痕,昼才作罢,道,"下旨,从明日起,我搬入无波殿。"这样一来,他和冉穆麒是何关系,群臣皆知。
"你已经在无波殿住了二十多天了。"他当那些大臣们是啥子吗?
"那不同,下旨。"昼铁了心要一个"身份"。
凝视那双冰冷的眸子,冉穆麒不回应,就在那双眸子银光涌现时,他妩媚地一笑:"这麽想做朕的男宠?"
"是又如何?"他要一个身份,别人如何认为那是别人的事,反正这人是他认定的妻。
"既然你不介意,那我明日就下旨。"冉穆麒一副无所谓的口吻。不过却让对方有些惊讶,没想到他这麽轻易就答应了。
绕起一缕昼的黑发,冉穆麒懒懒道:"有何稀奇的。我不愿你也会逼著我愿,我又何必自讨苦吃?"他累了,这段什麽都不用管的日子让他上了瘾。他心知圣旨一下,群臣会有何反应,但那又如何?他们不敢对这人不敬,顶多认为他是被逼的。
"很好。"不再蹂躏这人的身子,昼起身,让人送晚膳。
"问问穆麟和枫儿可吃了,若没有就一道吧,原本该为他们准备接风宴才对。"撑著酸软不堪的身子起来,冉穆麒说。
"他们不在无波殿。"故意让冉穆麟听到动静,他又怎会在无波殿。
"不在?"还蒙在鼓里的人软软靠在床头,"不在就算了,我这个样子也不好见他。"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和昼做了什麽,而他还没想好该如何对穆麟说。
昼的眼神闪了几闪,套著外衫出去了。
另一厢,冉穆麟的王府内,一人同样浑身不适地躺在床上。初尝情欲的身子还没来得及适应,就被人吃了一个下午,醒来後发现父王在给自己上药。
"枫儿,饿了吧,一会先吃点粥。今晚不能吃太荤腥的东西,明日父王让厨子给你做一桌好菜。"愧疚地给儿子受重伤的地方上药,冉穆麟道。儿子什麽都依他,这种事更是半点反抗都没有,结果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等他完全餍足时,儿子已是昏睡过去了。
"嗯。"虽不懂为何不能吃荤腥的东西,早就饿的人却没有问,父王说的话他向来深信不疑。
上了药,扶起儿子喂他吃了两碗粥,冉穆麟的唇角一直是满足的笑。这时,有人在窗外道:"王爷,薛公子和易仙人来了。"冉穆麟眸光深沈,这两个人比他早走了六天,却比他还晚到!
"把他们安置在翠韵阁,让厨房给他们准备晚膳,他们若还有何吩咐,尽管照著办。"生气归生气,冉穆麟却不能把人赶出去。反正他早就猜到这两人会在路上耽搁了。服侍完儿子,在他入睡後,冉穆麟并没有去见姗姗来迟的两人,而是脱了衣服上床,抱著儿子睡觉。
第二日一大早,冉穆麟就被福贵吵醒了,让同时醒来的儿子继续睡,他沈著脸下床出去。打开门,福贵马上贴在他耳边道:"王爷,伍相国、张太尉和叶司马等几位大人在前厅候著要见王爷。"
"出了何事?"冉穆麟关上门。
福贵犹犹豫豫道:"今早陛下下旨,命昼仙人搬入无波殿,还,还封昼仙人为墨君,官居一品。"
冉穆麟脸色瞬间严肃,过了会,他道:"告诉他们,我一会就到。"
"是,王爷。"福贵急忙跑了。谁都清楚这道圣旨意味著什麽。皇上昭告天下,他收了男宠,而这个男宠还不是普通人,是三大先者之一的昼。不仅宫里炸开了锅,朝堂上也是人心慌乱。北渊不同男风开放的金国,历任君王虽然也有接触男风者,却无一人公然下旨封哪个男人为"妃"。赐住无波殿,官封一品,这意味著昼仙人在宫中的地位超过皇後,就连皇後都无权在无波殿过夜,更何况是与皇上同寝。
靠在门上,冉穆麟的眉皱了又皱,他昨天刚发现皇兄和昼的事,今日皇兄就下旨了。想到他要做的事,冉穆麟的眉头皱得更紧,若那件事昼插手的话,会相当棘手。
"砰砰"有人敲门,冉穆麟转身开门,竟然是薛祁。
"小枫呢?"对冉穆麟从来都是冷面的人朝屋内望望,他的身後是绝不会离开他半步的易。额角抽痛,冉穆麟沈声道:"他还在睡,有事?"
"小枫还在睡?"薛祁很是不解,往常这个时候他早就起来了,忙问,"小枫病了吗?怎麽还没起床?"说著就要往里走,却马上被人拦下。
"他好得很,昨夜睡得晚,还没起身,不要打扰他。"某人压著脾气问,前面一群人在等他,这人又来添乱。
"你有事?"见他一脸急色,薛祁问,接著不等对方回答,他就说,"你去忙吧。我等小枫睡醒,我找他。"说完,就有人替他挡开冉穆麟。薛祁进了屋。
该死!冉穆麟在心中咒骂。枫儿的模样绝不能让薛祁看到,否则定会牵出一堆的麻烦,他有预感。而让他更混乱的事发生了。
"父王,我睡醒了。"内室的门打开,耳力极好的人在听到薛祁要见他後,半点都不耽搁的从床上下来了。
"小枫?!"薛祁腾地站了起来。易的眸光瞬间阴沈。冉穆麟只觉得额头更疼了。
被父王疼爱了半天的人嘴唇殷红,有点肿,及腰的长发遮不住他脖子到襟口的点点红印,低哑的声音中透出的情潮非常明显,只要有过经验的人都立马清楚在他身上发生了什麽。
"冉穆麟!"薛祁朝某人喊去,脸气红了。
"薛祁?"不怎麽顺畅地朝前走,冉墨枫不懂薛祁为何要吼父王。
乱了,全乱了。冉穆麟蹿步上前抱起走路有些艰难的儿子,恶狠狠地对薛祁道:"我不过是对枫儿做了你爹对你做的事,有什麽大惊小怪的。我还有事要忙,枫儿需要休息。"对气愤的人下了逐客令。
"你,你……"薛祁的脸涨红,似乎想到了他是没有什麽立场说冉穆麟,可是,"小枫才十三岁!太,太早了……"心虚的人口气也弱了下来。
"早吗?"冷哼一声,"难道要我等到枫儿十八岁?像你们两个那样彼此折磨几年?"不理被他气得哑口无言的薛祁和不知在想什麽的易,冉穆麟抱著儿子进屋了。
"父王。薛祁找我,我睡醒了。"迟钝的人不大明白薛祁的反应。
"听话,你今日要好好休息,没有父王的准许不许下床。"把人强制按到在床上,冉穆麟匆忙洗漱了一番,抬眼,却见薛祁红著脸站在门口。
"我,我找小枫,你出去!"反客为主。
"我说了枫儿要睡觉。"他难道不知欢情过後要休息几日的吗?说著瞪向易。
"我找小枫有事!"薛祁的任性冒出来了,扯扯身後的爹,让他赶人。
"父王。我不困了。"坐起来,冉墨枫出声,不想见薛祁和父王生气。
"这里有我。"易出声,不知为何,他脸上有些紧张。
"王爷,大人们问王爷何时能过去。"乱上添乱的福贵又在门外催促。
"快走快走,我找小枫有事。"薛祁推著冉穆麟,把他推出内室,接著砰地关上了门。
"该死的!"握握拳,冉穆麟大步走出房间,皇兄不能晚两天再颁旨吗?!
屋内,薛祁坐在床边,脸色潮红。易紧张地咽咽口水:"祁儿,要不晚些时候再来?"
"爹,你也出去,我有话同小枫说。"挥手赶人,薛祁眼中满是好奇。
"祁儿……"易慌乱地出声。
"爹……"柔柔一叫,薛祁成功地把爹赶了出去。
眨眨眼,半坐在床上的人等著薛祁发问。薛祁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冉墨枫,脸更红了。
(0.84鲜币)索瞳:第十八章
一进前厅,冉穆麟就被围了起来。
"王爷……陛下竟然立昼仙人为男君,这是违背祖制之事,北渊的百姓会如何看待陛下,天下人如何看待我北渊!王爷!您一定要劝陛下收回成命!"
"王爷,金国喜好男风天下皆知,可我北渊开国一百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男君,陛下这样做,会让我北渊沦为金国那般淫乱之国,臣……愧对先皇……"
"王爷,男君一事非同儿戏,臣等知道陛下一定是被逼无奈,王爷……"
忍著头疼,听著五六个人在耳边声泪俱下地恳求他让皇兄收回成命,冉穆麟很想下令让家奴把这些人丢出王府。他在心中讥讽,没有男君,那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若北渊的皇上真如这帮老糊涂所说,那个男人就不会对皇兄出手!在这件事上,他很佩服金国人,他们视男风为常事,就连金国皇上的後宫里都养著男君,更不乏男妃。迂腐的人,不下旨难道就能杜绝这种事吗?他昨晚还要了枫儿呢。
"王爷……"伍羽坤和张昭昌同时出声,两人是最心忧之人,他们的女儿一个贵为皇後,一个是皇妃,原本陛下宠爱妍妃和赵妃,他们的女儿就已是受了冷落,如今又喜欢上了男人,他们的女儿在宫中更凄凉了。
"各位大人,本王昨日刚刚回京,这件事本王也是万分的震惊。本王一会就进宫面见皇兄,待问明之後,本王再与诸位大人商讨。"冉穆麟揉揉额角。见他似乎十分疲倦,又想到他昨日刚回京,几人也不好说什麽,只是求他尽快去见皇上,这才离开。
"他娘的。"骂了一句,冉穆麟坐下,拿过管家递来的参茶慢慢喝了起来。"刘瑜,吩咐厨子给世子做些补品,不要太荤腥。"
"奴才这就去。"刘瑜不敢多问,赶忙下去吩咐,心想昨日王爷回来面色不善,不会打世子了吧。接著,他轻轻抽了自己一个嘴巴,王爷从未动过世子一根指头,怎麽可能打世子。
冉穆麟可以想到宫中现在会乱成什麽样子,当然是私下的乱。四个女人也许可以相安无事,但四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就很难说了,何况这个男人是个不能惹的主。冉穆麟不由得又埋怨皇兄,就不能多等两日吗?起码给他留一天和枫儿温存的时间,昨夜刚刚伤了儿子,他今日怎麽也得陪陪儿子不是。
"他娘的。"放下茶碗,冉穆麟决定先去疼疼儿子,这点鸡毛蒜皮的事等他有空了再说。
"墨枫……"坐在床边,薛祁盯著墨枫的脖子看,"你和冉穆麟……嗯……欢好了?"一定是,墨枫的脖子上都是吻痕呢,就像爹留在他身上的一样。
欢好?冉墨枫不懂,摇摇头。
薛祁脸上的羞涩瞬间没了,他奇怪地摸上那些印记:"那这些是什麽?"难道不是吗?原本他以为终於找到一个能倾诉的对象了呢。
异色的眸子里全是疑惑。冉墨枫摸摸自己的脖子,有什麽吗?薛祁马上把铜镜拿来,给他看。看著铜镜里自己脖子上的点点红印,某人还是不明白,摇头。
"墨枫……"把铜镜放到一旁,薛祁解开自己的衣襟,露出脖颈和锁骨,"你看,我也有。"
异色的眸子是惊奇。
"是爹留在我身上的。"羞涩地解释,薛祁的脸很红,细长的眉微蹙,他有些难过地说,"墨枫,爹心里有事呢,可我看不出来。爹的心事……我总是看不出来。可我和爹,是世上最亲近的人了,我却不知爹在烦恼什麽。"
系上扣子,薛祁脱鞋上床,弓起双腿,下颚抵在膝盖上,幽幽道:"墨枫,我知道的。世人不让男子和男子在一起,更不让爹爹和儿子在一起。但我不管,我只要爹。在仁昌的八年,是我过得最幸福的八年,我喜欢爹亲我,摸我,碰我。可是有些话我又想找个人说说,不过仁昌除了我和爹,没有夫妻是两个男子,我以为,我以为你和冉穆麟也在一起了呢。"
心中的疑团扩大,冉墨枫抿著嘴,薛祁和易的事他并不清楚,对两人同吃同住更是从未觉得有何怪异,毕竟他和父王也是这样的。
"父王……"想了半天,他对失望的人说,"父王说这件事是最亲近的两个人才能做的,只有父王才能对我做。"
薛祁的眸子瞬间散出亮光:"那你就是和冉穆麟欢好了!墨枫!"他高兴极了,原来不只他和爹在一起,墨枫也是呢。
"墨枫,你也觉得这样没什麽不对的,是不是?"爹总是无意中会对他说"对不起",爹难道认为他们不应该亲近吗?
"为何不对?"想到爹对他做的事,冉墨枫道,"我和父王连在一起,是最近亲的。"
"连在一起?"这下换薛祁不懂了。
异色的眸子里还是十分困惑,想了会,他点头:"嗯,连在一起。父王说最亲近的人才能这样做,不过……"眸中有些不愿,"我没有洗干净,把父王弄脏了。"
"唉?"美丽的眸子眨眨。
"怎麽会弄脏?爹说那是最美味的。"
美味?异色的眸子透出不要,撑起身子坐起,他坚决道:"要洗干净才成。"
"墨枫,你和冉穆麟是怎麽亲近的?"纯真的人问出大胆的问题。为何要洗干净呢?虽然他每次也会沐浴,可是爹的一点都不脏呢。
异色的眸子里是迷茫,怎麽亲近的?他想想。
一个二十六的成年男子和一个十三岁的无知少年,在房间里异常严肃地谈论关於"欢爱"的事。
当冉穆麟黑著脸回到主屋时,就见昼失神地坐在院子里的石头上,他奇怪地走了过去。"易,薛祁还在里面?"点点头,易丑陋的脸更加地不堪入目。在易身边坐下,冉穆麟揉揉发疼的额角,他终於知道皇兄每次头疼时有多难受了。
"出什麽事了?薛祁怎麽了?"能折磨这老家夥的只有薛祁。
"我早就看出你对墨枫的心思不单纯。"易答非所问地说,"不过没想到你现在就出手了。墨枫才十三岁吧。"他可是为了怕伤害祁儿在外躲了五年呢,要不是祁儿……他还会躲著。
"你可以骂我禽兽不如,但我不会对枫儿放手,十三岁又如何?"冉穆麟嗤笑道,"你倒是忍著,最後还不是逃不过去?还让你们两人痛苦了五年。"
一向邪狞残忍的人突然低下头,喏喏道:"我,我没有要祁儿。"
冉穆麟揉按额角的手停下,他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易:"你不举?"险险闪过一拳,他擦擦还是被伤到的脸颊,怒了:"他娘的,你那话不是这意思还能有什麽意思?"两人恨不得成为一个人,这老不死的还说没有碰过薛祁,除了不举他想不出其他的原因。
"我……"丑陋的脸上看不出为难,只看得到痛苦。
"啪",门打开了。两人扭头看去,却见薛祁一脸寒霜的走了出来。
"祁儿。"某人马上跑了过去。可向来跟爹粘在一起的人却是看也不看他就走了,留下了心顿时碎了一地的人。
"还不去追?"很想一脚揣在易身上的冉穆麟冷冷开口。易惶惶然回神,追了出去。"祁儿!"
进屋,关门,上锁。冉穆麟头疼欲裂地进了里屋,就见儿子一脸茫然地坐在床上。
"父王,薛祁生气了。"
"你们两个说什麽了?"上床,搂著儿子躺下,冉穆麟才问。
等了半天,也不见怀里的人回话,冉穆麟垂眸看去,却见儿子的眉都皱到一块了,他急忙伸手抚平。
"枫儿?"
"父王……"不知道如何说的人出声,又没了下句,他都不是很清楚和薛祁说了些什麽,"薛祁说我和父王亲近是欢好。"
冉穆麟只觉头一阵钝痛,实在难以想象那样的人能说出这种话,他也明白儿子为何一脸茫然了。
"还说什麽了?"
"他问我如何跟父王欢,亲近的。"他还是喜欢用亲近。
"你跟他说了?"冉穆麟额角的青筋跳动。
"嗯。"某人极为坦然地回答,没有丝毫的羞色,"他不知道要洗干净。"
"枫儿……"无力地吻住那张红豔的唇,冉穆麟咕哝,"今後别跟旁人说你跟父王亲近的事。"他忘了儿子在这种事上有多单纯了,他怕是把这种事当练功那样平常了。
"为何?"以为父王不让别人知道自己和父王是最亲近的人,小兽有些不高兴了。
"薛祁没关系,但别人听了会对枫儿起歹念。枫儿,最亲近的事当然只能和最亲近的人说。枫儿最亲近的人是谁?"某只禽兽又使出诱骗的手段。
"父王。"纯真的小兽马上回道。
"所以枫儿只能跟父王说。"封住儿子诱惑的唇,冉穆麟暗道,他得跟易谈谈,让他管好他的儿子!
跟父王说?昏昏沈沈中,某人不解,他和父王做最亲近的事,还需要和父王说吗?
"祁儿,怎麽了?别不理爹,祁儿……"翠韵阁内易跟在薛祁的身後苦苦哀求。
"不说不说。"薛祁的眸中带泪,"爹骗我,不说,我再也不理爹了。"
"祁儿!"一听这人不理自己了,易再也顾不得他会不会生气,抱住了他。
"爹骗我!骗我!爹,爹根本就不疼我!"拍打爹,薛祁哭起来,"爹骗我!"
"祁儿……爹就是死,都不会骗你,祁儿,别哭,你打爹,别哭……"易惊慌失措,祁儿是不是知道了?
"你不疼我!"薛祁哭道,"你不跟我亲近,你骗我!你都没有和我连在一起!若不是,若不是墨枫跟我说,我还以为,我还傻傻地以为爹最疼,最爱的是我!"
"祁儿!"易慌忙去擦薛祁的泪,心慌极了,"爹爱了你二十年,你怎麽会不是爹最疼最爱的人?爹,爹是骗了你,可爹是有苦衷的。"虽不知连在一起是何意,但他清楚祁儿知道了,他瞒不下去了。
"我不听不听!"薛祁大力推爹,想挣脱出来,奈何被抱得死死的,他用力捶打这个骗他的人,"我不听!你骗我,你不爱我,不疼我,你骗我!"
"祁儿,别哭,你听爹说。"
"我不听不听!"
"祁儿……"
再也忍不住地吻上那因愤怒而颤抖的唇,易抱紧怀里的人,生怕他一气之下不要自己。单纯的吻渐渐变了质,当易清醒时,他和薛祁已经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了。
"爹……我不听……"薛祁依旧在哭,他抱紧身上的人,"爹……我和要爹连在一起,若爹不答应,我就再也不理爹。"原来还可以那样亲近,原来可以和爹成为一体,爹骗了他,不管是什麽苦衷,他都不听。
"祁儿……"易的双眸血红,"爹,爹不能,爹,爹会害了你。"
"不听不听!"薛祁猛摇头,下一刻,他晕了过去。
伏在被自己弄晕的人身上,易痛苦的嘶鸣:"祁儿,爹不能……爹……不能……"他绝不能断了祁儿成仙的路。
随意穿上衣服,易不舍地看了床上的人一眼,离开了。
宫中,无波殿内,冉穆麒窝在某人怀里,吃著葡萄。
"你说宫里的人今後叫你昼仙人呢还是叫你魔君?"墨君──魔君,这人根本就是邪魔。
"随他们便。"成为男宠的仙人毫不在意,剥开一颗葡萄,喂入冉穆麒嘴中,他的衣物用品已全部搬入了无波殿,从今日起,他正式和这人生活在一起了,可以说是心情大好。
"朝臣们一定会上书反对的,就不知穆麟会如何。"叹息一声,冉穆麒坐了起来,回头看去,"昼,若穆麟也反对,你不许怪他。"
挑眉,昼眼中的深意让对方看不明白,他冷道:"他反对又如何?"
"我不想看到你去找穆麟麻烦。"瞪了他一眼,冉穆麒站了起来,"二十多天没出去了,我想出去透透气。"
昼起身,搂上他的腰:"那就去吧。"冉穆麒对著他笑了笑,没有反对。
无波殿冉穆麒的寝宫紧闭了近一个月的门开了,守在外的人全部跪下行礼,羌咏神色复杂地低著头,皇上和昼手挽著手。
"朕要去花园里走走。兀统领和喜乐跟著朕既可。"吩咐了一句,冉穆麒缓缓向外走。昼瞥了眼羌咏,嘴角是一抹冷笑。
………
……………
"确定他在路上了吗?"
"冉洛诚和霍邦已经启程在路上了。"
"找机会下手,若可能的话,杀了霍邦。"
"是。"
京郊一间废弃的破庙里,一名头戴斗笠的男子从破庙里走出来,四处看看,发现无人後,他马上离开了。
(1.08鲜币)索瞳:第十九章
冉穆麒原本以为冉穆麟会在圣旨下的当天进宫见他,而他也做好了面对胞弟怒火的准备,可让他意外的是他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冉穆麟,直到五日後,他都忍不住下旨宣胞弟进宫了,才见到了姗姗来迟的人。
"臣弟叩见陛下。"
"穆麟,快起来。"
御书房内,冉穆麒让半跪在地上的人起来,然後对屋内的几位重臣们道:"朕有话对穆麟说,你们若无事就退下吧。"
张昭昌、伍羽坤等人满是深意地看了冉穆麟一眼,躬身退了出去。
"穆麟,坐。"让胞弟坐下,冉穆麒等著他开口。
"皇兄,别怪我今日才进宫,易那个老混蛋又跑了,我这几日忙著找他,所以晚了几日。"冉穆麟开口,说得却不是皇兄的事。
"易跑了?"冉穆麒大为吃惊,"出了何事?"暂时把自己的事放到了一旁。
冉穆麟火大地说:"那老不休的太不干脆了。他恨不得把薛祁吃得渣都不剩,可就是不肯吃干净,也不知道他顾虑什麽。这下薛祁知道了,逼他吃干净,他不肯,跑了。"
冉穆麒听得似懂非懂,晕头转向:"穆麟,什麽吃不吃的。"
冉穆麟揶揄道:"皇兄不是给昼吃了吗?还是没给昼吃干净?"
这下冉穆麒明白了,手上的毛笔差点飞到皇弟的脸上,他又羞又恼:"去边关这麽多年,就学了这些不正经?"恼归恼,可心中多日来的担忧全部没了。
"嘿嘿,"冉穆麟笑起来,小声道,"皇兄,是不是昼仙人逼你的?若是的话,皇弟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帮你报仇,不过……如果不是的话,那皇弟只能忍痛把皇兄给出去了。"
"冉穆麟!"某人手中的毛笔飞了出去,轻松地被人接住。
"皇兄,"收起玩闹,冉穆麟正色道,"只要你愿意,你高兴,我这个做兄弟的怎会反对?皇兄,你若一直在担心我的话,那就太小看你兄弟了。"今後他和枫儿的事还要找皇兄做靠山呢,他哪敢反对。
冉穆麒动容地看著自己唯一的弟弟,深吸了口气,感激道:"穆麟,我不管朝中的大臣如何反对,我只在乎你的意思。"
冉穆麟也有些动容,没想到皇兄这麽注重他,心里对皇兄也更加愧疚了。"皇兄,你要怎麽做,就怎麽做,边关有我给你守著,京城有昼仙人,你谁都不必顾虑。那些老不休的打他们几十板子,看他们谁还有话说。惹得您烦了,您就让他们直接找昼仙人去,他们还能把昼仙人赶走不成?"
冉穆麒笑出声,流转的眸光中透著淡淡的幸福。"朕也是被逼无奈,他们有胆,就找昼的麻烦去,别来烦朕。"接著,他放松地问,"易和薛祁是怎麽回事?听你刚才所说,他们两个……?"八年前,两人离京前他就觉得这两人有些不对劲了。
冉穆麟点点头:"薛祁和易在仁昌恨不得整日都粘在一起,明眼人都看得出两人是怎麽回事。偏偏易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我以为他早就把薛祁吃干抹净了,谁想这临门一脚他愣是不进去。前几日薛祁知道了,和他大闹一场,结果易不见了。薛祁不吃不喝,只知道哭,害得我和枫儿四处寻人,唉……这老不死的东西,怎就这麽别扭?"
"薛祁和易……他们可是父子,虽然是义父和义子,但这样也是逆伦了。易有顾虑也属正常,若没了这层身份,兴许会好些。"冉穆麒淡淡道,并不是厌恶,而是陈述事实。这种逆伦的痛苦,他最是清楚。
"得了,若他真是顾虑这个,就不会对薛祁出手,难道他亲薛祁的时候就没想到这是他儿子吗?再说,易可不是什麽善男信女,就是不知究竟是何原因,让他不能这麽做。总之得先找到那老不死的,不然他还没回来,薛祁就饿死了。他饿死不打紧,枫儿会难过一辈子。"冉穆麟揉揉额角,这几天总是头疼,那两人真是不让人省心。儿子一直认为是他和薛祁说的那些话,让薛祁和易之间变成了这样。这几日儿子也是不吃不喝地在外寻人,心疼死他了,他怎麽劝都没用。
"枫儿呢?没同你一道进宫?"
冉穆麟叹气:"枫儿出去找易了,说不找到他,就不回来。"
冉穆麒没有多想,道:"我让昼也去找找,他出面的话,兴许能早些找到易。"
"那就多谢皇兄了。"冉穆麟起身,"皇兄,那我先走了,去找易。"
"穆麟,找易要紧,但抽空进宫陪我吃顿饭,你回来後,你我还没吃过一顿饭呢。"冉穆麒想起身送送皇弟,奈何身子不适,无法起身。
"好,抽空我带枫儿一起进宫陪皇兄用膳。"冉穆麟对皇兄颔首,转身走了。想到他要做的事,又在心中对皇兄说了声抱歉。
看著皇弟离开,冉穆麒淡淡笑了,穆麟不愧是他的好兄弟,这件事他竟然如此平静地就接受了,他原先想的那些话全部都没派上用场。身後出现了一人,双手按在他的肩上,轻轻揉按。
"昼,易跑了,你帮穆麟找找他。"对身後的男子道,冉穆麒疲倦地闭上眼。浑身酸痛,身後这人根本不知节制。
"有何奖赏?"还未做,就开始要赏赐了。
懒得睁眼瞪人,冉穆麒慵懒地说:"朕要你去寻人,你还敢跟朕要奖赏?"
"朕?"冷然的眸子闪过银光,低头啃咬冉穆麒的脖子,他道,"你是别人的皇上,於我则是妻,我不该要奖赏吗?"
"铜钱一枚。"推开咬疼他的人,冉穆麒把他的手拉到自己的腰上,"这里也揉揉,你就不能歇一天吗?那些大臣们快烦死我了。"
"他们还不死心?"昼冷冷道,直接抱起了困倦的人,"去睡了。"
"奏折还没批呢。"山一样高的奏折,批到何时?
"让洛仁批。"直接替皇上下了旨,昼带某人去睡觉。
"洛仁?"快睡著的人睁眼,"为何不是洛信?"
"洛仁太闲了,该给他找点事情做。"比皇上还皇上的人下令。
"呵呵……"冉穆麒又阖上眼,"那就洛仁吧,你去告诉喜乐。"
"喵呜……喵呜……"
四只猫儿在屋子里玩得不亦乐乎,要不就是咬自己的尾巴,要不就是上蹿下跳,似乎忘了他们的小爹爹。
"小虎,墨枫最近在忙什麽?他走了之後就一直没有进宫。"
看著活蹦乱跳的四只小家夥,冉洛仁闷闷不乐地问。小虎无精打采地坐在他身边,摇摇头:"洛仁,小枫是不是不要我们了?他都不进宫找我们。"
"墨枫才不会不要我们呢。"敲敲某人肉嘟嘟的脑袋,冉洛仁道,"一定是有事耽搁了。"
"小虎爷,奴才听说主子这阵子都不在王府,好像有什麽事,主子出去了。"打听了一天的赤彤从外进来道,红扑扑的脸看得出是跑回来的。
"怪不得小枫都不来找我们呢。"小虎深深吁了口气,他以为小枫不要他了,这才放下心来。
冉洛仁笑道:"墨枫可是说了会永远疼我们呢。"不再嫉妒小虎和冉墨枫间的亲昵,短短几天,两个都没什麽心机的人就成了好朋友。
"洛仁,陛下是不是很喜欢昼仙人?"想到这几日发生的事,不再担心墨枫的小虎问。陛下封昼仙人为男君呢,一定是喜欢昼仙人了。就想薛祁和易一样。
冉洛仁一时不知该怎麽回答,想了会道:"我也不知道呢。本来父皇很讨厌师傅,常常跟师傅怄气,可是师傅对父皇却不一样,师傅从来不会凶父皇呢,我想师傅是喜欢父皇的。至於父皇喜不喜欢师傅……嗯……改日我找个机会探探父皇的口风。"对於父皇封师傅为男君一事,冉洛仁恐怕是宫里最开心的人了。以前他夹在师傅和父皇之间很是为难,他喜欢冷冰冰的师傅,又喜欢父皇,这下师傅成了父皇的男君,今後就不会吵嘴了吧,他也不必再为师傅和父皇的事伤神。至於母妃是否会因此伤心,他却没有在乎过,从很久之前,他就知道不管有没有师傅,母妃都不会高兴。
"三殿下,陛下有旨。"屋外突然传来喜乐的声音,冉洛仁急忙起身跑了出去。
………
跪在地上,冉洛仁半天没回过神来,还是赤丹和赤彤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帮他接了圣旨。回到屋里,他呆了半天,又拿过圣旨瞧了好几遍,还和小虎、赤彤赤丹琢磨了许久,才明白父皇到底下了一道怎样的旨意。
"父皇为何要我去批阅奏折呢?"冉洛仁感到了危险,"这种事,这种事不该我来做的。"要做,也该是太子哥哥和二哥才对。太子哥哥在槐屏,那剩下的就是二哥了。
"批阅奏折不好吗?"小虎傻傻地问。
"笨小虎。"冉洛仁沮丧地说,"才不好呢。"无法对小虎说明其中的利害关系,他咬咬唇,"小虎,我去找父皇,你在这里别乱跑啊。"
"哦,我不会乱跑,我等你回来吃饭。"小虎乖乖道。
"嗯。"拿著圣旨,冉洛仁跑了。他刚出去没多久,妍妃眼角含笑地来了枫园,还有冉洛信。
低头站在父皇的寝宫外,冉洛仁焦急地看向里面,过了一会,喜乐从里面走了出来,面带歉意地说:"三殿下,陛下睡了,墨君大人说有何事等陛下睡醒了再说。"
"喜公公,您帮我找下师傅成吗?我,我有事找他。"冉洛仁哀求道。喜乐自然知道他是为何而来,劝道:"三殿下,这件事陛下已经定了,您只管做便是。您也知道,陛下现在……不方便。"有昼仙人在,陛下可不是说见就能见的。
"可,可……"握紧手里的圣旨,冉洛仁很是慌张。这时,他看到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立刻跑了过去。"师傅!"
穿了一件淡青色袍子的昼冷眼看著面色苍白的人,伸手把他手中的圣旨拿了过来。打开随意看了一眼,又交还给他。
"做不好就不要叫我师傅。"说完,不再看冉洛仁,他转身走进无波殿。
"师傅……"冉洛仁欲哭无泪,他最怕的事还是来了。墨枫,你在哪里,我需要你。
当冉洛仁沮丧地回到枫园,发现母妃和二哥的奴才在院子里时,他马上躲了起来。直到天黑了,等不到他回来的两人带著人离开後,他才从假山後面出来。找了个隐秘的地方,把圣旨埋起来,他悄悄回到屋子。
"洛仁!"见到他,小虎急冲冲地跑过去,有些紧张地说,"你娘和你二哥刚走。"没有见过什麽排场的人明显被吓到了。
"小虎,别怕,你出宫帮我给墨枫捎信好不好?"冉洛仁拉著他走到桌前,迅速写了一封信,交给他,"小虎,父皇让我批阅奏折,这件事非同小可。我心里明白是怎麽回事,但别人不会。小虎,如果墨枫回来了,你一定要亲手把这封信交给他。"把信塞到小虎手里,冉洛仁让赤彤送他出宫。
"洛仁,你放心,我一定亲手交给墨枫。你也别怕,有昼仙人在呢。"小虎把信收好,跟著赤彤离开了。
"殿下,娘娘让您回来後去见娘娘。"赤丹小声说,为殿下的处境担心不已。
冉洛仁的眸中是从未有过的冷漠。"你去母妃那里回话,说父皇让我去御书房批奏折,批阅完了,我会去向她请安。"
"嗯。"赤丹马上走了。
坐在椅子上,冉洛仁凝眉沈思,太子哥哥该回来了吧,这件事他一定要非常小心。
张妃的寝宫,她依在凉亭边暗自垂泪。一人走到她身後搂住她。"母妃,你又哭了。"
"信儿……"张妃转身抱住儿子,小声哭起来。那个男人又娶妃了,而这次他娶的不是女人,是个她根本无法抗衡的仙人,这叫她情何以堪。
"母妃,"冉洛信轻拍母妃,"昼仙人是何许人,他要做什麽,根本不会由得父皇不答应。端看父皇这次生病就能看出来。母妃,父皇也是身不由己。不然,父皇怎会让洛仁批奏折,那还不乱套?"
"可是,可是他,许久……没有来看过我了。"娇小的张妃缩在儿子怀里,泣不成声。
"父皇也没有去看皇後、妍妃和赵妃。"冉洛信劝道,又无奈地说,"母妃,父皇不是无情之人,只是身不由己。昼仙人不允,父皇也没有办法,就连皇叔都没法子。母妃,孩儿答应您努力做事,不会让您没有依靠。"
"信儿……你父皇今日……是不是下旨让洛仁去御书房代圣批阅奏折了?"张妃抬头,伤心地问。
冉洛信笑笑,擦去母妃的泪:"母妃,洛仁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我早就提议让父皇给他些事情做,他的身子好了许多,能为父皇分忧了。父皇身子不好,昼仙人又是洛仁的师傅,让他批阅奏折无何不妥。刚刚洛仁还让赤丹来找我,让我帮他,说他已经得了父皇的旨,让我跟他一道。"
"你父皇同意了?"张妃目露惊喜。
冉洛信笑著点点头:"父皇同意了,还让我看著洛仁,不许他偷懒。母妃,这件事不过是父皇对洛仁的历练,你莫多想。"
"那,那就好……"张妃抱紧儿子,"洛信,你要全心辅佐你父皇,母妃今後只能靠你了。"
"孩儿知道。母妃,你累了,回去歇著吧。"说著,他扶起母妃。
"嗯。"张妃啜泣地在儿子的搀扶下回了寝宫。
从母妃的寝宫出来,冉洛信直奔御书房。刚进门,一人就扑到了他身上,哀嚎:"二哥,你可来了,你快来救救我吧。我终於知道父皇为何要找我来批阅奏折了。"
"为何?"笑著任三弟把他拉到书桌前,冉洛信拿起一本奏折。
冉洛仁对天翻了个白眼,埋怨道:"上回夫子跟父皇告状,说我在课堂上睡觉,整日不思进取。父皇就问我为何不好好念书,我说我一看书就犯困。当时父皇什麽都没说,就让我回去了,我还偷著乐呢。呐,你看,"他举起一本奏折,"这些折子上的话绕得我头晕,我还没看两行就想睡了。二哥,你说父皇是不是找著法子治我的罪呢?"
"我都说你晚上不要贪玩,学课时专心听夫子讲课,这下要吃苦了吧。"说著,冉洛信把冉洛仁手上的折子拿了过来。
"二哥……"冉洛仁拉住二哥的手晃晃,"你要救我。我知道错了,明早我就去跟父皇赔罪去,我今後再也不敢惹父皇生气了。"
"知道就好。"点了点冉洛仁的鼻子,冉洛信走到桌前的方凳处坐下,"交给我吧,不过你不能回去,得在这陪著,不然让父皇知道你偷懒,你又要受罚了。"
"嘻嘻,我就知道二哥不会见死不救。"冉洛仁跳起来,欢快地走到冉洛信身边坐下,"二哥,我帮你研磨,给你端茶倒水。"
"只有茶水?"冉洛信执笔,认真翻阅奏折。
"二哥让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这总成了吧。"冉洛仁不满地嘟起嘴。
飞快地写下批语,冉洛信道:"你来把批好的奏折摊开放在地上,让墨汁快些干,好早些拿给父皇过目。"
冉洛仁马上点头:"这好办,只要不让我看那些头晕的话就成。"说著,他接过二哥批好的一本奏折,跑到屋子中央,摊开放在地上,还不忘吹吹,好让墨汁快些干。看了他一会儿,冉洛信笑笑,专心批阅起来。
冉洛仁批阅奏折一事同昼被封为男妃一事同样震动朝野。这一晚,宫里宫外的很多人都无法入睡。站在儿子的练功房门外,赵妃没有进去打扰正在练功的人,转身慢慢离开了,脸上是无法遮掩的忧虑。
在外四处寻找易的冉穆麟还不知道此事,当他知道时,已是三日後。易如消失般,失去了踪影,得知冉洛仁批阅奏折一事,冉穆麟返回了京城,进宫面见皇兄,而小虎一直没有等到冉墨枫回来。
(0.62鲜币)索瞳:第二十章
举目,是大片的田地,零星有几个正在耕作的百姓。拍拍将军,冉墨枫调转马头。寻了七天了,他已经远离了京城,可是还是没有找到易。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他不懂。想到哭得异常伤心的薛祁,他就非常自责,如果不是他和薛祁说了那些话,易不会走。如果找到了易,他一定要替薛祁问问,他为何要走,究竟是何事让他不得不走。太阳已经开始落山了,冉墨枫决定在林子里睡一晚,明日一早再朝北走,也许易回素山了。
进了树林,冉墨枫放将军去吃草喝水,他拿出干粮,找了块有大树的僻静之处坐下。他直觉易没有离开京城,可他找遍了京城周遭的地方,却没有发现他的影子,循著素山的方向,他越走越远,哪怕是天涯海角,他也一定要找出易。不知道小虎在宫里可还适应,冉墨枫想著,他原本打算去找小虎的,可寻到易之前是不可能了,不过洛仁应该会照顾好小虎。他们两个不吵嘴了吧,他又有些担心。吃了干粮,冉墨枫想想还是继续去寻易,等天完全黑了,再找地方休息。吹哨招来将军,他上马。向北前行了约两里地,他放慢马速。天已经暗了,四周格外安静。异色的眸子睁大,他察觉到了几分不寻常。突然,极远的右方有个人影闪过,他立刻策马,是易!
树林里,石块和树枝乱飞,间或有几棵手臂粗的小树瞬间变成碎块。无人的树林里,一人嘶吼著,发泄著,痛苦挣扎著。
"祁儿,祁儿……"易仰天哀鸣。祁儿在哭,在喊他,他知道,他知道。
"祁儿……"不敢回去,只能逃离,他喊著最爱的人,"原谅爹……祁儿……爹不能,不能……"他必须硬下心肠,哪怕他已经疼得快死了。他早已坠入魔道,但他不能让最爱的人成魔,祁儿是仙,他天生就要进入仙道,摆脱轮回之苦。有马蹄声,易抬头凶狠地看去。当他看清楚来人是谁後,和上回一样,他起身飞逃。
从马上跃下,冉墨枫追了过去。将军和自己的小主人心有灵犀,从另一侧围堵而去。跑了一段,易想著应该摆脱了,回头一看,他惊讶地差些忘了跑,冉墨枫竟然紧跟在他身後。
"易!"在对方惊愣之时,冉墨枫与易的距离缩短,他大声喊道。回过神来,顾不上去想冉这人怎能跟上他,易脚下生风,调头朝东跑。
"易!"冉墨枫吹了声口哨,让将军再快一些。
"墨枫,你不要追我,我不会回去。你,你帮我照顾好祁儿。"易对身後的人喊,慌不择路地逃著。
"我答应薛祁找到你。"墨色的眸子渐渐变红,冉墨枫的长发飞扬,风吹过。
"墨枫,我不能回去,我会害了祁儿……墨枫,不要逼我!"身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易躲开袭来的掌风,转身站定,气息紊乱。心里的痛苦让他濒临疯狂。
看著面前双眸同样变成红色的易,冉墨枫抽出腰间的两把刀扔到一旁,淡淡道:"我答应了薛祁,带你回去。"准备徒手抓人。
"墨枫!"易的眸子红得似血,丑陋的面庞因痛苦而极度扭曲,"你不懂!你什麽都不懂!"活了不知多少年的他,竟然和孩子一样哭了。
"我要带你回去见薛祁。"他是不懂,但他非常清楚,薛祁离不开易。
"墨枫……"易哀求,"我会毁了他,会毁了他!"
"你是仙人。"他不相信易会伤害薛祁,他更不相信易会无法保护薛祁。
"不……我不是仙人……"易伸出自己丑陋不堪、如枯枝般的双手,"我不过是个不死的怪物……祁儿,祁儿才是真正的仙……墨枫……祁儿他出生就带著仙晕,他是要成仙入道之人。可我,我,我却忍不住碰了他,对他动了欲念。墨枫,我不能,我不能再碰他,不然祁儿会失去仙体,堕入轮回之苦。不!不!我不能!我不能!"树干摇动,落叶飘散。
冉墨枫不懂什麽仙、魔,他看得出离开薛祁,易有多痛苦,更清楚离开易,薛祁有多伤心。既然两人都无法离开彼此,又为何要离开呢?
"薛祁在哭,一直哭。"双手紧握,不管对方有什麽不得已的苦衷,他都要把人"抓"回去。
"嘶……"从远处绕过来的将军出现在易的身後,堵住他的退路。恶狠狠地等著他,不许他跑。
易看看将军,又看看双眸红色的墨枫,他大喊:"墨枫!回去!我不想伤你!"
"我答应薛祁,要带你回去。"话落,冉墨枫冲了上去。
林子里,树叶飞扬,阵阵大风从四面刮来,迷乱人眼。将军焦躁地刨著地面,大风的中央,两个人缠斗在一起。远远的,一人骑著马悠哉地朝两人打斗的地方前行。
在距京城两百里的平谷关官道上,两队人马正在厮杀。一队人马赫然穿著北渊的兵服,另一队人马却是花花绿绿,穿什麽的都有,乍看去,像是绿林大盗。夜晚的官道,几乎没什麽人,这些劫匪极为大胆,明知对方是官兵,却不打算留活口。火把照亮之处,死尸断臂满地。
"霍老头!这帮龟孙王八们的功夫不弱,你可别死了!"一脚踹开砍杀他的一人,冉洛诚急急看向被五六个人围著的霍邦。
"你顾好你自己!不要东张西望!"见一人举刀砍向冉洛诚,霍邦怒吼,不要命地挥砍面前的人。这次回京他只带了两百人,对方却有五百人之多,各个武艺不俗。已经有几十个兵士被杀了。
马车上传出狐狸害怕的叫声,冉洛诚回头一看,见两名盗匪的刀剑在狐狸的笼子前扫来扫去,也不管围著他的敌人了,抹去脸上的血,他冲了过去。"他娘的!不要动老子的狐狸!"那是他给父皇准备的礼物!
"噗!"夜空中飞来一只箭,直直插入为了救狐狸而露出後心的冉洛诚背上。
"殿下!"不会武,被冉洛诚喝令躲在马车上的常小跳下了车。
"洛诚!"霍邦的双目发红,砍死面前的三个人,冲了过去。
"回去!"冉洛诚脚步顿了一下,对常小大吼一声,砍断了要杀他的一人的胳膊,又一箭射中了他,他摇晃几下,跪在了地上。
"殿下!"常小不顾一切地扑到他身边,扶住他,"殿下!殿下!"
"洛诚!"霍邦急红了眼,杀到冉洛诚身边,扶起他,一手挥刀抵挡,一手抱紧他。"洛诚!洛诚!"
"霍老头,我,我死不了,小心。"咬牙撑著,冉洛诚勉强站立,手中的剑向侧一捅,杀死了要他的人,不忘对常小吼:"兔崽子!滚回车上去!"常小哭了,为自己不能替殿下杀敌。他爬回马车,躲到了车下。嗖嗖又几声,几只箭又破空飞出,直奔冉洛诚和霍邦。
"腾",眼看就要射中两人的箭在空中陡然烧著了,接著"咚咚"几声,有人把这几只燃烧的箭射落在地上。这一异变让厮杀中的人停了下来。冉洛诚和霍邦看去,可是远处漆黑的茅草丛中,他们什麽都看不到。劫匪拿著火把聚集起来,握紧刀剑,紧张地咽咽口水。不一会,他们听到了马蹄声,模糊的人影渐渐清楚,可他们还来不及反应,隐约中就见那人取箭拉弓。
随著几声惨叫,围著冉洛诚和霍邦的十几个人中,有四个人喉咙里各插了一支箭,倒地死了。火光中,红色的眸子令人胆寒。
"嘶……"马儿嘶鸣一声,前腿扬起,就在它站稳的瞬间,又是四只箭同时射出。在四人倒地之时,马背上的人跳起,跃到了昏迷的冉洛诚面前。刀光闪过,离两人最近的五名劫匪还来不及叫唤,就人头落地了。
看清来人,霍邦震惊。"小枫?!"不仅为这人的出现,还为这人身上破破烂烂,几乎无法蔽体的衣裳。
"霍叔叔。"叫了他一声,突然凭空出现的冉墨枫发现冉洛诚中箭了,急著朝茅草丛的方向喊:"昼仙人!他中箭了!"
霍邦猛然回过神,抓住他大喊:"小枫!你快带洛诚去找大夫!他受伤了!"
"墨枫,把这个喂他吃下。"话还未落,有什麽朝冉墨枫飞来,他伸手一抓,一看是粒丹药,也不管是什麽,他掰开冉洛诚的嘴就要喂。
"我来!"霍邦抢过,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对著冉洛诚喂了进去。
"墨枫,把他带走,这里交给我吧。"说话的人终於露出了庐山面目,骑著一头白马的昼从茅草丛中出现,他冷眼看看恐慌不已的劫匪,右手微抬。
"带他到绑著易的山洞去。"对冉墨枫吩咐,昼的手上冒出火苗。
"嗯。"扛起冉洛诚,衣衫褴褛的冉墨枫上马,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敢杀官兵,你们的胆子很大。"冷冷说完,昼手上的火苗飞出。惨叫声在夜晚的荒郊显得格外!人。冉墨枫并没有回头去看身後发生了什麽,他催促将军快跑,没想到八年後和冉洛诚相见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一个隐匿的山洞里,天下三大仙人之一的易被人打晕绑成了粽子,身上的衣衫成了布条,还有烧过的痕迹,额头上有个明显的大包,一边的眉毛被烧掉了。
(0.66鲜币)索瞳:第二十一章
带著冉洛诚来到绑著易的那个山洞,也顾不上看易醒了没有,冉墨枫轻轻放下冉洛诚,让他卧在自己的怀里,查看他的伤势。两支箭都射在冉洛诚的要害处,血不停地往外流,冉墨枫点了箭伤周围的几处大穴,等著易来。这种伤非常难处理,又是在要害处,一个不慎,冉洛诚就会有性命之忧。冉墨枫把刺穿冉洛诚的那支箭的箭头撬掉,拔出箭身,撕了冉洛诚的衣服内衬按在伤口上。另一只箭的箭头在冉洛诚的体内,冉墨枫不敢妄动。
兴许是昼的药起了作用,昏迷中的冉洛诚渐渐醒了过来,还在朦胧中,背上传来的疼痛让他哼了出来。
"别动。"压住冉洛诚欲起来的身子,冉墨枫按紧他的伤口。这声"别动"让冉洛诚瞬间清醒,立刻想到了劫匪,他挣扎地扭身,看也不看压著他的是谁,张口骂道:"操你奶奶的!你连老子都敢抓,老子诛你九……"瞪大的怒目中映出的人影硬生生把他後面的话给憋了回去。
"别动。"按住又开始出血的伤口,冉墨枫平静地说,"那支箭要等昼来,趴著。"这一句不要紧,冉洛诚的脸红得和猪肝一样,险些吐出血。这,这,这家夥,这家夥怎麽会在这里!他,他,低头一看,他怎麽趴在这家夥的腿上!满脑子都是震惊的人全然忘了背上的疼痛,更没发现他後心上还插著一支箭。
为何会这样,为何会这样。低著头,冉洛诚的四肢不知是因何故,僵硬无比。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他想了无数种和这家夥见面後该有的场面,却没有一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不该是这样!!他努力回想自己昏倒前有没有见过这人,想了半天,都是没有。这家夥是什麽时候出现的?弓著身子趴在冉墨枫腿上,屁股撅著好像准备挨巴掌的冉洛诚恨不得再晕过去,重新回到遇见劫匪的时候……
当他英勇地杀死最後一个劫匪,笑傲天下时,这人才出现,然後他对他吐了口唾沫,不屑地说:"本太子都把人杀完了,你还来做什麽?"接著上马,扬长而去──应该是这样才对!气急攻心的冉洛诚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又昏了过去。异色的眸子里闪过担忧,冉墨枫看向洞口,昼怎麽还不来,冉洛诚失血过多,晕过去了。
终於,就在冉墨枫越来越著急时,昼慢悠悠地回来了,身後跟著霍邦和剩下的一百二十四名官兵。一看到冉洛诚背上的血,霍邦冲了过来,把冉洛诚抱到自己怀里,急唤:"洛诚!洛诚!你醒醒,你醒醒!"
"他晕过去了怎麽会醒。"昼冷冷地说,挽起袖子,踢了挡道的霍邦一脚,"走开,别碍事。"乃是霍邦这种仅次於冉穆麟的大将军在见识了昼的仙人之力後,也不敢有任何的怨怼,不舍地放下冉洛诚退到一边。他的脸色煞白,双目紧紧盯著冉洛诚没有血色的脸。
从冉墨枫的脚踝处抽出他的匕首,昼看了看刀锋,道:"墨枫,你来按著他。"然後看向霍邦,"你,去找水,烧开。"不等霍邦行动,一路哭哭啼啼地常小连滚带爬地跑了,有几名兵士提上随行带著的桶跟了过去。
当柴火烧起来,锅架上後,昼用匕首划开冉洛诚的衣服,露出他背上的伤。在火上烤了烤匕首,向冉墨枫示意後,昼下手利索地割开冉洛诚背上插著箭的伤口。昏迷的人在剧痛中醒来,刚一挣扎就被人死死按住了。
"别动!"左腿跪压著冉洛诚的腰身,冉墨枫按住他的肩膀,"忍一忍。"霍邦按著冉洛诚的双腿,急道;"洛诚,昼仙人在给你取箭头,你不能乱动,忍忍,马上就好。"
冉洛诚的身下是霍邦的外衫,他咬紧冉墨枫塞到他嘴里的破布,不让自己哼出来。肉被人生生割开,剜开,除了刚醒来的挣动,冉洛诚竟然真地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咬紧牙关。肩膀因疼痛而抽搐,汗水布满了麦色的身子,眨掉滴在他眼睫上的冷汗,冉洛诚不愿在某人的面前露出半点的懦弱。
异色的眸子里闪过极快的惊讶,时隔八年,这个人和他记忆中的那个人不一样了。手掌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微微用力,一股暖暖的气沿著冉洛诚的筋脉汇入。冉洛诚嘴里的布掉了下来,压抑地喘著,不知是不是麻木了,背上竟没刚才那麽疼了。
"洛诚,再忍忍,马上就好。"看见了那深陷在肉里的箭头,霍邦急红了眼。
"霍老头……你,你没……事吧……"冉洛诚极轻地问,似乎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
霍邦的眉头紧锁,似乎压抑著巨大的痛苦,他哑著嗓子道:"你他娘的还有力气管我。就说你平日不用心练功,瞧你现在这熊样。回了京城,你先给我去扎四个时辰的马步!"
"好心……没好报……"一阵剜心的疼,冉洛诚闷哼一声,嘴里尝到了血腥。暖暖的气汹涌地汇入他的体内,冉洛诚再次晕了过去,却不是疼晕。血红的箭头被昼取了出来,比霍邦冷静数倍的冉墨枫从双手颤抖的常小手上拿过浸了开水的布子,给冉洛诚清理箭头。当霍邦恢复深知後,冉墨枫已经把冉洛诚的伤包扎好了。
"霍叔叔,此地不宜久留,你带他上车,我们马上回京。"身上只剩下破烂的里衣的冉墨枫捡起刚才被冉洛诚咬在嘴里的碎布,他的外衫,装好匕首道。
"好。"霍邦小心地抱起浑身冰凉的冉洛诚,大步走出山洞。只有冉墨枫发现了他的手抖得有多厉害。
"墨枫,他交给你了。"昼瞥了眼还在昏死中的易,洗干净双手,走了出去。冉墨枫毫无怨言地扛起易,招来爱马将军。
…………
..........................
"墨枫,你放我走吧,我不能见祁儿,我会害了他,墨枫,你放我走吧,我不能见祁儿,我会害了他,墨枫……"
一行人走到一半,被冉墨枫丢在马背上的人醒了。在试图睁开绳索却发现捆著自己的是昼那老不死的"千人锁"後,他放弃了。然後就不停地哀求冉墨枫放他走,声泪俱下。
"薛祁一直哭。"冉墨枫不为所动地前行。他不能看薛祁哭,一定要带易回去。
易的身子明显僵硬,呼吸急促。一盏茶地功夫後,就听他痛苦地说:"我不想……不想惹祁儿伤心……墨枫……我会毁了他,我会毁了他!"不顾颜面地低泣出声,易的痛苦让异色的眸光开始流转。
"墨枫……你不懂,你不懂……当你深爱一人时,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哪怕是被阎王下油锅,你也想尽一切地让他好。墨枫,祁儿是仙,是仙,你知道何为仙吗?就是不必再受轮回之苦,不必再经历世俗的痛苦!我不能断了祁儿的仙路,正因为我爱他,我更不能自私地只求自己快活!"
不远处传来一人的嗤笑,那是躺在马背上假寐的昼。显然,他对易的想法非常不耻。为了防止又有人偷袭,冉墨枫和昼在队伍的最後,所以易的话只有两人能听到。
"你这个老不死的,没心没肺,无良无德,你懂个屁!"趴在马背上的易抬头冲和冉墨枫并行的昼怒骂道。
"我这个老不死的是不懂,你这个老不死的就懂吗?"昼还是一副惹人生气的冷然样,他嗤笑道,"要是我,才不管他什麽仙道神道,我看上了,不管用什麽手段,都一定要得到。即便入了地府,我也要拖上他。哼,仙道,放著他一个人去仙界找情人吗?仙界那些老不死的,你以为他们就干净到哪去?"
"我呸!吃不找葡萄说葡萄是酸的。你那叫缺德。我爱祁儿,当然要为他考虑。照你这麽说,那被你看上的真是倒了八辈子邪霉。我入地府是入定了,但我绝不让祁儿跟著我受罪,他得成仙,成佛。"
"然後呢?"昼坐了起来,眼里的寒光吓人,"成了仙,成了佛,然後呢?忘了你是谁,或者被仙界哪个老混蛋勾引了去,把你忘到九霄云外。"
"你这个满脑子荤腥的老东西。那是仙界仙界!哪里会有人勾引祁儿!"想到这个可能,易急了。他只想让祁儿成仙,没想过那麽多。
"为何不会有?"昼看起来很想把易气死,他看向那个脸上明显透著不懂的人,"墨枫,你放他走吧,薛祁最信任你,我看你们两个就很合适。这个时候最好趁虚而入,薛祁肯定会爱你爱到忘了他还有个老不死的爹。对了,薛祁还是处子吧,墨枫,你要了他不吃亏。"
"昼!你这个老不死的狗东西,我杀了你!"易的白发轰地飞起,大风朝昼袭去。一道火焰屏风凌空而起,卷著风飞上了天。如果前面的人回头看的话,一定会吓死几个。硬生生挣脱了"千人锁"的易疯了似地击杀昼,昼冷静自如地招出火苗,打算跟易来个鱼死网破。
"昼仙人,易,我有父王,谁也不会要。"凭空插进一句话,一人冒死蹿进两人之间,一件破衣裳左右一扫,击退了风,熄灭了火。为何他现在才来?因为冉墨枫刚刚弄明白昼的话是何意。
看向双目血红的易,冉墨枫还是那句话:"薛祁一直哭,我要带你回去。"然後看向双目银光的昼,"昼仙人,不要让易跑了。"
易这才发现自己挣脱了"千人锁",刚有动作,两人就直扑他而来。一阵尘土飞扬之後,易又被绑了起来,丢在了将军的背上。不过这次,他一句"求饶"的话也没有说,昼的话对他还是起了作用。
而另一边,昼半垂著眸子,躺在他的白马上,眸光却是落在并行的冉墨枫身上,枕在脑袋下的双拳紧握。
(0.68鲜币)索瞳:第二十二章
冉墨枫派了四五名兵士拿著他的令牌先行赶回京通知父王。当冉穆麟得知霍邦和太子的队伍遇袭後震惊不已,马上从禁军调出一千人去接他们。这件事他并没有派人告诉皇兄,只是暗中派了些人保护皇兄,昼此刻不在宫内,他要万分小心。行到半道,他发现一队明显遭过打劫的队伍,立刻策马奔去。刚刚受过惊吓的兵士们风声鹤唳,看到前方来了一对人马,立刻作出备战的姿势。
"我是冉穆麟,霍将军如何?"冉穆麟下马,亮出自己的腰牌,并刻意大声道。
在车里搂著冉洛诚的霍邦听到後身子一震,双目露出坚定,轻轻放下受伤昏迷的人,他掀开车帘,跳下车,看清来人後,他单膝跪地:"霍邦叩见王爷。霍邦没有护好太子殿下,令殿下受伤,霍邦罪该万死。"
冉穆麟跳下马,他不是没听到昔日的部下口中的疏离和埋怨,他没有解释,而是上前扶起身上带伤的人,道:"这件事本王会查清是何人所为,本王会给你个交代。"然後他看到了快马奔来的人,立刻涌上怒火。
"枫儿!"他的儿子怎麽衣衫褴褛的,接著他发现了被绑在儿子马背上的易。
"父王。"跳下马扑到父王怀里,多日未见父王的人很是高兴,异色的眸子在火把的映照下格外亮眼。
"枫儿,可是受伤了?"哪里有心思理会易和昼,见儿子身上破破烂烂的,冉穆麟急忙蹲下检查儿子是否受伤。
"父王,我没有受伤。"按住父王的手,冉墨枫道,"冉洛仁受伤了,父王,要赶快回京。"
很想抱著儿子亲几口,冉穆麟忍下了,抱著儿子上了他的马,他下令立刻回京。回头看了眼霍邦,他道:"明日掌灯,到我府上来。""是,王爷。"恭敬地回礼,霍邦上了车。昼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躺回马背上。
牵著儿子的马,冉穆麟把自己的外衫套在儿子身上,衣衫内,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冉穆麟和儿子的手紧紧交握在一起。
"易,不要再跑了。你不嫌烦,我还嫌烦。就因为你,搅得我们父子两人焦头烂额,下回你再跑,薛祁是死是活我都不管了。你这个当爹的都不管他,我与他非亲非故,又何必管他的死活。"
"你!"易张口就要骂,便听冉墨枫道:"父王,易说薛祁是仙,他会伤了薛祁。"当然不愿见父王和易起冲突,他解释道。
"仙?"这个原因让冉穆麟颇为吃惊。
"冉穆麟,你想让祁儿留下我还不愿呢,回头我就带祁儿走!"易没忘了这家夥刚才绝情的话。
"那最好,不过我可要把丑话说在前头,有一有二没有三,我不会再帮薛祁找你,天下那麽多人,我还不信他就一定得跟你。薛祁模样好,又是楼兰王,想要他的人能从京城排到楼兰去,你不要他,我自会给他找人。"
"你敢!"易又要找人拼命了。
"你说我敢不敢?"冉穆麟的眼神和昼一样,对易充满了不屑。
"你,你,"易的脸涨红,"你懂个屁!"
嗤笑一声,冉穆麟问怀里因他们的争执而有些焦急的人:"儿子,你愿意成仙还是愿意跟父王在一起?"
"父王,我们说好的,一起。"父王竟会问这个,被怀疑的小兽不高兴了。
"若父王一心要你成仙,离开你,你会如何?"
异色的眸子闪出红光:"找到父王,一直找。"他不会成仙,他要和父王在一起。
得意地笑出声,冉穆麟握著儿子的手紧了紧,道:"瞧我儿子,才不会稀罕成仙呢。可怜了薛祁,明明不愿,却被自己的爹强逼著去成什麽劳什子的仙,即使哭肿了双眼,不吃不喝,他的爹也不心疼他,执意要他成仙。"低头贴住儿子的脑袋,他小声道,"枫儿,父王才舍不得让你一个人在仙界受苦。"听出那麽点意思的小兽没了不高兴,紧紧回握父王的手。
"你,你……"你了两声,易低头不吭声了,难道他真地错了?可万一祁儿今後怪他呢。
"出去别说你是易,丢人。"对犹豫不决的人实在是厌恶,昼索性闭上眼睛不看了。
"你这个老不死的。"低头骂了一句,易开始反省自己。
回到京城天已经大亮了。冉洛诚受伤,冉穆麟不能丢下他带儿子回府。让霍邦先回去梳洗换衣裳,冉穆麟让昼先带著冉洛诚回皇宫,他得带儿子回府换衣裳,还得把易带回去。
匆匆回到府里,把被捆成粽子的易丢在惊喜的薛祁脚边,叮嘱他在他们回来前不要解开易身上的"绳子",冉穆麟又匆匆抱著儿子回屋换衣裳,接著又带著儿子赶快进宫。
"枫儿,进了宫你就去歇著,父王去见你皇伯就成。"拿著让刘瑜给他准备的包子喂儿子,顾不上喝一口水的冉穆麟道,顺便喂儿子喝水。
"父王。"推推父王的手,让父王吃,冉墨枫说,"我不累。"他有些担心冉洛诚的伤。想想发生的事,冉穆麟也明白儿子不会睡得著,也不再勉强。
进了宫,冉穆麟就被告知皇上在皇後的寝宫等著他,他马不停蹄地带著儿子赶了过去。一进皇後的寝宫,他就听到了皇後的哭声,在宫女的带路下,他来到皇後就寝的卧房,只见冉洛诚趴在床上,盖在他身上的杯子微微起伏著。
"穆麟,怎麽不让枫儿去歇著?"见到墨枫,坐在床边的冉穆麒出声责怪,从昼那里他清楚这孩子已经好几日没怎麽睡了。
"皇伯,我不累。"小声道,冉墨枫不想吵醒床上的人,虽然他不确定这个人是否还在昏迷中。
"墨枫……谢谢你,谢谢你救了诚儿……"皇後走到他身前哭著福身感谢,冉墨枫退到父王身侧,躲过那个礼,"是昼仙人救的他。"
皇後擦著泪,没有多说,回到床边。昼仙人都告诉她了,若不是墨枫先听到了动静赶了过去,诚儿怕是就没命了。她从未想过,这孩子会不计前嫌救下诚儿。她日盼夜盼盼著儿子能早日回来,而今她好不容易盼回来了,儿子却受了重伤。皇後低声哭著,心如刀绞。
"皇兄,洛诚的伤势如何?"见皇兄脸色不好,皇後哭得伤心,冉穆麟小心问。
"死不了。"昼冷冷地开口,旁若无人的站在冉穆麒身後,手搭在他的肩上。
"敢袭击官兵的劫匪也算是胆大,你怎麽不带几个活口回来问话。"冉穆麒责怪昼,把人杀了个干净,都不知是谁主使的。
"敢劫官兵之人,要不是真正的亡命之徒,要不就是受人指使。京城数百里之内都没听过有劫匪出现,为何偏偏出现在那里?想也知道他们的目的不单纯,更何况霍邦已经亮明了他和太子的身份,劫匪反而还敢杀他。摆明是来杀人不是劫财的。能让你问出幕後之人是谁,这些劫匪还不如先行自我了断。"昼冰凉的手指钻入冉穆麒颈间,为他的责怪而不悦,他岂会想不到。
"皇兄,你错怪昼仙人了。霍邦告诉我,那些人在死前说是有人花二十万两银子请他们来杀霍邦和太子,事成之後再给二十万两。与他们接头的是个身穿斗篷的蒙面男子,出手大方,但他们从来未见过他的脸。谈妥之後,那人就是派手下去了,这些人也不过是为人办事。"冉穆麟出声解释,说出昼不愿说的话。昼冰寒地看了他一眼,怪他多事。
冉穆麒听後久久无言,接著他抬起左手覆上右肩昼的手,算是道歉。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竟然会发生这种明目张胆杀害太子和大将军的事,他的心力发寒,更是震怒。"他们说洛诚是为了保护那只给朕抓的火狐,才被贼人射伤的。"轻轻挽起冉洛诚脸上的碎发,他淡淡一笑,"他从小就笨,没想到都十七了还这麽笨。"
"陛下……"皇後感慨万千地看向他,这麽多年了,这个男人终於对她的儿子表现出了怜惜。
"穆麟,谋杀皇子是诛九族的重罪,谋杀太子和将军……朕更不会轻饶。洛诚也许不适合当太子,但只要朕一天没有废他,他就是太子。穆麟,朕不想再听到北渊还有什麽劫匪。"
"皇兄,臣弟明白。"冉穆麟的眸子暗沈,垂眸应道。
"皇後,替朕好好照顾洛诚,有事到无波殿来找昼。"起身,给太子掖了掖被角,又凝视了他的睡颜一阵後,冉穆麒怒颜离开了,自然也带走了昼。
"皇叔。"皇後哭著跪在冉穆麟的面前。他惊讶万分地扶起皇後:"皇嫂,您这是做什麽。"
"皇叔……"皇後哭著说,"诚儿他,从前不懂事,总是欺负墨枫……皇叔,我替诚儿跟你说声对不住,我没有管好诚儿……"
"皇嫂,都这麽多年了,您说这些做什麽。孩子们间的事,我哪里会放在心上。"冉穆麟急急道。
"皇叔……"皇後握紧冉穆麟的双臂,恳求道,"诚儿这孩子没有坏心,皇嫂跟你保证,今後绝不让他再欺负墨枫……皇嫂求你,求你原谅他的不懂事,求你……救救他……除了你,没有人能救他,能让他活下去。"她虽为皇後,可在宫中却没有实权,父亲是相国,但这几年皇上的打压,伍家早已没了风光。如今,能救儿子,能保护儿子的,只有这个人。她有预感,儿子这次遇袭,仅仅是个开始。
"皇嫂……"冉穆麟不知该如何回复,他是第一个希望冉洛诚死的人。只不过有人比他早下手罢了。
"皇伯母,我会保护他。"这时,一道因多日未好好睡觉而略显沙哑的少年之音响起。皇後五氏和冉穆麟同时惊讶地看去。那张坚定的小脸看起来是那样的沈稳。
"皇伯母,他没有欺负过我,我会保护他。"异色的眸子里是承诺。
"墨枫……"皇後放开冉穆麟,跪下抱住了记忆中让人害怕,总是与儿子誓不两立的人,"谢谢……谢谢你……"
瞪著儿子,冉穆麟感到了无力。
(0.64鲜币)索瞳:第二十三章
回京的日子远远超出冉穆麟的预想。先是皇兄和昼竟然"勾搭"上了,然後他在醋火中对儿子下手了,还不等他喘口气,跟儿子温存温存,易那个老混蛋又跑了,害得他和儿子焦头烂额地四处寻他,这紧跟著太子和霍邦遇袭,皇兄对他下了死令要他剿灭北渊境内的所有劫匪,这些都不打紧,最让他气馁的是他的笨儿子竟然说要保护冉洛诚那小子。一个冉洛仁和小虎就已经让他极为不悦了,他竟然又扯进来一个!
离开皇後的寝宫,冉穆麟怒气冲冲地带儿子回府,冉墨枫自然不明父王为何会不高兴。他不喜欢冉洛诚,但他做不到见死不救。皇伯母那般担心他的安危,哭著求父王救冉洛诚,他看在眼里想到了八年前他重伤时的父王。他是在想好之後答应皇伯母的,他并不後悔。无论冉洛诚如何对他,他都是皇伯的儿子,若冉洛诚死了,皇伯会难过。皇伯难过,父王也会难过。冉墨枫想得很简单,却不知他的承诺惹怒了父王。
抱儿子下马,牵著他的手刚进王府,守在门口的刘瑜和福贵就立刻上前禀报霍将军在前厅候著。冉穆麟让福贵带霍邦到他的书房去,他则带著儿子先行回屋。
"刘瑜,给世子准备热水沐浴,再拿吃的来,要有粥。"吩咐了管家,冉穆麟沈著脸对儿子道,"枫儿,父王去见霍邦,若你吃饱了父王还没有回来,你先去睡觉。"无人,抱著儿子狠亲了一顿,冉穆麟又风风火火地离开了。舔舔被父王亲过的嘴,冉墨枫坐在椅子上等水来。
一进书房,冉穆麟的脸更沈了,霍邦跪在地上。听到他进来了,霍邦直接趴在了地方,一副请罪的模样。让福贵出去,不得任何人打扰,冉穆麟走到书桌後坐下,冷道:"有话站起来说。不管您信还是不信,那批劫匪与本王无关,本王不知情。"他岂会不知霍邦在怪他,认为那些人是他派去的。
霍邦,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跪趴在冉穆麟的跟前,磕头。"王爷,属下失礼,属下回去後马上想明白了,王爷不会要属下的命,那些人绝不是王爷派的。"
"你清楚就好。起来。"心里的邪火让冉穆麟的口气很不好。霍邦却还是跪著,又磕了两个头。
"王爷,太子这几年在边关性子变了许多,属下以性命担保,太子殿下绝对不会对世子不利。王爷,属下求您,饶过太子。"说著,又开始磕头。
咚咚咚,一声声敲在冉穆麟的心上。他冷冷地看著磕头的霍邦,一言不发。除掉冉洛诚是他多年来的部署,若不是不想把霍邦牵扯进来,在槐屏他就找人除掉他了。他绝不能放著一个会伤害到儿子的人存在。
"王爷,若太子今後找世子的麻烦,属下第一个就会除掉他。"霍邦祈求。
"你如何能保证太子不会找枫儿的麻烦?本王又如何能保证你能做到?"冉穆麟的话让霍邦惊惧地抬头。"冉洛诚从小就骂枫儿是鬼子,逮著机会就欺负枫儿。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拿什麽向本王保证他不会伤害枫儿?在你看上冉洛诚之後,本王又如何能相信你?"
霍邦的脸瞬间青白,身子紧绷,无法反驳王爷的话,更为王爷戳中他的心事而羞愧。王爷让他监视冉洛诚,他却对他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王爷!"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霍邦暗哑地说,"王爷,属下明白王爷的顾虑。属下对天起誓,若太子有半点伤害世子的心思,属下定会除掉他。王爷,属下喜欢太子,杀了太子,属下也不会苟活。"
"你在威胁本王。"冉穆麟的双目阴沈。
"属下绝对不敢。"霍邦唇角颤抖,他痛苦地看著王爷,"属下早已是不忠不义之人,唯有一死。王爷,属下求您在此之前,饶过太子。"
"霍邦,你该知道,本王从不是大度的人。"冉穆麟缓缓道,霍邦绝望地头抵在地上。突然,他听到上方的人重重叹了口气。"你都这样求我了,本王还能说什麽?"
"王爷!"霍邦震惊地抬头看去,却见王爷已不再是之前的那副冷怒的模样。
"从你来信说找不到机会下手,本王就猜到你心里打得是什麽主意了。让你在回京後除掉太子,就是想进一步探探你的心思。霍邦,本王真是小看你了。本以为你一直独身,是因为晴儿的死,没想到你是看上了冉洛诚那个混小子,你不简单啊。"
"王爷……"霍邦张张嘴,说不出话来,还在为王爷突然的"变脸"而心惊。
"罢了罢了,这件事本王也一直在犹豫。原本仅是皇兄那边,本王还没太多的顾虑。现在皇兄身边多了个昼,一旦冉洛诚出了事,昼不会不插手,届时会很麻烦。"
"王爷!"一听王爷不杀冉洛诚了,霍邦连连磕头。
"你别急著磕头。本王把丑话放在前头。之所以不杀冉洛诚不是本王怕了昼,是本王不想再惹皇兄难过。可若冉洛诚又一丁点想对枫儿不利的心思,本王会不顾一切地除掉他。到那时,本王不会在顾念旧情,你好自为之。不想本王出手,就管好他。"
"王爷,属下以命担保,洛诚绝不会伤害小枫。"霍邦高兴地不知如何是好了,只会磕头。压在他心中三年的枷锁突然没了,他想立刻冲进皇宫,看那人。
"洛诚……你喊地到挺亲热。别说本王没有提醒你。他是太子,将来继承皇位,是要娶後纳妃,为皇室留下子嗣的。"一句话如一盆冷水浇在霍邦的头上,冉穆麟继续凉凉道,"这还不算,他当了皇上,天下都是他的,你还得入得了他的眼吗?"不是冉穆麟看不起霍邦,也别怪冉洛诚总是霍老头霍老头的叫他。霍邦虽曾是冉穆麟的部下,但今年已是三十有五,比冉洛诚足足大了十八岁。而且由於早年颠沛,他两鬓的白发比冉穆麟还多,看起来像是不惑过了一半的人,长得虽是浓眉大眼极有将军的威仪,但和冉洛诚比起来就是糟糠和小白菜了。
霍邦的脸青了白,白了红,红了青,憋了半天,他粗噶地说:"他敢!"
没有告诉霍邦他的儿子已经做了承诺要保冉洛诚的安危,冉穆麟揉揉发疼的额角:"滚吧,本王还得去薛祁那边。"
"是,王爷!"不必再忧心冉洛诚的事,霍邦毫不介意王爷让他滚。一转眼人就没了。
"霍邦,你最好管好他,不要让本王有杀你的那天。"低语道,冉穆麟又坐了一会,起身去薛祁那。
进了薛祁住的院子,就见鹜直挺挺地堵在门口。冉穆麟在心底冷笑,若那老家夥要跑,他能挡住吗。看到是他,鹜显然是事先得了令,让开一步,让他进去。
掀开竹帘,冉穆麟熟门熟路地走进内室。刚进屋,他差点笑出来。只见薛祁坐在床上,双眸红肿,易还被捆著,盘腿坐在地上,一脸的焦急。
"你来啦,坐。"擦擦泪,薛祁带著鼻音开口。冉穆麟没坐,直接说明来意:"薛祁,枫儿为了找他好几天都没睡了,我得回去陪他睡觉,他一人睡不踏实。等我们爷俩睡饱了,再来替你收拾他。"
"好。"薛祁很爽快地答应了。易瞪了冉穆麟一眼,出声祈求:"祁儿,爹跟你发誓,爹绝对不跑了,你放开爹吧。"祁儿瘦了,他想抱祁儿。
"你已经骗了我很多次了。"薛祁不理他,躺下盖上被子,打算睡到冉穆麟来。
"祁儿,爹不跑了,爹,爹……"有外人在场,易说不出,用眼神催促冉穆麟快走。这次祁儿比上回还生气,他得花心力安抚了。其实易要挣脱已经断过一次的"千人锁"是很容易的,但在没有得到薛祁的允许下挣脱绳子的後果会很严重,所以他只能求薛祁同意,他才能自由。
冉穆麟不是没眼色的人,易那边一催,他转身就走了。与其在这里同两个"少不更事"的家夥花费心力,他不如早些回去陪儿子,他还有帐没跟儿子算呢。
冉穆麟一走,易就坐起来,跪著踱到床边,低声下气地哄埋在被子里生闷气的人。
"祁儿,你听爹说,爹把一切都告诉你,告诉你爹为何要走,为何……为何没和祁儿做到最後。"
薛祁掀开被子,转头看向跪在他身边的人,眼泪又流了出来:"为何?你若再瞒我,我,我一辈子都不原谅爹了。"
"祁儿,给爹解开,爹都告诉你,爹再也不瞒你。"想去亲那人落下的泪,他又不敢,这人还没原谅他。
盯著爹看了一会,薛祁坐起来,下床,解开了爹身上已经松掉的"千人锁"。绳子一解开,易就抱住了薛祁,薛祁没有挣扎,只是狠狠咬住他,发泄这段日子受到的委屈。
"祁儿……爹爱你,爹爱你爱得要疯了……"多日的相思,怀中的温热,易忍不住地疯狂吻住薛祁。
"爹……和我连在一起,连在一起……"被抱上了床,薛祁搂著爹哭道。
"祁儿……"易痛苦地低吼,扯去薛祁的衣裳。突然,他猛地退开大口喘气。在薛祁又要哭时,他急忙道:"祁儿,等爹说完了,若你还愿,爹就跟祁儿连在一起。"
"你快说。"拉下爹,薛祁忍著伤心。不管爹有什麽不得已的苦衷,他今日都要和爹连在一起!
(0.9鲜币)索瞳:第二十四章
一回屋,果然儿子并没有独自睡觉。脱了鞋袜衣裤上床,抱著儿子,什麽都没说,冉穆麟打算睡起来再说。可刚把儿子抱入怀,就听怀里的人很认真地说:"父王,我洗干净了。"当即,冉穆麟就惊愣地看著儿子。干净,哪里干净,仅是一瞬,他就明白过来儿子把哪里洗干净了。
"父王看看你洗干净没有。"欲火腾得蹿起。三下五除二脱掉自己和儿子身上的束缚,冉穆麟打算先把儿子吃一遍,再睡觉。
多日未见父王的人渴望著父王的抚摸和进入。他把自己从里到外都洗得干干净净的,诚实地在父王的身下发出好听的呻吟。当一切都归於平静後,一天的暑气都快消散了。床上,冉穆麟抱著赤裸的儿子沈睡,怀里的人早已呼呼见周公去了。
在屋里和儿子粘了三日,冉穆麟才出了房。问清了儿子为何要保护冉洛诚,冉穆麟的心情才算是真正好了。因冉洛诚遇袭受伤,宫中寿宴的布置虽仍继续,却明显低调了许多。儿子一早起床就出去练功了,冉穆麟想著进宫见见皇兄,顺便与几位大人商量一下剿匪的事。快走出府,他才想到易,又急忙掉头赶去薛祁的院落,还没进去,就被人拦了下来,是鹜。
"主子有令,任何人不得打扰。"院子外头,鹜道。冉穆麟当即转身就走,他的主子都能下令了,那两人该是没什麽事了。
上了马车,等了一会,有人进来了。吩咐车夫进宫,他掏出布巾给进来的人擦汗:"枫儿,父王进宫和你皇伯议事,你去找洛仁和小虎。"
"嗯。"冉墨枫点头,他进宫就是去找他们的,还要看看四只猫如何了。
冉墨枫的到来让冉洛仁和小虎都高兴坏了,四只猫十来天没见,整个胖了两圈。不过它们还记得小爹爹,不停在他身边蹭来蹭去。冉洛仁和小虎两人一左一右靠在墨枫身上,前者跟他说他最近给父皇批阅奏折有多凄惨,後者则跟他说他与冉洛仁相处得多麽融洽。得知两人不再斗嘴,冉墨枫放心了不少。
"墨枫,今晚留下来好吗?就一晚。"冉洛仁又要求。想了一会,冉墨枫点头答应,换来对方的欢呼。看著面色红润,不再动不动就气喘的人,冉墨枫在心里感谢昼仙人。
........
"原本就要得手了,没想到冉墨枫和昼会出现。清风寨的人全被昼烧死了,冉洛诚受了重伤,可惜没死。"
"皇上命冉穆麟铲除所有山寨劫匪,暂且按兵不动,让他们分批隐匿,等待时机。"
"是。"
"告诉那边,让他们加紧部署。"
"是。"
一间破庙里,一名全身裹在黑色斗篷中的人低声与另外四人商议今後的行动,一个时辰後,四人陆续离开,消失在夜色里,接著他也偷偷离开。
当晚,在请示了父皇之後,冉墨枫留在了枫园。右侧的小虎酣然入睡,左侧冉洛仁搂著他,却并无睡意。
"墨枫,我不想在宫里。"抱紧,冉洛仁把自己埋在冉墨枫的怀里,语气低落。
"出了何事?"同样未睡的人低问。
"就是不想在宫里。"没有说明原因,冉洛仁伤感地说,"还是墨枫好,墨枫会真心待我。赤彤和赤丹也好,可他们的身份在那,有些话我不便和他们说。"
"我去和父王说,回仁昌的时候带你走。"
"嘻……"失落的人笑了,抬头,"墨枫,我就知道只有你会对我好。"接著,他却摇头,"皇叔不会肯的。我身子不好,又不会武,去了仁昌会给墨枫添麻烦。"
"不会。"没有一丝言不由衷。冉洛仁深深笑了,枕在墨枫的怀里,抱紧他,闭上眼睛。静静地让冉洛仁抱著,右侧的小虎也是紧揣著他的胳膊。很热,他却没有推开两人。
"世子殿下,有人劫狱。"突然,外面传来侍卫的禀报。冉墨枫马上坐起,跳下床。
"墨枫,我也去。"还未睡的冉洛仁跟著下床穿衣,被弄醒的小虎睁著迷蒙的眼睛还不知发生了何事,翻个身又睡著了。
冉洛仁跑不快,冉墨枫背著他冲到水牢门口,发现劫狱的人已被侍卫去了武器,抓住了。定睛一看,仅穿著里衣的昼竟然也在,浑身冰寒。
"杀了他。"昼冷厉地下令。刚刚睡下就被吵醒的人,心情明显不好。
"昼仙人。"冉墨枫出声,"把他交给我吧。"等了这麽多天,他算是等来的他要找的人,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来的人只有一个。以为昼不会答应,可昼瞟了他一眼,却转身走了。不必问他是谁,那双异色的眸子已经告诉劫匪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是谁。
"冉墨枫!你杀我。刺杀冉穆麟的事,是我指示的,与付鸢无关。他只是个不良於行的书生!你杀我!我的命给你!"被刀剑压著跪在地上的光头男子冲著冉墨枫喊道,脸上不见丝毫的惧怕。没有告诉他他来救的军师根本就是他安排的人,冉墨枫让人把他带下去。
"冉墨枫!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冉穆麟的人是我,与付鸢无关!你放了他!放了他!"被押走的人不停地回头高喊,最後被侍卫拿布巾堵住了嘴。
"墨枫,付鸢是谁?他们要杀皇伯?"看著那个看起来有些憨厚的男子被押走,躲在冉墨枫身後的人小声问。
"若我父王来了,和他说,这个人先留著。"叮嘱了其他的侍卫一句,冉墨枫拽著冉洛仁回枫园。"墨枫,你告诉我嘛,我想知道,那个人是谁?"紧跟在他身後,冉洛仁不放弃地问。回到枫园,冉墨枫简单说了下军师的事,就一副要睡觉的模样。冉洛仁也不问了,搂著他躺好,唇角带笑的睡觉。闭著眼睛,冉墨枫有些犹豫,杀还是不杀。那人愿用自己的命换军师的命,让他想到了父王。
........
冉穆麒的寿宴在诸多的混乱中迎来,这一日,宫中所有人都格外忙碌。冉穆麟一早就带著儿子进宫给皇兄请安。昼还是一身白衣,冉穆麒却没有穿明黄的龙袍,还是应著喜气,穿了一身霜叶红的龙袍,更显得俊美。
"皇兄,臣弟和枫儿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送皇兄什麽好。臣弟斗胆,找人给皇兄做了一样东西,不好在寿宴上拿出,只有提前送给皇兄了,不管皇兄喜欢还是不喜欢,皇兄都得收下。"冉穆麟从儿子手中拿过他们父子两人准备的寿礼,献给皇兄。昼上前拿过,返回冉穆麒身边,打开。
两人都愣了,为锦盒内的寿礼──一副金子打造的连心锁。在北渊,只有深爱彼此的夫妻才会有这样一副连心锁,连著他们的心,连著他们的情。
拿起一把连心锁,冉穆麒的眸中透出水光。上面刻著他的"麒"字。这把锁应该戴在另一人的脖子上。
昼却毫不感激地看向冉穆麟:"你该提醒我。"这副连心锁该由他来买。
"这只是戴在脖子上的,还有系在脚踝上的。"冉穆麟提醒了,对方的神色稍稍和缓。放下锦盒,拿过冉穆麒手中的锁,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接著把另一把刻有他名字的小金锁戴在冉穆麒的脖子上,也不管人家同不同意。
"即使我死了,这把锁你也不能摘下。"当著冉穆麟的面,昼对他的兄长下令。
"你好像忘了谁是皇上。"说著不悦的话,微微侧头,在胞弟看不到的地方抹去眼角的湿润。头被抬起,深吻落下。
捂住儿子的眼睛,冉穆麟抬头假装看屋顶,皇兄和昼快赶上又粘在一起的薛祁和易了。等面前的两个人亲完,他装作无事地看去。"皇兄,寿礼臣弟已经送上,臣弟和枫儿就先下去了。"
"你早就该走了。"搂著自己的妻子,昼直接赶人。
冉穆麟很识趣的带著儿子立刻离开,今後还是少带儿子来见皇兄的好,免得让皇兄和昼带坏儿子。两人一走,昼抱起冉穆麒,进了卧房。
寿宴开始後,冉穆麒搭著昼的手缓步出现,群臣下跪。除了重伤的太子外,所有该来的人都来了。甚至还有金国、卫国、南国的特使,更让众人吃惊的是,楚国也派来了特使,为北渊皇上祝寿。只有燕国没有派人前来。昼霸占了皇後的位置,坐在冉穆麒的身边,没有人敢对冷面的他说不是,冉穆麒的默许也间接说明了他在这宫里的身份。就在众人心思各异之时,寿宴开始了。
"墨枫,我本该一早去找你的,奈何事情太多,洛仁又把父皇交给他的事丢给了我,结果我一直抽不出空去找你。"席上,冉洛信特地坐在冉墨枫身边,抱歉地说,并用眼神责怪了偷懒的人一眼。
"我有帮二哥吹干奏折啊。"被指责的人马上自我开脱。
"昨日呢,为何没有来?"冉洛信并不打算放过他。
"昨日……二哥,昨日我去找墨枫玩了嘛,二哥,你就别说我了,我明日一定去。"冉洛仁求饶,坐在冉洛信右手边的他攀在他身上,装可怜。
"明日一定要来,不许再偷懒了。不然下回父皇罚你,我可不管。"轻敲冉洛仁的额头,冉洛信一脸的宠溺。
"知道啦。"想到不能偷懒,冉洛仁垮下了脸。
"洛义,你也别光顾著练功,也该帮著父皇处理些事了。"看向紧挨著冉洛仁的四弟,冉洛信如长兄般说。
"嗯,二哥。"冉洛义点头,有些犹豫道,"父皇没有给我派事,我也不知做什麽。"说话间,不时看向多年未见的人。
冉墨枫没有和父王坐在一起,他左手边坐著紧张的小虎,他没有什麽身份尊卑的念头,小虎边上坐著同样忐忑的赤彤和赤丹。在他心里,他们是他要保护的人,自然要和他"坐"在一起。
"墨枫,明日无事吧,我想去找你。"冉洛信道,同时拿走冉洛仁手中的酒杯,"你身子不好,不许喝酒。"
"我尝尝嘛。"对二哥吐吐舌头,冉洛仁可惜地看著被拿走的酒杯。
"墨枫,明日可以吗?"继续问还未给他回应的人。
"嗯。"
见对方答应了,冉洛信笑了。"墨枫,你我两兄弟有八年没见了,来,我敬你。"说著,他举杯。
冉墨枫没有拿酒杯,而是举起茶:"我不喝酒。"
"无碍,我喝就成。"碰杯,喝下。
几个孩子在一起相处还算融洽,大人们这边就是心思各异了。霍邦心不在焉地和几位大人们闲扯,自太子进宫後,他就没见过他了。冉穆麟则一边应付各位大臣的敬酒,一边看著儿子。这时,有人弓著身子走到他身後,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就见冉穆麟的脸色猛的一变,又立刻恢复平静。
"你到湖边去等我。"借著喝酒的姿势,冉穆麟小声道。他身後的人点头,弓著身子迅速离开。看了眼皇兄和昼,又看了眼儿子和四周,发现没有人主意,冉穆麟借口去茅厕,离开宴席。他前脚刚走,冉墨枫後脚就跟上了。
"昼。"心情愉悦地看著场中的歌舞,冉穆麒醉眼朦胧地靠在昼的身上,唤了声。
"你是寿星,别分心。"瞟了眼冉穆麟离去的方向,昼道。
湖边,冉穆麟的脸色极为冷凝,听著下属的禀报。
"王爷,楚国五日前突然派兵攻入燕国都城青城。燕国国君怀谡被俘,太子怀东篱不知去向。王爷,楚国出手了。"
燕国,一直以来都是楚国的附属国。楚国此举,已是昭告天下,他要的不是属国的依附,而是燕国彻底成为楚国的一部分。
还是到这一天了,他原本以为楚国会再等几年。燕国被吞,下一个会是谁?冉穆麟的脸上是极少出现的严肃。如今的北渊可以说是四面受敌了。金国、南国、卫国,这三国会如何做?
"王爷……"日夜兼程赶回来的人也感到了危险。
"先不要禀告皇上,这件事容我想想。"
"是,王爷。"
让他回去休息,冉穆麟站在湖边沈思。一人走到他身後,握住他的手。
"父王,我们回仁昌。"
握紧手里总是热乎乎的小手,冉穆麟毫不惊讶儿子听到了。"枫儿,天要变了,可怕?"
"不怕。"
低头对儿子笑笑,冉穆麟道:"今日是皇伯的寿宴,我们父子两个不能离开太久。"说著,他牵著儿子往回走。战事,要开始了。
当晚,寿宴结束後,冉穆麟私下招来霍邦。连夜,霍邦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偷偷带了一千精兵离开了京城,以防万一,冉墨枫离开父王,护送霍邦回槐屏。
第二日一大早,冉穆麟进宫,禀报皇兄。十日後,冉穆麟带了三千精兵浩浩荡荡地离开京城,同他一道离开的有冉洛仁、小虎、赤彤、赤丹、薛祁、易,还有冉墨枫的四只猫儿,以及被他抓住的劫匪。
北历十七年九月二十八,楚国占领燕国,废燕国国号。在楚国的军队里,赫然出现了天下作战最勇猛的北方蛮军。楚国与蛮族结盟。两个月後,伤愈的太子冉洛诚不顾母後和外公的劝阻,自动请缨返回怀屏。冉穆麒未准。
十一月十五,楚国送出公主赠予南国,翌年二月,南国送给楚王十对童男童女,金银财宝四车。楚国与南国结盟。卫国连同金国,向北渊发出邀请,共商抵抗楚国,挽救燕国一事,冉穆麒派二皇子冉洛信前往。
至此,四国之争开始。
卷二少年情定 完
(0.86鲜币)索瞳:卷三 归途 第一章
戍城位於北渊、楚国和南国的交界处,原本是个三不管的地方,盗匪横行。自从南国和楚国结盟之後,戍城这个早已被人遗忘的地方渐渐显露出出其地位的重要性。北历十八年二月,北渊派兵进驻戍城,境内盗匪在三个月之内几乎尽数被消灭,在打退了随後而来的南国军队後,皇上冉穆麒下令在戍城设郡,正式把戍城纳入北渊的版图。
连续三天的鹅毛大雪过後,戍城被厚厚的积雪覆盖。虽然这一日是个大晴天,可刺骨的寒风让百姓们宁愿躲在家里,也不愿踏出屋门半步。城墙上的卫兵们冒著严寒小心巡视著。这支进驻戍城的军队军纪十分严格,从不骚扰百姓,对於他们的到来百姓们可以说是夹道欢迎。
而就在这样冷的天里,城门外却有一人仅著汗衫,满身热气地和一匹马较量。只见那马前腿高高抬起向他踢去,那人却不慌不忙地一个打滚躲过,接著抱住马脖子把它摔了出去。马儿也是反应极快,跌倒後立刻站起,抬脚踩去,那人双手握住直朝他门面而来的马蹄,脚下生力,把自己的身子牢牢钉在雪地里。马儿嘶鸣一声,前腿更是用力,一副一定要压死这人的模样。
裹得格外严实的一人登上城墙,对著下方正打得不亦乐乎的人喊:"殿下,王爷来信。"那人一听,正欲抱马脖子的手顿了一下,接著他被马一脚踩到在地。
"将军。"躺在地上,拍拍马头,告诉对方今天到此为止,冉墨枫揪著马鬃站了起来,也不管自己扔在地上的衣服,直奔城里。没打过瘾的马儿甩甩头,打了个鼻响,叼起小主子的衣裳快跑过去。
随意套上外衫,一点都不怕冷的冉墨枫坐在书案後打开父王的来信。自从率兵占领戍城之後,两年来他一直驻守在这里。出征前,皇伯封他为"平阳将军"。而身为大将军的父王则坐镇京城,协同皇伯调兵遣将,并到各个重要之镇巡视。楚国吞并燕国,与南国结盟,又攻下了金国的四座城郡,虽然在北渊的帮助下,金国夺回了那四处,可大战的气氛已是充斥天下。对被四国夹在中心的北渊来说,局势更加险峻。冉穆麟不愿回京,但为了大局考虑,他不得不忍痛离别儿子,带著小虎离开。薛祁和易还是留在了仁昌,冉洛仁在冉墨枫平定戍城後不顾反对带著赤丹跑到了戍城,让赤彤和小虎一同回了京。不过两个月前,冉洛仁收到京城来的一封信後,却决定回京,留下赤丹,第三天在几百名士兵的护卫下就走了。如果按冉墨枫的意思,赤丹最好也回去。戍城生活艰苦,一旦战事起来会很危险,可赤丹说什麽也不回去,要不就双眼含泪看著他,冉墨枫也就由得他了。
看完父王的信,冉墨枫异色的眸光流转,父王很想他,他亦然。信上父王说年节会到戍城来看他,冉墨枫算算日子,还有两个月,眸光中透著让人难以察觉的欣喜。过了一会,一人走了进来,虽然穿了里三层外三层,还是冷得直哆嗦。
"老师,你回京吧。"
寇宣摇头:"今年雪很大,我担心羌族、蛮族和胡族的那些游牧之民为了躲避雪灾会向戍城而来。小枫,近日要加强巡逻,要谨防楚国或南国趁机出兵。"楚国和蛮族结盟,原本楚国的军队就是天下最强之兵,如今又有了蛮族的帮助,可谓是如虎添翼。自从辞官去了仁昌之後,寇宣一直跟在冉墨枫的身边,即使这次冉墨枫驻守戍城,他也跟了过来。但他是南方人,极其怕冷,虽然在仁昌呆了近九年,他还是没习惯北方的寒冷。
"羌族胡族这几年被蛮族打压得甚为厉害,蛮族首领柯魔多派兵屠杀了羌族和胡族的十几个部落。外族间的仇恨不比汉人,很难化解。虽然羌族和胡族弱小,但若能得到他们的支持,起码三年之内我们可以暂时不必去管羌族和胡族。"一直在屋里取暖的一个人出声。此人容貌普通,发髻高束,眼角微挑,沈静的面庞给人一种严谨的感觉。被暖被盖著的双腿膝盖以下是瘪的,明显没有小腿。他的身边坐著一个光头,面目憨厚的男子。这两人就是被冉墨枫抓住却没杀死的军师伏鸢和他的家仆石头。当年抓住他们之後,冉穆麟曾下令处死他们。但二人一见到冉墨枫就说愿以自己的命换对方的命,他犹豫了,可留著又怕对父王有危险,後来冉墨枫索性把他们带在了身边,就近监视。结果这一带,就带到了戍城。也不知从何时起,伏鸢会时不时给冉墨枫些建议,冉墨枫也没有拒绝。总之,这两人的身份很是特殊。
"我倒是不担心蛮族,我现在担心的是卫国。虽然两年前卫国与北渊结盟,可我总觉得这里面有猫腻。这两年广尧禹口口声声说南国无耻,却没有一点出兵的意思,只是说议和议和。我才不信他是害怕楚国。在某种程度上,广尧禹和干凌可是不相伯仲,他的野心只会比干凌大,不会比他小。"屋内的另一男子说话了。他缩在冉墨枫的榻上,模样俊俏,正在用锉刀修指甲,用这人的话来说他的手比他的命值钱。冉墨枫的卧房几乎都是赤丹在住,他要不就是在外巡视,要不就是练功,剩下的时间就在书房研究战事,休息也是在书房的榻上,很少回卧房。对於一天只睡两个时辰的他来说,睡在书房更为方便。
再说这男子,名叫陆幽,是冉墨枫率兵前来戍城的路上遇到的。当时他饿晕在路上,被冉墨枫所救。之所以会饿晕在地上,是因为他的钱袋被偷了,又打死不愿去找人救助。"宁愿饿死,也不为五斗米折腰",这是他醒来後的说辞。总之,是个又爱美,又高傲,性子又怪的家夥。遇到了冉墨枫,他一时想不到去哪里,就跟著了,一直跟到现在。
这三人说话时,冉墨枫已经摊开地图在看了。将近十五岁的他个头抽高了,快赶上冉穆麟了,不过还是精瘦。
"报──,将军,京城来信。"一名传令兵掀帐走了进来。石头起身拿过,交给了冉墨枫。一看是冉洛仁的信,他马上打开。看完信,他的脸上看不出息怒,只是把信交给了寇宣。对方疑惑地看去,惊呼出声。
"何事?"伏鸢、陆幽问。
"三殿下的信上说蛮族派使节,欲与北渊联姻,蛮族王子沙古丹看上了长公主。"寇宣的眉深皱。
"他见过长公主?"陆幽奇怪地问。
"两年前陛下的生辰宴上蛮族王子曾与楚国三皇子干仲天一同前来为陛下祝寿。"
陆幽放下锉刀,他嗅到了一丝阴谋。
"宫里的那位同意了?"对北渊的皇上,伏鸢一直如是称。
"楚国派了人,来当说客。"把信交给陆幽,寇宣看向冉墨枫,"小枫,这门亲事陛下一定会同意,不然就同时得罪了蛮族和楚国。这件事表面上看来是提亲,实际上却是楚国利用蛮族对皇上的试探。圣旨虽然还没有下,但为了北渊,陛下不几日就会下旨了,也许现在已经下旨了。"
陆幽笑了,把信交给石头,让他拿给伏鸢。"答应,平白便宜了蛮族,今後为了公主著想,在对楚国和蛮族出兵一事上,陛下还要有所顾忌;不答应,蛮族就有借口对北渊出兵。不得不说,这招挺高的。"冉墨枫仍盯著地图,不过却看向了楚国和北渊交界的地方。
"老师,给洛仁去信。倘若皇伯答应,马上派人告诉我。"指头在地图上的一个山坳处圈了两圈,冉墨枫开口。寇宣没有多问,到书案处拿纸笔。
作为冉墨枫的老师,寇宣非常了解他。冉墨枫不会对人解释他的行为,不是不愿,而是他不会说。就如攻占戍城,也是他突然提出,不做解释,带上兵马就出发了。在打仗这件事上,冉墨枫有著天生的直觉,不过他没办法说出来,除了他的父王之外,他不习惯与人解释。
"这件事陛下肯定很生气。"陆幽说道,接著继续锉指甲。
京城,皇宫,皇後寝宫
皇後抱著哭成泪人的女儿暗自垂泪,太子冉洛诚一脸阴霾的坐在对面,双拳紧握。就在刚才,皇上冉穆麟下旨,同意了长公主冉沫和沙古丹的婚事。一个月後,长公主将随同蛮族的使节前往蛮族,由四皇子冉洛义护送长公主出嫁。冉洛诚也要去,但他是太子,要求被驳回。
"母後,皇姐,我再去求父王,请他收回成命。"冉洛诚道,今早他不顾惹怒父皇,让父皇收回圣旨,甚至出手揍了几名赞同此事的官员,包括太尉张昭昌。
"不要,诚儿。"皇後面色苍白地劝道,"这件事你父皇也没有办法。张太尉他们说得对,若你父皇不答应,楚国和蛮族一定会借机对北渊出兵。你父皇也是不得以。"
"张昭昌怎麽不说让冉秋嫁过去?!不是他孙女,他当然不心疼!"冉洛诚低吼,"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打得什麽主意!"自他回宫之後,那些人就处处找他麻烦,虽然明面上挑不出什麽问题,但他清楚地很。
"洛诚,别乱说!"皇後惊慌地看看门外,接著起身让外面的人退下,关上了门。
"母後,我不怕他们,大不了我再回槐屏,反正我也不稀罕在京城。"
"你走了,母後怎麽办?还有你外公!"
冉洛诚张张嘴,恨恨地阖上。是啊,他走了,母後和外公怎麽办?如今姐姐出嫁,他更要在宫里。
"洛诚,这件事你皇叔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你没瞧出是什麽意思吗?"擦干泪,皇後低声问。
冉洛诚点了点头。这件事父皇也是心中有气,所以皇叔什麽都不能说。
"母後,我不想嫁……那个人长得好可怕……母後,我不想嫁……"冉沫低声哭著。那个人比墨枫皇弟还可怕,嫁过去,她一定会被打死。蛮族,那是吃人的地方,听说离北渊很远。
"沫儿!"皇後眼中的泪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坚强。"你是公主,你必须嫁过去,这个时候你更不能让你父皇为难。为了伍家,你也不能任性!"
"母後……"冉沫放声大哭。冉洛诚心疼姐姐,双眸血红,却没有办法。圣旨已经下了。
无波殿内,冉穆麒面无表情地站在露台上,不管寒风如何刺骨,身後的人拿裘袄从後拥住他。
"昼,杀了干凌。"言语中无一丝温度。
"麒,天下的事早已注定。易、我、渊,可以杀人,却不能管天下事。"知道这人心中不悦,但他不能答应。
"你不是魔吗?为何不能管天下事?"冉穆麒转身,眸中是怒火。没有人能侮辱他,楚国欺人太甚!
"一切早有定数,我不知那定数是什麽,但天下事我不能插手。"
"何为天下事?!这是朕的事!"很想挣出这人的怀抱,把他赶走。但在话出口前,冉穆麒的理智回来了。"我不会再勉强你。"他太了解这人了,如果能出手,不必他开口。难道真得没有办法了吗?
昼的眸光泛出银色,他抬头看天,似乎看到了他的主人。
深夜,还未睡的冉墨枫独自在书房。
"鬼一鬼二。"
"属下在。"守在屋外的两人走了进来,关上门。
"派三十鬼士到甘宁谷一带去。任何异动立刻回报。"
"是。"
"鬼二。"
"属下在。"
"把这封信即刻送给我父王。"
"是。"
两人出去後,冉墨枫又拿来一张纸,提笔却半天都没有写下一个字。过了许久,他才动笔。
洛仁
我很好
冉墨枫
装好,派人送出,冉墨枫又提笔。这回是写给父王的私信,他要好好想想。
鬼一,鬼二,还有鬼三鬼四等等。两年前独自带兵之後,冉墨枫才知道自他五岁起,父王就命陌谦暗中为他组建了一支约六千人的军队。同时,还为他培养了近二百名死士。冉穆麟不杀冉洛诚,却不代表他不再为儿子的今後担心。这六千人马和二百死士,是冉墨枫的私兵,一旦他有危险,这些能以一敌百的士兵将成为他手中的利刃。冉墨枫把这些人混迹在戍城的六万兵马中,并亲自给这些人起名为鬼军,死士为鬼士。
天快亮时,冉墨枫在软榻上睡著了。屋外大雪纷飞,似乎预示著某种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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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尼子注定了不平静。前几天接到家里电话,外婆肝癌晚期,最多只有三个月的日子,而外公在年前也查出患了癌症。子欲养而亲不待,最疼我的外公和外婆,我还没有好好孝顺他们。
(0.72鲜币)索瞳卷三:第二章
三月初,冉墨枫收到了冉洛仁的信,长公主冉沫将在十日後离京,在冉洛义的护送下前去楚国国都!邺。楚国和蛮族结盟,沙古丹在柏邺学习汉族文化,冉沫先去柏邺与沙古丹以汉族的方式完婚,接著随沙古丹一同返回蛮族,再按照蛮族的规矩举行一次婚礼。同时,冉墨枫也收到了父王的信,不过信上冉穆麟只是告之儿子有这麽一件事,对於不喜朝政的儿子来说,他并没有提到太多深处的东西。
冉洛义奉父皇的旨意,带了三千人马护送皇姐出嫁,因为要进入楚国,所以不能带太多兵马,以免引起争端。冉穆麒给女儿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光车队仪仗就足足从城东拖到了城西,算是对女儿的愧疚。冉沫哭著拜别父皇和母後,登上了远嫁的凤车。皇室宗人几乎都来了,除了患风寒的冉洛仁。在皇上下旨同意和亲之後,冉穆麟的话语就少了许多,即使是在朝堂上,他也多是一副深沈的模样,让人看得心底发怵。
"皇叔,您说大皇姐还能回来吗?"看著远去的车马,冉洛信双眸含泪地问。对外公支持和亲一事,他也颇为不满,可他又不能责怪外公做得不对,出於大局,皇姐必须出嫁,这件事即便是皇姐的外公伍羽坤都只能赞成。
"会回来的。"似是自语,冉穆麟上马回宫。冉洛信擦擦眼角,眉头微皱。
"赤彤,我从来都不想生在皇家。"站在皇宫的屋顶上,冉洛仁缩在墨枫送给他的白色虎皮大氅内,目送皇姐远去。赤彤站在他身後,沈默不语。
"我和皇姐虽没什麽感情,可我还是希望她能嫁给一个她喜欢的人。"
叹了口气,冉墨枫嘻嘻笑了几声,拍拍脸。
"赤彤,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呢,可不能泄气。走吧。"
"嗯。"
漆黑的夜,一队人马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戍城。
"鬼一,路上不做停歇,三日後到河口休整。"
"是!"
冉墨枫只给寇宣留了一封信,告诉他他去做什麽。戍城暂时交给寇宣和冉墨枫的副将──冉穆麟特地派给他的典昌平。伏鸢在第二日并没有询问他的行踪,不过陆幽却缠著寇宣问个不停,寇宣要不就是笑,要不就是拿话岔开,反正是不说,把陆幽给气坏了。
连赶了三日的路,冉墨枫一行人来到了河口。这里虽然叫河口,却没什麽河水,干冷异常。过了河口就是巫郡,穿过巫郡就到了茂县,从那里可以直接进入曾经的燕国。找了一个背风隐秘的地方,冉墨枫和他带来的八百名鬼军就著干粮,喝著赤丹送来的热肉汤。冉墨枫并不打算带赤丹,可赤丹作为他的贴身奴才怎会不知主子要离开。冉墨枫是一个不会照顾自己的人,赤丹说什麽也要跟著去。这两年在边关,赤丹长高了,也结实了不少。在宫里,赤彤和赤丹在冉洛仁的要求下跟著昼习武,虽然功夫并不是太高,勉强能自保,可韧性强了许多。跟著冉墨枫跑了三日,赤丹虽累,可并没有拖主子的後腿,反而还有精神给大夥弄吃的。
冉墨枫边吃边看地图。
"天黑後启程,鬼军原地休息。"
"是。"鬼一起身去安排巡视的人,鬼二去布置人手搭帐篷。
随著主子一同看地图的赤丹不明白,那里以前是燕国的地盘,如今是楚国的,主子去哪里做什麽?不过他没有问出来,若要让他知道,主子自会告诉他。
在帐中和衣而眠,耳边是赤丹熟睡的声音,同样疲惫的冉墨枫虽闭著眼却没有睡著,脑袋里是五国地图。过了一会,他迷迷糊糊睡著了,仿佛看到了父王。从仁昌离开的那一晚,父王几乎没有让他睡。和父王相依为命了近十四年,如今,他要离开父王,独自镇守边关了。
"枫儿,你是父王的,记住,除了父王之外,不许让任何人碰你。"
父王不停地在他耳边说,让他记牢。他不懂父王为何不相信他,他只想和父王做最亲密的事。
父王……冉墨枫不知他低低喊了出来。
梦中正在和父王亲近,冉墨枫听到了动静,睁眼,双眸瞬间恢复清明。帐外的鬼军们除了巡逻的人外,都还在休息。不能怪他们反应慢,冉墨枫虽不能说是千里眼顺风耳,但也差不多。见他出来,负责巡视的鬼三、鬼四立刻走了上来。
"主子?"
"有人来,鬼三,你同我过去。"
睡在帐边篝火旁的将军在冉墨枫出来後就起身踱到了他身边。上马,吩咐鬼四先不要吵醒其他人,他带著鬼三朝马蹄声处奔去。
马鞭抽打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心惊。张川拼了命地挥鞭,嘴里低喊:"黑子,再快点,再快点。"浑身是血的他不时回头,就见追他的人离他越来越近了。
"川叔,是不是他们追来了?"一个孩子突然问。他埋首在张川的怀里,双手紧抱著他,稚嫩的脸上如果在火光下看地话,惨白如纸。可即便是非常害怕,他却没有哭闹。
"小少爷,抱紧了。"没有说那些人是不是要追上了,张川狠狠抽了马屁股几鞭,咬紧牙关,他就是死也要把小少爷安全带走。
"把人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後方逐渐快追上的一群人中,有人张狂地喊。张川在心中怒道:"我就是死也不会把小少爷交给你们!"身下的马速度慢了下来,他丢下马鞭,抽出背上的刀照著马砍了一刀。马吃痛,嘶鸣一声,疯了般地向前跑去。前方隐隐出现了火把的亮光,张川的眼中浮现绝望,接著他决然地握紧刀,冲过去!
勒住将军,冉墨枫看著前方,身後是鬼三和五十名鬼军。他本来只想带鬼三来看看是何人,不想打扰累了三天的鬼军们,可他刚上马,同样处在警戒中的鬼军就醒了,不得已,他带了五十人,让其他人继续休息。
"主子,似乎是仇杀。"待看清有一群人正在追一个男子和一个小孩时,鬼三道。
将军不耐地摇头,前蹄刨地,似乎想冲过去救人。安抚地拍拍他,冉墨枫无视前方那个杀气腾腾冲过来的人,下令:"全部拿下。"
"是!"鬼军们抽出长刀,冲了出去。
"让开!挡我者死!"张川举著刀,双目发红地调转马头向左侧的山包而去。丝毫感觉不到背上深可见骨的伤口。身後有人在追他,他回头一看,吓了一跳。那几十个人并没有过来,反而拦住了追他的人,跟著他的只有两人。察觉到了什麽,他勒住了马,追他的人也停了下来。
"川叔?"怀里的人发抖地问,不敢去看追他的人是谁。难道真地跑不掉了吗?
身後传来厮杀声,冉墨枫没有回头去看,而是直直地盯著面对著他,放下刀的人。突然,那人从马上掉了下来,在掉下的那一刻,他护紧了怀里的人。
"川叔!川叔!"
冉墨枫下了马,走到了张川的身边。
"这位壮士……求,求您……"连日的逃跑、重伤,已经耗尽了张川所有的力气。当他察觉这人并不是仇家时,一直紧绷的弦松了下来,生命也到了尽头。
"川叔!川叔!"满手血污的孩子摇著张川的身子哭叫。
"壮士……我家小少爷,复姓宇文,名吉……十五年,五月初五,辰,辰时二刻,生……"
"川叔!别丢下我,别丢下我一人……"名唤宇文吉的孩子趴在张川的身上痛哭,心知即将发生什麽。
"小少爷……不要,报仇……活,活著,活……"吐出两口血,张川紧握著孩子的手慢慢松开。
"川叔!!"
站在一旁始终未开口的冉墨枫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被托孤了。只是凭本能的上前拉开哭著的人,检查张川身上的伤。
"不要碰川叔!"对这个"独眼"的人,宇文吉并不像他的川叔那样放心。为了避免麻烦,冉墨枫在右眼处带了眼罩。鬼三上前把阻碍主子的人抓到一旁,冉墨枫翻过张川的身子,发现致命的伤在他的背上。
"放开我!放开我!"孩子很害怕,身子在发抖。
"主子,人已全部拿下,共二十四人。"一名鬼军骑著马过来道。
"可有损伤?"
"我方无一人伤亡。"
看了眼死去的人,冉墨枫道:"把他埋了。"接著走到将军身边上马。刚要走,就听鬼三问:"主子,这个孩子?"主子不会是忘了吧。
冉墨枫没有忘,只是在想如何安置这个孩子。他有要事在身,不能带个孩子在身边。
"派两人把他带给老师。"
"是。"
发觉那孩子的双手都在流血,他又补充了一句:"给他上药。"然後拍拍将军。打了个鼻响,将军跑了。
鬼三带著宇文吉上了马,屁股刚坐下,宇文吉就晕了过去。鬼三皱眉,真是个麻烦。
追赶张川的那夥人跪在地上,鬼军围著他们。见到冉墨枫来了,为首的一人站起来道:"你是他们的头吧,速速放了我们,把那个小鬼交出来,我家主人绝不会追究。惹恼了我家主人,哪怕你是……"话还没说完,他就被一名鬼军踹翻在地,踢烂了下巴。鬼军们清一色的黑衫,自然让人想不到他们是官兵。
"主子,这些人如何处置?"鬼三讥嘲地看了眼疼得在地上打滚的人,问。
看看天色,冉墨枫问:"你们的主人是谁?"
没有人出声。
"是谁?"很平静地又问了一遍。
还是没有人出声。
这时,鬼四和赤丹等人已经收拾完毕,集结好的几百鬼军们出现在了冉墨枫的视野中。如果无事的话,冉墨枫也许会审问这些人,但他现在没那个功夫。
"全部杀了。"
立刻的,惊叫声响起。当那二十四人全部变成了死尸後,冉墨枫从赤丹手上拿过他的大氅交给鬼三,下令:"走。"鬼三把宇文吉裹好後交给了两名鬼军,让他们把他带回戍城,策马去追主子。
不一会,寂静的路上只剩下二十四具死尸。
一路上,赤丹不时偷看主子。近一年,主子好似变了,他说不上来哪里变了,主子还是不爱说话,不会笑,对他还是那麽好,可他就是觉得主子变了。
冉墨枫不清楚赤丹在想什麽,对杀了那二十四个人他也没有任何的感觉。当一年前他完全想起他的前世之後,成为鬼将的他对杀戮和血腥早已没了感觉。他没有告诉父王他想起来了,他不再因那些梦而怀疑,他就是鬼将,而鬼将就是他。
"来世,不要做人。"
他还是成了人,不知那三个惨死的部下是否也如他一样,投胎成人。若能的话,他一定要找到他们!
"不走茂县,从衡山进入燕国。"
"是!"
(1.06鲜币)索瞳:第三章
跪坐在首位,冉洛诚听著二弟冉洛信陈述邑怀六郡的雪灾情况。今年北部的大雪造成罕见的雪灾,靠近前燕与南国的一些城郡都不同程度地受灾,灾民缺衣少食,已冻死千人,更别说那些庄稼了。不得不承认,在朝政的处理上二弟的能力比他高出许多。也许他已经习惯了边关那种无拘无束的日子,虽然总是被霍老头罚扎马步,但回来的这两年,他感觉处处受缚,离开了八年的他,对满朝大臣来说已经不再是他们心中的太子了。为了母後,他必须收起性子,与那些人虚与委蛇,越是这样,他越是怀念在槐屏的日子。
"洛诚,你以为此次雪灾该如何应对?"冉穆麒问下方左侧首位正低头"冥思"的太子。冉洛诚正在混游天外,恍然没有听到父皇的问话,他身边的伍羽坤偷偷碰了他一下,他这才回过神来。见众人都在看他,他马上收敛心思,心里却有些焦急,父皇刚刚说什麽了?殊不知他这副心思明显没在朝堂上的模样落入了有心人的眼里,几位大臣甚至摇头叹气。冉穆麒却是没什麽不悦,等著太子回答。
"太子,陛下问对此次雪灾之事,太子有何良策。"伍羽坤小声提点外孙,心中焦急不已。一听是这个,冉洛诚急忙起身走到中央跪下。
"父皇,若说良策,儿臣惭愧。但儿臣在槐屏深居八年,对雪灾之难儿臣却是十分清楚。谷麦牛羊被冻死,百姓的房屋被大雪压垮。百姓流离失所,饥寒交加。而相对於那些受灾的百姓来说,以游牧为主的羌人、胡人、蛮人却更具威胁。父皇,受灾的六个城郡中,戍城紧邻前燕和南国,那里常有羌人、胡人、蛮人的部落出现。班黎和廖城紧邻前燕,楚国攻占燕国後,大批蛮族涌入前燕,对我边陲形成威胁。而前燕境内也是盗匪横行、流民无数。如此一来,这些人一定会涌入我北渊,威胁边陲安危。依儿臣之见,应区分对待。属我北渊百姓者,享朝廷赈灾之助;涌入北渊的前燕、南国百姓,北渊不能不管,也不能尽管;而那些零星的胡人和羌人,父皇可趁此安抚;至於蛮族……儿臣以为应当派人与楚国协商,毕竟蛮族是他们的盟国。同时,命江南诸郡援以粮草,以解邑怀等地之急。边陲诸将做好准备,以防灾民暴乱。"
此话一出,一些大臣们目露深思,伍羽坤很是高兴,就连冉穆麒都不由得点点头。可冉洛诚却一点都不高兴,他最明白那些受灾百姓的苦难。霍老头怕是要焦头烂额一阵子了吧。
"父皇,太子殿下所言极善。但蛮族与我北渊刚刚联姻,此次若我北渊不管,怕是说不过去,对大皇姐的处境也会造成影响。"冉洛信道。冉洛诚低头不语,袖子里的双拳握紧。正逢雪灾,皇姐现在到哪了?
"洛信说得也有道理。"冉穆麒看向冉穆麟,问,"穆麟,依你之见?"
冉穆麟并未出列,而是抬眼道:"皇兄,太子所言极是,洛信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不如不管是何人,凡不属北渊子民,皆不可入城,且不能踏入城外二里之内,否则一律视为乱民。楚国虽攻下燕国,却还没有完全收复燕国,如今战事动荡,不可不防有人借此祸乱我国。但可依太子之意,从江南调粮前往邑怀六郡,同时也从国库中拿出一部分的粮草,并向六郡送出帐篷衣物等过冬之物。外患横行,万不可在这个时候出现内忧。"
"臣以为王爷所言可行。"伍羽坤出列表示赞成。
"臣也以为王爷所言可行。"张昭昌也马上出列。接著,大臣们纷纷出列,表示同意。
"那由谁去江南调粮,又由谁负责押送粮草?"冉穆麒问。
"父皇,"在其他人开口前,冉洛诚道,"二弟亲和,能言善语,去江南调粮最合适不过。边陲寒冷,儿臣在那里呆过八年,对那里的情况也比较熟悉,儿臣愿前往押送粮草。"
冉洛信的眼里划过光亮,却没有请愿,只是道:"儿臣听从父皇安排。"
"那就如洛诚所言。洛信去江南调粮回京,为了不耽误救灾,洛诚先行押送京城的粮草前往邑怀。"
"儿臣定不辱父皇所命。"
天已经黑了,冉穆麒仍在御书房,昼陪著他批改奏折。自从楚国攻占燕国之後,他就变成了勤勉的君王。他和冉穆麟都清楚,战事已经来了,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楚国吃下了燕国,下一个很可能就是北渊。对土地贫瘠的楚国来说,丰饶的北渊就如狼嘴边的羔羊。
"穆麟,你说楚国和蛮族打得是什麽主意?"冉穆麒问。说得是蛮族同北渊联姻的事。
冉穆麟嘴角挑了挑:"不管打得是什麽主意,但肯定不是好主意。"
冉穆麒凝眉。
"皇兄,楚国和蛮族是什麽心思先暂且不管。当前最要紧的是灾民。臣弟打算十日後去戍诚,那里情况复杂,臣弟担心枫儿处理不过来,等安置好灾民後,我再回来。"
冉穆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儿子在戍城已经两年了,怎会处理不过来,何况还有寇宣那个心思缜密的人在。不过他担心到也不是假的,但最多的是想儿子,他已经两年没有见过儿子了。
冉穆麒当然清楚皇弟的心思,道:"等洛义回来你再走吧。听他说说那边的情况如何。你也要做决断。"
"也好。"
………
……………
因大雪,送亲的队伍行进的极为缓慢。从绛丹出发後十二天才到了北渊与前燕的边境驳郡。驳郡太守王伯年带领大小官员迎接公主。夜晚,在太守府,吃罢晚宴後冉洛义和蛮族的使者铁戈全吵了起来。
"父皇命我护送皇姐去柏邺,你该清楚,这一路极不太平,三千人马并不多。"
"三千人马多是不多,可少也不少。进入壁城後,会有人马前来接公主,四殿下执意要带三千人马入楚是何意?难道不相信我五百蛮族勇士吗?"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我还要问你,只许我带五百人护送皇姐,你安得是什麽心!"
"我族蛮王与敝国公主联姻,诚意之至,四殿下岂能如此说话!"
"好了好了,大家今後都是一家人,可不要伤了和气。"楚国使者顾仪忙上前和解,"有话好好说嘛。"
"哼!"冉洛义和铁戈全怒瞪对方。看了铁戈全一眼,顾仪道:"四殿下,我知你是担心公主安危。但且不说蛮族勇士多勇猛,单是我楚国兵将天下能抵的也无几人。"
冉洛义露出一抹嘲笑,若那个人在的话,蛮族之兵有几个能抵挡得住?他厉声道:"父皇命我一定要把皇姐安全送到柏邺。这三千兵马,我说什麽都要全部带上。万一有何差池,我拿什麽脸去见父皇和皇後娘娘?你们又如何与我北渊交代?!"
"这……"顾仪和铁戈全眼神交汇。接著他道:"这样吧,四殿下。我派人送信给驻守在壁城的刘将军,让他派两千兵马到离驳郡五里外之地迎接公主。虽说北渊与蛮族联姻,间接的也是与我楚国联姻,但凡事还是小心为好。如今燕国已归我楚所有,这三千兵马进入我楚国之地,也确实不妥。等刘将军的人马接到公主後,四殿下带一千人随我等入楚。这样还是有三千兵马护送公主,再加上蛮族的五百勇士,四殿下可以放心了吧。"
"公主是王子殿下心仪之人。全自当拼死保公主安全,四殿下不相信全,就是不相信我蛮族,就是不相信我王子殿下。"铁戈全怒气冲冲道。
"四殿下,不要在成亲前就结下怨恨。四殿下也想公主高高兴兴地嫁给沙古丹王子吧。"顾仪又加紧劝说。想了半天,冉洛义不甘愿地说:"那就这麽办吧。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我皇姐有半点损伤,我父皇定不会善罢甘休。"
不愿再看这两人,冉洛义气愤地走了。
"难道我蛮族怕他们北渊不成?!"
"铁戈将军,小不忍则乱大谋。只要他同意留下两千人,这点气受了也就受了。"按住铁戈全的肩膀,顾仪露出一抹深沈的笑。
"哼!"
在驳郡休整了一日,担心还有大雪,送亲的队伍再次上路了。不过这次三千兵马要变成一千。看著离去的车队,太守王伯年在心里嘀咕了半天,招来师爷,在他耳边这般这般说了几句。
出了驳郡,是一片荒芜之地。楚国虽然攻下了燕国,囚禁了燕国国君怀谡,但燕国的百姓却不甘於受楚人的欺压。燕国境内到处都有反抗楚军的人马,同时,一些人趁乱占山为王,成了盗匪。在楚国的高压下,燕国境内仍然十分动荡。这也是冉洛义为何执意要带三千人入楚,说是入楚,不过是进入前燕的境内。
大约走了两个时辰,冉洛义就见到了前来接他们的楚将刘承。果然如顾仪所说,他带了两千人马前来接应。冉洛义暗暗松了口气,这样皇姐的安危应该无忧了。待交接完之後,他命两千兵士返回。
"刘将军,此地太过严寒,公主身子较贵。我和铁戈将军、四殿下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早早赶回柏邺。这样王子殿下放心,四殿下也放心。"
"只要公主没有什麽问题,刘承一切听顾先生的。"
顾仪闻言,起身走到公主的马车旁,问:"公主,我等决定在风雪来之前赶路,不知公主可能坚持?若公主受不住的话,我们到驿站休息几日再走。不过过几日可能还会有大雪,这里不太平,多留一日就多一份危险。"
对冉沫来说,她希望永远走不到柏邺,可听顾仪说这里不太平,她道:"本宫无事,顾先生做主即可。"
"那顾某就命将士们连夜赶路了。"顾仪满意地笑笑。
坐在车上,冉沫的脸青白。不是因为寒冷,车上的炭火很旺,她甚至觉得热。她怕,怕那个即将成为她夫君的男人。想到自己远离母後,远嫁蛮族,她的泪又掉了下来。
………
…………
为了避人耳目,离开河口後,冉墨枫下令白日休息,晚上赶路。越往北走,越寒冷,也越荒凉。适逢雪灾,一路上他见到了许多被大雪掩埋的村庄,上千被冻死的百姓和牲口。原本冉墨枫打算从衡山进入前燕,可大雪封山,道路全部被雪掩盖,他改变主意,绕过茂县,从吕村经黛河峡谷进入前燕。那里原本有燕国军队驻守,不过现在楚军忙著镇压燕国的反抗势力,那里的驻防非常薄弱。之所以不走茂县,冉墨枫不想有人知道他离开了戍城。他没有对大家说他为何要来这里,鬼军也没有人抱有怀疑和不满。在加入鬼军之初,陌将军就一遍遍地告诉他们,他们的主人是冉墨枫,他们所要忠诚的也只有冉墨枫。而麟王世子冉墨枫的大名,对一些人来说,并不陌生。
天快黑时,冉墨枫率领鬼军赶到了吕村,而眼前出现的场面却让将军忍不住嘶鸣起来。在他们的前方,一群人正在村里烧杀掳掠。那些人的穿著赫然是蛮族人。
"主子!"鬼三和鬼四立刻拔出了弯刀。
"鬼军们听令!戴上蒙面,一个不留。"从将军的身侧取出大刀,冉墨枫戴上蒙面,率先冲了出去。
"杀!!"
厚厚的积雪掩不住轰隆的马蹄,狞笑地残杀村民的蛮人发现朝他们本来的一群黑衣人时,先是一愣,接著叫嚣著上马,摆好阵势。
"嗷嗷!!"
怪叫几声,蛮人轻蔑地看著前来送死的盗匪,举刀冲击。
冉墨枫冲在最前面,长刀横在右侧,身後的鬼军们慢慢与他保持一个马身的距离。活著的百姓们哭喊著,他们逃无可逃,盼著这群人是来救他们的。
"杀!"
长刀带著风刃把率先冲过来的两名蛮人斩成了两半,冉墨枫从将军的背上跳了下来。
"将军!"
"嘶……"
没有负重的将军身子灵活地踢咬敌方的战马。而跳下马的冉墨枫双手持刀,如入无人之地冲进蛮人中。风刃卷著雪花,只见一个瘦弱的人在战马中来回穿梭,所过之处,马腿全部被砍断。他身後的鬼军砍下那些因战马摔倒而慌乱的蛮人。看不出冉墨枫手里的刀是如何挥出的,那些要杀他的人刀剑根本碰不到他的身上。当他们身下的战马被砍去四肢,或被划破肚皮时,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将军!"
"嘶!"
将军飞快地跑到主人的身旁,冉墨枫左手揪住将军的马鬃,轻松跳上马背。他手中的长刀把前来阻杀他的人分成了几块。就见雪花在空中飞扬,带出阵阵红雾。将军一嘴咬下一只战马的耳朵,接著,它背上的人身首异处。
白色的雪地,不一会被染成了红色。当马蹄声渐渐平息之後,原本还在狞笑著杀人的三百蛮人变成了死尸或肉块,几乎没有一具尸首是完整的。血水融进了雪地,融化了积雪。
当一切都结束後,冉墨枫让鬼三去了解情况,他则带著鬼军收拾那些死尸。赤丹脸色惨白,浑浑噩噩地跟在主子身後,捂著嘴欲呕。
"赤丹,你别跟著我了。"捡起一件蛮人掉在地上的干净皮裘,冉墨枫把它罩在赤丹的头上。
"不。"闻著皮裘上淡淡的血腥气,赤丹倔强地说。主子是将军,这种血腥的场面他会经常见到,怎能害怕。
"你去照看那些受伤的百姓。鬼三一个人忙不过来,我们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想了想,冉墨枫找了个借口。
赤丹忍了忍,转身走了。下次他一定不会吐了!见赤丹走了,冉墨枫眼里滑过放心,继续弯身搬尸体。心里则计较著这批蛮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当鬼三从百姓那里回来後,他低声道:"主子,这里距前燕虽近,可还是我北渊的属地。蛮族如此肆无忌惮地进入我北渊,还大肆杀戮。公主不是要嫁给蛮族王子了吗?为何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这种事?"
蛮族与楚国相邻,北渊地处中原,所以见到蛮族的机会并不多。自楚国与蛮族结盟後,燕国和北渊的边境上时常会有蛮族出现,但这种烧杀掳掠的事很少。不过现在看来,燕国一灭,蛮族也更猖狂了。
冉墨枫抿著嘴,半晌後,他开口:"遇到蛮族,格杀勿论。"
"……是。"
这时,出去查探的鬼四骑著马匆忙过来。下了马,他在冉墨枫耳边说了几句,就见他的眸子红光浮现。
"鬼四,你带五人跟著马蹄印走,看他们去哪个方向。注意隐蔽。"
"是。"
鬼四在二里之外的路上发现了马蹄印,还好没有下雪,不然他们根本发现不了,估计约有七八百人左右。这麽多人去是要去做什麽?想到刚才出现的蛮人,冉墨枫感到了危险。这里距茂县很近,那里的守军只有两万人,因为不是重镇,两万人能算做精兵的也不过五千。
等了越半个时辰,鬼四回来了。他不安地说:"主子,那些人是朝茂县而去的。"
冉墨枫立刻上马。
"鬼三,马上集合,我们去茂县!"
"是。"
让遇袭的百姓向最近的村镇撤离,冉墨枫犹豫了一瞬後,带著鬼军调转马头直奔茂县。
"驾!"
"驾!"
………
……………
长长的车队缓缓前行,天上又飘起了雪花,再过两天就进入甘宁谷了。过了甘宁谷,也意味著离开了前燕最乱的地方。不知为何,冉洛义越走心里越发慌,可见顾仪和铁戈全一路有说有笑,再看看身後的那三千兵马,他让自己安心。也许是第一次离开皇宫,来到异域,他才会如此不安。
第四章
(0.92鲜币)索瞳:第四章
前两天忘了和大家解释,那几天尼子没有更新是回去看外婆了。月底尼子还要请假,回去看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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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大雪,送亲的队伍走走停停,原本两天的路走了近四天。到了甘宁谷,天已经全黑了,又有大雪,车队不得不在甘宁谷的背风处停车休息,待第二日天亮後再启程。冉沫没有下车,自离开京城後,除非内急,她都在车上。一是不想看到那些蛮人,二是远离母後,心伤难过。也难怪沙古丹会冒著惹怒北渊的风险邀楚国出面前往北渊求亲,冉沫长得不像伍氏,离京後她虽然瘦了许多,也憔悴了不少,却无损她的美丽。与冉秋不同,冉沫柔若无骨,温柔典雅,美而不妖,带著清纯之气。举手投足间尽显公主姿色,相比而言,同为公主的冉秋姿色就逊了几分。妍妃一门心思地把精力放在儿子的身上,对女儿的教导自然少了许多,冉秋虽有美貌,却少了些韵味。
吃了几口侍女送来的饭菜,冉沫就没了胃口。她的贴身婢女紫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公主,您再吃几口吧,您中午就没怎麽吃,这样下去身子会受不住的。"
冉沫缓缓摇头:"紫桐,我吃不下。"
"公主……"作为公主的贴身侍女陪嫁的紫桐不禁伤心欲哭。
车外是呼啸的寒风,雪花"劈里啪啦"地砸在车上。冉沫的脸无一丝血色,她哀戚道:"若能死在路上,也是好的。紫桐,你说,我嫁给沙古丹,蛮族和楚国会放过北渊吗?天下的事,我不懂,但我明白何为贪心不足。楚国占了燕国,就会想占了金国,占了南国,占了天下,也许还要占了蛮族。不管结局如何,对我来说,都只有一种。"
"公主……"紫桐捂著嘴无声地哭起来,怕车外的人听到。冉沫伸手搂住紫桐,默默流泪。
深夜,除了巡视的几十名兵士外,大家都睡了。天寒地冻,三五个兵士挤在一起挨著火堆取暖,巡视的兵士们也是不停地跺脚,呵气,盼著能早点到柏邺。
"兄弟,再去找些树枝来,火堆可支撑不到天亮,到时候咱们非被冻死不可。"一位小睡了片刻的兵士推推身旁的两人,面前的火堆快要熄了。
"唔。"揉揉犯困的眼睛,四五名兵士站了起来,打个哈欠,马上冷得缩成一团。
"这天真他妈的晦气。那个什麽沙丹的我看他是想女人想疯了,非要在这种鬼天里让咱们去迎亲。"骂咧咧地拍拍落在身上的雪,一人愤恨地瞧了蛮人一眼。不管他们多麽勇猛,充其量也还是蛮人,野蛮不懂礼数。
"别说废话了,去捡柴火吧。咱们可没人家那麽好命。"推搡了这人一把,其他人朝甘宁谷深处走。
楚军为何对蛮人不满呢?其实情有可原。汉人本身就瞧不起蛮人,再加上蛮人进入汉人土地後烧杀掳掠,虽然他们对楚人还算客气,但对燕人就没那麽好了,行径令人发指。楚王对蛮人的态度让楚国百姓颇为不满,这次迎亲,蛮人的用度明显比楚军多。就像现在,大家都是露宿,可蛮人的篝火却比楚军和北军的旺,他们还有烈酒烤肉吃,其他人只有眼馋的份。
蛮人的生命中不能缺少三样东西:女人、烈酒和一嘴咬下去能流油的硬荤。要安抚蛮人,就要给他们最喜欢的东西。在这件事上,楚王干凌非常慷慨,若不是他唯一的公主嫁给了南国太子岑翼海,他甚至会和蛮族联姻。不过楚王认了一位义女,把这位义女嫁给了已近六十的蛮王柯魔多,也算是联姻了。有了蛮族这一强大的盟友,楚国可谓是势不可挡。不过刚刚攻下燕国,局势未稳,干凌并没有马上出击,而是停了下来,一边整顿国内,一边频频与北渊、南国、金国和卫国发出和解的信号。与南国联姻後,楚国的这种姿态更是明显。
楚军对蛮人虽不满,但也只能听命行事。几个去捡柴火的楚军用蛮人听不懂的家乡话骂他们出气,心里也稍稍舒服了些。
"嗖!"突然凌空射来一支箭,直直插在一名楚军的胸口。刚捡起一根树枝的楚军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紧接著呜呜的号角传来,无数的箭羽如催命的咒符射入送亲的队伍里,寂静的甘宁谷瞬间骚乱起来。
"劫匪!是劫匪!"
"快起来!上马上马!"
"不要慌!列阵!列阵!"
正睡觉的楚军、北军和蛮军慌乱地带上头盔,拿起兵器。上马的上马,列阵的列阵。
"保护公主!保护公主!"惊醒的冉洛义从马车上冲下来,大喊。
"快保护公主!保护公主!"顾仪也从马车上下来了,边套裘袄边喊。
只见甘宁谷的上方亮起了点点火把,东西两侧全是黑压压的劫匪。箭雨纷落,一些还没来得及上马的兵士被射死,战马乱跑,嘶鸣一片。从甘宁谷的东侧冲下来一群骑兵,挥砍送亲的队伍。
谷内已经乱作一团,没有人发现顾仪、刘承、铁戈全已不知去向,护送队伍的两千楚军也不著痕迹地向谷外四散。而一向以勇猛著称的蛮军竟然毫无抵抗力地喊著撤退。
"鼠胆北军,我金军誓与楚军一战到底!兄弟们,杀!杀死这些鼠胆之徒!"有人狂喊,号角呜鸣。在东侧的金军冲下来後,西侧的金军也挥刀冲了过来。
"是金军!金军!"
"敌袭!敌袭!"
冉洛义震惊,这里怎麽会有金军!甘宁谷离金国虽近,但金军过来却要翻过衡山,如今大雪,他们怎麽可能穿过衡山?!冉沫和紫桐抱在一起,害怕地缩在角落里,车夫拼命稳住马车,喊道:"公主莫慌,莫慌!"
"杀!!"
操著金国口音的骑兵和步兵撞开阻挡的蛮人,直奔北军。
"杀!!"
突然,北军内有人大喊,他们砍死逃窜的楚军和蛮军,抢过战马,一扫刚才的慌乱,手拿不知从哪里找到的长刀,迎击冲过来的金军。这些人穿得不是北军的军服,而是送亲宫人的衣服。只见他们甩掉身上碍事的长衫,跨上抢来的战马,无惧地冲到金军中,砍杀敌人。
"保护公主!保护四殿下!"
"杀!!"又一声伴随著号角的杀声响起,甘宁谷的北边隐隐传来厮杀声,有人听到一个凶狠地声音从那片厮杀中传出:"一个不留!"还不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的人,吓得屁滚尿流,难道还有敌军?
"鼠胆北军,助纣为虐!与楚国结盟者,为此下场!"一支箭划破夜空,带著风声射入人群。
"四殿下!小心!"有人惊喊,一把匕首甩出。
刚刚上马,指挥北军的冉洛义闻声回头,冲著他的心窝而去的箭在刺入他胸口时,被匕首打落在雪地里,入地三分。随後两支箭紧跟而来,显然是有人要他的命。冉洛义被人扑下马,那两只箭射死了他身後的一名蛮军。
"四殿下!"紧接著,十几个人冲到他身边,扶起他,护著他向外突围。冉洛义还没有从刚才的危险中回过神来,耳边到处都是厮杀声,跑了一阵,他才惊喊。
"不要管我!保护公主!"他叫著要回去救皇姐。这一看不要紧,就见蛮军正在围攻保护凤驾的侍卫。
"皇姐!快去救公主!"冉洛义急红了眼,挣扎著要甩开拉著他的人。
"殿下,小的去救公主,请殿下速速撤到安全的地方!"有四人驾著冉洛义撤退,其他人冲了过去。突然,凤驾周围传来几声惨叫,四五个蛮人中箭而亡。在北方出现了火光,"杀!"一队全身笼罩在黑色中的骑兵如临空而降,手中的弯刀耀眼。为首的一人右眼带著眼罩,只见他收起大弓,抽出足足有九尺长的大刀,身下的战马嘶鸣。
"杀!"
鬼三和鬼四在主子的身後吼著,身後的鬼军带著战後的凛冽气息。刀光闪过,逃窜的楚军和蛮军变成了尸体。蛮军有人发出怒吼,事情已经败露,他们不再假装懦弱,纠集人马,拔出砍刀。有一名蛮军在负责凤驾的两匹马身上各砍了一刀,那两匹马受惊发狂了,挣脱开抓著它们的几名侍卫,朝甘宁谷深处狂奔而去。
"将军!"
让自己的夥伴再快点,冉墨枫不管拦截他的蛮军。手中的大刀带著日炎,轰碎蛮军的脑袋,斩断蛮军的身体,其势,不可挡。将军是一匹千里马,但对盛产马匹的楚国和蛮族来说,它不如汗血那样属於绝世好马。但是若论凶残来说,也许汗血马都要畏惧它三分。
离马车越来越近,冉墨枫从将军的背上跳了下来,如野兽般速度未减地追赶马车。将军的身上批著软甲,如今不用管小主人,它脚下生风,朝著驾车的一匹马冲了过去。冉墨枫和将军跑得一样快,快要追上马车了,他大喊一声:"将军!"
"嘶!"
带著马盔的将军一头撞上了被它盯上的那匹白马,白马惨叫地翻到在地,连带撞倒了另一匹马。眼看马车也要跟著倒了,冉墨枫蹿上马车,一刀砍断缰绳,接著跳下马车,双手握住车辕,大喝一声,他的双脚向後滑了几步,竟稳稳定住了马车。将军上来咬住车帘,大力一抽,车内的两个女人尖声惊叫。
"出来。"冉墨枫抬著马车,道。冉沫和紫桐没认出戴眼罩的人是谁,浑身发抖地叫著,吓得已经忘了哭。
没主意到冉沫并未认出自己,冉墨枫让将军跪下,把车辕搭在将军身上,伸手去扶皇姐。
"啊!!"冉沫吓得闭著眼睛猛踢冉墨枫。
"皇姐?"冉墨枫一愣,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
皇姐?冉沫的叫声停了,她害怕地睁开眼睛,看向对方。是谁?怎麽叫她皇姐?
"你……你……"
看看冉沫和另一个女人身上似乎没有伤,车内也没有血渍,冉墨枫道:"皇姐,先离开这里。"说著,拉过冉沫,把她扶出马车,然後把已经走不了的紫桐拖出马车。将军在人出来後,甩开马车,站了起来。
"墨,墨枫堂弟?"冉沫惊魂未定地盯著冉墨枫的眼罩,她突然想起了她那个眼睛异色两年未见的堂弟。
"嗯。"应了声,冉墨枫看向远处正向他这边跑来的残军。
"将军,你……"
"墨枫堂弟!!"
冉墨枫的话被扑倒他怀里的人给打断了。得知是冉墨枫,吓坏的冉沫抱紧他大哭起来。
"皇姐,有敌军来了,让将军带你们先走。"冉墨枫想推开冉沫,奈何对方搂著他的手臂实在是太紧。
冉沫听不到什麽敌军,只知道这人来了,她就没事了。
"你,带皇姐走。"好不容易把冉沫推开,冉墨枫对同样後怕地在哭的紫桐道。
"将军。"
将军不怎麽愿意地走到冉墨枫身边半蹲下。
"皇姐,上马。"
"墨枫堂弟,我……"没骑过马的冉沫不敢过去,更是因为之前的事也不想离开冉墨枫半步。
"上马。"敌军已经在十米之外了,冉墨枫毫不怜香惜玉地一把抄起冉沫,把她甩到将军背上,然後把紫桐丢了上去。
"将军,对不住了。"拍了一掌将军的屁股,冉墨枫叮嘱在马背上惊叫的两人,"抱紧将军,走!"
"嘶!"将军仰头鸣叫,风一般地向前跑去。冉墨枫紧跟其後。在敌人撞上来之前,将军脚步一转,绕过了他们,它身後是手握长刀的催命阎罗。面对狰狞的蛮军,冉墨枫右手握紧刀柄,刀锋带著日炎的灼热左右挥出。九尺长一百三十六斤重的大刀在冉墨枫的手中如鸿毛般轻灵,墨色的眼眸被血色覆盖,大刀在他的手里旋转两圈,就见血雾漫天,残肢四散。
对敌人,冉墨枫是绝对地杀戮,他根本就不可能放过一个敌人。前方将军带著冉沫逃命,冉墨枫丝毫不担心将军的能力,他的眼前只有敌人,手中的长刀带著催命的风声,把敌人劈成两半。
冉沫很害怕,她趴在将军身上,双手紧紧环著将军的脖子,身後紫桐抱著她。她不敢回头,甚至不敢向前看。很冷,流下的眼泪落在地上瞬间变成了冰。她埋在将军的马鬃里,嘤嘤哭泣。身後有人在惨叫,跑了很远之後,惨叫声渐渐没有了。突然想到不知墨枫堂弟如何了,她鼓足勇气费力地扭头看去,雪地衬托的夜色带出了光亮,她看到一人跟在她的身後,不停地有人倒在他手上那把明晃晃的长刀下。
将军带著冉沫和紫桐左转右拐,把向它冲来的敌人交给了它身後的小主人,它的夥伴。它似乎很不高兴小主人让别人骑它,到了安全的地方後,它把身上的两个女人甩下马背,向小主人的方向扬长而去。
"皇姐!"被强行保护的冉洛义看到皇姐回来了,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扶起皇姐。
"洛义,是墨枫,是墨枫堂弟!"冉沫打著哆嗦,不顾身上的疼,激动地喊道,然後抱著对方就开始哭,嘴里叫著,"是墨枫救了我!是墨枫堂弟!是墨枫来了!洛义,我不嫁了,我不嫁了……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冉洛义愣在原地,映入眼内的是一个在敌军中挥舞长刀的"独眼"少年。
"一个不留!"少年在漫天的血雾中如兽般大喊,勇猛的蛮军在他的面前毫无抵抗之力。
"嘶!"
一匹马踢死五六个人後冲到他的身边,就见少年握住缰绳,蹿上马背,站在马背上,他向更远处逃窜的敌军追去。
远远的,就见他跳了下来,只见银光闪闪,哀鸣四野。
冉洛义的身子不停地发抖,风很冷,雪花又飘了下来,入目是满地的血水和残肢,耳边回荡著"杀!杀!杀!"
(1.04鲜币)索瞳:第五章
金军、楚军和蛮军被突然出现的鬼军和北军们杀了个七零八落。鬼三和鬼四带著鬼军清理战场,顺便在那些没死透的人身上补两刀。
"跪下!"
几名兵士架著三个人走过来,把他们按跪在冉墨枫的面前。一见这三人,冉洛义冲过去抬腿就是一脚,然後拔出一名兵士腰上的剑。"我杀了你们!"
"殿下不可!"之前护著冉洛义突围的一人拔刀拦下了冉洛义,急急道,"殿下,这三个人不能死。不然我们就死无对证了。带他们回去交给陛下,看楚国如何向咱们交代。"
冉洛义举著剑,双眸发红地瞪著那三个人,然後缓缓松开了剑,那人马上接住,朝面无表情的冉墨枫看了一眼。这三个被抓住的人就是刘承、顾仪和铁戈全。
"世子殿下。"这人唤了身上满是血渍的冉墨枫一声,意思是询问他下来该怎麽说。冉墨枫背著自己的长刀,看著跪在地上的三个人,没吭气。
"墨枫,你说怎麽办吧,我听你的。"冉洛义很想杀了这三个人,但想到这人说得有理,也只能忍下。
"这件事是金国所为,与我等无关。楚王是真心实意想同北渊结盟,你们不能这麽对我们!"顾仪强装镇定地说。这个站在那里,脚下一圈血渍的独眼男子让他恐惧。他到现在也不明白,他们万无一失的计划怎麽会失败?
"速速放了我,我是蛮族二王子沙古全!"铁戈全大喊,"你们敢抓我,我父王定不会饶过你们!"
顾仪恨不得抽他一嘴巴子,这个空有蛮劲的猪!冉洛义正是一肚子火没地方发呢,上去就是一顿狠揍。
"原来是二王子沙古全。"那名兵士又开口了,眼里闪过光芒,马上在冉墨枫耳边低声说,"殿下,此人正好可以拿来威胁蛮族。"
"你是谁?"对这个似乎跟普通兵士不同的男子,冉墨枫起了怀疑。
那人微微一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恭敬地说:"小的叫二土,是王爷派来的。王爷让小的见机行事,听殿下吩咐。"
冉墨枫"嗯"了声,问:"父王派了多少人来?"
"混在送亲队伍里的一共是一百人。王爷还派段梁段将军带了两千精兵扮作商队分批混进了甘宁谷,守在谷口北边的就是段将军的人马。不过有一件事小的很奇怪。四殿下留在驳郡的两千兵马应该也尾随在後,却没有出现,小的担心张太守那边是不是出事了。"
"他们去茂县了。"冉墨枫道,没有多做解释。那边眼看冉洛义快把沙古全打死了,二土也来不及去问为何那两千兵马去了茂县,急忙上前和其他两人把冉洛义拉开。
"我,我蛮族,定,定不会……"还在逞强的沙古全被冉墨枫一脚踢晕。若由冉墨枫来处理的话,这些人他是一个不留,全部杀死。事情到了这一步,无论楚国如何辩解,北渊和楚国一战都不可避免。他不怕打仗,哪怕四国同时对楚国出兵,他也不怕。不过既然父王派人来了,那就听父王的。
经过一夜的厮杀,天已经亮了。出去追杀残兵的段梁带了十几匹俘获的蛮族好马喜滋滋地收兵回来。对马上打天下的将军来说,好马比金子还珍贵。一见墨枫,身上同样满是血污的他上前就给了对方一个熊抱。
"小枫啊,段叔拣了几匹好马,你要不要挑一匹?"说拣是客气,明明就是垂涎那些正宗蛮族红马才带兵追蛮人追了十几里地。
"我有将军。"冉墨枫不怎麽习惯在马上作战,在地上,他更能发挥出自己的实力。而且将军是他的夥伴,他不可能再去要其他的马。
"那段叔就不客气了啊。"段梁嘿嘿一笑。二土撇撇嘴,都不把马牵过来,还说什麽让殿下挑。
放开冉墨枫,段梁才看到了冉洛义,急忙行礼:"四殿下,段梁令殿下受惊,请殿下恕罪。"
"段将军万不可这麽说,是洛义太笨,没有早些识破贼人的阴谋。"冉洛义急忙道,对方是有功在身的伯威将军,和舅舅齐名,他虽是皇子,却没有封号在身,不能对段梁不尊。但是看到段梁对他和对冉墨枫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他有些嫉妒。那人都已经是平阳将军了,他却连郡王都不是。
"段将军,公主在车上。"二土提醒。
段梁一怔,马上走到车前:"段梁拜见公主,令公主受惊,段梁罪该万死。"
冉沫掀开车帘,不顾公主不能随意抛头露面的规矩,下了马车对段梁福身行礼,可把段梁给吓坏了。"段将军,本宫要多谢将军和墨枫堂弟,不然本宫怕是……"冉沫哽咽,在寒风中显得楚楚可怜,段梁手足无措地说:"公主,外面冷,您快回车上。"
"段将军,本宫想回去,还要烦请段将军送本宫回京。"
段梁哪里能说不行,马上道:"公主放心就是,段梁定会把公主平平安安地送回京。"说完,他擦擦脏污的手,小心扶著公主上车。紫桐吓坏了,又受了寒,发起高热,冉墨枫派了两名鬼军送她去驳郡,所以车上只有冉沫一人。
扶公主上了车,段梁求救地看了眼冉墨枫,希望对方能开口,把送公主回去的差事揽下,怎麽说他都是公主的堂弟。不是段梁不愿意,而是刚才这一见,他才知道长公主是多麽娇弱的一个人,他一个大老粗肯定照顾不好公主。不过他求错了人,冉墨枫压根就不懂他的心思,而是道:"段叔,你送皇姐回京。把这三个人也带回去。我来之前有蛮军偷袭茂县,可能还会有其他的蛮军在附近,我要留在这里。"
"你不和我们一起回京吗?"冉洛义一听这人不回去,有些失望,又有些不安。
"不。我要查清金国是否确实参与了此事。冉洛义,回去告诉皇伯,北渊无需对楚国妥协。今後不管是谁提出联姻,都不答应。"
看著那遮住了一只眼的人,半晌後冉洛义点点头:"今後谁再拿皇姐来结盟,我就揍死他。"
"段叔,你们休整一下马上走,谨防楚军有变,我垫後。"冉墨枫上马说完就走了,没看到段梁眼里的焦急。
这臭小子,亏我一直惦记著他,居然如此不讲义气。段梁看看公主的马车,叹息一声,这可怎麽办。不过想想还有四殿下在,他稍稍放心了。
两个时辰後,段梁带著他的兵马和三个俘虏护送公主等人回京。虽然送亲的人马死伤很重,但楚军和蛮军几乎被全歼,两千多金军活下来的不到一百,其中一半以上是被鬼军所杀。段梁看著眼馋,临走之前让冉墨枫给他写下他是如何训练鬼军的,当做对他的赔礼。冉墨枫不明白自己哪里惹段叔生气了,不过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
在车队进入驳郡之後,冉墨枫就带著鬼军直奔茂县。他在给父王的信中已经说明了此次蛮族迎亲可能会有的危险,他相信父王一定会有应对之策,所以发现有人去茂县後,他就改了路线,没有去甘宁谷。到了茂县,果然有七百多蛮军混入茂县,正在和茂县守军厮杀。茂县距驳郡,骑马只需半天的功夫,茂县守卫派人通知驳郡,请他们支援。
正好冉墨枫带著鬼军赶到了,那帮蛮军被杀了个落花流水。得到消息的张伯年把那两千兵马派了过来,冉墨枫让他们留在茂县,他和鬼军就抽出身前往甘宁谷。由於车队在路上困了两天,所以冉墨枫很快追上了他们,可以说这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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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堂上,冉穆麟跪坐在左侧首位,高深莫测。上首之人一脸的冷怒。今日一早,冉穆麒得到了从甘宁谷传来的消息,震怒,文武百官也是格外气愤。
"楚国欺人太甚!"伍羽坤低吼,想到自己的孙女险些命丧黄泉,他就气得浑身发抖。
"皇上,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楚国虽然还未完全平定燕国,但其北有蛮族相助,西有盟国南国,如今又有金国。一旦战事起,北渊将三面受敌。陛下必须拉拢卫国,这样才能与楚国抗衡。"
"拉拢?怎麽拉拢?还把沫儿嫁出去吗?"冉穆麒冷问。
"这……"张昭昌不说话了。若能拉拢卫国,再把长公主嫁出去又有何方。身为公主,这就是她是宿命,不过张昭昌可不敢说出来,明眼人都看得出皇上现在对此事极为反感。
"陛下,送信回来的人不是说世子殿下抓的三个人中,有一个是蛮族的二王子吗?臣以为可以从此人身上下手,用他来牵制蛮族。此外,这件事楚国失信在前,若他还趁此出兵的话,将失德於天下。凡是都有得遵个'理'字,站不住'理',楚国也不会贸然出兵。就拿楚国攻下燕国来说,楚国也是打著燕太子怀东篱欲刺杀楚王的理由。有没有刺杀,谁都不知道,只是楚国一方之言,但有了这个理由,楚国打下燕国也就似乎无可厚非。陛下,臣以为楚国现在不会马上对我北渊出兵,在此之前,我等先做好应对之策。派使节与南国、金国、卫国和谈,让他们明白楚国的野心,大家合力抗楚。南国和金国也害怕被楚国吞并,他们会同意与我们结盟的。"叶忠祥跪出来道。
"叶大人说得有理,眼前一是让楚国给我们交代,看他如何自圆其说;二是派人游说金国和南国;三是派人去接公主回京,以防路上有变。"左司马陈廷坚走出来跪下道。
冉穆麟带著深意地看了眼皇兄,冉穆麒开口:"此事就先按陈卿所说去办,尽快把公主接回来。"
"是。"
回到御书房,冉穆麒气得要摔东西,结果被一人紧搂在了怀里。
"有何可生气的?不过是一些跳梁小丑罢了。"安抚气急的人,昼冷冷道,"我不去杀干凌不表示我不会出手。麒,威胁到你的人,我不会让他多活一天。我答应你,没有人能攻入绛丹。"
"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出事,但干凌该死!他竟然敢如此戏弄我!"
"我不喜欢你太在意别人,哪怕是仇人都不行。"昼直接封住冉穆麒的嘴,让他在自己的怀里消气。
冉穆麟很想咳嗽一声,告诉那两个人还有他这麽一个外人在,适可而止一点。不过想想自己打不过昼,还是算了。抬头假装看屋顶。
昼也没有太过分,等怀里的人身子软了下来,他退开,看向冉穆麟:"你有何看法?"
冉穆麟在心里翻个了白眼,这宫里到底谁是皇上。"那些金军有问题,在没有查清楚之前,先不要派人去金国。"
"等那三个人送回来後,我亲自审问。"昼道,然後挥手。
一口气梗在嗓子处,冉穆麟转身离开了,他这个皇兄越来越不务正业了。
"我是皇上。"眩晕过後,冉穆麒发现冉穆麟走了,不满道。
"那又如何?"横抱起他,昼不悦道,"你已经三天没有尽妻子的本分了。"
冉穆麒的脸瞬间粉红,嗔怒:"都什麽时候了,你还想这些。"
"什麽时候?"反问一句,昼抱著人进了内室。
二十天後,长公主冉沫和四殿下冉洛义在段梁的护送下平安回到了京城。冉穆麒和皇後出宫门迎接。母女两人抱头痛哭,让人看得心酸。当天,冉穆麒就下旨封冉洛义为郡王,冉墨枫为威武将军。冉穆麟是威武大将军,冉墨枫成了威武小将军。被押送回京的顾仪、沙古全、刘承受到了昼的"招待"。三天後,楚国三皇子干仲天来到绛丹,同行的还有蛮族储君大王子沙古丹。
对这些事,远在茂县的冉墨枫毫不关心,唯一让他高兴的是父王准备到茂县来接他,然後和他一同回戍城。冉穆麟在干仲天和沙古丹到来的这个时候离开京城,大家或多或少地嗅到了几分意思,那就是不管皇上冉穆麒是什麽意思,冉穆麟都只有一个态度:打!
………
……………
京城的一间酒楼里,冉洛仁品著小酒,吃著小菜好不惬意。冉墨枫成了威武小将军,他比谁都高兴。如今对方不能陪他一起喝酒,他索性拉了赤彤一道。在仁昌,冉洛仁别的没学会,就学会了喝酒。
"赤彤,墨枫真厉害,居然能识破楚国的诡计。我就知道我的墨枫无人能敌。"有些醉意的冉洛仁嘻嘻道。赤彤也有了醉意,点点头:"是啊,主子那麽厉害,才不会让他们得逞呢。"
打了个酒嗝,冉洛仁呵呵笑起来,接著有些沮丧地说:"可是这样的话,我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墨枫呢。真想天下早点太平,我就能和墨枫天天在一起了。"
赤彤摇摇头,叹了口气。突然,冉洛仁碰了碰他,他抬头:"殿下?"
"赤彤,你看那个人。"赤彤转头去看,只见一名男子走进了酒楼,他穿著单衣草鞋,身上的袍子有几块补丁,脸白得似鬼,样貌普通。发髻上的簪子好似从树上折下的枯枝,异常落魄。可那人的脸上却带著淡淡的笑,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走进这间京城最大的酒楼有何不妥。不过他并不脏,反而给人一种很干净的感觉。
"哎哎哎,谁让你进来的?出去出去!这里可不是叫花子来的地方!"刚给客人送上饭菜的店小二发现了这人,马上冲过去挥手赶人。
"我来吃饭,这里不是吃饭的地方吗?"男子的声音很好听,不高却极显沈稳。
"这里是吃饭的地方,但不是你这种人吃饭的地方!"店小二伸手推他。
"狗眼看人低。"就在这时,一道不高不低,但能让周围的人都听到的声音响起。店小二回头就要骂人,一看说话的是谁後,他低头哈腰地走了过去。
"三爷,小的不是怕他扰了你的雅兴吗?您说留,小的肯定留。"京城凡是叫得出名字的酒楼,没有谁不知道三殿下冉洛仁。
冉洛仁根本懒得拿正眼瞧他,道:"天寒地冻的,你把人往外头赶,你的心都让狗啃了。小心哪天你落魄的时候,别人也这麽对你,没听过一报还一报吗?"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小的狗眼看人低。"店小二轻轻扇了自己两个耳光。
"烧一壶酒,煮一碗热汤面,炒几个荤菜。"
"是,是。"
店小二躬身退下,钻入了厨房。
"喂,过来吃吧,我请你。"指指自己对面的空位,冉洛仁道。自始自终,那人都一副平静的模样看著冉洛仁。闻言,他也不拒绝,慢步走了过来,在冉洛仁对面坐下。
"我不是可怜你啊,我就是讨厌他那张嘴脸。"冉洛仁不觉得自己在做善事,身边有两大恶魔,他怎麽会有善心。
那人微微一笑,平常的五官竟显得有些亮眼,道:"米元谢过三爷。"
"你叫米元?"冉洛仁噗哧一声笑出来,"名字可真怪。"
"是很怪。"米元还是笑著。
烧酒来了,米元也不客气,自斟自饮,又把送来的热汤面吃了个干干净净。论吃相,这个落魄的人不必冉洛仁差。冉洛仁也不觉得他无礼,他喜欢那种比较随性的人。吃饱喝足了,头晕乎乎的,冉洛仁扶著赤彤站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
"喂,这个给你,去买身暖和点的衣裳,再买双鞋。天下是不太平,但我可不想有人跟我爹说京城又冻死了几个人。"说罢,也不管人家要不要,冉洛仁放下银子,搭著赤彤走了。没有发现米元跟了出来。
(0.6鲜币)索瞳:第六章
一队人马在官道上疾驰,不远处,城门上的"茂县"二字越来越清晰。冉穆麟克制著内心的激动,试图保持镇定,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多麽地心急。然後他看到一人骑马直奔他而来,他心中一动,挥动马鞭。距疾驰而来的人还有段距离,他就见那人从马背上跳下,以飞快地速度向他奔来。冉穆麟大力抽了两下马身,眼里只剩下他朝思暮想的人儿。
"父王!"异色的眸子眩光流转,冉墨枫向下马的人冲了过去,接著,他被抱了个满怀,被紧紧地拥在怀里。父王比他估算地晚了两天。
"枫儿……枫儿……"冉穆麟激动地看著只比他低了半个头的儿子。两年了,儿子长高了。摸摸儿子的脸,儿子的手,忍著亲吻儿子的冲动,冉穆麟把儿子的头埋在自己怀里,低唤:"枫儿……父王想死你了。路上雪太厚,父王耽搁了。枫儿,快让父王好好瞧瞧你。"
"父王。"紧扣著父王的双臂泄露出冉墨枫的思念,不愿放开。两年没有见到父王,父王两鬓的白发又多了。不善言辞的人没有告诉父王,自从父王来信说要来茂县接他,他每日练完兵後就在这里等著父王。所以尽管父王说了想看他,他还是抱著父王不松手。
不管是跟随冉穆麟而来的官兵,还是在茂县城外等候的官员,没有人上前打扰久别重逢的父子二人。麟王爷和世子的感情之好,北渊的大小官员没有不知晓的。两人相拥的场面,让几位年事已高的官员不禁双眸湿润。
冉墨枫埋在父王的胸前,不肯松手,不停深呼吸闻父王身上的味道。这几日将军似乎都察觉到了他的焦急,总是叫。对於儿子的激动,冉穆麟有些惊讶,但随之而来的是浓浓的喜悦与满足,不只他被思念折磨,就连他生性木讷的儿子,也如他一般难熬。
"枫儿,想父王吗?"真想亲儿子,冉穆麟不停地提醒自己周围还有人。
"父王。"低哑的叫唤,已说出了他的想念。而随後的一句,更是险些让吹飞冉穆麟苦苦支撑的理智。
"父王,我洗干净了。"算著父王到来的日子,他每日都把自己洗得很干净。对思念父王的某人来说,在父王来时把自己洗干净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粗噶地喘了几口气,冉穆麟在儿子耳边沙哑地问:"枫儿,你现住何处?"
"帐篷里。"不习惯住在陌生的地方,在茂县的这段日子,冉墨枫和他留下的四百鬼军一起住在帐篷里。
"到你的帐篷去等父王,父王马上过去。"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轻轻舔了下儿子的耳垂,冉穆麟废了很大的心力才放开儿子。
异色的眸子闪闪发亮,冉墨枫快步走到将军身边,上马,也不管那些等著的官员,拍拍将军的头,让它速速带自己回去。将军甩头,前蹄一扬,风一般地跑了。
冉穆麟对上前来恭迎他的茂县太守孙阳等人道:"孙大人,诸位大人,不必多礼了。本王此次前来一是巡防,二是来看儿子,还请诸位大人看在本王已两年没见儿子的份上,让本王先陪陪儿子。本王先去枫儿那里,明日一早再来见诸位大人。"
"王爷客气,下官早已听闻王爷和世子父子情深,王爷和世子的相逢令下官十分感动。只是王爷前来,住帐篷实在不妥,王爷若不嫌弃,就住在下官的府上吧,下官已命人收拾妥当。"
"不必了,枫儿认床,本王还是陪他睡帐篷。只是劳烦孙大人把本王带来的这一千人安置一下,再让人给本王送些粥品炖汤。"
"王爷折杀下官了,下官马上命人准备。"
客套了几句,吩咐属下听从孙阳的安排,冉穆麟由孙阳亲自带路,直奔儿子的帐篷。
儿子的帐篷外并没有太多的人,冉穆麟让前来接他的鬼三叮嘱下去,不得任何人靠近帐篷,接著把马丢给鬼三。他一脚踢开帐帘,进入帐篷,然後抱住冲进他怀里,只穿著单衣的人。
"枫儿!枫儿!父王想死你了。"再无顾忌地亲吻儿子,冉穆麟放下第二道棉布帘子,在他理智全失之前扣上帐帘两边的锁扣。
"父王……"对欲望从不掩饰的冉墨枫撕扯父王的衣服,不懂体内的迫不及待是渴望,他只想和父王做最亲近的事。
毫不费力地抱起儿子,冉穆麟双眸灼热的迅速锁定那张简单的并不宽敞的木床。放下儿子,他三两下脱去自己的衣服,然後大力撕开儿子的单衣,覆了上去。
"枫儿,枫儿,父王想你想得要疯了!"
低吼著,相贴著。冉穆麟不怎麽温柔地抚摸儿子精瘦的身子,多日未刮的胡子他的吻经过的地方留下片片红印,牙齿在儿子白皙的身上咬下道道齿痕。
"父王……亲近……亲近……"回想灵魂深处的记忆,冉墨枫催促父王的进入。只有在那个时候,他才是冉墨枫,不是鬼将,不是人人惧怕、人人诛杀的鬼将。
"枫儿,父王会弄疼你。"他等不及给儿子做足前戏了。
"父王……亲近……"身上很烫,他要父王的进入。
"吼"
在儿子的身上又啃又咬,冉穆麟胡乱地给儿子扩张了两下之後,就扶著自己的欲望闯了进去。身下的人儿身子瞬间紧绷,可抱著他的双臂却一再催促他快些进入。
"父王……亲近……"
"枫儿,枫儿,父王想你,想得要疯了!"
这个时刻,不再有什麽顾忌,不再有什麽担心。只想与他紧紧地结合在一起,哪怕会受伤,哪怕会疼痛,都抵不过心里的那份亲近的渴望。
稚嫩的甬道还没有完全的润滑,闯入的硬物弄伤了他,可他一点都不觉得疼,只觉得心口处瞬间被什麽填满了,让他舒服至极。父王,是父王进来了,是父王。更紧地抱住父王,他需要父王身上的温暖。分开的双腿牢牢扣住父王的腰,某处虽然疼痛,但冉墨枫却舒服地呻吟出声,那是发自内心的舒服。彷佛回到了梦中,梦中,他时常与父王做最亲近的事。
舌尖舔过他所有能舔过的地方,冉穆麟埋在儿子的体内一动不动,只是深吻儿子。左手在儿子高高挺翘的嫩茎上套弄,不放过那两个同样需要他的爱抚的小肉球。而他得到的是儿子毫不保留的舒服呻吟。用舌,用嘴感受儿子唇内的香甜,在他刚要退开一点点时,儿子就追了过来。双唇几乎是始终紧密相扣在一起,儿子笨拙的纠缠唤醒他深埋两年的欲火。
"枫儿,说,喜欢父王!"
把儿子的腿分开到最大,冉穆麟盯著他们相连的部位。那里有血丝渗出,但他停不下来。
"唔!喜欢,嗯,父,王……"
揽下父王的脖颈,冉墨枫不愿和父王分开。
"说你爱父王!"
更猛烈地挺进,冉穆麟疯了般地在儿子的身上抽动,左手不停爱抚儿子哭泣的嫩茎。
"爱,爱,啊!父,父……"刚得以开口的唇被用力堵上,冉墨枫把他的叫喊送进父王的嘴里。
枫儿,你说了喜欢父王,爱父王,你是父王一个人的!不在乎儿子根本不懂何为喜欢、何为爱;不在乎他卑鄙地骗取了儿子的喜欢、儿子的爱,能和儿子亲近的只有他,只能是他!
"枫儿,父王爱你,父王爱你。"
异色的眸光散乱,但在听到这句话时,却迸射出耀眼的光亮。指甲深陷在父王的肩部,冉墨枫抬高身子,尽量和父王贴在一起。
床板发出嘎吱嘎吱地响声,快要榻了。床上的两人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沈溺在亲近的狂热中,尽管白色的被单上落下了点点血渍,尽管一人的背上留下了道道抓痕。如兽般的两人用最猛烈的撞击来告诉对方,他的思念。
冉穆麟很快就弃械投降了,在深深地想要顶入儿子的灵魂深处的一阵抽动中,他把他的种子全数的,一滴不剩地注入儿子的体内。而冉墨枫却是在随後与父王的深吻中,在父王的爱抚下,慢慢射出了他两年来的第一次。
而这只是开始,啄吻渐渐加深,床上传来一人低哑的轻喃:"父王……亲近……亲近……"
"枫儿……"
没有退出,冉穆麟又缓缓动了起来,不管帐外是否会有人听到,不管他们之间的行为是多麽的逆伦,他要的,一直只有一个。
"父王……"
"枫儿,说你喜欢父王。"
"喜欢……嗯……父王……"
"说你爱父王。"
"爱,爱父……"
天渐渐黑了,帐篷里的烛火直到深夜才被点燃,早已送来的粥、汤在火上热了近三个时辰。鬼三在烛火点燃後,奉命和鬼四抬了浴桶进了帐篷。然後两人跪在坐在床上,赤裸著上身,仅披著内衫的冉穆麟面前。床上,熟睡的人儿明显是欢爱後的模样,红肿的双唇、绯色的脸颊,还有满是吻痕的脖子。而他的手,一直握著父王的。
(0.72鲜币)索瞳:第七章
昏睡中的冉墨枫一直不知道父王和鬼三鬼四说了什麽,在父王的身边哪怕是打雷他也不会醒。但当冉穆麟穿戴整齐要出去时,他醒了。尽管刚刚经历了一夜的欢爱,冉墨枫还是迅速地爬了起来。冉穆麟把儿子按回床上,接著是一个缠绵至极的吻,穿好的衣服险些又脱了下来。
"枫儿,父王去见一下孙太守,你躺著,不必跟著去了。官面上的事,去露个脸父王就回来。"在儿子身上摸了一遍,冉穆麟把被子掖好,又亲吻了几下儿子。没有问儿子累不累、身上疼不疼,那些都是扯淡的话,再累、再疼,儿子喜欢,他更喜欢。
冉墨枫没有坚持,乖乖躺好,除了股间有些不适外,其他酸疼对他来说都微不足道。若是别的人,这一晚的折腾第二天铁定下不来床,可他非但没有气色虚弱,双颊反而还挺红润。看著父王在三个炭火盆里又添了些炭火之後走了,他挪到父王的枕头上,闭上了眼睛。
帐外,鬼军们在鬼三和鬼四的带领下正在晨练,空地上架了四五口大锅,里面熬著肉粥,几个鬼军在做早饭。见到冉穆麟出来了,鬼三和鬼四马上走了过来,一名鬼军显然是受了吩咐,立刻牵过他的马。
"你们继续操练吧,我去孙太守那,不要打扰你们将军。"对两人淡然地说了句,冉穆麟上马。直到他走远了,鬼三和鬼四依然站在原地,两人都和平常一眼,一丝不苟、异常严肃,和眼神却和平日有一丝丝的不同。
冉墨枫并没有再次入睡,少了父王的床让他怎麽也睡不著,而且往常这个时候他都带著将军操练完了。他不是一个贪睡的人,虽然他记不起来昨晚父王是何时给他清理的身子。
"主子。"是鬼三。
"进。"冉墨枫刚穿上里衣。鬼三进来後,他头不抬地说:"坐。"
鬼三扫了眼主子,坐了下来。
"派鬼士严密监视楚军和蛮军的动向。"
"是。"
"注意卫国。他很可能会暗中与楚国结盟。"
"是。那南国呢?"
正系外衫扣子的冉墨枫抬起头,眉头微蹙:"南国和金国目前暂可不理。甘甯谷的那些金军有蹊跷。等父王回来,我问一问再做定夺。"接著继续低头系扣子,穿衣服,没有半点掩饰的意味。他的举止是那麽地自然,神态是那麽地平静,好像昨夜他只是单纯的和他的父王聊了一夜的国事,什麽都没有做。
鬼三一时有些恍惚,他和鬼四一夜没睡,为昨夜得知的真相,可主子的态度让他……不知该如何反应。
根本不懂自己脖子上清清楚楚的吻痕对鬼三造成的冲击,冉墨枫下了床,绑起头发。简单洗漱过後,他来到简易书桌旁,拿过地图。
"主子,您先吃饭吧。"鬼三忍不住道。
"不急,等父王回来一道吃。你让大家下去吃饭吧。如果父王这边没有要事,三日後我们就回戍城。"虽然父王没说何时会回来,但他相信父王很快就会回来。鬼三还想说什麽,咽了回去,说了声"是",退了出去。
冉墨枫趴在地图上,盯著北方那块广袤的地方。上面的燕国已经不存在了,如今只剩下楚、金、南、卫和北渊。洛仁来信说冉洛诚带著三十几车粮草已经从京城出发了,冉洛信也去江南调粮了,雪灾之事,他一个武人帮不到什麽忙,能做的就是不让楚军和蛮军在这个时候趁乱作怪。皇伯的四个儿子中,与他最生疏的就是冉洛信,虽然对方对他一直都不错,见到他也很是热情,但他和冉洛信却很奇怪,从来没有真正地坐下来交谈过。上次皇伯生辰,他原本答应了冉洛信的邀请,结果当天晚上他就护送霍将军回槐屏了。他们两个,似乎总是错开。
在几个重要的地方画上圈,冉墨枫折起地图。楚国已经摆明了要统一天下了,北渊不能坐以待毙。不管与哪国结盟,北渊都是对方饭桌上的肉。异色的眸子泛出冷厉的光,他走出了帐篷。
他一出来,正在外撒欢的将军就冲了过来。如果你要问为什麽鬼一他们不叫冉墨枫将军,其实是有道理的。怪都怪冉墨枫给他的马起名为将军。摸摸将军的头,冉墨枫活动活动筋骨,上了马。外面很冷,但他穿得却很单薄,对极度怕热的冉墨枫来说,深秋和冬天是他最爱的季节。
当冉穆麟从孙太守那里回来时,就看见儿子穿著短褂在大冷天和将军玩摔跤。这是和儿子分别两年後的冉穆麟第一次见到儿子特殊的操练方式,虽然儿子在信中有提到。不过他一点都不为此而骄傲,而是快速过去,下马把儿子从将军的蹄子下抱了出来,拿自己的大氅把儿子捂了个严实。
"父王。"被裹在父王怀里的人见到父王后很是高兴。
"你知道外面有多冷吗?居然穿著褂子。"在儿子耳边低吼一句,冉穆麟搂著儿子往帐篷走,身後将军不满地打鼻响,它还没有玩够。
"将军,去。"指指马厩,冉墨枫安抚自己的夥伴,那里有它最爱吃的草,今天就委屈它了。将军不满地看了一眼抢走小主子的老主人,调头跑了。
一路上沉著个脸,冉穆麟把"半裸"的儿子拖回了帐篷。一进帐篷,他就质问道:"父王不是说不许穿著褂子在外人面前吗?"
冉墨枫没有吭声,他忘了,或者说他禁不住寒冷的诱惑,脱了。
坐到床上,把儿子扯到怀里,看著那张似乎是在反省的脸,冉穆麟一个用力,把儿子压在了身下。"父王想著你累了,定是还在睡,怕你饿坏,急著急著赶回来,结果是多虑了。"语气带著危险,"看来昨日枫儿并不累。"
"父王,我不累。"某人很诚实地回答。
"不累也不许只穿著褂子在外头!"冉穆麟"呵斥",他不能说儿子青青紫紫的吻痕不能让人看到,而且他说了儿子也不懂为何不能让人看。
"……"已经穿了的人只能沉默。
"发誓,今後不会再这样穿出去给别人看。"
"今後不再只穿褂子。"
"最少也要套上外衫,不能露出胳膊和肩膀。"
"嗯。"
"尤其是屁股和腿,更不行。"
"嗯。"
"如果再犯呢?"
"……"冉墨枫想了半天,摇头。
冉穆麟啃咬上儿子的脖子:"如果再犯,父王就解散了你那八百鬼军,把你带回京城,关在王府。"
"不行!"想到自己不能打仗、不能带鬼军,冉墨枫坚决不同意。
"那你就不许再犯!"说著,冉穆麟扯下了儿子的裤子,"看来父王昨日还不够卖力,让你今早还有力气爬起来。"
在胸口被擒上的瞬间,原本还因父王的话而有些气闷的人眸子里马上荡出炫目的光,呻吟著去扯父王的衣服,他要和父王亲近。来送粥的鬼三回头看了眼正在远处的空地上用早饭的鬼军们,他转身走了过去。
"枫儿,不许让别人看到你的身子。这是父王的。你的这里、这里、这里,都是父王的。"
"父王,亲近……亲近……"
"枫儿,父王的枫儿……"
一个时辰後,父子两人才吃了早饭。孙太守极力挽留冉穆麟在他那里用早饭,但冉穆麟归心似箭,找了个儿子还在等他的藉口匆匆赶了过来,不过儿子确实是在等他,他也确实是打算回来陪儿子一道用饭的。
"父王,三日後可以走吗?"吃了饭,冉墨枫问,虽然在父王身边的他很困了,但不能耽误正事。
"楚国皇子和蛮族王子现在都在绛丹,在他们走之前,楚国不会出兵。现在天寒地冻,又逢雪灾,燕国还没有完全平定。干凌不是傻子,不会在这个时候贸然对北渊出兵,顶多借蛮族的手骚扰我们。这次我离京,也是让楚国明白,在和亲这件事上,北渊不怕楚国找麻烦。甘甯谷的那些金兵,不管他们是不是金国人,楚国说他们是,他们就是。依父王看,楚国之所以对北渊如此客气,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是金国。"
冉墨枫枕在父王的臂弯里安静地听著,他虽是名扬天下的将军,但不精通谋略和政事,他不插嘴,听父王给他分析。
"卫国有野心,但以他现在的兵马根本不是楚国的对手,一旦楚国打下北渊,唇亡齿寒,卫国也不会好过。如今燕国被灭,不管广尧禹心里是什麽打算,他现在都不可能和楚国联手,攻打北渊。南国是墙头草,哪边给的好处多,岑奕天就倒向哪边。我们现在只需稳住他,真要开打,岑奕天帮不帮楚国还说不定。而金国……枫儿,一旦楚国攻打金国,我们不出手。"
异色的眸子光晕急转。
"父王,我们占领前燕。"
"枫儿,我们攻打楚国。"
父子两个同时开口,都惊讶地看著对方。接著,冉穆麟深深一笑,捂上儿子的眼睛:"枫儿,睡吧。三日後父王和你一道去戍城。"
"茂县呢?"
"这次边关重镇的兵马要全部调整,每个重镇分管五个郡县,一旦战事起,他们可灵活出兵,不必请旨。枫儿,驻守这些重镇的将军全部都是父王的人,你可以便宜行事。"
冉墨枫不明白父王话里的深意,他首先想到的是他要对谁负责。"父王,戍城由谁来掌管?"
"由父王。"
"父王?"冉墨枫的眉皱起来了,"父王要带兵?"
冉穆麟挑眉,难道他不能带兵吗?不过随即他就懂了儿子的意思,儿子始终希望他留在京城,不要到边关去。
"你只能听父王的。"
"父王要带兵?"他只关心这个。
"父王暂时还是留在京城。"冉穆麟忍不住又捂上儿子的眼睛,"枫儿,睡吧。"
往父王的怀里凑了凑,冉墨枫阖上眼睛,只要父王不回边关就行。直到儿子睡著後,冉穆麟才拿开手,叹息地轻轻吻吻儿子。
枫儿,父王怎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边关?见了你,父王更不愿再与你分开了。
………
………………
"冉洛诚到什麽地方了?"
"应该到通县了。不过这次不好动手,必须等到沙古丹平安回到柏邺後我们才能动手。"
"不,就现在动手,冉洛诚一死,沙古丹不但救不出沙古全,反而会搭上他的命,蛮王失去两个儿子,他会恨北渊、更会恨楚国。你真以为我会让楚国一直和蛮族结盟吗?"
"主子英明。"
"去办吧。不能再让冉墨枫坏了我的事。"
"是。"
"监视冉穆麟的探子可有消息传回来?"
"还没有。"
"……冉墨枫不过是个莽夫,冉穆麟才是我们最棘手的敌人。"
"那主子的意思……"说话的人做了一个砍杀的动作。
"太危险,现在还不是时候。"
"属下明白。"
(0.64鲜币)索瞳:第八章
三日後,冉墨枫收营回戍城。调防一事不是一时半刻能办好的,冉穆麟虽然巴不得能时刻跟儿子在一起,但他有要务在身,跟儿子回戍城後还要去仁昌一趟。这次调防,霍邦、赵贤、王智之和陌谦作为四首将军,负责东西南北的调防及防御;车金全手握二十万京城守备和潘越的十万禁军负责京城;冉穆麟作为威武大将军负责全局指挥。
圣旨一下,朝中的大臣们人人都清楚,北渊的百万大军几乎都掌握在冉穆麟的手中,不管是边关的四大将军,还是京城的车金全或潘越,全部都是从冉穆麟的帐下出来的,而原本负责西部防务的刘本汗,则被调回了京城,明升暗降。若冉穆麟要夺皇位,只要他一声令下,北渊就是他做主了。
回去的路上,冉墨枫和父王说了他捡了一个叫宇文吉的孩子。冉穆麟并没有往心里去,在他眼里宇文吉就像石头、树枝那几只猫一样。
路上没怎麽耽搁,赶了六天路,冉墨枫和父王就回到了戍城,出城迎接他们的有寇宣、石头、陆幽、典昌平和之前被派回来送信的赤丹,伏鸢因为腿疾,外面太冷,没有出来。见到陆幽,冉穆麟多看了他几眼。
回到戍城,冉墨枫就跟回到自己家一样,没那麽多规矩。一群人围在桌旁热乎乎吃了顿面条,冉墨枫去伺候将军,冉穆麟则在屋里听取寇宣的奏报。
"寇宣,那个陆幽是什麽来历?"正事说完了,冉穆麟问。
"他饿晕在路上,小枫救了他。他说他没地方去,小枫就把他捡回来了。他言谈举止不凡,但这两年他从未说过走,我旁敲侧击过几回,没问出什麽。小枫说不必担心他,不过我有派人私底下注意他。暂时还没发现什麽可疑之处。"
寇宣是一个十分心细的人,典昌平遇事果断、曾跟著陌谦出生入死,经验丰富,所以冉墨枫很放心把戍城交给两人,一个人"偷跑"。典昌平被派给冉墨枫做副将时,那是非常地委屈和不满,不过跟了冉墨枫两年,他是半点不满都没有了。
"王爷,小枫送回来的那个孩子鬼一去查他的来历了,那孩子来了之後哭了两天,後来就整日闷在屋子里,不说话也不见人。那孩子我可以带著,但就目前的局势来看,他在这里太危险了。赤丹说这孩子的仇家似乎有点来历。"
"我知道了。等我回京的时候把我他带回去。"
冉穆麟并不气儿子胡乱"捡"人,不过是个孩子罢了,弄不出什麽乱子,他比较在意的是那个陆幽。
"派人盯紧陆幽。"
"是。"
喂了马,冉墨枫才想起来他好像送回来一个孩子,回去跟父王一提,得知老师已经跟父王说了,而且父王还决定把那孩子带回京,他放心了,想到自己的眼睛,他决定还是不去见那个孩子为好。
骑著将军和父王在戍城转了一圈,带父王看了看他的亲卫军──鬼军。这次出去,鬼军损失了二十几人,冉墨枫非常自责,前世的他曾带著五千人对抗敌军上万兵马,最後拼得只剩下他和那三位部下,那时的他难过,却没有现在这样自责。他比"鬼将"厉害了,却仍让跟著他的部下受伤死亡,他不是个好将军。
"枫儿,想什麽呢?"
冉墨枫扭头看了父王一眼,道:"父王,我还不够强。"
冉穆麟哈哈大笑,忍著把儿子抱到自己马上的冲动,说:"枫儿,父王现在都不是你的对手了,你还要变得多强?"
冉墨枫抿抿嘴,两方交战,总会有人受伤,有人战死,他要变得更强。
"枫儿,敌我交战,死伤在所难免,不要给自己太大的负担。"最了解儿子的冉穆麟道。冉墨枫低头沈思,过了会,他轻轻点了点头。虽然不能避免,但他要尽可能地保全更多的人,想到这里,他想起了那三个惨死的部下,不知他们来世过得如何,是否和他一样,有一位疼爱自己的父亲。
晚上吃了饭,和父王在屋子里说了会话,冉墨枫就被父王抱上了床。烛火熄灭,屋内的春色才刚刚开始。
………
………………
一大早,冉墨枫刚和鬼军们一道操练完,就见赤丹跑了过来。因为寒冷,他的脸冻得红红的,面带焦急。冉墨枫把自己根本用不到的裘皮裹在了赤丹的身上,问:"怎麽了?"
"主子,宇文吉跪在主子的屋门口,要见您,说主子不见他,他就不起来。"
冉墨枫一听,马上朝住处走。一走到屋门口,他稍稍送了口气,宇文吉被鬼三单手扣在怀里。鬼三这麽做也是不得已,这麽小一个孩子,跪在地上,肯定会生病。一般情况下,冉墨枫领兵出去时才会戴眼罩,现在是在军营,他并没有戴,他一进院子,在鬼三怀里挣扎的孩子看到他就吓得不动了。
冉墨枫已经习惯了别人对他的害怕,对鬼三示意後,他掀开门帐进屋,鬼三提著宇文吉走了进来,赤丹去厨房给脸都冻白的宇文吉弄姜汤。冻坏的宇文吉瑟瑟发抖地看著冉墨枫,明明很害怕,却倔强地抬著头,不退缩。冉墨枫从屋子里找出自己的眼罩戴上,在炭火盆里加了些炭火,让鬼三把宇文吉按坐在凳子上,然後等著对方开口。
在冉墨枫戴上眼罩後,宇文吉的身子没那麽抖了,似乎发现这个人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可怕,他咬著唇,大大的眼睛里慢慢聚积了泪水。
"说吧,找我们将军有何事?"鬼三替主子问。
吸了吸鼻子,宇文吉鼓足勇气开口:"我,我只跟他一个人说。"鬼三一听愣了,看了眼主子,他放开宇文吉退了出去,并把门关好。他一走,宇文吉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连磕三个头。
"求你为我爹娘和川叔报仇!求求你!"然後,他哆哆嗦嗦地解开衣服,转过身,露出他的後背。
"他们,他们是为了这个,才杀了我爹、我娘还有川叔。世,世子殿下将军,我把这个给您,请您为我爹、我娘、川叔,为宇文家惨死的六十七口人报仇。"
瘦弱的肩膀颤抖著,宇文吉强忍著不哭出来,然後他被人提了起来。
"那是什麽?"冉墨枫弯腰看著纹在宇文吉背上的"画",乍看是一副山水图,可对几乎看了两辈子地图的他来说,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秘密。
"我不知道……爹说,绝对不能交给坏人。"宇文吉抽噎。
冉墨枫把他的衣服拉上,把他转了过来。
"你几岁了。"
"上个月……刚满五岁。"
左右两下把宇文吉脸上的泪擦了,冉墨枫问:"知道是谁吗?"
宇文吉哭著摇头:"我正在睡觉……爹进来把我交给川叔,让我跟川叔走……爹嘱咐我,不能让人,看到我背上的画……"说著说著,宇文吉就说不下去了,呜咽著。
冉墨枫不再继续问,後面的他也能猜出来。他把宇文吉转过去,扒下他的衣服,仔细看了一遍他背上的那副山水画,一刻锺後,他把宇文吉的衣服重新穿好。
宇文吉转过身,仰头看著冉墨枫,他知道凭他自己不可能为爹娘和川叔报仇。这个人虽然可怕,但他就是有种感觉,这个人会帮他报仇,所以他想了很多天之後,决定把背上的画给这个人看。
冉墨枫认真考虑了一会,开口:"我可以为你报仇。"宇文吉的双眸瞬间亮了,接著他就听对方继续说:"但你必须听我的安排。这里是边关,战事随时会出现,我不能把你留在这里。我是将军,一切以战事为主,你的仇属於私事。"
宇文吉一听,顿时失望。"那要等仗打完,你才能帮我报仇吗?"
"我是将军。"
宇文吉失望地低下了头,等仗打完了,他的仇家还能找到吗?可世子殿下将军没有错,他是将军,要带兵打仗。冉墨枫沈默地看著难过的宇文吉,他会为他报仇,但他不能保证什麽时候可以做到。
许久之後,宇文吉抬起头,眸中是坚决。"我等你,世子殿下将军,若我长大了,战事还没有结束,我就亲自为爹娘报仇。"
冉墨枫什麽都没说,摘掉了自己的眼罩,异色的眸子透著厉光。宇文吉被那双眼震慑了,他就那麽仰著头,看著看著,他跪了下来。
"世子殿下将军,请您收我为徒。我以爹娘的在天之灵发誓,绝不会拖您的後腿,不会给您添麻烦。"
"我叫冉墨枫。"伸手把跪在地上的人提了起来。
…………
冉穆麟回来时,已经从别处得知宇文吉单独见儿子一事,冉墨枫把这件事告诉了父王,然後说:"父王,我要去楚国。"
"你要为那个孩子报仇?"冉穆麟深深皱起了眉。
"父王,我要知道被藏在楚国的,不能让坏人得到的东西是什麽。"
"宇文吉的仇呢?"他不认为儿子会不管。
"我会引他们出来。"
果然。
冉穆麟刚要说不许去,就听儿子道:"父王,你在戍城等我,我一个人去,一个月内,我一定回来。"
"为何一定要去?!"
异色的眸子出现困惑,冉墨枫回忆那幅已经印在他脑中的山水画:"父王,我说不上来,但这里告诉我,一定要去。"他捂上心口。
冉穆麟揽过儿子,咬住他的唇,许久之後,他暗哑地说:"早点回来,父王在戍城等你。"
当天晚上,冉墨枫一个人都没有带,骑著将军,背著他的长刀,一个人离开了戍城。他没有说的是,他去楚国还有另一个目的。
(0.74鲜币)索瞳:第九章
呵呵冻僵的手,冉洛诚指挥著官兵从车上搬下粮草。昨日收到二弟的信,他已经派人把从江南调集的第一批一万石粮食送了过来,还有约一万石的粮食在一个月後向受灾的郡县送出。冉洛诚心里不由得佩服老二,他原本还担心冉洛信那边的粮草迟迟到不了,现在可以放心了。有了这两万石粮食,再加上他从京城调来的一万五千石粮食,受灾的百姓应该能顺利挨过这个冬天。
长长吸了口冷气,冉洛诚的脑子瞬间清醒了许多。他一直觉得父皇对朝政太不关心,可他不得不承认,北渊在父皇的手上不但没有没落,反而越来越繁盛了。父皇看似慵懒,却是比谁都清醒。这一点,他不如父皇,甚至不如二弟洛信。想到父皇,他就必须想到父皇身边的那个人,想到那个人,冉洛诚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好在母後似乎看开了,脸上渐渐有了笑,父皇虽然不会再来母後的寝宫过夜,却把後宫的权利全部交给了母後。也许对他和母後,父皇还是在乎的。只不过不是太爱罢了。
"这里离槐屏有多远?"
"回太子殿下,这里离槐屏约有二百里路,骑马快的话半日就能到。"跟著冉洛诚一直在外受冻的地方官冷呵呵地说。
"半日啊。"他知道半日就到了,但就是想再问问。
"殿下,外面太冷了,这里交给下官既可。"
"本宫没那麽娇贵,别忘了本宫可是在槐屏住了八年呢。"冉洛诚的脸上带著回忆的笑。那位官员不敢搭腔,只是"是,是"了两声。谁不知道当年太子殿下被皇上流放到槐屏。
"把这些粮草尽快分发到附近的各个村庄,不能再出现冻死人或饿死人的事。"
"是,太子殿下。"
我到底要不要去看看霍老头呢?这是困扰了冉洛诚好几天的事。
………
这批粮草是冉洛诚送来的最後一批粮草,他要等著二弟送来的那批粮草到了,才能继续走。犹豫了一天,他喝了三大碗酒,终於下了决心。第二天一早,他带了二百名禁军直奔槐屏。原本他一个人都不想带,但跟他一道来的是禁军统领兀三,一听他要去槐屏说不什麽也不许他一个人去。好说歹说,才没劳师动众地把一千三百名禁军全都带上。自从冉洛诚两年前遇袭差点丧命之後,冉穆麒对这个儿子开始上了心,这次他出京送粮,冉穆麒直接把兀三,也就是羌咏派了出去。
冉洛诚虽是太子,可还是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天这麽冷,他去槐屏不过是想去看看霍老头,他受伤之後就没见过他,转眼两年过去了,也不知道那老头子有没有变得更老。结果就因为他的私心,害兀三和那二百禁军受苦。唉,要是让霍老头知道了,一定会罚他马步。冉洛诚暗骂自己一句没出息,打死他也不能承认他十分想念霍老头阴沈个脸,罚他马步的模样了。
想著过去在槐屏的日子,冉洛诚也不觉得天有多冷了,回京後他一定要请求父皇犒赏这回跟他出来的这帮弟兄,尤其是兀统领。
约莫骑马跑了一个多时辰,前方迎面而来一小队人马,距离太远,有二三百人。冉洛诚当即勒住了缰绳,最前面的那个人怎麽那麽眼熟呢?当那二三百人越来越近时,他瞪大了双眼,不自觉地露出了惊喜的神色,而对面的人也清楚地看到了他,短暂的惊讶过後,他大力策马,朝他奔来。
"霍老头,两年不见,你又老了。"冉洛诚跳下马,笑嘻嘻地朝对方跑去。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他要去看的霍邦。
对方不答话,跑到他跟前,下了马,恶声恶气道:"太子殿下身为储君,竟如此出言恶毒,扎马步去,两个时辰。"
"嘻嘻,霍老头,别一见我就跟见仇人似的。"小声在霍邦跟前说了句,冉洛诚笑眯眯地大声说,"霍将军,是本宫出言不逊,本宫自罚三杯,当作赔罪你说可好?"
霍邦居高临下瞪著这个嬉皮笑脸的人,不怎麽情愿地说:"那就请太子殿下跟本将军走吧。"既然太子没个太子样,他这个将军也不用自降身价了。
"可是我好冷,腿僵了。"冉洛诚突然可怜兮兮地皱皱鼻子,鼻头红红的。
霍邦似乎有话要说,但还是忍住了,他脱下自己的大氅,披在冉洛诚身上,给他系好带子。"先回军营。"
签过冉洛诚的马,扶他上去,霍邦上马掉头,两队人马朝槐屏而去。在这支队伍里,有一个人躲在後头看了几眼冉洛诚和牵著他的马的霍邦。
戌时一刻,冉洛诚和霍邦回到了槐屏。见到了昔日的"狐朋狗友",冉洛诚和他们有说有笑,直嚷嚷著要喝酒。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这里他比在京城还要自在,还要熟悉。霍邦没有管他,也没让人招呼冉洛诚,哪有回自己家还要人招待的道理。让人安置跟冉洛诚一道来的那二百士兵,霍邦把兀三引到了自己的书房。
"兀统领,一路辛苦。"让人沏来最好的茶,霍邦对羌咏表现地十分尊敬。羌咏虽然是禁军统领,但霍邦却是皇上钦定的"东御大将军",在军中,他的威望仅次於麟亲王冉穆麟。霍邦如此招待,到让兀三吃惊不已。
"霍将军切莫这般客气,下官随殿下护送粮草,要说最辛苦的还是太子殿下。"不必再躲在暗处,皇上的心病也好了,羌咏没有过去那麽阴沈寡言。
想了想,霍邦开口:"兀统领,我一介武夫,这里就有话直问了。"
"霍将军但问无妨。"羌咏放下茶杯。
"兀统领,你这一路而来,可有何异样之处?"
霍邦这一问,羌咏严肃道:"这一路下官陪太子殿下去的地方都是遭灾最严重的地方。要说异样……百姓流离失所,令殿下十分痛心,若是其他,下官并没有发现有何异样之处。"他一说完,就明白过来霍邦为何这麽问了。这两年北渊境内的盗匪虽然被杀地差不多,但当年刺伤太子的人还没有抓到。
"可有何眉目或蛛丝马迹?"霍邦不放弃地问。
羌咏摇摇头:"这件事王爷一直在派人查探。陛下有请昼仙人帮忙,至於昼仙人是否去查了,下官并不知晓。"
霍邦的眉头皱在一起,那帮人一日不抓到,他就一日不放心。然後他起身对羌咏抱拳,对方马上站了起来。
"兀统领,太子殿下虽是储君,但我可以说是看著他长大。现在战事紧张,我又常年在边关,无法为太子殿下分忧,还请兀统领能保护太子殿下的安危。我在此先谢过兀统领。"
"霍将军言重。"羌咏立刻道,"即便霍将军不说,为了陛下,下官也要保太子殿下周全。"
"有兀统领这句话,霍某就放心了。"
自始自终,霍邦都是以"我"或"霍某"自称,虽然兀三把两人的位置放在上下属的关系上,但霍邦言语中所透露出的却更像是一个长辈把自己"孩子"托付给别人,没有任何的身份压制。羌咏对霍邦更是敬重。
说完了正事,霍邦下令开饭。和羌咏到了偏厅,冉洛诚已经和大家喝了一轮了,脸红地一看就是没少喝。霍邦似乎因为两年没见他,所以特地放任,没阻止他喝酒。饭桌上见太子殿下跟变了个人似的,跟这个划拳,跟那个拼酒,羌咏的嘴角慢慢浮现笑意,太子在这里的半年应该过得很好,看起来比在京城快活多了。那个人也不必再愧疚了。
酒过三旬,冉洛诚喝高了,拉著一人开始发牢骚。
"喝!你不知道我在京城,有多闷。都,都没人陪我,喝酒……"
"常小那个王八羔子……喝不了几杯,就瘫了。还得,还得本宫伺候,他,嗝。"
手里的杯子被人夺了,他愤怒地抬眼,只见好几个人在他眼前晃。他抬起双手抱住那人的脸:"别,别摇,摇得我头晕。"
"你喝多了。"霍邦把醉得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冉洛诚扶了起来,要带他回房。
"谁,谁说我,喝多了。"喝醉的人一向不认为自己喝多。
羌咏不胜酒力,早早离席了。其他人要不倒了,要不还在喝。霍邦让人去提一桶凉水,浇醒这些人,他扶著醉倒的人离开偏厅。
"霍,霍老头,我,我不想回京……"
"霍老头,我在京里,憋屈,死了。"
一路听著冉洛诚的埋怨,霍邦把人抬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後,他横抱起冉洛诚,走进内室。
"霍老头,你跟父皇说说,太子,我,不当了……我,我要,回,槐屏。"
被放在床上的冉洛诚眯著眼睛看给他脱鞋脱袜的人,嘴里说个不停。
"看你这脚臭的,几天没洗了。"
霍邦捂著鼻子,把冉洛诚的臭袜子提到屋外扔了,让人拿热水。被熏到的人听到屋里有人幸灾乐祸的笑,深沈的眸子窜起火光。
"臭,就臭死你,哈哈。"冉洛诚笑著自己动手脱衣服。走进来的霍邦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上来帮他脱。
"霍老头。"突然,冉洛诚一个翻身,把霍邦带到了床上,"我不想,回京城……"咕哝了两句,之後就再没了声音,霍邦低头一看,搂著他的人睡著了。
"将军,水来了。"
"抬进来。"
拉开冉洛诚,霍邦走了出去,四名兵士抬著一个大浴桶走了进来,随後进来的几个人在木桶内倒满了热水。
…………
…………………
进入前燕,四处可见战火肆虐的痕迹。燕国虽然一向弱小,但燕王在楚国下令攻占燕国时却出人意料的派其下将领带兵对抗。燕国的百姓似乎也忍受不住楚国的威压,纷纷起来反抗。对待反抗的燕国军人和百姓,楚国和蛮族用得是绝对的屠杀。
越往前燕的国都方向走,楚军的盘查就越严密,尤其是对那些带著兵器的人。进出城的人并不少,有逃难的,有从楚国来的,冉墨枫牵著将军,观察了一会城门的守卫,向前迈出步子。进了城门,就到了前燕的国都青城。这里四处可见楚军和蛮军,到处都在谣传燕王怀谡被俘後被押送到柏邺,关在楚王干凌宫中的地牢内。但怀谡究竟死没死,没死的话在哪,没有人知道。
冉墨枫戴著斗笠,一身粗布衣裳,背著个包裹。城门的守卫看了看他的书碟,见他身上就一干瘪的包裹,还有只眼睛瞎了,半边脸是青的,牵著一匹脏兮兮的马,捏著鼻子摆摆手:"快走快走,臭死了。"
在将军发火之前,冉墨枫拍拍它的脑袋,小声说了句:"再委屈一会。"
牵著将军沿著街道缓缓往前走,在路过一处被烧毁的院子时,冉墨枫放慢步子,掉在地上,早已破败不堪的门匾上写著"宇文府"三个大字。从这座院子的规模来看,这户人家曾经的主人在京城拥有一定的地位。
(0.6鲜币)索瞳:第十章(编辑代传)
深夜,一抹黑影神出现在宇文府中。被大火吞噬过的宇文府透著死气,掉在地上的残垣轻轻一踩,就变成了碎末。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冉墨枫。宇文吉的背上是一幅藏在山水画中的藏宝图。对宝藏,他并不在意,但是当他看到那幅画时,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他必须去。藏宝的地方在楚国和前燕交界之处,而在去之前,他要先行到宇文家,也许能找到些什麽,最主要的是,看看能否引出宇文家的仇人。
宇文烈,宇文吉的父亲,前燕太子怀东篱的挚友。怀东篱在燕国被灭後不知所踪,宇文烈则满门被杀。这两者之间不知是否有联系,但他既然答应了宇文吉,就一定要帮他找到仇家。在冉墨枫进入宇文府後,他就发现自己被跟踪了。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些追杀宇文吉的人全数被杀之後,他们就已经猜到宇文吉还活著了,宇文吉还活著,那些人就不可能不监视宇文府。宇文家被灭门,一定是和那张藏宝图有关了。
假装不知道自己被跟踪,冉墨枫在宇文府里仔细查看了一遍,除了残垣和已经被烧成灰的人之外,宇文府里什麽都没有了。从废墟中捡起一个瓷娃娃,他擦了擦,收进怀里。周围大约隐藏了七八个人,冉墨枫压压蓑帽,离开了宇文府。身後有十几条黑影悄悄跟著他。
冉墨枫越走越快,当他蹿进一条破败的巷子时,五六个人从他头顶越过,拦住了他,手中的刀在漆黑的夜晚散出冷光,後方,有七八个人拿著刀步步逼近。
"你是何人?为何会来宇文府?"身後有一人走了出来,问。冉墨枫回头,压低的蓑帽让人看不到他的眼睛。
"拿下他。"
紧接著,前後围堵他的十几个人举刀冲了过来,冉墨枫站著不动。漆黑的夜,只听到风声和重物兵器落地的声音,但很快的,这些声音就消失了。看了眼地上的死尸,冉墨枫离开了巷子。过了一会,有一个人捂著胸口慢慢爬了起来,是刚才下令的那个人。他惊恐地看看四周已经死去的人,仓皇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出巷子。躲在屋顶上并未离开的人偷偷跟了上去。
无声无息的,如影子般在夜色中行走,冉墨枫看著那个人来到一处宅子前,敲开门後闪了进去。没有惊动任何人,他跳上院墙。
"你说什麽?!十四个人都死了?!"
"大人,那人的功夫太厉害了。宇文吉一定是被那个人救的。去追宇文吉的那些人全都身首异处,他们可都是功夫不弱的人。我没有看清那个人是怎麽出手的,我们的人就都死了,要不是我装死,怕也被他杀了,咳咳……"
"这麽说,那幅藏宝图应该在那个人身上了?"
"应该是。不然他不会到宇文府来。"
"陛下对我迟迟无法找到藏宝图已颇有不满。若让别人得了去,我丢官是小,怕是连性命也没了。派出鹰犬,必须抓到此人。"
"是,咳咳……"
过了一会,屋里的两个人走了出来,带了几十名侍卫出府上轿。冉墨枫远远跟著两人,心中已经了然。那两人所说的陛下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楚国国君干凌。但宇文烈既然有那份藏宝图,为何没有交给燕国国君,反而被楚国灭门呢?
跟著跟著,冉墨枫发现这两人去的地方竟然是皇宫。燕王怀谡被俘後,皇宫被楚军和蛮军洗劫一空,如今楚国镇守青城的兵马有三千人安置在这里,同时还有一批粮草也囤积於此。昔日华美的皇宫如今成了兵营,也意味著燕国的衰落。皇宫内四处是火把和灯笼,随处可见巡逻的士兵。可即便这样,也没有人发现有一抹黑影悄无声息地从他们的头顶掠过。
"庞大人。"
"我要见怀谡。"
"庞大人,怀谡这几日昏昏沉沉的,末将怕他……"
"军医瞧过了吗?"
"瞧过了,没有起色。"
"我去看看。"
怀谡……看来燕国的国君果真被囚禁於此。冉墨枫故意放走一人,却没想竟得知了燕王的下落。没有马上跟过去,他蹿到树顶,皇宫的平面在他眼前一览无馀,尤其是几处火把最亮的地方。树枝光秃秃的,但在这寒冷的冬天,没有人会想到那里会站著人。
摒退了所有人,庞佑看著缩在角落里,披头散发神情木然的燕王怀谡,不禁唏嘘,任谁见到此人,都无法相信他曾是燕王。但成王败寇,燕王落得此下场,怪只能怪他无能。
"燕王,陛下虽攻下了燕国,但对您可谓是仁至义尽。如今天下四分五裂,以陛下之能,陛下迟早会统一四海。燕国以前就是楚国的附庸,如今正式纳入楚国的版图,您不必再为百姓忧心劳神,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个閒散的王爷,养你的鸟,喂你的鱼,多麽乐哉。您又何苦守著你那早已不复存在的自尊,与自己过不去?您若有个好歹,伤心的还不是东篱殿下?"
一直没有反应的怀谡在听到最後一句话时身子猛然一震,然後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充满怨恨地盯著庞佑,喉咙里嘶嘶作响。
"燕王,把藏宝图的事说出来吧。佑可以保证,只要您说出藏宝图的秘密,佑会亲自送您去柏邺与东篱殿下团聚。东篱殿下如今是三千宠爱在一身,若您一直这麽固执,陛下会不会迁怒殿下,佑可不敢担保。"
突然,蜷缩在角落里的怀谡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扑到庞佑的身上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这个逆臣贼子!我杀了你!杀了你!你害了我!害了东篱!我杀了你!"
"庞大人!"
"快把他拉开!"
守在门外的人听到动静冲了进来,费力拉开怀谡。差点被掐死的庞佑捂著脖子,气急败坏地说:"怀谡,燕国会有今日,难道是我的错吗?良鸟择木而栖,楚王英明,礼贤下士,知人善用;可你,昏庸无能,胆小懦弱,更是做出令天下不齿之事,竟然和自己的儿子苟合。"
"怀谡,燕国不是丢在我手,是丢在你手!你这个连自己的儿子也不放过的昏君,理当天下群起而攻之!我把东篱殿下送给楚王,让他免遭世人的唾駡,东篱殿下只会感激我。"
"住口!住口!不许你这麽说!不许!不许!我爱东篱,东篱也爱我!" 怀谡挣扎著要扑向庞佑,却被四五名侍卫压在地上,他的指甲断了,眼角带血。
"怀谡,今天我就把丑话说在前头,三日之内你若不把藏宝图的秘密说出来,就别怪我不客气。美人和江山,你认为陛下会要哪个?"
说罢,庞佑气得走了。屋内被捆起来的人嘶喊著:"东篱!东篱!把东篱还给我!庞佑!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屋顶上,一人目睹了全部的过程。在怀谡被人打晕後,他悄悄离开了皇宫。
…………
一处早已人去楼空的木屋里,冉墨枫躺在将军的肚子上,身边的火堆把他和将军的影子映在墙上,显得是那样的宁静。可睁著眼的冉墨枫脑袋里却全是今晚听到的那些话。将军趴在草堆上,感应到了主人心绪的波动,不时蹭蹭主人的头。
枫儿,父王爱你,父王爱你……我爱东篱,东篱也爱我!
怀谡和怀东篱就像他和父王一样吧。他不懂何为爱,但他不能离开父王,如果有一日,他必须离开父王,永远无法见到父王,他会杀掉所有阻挡他的人,就是死,他也要和父王死在一起。天下不齿、世人唾弃……怀谡和怀东篱是因为这个才分开的吗?眉头微皱,冉墨枫无法理解,若是他和父王,即使要与天下为敌,他也不会和父王分开。想到那个姓庞的,他的眉皱得更深了。
父王……他想和父王亲近。心中起伏,冉穆麟闭上眼,想著父王慢慢入睡。
第二天,满城都在搜劫匪,冉墨枫在一户人家的厨房里拿了两个馒头,让将军自己出城,他轻易地避开了楚军。直到夜幕降临,他又悄悄地潜入了皇宫。攻下燕国,楚国首先是要安抚民心,派驻官员。这些人除了在临时的住处办差之外,也会聚集在燕王曾经的寝宫议事。宫里停了很多马车,还有一些帐篷,卫兵把手最严密的地方是位於东南角的粮仓。
天很冷,卫兵们每过一个时辰就换一次岗,看守怀谡的人并不多,可能是认为没有人知道他被关押在那里,也可能是为了不引起注意。其他楚军则分散在各个宫殿和帐篷,代青城的秩序慢慢恢复之後,他们就会继续向南开拔。
冉墨枫躲在角楼的顶上,这里的视野最为开阔。寒风呼啸,可趴在角楼上的他却是四肢温暖。对他这个火炉来说,这点寒风丝毫不算什麽。背上的长刀在弦月的冷光下冒著寒气,压低蓑帽,在云遮住月亮後,他跳了下来。
(0.56鲜币)索瞳:第十一章(编辑代传)
"刺客!有刺客!"
狂风卷著沙砾,皇宫内人仰马翻。大批的士兵涌向从天上落下的一个人。那人手拿长刀,所过之处尸横遍野。大风吹走了他的蓑帽,在隐隐的烛火下,戴著眼罩的他令人害怕。
"大人!是那个人,就是那个人!"
远处传来惊喊,冉墨枫挥动著手中的长刀,直奔粮仓而去。皇宫里一共驻扎了三千五百名士兵,其中包括一千多名蛮军,他们把"刺客"团团围住,却根本无法近他的身。太快了,"刺客"手中的刀太快了。亮光闪过,近身的士兵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身首异处。那些风似有生命般,变成利刃,刺穿他们的身躯,留下一具具尸首和满地的血水。
"杀!"
"鬼将来了!杀了他!"
"杀!杀!杀!"
似乎又回到了久违的战场,那时的他不知为何而杀,他的生命中除了血腥再无其他。而今世的他,找到了杀的理由,为了能与父王永远在一起,他要杀尽这些阻挡在他面前的敌人。只有北渊掌握了天下,他才不会再与父王分开。孰是孰非,是对是错,他不管,他也不在乎,他要的只是能与父王厮守。倒下了多少人?他记不清楚,父王,我不是鬼将,我是你的冉墨枫,只想做你的冉墨枫。
"保护粮仓!保护粮仓!快去调兵调兵!"
庞佑声嘶力竭地喊著,在三名侍卫的护送下向宫外逃去。他这一声,引来了某人的注意。砍下两人的脑袋,冉墨枫回头去寻,发现了庞佑。刀锋逆转,单手握住向他次来的几支长矛,瞬间发力,长矛断成了几截。围著他的士兵们向後退了两步,冉墨枫黑色的左眼牢牢盯住前方逃跑的人。纵身飞起,踩著风刃,用力掷出手中的刀。
"庞大人!小心!"
回头去看的庞佑吓得差点尿了裤子,而这一眼,也是他在世上的最後一眼。一把长刀从远处飞来,刺穿了他的脖子。接著人影随後而至,在他抽出带血的刀时,庞佑早已没了气息。不再看已经死去的人,冉墨枫转身朝粮仓而去。说不清为何要杀这个人,只是想到这人昨晚说的那些花,他手里的刀就不受自己控制。
哪怕是以骁勇闻名的蛮军也被这名刺客的勇猛所震慑,单枪匹马地闯入皇宫,以一人之躯抵挡千人的围攻,来去自如。那比往日都要寒冷的狂风如刀子一样,划破他们的身体,砍断他们的手足,而那人手中的刀更是阎王的催命符,碰到,就是死。
"杀!杀!杀!"
黑色的左眼变成了红色,面对几千名敌军,冉墨枫体内蛰伏了十几年的鬼将之气全部涌出,平日里波澜不惊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狠戾。这个时候,只有一人能拦下他手中的刀,而那人远在千里之外。风声带著鬼啸,当月亮终於从乌云中出来後,皇宫已经安静了下来。
拖著往下滴血的长刀,冉墨枫踏过满地的尸体走到粮仓前,把手中的火把丢了上去。风,停了,空中飘荡著浓浓的血腥气。耳边仍在响著"杀!杀!杀!",他摘下眼罩,血红的眸子似鬼似妖,皇宫里几乎没有一个活口,宫外,聚集起来的兵马正在赶来。
在粮仓完全烧著之後,冉墨枫重新戴上眼罩。来到一处院落,他一脚踢开紧闭的房门,提著刀走了进去。屋内的人看到他後吓坏了,还没来得及叫,就被打晕了过去。把他身上的绳子割断,冉墨枫扛起他在第二波人马到来之前,离开了皇宫。当晚,八百里加急从青城送往柏邺。
"将军,把他送到父王那里去。"摸著自己的夥伴,冉墨枫把一封信交给马上的人。那人颤巍巍地接过,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被救了出来。
",你究竟是谁?"听到对方说父王,马上的人害怕地问,不知自己是否刚出虎口又进狼窝。
"冉墨枫,我父王是冉穆麟。"在对方惊恐的注视下,他淡淡道,"宇文吉在那里,有我父王在,你很安全。"
"宇文吉?"那人呐呐道,接著抓住冉墨枫的肩膀,"你是说宇文烈的儿子宇文吉?!"
"嗯。"
"宇文吉……宇文吉……宇文烈……我连累了他……"他哽咽了起来,尽管仍是害怕,但他决定赌一次。
从马背上摔到地上,他抛开自己过去的身份,对这位北渊有名的鬼世子重重磕了一个头。"我告诉你藏宝图的秘密,请世子救出我的儿子东篱。只要能救出东篱,我什麽都可以不要。"
"宝藏我自己会去找,你必须马上走,我不能护送你回去。"把人拉了起来,冉墨枫催促他上马,不给他多说的机会,他拍了将军的屁股一巴掌。
"将军,把他平安送到父王那里去。"
"嘶!!"
将军低声嘶鸣一声,拔腿就跑。马背上的人仓皇地抱住它的脖子,回头对站在原地的人喊道:"世子,求求你,救出我的儿子!"
冉墨枫没有回应,戴上蓑帽,消失在了漆黑的树林中。
………
……………
虽然将军不在身边,但冉墨枫的行程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走了五天,他来到了一个名叫"尤村"的小村庄。越往北走,天越冷,这个村子没有受到雪灾的侵害,但由於战火的波及,村子里的人逃的逃,死的死,原本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尤村,基本上没有人烟。这对他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他可以摘了眼罩,慢慢搜寻他要找的东西。
冉墨枫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从他看到宇文吉背上的那幅画之後,他就一直有这种感觉,当他来到尤村後,这种感觉更为强烈,似乎有人指引著他找到那所谓的宝藏。几乎不用去回想那幅画,他就知道该往哪走,该撬开哪块石头,该如何破阵。当他仅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找到了密道之後,他更加肯定冥冥中有人在指引著他。
狰,脑中立刻想到了那个许久没有进入过他梦中的人。那个人让他明白了自己的力量,让他回忆起过去,如今,又是他指引著他到这里的吧。狰、狞,他与他究竟有著怎样的关联,狰,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阴暗潮湿的密道似乎没有尽头,冉墨枫抽出背上的刀,慢慢向前走。耳边只有他的脚步声和水滴声,没有机关,也没有岔路。不知走了多久,前方没有路了,一块石板挡在他的面前。冉墨枫想也没想,双手握刀,凝聚风刃。
随著刀落下,石板轰地裂开,当灰尘散去後,他手中的刀掉了,怔怔地看著前方洞内的巨石上插著的一把他万分熟悉的长刀。
"鬼将!是鬼将!鬼将来了!"
"杀!杀了鬼将!"
"杀!杀!杀!"
"鬼啸"——鬼将手上那把砍死过无数敌人的长刀,静静地挺立在冉墨枫的眼前。梦中,他手持"鬼啸",砍下一个个敌人的脑袋,斩断一个个敌人的四肢。
隐藏在地底深处的密道忽然有风吹入,冉墨枫一步步慢慢走上前。当他的手握住刀柄时,脑中清楚地浮现出他上一世的过往。风从四面八方吹了进来,他什麽念头都没有,混乱的画面占据了他。当一切都平息後,他握紧刀柄,从坚硬的巨石中,抽出了"鬼啸"。
"轰!"
巨石炸开,伴随著几声嘶鸣,一匹脚踏红色烈焰的黑马在冉墨枫的头顶绕过一圈之後,消失在"鬼啸"里,透著肃杀气息的刀柄处,留下了烈焰马的图腾。
异色的眸子光晕闪烁,盯著那个图腾,冉墨枫久久未动。藏宝图上的宝藏难道就是他的"鬼啸"?但鬼啸为何会落在燕国?为何要引他来,为何要把他留在上世的武器重新交给他?这一切究竟预示著什麽?过了许久,冉墨枫提著"鬼啸"快步离开。不管这一切预示著什麽,他有他在这世必须要做的事。
拿出地图,找到去柏邺最近的路,冉墨枫背著长刀,手拿"鬼啸",戴上蓑帽,很快地消失在了尤村。
一人在水镜中看著冉墨枫的一举一动,直到他离开,他打乱水波起身离开。狞,这一世你能否脱离轮回之苦,就看冉穆麟对你是真心还是假意了。
远在楚国的冉墨枫此时还不知道,阴谋已经逐渐逼近他和父王。在他离开尤村的第三天,太子冉洛诚在送粮草的途中遇袭被俘,下落不明。
(0.72鲜币)索瞳:第十二章
楚国京城柏邺是五国京城中最大的一座城池。不同於北渊绛丹的繁华喧闹,柏邺到处充斥著战争的紧张与北漠的艰苦。这也是楚国为何要举兵外侵的原因──为了得到更多肥沃的土地和掠夺更多的财宝。
一封来自前燕国都青城的加急信令柏邺的守卫增加了一倍,而最近在前往柏邺的路上,数千蛮军遇袭,身首异处也令楚国的蛮军风声鹤唳,京城里五步一哨,十步一岗,人人自危。
在距离皇宫约二百米的一条巷子里,一人窝在草垛上,身上的棉衣破破烂烂的,头埋在双臂间,看不清他的脸。今年的雪灾使京城出现许多这种无家可归的人,京中的卫兵们在发现他脸上长著烂疮後就把他赶到了这里。
太阳渐渐落山,草垛上的人一动不动的,好像已经冻死了。这条巷子很偏僻,他已经在这里呆了五六天了,却没有人发现他,或者说没有人有多余的心力去发现他。当天黑得不得不点灯时,他突然动了一下,一直低著的头抬起,露出一张满是黑红色烂疮的脸,右眼也长著疮,眼皮粘在一起,无法睁开。而在这样一张可怖的脸上,他的左眼却异常的明亮有神。只见他抬头看了眼天色,接著继续埋起头,一动不动地躺在草垛上。
雪花从天上飘了下来,还没来得及清扫的街道又要被一场大雪覆盖了。随著入夜,寒风卷著雪花的力度逐渐加强,那人从草垛上下来,略弓著身朝巷子深处走去。他跳上一家院落的围墙,熟门熟路地进入厨房,找到两根红萝卜,两个硬邦邦的馒头,就著炉子上还有些温的水吃了他今天的第一顿饭。
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在黑暗的厨房中,他的身手丝毫不像病入膏肓的人。吃完了之後,他从水缸里舀了两瓢冰冷刺骨的水,开始洗脸。当他走出厨房时脸上哪里还有什麽烂疮,干净的脸上是精致的五官,异色的眸子在暗夜中炯炯有神。这不是别人,正是冉墨枫。
离开尤村後,冉墨枫步行前往柏邺。越往楚国走,遇到的蛮军越多。白天,他躲在无人之处,到了夜晚,他就偷袭蛮军,所过之处,鸡犬不宁。对蛮军,冉墨枫决不手软。在边关的十几年,他深知蛮族的贪婪与残暴。削弱蛮族,就等於削弱了楚国。没有将军在身边,他更加灵活,无人能捉到他。
他一共偷袭了十几支蛮军,还有几股楚军,没有留任何活口。楚王干凌大怒,命人一个月内捉拿贼人。没有人相信,这会是一人所为,除了几个人外,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前燕那些拒不投降的兵马所为,为首的很可能就是前燕失踪的太子怀东篱。他们这麽做,是为了报燕国被灭之仇,为了救出燕国国君怀谡。
脱下捡来的破棉衣,仅著单衣的冉墨枫回到他之前躺著的那处草垛,从里面抽出他藏在其中的长刀和"鬼啸"。背著长刀,提著"鬼啸",他跃上屋顶,轻步向皇宫而去。这五天他已经探得了柏邺和皇宫的地形,今晚,他要带出怀东篱,早些赶回戍城。
前来楚国的路上,他隐约察觉到北渊似乎出了状况。除了父王,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去做什麽。可是楚军似乎知道他来了这里,虽然他们做得很隐秘,但京中的守卫一直在暗中搜寻一位眼睛有异的男子。他直觉认为他们是在找他。他杀死的蛮军和楚军没有留一个活口,对方是如何知道他在楚国的?难道是怀谡透露的?若是怀谡说出他来了楚国,那又是谁把这个消息传过来的?
异色的眸子里是担忧。若是敌人猜到的,他并不担心;若是有人故意泄露出来的,那就说明戍城有敌人的密探。戍城有敌探,那父王就会万分危险。在楚国没有人能替他传消息回去,他必须马上救出怀东篱,尽快赶回去。
三更天到了,这个时候,宫中的守卫会换防一次。趁这个时候,冉墨枫如一抹影子,悄悄潜入刚刚凿开的冰冷的护城河里。楚国的冬天严寒,护城河的河水会结冰,为了保护皇宫,兵士们每天都会把河面上的冰层凿开,这样却方便了冉墨枫。他不怕冷,进入河水後,他调动体内的日华暖和身子,然後从河底直接游进皇宫的排水口处,从那里进入皇宫。
上了岸,冉墨枫找到他之前藏在宫里的一身太监服换上。宫中火把通明,换了太监服的他从幽暗的小道快步走向干凌的寝宫。冉墨枫的眼睛能看到几百米远,因此他很轻易地躲开了宫中的守卫。前几日的查探他已得知,怀东篱每晚会被带到干凌的寝宫。想到怀东篱,冉墨枫的右眼红晕翻腾。即使怀谡没有求他救怀东篱,得知了他的处境,他也一定会来救他。
走了大约两刻锺,冉墨枫远远看到了干凌的寝宫。寝宫前有大批的侍卫把守,约有一千人。屋顶和树干上藏有众多的高手和弓箭手,就连周围的假山旁,也藏著人。若想过去,可谓是困难重重。不过他并不著急,耐心地站在墙根处默默数著:一、二、三、四、五……取出眼罩,戴好……三十三、三十四、三十五……抽出背後的"鬼啸",解开缠在"鬼啸"上的黑布……六十、六十一、六十二……脱掉太监服,当他数到一百二十二时,寝宫的门打开了,一位公公从里面走了出来,接著守在门口的一位公公起身离开,不一会,几位抬著水盆和木桶的宫女太监从寝宫後方出现,陆续进入寝宫。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刚刚进去的人出来了。
就是此时!
天空突然狂风大作,悬挂在走廊上的灯笼全部被吹到了地上。宫灯灭了,侍卫手中的火把灭了。铜盆、木桶掉在地上,惊呼声响起。
当寝宫外因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风而陷入黑暗时,刀光闪过,一道人影好像乘著风,从宫门前的侍卫身边掠过。
"刺客!有刺客!保护陛下!"
"快点灯!快把灯点上!"
"火把!火把!全都到寝宫门口去!"
左眼在黑暗中能清楚地看到每一个敌人。"鬼啸"在狂风中嗡鸣,那些所谓的大内高手被风吹得东倒西歪,被沙子吹得睁不开眼睛。他们只听到侍卫的惨叫声,却不知来人究竟是何方怪物。
"护驾!护驾!"
寝宫的油灯还亮著,冉墨枫一冲进去,就被屋内的四名高手挡住了。风在外呼啸著,油灯来回摇曳。
"来著何人!胆敢私闯陛下寝宫!"高手们叫著扑上来,"鬼啸"如有生命般在主人的手中旋转,油灯灭了,惨叫过後,寝宫内安静了下来,浓郁的血腥飘荡在空中。
狂风随著冉墨风的进入吹至寝宫内,凡是看到他的人,几乎没有招架之力地死在了"鬼啸"下。冉墨枫不恋战,他带著狂风闯入寝宫深处干凌的卧房内。床上已经没人了,一条被子卡在床板和床架之间。他举刀劈去,床板"轰"地断成几块,下方赫然出现一个暗道。想也不想,他跳了进去。
跑了几步,密道的前方隐约有火光,冉墨枫顺著火光追了上去,很快,他看到了五个人。一个是刚才出来的公公,两个是护卫,另外两个人其中一个被护卫驾著,另一个在前跑著。这两人只穿著中衣,其中那个两鬓有白发的男子就是楚王干凌。而被护卫驾著的,双腿无力行走的男子是燕国太子怀东篱。冉墨枫的步子很轻,在这种紧张的时刻,前方的人根本没有听到後面有人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嗡"
奇怪的声音突然在後方响起,最後面的公公回头一看,"啊"地惊叫出声,同时,他的脑袋和身体分了家,到死他都不知道他是如何死的。前方的三人转过了身。
"陛下!您先走!"
两名侍卫的反应极快,看到这个追到地道里的独眼刺客,侍卫把手上的人交给干凌。干凌慌张地看了一眼刺客和死去的贴身太监,驾著怀东篱就要逃。就在此刻,一直毫无反应的怀东篱突然挣扎起来。一名侍卫刚要出手打晕他,就听一声嗡鸣,他的胳膊掉在了地上。他惨叫地捂著断臂摔倒在地,下一刻,他再也叫不出来了。
"陛下!您快走!"另一名侍卫举刀挡下冉墨枫的攻击。"鬼啸"砍断了他的刀,劈开了他的脑袋。
干凌吓坏了,他双腿发软地向後退去,怀里的人仍在挣扎,消瘦的脸上是拼死的决心。"不要管我,杀了他!杀了他!"怀东篱沙哑地喊著,掰著干凌左手的双臂上满是牙印和淤青。干凌手中抵著他的匕首划破了他的脖子,怀东篱却像是根本不觉得疼,用力喊著,让冉墨风杀了干凌。
地道里传来清楚的脚步声,侍卫们赶来了。干凌听到後笑了起来,匕首向怀东篱的脖子处顶了顶。
"你是来救他的吧。放下你的刀,否则朕杀了他。"
怀东篱的脖子上又多了一道伤口。
"壮士,不要管我,杀了他,杀了他!"怀东篱双目血红地喊著,雪白的衣服上落下斑斑血水。
冉墨枫面无表情地看著干凌,身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丢掉了"鬼啸"。当侍卫们拿著刀出现时,干凌"哈哈"大笑了起来。接著他阴狠地吼道:"把他给朕拿下!"
地道里很狭窄,并排最多只能站下三个人。当最前方的三名侍卫冲上前准备拿下冉墨枫时。地道内突然卷起了大风。瞬间,火把被全数熄灭。干凌只觉得自己的手腕一凉,还不等他感觉到疼痛,怀中空了,接著他被人踢飞了出去,在落地的瞬间,他才发现自己的右手没有了。然後,有一道凉凉的东西,划过了他的脖子。
"嗡"
风停了,凄厉的嗡鸣声在地道里回荡,冉墨枫左手抱著怀东篱,右手握著"鬼啸",踩过干凌的尸体朝地道口飞奔。怀东篱浑身发抖,却没有发出一声。他们的身後,侍卫仍在追赶,也许已经发现了干凌的死,他们变得疯狂起来。
伸手不见五指的密道里,冉墨枫却不受影响地快速穿梭。野兽般的直觉在这时候发挥了作用,他很快找到了密道的出口。来到出口处,他没有马上出去,而是放下了怀东篱,把他拉到自己的身後。
"趴到我的背上。"
取下父王命人给他打造的长刀,他蹲下。冻得四肢僵硬的怀东篱趴了上去。在他趴好後,冉墨枫站起来,用腰带把怀东篱和自己绑在一起,然後一脚踢开了密道的门。门外,无数的弓箭手包围了他,弓箭手的身後,是几百名骑兵,骑兵的後方是手拿兵器的几千京城守兵。
(0.62鲜币)索瞳:第十三章
寒风萧瑟,楚王被闯入的刺客轻易地砍去首级,如果拿不下这名刺客,不管是谁,都会受到抄家灭族的灾难,即便是拿下了,他们也难逃干系。侍卫统领赵允在得知陛下被杀的消息後口吐鲜血,差点晕死过去。他疯了般地命人守住皇宫和暗道的各个出口,不管用什麽办法,都要抓住这位胆大包天,应被千刀万剐的刺客。
当刺客从地道里出来时,赵允骑马上前,冷冷地对刺客背上的人道:"怀公子,若你现在回去,太子殿下回来後,赵某会对太子殿下禀明,这件事怀公子是一时糊涂,若你还是执迷不悟,别怪赵某不念……先皇对你的宠爱之情。"说到先皇时,赵允的声音哽咽了。
怀东篱厌恶地看著赵允,当听到他说"先皇"时,他先是一愣,接著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赵大人……死又何惧?若不是为了父皇,东篱岂会苟活到今日。能杀了干凌,东篱就是死,也值了。"
火把下,怀东篱那张被冻得通红的脸上难掩他绝世的容貌。即便是在愤怒中,他的双眸依然如水润过後动人心魄,也难怪干凌会以怀谡的命来要挟怀东篱就范,日日召他侍寝。如果当初干凌没有偶然间看到怀东篱,也许燕国不会那麽快灭亡。
"只是……连累了这位壮士……"怀东篱的声音瞬间又低了下来,他贴在冉墨枫的耳边轻声说,"壮士……放我下来吧。他们不会杀你,杀了你,干仲天回来定会治他们的罪,他们只会活捉你。壮士,没有了东篱,你一定能冲出去。东篱……"他哀戚地笑起来,"东篱已是残败之身,活著也是为了父皇……父皇……壮士,若,若你可怜东篱,就帮东篱,救出父皇吧。告诉父皇……告诉父皇,东篱……从不悔……唔!"
冉墨枫的左手迅速扣住怀东篱的脖子,一个用力,怀东篱的嘴巴因疼而张开,血水从他的嘴里流了出来。原来在得知干凌已死後,怀东篱就不打算再活了。刚才的那番话却是他的遗言。还好冉墨枫及时出手扣住了他的脖子,不然怀东篱已是咬舌自尽。可尽管这样,他还是咬伤了自己的舌头。
日华透过冉墨枫的身体传入怀东篱冻僵的身子里,渐渐暖和了他。直到他的身子热了起来,冉墨枫才开口。
"我能带你出去。"放下扣著怀东篱的手,他拉下怀东篱的胳膊,让他搂好自己。然後左手拿过长刀,右手握紧"鬼啸"。
"怀谡在等你,我带你去见他。"
怀东篱搂著冉墨枫的手瞬间用力,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抓紧了。"
怀东篱咽下出口的呜咽,双手扣紧。
"捉活的!"
赵允狞声下令。弓箭手身後的骑兵冲了过来,步兵叫喊著尾随其後。风,吹起。
不管是楚军,还是怀东篱,没有人见过这样的杀戮。一个人,一个并不高大的独眼人,在千军之中,挥舞手中的两柄长刀,扬起漫天的血雾,脚步不停地在人群中穿梭。每一步,他都是向宫门的方向走,似乎笃定自己可以这样走出皇宫,带走他背上的人。当他那只露在外的左眸变成和背後怀东篱白衣上溅满的血水一样鲜红时,每一个人心中都升出战栗的惧意。
怀东篱看不到冉墨枫的眼睛,但从周围人们脸上的表情,他可以猜出背著他的这个人是多麽地令人心惧,其实根本无需去猜他现在是何模样,光他脚边躺下的死尸,就够令人心惊胆战。
当"鬼啸"砍下第一个敌人的脑袋时,冉墨枫的脑中就只有一个字:杀!彷佛他天生就是为了"杀"而存在。血腥和破碎的肢体不仅不会让他恶心,反而更激发出他体内的嗜杀。日华与狂风交错,"鬼啸"带著灼人的风刃撕碎敌人的躯体,绞碎敌人的头颅。没有人能阻挡他。
和青城的皇宫一样,柏邺的皇宫顷刻间变成了阴曹地府。"鬼啸"的呜鸣是黑白无常的催命符,呼啸的寒风是冉墨枫的军队。风越来越大,吹得人仰马翻,弓箭手射出的箭刚一出手就被吹得无影无踪,哪里还能伤人。侍卫统领赵允来不及调兵遣将就被砍下了马,当皇宫的惨叫声渐渐平息之後,剩下的残兵在一匹死马的身下发现了他的尸体。
怀东篱被风吹得睁不开眼,他记得壮士的话,双手一直死死地扣著,不管身上的血腥令他多麽想吐,他始终忍著,不让自己滑下去,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不让自己成为累赘。干凌死了,父皇还活著,他见到了一位如神般骁勇的壮士,即便就这样被人杀死,他也无憾。当耳边吹得脸发疼的风渐渐停息时,他才发觉四周的喧闹不见了。背著他的人大步向前跑著,呼吸平稳,好像背上的他没有半点分量。鼻尖是浓郁的血腥气,血水顺著他的脖子流了下来,他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血。过了一会,他抬起头,震惊地发现他们的周围已经没有了侍卫,看著眼前掠过的陌生的屋舍和街道,怀东篱怔住了。他,出来了?
冉墨枫飞快地跑著,城门已经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运气跳上路旁的屋顶。即使看不清人,怀东篱也能从前方的点点火把中猜到那里聚集了多少兵马。干凌被刺,别说是京城,整个楚国都会被惊动,但他只是淡淡笑了笑,扣紧了双手。
"若我碍事了,你就放下我。"他说。
背著他的人没有回答,脚步未停的向前跑。怀东篱扭头看了眼远去的皇宫,不管这个人为何会来救他,只要他活著一天,他都会诵经念佛,保佑这人的平安。"鬼啸"发出了嗡鸣,怀东篱知道城门到了。
"抓紧了。"
"嗯。"
"嗡……"
………
没有人会想到一代霸主楚王干凌会惨死在自己寝宫的暗道内。在那一晚,楚国国都柏邺变成了血城。如果不是太子干仲天出使北渊正好逃过一劫,也许楚国就这麽完了。八百里加急直奔北渊,远在千里之外的干仲天还不知道京城出了多大的事。楚国派出了上万的军队围杀独眼刺客,而在此时,刺客正骑在一匹捡来的马上,带著怀东篱逃出生天。
天亮了,冉墨枫的一身青衣上全是干涸的血水,怀东篱也好不到哪去。被干凌带走时,他刚被凌辱过,只穿了中衣,连鞋都来不及穿。白色的衣服变成了红色,特别地引人注意。若非冉墨枫一直给他暖著身子,他一定会被冻死。
跑出京城後,两人找到一户农家,在对方战战兢兢快被吓死过去的招待中简单梳洗了一番,换了身衣裳。冉墨枫不为难百姓,他把自己身上仅有的几个铜板给了对方,算是答谢,带著怀东篱继续赶路。
身後有成千上万的追兵,这一路上会异常艰苦。冉墨枫只带了几个干馒头,给怀东篱找了匹马,两个人就这麽上路了。
经过了一夜的厮杀,怀东篱反而平静了许多。路上的凶险和艰难他心中有数,但经历过那种场面之後,还有什麽是不能面对的呢?不管曾遭受了多大的凌辱与伤害,他只觉得,能活著,真好。
"壮士,鄙人姓怀,名东篱,还不知您的名讳。"
上了马,怀东篱问。
"冉墨枫。"
怀东篱默默念著这个名字,突然眼前一亮,不过他什麽都没说,只是朝对方微微颔首,在对方的马向前进发後,他扬起了马鞭。
前有敌军,後有追兵,冉墨枫带著怀东篱杀过一道道围堵。路上二人几乎不做什麽停歇,当怀东篱撑不住时,冉墨枫就找个没人的地方,捕几只田鼠。怀东篱第一次忍著呕吐吃下田鼠肉,三四次後,他已经能和冉墨枫一样,津津有味地把田鼠肉吃下去了。
这一日,怀东篱又撑不住了。天上下著大雪,冉墨枫找到一个背风的山坳,安置好怀东篱後,他把长刀留给对方,自己提著"鬼啸"出去找吃的。天还亮著,冉墨枫从雪地里刨出一些还未湿透的树枝,一会要把洞里的田鼠熏出来。走了一段路,他突然听到了鹰叫,仰头看去,一只老鹰在他头顶盘旋了几圈後,朝著他俯冲而下。
看清楚的瞬间,冉墨枫抬起左手,老鹰熟练地落到他的胳膊上。见到这只鹰,冉墨枫多日来的忧虑立刻缓解,这只鹰是昼的,後来被他送给了冉洛仁,有了这只鹰,他就可以传信给父王了。老鹰似乎找了冉墨枫很久,很瘦,落下後对著冉墨枫不停地叫,很是焦急。冉墨枫从它腿上找到竹筒,取出里面的信。
墨枫:
太子哥哥在前车镇遇袭失踪,生死未卜,兀统领重伤,霍将军险遭不测,我怀疑朝中有贼。太子哥哥恐怕凶多吉少,你不要回来,谨防边关有变,宫中有我和师傅,我会暗中查探。
墨枫,你不能有事。
洛仁
落款的日期是二十天前。
丢下木柴,冉墨枫转身狂奔。
────
休整了一段时间,又好好睡了一觉,感觉有点思路了。尼子不会匆忙结束《索瞳》,请大家放心。
(0.62鲜币)索瞳:第十四章
怀东篱不知道冉墨枫要带他去哪。当冉墨枫脸色凝重地回来,并带著他立刻上马赶路时,他选择了不问与信任。这个比他小五岁的少年没有他这个年纪该有的鲁莽。所以不管对方要带他去哪,他都不会多问,他相信,这个少年会带他见到父皇。
冉墨枫在路上掏了几个鸟窝填饱了老鹰的肚子,因为没有纸笔,他撕了内衫割破手指给父王写了一封信,让老鹰带给父王。当鹰飞远後,他带著怀东篱朝东南方进发。冉洛诚失踪,谁是幕後指使,他没有头绪,但不管有多麽艰难,他都必须找到冉洛诚,哪怕是他的尸首。
天寒地冻,冉墨枫担心的是如何安置怀东篱。怀东篱虽然从未喊过苦,但他知道他是在强撑。带上他,路上会慢许多,而且怀东篱在楚宫时受得伤还未好,又受了风寒,这两天一直在咳嗽。
"墨枫,你莫担心我。我的身子我最清楚,过几天就好了。我从未这样骑著马在雪地里驰骋过,没想到感觉竟如此之好。墨枫,对不起,我拖累你了。"晚上休息时,怀东篱说。
冉墨枫烤著他好不容易找到的野鸡和兔子,一声不吭。习惯了他的沈默,怀东篱窝在火堆旁,闻著肉香,肚子咕咕作响。
这是一处山上猎户的住处。很久没有人住了,满屋的灰尘。没有让怀东篱动手,冉墨枫略微收拾干净後,打算在这里住一晚。屋外的雪很大,不管是马匹还是怀东篱,都需要休息。而他也需要好好思索一下该怎麽办。有昼和洛仁在皇宫,他不担心皇伯的安危,但冉洛诚遇袭,却让他分外担心父王。
父王,你一定要等我回去。
火堆劈里啪啦地响著,怀东篱沈默了一会,幽幽开口:"墨枫,我父皇……他还好吗?"
"嗯。"
"他……是你救得他吗?"
"他在戍城。"他相信将军会把怀谡平安送到戍城。
怀东篱的气息有些哽咽:"墨枫,谢谢你,谢谢……你。"
冉墨枫撕下肉最多的兔子腿,用削好的木签穿了,递给怀东篱。
怀东篱咬了一口,深吸了几口气,问:"是父皇……让你来救我的?"一定是吧。不然,北渊的世子怎会跑到柏邺,带他出来。
"嗯。"冉墨枫没什麽胃口,把烤好的兔肉放在一旁,专心烤野鸡。
"墨枫……你知道了吧……我和父皇……"他不悔,但他不愿他唯一的朋友因此而厌恶他。
"嗯。"还是没什麽情绪起伏的"嗯",冉墨枫想到了父王。
怀东篱看著冉墨枫平静地脸,还是忍不住问了。"墨枫,你会觉得我恶心吗?和自己的父皇……逆伦。"
冉墨枫的眉头微皱了一下,看向怀东篱,不大懂他的话。
怀东篱苦涩地扯扯嘴角,缓缓道:"别人都以为是父皇强要了我……可他们却不知,是我先爱上了父皇。爱上父皇独独对我的宠溺,爱上父皇独独对我的温柔。"
"墨枫……若不是因为我,父皇不会失了朝臣的忠心,不会失了燕国的江山。干凌在我身边放了探子,知道了我的心思,然後拿我威胁父皇。若燕国不归顺楚国,他就昭告天下,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喜欢勾引自己的父皇。"
"父皇一心想把燕国留给我,他说若他死了,独留我一人,没有燕国我会被别人欺凌。墨枫,我根本就不在乎燕国,也不在乎自己的名声,若父皇死了,我会随他一起去。为了我,父皇同意了干凌的要求,归顺了楚国。"
"这件事让朝臣们对父皇万分不满,可父皇全部一人担下了,甚至不顾反对封我为太子。墨枫,我是不是很没用,是我毁了父皇。"
怀东篱低著头,脚下的泥土上渐渐出现水渍。
"可後来我才知道,干凌要的不是燕国的臣服,而是整个燕国。干凌派人在大臣间放出消息,说我和父皇逆伦,他们逼父皇退位,逼父皇杀了我。"
"父皇暗中派人送我走,并把一幅藏宝图交给我,我不肯。我把藏宝图交给好友,想陪著父皇一起死。父皇把我迷昏,让庞佑护送我出城,可我和父皇都不知道,庞佑早已暗中投靠了干凌。他把我交给了干凌。之後,楚军攻入了燕国,我再也没有见到父皇。"
"干凌说,只要我听他的,他就不会杀父皇。现在想来……一直都是我在拖累父皇。"如今,又拖累了你。
"墨枫……"怀东篱抬起头,脸上是泪,他笑著说,"跟你说了这麽多,我,想通了,我不跟你走了,我不想再拖累父皇。我已被干凌……也无脸再去见父皇。日後你见到了他,你就说我死了。"
冉墨枫听不懂怀东篱说他被干凌怎麽了,他很不解,怀东篱离不开怀谡却又为何不见他?他和父王是不得不分开,怀东篱又是为了什麽。
"我会把你带到戍城。干凌已经死了。"
怀东篱摇了摇头,眼泪不停地掉:"墨枫,你不懂。我不能见父皇。只要我还和父皇在一起,父皇就会被人耻笑,被人辱骂。墨枫,我爱父皇,我不能再任性地让他因我而受到伤害。因为我,父皇已经丢了燕国,还差点丢了性命。"
冉墨枫皱著眉说:"怀谡没有死,你可以见到他。你和怀谡的事,是你们自己的事,别人的话不要听就是。燕国即使不被楚国所灭,也会被我所灭,北渊会一统天下。"
怀东篱怔怔地看著戴著眼罩的少年,他的表情是那样的严肃,说出的话是那样的肯定。而他却对这个打算灭掉燕国的少年生不出半点的恼怒。
好半晌後,他有些复杂地说:"北渊……也准备一统天下啊。我以为冉穆麒没有这个心思。"听父皇说,那个男子很美,没有野心。
"只有北渊统一了天下,我和父王才不会再分开,父王也不会有危险。"
冉墨枫的这句话惊掉了怀东篱手中的兔子腿。他瞪大双眸,嘴唇一张一合,说不出话来。
冉墨枫捡起掉在地上的兔子腿,把上面的灰吹掉,又在火上烤了烤。"可能不会再有机会吃到肉了,你要多吃一点。"说罢,他撕了一条干净的兔子腿递给怀东篱。
怀东篱木然地接过,看著少年吃起那条脏的兔子腿,心被人用锤子猛敲。
"墨枫……"
"你今晚早点睡,明天一早我们就要赶路。我会带你到戍城见怀谡。你和他可以到仁昌,那边不会有人说什麽。怀东篱,我必须尽快赶到槐屏,你若不想拖我的後腿,就不要让自己的病加重,我不能耽搁。"
冉洛诚是和霍叔一起遇刺的,见到霍叔,他就可以知道一些当时的情况,而他也正好可以把怀东篱暂时交给霍叔,这样他就能空出手去查找冉洛诚的下落。还可以让霍叔派人去找父王,让父王在他回来之前,不要离开戍城。
"啊,嗯。"怀东篱呆呆咬著兔子腿,少年根本不听他说的,固执地要把他带去见父皇。心又开始动摇,吃了几口,这才想起少年吃的是他刚才掉在地上的兔子腿,正想要过来,却见少年已经在啃骨头了。
"墨枫,我吃不了多少,你多吃点。"怀东篱的眼眶热热的。把烤好的野鸡递到少年面前。
"我可以吃树皮和草根。"少年把野鸡和兔子都推到怀东篱面前,把骨头也全部吃了下去,"天冷,吃不完也不会坏,你收好,带在路上吃。"
"墨枫……"怀东篱忍著夺眶而出的泪撕了条鸡腿给少年,却被少年推了回来。
"你吃饱了先睡。"少年从怀里拿出地图,不再理会怀东篱。
怀东篱含著泪把自己的肚子填饱,学著少年把难咽的骨头全部吃下去。少年已经够累了,他为何还要给少年找烦恼呢?不管自己的身子有多脏,不管自己有多弱,只要少年没有嫌他累赘,他就要努力撑著。
……….
"墨枫,你也不愿和你的父王分开吗?"
躺在屋内唯一的一张木板床上,怀东篱问火堆旁嚼著草根,还在看地图的人。
"嗯。"冉墨枫从地图上抬起了头,露出的左眼闪出光亮,"我要和父王永远在一起。"
沈默了许久,怀东篱颤声问:"墨枫……你也,爱著你的父王?"世上会有这麽巧的事吗?他紧盯著少年的脸。
冉墨枫有些困惑。父王让他说爱,但他并不懂何为爱。
"我不能离开父王。"他看向怀东篱,不明白对方为何变得很激动,继续道,"父王说他爱我,我不懂爱是什麽。但我知道自己不能离开父王。等天下统一,我不会再离开父王。"
怀东篱紧紧咬住牙关,眼里是惊喜。就像他乡遇故知,他没想到,这个把他从楚宫中救出的少年,竟然和他一样!
"父王说,我们两个是世上最亲近的人。只有父王能和我亲近。"冉墨枫诚实地说出他和父王的关系。怀东篱闭上眼,心中极不平静。以为他要睡了,冉墨枫低头继续啃草根看地图。
"墨枫。"
"嗯。"
"谢谢你。"
怀东篱翻身,背对著冉墨枫道。
"你还能睡四个时辰。"冉墨枫提醒。怀东篱没有出声,他悄悄擦去眼角的泪,在心中道:谢谢你,墨枫,谢谢你。
(0.84鲜币)索瞳:第十五章
绛丹,前来救人并议和的楚国太子干仲天和蛮族王子沙古丹被困在行馆中不得自由。二人没想到事情远比他们预想地要糟糕。不仅救不出沙古全,反而还惹恼了一位他们根本不想招惹的人。
时间回到段梁带公主冉沫回到京城的第三天。送亲的队伍在路上遇袭,若非冉墨枫事先预感到其中有诈,写信给父王,让他先行布置,否则後果不堪设想。送冉沫去和亲,冉穆麒心里原本就压著火,他虽不是个好父亲,但早年的经历让他对这种事及其痛恨,如今为了暂时的安宁,不得不亲手把女儿送去和亲,他自是气闷。
而甘宁谷一事,楚国的态度怎麽看怎麽和这件事有关,冉穆麒更是怒火攻心。他的身子在昼的调养下好了许多,只是身子骨在过去被糟蹋得伤了根本。与皇後去成门口接冉沫时,他就受了点风寒,当晚他召见段梁,段梁把他和冉墨枫二人之前所做的分析道了出来。认为这件事完全是楚国和蛮族设的一个局,为的就是挑拨北渊和金国的关系。冉穆麒听了後,之前一直压在心头的火气和风害一道冒了出来,他病了。
和以往一病就吐来说,冉穆麒这次病得并不严重,就是咳嗽不止,食欲不佳,脸色苍白。可看在昼的眼里那却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和饶恕的。一向不插手俗世的他亲自审问了沙古全、刘承和顾仪。牢里的人顾及三人的身份,不敢用刑,可昼哪里会管,一道火焰砸下,顾仪就招了。还真让冉墨枫猜对了,那些所谓的金军根本就是楚军假扮的,他们想挑拨北渊和金国的关系。春天一到,楚国就打算对金国出兵,为了防止北渊出兵救金,楚国和蛮族想到了这个主意。
当干仲天和沙古丹来到绛丹时,二人并不知道冉穆麒已经得知了真相。毕竟凭楚国的势力,冉穆麒不可能会对沙古全等人做什麽。考虑到一统天下的大业,楚国暂时也没有和北渊撕破脸的打算。而两人到了绛丹,冉穆麒拒不接见,只派了张昭昌和伍羽坤前来招待。二人得了圣旨,让干仲天和沙古丹有来无回,杀是不会杀的,但绝不能放他们出去。
"仲天,你我必须想个法子赶快脱困。我们这麽久没有消息传出,你父皇为何还不派兵?"站在窗边偷看窗外监视他们的人,沙古丹蹙眉道。
和他不同,干仲天左手捧著棋谱,右手捻著黑子,自己和自己下棋。
"沙古丹,我们低估了那个人的话,他说了昼在北渊皇帝身边,让我们务必万分小心,一旦惹他出手,对我们将十分不利。如今看来,北渊皇帝应该是知道了。这里四处都是他们的人,你我要出去,恐怕很难。父皇那边……应该是被什麽拖住了吧,不过我相信不用多久,楚国和蛮族的大军就会逼近北渊。北渊虽然有几位出色的大将,但若打起来,还不是楚国的对手。"远在绛丹的他,还不知道楚王出事了。
"仲天,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坐到干仲天对面,沙古丹为对方的平静而气恼。
干仲天对他淡淡一笑,放下一枚黑子。
"我在等。"
"等?"
"别忘了,这里有我们一枚最重要的棋子。他会设法救我们出去,也许他现在已经在想办法了。"
沙古丹的眼睛猛然一亮,低声问:"你相信他?"
"事情走到这一步,他根本无法脱身,他是个聪明人,为了保护他自己,他就必须尽快把我们弄出去。沙古丹,你我来这麽一遭,对沙古全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救不出他,也只能怪他蠢。"干仲天的眼中浮现怨恨。若非那个蠢猪擅自行动被抓,他和沙古全也不会跑到这里来救他,反而让自己身陷囹圄。
沙古全没什麽感情地说:"父王让我来救他,我不能忤逆父王的意思,如今这样,我也算尽到了我的职责,父王不会怪我的。"
"沙古丹,三大仙人两个都在北渊,这是最麻烦的事。那个人不会对昼和易下手,这两人在北渊对他只有好处。可是对我们则意味著最大的阻碍。尤其是昼仙人和北渊皇帝。有他在,楚国很难攻下北渊。说不定,昼仙人和易仙人会帮著北渊,我不相信冉穆麒没有一统天下的野心。"
"别忘了还有冉穆麟和他的鬼儿子冉墨枫。"
沙古丹执起一枚白子,放在了几枚黑子的中间,黑子被他吃了四颗。
"冉穆麟和冉墨枫,那个人自会去处理。冉穆麟一死,冉墨枫也就不足为惧。说到底,他不过是仗著他父王的身份,加上自己有点武艺。当年的事是真是假,都还只是臆测。卫国那边一直没有确切的消息证实袁迟正是被冉墨枫所伤,何况袁迟正已经死了,就更无人知道真相。我最担心的是昼仙人和易仙人。他们不出手便好,若出手的话……"
黑子又吃了几颗白子。
"他们是仙人,我们如何能除掉他们?"沙古丹手中的白子无处可落。
干仲天神秘一笑,凑近沙古丹极低地说:"逼那个人替我们下手。"
沙古丹的双眸微眯,在角落放下白子:"我记得昼仙人有个徒弟,是三皇子冉洛仁。"
"只要昼仙人死了,那个人就不得不和我们联手除掉易仙人。"
"但他们是仙人,如何除掉?"
"这就要看我们安插在皇宫里的人怎样动手了。"
七天之後,一封密信送到了干仲天的手上,看过之後,他不自禁地大笑起来,然後他把信交给了沙古丹。
"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沙古丹看完信,脸上也露出多日不见的欣喜,低笑道:"冉洛诚在我们手上,北渊皇帝得放我们走了。
北渊皇宫,冉穆麒自收到加急密信之後,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御书房内,不许任何人进入。昼并不在他身边,当傍晚他从宫外回来得知此事後,他踢开御书房的门,把一天都没有吃东西的冉穆麒强行抱回了无波殿。
"何事?"
"昼……"冉穆麟抓著昼的衣襟,双目泛红,"洛诚出事了。"说著,他把今日收到的信交给昼,"他在前车镇遇袭,羌咏重伤,霍邦也遇刺受伤。那些刺客是冲著洛诚去的,他为了救霍邦,引开了刺客,却下落不明。昼……对洛诚,我……"
如今的冉洛诚早已不是以前的那个让他喜欢不起来的儿子,对这个儿子,他有愧。
昼看了信,手中燃起火苗,把信烧了。他一手搂著冉穆麒,一手掐算,过了会儿,他抱起冉穆麒,把他放到了床上,并命人拿吃食来。
"昼,洛诚他……"抓著昼的手,冉穆麒紧张地问。
"洛诚命中注定有这场劫难。"
"他会……"死吗?冉穆麒问不出口。
昼吻上他发颤的唇,等到他冰凉的双唇暖和之後,他才道:"死不了。"
"昼……"冉穆麒提了一天的心放了下来,抱紧昼,贴著他,"别离开我。"若没有这人,他不敢想今後自己该怎麽活。
"麒,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昼轻吻冉穆麒的耳垂,说。
"什麽?"
"等天下一统後,你退位,随我走。"
冉穆麒没有立刻答应,他推开昼,看著对方的眼睛,许久之後,他淡笑地开口:"我喜欢水多的地方,每日醒来,都能看到水。"
"那有何难?"
两人的唇慢慢贴到一起,轻吻逐渐变得热烈,在失控之前,冉穆麒躲开,喘息地说:"昼,洛诚是我的儿子,除了我,没有人能杀他。"他的眼中是狠厉。
昼抚摸他的脸,没有说什麽。在他眼里,天下的一切早有定数。他不能插手世俗的事,但他能保护这人,没有人能伤了他。
想到那双异色的眼睛,昼的双眸瞬间闪过银光。
………
油灯下,冉洛仁蹙著眉头,严肃地看著桌上的几封信。站在他左手边的赤彤一脸担忧。
"殿下,太子殿下会不会出事?"
冉洛仁的眉头又皱了几分:"我不知道。赤丹,你说是谁一直在处心积虑地害太子哥哥?太子哥哥死了,对谁最有好处?"
赤彤想了想,脸色微变,摇了摇头。
小虎坐在冉洛仁的右手边,支著下巴嘟囔:"这还用问吗?太子殿下是太子。他死了,北渊就没有太子了。"赤彤打了个激灵,嘴巴闭得紧紧的。
"那谁最希望北渊没有太子呢?"冉洛仁又问。
小虎愁眉不展地说:"这个……我觉得是蛮族。我们抓了蛮族的二王子,所以他们也要抓太子殿下。"
冉洛仁却摇头,道:"小虎,太子哥哥在此之前就遇到过一次刺客,要不是师傅和墨枫,太子哥哥险些就死了。"
"那会是谁?"小虎单纯的脑袋瓜子想不出来了。
冉洛仁的神色异常严峻,他烧了那几封信,喃喃道:"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
"赤彤、小虎。"
"嗯(在)"
"你们两人不要单独行动,最好在一起。有人问你们什麽,你们都要小心应对,要不就说不知道,尤其是关於墨枫的事。哪怕是二哥、四哥他们问,你们也说不知道。"
"知道了。"
这时,有人轻敲窗户,小虎马上起身,打开窗户,一个人闪了进来。
"米元?"冉洛仁见到对方很高兴,"查到了吗?"
米元对他淡淡一笑,踱到书桌前,不紧不慢地说:"我还没吃晚饭。"
冉洛仁朝他呲牙,自从那天他好心"施舍"给对方五十两银子後,这人就缠上了他,还跟著他到了皇宫,竟然无人察觉。冉洛仁见他功夫好,又没地方去,整日穿著单薄的衣裳,一副吃不饱的模样,也动了恻隐之心。正好他手上没有功夫好的人,遂把他私留了下来,藏在自己的寝宫。反正他这里平日除了母妃和二哥之外,没人会来,安全得很。只不过这人有时候会气得他牙痒痒。
赤彤去厨房拿了些饭菜,米元还是那副不紧不慢地吃完之後,又喝了两杯热茶,才算满足地开口了。
"冉洛信遇袭了,明日消息就会传到京城;冉洛义每日在京中巡视,晚上则在屋内练功,没有和太多的外人接触过。"
"二哥也遇袭了?"冉洛仁很是惊讶。
"虽然他不会武,但伤得不重,刺穿了肩膀而已。"米元淡淡道,拿起冉洛仁的茶碗,喝光了他碗中的茶。
"刺穿了肩膀还不算重?"冉洛仁抢过自己的茶碗,不明白对方怎麽总是喜欢抢他的水喝。接著他凝眉沈思,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多,连二哥也遇袭了,究竟是谁?难道他猜错了?
"洛仁,你还是不要出宫了。太子殿下和二殿下都遇刺了,我怕他们也会来刺杀你。"小虎担心地说。
"殿下,要不要告诉昼仙人?"赤彤也很担心冉洛仁的安全。
冉洛仁道:"师傅只会在意父皇的事。对方敢刺杀皇子,就敢刺杀父皇。师傅还是在父皇身边的好。明日消息就会传到京城了,今晚就让父皇好好歇息吧。至於我……"他揉揉眉心,"我是个一无是处的皇子,无权无势,现在杀了我对谁都没有好处,反而会惹怒墨枫和师傅,对方不会这麽傻吧。我比较好奇的是,他们为何要刺杀二哥呢?"
想了半天,他毫无头绪,抬眼却发现米元一直在看他,不过他顾不了那麽多,道:"米元,你能不能帮我暗中保护洛义?他是赵将军的外甥,处境也很危险。"
米元看了他一会,淡淡笑道:"好。"
"谢谢你,米元。"
"那你呢,洛仁。"小虎担心地说。
"我?"冉洛仁露出大大的笑,"呵呵,只要师父和墨枫在,就没有人敢伤我。"他自信地很。
"可是墨枫现在不在京城。"小虎并没有洛仁那麽乐观。
"这你就不懂了。"冉洛仁突然认真地说,"如果有人伤了我,哪怕是上天入地,师父和墨枫都会为我报仇的。伤了我对他们来说是一件极其不划算的事,反而会坏了他们的好事。就算是要杀我,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我比较担心的是墨枫和师傅。"
"小枫不会有事的,没有人能伤他呢。昼仙人是仙人,更不可能。"小虎道。
"可我还是不放心。"冉洛仁喃喃道,"我要给墨枫写封信,让他小心。嗯,明早我去见师父,跟他说说。"说罢,他取来纸笔,开始给墨枫写信。
米元淡笑的脸上极快地闪过什麽,没有人看清。他就那麽盯著冉洛仁,眼睛一眨不眨。
(0.66鲜币)索瞳:第十六章
阴冷的屋子里,一人浑身是血的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有人进来,放了一碗黑乎乎的东西在他身边,恨恨地踢了他两脚又走了出去。冉洛诚努力翻了个身,发著高热的他一点一点挪到碗跟前,舔著碗里的野菜汤──这是他每天的吃食。被挑去筋脉的四肢无法动弹,对这一碗可以延续生命的野菜汤,冉洛诚半点都不会浪费。他小心地舔著,生怕有一点洒在地上。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母後还在宫中等著他,他还没有登上皇位罚霍老头饿一个月肚子,还没有和那个鬼子好好打一场,还没有告诉那个男人,他其实早就不怪他了。相反的,他很感谢他,若不是他,他不会长大,不会懂得何为珍惜。
好不容易喝完已经变凉的野菜汤,冉洛诚无力地趴在碗边,再也动不了了。眼前浮现那日的混乱,隐约中他似乎还听到了霍老头的吼叫。
"洛诚!你敢给老子死了,老子就是追到地府也绝不饶你!"
当他引开刺客,下死命命兀统领保护霍老头时,他好像看到霍老头哭了。
"嘿嘿……"脸贴在潮湿的地板上,冉洛诚低笑。霍老头,你傻了吧。你死了,我肯定活不了,只要你活著,哪怕我死了,你也能替我找到这帮混蛋为我报仇。霍老头,我不过是个无能的太子,你却是北渊不能没有的护国将军。你说,我不保护你能行吗?还要追到地府来罚我。
视线非常模糊,身体在打摆子。不知是冻麻木了还是怎麽了,冉洛诚渐渐感觉不到冷了,连沈重的身体都越来越轻了。
"霍老头……"
那晚的吻究竟是我梦到的,还是确有其事?你说你一个没娶过老婆连窑子都没逛过的人,怎麽能把我吻得七荤八素,日思夜想呢?如此说来,一定是我在做梦,一定是。
………
楚国被刺的消息虽然在楚国朝臣的努力下被封锁了,不过消息还是传到了北渊。在戍城的冉穆麟收到儿子的信後,立刻给怀屏的霍邦去信,让他出兵攻打楚国。并命令镇守京城的车金全派人在路上阻杀楚国密探,在太子失踪的情况下,绝不能让干仲天知道楚王已死的消息。
冉穆麟收到信时,楚国早已派出了密探前往绛丹送信。冉穆麟很怕他的信不能提前送到车金全的手中。他虽不敢确定冉洛诚在楚国手中,但他不得不防。不过事情远比他预想的要好,因为太子失踪,险些遇刺身亡的霍邦严查楚国前往北渊境内的所有人,送往绛丹的信被拦截到了路上。
戍城,冉穆麟表情沈重地在书房中踱步。儿子的信和洛仁的来信让他肯定京中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著一场针对北渊的阴谋。冉洛诚被刺、儿子的行踪泄露、冉洛信被刺……被儿子捡到的宇文吉、突然出现的怀谡,还有那个身份不明的陆幽……
冉穆麟一个人在书房内思索著,若不能尽快找出这个人,不仅对儿子对他对皇兄,对北渊的存亡都会万分凶险。当夜幕降临时,冉穆麟从书房内走了出来,喊来鬼一、鬼二、鬼三、鬼四。
"枫儿来信了,他要去找太子,但他带著怀东篱行动不便。我猜他一定会先去槐屏,然後把怀东篱留在槐屏,好方便去寻太子。我命你们连夜赶路去槐屏,必须找到枫儿,护他安全。"
"是!王爷。"
待他们离去後,冉穆麟又招来鬼五和鬼六。
"查探驻守戍城的所有人,包括典昌平、寇宣、付鸢和陆幽,尤其是陆幽。凡是形迹可疑者,全部严刑拷问。查出藏在戍城的细作。"
"是。"
挥退了他们,冉穆麟在书房内独坐了良久,下了决心。
枫儿:
父王不等你回戍城了。如今凶险四起,父王不能躲在戍城无所作为。枫儿杀了楚王,已为北渊除了一大祸患,父王更不能落了枫儿。枫儿,你不愿见父王涉嫌,父王又岂愿见你涉嫌?你我父子同心,北渊定会平定天下,届时,父王再不与枫儿分开。
枫儿,贼人一事交予父王即可,你找到洛诚後要如何做随你之意。父皇相信你的判断。
枫儿,早日回到父王身边,父王想你。
父:麟
第三天,冉穆麟带著他的一千多兵马开赴仁昌。
………
槐屏,将军府内,霍邦穿著单衣,隐隐可看到左肩上包裹的白布。他的眼窝凹陷,嘴唇开裂,双颊下陷,眼睛内布满血丝,可那双眼却满是精光的盯著炭火盆内的火苗,一脸的阴郁之色。
"将军!"有人跑了进来,霍邦猛然抬头。"有消息了?!"
来人摇摇头,但满脸惊喜地说:"是世子殿下!世子殿下来了!"
"小枫?!"霍邦腾地站了起来,挥开前来搀扶他的人,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当冉墨风背著已经走不动的怀东篱出现在霍邦面前时,霍邦著实被吓了一跳。他怒问:"小枫!这是怎麽回事?你也遇袭了?"
在他生气之时,冉墨枫看到霍邦受伤了,墨色的左眸开始变红。"霍叔叔,先进屋。"然後他单手撑著怀东篱,单手扶著霍邦,把人拉到了屋里。
被冉墨枫背著的怀东篱抬头看向这位北渊的名将,眼里闪过异色,对方怎会受伤?难道北渊和楚国开战了?
进了屋,让人给冉墨枫端来热茶,霍邦心急地看著冉墨枫放下背上形容憔悴的人,又问:"小枫,怎麽了?是不是路上遇袭了?你不是在戍城麽,怎麽跑到这里来了?"
"霍叔,先找一位大夫来,他病了。"把怀东篱扶到热炕上坐下,冉墨枫道。不用霍邦吩咐,他的手下立刻出去叫大夫。
"久仰将军大名,在下怀东篱见过将军。"勉强站起来对霍邦行了个礼,怀东篱慢慢坐下。
霍邦的眼神变了,他马上站了起来,回礼道:"原来是东篱殿下,霍邦有失远迎。"
"霍将军折杀东篱,若非墨枫冒死相救,东篱现在已成了一具枯骨,东篱早已不是什麽殿下,霍将军直称东篱名讳既可。"怀东篱淡淡道,微微挪开身子,躲过霍邦的行礼。接著他匆匆道:"霍将军,墨枫一路上忙著照顾我,还要应付楚军的追杀,没好好吃过一顿饭,霍将军……"
"马上去厨房拿吃的,再去烧壶酒,准备热水。"
霍邦扬声吩咐,眉头紧锁:"小枫,到底出了什麽事?你去了楚国?"
"霍叔,这件事让他告诉你。把你和冉洛诚遇袭的事详细说一下,我要去找他。"
霍邦沈声道:"小枫,我已派了人去寻,你刚来,一路辛苦休息一天再说。"
"霍叔!"冉墨枫定定看著霍邦,左眼闪著红晕,"告诉我当时的情况。冉洛诚不能死。"说著,他已经拿出了地图,摊开在霍邦的面前。
"霍将军,你就告诉墨枫吧,你拦不住他。"怀东篱开口。
霍邦咬咬牙,道出了那天发生的事。
"……洛诚不让我送他,说天寒地冻的,不要让将士们受累。我就带了十几个人去送他了。到了前车镇,又下起了大雪,洛诚就让我回来,我拗不过他,就回来了。走了二里地,我眼皮直跳,不放心他又折了回去。结果我追上去却发现洛诚被人偷袭了。"
"跟著洛诚护送粮草的原本有一千多兵士,洛诚说二殿下从江南调来的粮草会直接送到北关,北关有三万兵马,这一千多人不必都跟著过去,路上也能快些。他就只带了四百人,把剩下的都留在了我这里。说等他到北关,把粮草都分发下去後还会返回槐屏,到时候再带著他们回京。"
"我怀疑洛诚的那一千多人里有对方的细作,他们知道了洛诚留了一千人在我这里,身边的人马不多,所以在路上偷袭他,而且还是在我走了之後。"
"我能感觉到,他们并不想杀我,却是想杀洛诚。我当时杀红了眼,那些人也打算对我下杀手。结果洛诚……那个自以为是的家夥抢了匹马骑了就跑……引走了刺客。"
"兀三!护不了霍老头,我诛你九族!"
"霍老头!你死了,我可给你报不了仇。你这个笨蛋,还不快跑!"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们要杀的是我,你别平白丧命!到时候连个替我收尸的都没有!"
霍邦双拳紧握,声音沙哑,眼中竟流下了泪。
"身为将军,我竟救不了他……我竟……"
"世子殿下,那帮贼人射了将军一箭,那箭上有毒。太子殿下为了保住将军……引走了贼人……"霍邦的手下忍不住出声,语气哽咽。
冉墨枫认真听著,左眼已成了淡淡的红色,盯著地图。过了一会,他问:"跟冉洛诚一起的那四百人呢?"
"我赶到的时候很多人都跑散了。"霍邦咬牙道,"小枫,这事透著蹊跷!"
"兀统领呢?"
"他受了重伤,前日刚醒。"
"冉洛诚受伤了吗?"
霍邦的眼眶欲裂:"他的胳膊……受伤了……我不知道他,有没有中毒……"
冉墨枫折好地图,放回衣襟内,然後摘掉了右眼一直戴著的眼罩,异色的眸子让怀东篱吃了一惊。
"让我见见冉洛诚留在这里的一千人。"
"世子殿下请随我来。"霍邦的手下马上带他出去。一炷香之後,槐屏军营中有了小小的骚动。远在戍城的冉墨枫竟然出现在了槐屏,不仅如此,他还带来了前燕太子怀东篱。
见过了那一千人,冉墨枫填饱了肚子後就回屋休息了。夜晚,霍邦设宴为东篱太子接风,冉墨枫喝了几杯酒,被人扶了回去。
冉墨枫住在过去冉洛诚住的院子里,门口没有侍卫把守。不一会,有人抬著醒酒汤悄悄进了他的院子,左後看了看之後,他推开了房门,拿出藏在托盘下的匕首,慢慢走了进去。
(0.84鲜币)索瞳:第十七章
槐屏大营内,深冬的严寒在冉墨枫到来的深夜渗出了一股子血腥气。子夜过後,营地里不时有人被捂著嘴悄悄带走。军营的刑牢内,霍邦亲自审讯,天快亮时,冉墨枫从刑牢走了出来,然後不知所踪。
震怒地看著那一具具躺在地上,只剩下一口气的细作,霍邦出声:"在找到太子之前,留著他们的命。"
离开牢房後,霍邦没有回屋休息,而是直接去了书房。八百里加急在天亮後被送往京城和戍城──朝中有人勾结外敌!
出神的盯著烛火,霍邦紧握双拳。太子带来的一千多名禁军里不仅有楚国的细作,还有四人被收买,负责监视太子的一举一动。霍邦的心底发寒,这些人都是四皇子冉洛义安排进禁军的。想到冉洛义如此做的险恶用心,霍邦的面容有些扭曲。
想不到那个平日里话不多,呆头呆脑的四皇子竟然是这一切事情的幕後主使!霍邦提起笔就要写信给赵贤,但想了想,他又作罢。且不说赵贤是否参与此事,单论赵贤如今是镇守一方的大将军,他就不能鲁莽。当务之急是把这件事迅速秉呈王爷,让王爷发落。
霍邦痛苦地捂著脸,不让眼泪外泄。他原本想等战事结束後,若他还有命活著,他就告诉那人他的心思,可现在……那些人要杀死洛诚,可又冒出了一夥人劫走了洛诚。洛诚在失踪前已经受了伤,如今又生死未卜。
"洛诚……你不能死……你不是说过要报复我的吗?我等著你,我等著……"
小枫,求求你,找到洛诚,找到他,求求你。
………
……………
京城,受伤的冉洛信被人护送回京。冉穆麒亲自去宫门口接他,上回他带著皇後在这里接冉沫,这回,他带著张妃在这里接儿子。自从冉洛诚出事後,冉穆麒虽说有了昼的保证,心里却始终无法放心,原本就清瘦的他,在病愈後,又瘦了一圈。
当他看著二儿子脸色苍白的从马车上下来,要跪下行礼时,他大步走了上去,扶起他。
"洛信,路上受委屈了,跟父皇回宫。"
作为父亲,在心结打开後,他对儿子们的愧疚越来越深,他欠他们太多。
父皇的到来让冉洛信受宠若惊。他安抚了一阵伤心的母妃,对外公笑了笑,然後上了车。坐在自己的马车上,冉洛信掀开车帘的一角,看了一会前方浩荡的御辇车队,放开手。
"母妃,干仲天和沙古丹还在京城?"
张妃双眸含泪看著儿子肩上的伤,点点头。
"太子不见了,你又受了伤,你父皇在气头上,不见他们。"
冉洛信对母妃微微笑道:"母妃,孩儿无事,养一阵子就好了,大夫说没有伤到筋骨,您别再哭了。"
"到底是谁嘛。先是太子,现在又是你。母妃知道你遇袭後,快吓死了。"张妃说著嘤嘤哭了起来。
冉洛信抱住母亲,仍是一副温和的模样。"母妃,孩儿这不是回来了吗?太子还是没有消息?"
"嗯。宫里都说太子怕是凶多吉少了,不过你父皇命霍邦一定要找到太子,哪怕是太子的尸首。"张妃说著抱紧儿子,"儿子,母妃好怕。"
"母妃,别怕,不会有事的。"冉洛信拍拍母妃,似乎是累了,闭上了眼睛。张妃见状,忍下哭泣,让儿子枕在她肩上,心中害怕不已。
冉洛信回到京城的当晚,干仲天的一封信由张昭昌送到了皇上冉穆麒的手上。看完之後,冉穆麒大怒,若非有昼在,他定会直奔驿馆杀了干仲天。
干仲天在信上告诉麒帝,他的手下无意间发现了重伤的冉洛诚,并把他带到了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为他医治。希望麒帝能放了沙古全,并保证他们平安离开北渊,待他们回到楚国後,自会派人把洛诚太子送回京城。
"麒。"抱著好不容易才安抚下来的人,昼淡淡道,"太子还活著,你又何须如此生气?"
"我竟没想到这一切都是楚国做的!他们伤了洛诚,伤了洛信!"因过分生气,冉穆麒有些头晕,无力地靠在昼的身上。
昼的眼里划过嘲讽:"干仲天还不知道楚王已死。"
冉穆麒抬起头,气愤的脸上渐渐浮现冷笑。
"宣干仲天和沙古丹进宫。"
"是,陛下。"
当御书房外传来干仲天和沙古全已进宫的消息後,昼放开冉穆麒,从书房的暗道离开了。他没有告诉冉穆麒,一个时辰前,他收到冉洛仁从宫外送来的一封信,说他在京外发现了几个形迹可疑之人,为了不打草惊蛇,冉洛仁希望他能出面,把这个几个人偷偷带回宫审问。黑暗的密道里,一抹银光闪过。
坐在一旁,干仲天神色安逸地品著茶,身旁的沙古丹则面无表情地看著坐在上位的麒帝。那张似笑非笑的美豔脸孔上带著他看不明白的深意。
冉穆麒扬起手中的信,眼神渐渐犀利:"太子是在威胁朕吗?"
"仲天不敢。"干仲天起身,恭敬地说,"仲天只是想回楚国,又碰巧得知了此事。"
"洛诚现在何处?!"冉穆麒直接问。
干仲天微微一笑,躬身道:"请陛下息怒,仲天一旦回到楚国,会立刻命人护送洛诚太子回京。而且,据仲天所知,太子身受重伤,无法承受一路的颠簸,在仲天回去的这段日子里,洛诚太子正好可以养伤。"
冉穆麒勾勾嘴角,手指一松,信掉在了桌上。他慵懒地看著干仲天,雾蒙蒙的眸子让沙古丹不自觉地喉咙一紧,就连干仲天都有些微的失神。
"朕近日身子不适,倒忘了一件事。"说著,冉穆麒看了一眼候在一侧的喜乐,喜乐颔首,上前两步从书桌上找出一封信,双手呈到了干仲天面前。
干仲天伸手接过,犹豫了一会之後,他取出信,刚看了两行,他就神色大变。
"父皇!"
就见干仲天的身子摇晃了两下,吐出一口血,沙古全眼疾手快地从後扶住他,当他看到那封信上的内容时,一脸惊惧。
"不可能,这不可能!"干仲天颤抖地拿著信,对冉穆麒吼道。
"楚国丞相的手笔,太子认不出吗?"冉穆麒眸中的雾色更甚,慢悠悠道,"太子,说起来你还应该感谢朕,若不是朕好客,多留了你几日,你怕会和楚王一样,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干仲天的身子越来越抖,突然,他跪了下来:"仲天若有何冒犯之处,请陛下看在仲天年幼的份上,不予计较。请陛下让仲天回楚国,仲天……要亲自料理父皇的後事……"
说到最後,干仲天已然哽咽起来。
"告诉朕,洛诚在哪?"
干仲天抬头,脸上挂著泪。"请陛下让仲天回去为父皇奔丧,仲天已父皇之名发誓,一旦仲天回到楚国,仲天一定把洛诚太子毫发无伤地送回北渊。"
"砰!",冉穆麒一拳砸在桌上。
"你以为朕在和你讲条件吗?"
干仲天眼眸发狠,叩首道:"仲天已送出消息,若十五日内仲天没有离开北渊,冉洛诚的首级会送到京城。"
"你敢威胁朕!"
"陛下,若非您执意强留仲天於此,仲天又岂会如此?"干仲天突然诡异一笑,"陛下,楚国何必要为难一个失宠的太子与北渊结怨?您是北渊之君,即便这些事是楚国所为,那也该针对您才是。陛下救了仲天一命,楚国又何尝不是救了洛诚太子一命?若非仲天的属下及时赶到,洛诚太子怕早已转世投胎了。洛诚太子虽不得陛下的喜爱,但身份尊贵,什麽劫匪会笨得向他下手呢?"
冉穆麒眸中的雾气瞬间散去,为干仲天话中令他大惊的含义。
"陛下,仲天在此,对北渊并无益处。仲天不认为陛下会以仲天的性命来要挟楚国,陛下又为何不愿放仲天回去呢?冉沫公主一事,是父皇糊涂,如今父皇已死,北渊与楚国的一切恩怨皆消除,从此两国正式结盟,共分天下。"
放干仲天回楚国,不啻是放虎归山。楚王已死,干仲天和沙古丹在北渊,楚国和蛮族势必会有所顾忌,一旦放他们回去……他不相信干仲天。这样一个能屈能伸的人,如何会甘心与他共分天下。可是洛诚……
见麒帝迟迟不说话,干仲天加紧道:"陛下,若您信不过仲天,仲天可现在就与北渊签订同盟,若仲天违背盟约,当不得好死。"
冉穆麒开口:"这件事容朕想想,喜乐,送仲天太子和沙古丹王子回驿馆。"
"陛下,洛诚太子的命就在陛下的一念之间。"见冉穆麒站了起来要走,干仲天大声道。冉穆麒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寝宫,冉穆麒的脸上早已是怒容一片。踢飞了几个瓷瓶,他在寝宫内转了一圈,却发现昼竟然不在。
"喜乐,可看见昼了?"
"昼仙人出宫了。"
"出宫?"
冉穆麒皱眉,那人怎没告诉他?想到今晚干仲天透露出的一件事,冉穆麒气得在寝宫内来回踱步。果真如此!朝中有人要洛诚的命!诚如干仲天所说,洛诚不过是个失宠的太子,他又一直在槐屏,能得罪谁?除了朝堂上有人想他死之外,谁还会想他死!现在"那人"要杀洛诚还不算,还想杀洛信!
"别让朕查出是谁!"抚著发晕的额头,冉穆麒缓缓坐下。
喜乐上前,担心地说:"陛下,您别气,龙体要紧,奴才这就去派人去找昼仙人,您可千万不能动怒。"
"嗯。"很想见昼,那个让他安心的人。挥手让喜乐出去,冉穆麒眉头紧锁。洛诚和洛信一死,谁最得利?他的眸光瞬间锐利,接著又充满不信。
…………
来到冉洛仁信上写的地方,昼停在一处幽暗的宅子前。冷凝的双目暗沈,他缓步走了过去,推开半掩的木门。前方有隐隐的灯火,他看看四周,抬脚进入。门在他身後瞬间被关上,昼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推开正厅的门,屋内并无人,一盏油灯孤零零地在桌上燃著,昼走了进去,身後的门又瞬间关上。
一道人影出现在斑驳的墙壁上,昼的左手陡然出现火苗,他转过身子,眸光闪过,手上的火苗被人浇灭了。
甩掉手上的水,昼看向突然出现的人。他的眸中是惯常的冰寒,没有因为对方的到来而有一丝的变化。
"你竟然也下山了。"
这人温和地笑著,开口:"你和易下山後就没了消息,我很好奇山下有何种风光,令你二人流连忘返。"
"可有所获?"
"有一点。"这人的眸中闪过疑惑,接著归於平静。
"信是你写的?"昼把之前收到的那封信拿出来,摊在来人面前。
这人摇头,一指伸出,那封信变成了碎屑。
"有人仿洛仁的笔迹写的。"
易的双眸寒光乍现。"何人?"
"你为何不问洛仁在何处?你是他师傅。"对易的冷漠,这人有些不满。
"你既认识洛仁,又何须我来操心?"
这人想了想,似乎是这麽个道理,眸中的不满褪去,又是温温和和的。
"有人埋伏在这里,我好奇他们要做什麽,没想到等来的是你。"他平静地说,然後转身欲走,"他们难道不知你是谁吗?"
昼跟著他走了出去,冷道:"这世上有太多愚蠢的人。"
"我不杀生,人都在後面的柴房里。"说话间,这人已经跳上了墙垣。
"渊。"昼出声,唤住他,"你为何来?"他不相信他的说辞。
渊回头,温和不在。"将军出现了。"
昼愣了,从来都是冷冰冰的他竟然有一瞬间的恍惚。
"宫里不太平,我要带洛仁暂时避开一阵子,待将军需要时,我自会出现。"见对方不解,渊又道,"主人不让我们干涉世俗之事,但事关将军,便不是世俗。不过现在时还未到,何时出手,要由主人定夺。"
觉得自己解释地够多了,渊跳下墙垣,不见了踪影。
待渊离开後不久,昼没有去柴房看那些想要行刺他的人。走出宅子後,他转身,只见他左手一挥,宅子内蹿起了火焰。不一会,宅内就响起了惨叫声。直到宅子完全陷入火海後,昼才离开了此处。
将军出现了……他们三人不知等了多少个轮回。
夜色中,一抹白色的身影慢慢朝皇宫走去。将军出现,他们的使命也即将完成,届时主人是否会答应他继续留在人世?不,他不会离开麒,哪怕被主人责罚,他也不要放开那个注定要与他纠缠一生的人。
(0.88鲜币)索瞳:第十八章
尼子这几天种树,全天基本都在现场,更新会很不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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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宫里回到驿馆,干仲天一直强忍的冷静崩溃。他咬著胳膊,低声痛哭,沙古丹在一旁默不作声,看著他发泄。
"送出消息,一旦我们离开北渊,杀冉洛诚!"脸上带泪,干仲天发狠道。
沙古丹毫不意外地点头,出了屋,吩咐可靠的人传信。过了很久他才回来,一进屋他蹿到干仲天耳边小声道:"'他'派人送信了,今夜安排我们离开。我们收拾一下,时辰一到马上走。"干仲天的双眸在烛光下分外红亮,他擦干眼泪,快步走入内室。
昼回来时就见冉穆麒呆坐在书桌前不知在想什麽。他敛去心思,上前搂住脸色不好的人,问:"怎麽还不睡?"
"你去哪了?"冉穆麒没有回头。
"去见一位故人。"隐去了有人想杀他的事,昼弯身抱起冉穆麒,"你该睡了。"
"什麽故人需你亲自去见?"冉穆麒疲累地环住昼,阖眼。
"渊来了。"昼的回答让冉穆麒惊讶地看向他。
"渊?与你和易齐名的那个渊?"冉穆麒心下一动,连他被昼放到了床上都没察觉。
银光闪过,昼的身上明显散出怒气,他凑近冉穆麒,问:"你很想见他?"
笑出声,冉穆麒向床内躺了躺,让出身边的位置。昼马上躺下,仍不悦地看著他。"我不过是好奇罢了。三大仙者,我已得见其二,对那第三个,总是会好奇些,不知是否如你和易一般空有其名,实则是魔。"
解开冉穆麒的龙袍,昼帮他脱下,边道:"他带洛仁出宫住几日,你要过阵子才能见到他了。"
"洛仁?"这下,冉穆麒惊地坐了起来,"洛仁怎会和渊在一起?"
"不知。"搂著冉穆麒,让他重新躺下,昼拉过被子盖住二人,"你该歇了。"
疑惑万分地钻进昼的怀里,冉穆麒仍在想洛仁和渊的事,就听耳边传来一人的不满:"睡觉!不许再想他人。"
伸手搂住爱生气的人,冉穆麒长长叹了口气。
"昼……干仲天知道洛诚的下落,若我十五日之内不放他回去,他的手下就会杀了洛诚。昼,干仲天说洛诚是他的人无意间发现的,要杀洛诚的另有其人,而那人很可能在朝中。洛诚、洛信接二连三的出事,这背後的深意我不愿去想。昼,我从来没有想过,那四个孩子有朝一日会因我这个位置而反目成仇,可除了这个原因,我找不出'他'要杀洛诚和洛信的理由。"
"找不出就别找,徒增烦恼。麒,若你不累,我不介意让你累。"翻身把瞬间惊慌的人压在身下,昼略显粗暴地吻上他的唇。抗拒也只那麽一下,以为自己惹恼了这人,冉穆麒很温顺地敞开身子,任对方在他的身上发泄怒火。
当自己的精华毫无保留地射入冉穆麒的体内後,昼依然在早已昏睡的人嘴角细吻。他的背上,一条银龙缠著一只火红的凤凰,而他知道,在身下的这人,原本只有凤凰後背在他出现後多了一条银龙。他与他,命中注定要厮守在一起。
世人皆说他们是仙,却不知他们在人世的使命只有一个──找到将军。主人给了他们不死的身体,给了他们可以摧毁万物的魔力,只因将军为他们而死。主人和将军之间究竟有怎样的羁绊,他们不知。主人让他们等,等到将军出现,如今将军出现了,等待他们的又将是怎样的命运。
"将军,来世不要做人!"
临死前的誓言尤在耳边。他们的性子、模样早已和从前不同,但这句话却烙在了他们的心上。转世後的将军忘了他们,如今将军回来了,是否意味著将军已经记起了前世?将军还能认出他们吗?那双异色的眸子,从未变过。
"麒……"
等一切结束後,他会求主子收回他的一身神力,他要陪著麒直到老死,绝不会独留於世。
…………
"各位军爷辛苦了,喝碗肉汤吧。"
三更天,负责给驿馆守卫送饭的人端上了热乎乎的肉汤。在寒风中站了几个时辰的守卫们连声道谢,接过了肉汤。热气十足的肉汤喝下肚子,守卫们都舒服地叹口气。喝完了肉汤,吃两个刚出笼的热馒头,配上香喷喷的白菜炖猪肉,守卫们很是纳闷。
"唉?今天刮的是什麽风?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宵夜吃?"
负责送饭的人神秘地一笑,低声道:"陛下今晚召见楚国太子和蛮族王子,似乎是受了气,让奴才们给各位军爷加餐,以犒劳各位军爷。"
"原来如此。"一听是皇上犒赏的,守在门口的几位侍卫们又多喝了两碗肉汤。
月亮被风吹来的云层挡住了,就听"咚咚"几声。正吃得兴高的守卫们突然到在了地上。从驿馆旁的巷子里蹿出十几个人,把守卫们拖进了驿馆,驿馆内的守卫也晕倒在地。
"快!换了他们的衣裳!"
原本已经睡下的干仲天和沙古丹此时推开门走了出来,他们穿了一身守卫的衣裳,在见到送饭的人时,对方朝他微一颔首。他们的人已经全部换好了衣服。
"太子殿下、王子殿下,我等奉主人之命前来护送二位殿下出京,请二位殿下速速与我等离开。"
"走。"
门外多出了十几匹马,一行人上了马,直奔城门而去。
"什麽人?!"
刚到城门口,守城的士兵大喝。
"义郡王命我等出京查案。"为首的男子掏出一枚腰牌,守城的士兵一看,马上下来,打开了城门。
伪装成士兵的干仲天和沙古丹略有深意地互看一眼,在城门打开後,两人夹紧马腹,用力挥鞭。马匹快速地跑过城门,干仲天回头看了一眼渐渐关上的城门,目露寒光。这次回去,楚国必灭北渊!
一队人急行了十几里後,为首的几名带著干仲天离开京城的男子停了下来,回首抱拳道:"太子殿下、沙古丹王子,小的就送两位殿下到此。"
"告诉你家主子,今日之恩,仲天铭记在心,他日必将回报。"说完,干仲天也不耽搁,对自己的手下示意後,和沙古丹两人快速离开了此地。
看著他们渐渐消失在夜色中,为首的男子露出抹冷笑,抬手撕下了脸上的假皮,朝後挥手,跟著他的人朝四处散去。
干仲天恨不能生出双翅膀飞回柏邺。没想到,他此次离京,竟会与父皇生死相隔。想到那名刺客是怀东篱那个贱人引来的,干仲天就想了不下百种捉到那贱人後要如何让他生不如死。正想著回去後要做的事,前方突然蹿出十几道黑影,还不等他回身,明晃晃的飞刀就直奔他坐下的马匹而来。
"嘶……"
马匹发出惨叫,摔倒在地,干仲天翻身落马,无数的箭雨从天而降。
"仲天!我们中计了!"
干仲天的身上一阵刺痛,接著他听到了沙古丹愤怒的吼声。
…………
无波殿内,昼怀抱冉穆麒酣然入睡,突然他睁开双眼,眸中的困意瞬间消失。慢慢抽出被冉穆麒枕著的胳膊,点了对方的睡穴,他穿衣下床。
喜乐在外间焦急地向内张望,正想著如何向陛下禀报刚刚送来的消息,就见昼满脸寒意的走了进来。他想也不想地跪了下来,哆哆嗦嗦地开口:"昼,昼仙人……车将军有急事禀报,在,在外头,侯著呢。"
"出去。"冷冷开口,喜乐慌忙爬起屁滚尿流地退了下去。宫里的内侍们谁不知昼仙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打扰陛下休息的人。
昼缓步出了无波殿,殿外车金全一脸凝重地站在外头,见他出来了,他犹豫了片刻,立刻上前躬身道:"昼仙人,今夜子时看守驿馆的守卫全部被毒死,干仲天和沙古丹被人救了出去。经查,所为之人手执四王爷令牌,命城门守卫开了门。刚刚得到消息,前去追拿的人发现了干仲天、沙古丹和随从的尸首,皆为乱箭射死。"
"冉洛义呢?"
"属……车某已命御林军包围了郡王府邸。"
面对昼仙人,车金全不知自称什麽好。这些话他本该对皇上说,可面前这人却是皇宫的另一个主人,甚至有时候他比皇上的话还要来得威严。
"把冉洛义押到宫里,派人看著他。把干仲天、沙古丹的尸首抬回驿馆。"
车金泉斗胆看了一眼昼,见对方打算进去了,他压下疑惑,转身大步离去。
"喜乐。"
"奴才在。"
"不得任何人打扰麒休息。"
"是。"
交代完,昼没有回寝宫,而是施施然地走了。喜乐不敢问他要去哪,小声叮嘱在外候著的奴才,让他们精神点,不得任何人打扰陛下休息。
一个时辰後,驿馆燃起了漫天的大火。冉洛义在睡梦中被御林军押进皇宫,关在了冉洛仁曾住过的,如今早已荒芜的"鸢园"。赵妃连夜哭著去见皇上,被喜乐拦在了无波殿的楼梯口。而天未亮时,一封自槐屏而来的八百里加急密信送到了皇宫。
一早起来,还没来得及问昼去了哪里,冉穆麒就得知了昨晚发生的事,当他看完霍邦送来的信後,险些晕了过去。
"洛义?!"
右手的信因愤怒和不敢置信而皱在了一起,冉穆麒实在无法把这些事与憨厚的四儿子联系在一起。可救出干仲天和沙古丹的人拿的确实是他的腰牌,安插进洛诚身边的细作也招认他们之所以能混入军中,也是洛义出面。
冉穆麒从未如此失望过。那个只知道练武,对朝政毫不关心的四子竟然包藏著如此可怕的祸心!他不仅要杀掉自己的亲哥哥,还杀人灭口!
"来人!把四皇子打入天牢!"
"是!"
冉穆麒面色苍白,连日的打击消耗了他好不容易才被昼养起来的精气。说完这句话,他就不支地晕了过去。
"陛下!"
"快去叫御医!"
"快去找昼仙人!"
原本在外等了一夜要见冉穆麒的赵妃一听皇上把儿子打入了天牢,她也晕了过去。一时间,皇宫里乱了。当昼从宫外回来,得知冉穆麒晕倒了,寒气瞬间笼罩了无波殿并向外蔓延。
天牢内,冉洛义两眼无神地盯著墙壁,嘴里喃喃自语:"父皇,不是儿臣,不是儿臣……"牢门上的铁锁被人打开,他茫然地回头一瞧,登时吓得向後缩了缩。一人端著一杯酒走了进来,跟在他後面的是冷若寒霜的昼。
"把他喝了。"
看著昼的双眼,冉洛义不停地向後退:"不是我,不是我!我要见父皇,让我见父皇!"
"喝了。"
昼上前两步单手揪起冉洛义,拿过酒杯就灌了下去。冉洛义拼命把酒水向外吐,可还是有一半进了他的肚子。
灌完了酒,昼丢开冉洛义,看也不看抠著嗓子催吐的人,对送酒的人道:"把他的尸体抬到乱葬岗去。"
"昼仙人……"这人刚想劝说,毕竟这是皇子,就被对方的眼神吓了回去。
"父皇!不是儿臣!不是……"突然冉洛义惨叫一声,口吐黑血,倒地不起。紧接著进来四个彪形大汉,抬起他的尸体匆忙离开了牢房。
"谁敢去给他收尸,我就烧了他。"
昼残酷的话在牢房内响起,令人不寒而栗。
………
……………
浮光镇的一处毫不起眼的宅子里,一人正在院子里清扫前晚刚下的雪。大清早的,院子里只能看到这个扫雪的人。
有人敲门,他抬头,眉头紧锁,不知谁这麽早会来。这时,从厨房里走出一人,看了他一眼,从墙角的柴堆里抽出一把柴刀,躲在了门後。
"谁呀,大清早的,有什麽事?"扫雪的人没有去开门,扬声问。屋内还没起身的两人迅速爬了起来,穿好衣裳。
"送豆腐。王老汉病了,我替他送豆腐。"门外,戴著斗笠的男子放下肩上的挑子,哑著嗓子道。见还没有人来开门,他踢踢门:"快点,我还要去别家送豆腐呢。"
门後的人放下了柴刀,扫雪的人丢了扫帚,上前开门。
"告诉王老汉,不必再送豆腐了。"
"嗯。"
门开了,扫雪的人说,送豆腐的人压低斗笠,挑著担子走了进来。在对方的示意下,把豆腐放进厨房,男子摘下斗笠,转过身。
"呵!"
站在厨房门口的扫雪人还没来得及发出第二声,脑袋就滚落到了地上。洁白的雪地里,猩红一片。
"快起……"
院子里的另一人也马上身首异处。
男子没有做停歇,踢开一间屋的人,赤手闯了进去。
大清早的,又刚下过雪,天冷得很。大多数人还赖在床上没有起来,更没有人听到这偏僻小院里的那点微弱的动静。
当戴斗笠的男子从三间屋里出来时,他背上多了一个被棉被包裹著的人。
从容的打开门,把满院的血腥关在门内。男子快步走到巷子口的马车前,把背上的人小心放了进去。
"驾!"
城门刚开,一辆马车就飞快地驶了出去。这处前燕和北渊交界的小镇子因楚王的死,守备异常混乱松散。男子很轻易地带著人离开了,直到一个月後,天气渐渐暖和了,才有人发现了院子里已经腐烂多日,散发著恶臭的十一具尸首。
(0.68鲜币)索瞳:第十九章
周末比上班还累啊,堆积了一周的家务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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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和的屋子里,陆幽蜷缩在躺椅上修指甲。对这种极度女人气的举动,陆幽做起来却令人觉得似乎也还好,不是那麽难以接受。修好双手,他打了个哈欠,扯过身上的毯子,打算睡一觉。
"陆幽,你整日吃了睡,睡了吃,也不见你多长一分肉。我都不知你吃的那些粮食都去了哪里。"同时也在屋内的伏鸢淡笑道。冉墨枫不在军中,冉穆麟又离开了戍城,他就帮著寇宣做些事。在这里,他的身份比较特殊,不过冉墨枫并不防著他,但对军机要务,他会避开绝不打听插手。
"这世上就有一种人叫天生丽质。"陆幽极其自恋道,引来伏鸢的摇头。"你说小枫去哪了?出去这麽久也不派人送封信回来。"
伏鸢头不抬地说:"定是有麻烦事了。"
陆幽没有再问,他们都得知了太子遇袭失踪的事,小枫迟迟不回来一定与此事有关。
"算了,等他回来自然就清楚了。"又打了一个哈欠,陆幽是真的要睡了。
这时有人进来,是寇宣。见他神色焦急,陆幽从软榻上坐了起来,伏鸢也看了过去。
"陆幽,小枫来信了,给你的。"
"给我的?"陆幽惊讶地接过,看看手上的信,又看看另两人。他急忙打开。
信上只有几句话,陆幽看完後并没有把信拿给寇宣和伏鸢,而是折了起来,装进信封,却是一脸的严肃。
"陆幽,小枫信上说什麽了?"寇宣焦急地问。
陆幽皱著眉头,似在沈思。过了一会,就见他咬咬牙,下了榻。
"别问。等我回来再告诉你们。寇宣,伏鸢,我要离开几日。你们在这里要万分小心,提防有心人。"说罢,他快速穿上鞋,裹了棉袍走了出去。
寇宣和伏鸢看著他离开,两人也皱起了眉头。
"寇宣。"伏鸢唤了声。
寇宣心情沈重地走到陆伏鸢身旁,低声道:"京中来了消息。太子和二殿下遇刺皆为四殿下所为。四殿下已经被陛下……处死了。"
"什麽?!"伏鸢愣了,四殿下?他直觉地出声:"不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能。"寇宣道,"这件事陛下做得太过草率。没有审问就直接给四殿下定了罪。霍将军查出了藏在太子随侍中的细作,那些细作一口咬定是四殿下所为。小枫不知去了哪里,这件事要尽快告诉他,我总觉得要出事。"
"给王爷去信了吗?"
"王爷一定知道了。赵将军负责西部防御,如今四殿下出事,我担心……"
伏鸢拍了拍寇宣,身为卫国人,虽然他已无法回去,但此时他能做的只有这样。
陆幽回到自己的屋内,关上门。深呼吸了几口气後,他在屋里走了许久,这才下定决心般地走到自己的床边,弯身从床下抽出自己被冉墨枫"捡"到时带的竹箱。吹了吹上面落下的灰,陆幽摸著竹箱脸上是苦涩。
"我曾发过誓,绝不再打开你。"
低低开口,陆幽的手微微颤抖。又过了许久,他站起来,快速从柜子里拿出几身换洗的衣裳,提上竹箱快速走了出去。
来到马厩,找到无精打采的将军,陆幽慢慢凑近这匹军中除了冉墨枫外无人敢靠近,更无人能指使的马前。
重重打了个鼻响,将军对靠上前来的人发出警告。陆幽则很小声地说:"将军,我带你去找小枫。"
下一瞬,将军叫了起来,焦躁地在原地踏步。陆幽靠前两步,更小声说:"将军,让我上去,我们去找小枫,小枫现在需要我们。你,还有我。"
将军对他叫了几声,突然跪下,陆幽裹紧棉袍,戴上帽子,把自己包严实了。给将军戴上马鞍,他爬了上去。
"将军,往槐屏的方向走,快。"
一声高昂的马鸣过後,只见一匹马载著一人极快地冲出军营,好半晌後,军中的守卫才认出跑走的马是谁的,马上的人又是谁。
"陆幽骑著将军走了?"得到消息的寇宣异常吃惊。将军只会让小枫骑!
伏鸢看向他,眼里闪过了然。寇宣惊讶过後,也马上想明白了。他和伏鸢的视线交汇在一起,两人的眸中是相同的意思。
"你下去吧。不必派人去追了。"让送消息的人下去,寇宣纳闷道,"小枫为何要找陆幽呢?"
伏鸢却笑著说:"白吃白喝了这麽久,也该为墨枫做些事了。"
寇宣先是一怔,接著笑笑:"也是。"
显然,对陆幽,小枫比他们更为了解,也许小枫知道那个骄傲的人为何会落魄地差点饿死在路边。
………
仁昌大将军府,冉穆麟拧眉坐在书桌後,驻守仁昌的大将军陌谦站在他的左手边。前方,从西部下关私自前来的赵贤跪在地上双泪纵横。
"王爷,洛义是冤枉的,他是冤枉的!"
"洛义是我的亲外甥,若他真有叛逆之心,我怎会不知。我手上有二十万兵马,掌管西部大营,只要他对我说他想当太子,我这个当舅舅的哪怕会不得好死也会帮他。可他……从未对我说过,甚至连朝务都很少对我说起……他问得最多的是小枫怎麽会那麽厉害,他练得是何种功夫……王爷……洛义死得冤,他死得太冤!"
收到儿子赵子央的信,赵贤傻了,懵了,呆了。不顾违反军纪,他单枪匹马从下关赶到仁昌见王爷,他要为冤死的外甥讨个说法。
冉穆麟坐在那里,面色阴沈。他离开皇宫不过一个多月,就接二连三地发生了如此多的事,让他不能理解的是皇兄为何不等他回去就下令处死了冉洛义。就如赵贤所说,冉洛义死得蹊跷。
"洛义之前半点异样都没有?"
"没有,绝对没有!"赵贤哭著说,"上回他护送公主出嫁,小枫救了公主,他一直很自责,觉得是他没有保护好公主。他写信问我小枫练得是何种功夫,他也想和小枫那样厉害。他说朝中有太子和二殿下,他要学好功夫,将来做个将军。"
男儿有泪不轻弹,赵闲为自己的姐姐,为自己的外甥哭得无法自已。
"赵贤,你马上回下关。一旦你那里出事,洛义哪怕真是冤死,你也百口莫辩。这件事我会查个水落石出,不会让洛义白白送命。太子下落不明,洛信死里逃生,洛仁也不见了。有人想要我大渊的江山无人继承,想陛下断子绝孙。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要冷静。洛义的仇一定会报,我不会让他这麽不明不白地就死了。"
"王爷!"赵贤哽咽地喊了一声,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站了起来。
"你马上回下关,现在就走。"
"是……"泪眼看了看王爷,赵贤擦干脸,决然地离开,趁著夜色返回下关。
他走後,冉穆麟身侧的陌谦开口:"王爷,要不要……四殿下出事,属下担心赵贤冲动。"
"你派人盯著他,不要让他做傻事。"
陌谦点点头,大步走了出去。
冉穆麟缓缓呼了口气,揉揉额角。皇兄是被气疯了吗,怎麽查也不查就处死了洛义,即便是洛义所为,也要查清与他有关的所有人等才对。想了想,冉穆麟起身面色更加凝重。处死洛义的是昼,究竟是皇兄下的令还是昼私自行动。若是後者,这件事就更加棘手了。
有什麽在抓窗户,冉穆麟上前打开窗户,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冲了进来,他眼疾手快的抓住。见到是何物後,他惊喜地关上窗子,把怀中之物放在桌上。来的东西显然是渴坏了,来不及把爪子伸出去,它一头扎进冉穆麟的茶碗里,大口喝水。
"来人。"
"在。"
"去拿一只鸡来,活的。"
"……是。"
吩咐了在外候著的侍卫,冉穆麟从来著的爪子上很快找到一个竹筒,取出里面的信。似乎知道自己即将有顿美味的大餐,来者──又瘦了许多的老鹰叫了几声,在桌子上跳了跳。
看完信,冉穆麟的眉头依然紧锁,但脸上却渐渐浮现笑容。
"枫儿,好样的。"
接著他快速提笔写好回信,装进竹筒,绑在老鹰的腿上,拍拍对方道:"辛苦你了,吃完鸡後把这封信速速送到枫儿那里。"
老鹰叫了两声,拍打了几下翅膀。
父王:
冉洛诚已找到。他手脚筋脉俱断,我把他藏在距槐屏不远的一处村子内。此事暂不要透露,我已找人来为他医治,请父王放心。鬼一、鬼二、鬼三、鬼四已寻到我,我命鬼一和鬼二回京查探,幕後之人藏匿在京中。
父王,以防万一,你务必在仁昌等我前去。待医者来後,我将去仁昌。情况危险,父王不得再擅自离开。
枫儿
一遍遍看著儿子的信,冉穆麟笑得幸福又有些无奈。枫儿这麽不相信他吗?情况越是危险,他越不能坐以待毙。不过枫儿既然说了不得他擅自离开,他就在这里等枫儿好了。
………
"爹?"
抱著爹正准备入睡的薛祁见爹突然坐了起来,他唤道。易的神色极为凝重,安抚地给了儿子一个眼神,他坐在那一声不吭,接著脸色惊变。
"爹?!"薛祁也坐了起来。
"祁儿……"易张张嘴,过了半晌,他下床穿衣,"祁儿,我们得回京城。"
"回京城?为何?"薛祁坐著不动。
"祁儿……"易想说,却不知如何开口。
"爹要瞒我?"
易愧疚地抱住薛祁,哀声道:"祁儿,这件事爹暂时不能告诉你,等时机成熟了,爹会详细地说与你听。祁儿,不管发生什麽事,爹都不会再丢下你。"
"你说的,不许再骗我。"薛祁没有追问,而是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在薛祁看不到的地方,易的双眸深沈。将军出现了,他们在人世的使命要完成了。
………
……………
"冉洛义确定已经死了?"
"属下确定。属下亲自去乱葬岗,看到他的尸首被昼仙人烧了。"
叹口气,昏暗中,那人继续道:"让那边行动吧,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是。"
两日後,卫国突然派兵攻打下关,赵闲出城迎敌,被擒。八百里加急被送往京城和仁昌。
(0.92鲜币)索瞳: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捏捏冻僵的脸,陆幽翻身下马,拦下一位路过的大娘。
"这位大娘,请问到梁村还有多远?"
"大概还有十里地,你一直朝南走就到了。"
"谢谢大娘。"
翻身上马,陆幽忍下找间酒肆吃顿热饭的欲望,拍拍心焦的将军。
"将军,还有十里地,快到了。"
天上又开始飘雪花,已经晌午了,陆幽和将军不做停歇快速朝梁村赶去。他们离开戍城已经五天,一路上几乎没怎麽休息,对"养尊处优"的陆幽来说,这可称得上是奇迹了。若是旁人,陆幽绝不会如此委屈自己,但找他来的是冉墨枫,尽管这次出来有违他曾发过的誓。
将军不愧是神驹,对急切要见到小主人的它来说,这一路的辛苦根本就不算什麽。一直朝南狂奔,出了镇子,路上渐渐少见人烟。雪越下越大,将军的步子却没有放缓。走了大约二里地,前方突然出现两位骑马的人。伏在将军背上的陆幽听到将军的叫声,抬起了头。发现了前方明显是等他们的人,他双眸一凛,从袖子里掏出一柄小刀。可等他看清那两人是谁後,将军陡然加快了步伐,高兴地冲了过去。
前方的两人在将军冲过来时策马转身,向前奔去。陆幽暗自松口气,提了一路的心放了下来,那两人是小枫身边的人。前来接陆幽的不是别人,正是寻到冉墨枫的鬼三和鬼四。有两人带路,陆幽索性趴在将军身上休息,养精蓄锐。
在天黑之後,陆幽感觉到将军停了下来,他睁开朦胧的双眼,抬头,只见将军停在一处小院子外,鬼三和鬼四已经下马。有人开了门,出来的人先是紧紧抱了将军一下,然後把因睡著而冻僵的陆幽扛了下来。
"小,枫,我没,有,来迟,吧。"开口,才发现自己真是冻坏了。
"没有。"冉墨枫左手牵著将军,右肩扛著陆幽进了院子。鬼三提著陆幽的行李与鬼四跟上,并小声关上了门。
屋子里很暖和,一进屋陆幽就走到炭火盆旁暖手暖脚。冉墨枫在外安抚多日未见他的将军,过了一会才走了进来。一见他,陆幽就皱眉道:"小枫,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照顾自己?"
没有戴眼罩的冉墨枫瘦了许多,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上去很久没有好好歇息了。他也确实很久没有歇息了。鬼三从外进来端了一些吃食和一碗热粥,陆幽饿坏了,打算先填饱肚子在责怪这个不懂爱惜自己的人。
"小枫,二弟醒了。"陆幽刚喝了两口粥,屋外又进来一人。陆幽眼里闪过惊讶,好一个貌美的男子。对方见屋里多了一个人,也很是惊讶。
".陆幽,""怀东篱,"冉墨枫出声介绍了两人。没有多说,他对怀东篱道:"陆幽吃完後,你带他过来。"
"哎。"
怀东篱点点头,冉墨枫出去了。
怀东篱……在心里念了几遍这个名字,陆幽脸上浮现震惊,这不就是前燕太子吗?!怀东篱看出对方知道了他是谁,他淡淡笑道:"那些都过去了,我现在的身份是墨枫的大哥。墨枫说有个人能医好二弟,我以为会是为老者,没想到您这般年少,东篱敬佩。"
"你……"陆幽想问他怎麽会在这里,想了想作罢,转而道,"您父……亲,现在戍城一切安好。"因为消息被封锁,陆幽等人还不知道楚王和干仲天已死。
怀东篱深深一笑,道:"粥要凉了,这一路上陆公子辛苦了。"
"还好。多亏了将军。"陆幽大口咬下一口包子,开始专心用饭。等他吃完,有人送上一杯热茶,陆幽急忙接过。他的脑中不由浮现出另一人的身影,想到那人高高在上的虚伪模样和面前这人的温和真诚相比,简直是……压下那些不好的回忆,陆幽快速喝了茶,擦了嘴站了起来。
"我们过去吧。"
"嗯。"
怀东篱带著路幽去见躺在隔壁的太子冉洛诚。
怀东篱原本在槐屏,冉墨枫找到冉洛诚後就遇到了出来寻他的鬼一、鬼二、鬼三和鬼四。冉洛诚伤势很重,天又冷,冉墨枫只能用日炎护住冉洛诚的心脉。为了不打草惊蛇,也为了冉洛诚能很好的静养,冉墨枫把他带到了距槐屏不远的梁村。霍邦挑选了几十名亲卫军在这里保护冉洛诚,一旦有何意外,他可以以最快的速度从槐屏赶过来。
进了隔壁的屋子,陆幽明显感到比刚才那间屋子还要暖和。他摘掉围巾,脱下棉袍,跟著怀东篱走进内室。内室飘著浓浓的汤药味,看到床上躺著的人,陆幽的眼神暗沈。
床上,冉洛诚靠在一人的怀里,手脚金脉被挑断的他在遭受了一个多月的折磨後,瘦得不成人形,脸上无一丝血色,若不是那双眼正好奇地看著他,陆幽会以为他已经死了。
冉洛诚兴味浓浓地盯著陆幽看,好像遭了罪的不是他,而是他身後那个脸色自他醒後就阴沈到现在的人。
"小枫,是他?"床上,搂著冉洛诚的霍邦问。
"嗯。"站在床头的冉墨枫应了声,让开位置,"陆幽,他的手脚金脉被挑断了,你能否为他续上?"
陆幽神色复杂地看向冉墨枫,低声问:"你何时知道我的身份的?"无人知道曾名噪一时的"医圣"陆雨躲在戍城。
"我看过你的竹箱,知道你懂医术。"冉墨枫回道。
陆幽一听愣了:"你单单只是因为看了我的竹箱?"不是因为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
"你不懂医术?"冉墨枫眉头皱了起来,以为自己猜错了。
"墨枫……"陆幽张张嘴,半晌後他无力地说,"你难道就不怕那个箱子不是我的?我根本就不懂医术?"
而冉墨枫的回答不仅差点气死陆幽,也差点气死霍邦。
"死马当活马医,而且你来了。"既然来了,就说明懂得医术。
"你,你……"说了几个"你",陆幽的双肩下沈,上前挥开让他气不起来的人坐到床边。
"算你运气好,我还真懂医术,不然只会耽搁了救治的时辰。"
"他们说他的四肢无法救了。"冉墨枫说出了为何要死马当活马医。谁都救不了冉洛诚,他只能赌一次。
"能救吗?"在每一次失望过後,霍邦再一次抱著希望问。怕有心人察觉到冉洛诚未死,霍邦和冉墨枫只能命鬼三和鬼四暗地里从别处寻找医者为冉洛诚治伤,每一个前来看过的医者在见过冉洛诚的伤後都是摇头。
掀开袖子和裤管,陆幽的神色一次次凝重,盯著他的霍邦眼里划过痛苦,搂著冉洛诚的双臂不自觉地用力。
"虽然很棘手,但不是不能续。"哪知,仔细查看过後的陆幽却带给了屋内所有人希望。
"你是说可以治好?!"霍邦第一个激动地喊了出来。
陆幽点点头,脸色并未好转,而是看著仍好奇盯著自己的人道:"拖得时间太长了,治愈的过程会非常痛苦,会很疼。续上之後起码要一两年才能恢复,而且终生不能再练武,不能长时间行走,不能提重物。"对未来的储君来说,那就是废人了。
看够的冉洛诚用头顶顶身後的人,有些虚弱地说:"霍老头,这下你不能罚我扎马步了吧。"
只听霍邦极度低哑地开口:"我不罚你扎马步,在你恢复之前不许下床。"
"啊……不许下床,那我会闷死的。"
"闭嘴!"
当著冉墨枫、陆幽和怀东篱的面,霍邦搂紧冉洛诚,头埋在他的颈窝,低声道:"洛诚,不管多疼,为了我,你都要忍住。"
"霍老头,让我答应你也行,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你先说。"
"你看,你以前总欺负我,现在我又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看在我跟了你那麽多年的份上,你好歹应该对我负责吧。"
霍邦没有应声,而是更紧地抱住了他。
"霍老头,你若死了,就没人照顾我了。呐,你答应我,在我死之前不许死。你答应了我这个,我就答应你不管多疼,都坚持下去。"
"我答应。"霍邦的声音又哑了几声。他搂著冉洛诚久久之後,才抬起头,双眸血红。然後他轻轻放开冉洛诚,下床,把人放平。
无言地和冉洛诚凝视良久,他转身对陆幽道:"陆公子,不管今後你有何事,只要霍某能做到,霍某定万死不辞。"说完,他对陆幽行了一个大礼,没有再看冉洛诚,快步走了出去。他是大将军,必须在天亮前赶回槐屏。
此时此刻,陆幽已看出了北渊的这位大将军和太子之间是怎麽一回事了。他深深羡慕这两人间的羁绊与对彼此的担心。拿过竹箱,他收回心思,严肃道:"墨枫,之前可有外人来过这里。"
"有。"
"换个更安全的地方。续脉之时不能有任何差池。"
冉墨枫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三日後,一只老鹰在槐屏的一处药堂上空盘旋了两圈之後冲著後院的一间屋子俯身飞下。就见它直接撞破窗户纸,栽在一人的怀里。
主子:
卫国出兵,赵将军被擒,王爷亲帅人马前去下关。干仲天和沙古丹在京城被杀,有人供出乃四殿下所为,四殿下已被陛下下令处死,尸骨被焚。
鬼一
"父王……"捏著信,冉墨枫急步走出院子,对鬼三和鬼四道,"我要去下关,你们二人在此保护二哥的安危。"
"是,主子。"
当晚,冉墨枫交代了怀东篱和陆幽,又派鬼三给霍邦送了封信後,他提著父王给他打造的长刀,背著"鬼啸",骑著将军离开了槐屏。
一人在水镜中看著冉墨枫,对著无人的四周下令:"时辰已到。"
………
京城的一间客栈里,冉洛仁气呼呼地瞪著前方一脸平静的人,怒问:"你何时放我回去?父皇、母後赤彤和小虎会担心我的!"他气呀,被米元骗出来,结果却被困在客栈里,他开始有点害怕了,这人不会是贼人派来的吧。
米元温和地看著他,道:"宫中不太平,等风波过去了,我会放你回去。"
"不太平?"冉洛仁噌地站起来,冲过去,"什麽意思?你和我说清楚。"
"四殿下被你父皇赐死了。"
"什麽?!"冉洛仁後退两步,跌坐在床上,"四弟他……怎麽会?怎麽会?!父皇为何要赐死四弟!"
"他派人刺杀太子和二殿下,还勾结楚国,又暗下杀手杀死了楚国太子和蛮族王子,数罪并罚,唯有赐死。"米元慢悠悠喝著茶,不忘给冉洛仁倒一杯。
"骗人骗人!四弟怎麽可能!"冉洛仁猛摇头,他不知自己被困的这些日子宫中竟然发生了这麽可怕的事。
"所以我要带你来这里。"
冉洛仁双眸大睁,怔怔地看著永远一脸云淡风轻的米元。
好半晌後,泪水涌出,他哽咽地问:"四弟……死了?"他不信!不信!
"你还活著。"米元淡淡说了一句。突然,他的眉峰极微弱地皱了一下,陷入悲伤中的冉洛仁没有发现。
"走吧。"他站了起来。
"什麽?"哭泣的冉洛仁仰头去看站在他面前,对他伸出一只手的人。
"该走了。"
"去哪?"
冉洛仁没有动。
"去该去的地方。"
不等冉洛仁伸手,米元弯身牵住他的左手把他拉了起来。
"哪里是该去的地方?"冉洛仁不愿走,但看似瘦弱的米元力道却很大。
"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极轻地叹了口气,米元的双眸浮现蓝光。
………
"祁儿。"
"爹?"
正往京城赶的易让鹜停下马车。
"爹?"
"祁儿,我们不去京城了,去下关。"
"下关?"
薛祁看了看爹,然後伏在爹的怀里,淡淡道:"那就去下关吧。"
皇宫无波殿
昼站在露台上,仰望夜空。床上,累坏的冉穆麒正在沈睡。
"昼仙人,车将军和潘将军来了。"
喜乐在外间通报。
昼走到床边,凝视了冉穆麒一会,低头在他唇上落下一吻,然後走出了内室。
"昼仙人。"
在昼出现後,车金全和潘岳恭敬地行礼。
"在我回来前,京城宵禁,除朝官与边关信使,任何人不得入宫。无波殿周围三百米内,擅入者杀。所有朝务由官员直接上奏至无波殿。"
车金全和潘岳面容一整:"昼仙人要离开京城?"
"不得泄露我离开的消息。"昼的指尖冒出火苗,车金全和潘岳急忙点头。
"不许让麒上朝。"
"是。"
"下去吧。"俨然太上皇,昼转身进了内室。床上的人醒了。
"你要走?"冉穆麒要坐起来,被人按住。
"我去下关。"
冉穆麒双眸暗沈:"赵贤被俘,穆麟亲帅兵马前往,你在这时候去,可是要出事了?"
"我不知。"昼摸上冉穆麒仍先苍白的脸,"麒,在我回来前,不要离开无波殿。"
冉穆麒握上他冰冷的手,淡淡一笑:"你去吧,他们伤不了我。"
"说你不会离开无波殿。"
见这人发怒了,冉穆麒叹息一声,伸手抱住他:"在你回来前,我不会离开无波殿。"
昼紧紧搂了他一下,然後松开双手,走到露台,只见白影闪过,再无他的身影。
掀被下床,冉穆麒套上外衫走了出去。
"喜乐。"
"奴才在。"
"散出消息,洛诚已秘密回京……"冉穆麒小声在喜乐耳边道。说完後,就见喜乐哭丧著一张脸哀求:"陛下……让昼仙人知道了,奴才……"
"他是皇上还是朕是皇上?!快去!"
"是……"
冉穆麒冷然地看著喜乐离开,双拳紧握。
────
最近太忙了,等《索瞳》过去高潮之後尼子就开始更《罗马》,如果时间允许会两个一起更
(0.6鲜币)索瞳:第二十一章
一间密室内,两位男子相对而坐。幽暗的油灯印出一人略显苍白却异常俊秀的脸孔。另一人穿著斗篷,戴著兜帽,看不清脸。
"冉洛义已死,赵贤也被俘,冉穆麟果然按照我们的计划亲自去下关了。他定想不到,赵贤身边的副将是我们的人。"
穿斗篷的人声音略显苍老。
"我从宫里得到消息,冉洛诚不仅没死,还暗中回到了京城。我们的人竟然没有发现?"年轻男子开口,神色忧虑。
"这件事我会派人去查探究竟。听喜乐说,陛下这几日总是去冷宫看赵妃。"
"冷宫?"年轻男子脸色微整,"父皇这是还念著赵妃?"
"冉洛义的事,陛下震怒,他下旨赐死冉洛义,又把赵妃打入了冷宫,又岂会还念著旧情。哼,陛下对後宫的妃子们还有旧情吗?他整日和昼仙人在一起,完全不顾国体皇威,若不是因为冉穆麟,就凭陛下和先皇、穆休太子间的丑事,就不配做那个位置。"
说完,他忧虑道:"我担心冉洛诚就躲在冷宫。"
年轻男子──二皇子冉洛信阴沈地说,"虽然干仲天的人半路劫走他坏了我的事,不过他的武功被废,手脚筋脉已断,形同废人,不足为惧。现在当务之急是追查冉洛仁的下落。他的身边突然多了个不明不白的人,现在又在这个时候行踪不明。冉洛仁不像冉洛诚和冉洛义那麽蠢,好对付。一定要找到他。"
"杀了他?"
"不,暂时不要杀他。杀了他会引来昼和冉墨枫这两个麻烦。这两人不除,冉洛仁就不能动。先留著他。"
"王充来信,冉穆麟一到下关,他会见机行事。"戴兜帽的人略抬起头,露出一半的脸赫然是冉洛信的外公太尉张昭昌。
冉洛信点点头,想了想道:"冉穆麟一死,冉墨枫势必会报复。让他以为是楚国所为,冉穆麟一死,我需要人为我们一统天下。"
"但他毕竟是个祸患。还有昼仙人……上回我们派去的人竟没有一个活著回来。不知是谁泄露了风声。"
"他被称为三大仙者之一,不是那麽好对付的。他的眼里只有父皇,我们只要想法子让父皇主动退位於我,然後再逼冉墨枫造反,届时昼出手,就是十个冉墨枫也活不了。"冉洛信摸上自己受伤的左肩,淡淡道,"外公,我不仅要做北渊的皇上,我更要做这天下的皇上。冉穆麟一死,卫国、楚国和南国必会攻打北渊,我要留著他为我打江山。"
张昭昌拍拍冉洛信的手,冷声道:"洛信,外公会帮你。无事时,你多进宫陪陪你母妃。"
"我会的,外公。"冉洛信笑笑,脸上又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只是眼睛里闪著的却是邪恶狠毒的光。
…………
前方下关的官道上,冉穆麟从仁昌调拨了五万兵马前往下关。卫国攻打下关,赵贤被擒,怎麽看怎麽都透著一股邪气。赵贤是冉穆麟一路带过来的,自然清楚他的能力,怎麽可能会在两方将领对阵时从马上掉下来被擒,难道是因为冉洛义和赵妃的事受了打击吗?
从太子被袭,到冉洛信遇刺,再到冉洛义被赐死,所有的这一切都让冉穆麟感觉到了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在逼向自己和皇兄。下关现由赵贤的副将王充和李达两人坚守,尽管卫国的攻势很猛,但下关的局势并没有因主帅的被擒而陷入糟糕的境地。
冉穆麟对赵贤身边的这两位副将极为满意,他一边想方法营救赵贤,一边派驻守仁昌的陌谦做好对卫国出兵的准备。他先行带了五百人快马加鞭直奔下关,有他在下关,卫国休想攻入北渊。同时,冉穆麟已给霍邦去加急密信,让他在十日之後对楚国出兵,并在一个月之内占领前燕。楚国如今群龙无首,正是出兵的最佳时期。儿子在梁村,必要时可以协助霍邦。
快马前行,冉穆麟在心中想著调兵遣将一事,天渐渐暗了,他下令继续前行不做停歇,务必在天亮前赶到下关。
在前往下关的路上,一队人马焦急地等待著冉穆麟的到来。为首的一人是赵贤的副将李达。收到消息王爷已经快到下关了,他留下王充在下关,亲自率领三百人来接王爷。赵将军被擒,下关将领虽然抵抗著卫国的进攻,但少了主心骨的他们迫切希望王爷能来主持大局,救回赵将军。
"副将,王爷带著先行军已经抵达下官,距这里还有一里。"前去查探的士兵快马过来通报道。李达一听非常激动,立刻下令全速前进,迎接王爷。
冉穆麟发现前方有火光,他停了下来。当他看清楚为首之人是谁後,他下了马,对方也马上下马,几步走到他面前跪了下来,语气哽咽:
"王爷……属下愧对赵将军厚爱,赵将军他……"
冉穆麟扶起了对方,问:"卫军还在攻城?"
"卫军昨日发动过三次攻城,失败之後就退回去了,未再有动静。属下担心赵将军的安危。"
"赵贤是如何被擒的?"
李达面上浮现不解,道:"末将也很是纳闷。那天将军收了卫军的战贴,亲自出门与卫军首将对战,可将军在马上刚打了几个回合,却突然掉了下来。将军枪法了得,又征战多年,怎会突然掉下来呢?而且将军掉下去之後却无法站起来,就这样被卫军捉了去。"
"哦?"冉穆麟双眸微眯,果然有问题。
"李达,速速赶往城内,召集各将领商议救赵贤一事。卫国要打,赵贤也要救。"
"是,将军。"
李达挥手,士兵们纷纷上马,他给冉穆麟牵过马待他上马後,他骑著马跟在冉穆麟的身後。
"军中士气如何?"
李达面有难色:"将军被擒,大家心里都不好受,士气一度低迷。多亏王将军,大家才没有乱了阵脚。"
"嗯。"蹙著眉头,冉穆麟挥鞭策马。
刚行了半里地,空中传来异样的风声。伴随著"嗖嗖"的声音,官道两边射出了无数的箭羽。冉穆麟立马拉住缰绳,就听李达大喊:"保护王爷!有刺客!"
在马停下的瞬间,冉穆麟迅速翻身落马,他的坐骑被一根抛来的铁链砸中了脑袋,他向右连滚两圈,马匹倒在了他刚刚落下的地方。
"将军!"李达冲到冉穆麟跟前护在他身边,"保护将军!"冉穆麟带来的亲卫门纷纷围住他,很多人在箭雨中身亡。
"不要慌!"冉穆麟爆吼一声,一边挥剑,一边喊,"丢火把!"
士兵们纷纷把手中的火把丢到草丛里,冬天干枯的野草瞬间烧起,有人身上冒火的蹿了出来。
"杀!"冉穆麟挥开直奔他而来的几只箭,怒喝。
从草丛中跃出无数的黑衣人,朝著冉穆麟和李达就冲了过来。两方人马瞬间杀在了一起。
"王充在此,谁敢伤害王爷!"
就在这危机时刻,一人怒喊著骑马冲了进来,在砍死了几名黑衣人後,他在冉穆麟身边跳下马。
"将军,末将来迟了。"说著,他带来的五百名士兵扑向了黑衣人。
"王充,留活口。"冉穆麟怒道。
"是,王爷。"王充急忙道,"李将军,你速带王爷回城里。谨防路上有变。"
"好。"
冉穆麟也不多留,上了马砍死几个人後就向城内而去。他刚跑出去一段路,突然想起王充怎麽会知道这里有埋伏,心中大惊,急忙勒马掉头。而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三支箭直奔他的後心而去。
"王爷!"在冉穆麟身後的李达惊喊一声,从马背上跃起扑到他的马上,三支箭进了李达的身上。冉穆麟双目充血:"王充!杀了王充!他是叛匪!"
"王……爷……快,逃……"一支箭射穿了李达的脖子,他死在了冉穆麟的马上。
冉穆麟的亲卫军马上发现了异样,护住冉穆麟拼命喊:"王爷,快走!"
"王爷,对不住了。"王充突然诡异地一笑。
"嗖"
一道冰冷的银箭划破了夜空。只注意著王充的人没有发现树上的刺客。
"王爷!"
冉穆麟的亲兵疯狂地砍杀著敌人,而李达来时王充让他带来的三百人却临阵倒戈。死死盯著面露几分惧意的王充,冉穆麟的嘴角滑下血水,胸口处,一支银箭从他的後心穿过,泛著冷光的箭头带著血迹在火光下格外令人心寒。
"嗖!"
又一声,一支银箭再次射入了他的体内,冉穆麟晃了几下,摔下了马。
"王爷!!"
"全部杀掉,一个不留。"
阴沈地下令,王充走到死不瞑目的冉穆麟面前,微颤颤地跪下,发抖地伸出手。对方已经没有了鼻息。
"传信回去,冉穆麟已死。"
草丛里有人离开。
………
"唔……"
闷哼一声,正在赶路的冉墨枫突然胸口一阵剧痛险些从将军身上摔下来。再过两天他就能赶到下官,父王,等我。
────
不压迫PIA我
(0.76鲜币)索瞳:第二十二章
"爹?"
正躺在爹的怀里小憩的薛祁察觉到爹的气息陡然变了,他睁眼看去。只见易眉头紧锁,神色惊变,正在掐指。
"爹?"
易的身子猛然绷紧,盯著自己的手指,一动不动。
马车还在飞快地赶路,薛祁慢慢坐起,淡漠的眉头微蹙,他伸手抓住爹的手,又问了声:"爹?"易茫然不信地转头看向他,却说不出话来。许久许久之後,他低哑地出声:"冉穆麟……死了。"薛祁淡漠的神色出现了裂纹,双眼睁得大大的。
车内极静,两人看著彼此,谁都没有说话。车轮和马蹄的声音在此时显得格外的沈重。
"墨枫……怎麽办?"薛祁只想到了这个,而只为爹哭过的他,一滴泪从他的脸上滑下,低落在易的手背上。
从京城出发的一辆马车上,冉洛仁趴在米元的腿上沈睡著。虽然对於师傅为何会和他们一起去下关很是疑惑,但他不敢问师傅,而米元除了温和地对他微笑外,却是一问三不答。气恼加忧心的冉洛仁一路上除了睡觉就只能睡觉。
米元原本就不多话,和昼在一起的他更是话少。而昼,却是绝对的沈默。即使与他同行的米元是三大仙者中的渊。在这一路上,昼仅在第一天对米元把睡不安稳的冉洛仁轻轻抱到他身边,让他枕在自己腿上睡觉的举动抬过一次眼外,再无其他的神色变化。
两人皆闭目养神,而在同一时刻,两人睁开了眼。米元眼里划过的惋惜,昼眼里却浮现了震惊。
"我们似乎晚了一步。"米元轻摸冉洛仁微蹙的眉头,为他抚平,淡淡道。昼没有回应,只是身子有些许的僵硬。
"你、我、易,辅佐完将军後,不知能否继续留在人世。就是不知,他在这个时候死了,将军是否有变。"并不指望昼开口,米元自顾自地说。他的眼神飘远,似乎回到了极为遥远的过去,他们在城头上,将军孤身在城下。也许是他们的执念太深,也许是将军的怨恨太重,他们被主人变成了仙,留在人世等待将军的转世。
几百?几千?还是几万年?他们一直在等。却不懂主人对将军而言意味著什麽,不懂主人为什麽会让他们等。主人说他们是将军在人世的业,而这一世,他们与将军都会从过去解脱。只是……低头凝视沈睡的人,渊抚过那双秀眉,心里除了主人和将军,他好像又多了一人。
昼始终没有言语,他半垂著眼,双唇紧抿,丝丝寒气从他的身上散出,渊的手搭在冉洛仁的肩上,让他不受这寒气的侵扰。
"他的命早已注定,你又何须因此而不悦?"渊平静地说,接著微微勾起唇角,"我忘了你在意的那个人。"
而当他说完,沈默多日的昼开口了:"主人不许我三人插手人世之事,他事关将军,我插了手,也不算违背主人之命。"
"也许吧。"渊闭上眼,不欲再聊。
昼也闭上了眼,却是眉头紧锁,他已经可以想见当麒得知"他"死了会有多悲伤。即使违背主命,遭到惩罚,"他"的死,他一定要管。除了他,谁都不能惹麒伤心。
深夜,两人偷偷潜入冷宫。冷宫里没什麽光,与之相称的是冷清荒芜,连个把守的小太监都没有。地上杂草丛生,就连白日不时传出的低泣声都没有了。宫里有传赵妃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下疯了,有人传她已经病入膏肓不久於人世,但对这两名"贼人"来说,赵妃的死活才不是他们关心的。
两人轻轻地来到冷宫後方的一处小屋前,仔细倾听後,两人迅速躲了起来。夜色下,一名小太监从小屋的门里探出一个脑袋,左右瞄了瞄,发现无人,他提著一个食盒走了出来。他出来後很小心地关上房门,又四下看了看,这才提著食盒走了。
不一会,又从屋里出来一名宫女,和小太监一样,她先是探头出来四处张望了一番,发现无人才轻声开门走出。她手拿两身衣裳,是男人的里衣,还有一条床单。她没有关上门就走,而是把门锁了,这才离开。
躲在暗处的两人彼此点点头,在那位宫女离开後,两人掏出匕首慢慢接近小屋。先小心地把锁撬开,一人在外望风,另一人走了进去,没有发出半点动静。
屋子里的摆设很少,却有一张极大的床,屋内飘著明显的药味,放下床帐的床内不时传出一人的咳嗽声,听声音该是个男子。屋内没有其他人,"贼人"右手握著匕首,轻手轻脚地接近大床。待床上人的喘息声渐渐平稳後,他拿过床边案几上的油灯,用匕首挑开了床帐。
而当他看清床上的人是谁後,他还来不及发出声音让门口的同伴快逃,就被人从後点了穴道,打晕了过去。油灯和匕首稳当当地落入一人的手中,没有惊扰到门口的人。屋外传来几声猫叫,床上的人和床边的人彼此示意後,两人吹灭油灯,提起晕过去的"贼人"。不过他们没有从正门离开,而是掀开床板,进了密道。准确的说,那不是密道,而是皇宫中的一处秘密监牢。
冷宫里隐约又传来女子的低泣,没有人发现有两个"贼人"来过,更没有人发现"他们"是有来无回。萧瑟的寒风吹过皇宫,有人沈睡,有人彻夜难眠。
………
下关大营内挂满了白布,跟随冉穆麟前来的五百先行军的尸体陈列在营地前宽阔的场地上,身上蒙著白布,同时还有一百多名士兵和黑衣人的尸首。连夜搭建的灵堂内,冉穆麟的尸体摆放在一块木板上,他静静地躺著,身上的箭已被取下,若不是他已经没了气息,并不苍白的身体让人不敢相信他已经死了。下关大营充斥著浓浓的悲伤,副将王充跪在地上头戴白绫,痛哭流泪。营地内,许多士兵都在哭,有的强忍悲伤,有的捂眼哀嚎,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没有人能在如此的气氛下保持平静。
王充的身後是五位刚刚赶来的人,昼、易和渊三大仙者第一次同时出现在世人的面前,竟然是在此等情况下。哭得几乎断肠的冉洛仁被渊点了睡穴,晕倒在他的怀里。薛祁听著这满营的哭声,挣开爹的手走了上去。越过哭得快昏死过去的王充,他来到冉穆麟身边,平静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悲伤,就那样一言不发地仔细端详著冉穆麟的脸,还有他胸口早已凝固的两处箭伤。
"王爷……王爷……王充对不起您,是王充害了您……王充没想到李达早已被楚国收买……王爷……王充该死,是王充害了您……"
王充哭得嗓子都哑了,灰败的脸色,赤红的双目,干涸的嘴唇还有满脸的胡渣子让他看起来异常的憔悴。
薛祁没有看李达,他就那样细细端详著冉穆麟,然後他抬手碰了下冉穆麟的脸,是那麽的冰凉。易走到了他身边,伸手搂住他,无言的安慰。
"爹,"薛祁低低开口,"墨枫和他,就像我跟爹,谁都离不开谁。"
易搂紧了他。王充的哭声小了下去。
"爹,"薛祁仍是凝视著冉穆麟,道,"我从未见过失去理智的墨枫。"他死了,墨枫会疯,会成魔。
易只能搂著他。王充低著头,哽咽。
薛祁很淡地叹了口气,在转身之时看了眼王充,摇了摇头。
"爹,墨枫若是疯了,就让他疯吧。"拉了爹的手,薛祁朝灵堂外走,路过王充时,他幽幽道,"莫哭了。他已死,你哭得再大声,他也听不到了。省些力气,等墨枫来吧。"留下一句让王充心里发颤的话,薛祁极慢地走了出去。
渊抱著冉洛仁在薛祁出来後转身离开,昼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王充,跟著冷眼离开,所过之处人人退避。
王充又开始哭,心中却害怕不已。他不知道三大仙者竟然会来,还有楼兰王刚才的那番话是何意?发现那几人离去後,他迅速对身边陪著他哭的心腹说了几句话。
没有人知道三大仙者在何处落脚,王充更不敢派人去跟踪那几人,万一在这个时候引起怀疑,那就前功尽弃了。他写了封密信,派人连夜送往京城。
官道上,一匹马飞快地跑著,突然一道火焰从远处砸来,直入马上人的体内。马匹受了惊吓,嘶鸣地跑了,留下已被烧死的人。过了一会,一人才从官道旁走了出来,来到死人跟前,他蹲下,从这人的身上找出他要送去京城的信。看也不看信的内容,他转身离开,身後的死人身上突然冒出火焰,瞬间被烧成了灰。
天刚刚亮,冉洛仁站在下关的城门口遥望远方。天很冷,他却一直在哭,流下的眼泪在寒风中伤了他的脸,他却毫不在乎。身旁一直陪著他在此等人的渊依然是一身单衣,虽然不愿见他哭,但渊却无法阻拦,也不能阻拦。哭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
站在这里等著的不仅是这两人,还有王充和几名小将领以及十几名侍卫。昼不知去向,易和薛祁在营地守著冉穆麟的尸首。当前方隐隐传来马蹄声时,冉洛仁疾奔出去,泪水在沿途留下痕迹。当熟悉的人出现在他的视野中时,冉洛仁突然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墨枫!呜……墨枫!"凄然的喊声惊飞了几只乌鸦,冉洛仁脚步不稳狠狠摔倒在地,马上的人飞身而下,冲向了他,一道比他更快的身影从冉洛仁身後把他抱了起来。
挣脱开渊,冉洛仁扑到了惊慌的冉墨枫怀里,凄然地哭道:"墨枫……皇叔,皇叔他……出事了……"
冉洛仁的话还没说完,他就被冉墨枫推到了渊的怀里,只听到马嘶鸣地朝城内冲去,大风扬起,哪里还有冉墨枫的人影。
冉洛仁吓呆了,王充急忙上马追了过去,渊抱起冉洛仁。大风过去,城门口只剩下还在茫然中的士兵。
停在挂满白绫的营地前,冉墨枫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脚像灌了铅,他一步步一步步向营地中央黑白的灵堂走去。将军追上了他,却不敢再上前。周围的士兵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冉墨枫走过的地方深深的脚印陷入。
风扬起,出来的薛祁和易没有上前而是退到了一边,不知何时出现的昼地远远站在屋顶上,看著他。
血红的双目早已看到了灵堂内躺著的人,那个他在这世上最亲近最亲近的人。从看到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睛就再未从那张沈睡的脸上移开。
"父王……"
天上响起了闷雷。
京城,皇宫,从下关前来的信使被车金全拦截在了宫门口。还来不及把冉穆麟的死讯告诉皇上,他就被车金全下令带走了,那封信落入了车金全的手里。就在前日,他收到了昼仙人的密信,已得知了王爷的死讯。
车金全压下满腹的悲伤,把那封信烧了个干净。昼仙人在信上告诉他,在他回来之前,绝不能让皇上得知王爷的死讯。车金全毫不犹豫地领命。这个消息不仅不能让皇上知道,在这个关键的时期,不能让朝中的人得知此事。
"王爷,属下马上就能为您报仇了!"在下关的方向重重磕了几个头,车金全抹去眼里的泪,大步走进皇宫。
天上又飘起了雪,还有五日就要过年了。在冉穆麟死後的第三日,霍邦亲自率兵攻打楚国(前燕)。天,更冷了。
(0.7鲜币)索瞳:第二十三章
"父王……"
下意识地扯掉眼罩,以便更清楚地看到父王,冉墨枫什麽都听不见,什麽都不看见。他听不见将军在他身後焦急的嘶鸣,听不见冉洛仁悲戚的哭声,听不见整个大营充斥的悲伤。冷,从未有过的冷,就好像他体内的日华在这一瞬间全数散去,单薄的衣裳无法抵挡刺骨的寒风。
"父王……"
这是什麽感觉?心搅了起来,疼得他几欲出声。父王……父王……你说过,我们父子二人永远不分开。
风越来越大,沙石卷著残叶飞扬,迷乱人眼。诡异的雷声在冬日轰隆作响,下著雪的天空居然乌云翻腾。
"墨枫……"冉洛仁忘了哭,双腿发软地靠在渊坚实的怀里。前方的人被风沙包围,他看不清,心底寒。整个下关因为这诡异的天而陷入了慌乱,尤其是军营里,有人因心虚丢下兵器慌不择路地四散逃跑。
"劈啪!"
突然,一道雷光打在了军营内,地上赫然出现一个大洞,接著,第二道,第三道,鹅毛般的大雪在雷光中呈现出令人胆颤的颜色──血红,血红的雪。尖叫声四起。
渊捂住冉洛仁的眼,在风沙中一动不动地看著那个慢慢进入灵堂的人。此时,也仅有三大仙者不受这等异状的影响。他们的视线牢牢锁在冉墨枫的身上。
"父王……"出口的声音仅仅有些低哑,一如以往的平静沈稳,但双眸已成紫红。他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到父王的面前。沈重地跪在父王的身边,冉墨枫摸上父王冰凉的脸。阖上的眸子没有以往见到他时的喜悦,没有他不懂的深邃。
"父王……"
每一次和父王重逢,父王都会紧紧地抱住他,趁无人时亲他。父王的嘴很冰,父王的手,也很冰。
云彩变成了黑色,正午的天空犹如黑夜,越来越多的雷光砸在下关、砸在军营,地面出现无数的坑洼,许多地方蹿起了火苗,许多房屋支离破碎。有人跪在地上磕头求饶,有人尖叫著"饶命"。王充躲在一处营帐後抱著头吓得不敢出来。
"轰隆!!"
一声能将整个天际都炸开的闷雷令方圆数百里都发生了震动,就见无数道红色的雷光从渐渐血红的云层中打下,天地在这一瞬间猛然一亮,接著陷入了无尽的黑暗。而就在吓坏的人们屁滚尿流地哭爹喊娘时,如兽般的吼叫从灵堂传出,震入每个人的心魂。
"啊!!!!!"
大口喘著气,冉墨枫抱紧父王,仰头。
"父王!父王!啊!!!!!"
嘶喊中的凄厉能划开人的心脏。伴随著那一声声惊惧的叫喊,飓风卷起,雷声炸开,雷光快速劈下。灵堂瞬间变成了烟,下关变成了血海。红色的雪花把下关镇掩埋了起来。
"父王!父王!"
冉墨枫仍在凄厉地叫著,冉洛仁害怕地握住渊捂在他眼睛上的手,咬咬牙用力扯了下来。立刻的,他惊恐地看著面目全非的军营,看著前方渐渐清晰的人。
"父王……"发出兽般的低吼,冉墨枫的声音低了下去。脸紧紧贴在父王冰冷的脸侧,他只觉有什麽冲出了他的体内。
"墨枫……"冉洛仁不敢相信,前方的那人是他熟悉的墨枫。
右手抚过父王胸口的伤,冉墨枫的眼里滴出血。风吹掉了他的发带,长发飞扬。原本乌黑的头发不知是因为红色的雷光,还是因为红色的雪,飘起的长发红得骇人。在极度的悲伤中,冉墨枫的模样变了。
"饶命啊!天神饶命啊!是王副将让我们干的,是王副将……"军营中已经有人受不住此等可怕的异状,抱头鼠窜,哭喊饶命。而当这句话在军营中炸开之後,军营内乱了。没有人发现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王充已不见了去向。
冉墨枫没有听到,他的心魂都在躺在这里的父王身上。抱起父王,他站了起来。当他转过身时,看清他的人哪怕是三大仙者,也神色巨变。冉墨枫的眉心,多出了一只青眼。一直青色的,血光流转的兽眼。
下关被"血"覆盖,狂风吹熄了所有的灯火,仅有雷电的光照出人们一张张惊恐的脸。随著冉墨枫的脚步,雷光打在他的身周,无人能靠近,无人敢靠近。甚至连将军,都无法靠近他。
"墨枫……"冉洛仁哭著喊出来,却被雷声掩盖了过去。渊搂紧他,不让他摔倒。
什麽都看不到,什麽都感觉不到。抱著"沈睡"的父王,冉墨枫一步步朝外走,没有目的地,他只想带父王离开这里,到一个只有他和父王的地方,他和父王永远都不能分开。所过之处,留下一排血印。就在他隐入"血雾"中时,他身後传来冉洛仁的凄喊。
"墨枫!!"冉洛仁下意识地喊了出来。他怕墨枫就此离开,再也不回来。
离去的身影只是微微顿了下,就头不回地消失在了漫天的异样中。
"血"下了整整五天五夜,当桂尤率领著五万精兵从仁昌赶到下关时,见多了血腥的他还是被眼前所见惊下了马。满目疮痍的下关镇所有房屋尽毁,直至周边的村落,被雷光砸出的坑随处可见。但这些都抵不上那红得令人心寒的"血"。这里已不是人间的下关,而是阎罗殿的下关。
没有人来接桂尤,他战栗地领著士兵慢慢前往下关军营。冉穆麟的死讯仍未传出,桂尤不知这里发生了多麽可怕的事,一心担忧主子的安全,他压下心中的惧怕命大军快速前进。走了一会,前方出现一人。洗得发白的青衫在满目的"血"中极其显眼。他站在大路上,神色平静,看到桂尤後他什麽都没有说,只是对桂尤微微颔首,然後转身。
桂尤骑马追去,可让他更加惊惧的是,那人明明是缓慢地走著,却始终与他保持著一定的距离。对方没有带他去别处,而是带他到了军营内。让副将把大军安置在城外,桂尤只带了十几人过来。可当他来到军营处,看到军营内的惨状後,他立刻翻身下马,踉跄几步。
"主子?主子!"他高声大喊,难道卫国来此偷袭了?
"莫喊。"引他来的人淡淡道,继续往前走,桂尤不敢耽搁惊慌地跟上他。
"不是敌袭,带你来是有其他的事要你去做。跟我来吧,发生了什麽事会有人告诉你。"在前面引路的渊仍是淡淡道,来到临时搭建的一处帐篷,他掀帘而入,桂尤给了手下一个安抚的眼神,独自走了进去。
帐篷里很暖和,没有床,几个草席围著中央的火堆,四个人坐在那里,看到桂尤进来其中一人面色苍白的爬了起来,接著就开始哭。
"桂将军……"
桂尤呆愣在那里,常年在边关的他并不认识冉洛仁,心慌地看看其他几人,不知自己何时欺负了别人而不自知。
"我是冉洛仁。"
一听对方的解释,桂尤立刻行礼:"末将拜见三殿下。"心中诧异,三殿下怎麽会在这里?小虎呢?他抬头四处看看。
"桂将军……"冉洛仁的泪哗哗地掉,"皇叔……呜……皇叔被王充那个叛贼……杀死了……"
"什麽?!"桂尤只觉一盆冷水浇在他的头顶,手中的鞭子掉在了地上。
"三殿下……您说什麽?"主子被?不可能!不可能!桂尤摇头,脸色严肃:"三殿下,这种话请不要乱说。"主子出事,他为何不知道?
"是真的……我没有骗你……"冉洛仁边哭边道,"王充是叛贼……他,他偷袭皇叔……皇叔……呜呜……"
"墨枫来了,来了……他,"冉洛仁说不下去了,他捂住眼睛,哭得异常伤心,"墨枫带走了皇叔,不知去了哪里……桂将军……我们找不到墨枫……"
"主子……主子他……"桂尤不相信,他不敢相信。来之前主子还跟他说等回京之後,帮他讨房媳妇呢。这才几天啊,主子就出事了?!他不相信,不相信!
桂尤跪坐在地上,喃喃自语,说著不信。薛祁依在爹的怀中不说话,昼看向他,冷道:"王充已经招认了。这里有一封他写给京城的信。"说著,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丢向桂尤,信落在桂尤的面前。
渊搂上哭泣的冉洛仁,扶著他坐下。桂尤打开信,看完後脸色大变,怒火中烧。已经得知部分真相的冉洛仁伏在渊的身上低泣,桂尤的手在发抖,脸色青白。
"桂将军,这一路上的异状想必你也看到了。这是天怒,是冉穆麟的死带来的天怒。墨枫把下关变成了血镇。驻扎於此的兵士们有一些是王充的手下,他们已经被吓破了胆,没疯的也差不多了。其余的该如何安置,就由桂将军决定吧。群龙无首,墨枫不知去向。"在场唯一"多话"的渊道。他一说完,桂尤看向他们的眼神又变了。
"您是说……这些,是,小枫?"那满目的"血"是小枫做的?
"嗯。"冉洛仁点点头,哽咽道,"皇叔死了,墨枫……墨枫,成魔了……"
桂尤的眼圈通红,眼泪怎麽也止不住。他擦擦脸,满腹的混乱让他的脑袋一片空白,想不出他该做什麽。
"桂尤,这里有三大仙者在,下关无忧。军中之事,在冉穆麟的死讯传出之前,你要尽快。"薛祁突然开口。桂尤神色一震,看向那两个他并未见过得仙者。他见过易,听说了昼仙人和皇上的事,可此时,三大仙者竟然都在下关!
对三人深深鞠了一躬,桂尤应了声,眼含泪水地走了出去。被"血"覆盖的军营中隐隐露出几条白绫,走出来的桂尤双膝沈重地跪在地上,趴下。
"主子……"
………
当天,十几支人马从下关出发,直奔北渊的各个要塞。桂尤把冉穆麟的死讯传给了冉穆麟最忠心的十几位部下并以最快的速度把下关受惊过度的军队重新编制。深思熟虑,在听从了冉洛仁的意见後,他没有上书给皇上,主子已死,小枫失踪,皇宫暗藏危机,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告诉皇上的好。在事情还没有部署好之前,不能走漏半点风声,不能让宫中的人狗急跳墙,伤了皇上。
在距下关不远的一处破旧的木屋里,冉墨枫抱著父王一动不动地坐在角落里。他没有发觉到自己模样的改变,他不停地亲吻父王冰凉的双唇,想不起来自己身在何处。
(0.54鲜币)索瞳:第二十四章
那一天的异状不仅令下关镇陷入极度的恐慌中,就连来袭的卫军也躲在营地里,距离卫军营地不远的地方,同样"血水"覆盖。那场天崩地裂的异状也让卫军瞧了个清楚。不少士兵被吓得生了病,还有很多士兵逃跑,为了稳定军心,卫军大将不得不下令休整,并颁布严厉的军令,惩治逃兵。
"左将,可探出下关城内出了何事?"
军帐内,卫军大将军殷霍焦急地问。几名副将神色紧张地站在他面前,看向刚刚进来的一人。
被唤作左将的副将还来不及换下百姓的衣裳,难掩慌乱地说:"下关全城封锁,末将带人扮作百姓好不容易混入下关,发现下关城……俨然一处血城。城内的人皆说是天神发怒,将罪於下关。末将在下关城内看不到一处完好的房屋。三日前冉穆麟的五万兵马从仁昌抵达下关,下关城内随处可见守卫。末将本想再多打听一些消息,结果下关守军下令封城门,不得进出,末将不得已只能马上出城。"
"天神发怒?"殷霍毫不怀疑,那样的异状除了天神发怒还有谁能做到?深冬之日却乌云密布,雷声轰鸣,而落下的雪竟是血红。即便他是将军,早已见多了血腥杀戮,都不免胆寒。
"下关城内百姓惊乱,但末将所见北军却仍有序,末将认为冉穆麟还未死。不过末将前往'醉红楼'却没有收到王充的消息。"左将又道。
殷霍凝眉深思,过了会说:"王充那边一直没有消息,很可能是出事了。北渊的兵马几乎掌握在冉穆麟的手中,要想除掉他极为不易。王充把赵贤送给了我们,但他毕竟是北渊人,这其中是否会有诈,我等还要小心提防。"
"那将军,接下来我们当如何做?"有人问。
"赵贤现在如何?"
"他还是不吃不喝,末将命人强行对他灌食,为了防止他自尽,末将堵了他的嘴。"
殷霍点点头,道:"不要等王充那边的消息了。我们先探一下北军的虚实。三日後攻城,让赵贤来钓一下冉穆麟,我要看看他究竟死了没有。"
"末将得令!"
…………
父王……父王……
就这样不吃不喝地抱著父王的尸首,多日来,冉墨枫的脑中闪过无数的画面。有许多画面是他熟悉却有陌生的。熟悉的是,那是他曾经经历过的日子,陌生的是,那些过往早已被他遗忘,他的心上只刻著和父王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冉墨枫是不哭的,不管受到多大的伤害,多重的委屈,他都从不会哭泣。哪怕他在极度的愤怒中,他要麽是手刃令他愤怒之人之物,要麽就是被父王抱在怀里渐渐被父王安抚下来。他不会哭,不懂哭。父王死了,丢下他一人,他也不会哭。眼中流下的不是泪,是他的血。
紫红的双目抬起看向前方,一抹白色的身影逐渐靠近。他不由得发出低吼,抱紧怀中"沈睡"的父王。当那抹身影站在他面前时,他警戒地看著对方,喉中的吼叫如兽。
对方摘下白色的兜帽,露出半边有著紫黑色纹脉的脸。冉墨枫"嘶嘶"地吼著,眼中流下的血在他的脸上留下两道痕迹。他的双眸红云翻腾,眉心的青眼缓缓睁开,狰狞异常。来人就那样平静地看著疏离提防的冉墨枫,凌然不寒而栗又心魂向往的容颜散发著天生的寒意。
出人意料的是,最先开口的不是来人,而是冉墨枫。
"狰。"他嘶哑地低喊,眸中闪过慌乱,在对方的眉头微蹙时,他又开口了,"我,不回去。"
他想起来了,想起了他为何会在这里,想起了他真正的身份,想起了他落入人世的使命,想起了在那座绿树林林的山上,面前这人对他的教导。狰,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父、是他的师,而他,却是狰的延续。
可即便是这样,即便是他到了也许该回去的时候,此时的他也绝不回去。他敬狰、重狰,却无法跟他回去,他发过誓,要和父王永远在一起。他早已记不清自己轮回了多少世,但他唯一清楚记得的就是父王对他的一切。
"你是狞。"狰开口,绝对的冷然。
"我是冉墨枫。"抱紧怀里的人,他退无可退地靠著墙角。
"你是狞。"狰残忍地提醒对方的身份,更残忍地撕开对方的伤口,"他已经死了。"
低吼声陡然加重,青眼冒出红光:"父王,没有死!"
"他死了。"
绝对冰冷的言语捏碎了冉墨枫的心,他低吼几声,突然跳了起来破窗而出。父王没有死!没有死!他要带著父王逃,远离狰,远离他的宿命。
白色的身影轻松地拦住了他的去路,冉墨枫已然成了魔物,他的双手把父王紧扣在身前,慢慢後退。
"狰,不要逼我。"他不愿和狰动手,没有狰,就没有他。
而狰却并不打算放过冉墨枫,他一步步慢慢逼近:"你要做的,是杀。"
冉墨枫步步後退,杀?不,那些再与他无关。他杀的再多,却救不了父王。他要带著父王离开,哪怕人世变成了炼狱,哪怕天地就此毁灭,天道陷入混乱,也与他无关。
狰的双眸隐隐泛出红色,为狞的逃避与反抗。他猛然挥手,一道火焰砸了过去,冉墨枫抱著父王轻松躲开,可还不等他站定,又一道火苗直奔他而去。
"狰!"冉墨枫暴呵,狰可以打他,但不能伤害父王!利用空挡放下父王,冉墨枫引开狰的攻击,紫红的长发飞扬,风渐起。
一白一黑两道身影如幻觉般在残影中对抗。一人是绝对的击杀,一人是不还手的躲闪。天空风声大作,火焰混著水箭在无人的村落里毫不掩饰地现出。
"狰!我不回去!"青色的眼眸射出青色的光剑,阻挡狰的一道道水箭。
"你为杀而生。"话中的残意令天地冰冻。
当一枚巨大的火球把冉墨枫轰出百里之外後,狰的身影随後而至,一脚踩在落下的冉墨枫胸口。三眼魔物无畏地看著他,低哑地开口,话中透著祈求:"狰,我不回去。"
"他已经死了!"脚下用力,血从冉墨枫的嘴角流出。
"我要和父王永远在一起。"冉墨枫躺在地上,坚决不回头。
"既然如此,留你已无用。"狰一脚踢飞冉墨枫,接著飞身而至一手扣住他的脖子,提起了比他还高半个头的冉墨枫。
"狰……"冉墨枫扣住狰的双手,艰难地开口,"我要和父王……在一起……"
"他已经死了。"狰不为所动。
"狰……"冉墨枫看著远处沈睡的父王,想起了一些人,一些事,"司御天,死了,你可还会,如此……"
狰的手瞬间用力,冉墨枫仍看著父王,没有妥协。
"他们,是你,止痛的,器皿……父王,不是……他,是我,最,亲近的,人……"刚说罢,冉墨枫被狠狠地丢了出去,不管嘴角的血水,他站起来。
"狰,我不回去。"依然是那句。哪怕狰杀了他,毁去他的神力,他也不回去,"狞已死,我是冉墨枫。"
狰双眸赤红地看著冉墨枫,就在对方以为他又要出手时,天地间突然刮起一阵大风,大风很快地过去了,哪里还有狰的影子。
"狰?"冉墨枫的眼里闪过不解,但他并没有多想,他要的只有狰不再勉强他。快速来到父王身边,冉墨枫刚伸出手,才发现自己一手的灰尘,在身上擦了擦,又擦去嘴角滴下的血,他轻轻地抱起父王。
父王,不分开,再不分开。
站起来,仰头看看昏暗的天空,青色的眸子妖异。他似乎还忘了一件事。天空又扬起风尘,在遮天蔽日的大风中,冉墨枫抱著父王渐渐消失了。
就在此时,咚咚咚的战鼓在下关城外响起,卫国的兵马在除夕的这一天对下关发起了进攻。与之前不同的是,卫军在阵前搭了一座高台,高台上绑著一个用布巾封住嘴的人──被莫名俘虏的北渊大将赵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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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正文,所以这部分情节肯定会和《然月》中有出入
Ps:谢谢大家都记得小屋的生日,为了庆祝,大家今天要多多留言呀
(0.66鲜币)索瞳:第二十五章
骑在马上,殷霍看著下关紧闭的城门,他的身後是卫国的十万兵马,赵贤被绑在泼了油的木台上,城墙上做好准备的弓箭手和士兵似乎是做好了迎战的准备,但殷霍的嘴角却不由得挂上了一抹笑──他没有看到北渊的威武大将军,麟王冉穆麟。赵贤就在这里,冉穆麟却没有出现,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已经死了。按照他们的计划,他率兵引出赵贤,对方借此把冉穆麟从仁昌引出,然後王充出手,杀了他。此刻看来,冉穆麟该是死了,而王充之所以没有送出消息,怕也是中途出了什麽意外了吧,因为他同样也没有在城墙上看到王充的影子。
"将军,对方的主将是冉穆麟麾下第一猛将桂尤。"一名副将观察了半天後,来到殷霍身边道。
"桂尤?"殷霍安抚胯下有些焦虑的战马,沈思道,"如此看来……王充该是事情败露了。"
"那……"副将犹豫地问,"冉穆麟是否还活著?"
"不,赵贤被擒,若冉穆麟还活著,他一定会亲自率兵。现在城头上没有他,就说明他已经死了,即便没有死,也是受伤了。至於王充,他是死是活不关咱们的事。只要他帮咱们除掉冉穆麟这个心头大患既可。"
"是,将军。"
殷霍抬头看向站在城头上的那名北渊的大将,略一摆手,有四名士兵举著火把来到木台两侧。接著有人上前叫道:
"北军听著!你们的赵将军现在此,若想他活命,马上打开城门,否则他将被活活烧死!"
城墙上传出骚动,桂尤焦急地盯著被绑著的赵贤,恨地握紧腰间的剑:"传令下去,谁都不许妄动!"
嘴被堵著的赵贤"呜呜"叫著,对著桂尤拼命摇头,让他不要管自己。
"我们大将军说了,给你们一刻锺的功夫,若一刻锺後北军还不打开城门,我们将军会立刻下令烧死赵贤!"
"殷霍!你这个卑鄙小人,有种和老子单打独斗,亏你还是卫国的将军,耍这种阴招,老子都替你脸红!"
桂尤在城上怒骂,气愤不已的士兵们也开始叫骂。
"呜呜(桂尤)!呜呜呜呜(不要管我)!"赵贤口不能言,他用力喊著,他知道桂尤能听懂。
桂尤的眼眶热辣辣的,主子死了,小枫不知去向,现在连自己的好兄弟也被人当火把般地绑在城下,他却没有办法救他。
赵贤的叫声他听懂了,他抽出剑,朝对方吼道:"赵贤!兄弟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绝不会让你冤死!你就,"桂尤哽咽了一句,"你就放心地走吧!"
赵贤的泪流了下来,对著自己的好兄弟笑了。对,就是这样,他宁愿死也不会让自己的兄弟为他打开城门,若是那样,他会以死谢罪。
"将军!"城上有士兵哭了出来。
有五个人登上了城墙,其中三人穿著单薄的白色素衫,寒风中白衣轻飘,长发轻扬,这三人一出现,北军立刻军心大振,卫军则满是疑惑,他们是谁?
冉洛仁和薛祁站在三人的两侧,薛祁依旧的淡然,冉洛仁的双颊在寒风中通红,他忍著心伤看了眼下方的赵贤,喊道:"我乃北渊三殿下冉洛仁!殷霍,你休要得意,今日北渊不仅会救下赵将军,还将尽灭你十万兵马;他日,北渊必将踏入上津,取广尧禹之首级,踏平卫国!"
卫军愤怒了,殷霍扬声呵道:"区区一皇子竟敢如此大言不惭,辱我陛下!冉穆麟已死,你们又如何敢如此妄言!"
赵贤的脸瞬间涨红,眼神射向殷霍,拼命地挣扎喉中的呜咽更响。殷霍冷冷一笑,看著城墙上方脸色立刻变了的几人和骚动的北军:"赵将军,你恐怕还不知道吧。你们的神武大将军、麟王冉穆麟已经死了。你难道没有发现吗?为何城墙上没有他,没有王充,也没有李达?"
赵贤马上看向城墙,他摇著头,不相信。冉洛仁的指甲深深陷入掌中,面色平静地大喊:"殷霍!没想到你连这种不入流的招数都用上了!王充的诡计早就让皇叔察觉了,你以为这里需要皇叔亲自出面吗?告诉你,皇叔根本就没有来下关!"
在对方的震惊中,他继续喊:"赵将军!叛贼王充已被捉拿,我们等著你回来发落他!"
赵贤的泪,下如雨。他呜呜著点头,凝望桂尤的心却不住地发凉,王爷,您千万不能有事!
"易、昼,此情此情是否似曾相识?"
拉过冉洛仁冰冷的手,擦去他手心的血水,渊看著赵贤淡淡问。昼双手抱胸,眉眼冷凝,易的白发飘散,面目狰狞。薛祁看向爹,眉头微微一皱,稍稍退到了一边。
"米元,你一定要救下赵将军。"冉洛仁把泪洒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
渊淡淡一笑:"既然是似曾相识,那结局自然要不同。"冉洛仁听不懂,他握紧渊的手,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这三位仙人的身上。
城墙上的那三个明显与众不同的人引起了殷霍的注意,他胯下的马今日显得异常焦躁。在安抚无果後,他冷然地下令:
"既然你们无意救他,那就别怪本将不仁了!放火!"
四只火把丢在了木台上,浇了油的木柴瞬间燃烧,立刻的,赵贤的四周燃起了熊熊大火。
"将军!"伴随著城墙上士兵的大喊,三道白色的身影从城墙上飘了下来,直奔赵贤。城门打开,不知何时离开城墙的桂尤领著八万先锋兵马冲了出来。
"杀了赵贤!杀了那三个人!将士们,冲!"
殷霍感觉到了危险,扬声下令。士兵们如潮水般冲向迎面而来的三人和北军。突然,一阵狂风平地而起,燃烧的木台带著火苗被卷上了天空。一抹黑影在混乱中踩著士兵的肩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来到被绑著的赵贤面前。脚还未落,手中的长刀发出鬼般的嚎叫,赵贤身後的木桩成了碎片。
"你……"来人令赵贤心惊,嘴中去了异物,他却说不出话来。
比他後一步到的三人猛然停下,看著面前突然出现的人──紫红的长发,三只妖异的眼睛,手中泛著红光的"鬼啸",还有他背上的那个依然在沈睡的人。惊愣的赵贤後知後觉地发现了他背上的那个闭著眼睛的人,大惊地後退几步,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王爷!!"
来人把背上的人用披风裹紧,转过身,围过来的卫军哗地向後散开,有的甚至摔倒在地,吓得爬不起来。不只是卫军,就连冲出来的北军也忘了动作,最前方的桂尤摔下了马,惊惧地看著那个有些熟悉的陌生人还有他背上一动不动的主子。殷霍的马不停地嘶叫,突然受不了地前蹄高扬把他甩下了马背,惊得扬长而去。整个战场静悄悄的,为这个不知是人还是魔的到来。
渊、昼和易来到他身前,凡是知道他们身份的人无不全身剧震。就见他们的左膝缓缓跪了下来,三大仙者半跪在了那个魔物的面前,开口:
"将军。"
城墙上,冉洛仁、薛祁都睁大了双眼,这究竟是……怎麽回事?那个人……不是墨枫吗?
"我已不是你们的将军。"风吹过,三人被迫站了起来。冉墨枫一手暖著背上的垂下的双手,一手提著"鬼啸":"往事已矣,能再见到你们已足以。我只是冉墨枫。"
昼和易蹙眉看著他,渊的脸上再无淡然。
扫过周围的卫军和北军,冉墨枫淡漠地开口:"为父王报了仇,了却了父王的心愿,我就离开。天下间的事再与我无关。"
一匹马从城内嘶鸣地奔了出来,冉墨枫抬眼看去,然後脚下生风直奔对方而去,在快接近时,他猛然跃起跳到了"将军"的马背上。
"北军听令!"
依然在震慑中的北渊军队上马的上马,布阵的布阵,没有人敢磨蹭。桂尤慌乱地上了马,又急忙把仍在震惊与悲伤中的赵贤拉上马。昼、渊和易就站在那里,静静地听对方下令。
举起右手的"鬼啸",赤红的双眸中央,青色的魔眼发出淡淡的青光,吓死了许多人。
"杀。"
淡漠的声音在整个下关回荡。
将军蹿了出去,直奔敌方将领,这个时候双方人马才反应了过来。"杀!"桂尤大喝一声,跟著冲了上去。"杀!!杀!!"北军以从未有过的气势汹涌而出。
"墨枫……"城墙上,冉洛仁无声地哭著。这一刻,他清楚地认识到,他生命中的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皇叔的死带走了那人的一切,若要那个人回来,除非皇叔活过来。
杀!杀了这些挡在他和父王面前的人!父王,等我杀光了他们,我们就到一个所有人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到那时,无人再能拦著我们,无人再能分开我们。
父王,你我彼此答应过的,这一世,永不分开。
战场上,火焰、风刃、雨箭四起,三大仙者摒弃了以往的坚持,插手俗事。人世的轮盘,朝著另一个方向开始运转。
不知过了多久,只知天昏地暗之时,卫军已再无活口。斩下最後一个人的首级,冉墨枫拉开遮住父王的披风,对著满地的尸体和血水低声道:
"父王,我们回京。"
全身溅满了血的"将军"走到小主人的身边,用头拱拱他,跪了下来。冉墨枫把父王向上托托,系好绑在父王腿上和自己腰间的带子,跨坐上去。将军站起来,甩掉头上的血,踩著满地的尸体向城内奔去,冉墨枫拍拍他的头。
"将军,去京城。"
"嘶……"
直到人远去再不见踪迹,身上沾著血渍的渊开口:"我们也走吧。"昼先行而去,易跟上。原本还是厮杀漫天的下关城外,还未融化的"血"地上,只剩下残缺的肢体和流淌的血河。北军将士默然地看著那个人离去,没有人敢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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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0T,我也觉得我对小枫太坏了,後面一定对他好
(1.12鲜币)索瞳:第二十六章
索瞳第二十六章
自从昼离京後,冉穆麒就没有再上过早朝,一切朝务都在无波殿进行。殿外由潘岳挑选的几百名精兵把手,宫内的气氛在平静中散发著几分紧张和肃然。不过最近因为霍邦对楚国的出兵,朝中分成了两派。一派以太尉张昭昌为首上书弹劾霍邦在没有圣旨的情况下擅自对楚出兵,打破两国的"平和",给北渊带来不必要的危险;另一派则以相国伍羽坤为首,认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楚国欺人太甚,霍邦的出兵告诉世人北渊不是砧板上的鱼肉,可以任人欺凌宰割。
冉穆麒似乎有些头疼,他倦倦地依在龙椅上,一手抚额,待殿内的争论暂告一个段落後,他放下手问:"洛信,你以为呢?"
冉洛信立刻出列,垂首道:"楚王与楚太子皆死,楚国群龙无首,孩儿以为在此时出兵毫无不妥,反而可得先机。但,霍将军身为东营大将军,应先奏明父皇,由父皇下旨,这样才名正言顺,不然其他人若是纷纷效仿,必会有损父皇的威仪。"
"那你是说,父皇应该降罪霍邦了?"冉穆麒看著自己的二儿子,眼中雾气朦胧。
冉洛信摇头道:"不,此时我军士气正旺,霍将军骁勇,楚军和蛮军节节败退,若是降罪会扰乱军心,只是……"
"只是什麽?"
冉洛信抬头看了眼父皇,为难地说:"只是……儿臣以为……"说著,他突然跪下,道,"霍将军攻入楚国,卫国与南国定不会袖手旁观,金国也不会不闻不问。霍将军此举可以说是牵一而动全身。各将领以皇叔为首,军中大事不向父皇通报,父皇身为天下之皇,手中却无兵马调动。一旦皇叔那里有了耽搁,父皇将会无法调动一兵一卒的局面,岂不是相当危险。儿臣以为……儿臣以为父皇应接掌兵马,军中之事应由父皇亲自调配。儿臣口出妄言,请父皇赐罪。"
此话一出,无波殿内的大臣们各个脸色有变,伍羽坤急忙出列,跪下道:"陛下,朝臣手握重兵无论在哪朝哪代都极为不妥,二殿下所言极是。但请陛下明鉴,王爷身为威武大将军,一心为皇,为北渊天下,对陛下是绝对的衷心,绝对不会有二心。"
冉洛信立刻道:"伍相国,洛信绝无此意,皇叔的忠心天地可表。只是那些将领们对父皇的衷心如何,却是难以预料。父皇手掌兵权,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陛下,北渊对楚出兵,天下将皆动,正是陛下拿回兵权之时。"太尉不管自己与二皇子的关系,出列道,许多太尉一党的人也纷纷出列。
冉穆麒眼中的雾气更浓,他没有说话,而是看向有话要说的伍羽坤。
伍羽坤有些激动地说:"陛下,王爷一生不娶,全心辅佐陛下。天寒地冻,王爷不畏辛劳亲自离京到边关调防军马。老臣相信,霍将军出兵一事王爷一定有同陛下说过,霍将军虽然没有上书陛下,但肯定是领了陛下的旨意。王爷与陛下情同手足,又岂会放任将领们对陛下存有异心?"
张昭昌磕了三个头,突然哽咽道:"陛下……老臣愿以一死表明老臣对王爷绝无诋毁之意。老臣只是为了北渊的江山社稷。请陛下恕臣斗胆,将军们对陛下忠心无二,但如今的状况,待今後王爷百年,太子登基,他们又能对新皇衷心吗?"
"太尉!您这话是何意?您是咒陛下和王爷早死吗?"伍羽坤怒道。
张昭昌也很是生气,双颊涨红地反驳道:"老臣是出於对北渊江山长久兴旺的考量。伍相国熟读史书,难道忘了史上那些将臣乱政的事了吗?老臣并不怀疑诸位将军的衷心,但要未雨绸缪。"
"不怀疑诸位将军的衷心,那就是怀疑王爷的衷心了?!"伍羽坤愤怒地站起来就要大骂,冉穆麒咳嗽了两声,他忍了回去,双目充血地瞪著张昭昌。外孙至今下落不明,四皇子又不明不白地死了,北渊正值多事之秋,他们竟在此时提出兵权一事,居心何在!
咳嗽了几声,冉穆麒很是疲倦地垂眸道:"不过一个兵权,你们就吵成这样。"此话一出,就连伍羽坤都大为吃惊。他虽不赞成接触王爷的军权,但他也没有想到在陛下的心里,兵权竟是如此小的一件事!张昭昌和冉洛信心里咯!一下,不明白地看向上方。两人心里很急,下关一直没有消息传回,他们也不敢贸然派人去查探,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他们很怕事情出了岔子。而冉穆麟本人也没有传回什麽消息,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决定在今日提出兵权一事。一旦冉穆麟真的死了,他的那些部下必定会为他报仇,届时他们需要一个人为他们重新掌握兵权。
张昭昌又磕了几个头,甚是委屈地说:"老臣的话还未说完,相国就如此误会老臣。老臣是想请陛下下旨,任命世子冉墨枫为大都督,陛下可先将部分兵权交予世子殿下,这样既不会驳了王爷的面子,也可以防将军们兵权在握,一旦王爷不在,无人能压制。"
冉穆麒嘴角勾起,脸上却无笑意地说:"难为张太尉了,为朕的江山想得如此之远。"
"老臣不敢……"张昭昌立刻低下头,心里不安。冉洛信跪在地上,也不敢再多说。
还是不怎麽看下面的臣子,冉穆麒淡淡道:"有件事朕忘了同你们说。前几日,穆麟来信,太子找到了。"
瞬间,屋内炸开了锅,冉洛信和张昭昌迅速低头高喊:"天佑我朝……"两人拼命克制脸上的表情。伍羽坤震惊地看去,眼眶瞬间湿润了。他颤抖地跪下,哽咽:"天佑,我朝……"
"天佑我朝,天佑陛下!"其他人纷纷跪下高喊。
冉穆麒扫了眼冉洛信,平静地开口:"洛诚虽找到了,却受了伤,需好生静养。朕怕贼人再对他不利,把他安置在一处极为安全的地方。洛诚也给朕来了信,在信上他说对太子一位他并无眷恋,如今他有伤在身,正值国家兴旺之时,望朕废了他的太子,择强者居之。"
"皇上(父皇)!"
有人抑制著激动,有人震惊伤感。
"朕看了很多遍洛诚的信,突然觉得朕的这个儿子真是长大了不少,也懂事了不少,朕,甚感欣慰,对他也深有愧疚。朕在他年少时就把他一人送到了槐屏,他孤身在外,吃了很多苦,虽然他没有让朕失望,改了许多不好的毛病,但朕对他,还是非常愧疚。"
一一看向下方神色各异的人,冉穆麒眸中的雾气越来越浓。
"朕不是个好皇帝,也不是个好父亲。"抬手制止臣子的开口,他淡漠道,"朕对江山霸业并无野心,但天下之事不是由朕说了算。如今天下四分五裂,西有卫国虎视眈眈,北有南国望而风动,东有楚国野心勃勃,南有金国态度不明,朕的江山需要一位强者,一位能带领北渊在艰险中存活下来,并一统天下的强者。"
跪在地上的冉洛信的双眸炯炯发光,袖中的双手握紧。
"洛诚的信让朕想了许久,他能不计较个人得失,愿交出太子之位,只为北渊,朕觉得在这件事上应该学学洛诚。"
"陛下!"
"父皇!"
诸人神色大惊。
"穆麟为了朕的江山,终身未娶。他长年驻守边关,保卫北渊,在军中具有极高的威信,就连墨枫都袭成了他的性子,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更是青出於蓝。就连霍邦、赵贤、车金全这些大将们都对他极为赞赏。在朝中穆麟的威信也极高,还有墨枫,他更是小小年纪就屡立战功,不管是洛诚、洛仁,还是洛信、洛义,都不止一次在朕面前说他的好。"
"若穆麟为王,那北渊必可成为天下的霸主,即便将来朕的这个位置传到墨枫的手上,朕也相信他会和他的父王一样,把朕的江山管好,顾好。"
"父皇!"
冉洛信瞪大双眸,脸色瞬间苍白。
"陛下!万万不可啊……"
张昭昌磕头大喊。
伍羽坤也磕头喊道:"请陛下三思!请陛下三思!此事万万不可!墨枫虽是世子,却不是皇室血脉,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
冉穆麒眸中的雾气消散,坐了起来:"朕,不需要三思。这江山是朕的,朕想给谁,就给谁。"
"陛下!世子殿下并无……"伍羽坤的话还没说完,冉穆麒就冷冷道,"墨枫姓冉,是入了皇室宗谱之人。至於血脉,皇室的血脉在朕的手上断了,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陛下!"
冉洛信呆呆地看著父皇,脑中一片空白,说不出话来。
"此事朕心意已决,你们不必再说了。"说罢,冉穆麒挥手让众人退下,然後起身进了内室。
冉洛信看著父皇离去,挣扎地站起来,低头走出了无波殿。张昭昌担忧地马上追了过去。
"相国,这……"
伍羽坤神色凝重,摇摇头,打算先回去,再和其他大臣们好好商议商议,让皇上打消这个念头。其他人也只能先行离开。
出了无波殿,伍羽坤想去後宫看看女儿,自外孙出事後女儿整日以泪洗面消瘦了不少。他刚转过无波殿,就见到了喜乐。
"相国,请跟奴才来。"说著,喜乐做了个小声的动作。伍羽坤心下一紧,急忙跟了过去。
喜乐带著伍羽坤从小路七拐八拐居然把他带到了冷宫,见喜乐一路上十分小心,伍羽坤也小心了起来。到了冷宫,喜乐却没有带他从正门进入,而是绕到了後门。进了冷宫後的小木屋,喜乐掀开床板,露出地道的暗门,领著惊讶不已的伍羽坤下去。
在黑暗的地道里走了一会,眼前豁然开朗,当伍羽坤看到墙上挂著的两个血人时,他心中大骇。有人从地道的另一处走了过来。
"相国。"
伍羽坤瞪大眼睛看去,当来人的脸越来越清楚时,他"啊"地叫了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四、四殿下……"伍羽坤快吓死了,连连後退,"四殿下!老臣知道你死得冤枉,等王爷回来,老臣一定为您伸冤。您,您……"
"相国,"吓到伍羽坤的人不好意思地笑笑,道,"相国,我没有死,您别害怕,不信您摸摸我。"说著他快步走到脸色煞白的人面前,拉起他干枯的手摸上自己温热的面颊。
伍羽坤开始很害怕,可他摸了一会,面露惊讶:"四殿下,您,真地没死?"他糊涂了。
"嗯。我没死。"冉洛义放下他的手,腼腆道,"我开始也以为父皇要杀我,後来才知道父皇是要我演场戏给别人看,又怕我演得不好,才瞒了我。"
"这,这究竟是怎麽回事?为何要演戏?"伍羽坤看看那两个不知是死是活的血人,问。
把伍羽坤扶了起来,冉洛义看向身後,接著一人又走了出来,伍羽坤一看,险些又要晕了,这不是身染重病已多日不曾上朝的御史大夫叶忠祥吗?
"相国。"叶忠祥抱拳行礼,"此事紧急,日後忠祥会详细告诉相国。"
听出事态紧急,伍羽坤收拾心情,问:"陛下需要老臣做什麽?"把他带来,定是有要事交给他。
"这是桂尤将军从下关派人送来的信。"叶忠祥从怀中取出信交给对方。
张昭看打来,看著看著神色震怒,双手发抖。
"是他!竟然是他!我早该想到!"
叶忠祥严肃道:"霍将军之前来信,信上说他抓到的那几个细作招认,若他们被发现,就一口咬定是四殿下所为。原本他们还想诬陷四殿下,不过世子殿下一出手,他们就什麽都招了。把那些细作安插进禁军的是潘将军手下的一名小书记,他是相国的人。但此事还不足以定相国的罪,他完全可以把这件事推到那个人的身上。"
"太尉乃二殿下的外公,这件事二殿下不可能不知道。接著二殿下回来没多久,干仲天和沙古丹就出事了,陛下怀疑此事和二殿下也有关,却苦於没有证据,因此和昼仙人商议後,假意赐死四殿下,好让他们放心。"
"其实送皇姐去楚国那次父皇和皇叔就察觉到朝中有人勾结楚国了。沙古全说朝中有人和沙古丹和干仲天暗中联络,但他不知道对方是谁,只是没想到是相国和……"冉洛义伤感地说。
"二殿下……当真?"伍羽坤不愿相信,"可二殿下也遇刺了。"
"太尉是他的外公。除了二殿下,谁又恨不得太子殿下死?而且……"叶忠祥看看墙上的两个血人,"他们是二殿下派来的。陛下放出消息,说太子殿下在冷宫,这两人是来查探虚实的。"
"我假扮太子哥哥,和子央一起抓了这两人。父皇亲自审问,问出了是二哥派他们来的。"冉洛义说著突然哽咽了起来,伍羽坤不安地问:"殿下?"
叶忠祥的双眼涌出泪水,强忍悲痛地说:"有件事我们不敢告诉陛下,怕他……"
"什麽事!"
"王爷他……遇害了……"
"什麽?!"伍羽坤的身子摇了摇,冉洛义急忙扶住他。
"王爷!"他低喊一声,险些一口气上不来。
"相国,太子殿下已获救,虽然受了重伤,但命是保住了。如今王爷遇害,我们必须尽快找出太尉和二殿下与敌国勾结的证据。太子殿下也说了,当日要他命的人确实是京城派来的。"
"有什麽事叶大人尽管吩咐,老臣哪怕豁出这把老骨头不要了,也一定要捉住太尉和二殿下,为太子和王爷报仇!"伍羽坤已是老泪纵横。
"陛下欲传位给王爷,太尉和二殿下必定会有所动作。他们还不知道王爷的事,一定会赶在王爷回京之前狗急跳墙。他们没有兵权,我们需要相国把兵权送到他们手上。"
"谁的兵权?"
"我。"
伍羽坤循声去看,更是吃惊,来人竟然是车金泉,接著他了然地点点头。
悄悄离开冷宫,伍羽坤捏捏脸,让自己自然些,然後打起精神快速出了宫。当晚,他带了几名心腹大臣去了太尉府,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拉著张昭昌的手痛哭不已。悲痛北渊的江山要传到外人的手上,他对不起先皇,对不起北渊的历代祖先。
传位的消息迅速散开来,朝中议论纷纷,臣心动荡。在伍羽坤哭了三天,并表示要以死明志时,张昭昌找到了他。
"哪怕逼陛下退位,也不能把北渊百年的江山交到外人的手上。"伍羽坤痛心道。
"可是我们哪里又能逼陛下退位呢?你别忘了,军权全部都在王爷的手上。"张昭昌假意叹息。
伍羽坤凑近他神秘地说:"车将军也很不满陛下的作为,愿意与我们一道。"
"真的?!"
"千真万确!"伍羽坤恨恨道,"洛诚是太子,他苦了那麽久,受了那麽多罪,却是替别人作嫁,我不能就这麽便宜了那个鬼子!若不是他,洛诚也不会小小年纪就被送到槐屏。"
"可不是麽。"张昭昌眼里闪过冷光。
当晚,一人悄悄来到郡王冉洛信的府上。温和的公子早已不再,此时的冉洛信面色苍白,一脸的阴鸷。
"父皇,您如此对待孩儿,就别怪孩儿不义。"
握紧手里的药瓶,他道:"要尽快!"
"嗯,明日子时,陛下一死,车金全会杀了潘岳,拥立你为帝。"张昭昌道。
"冉洛诚呢?伍羽坤会同意?"
"我已经买通了车金全,并答应他事成之後封他为威武大将军。他是後来才跟著冉穆麟的,对他的忠心不如霍邦等人。然後我会派人杀了伍羽坤,控制住皇後,届时只要说太子已死,就什麽事都没有了。即便冉穆麟没有死,我们只要放出陛下病重的消息,他一定会赶回来,届时车将军会派人在路上杀了他!"
"昼仙人呢?他是最大的隐患。"
"让冉墨枫去对付他。就说昼仙人发疯,杀了冉穆麟。陛下欲封他为太子,冉墨枫不能再留,让他们两个去打个你死我活,然後我们螳螂捕蝉黄雀在後,在周围埋下弓箭手。"
冉洛信的眼神渐渐发冷,过了一会他点点头。
"成败与否,就在明日。在父皇的眼里,我们这几个皇子还不如一个鬼子。原本我还想留父皇一命,当他死了,我以太子之名继位,可他的心力根本就没有我这个儿子!"
"洛信,快了,只要陛下一死,你就是新皇。不管是冉洛诚,还是冉洛仁,你要杀便杀,要剐变剐。"
"他们都该死。"把毒药交给外公,冉洛信不打算回头。
(0.74鲜币)索瞳:第二十七章
尼子这两天出了点事,所以没办法更新,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亲们不必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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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瞳第二十七章
退位之事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伍羽坤带领百官在无波殿前跪请,冉穆麒则当不知道,在寝宫内看书品茗,显得异常悠哉。这日一早,伍羽坤先又带人在殿外跪著了,冉穆麒烦了,命人打了伍羽坤十大板子,把他拖出了皇宫。被拖走时,伍羽坤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张昭昌,然後哭喊著离去了。
寝宫内只有冉穆麒、冉洛信和喜乐。冉洛信站在父皇身边低头不语,过了会,他走到喜乐跟前对他说:"喜公公,父皇该喝药了。"
喜乐瞧了瞧皇上,躬身退了出去,冉洛信的眼里闪过阴狠。
"洛信。"
"父皇。"
急忙收敛心思,冉洛信来到父皇身边。冉穆麒放下书端详他,双眸蒙著一层雾。
"洛信,父皇把皇位传给你皇叔,你可怨父皇?"
冉洛信微微笑道:"父皇既已决定,孩儿又有何怨?"
冉穆麒敛眉,看著二儿子那双温和略带委屈的眼,心里堵得厉害。他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冉洛信垂眸跟在他身侧。慢慢踱步到露台,冉穆麒背对著儿子道:"江山,江山……父皇当年若非被逼到绝境,绝不会想去坐拥这片江山。"
"洛信,父皇曾经想过废了洛诚,立你为太子。"
冉洛信的身子猛然绷紧,他抬头,神色复杂地看著背对他的父皇。他咬紧牙关,没有开口。既然曾想过立他为太子,现在又为何把北渊交给皇叔,交给那个鬼子!
还是叹了口气,冉穆麒低声道:"洛信,你可有想过,即便父皇把江山交给你皇叔,墨枫是否会接手?"
冉洛信双眸大睁,神色震惊。他握紧双拳,浓浓的委屈直冲眼眶,很快,他的双眼又恢复了温和,低头不语。
"墨枫那孩子……父皇见他第一眼,也是觉得骇人,怎麽会有孩子长得一双异眸?更别说,那只眼红得似血。"
"可你皇叔抱著墨枫时的那股子高兴劲,好似墨枫真是他的亲骨肉一样,父皇就算是担心,也压下了。你皇叔为了父皇,孤身一人在边关,能捡到一个他如此喜欢的孩子,父皇也会把那个孩子当成是亲侄子来对待。"
"洛信,十几年了。你皇叔怕墨枫受委屈,终身不娶;墨枫那孩子最在乎的,也只有你皇叔。有时候父皇甚至觉得,若有一天你皇叔离世了,墨枫也就没了。"
冉洛信的手微微发抖。父皇,晚了,一切都晚了。他等了这麽多年,做了那麽多事,已经无法回头。
"洛信……"
惆怅地喊了一声,冉穆麒却没了下文。他遥看著远方,已近正午,年节的京城四处都有隐隐的爆竹声传来。他的眸中是身後人看不到的悲伤与决心,当他转身面对二儿子时,眼中只剩下冷厉。
冉洛信在看到父皇的眼神时,心中一怔。这时喜乐端著药进来了,他忙转身去拿药,避开父皇令他心慌的注视。
"喜公公,茶。"
在喜乐去倒茶时,冉洛信打开藏在袖子里的毒药,趁机倒在了汤药里。转过来时,他面色平静地说:"父皇,该喝药了。"
冉穆麒看著二儿子端著药,面带温笑地一步步走过来,当对方双手端著药碗递到他面前时,他伸出左手接过。
"父皇,天寒,您喝了药就进屋吧。"
"洛信。"冉穆麒端著药,没有动。
"父皇。"冉洛信深深注视著父皇如往昔般美丽的面容。他长大了,可父皇依然如记忆中那般纤弱、美丽却又无心无情。
"可有何话想对父皇说?"
摇摇头,冉洛信淡淡一笑:"父皇,药需趁热喝。"
冉穆麒看向碗里的药,迟迟未动,就在冉洛信越来越著急时,就见父皇的手松开,药碗摔在了地上。猩红的药汁弄脏了地板,冉洛信神色惊变,突然从寝宫周围的幕布後冒出了许多侍卫。
"拿下他。"冉穆麒淡淡开口。
"父皇?!"不会武的冉洛信轻易地被侍卫扭住了双臂。当他看到从侍卫身後走出的人时,他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去。
"陛下。"身穿铠甲的车金全走到冉穆麒跟前躬身道,"臣等已布置妥当。"
"车将军?父皇?"冉洛信一副惊讶的模样,似乎不懂自己为何会被抓。
"殿下,"喜乐出声,"陛下的汤药一旦遇毒,就会变成猩红。"
冉洛信惊慌地看去,刚想辩驳,就听父皇开口。
"洛信,父皇刚刚给了你机会。"冉穆麒淡漠地开口,眼中的雾气散去,是全然的冰冷,"若我是你,我会把毒下在自己的身上,这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对方,而又不被人怀疑。"
"父皇!"冉洛信浑身发凉,坚持地说,"孩儿不懂!父皇!孩儿没有给父皇下毒!"
"洛信,过来。"冉穆麒招招手,侍卫放开了冉洛信,而他却双腿发软,根本走不过去。
"过来。"冉穆麒还在招手,冉洛信一步步挪了过去。
慈爱地抚上冉洛信冰凉的脸,冉穆麒凑近:"洛信,四个孩子中,你最像父皇。"接著,他在对方耳边小声道:"就连下毒杀死自己的父皇,派人刺杀自己的兄长,都一模一样。"
冉洛信僵硬地站在那里,父皇的声音变得极为遥远。
"洛信,父皇唯一与你不同的是,父皇杀他们,是为了活命,而你……"慢慢离开,冉穆麒依然温柔地抚摸儿子的面颊,双眸却似在看陌生人,"是为了权势,为了那把破椅子。"话毕,冉穆麒用力一推,把冉洛信推了出去,侍卫马上绑住了他。
"洛信,你派人去查探洛诚的那两人全都招了。"不想再听冉洛信"无辜"的狡辩,冉穆麒冷淡道,"还有洛义,父皇根本就没有杀他。洛信,既然做了,就别再让父皇瞧不起你。"
"父皇!"冉洛信的温和不在,他大喊道,"父皇!我恨你!你为什麽宁愿把皇位传给那个鬼子,都不愿传给我?!我哪点比不上他!比不上冉洛诚!还有母妃,她心里只有你,可你是怎麽对她的!你整日和昼仙人厮混在一起,却吝啬给母妃一点温情,你不配做我的父皇!"
冉穆麒没有被激怒,他冷冷地看著完全变了样的二儿子:"你要杀洛诚和落义,朕岂会把江山传给你。至於你母妃……朕给了她一个孩子。"
冉洛信怔忡,这是什麽话!
冉穆麒却没有解释,而是转过了身。车金全大步上前封住了冉洛信的嘴,让侍卫把他带了下去。
"呜呜!呜呜!"
冉洛信挣扎著叫著,让父皇解释清楚,那句话是什麽意思!可父皇没有再看他一眼。
"陛下。"
车金全为皇上感到难过。
"朕没事。一切按计划行事。"
"是。"
车金全看了喜乐一眼,让他照顾好皇上,立刻退了出去。剩下的侍卫躲进了幕帘,等著今夜最後的行动。
"陛下……"喜乐忧心忡忡地唤道,端了一碗茶上前。
接过茶,冉穆麒吹了吹,淡淡道:"喜乐,洛信走到今天这一步,朕脱不了干系,张妃也脱不了干系。"
"陛下,您对太子、二殿下、三殿下和四殿下都是一视同仁。从不偏袒谁,也从不忽视谁。二殿下走到今天这一步,又岂能怪陛下?"
"喜乐,放下帘帐吧。"转身离开,冉穆麒一脸寒霜。喜乐放下露台的帘帐,给张太尉的人发出陛下已死的讯息。他回头看了眼坐在龙椅上假寐的皇上,叹了口气。陛下的身子很难给娘娘们孩子,陛下能给她们一个孩子,就已是对她们对重的恩宠了。可是,却没有哪位娘娘看透这一点。
时间一点点过去,渐渐的,夜幕降临。无波殿的烛火燃了起来,寒风带著一股让人心慌的闷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子时,皇宫的南门被人悄悄打开,一队人马潜入了皇宫,直奔无波殿。同时,另两队人马悄无声息地包围了郡王冉洛信的王府和太尉府。
在太尉张昭昌的府前,冉洛义骑在马上下令:"守好各个出口,一个都不许放过!"
"是!"
而冉洛信的王府则被早已被车金全"杀死"的潘岳率兵围了个水泄不通。火把照亮了京城,皇宫也在此时陷入了厮杀中。
所有的一切都在极短的时间内结束了。这场小小的宫变甚至连史官都是几笔匆匆带过。张昭昌带领的人马在无波殿前倒戈,当他人赃并获地被押解到冉穆麒的面前时,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计划这麽快就失败了。
"张太尉,这麽晚入宫,为何不先行通报?反而带这麽多兵马前来?"
张昭昌如见鬼般瞪著那个从皇上的寝宫走出来的人。
"叶、叶忠祥?!"他不是病得要死了吗?张昭昌转而去看车金全,对方脸上的笑让他明白了一切。
"张昭昌,洛信已经被俘,你要说什麽朕都不想听。"冉穆麒直接示意车金全把人押下去。
"哈哈,哈哈哈。"出人意料的,张昭昌没有为自己狡辩,这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被伍羽坤那个老混蛋骗了,被车金全骗了。事已至此,他和洛信都已没了活路。
"你笑什麽?"冉穆麒冷冷问。
"哈哈,哈哈哈哈……"张昭昌笑得停不下来,"冉穆麒……哈哈哈……你真地以为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中吗?"他笑地泪都流了下来,言语中也没了以往的尊重。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哈哈哈……冉穆麟死了!"
"一派胡言!"冉穆麒噌地站起来,抓起砚台砸了过去。
张昭昌捂著自己流血的额头,继续笑:"我派了两百人在前往下关的途中埋伏冉穆麟,冉穆麒,若我没记错的话,冉穆麟已经很久没有派人传消息回京了。冉穆麒!你对我不义,也别怪我不仁!你伤我女儿,伤我外孙,我绝不让你好过!"
冉穆麒只觉眼前阵阵发黑,就连车金全、叶忠祥和喜乐都慌了。
"把他带下去!给他上重枷!在穆麟回来之前,不许让他死!"冉穆麒怒吼,车金全堵了张昭昌的嘴亲自把他押了下去。
"忠祥,快!马上派人去下关!"
"是!"
叶忠祥双脚不稳地离开了无波殿。冉穆麒眼前一晕,坐在了地上。
"陛下!"
喜乐冲过去扶起他。
"陛下!张太尉是胡说的!王爷肯定不会有事!"喜乐急得快哭了。
"喜乐,派人,派人给昼送信,让他把穆麟给朕平平安安,毫发无伤地带回来……若穆麟有何意外,朕,朕绝不原谅他!"
"是!陛下!"
喜乐慌慌张张地爬起来去喊人送信。
"穆麟,穆麟……"揪著胸口,冉穆麒大口大口地喘气,可他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穆麟已经二十多天没有来信了。
"陛下!"
当喜乐从外回来时,就见皇上晕倒在地上。张昭昌的宫变没有引发什麽骚乱,而皇上的昏厥却让整个皇宫乱了。
(0.7鲜币)索瞳:第二十八章
无波殿内飘著浓浓的汤药味,冉穆麒面色苍白地半躺在床上。派出去的人还没有传回消息,想到穆麟可能出事了,他就喘不过气来。
有风进入,冉穆麒马上坐了起来看向露台。一抹白色的身影掀开幕帘走了进来,他掀开被子光著脚就要下床。立即的,他被人抱在了怀里。
"昼,穆麟呢?穆麟是不是出事了?"抬头,急急问离开多日的人,冉穆麒的声音都在颤抖。
昼搂著冉穆麒,不语。看著他,冉穆麒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呼吸也渐渐困难。他揪紧昼的前襟,哑声问:"昼,告诉我,穆麟他……怎麽了?"
昼的眼神森冷,开口:"谁告诉你他出事了?"
"不要问谁告诉我的!昼!穆麟呢?"冉穆麒快疯了。昼的样子明显就是穆麟出事了!
昼沈默了许久,冉穆麒揪著他的手缓缓松开,眼泪一滴滴掉了下来,对方的沈默已是回答。
"穆麟……他,怎麽了?"
昼扯过棉袍罩在冉穆麒的身上:"我带你去见他。"说完,他抱起冉穆麒,幕帘吹起,无波殿内再无二人的身影。
京城的城门口,冉墨枫骑在马上看著紧闭的城门。天已经完全黑了,从城内透出的火光告诉他京城内依然热闹喧嚣。拉紧身上的棉袍,不让寒风吹到背上的人,他下马,提著"鬼啸"走了过去。
"父王,我们回京了。"对身後的人低语,冉墨枫握紧"鬼啸",在距城门十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
"什麽人!"城楼上的守卫拿著火把向城下张望。
冉墨枫没有抬头,更没有理会。风扬起,只见他右手举起,猛地向城门砸去。
"轰"
城门摇了摇,城楼上传来骚乱。
"轰"
又是一次重击,冉墨枫根本不管这样有多疯狂,一次次地猛砸城门。城墙上的人准备放箭,可放出的箭却被一阵风刮走了。
"墨枫!"
一路上紧跟著冉墨枫的冉洛仁从马上跳下来急喊。虽然有渊在他身後照顾著,可连日来的赶路,冉洛仁面容消瘦,嘴唇干裂,但他顾不了这些,他最重要的人疯了。
冉墨枫听不到冉洛仁的叫喊,他只想砸开城门,带父王进城,他甚至不愿开口告诉对方他是麟王世子。他已经疯了,疯入魔道。
"停!停下!"冉洛仁在城下大喊,冷坏的手僵硬地从怀里掏出自己的腰牌,举起,"我是冉洛仁!打开城门!快打开城门!"
渊走到冉洛仁身後为他罩上棉袍,右手挥出,冰箭带著强大的力量直冲已经快被冉墨枫砸开的城门。守城的卫兵还来不及去开城门,就听"轰轰"几声,城门被冉墨枫硬生生地砸开了。
"呼!"城门口,手拿兵器的守卫们看到闯进来的人,全部惊骇地後退。有人隐约认出了砸门的是谁,手上的兵器掉了。
"是何人如此大胆!"负责京城守备的冉洛义得到消息後急速赶来,紧跟他前来的是潘岳。
冉墨枫似乎谁也不认识了。他淡漠地瞧了眼面前的守军,拉过将军,上了马。周围的火把全部点燃了,当冉洛义和潘岳看清马上的人後,两人从马上跌了下来。
"将军,去皇宫。"拍拍将军,冉墨枫手中的"鬼啸"一扫,扫开挡著他的守兵,直奔皇宫。
"那,那是……"冉洛义坐在地上,喃喃地看著远去的人,身子发冷。
"洛义!"跟进来的冉洛仁看到他惊叫著跑上去,来不及惊喜这人的平安,他急急道,"快!快回宫!"
"三哥?"冉洛义爬不起来,手脚发软地指指远去的人,"那,那是……"
"洛义,那是墨枫,别问了,快跟我回宫!"然後他发现了同样坐在地上的潘岳,忙道,"潘将军,这里你来善後。"
说著他大力拉起冉洛义,把他推上马。
"洛义,你去找皇後娘娘和你母妃,告诉他们……皇叔出事了。"说完,冉洛义拉著渊的手上了马,也瞬间没了身影。
冉洛义浑浑噩噩地看看潘岳,再看看被砸坏的城门,一个激灵,他狠抽了马屁股一鞭,快速朝皇宫奔去。皇叔出事了?!潘岳在听到王爷出事後,迅速从地上跳了起来。
"关城门!关上城门!"
皇宫门口灯火通明。寒风中,冉穆麒无力地靠在昼的身上焦急地四处张望。
"昼,穆麟回来了?"他不明白这人为何要把他带到这里。
"他很快就到。"昼拉紧怀中人身上的大氅,眼底深处是担忧。
心跳得厉害,张昭昌的话,昼的反应都让冉穆麒无法冷静。如果穆麟出事,如果穆麟出事,冉穆麒不敢想下去,他只觉得全身的力气在这种假设下荡然无存。
马蹄声从远方传来,昼搂著冉穆麒的手瞬间用力,冉穆麒挣开昼,跑了上去。天上飘起了雪花,当冉穆麒看清来者是何人後,他停了下来,对方也停了下来。下马,冉墨枫背著父王走向皇叔。冉穆麒惊愕地瞪著一步步朝他走进的人,说不出话来。
停在皇伯面前,冉墨枫眉心的眼闭著,异色的眸子紫红。他的脸上很平静,就像什麽都没有发生一样。
"皇伯。"低低地叫了一声,他拉开棉袍,露出背上的人,"我和父王回来了。"
冉穆麒的双眸瞬间大睁,他直愣愣地看著趴在冉墨枫背上的人,那人闭著眼睛,双手无力地垂在墨枫的胸前。什麽惊骇,什麽愕然,什麽疑惑……所有的感觉都没有了。他就那麽看著在墨枫的背上沈睡的人。
"穆,麟?"抬起右手,冉穆麒轻轻碰了下对方的脸,几乎是立刻的,他就收了回来。"好冷……"然後他又碰了上去,这次,他觉得更冷了。可是他没有退开,而是贴在皇弟冰凉的脸颊上。
黑色的夜,雪飘下。皇宫的门口聚集了大批的人,有卫兵,有闻讯赶来的官员,还有昼、渊和比他们晚一步进城的易和薛祁,还有……冉洛仁、冉洛义,後宫的娘娘们。有人捂著嘴,不敢相信地低声恸哭起来,有人瘫软在地上,有人僵直著身子不相信他们看到的。还有人却面带微笑。
"穆麟……"冉穆麒淡淡笑著,双手贴上弟弟的脸,"何事把你累成这样?见到皇兄也不醒来?"
"麒。"昼从後搂住他,却被冉穆麒挣开。他眼神一凛,双手用力拥住他,不许他退开。
"放开朕!"冉穆麒头不回地开口,握上弟弟同样冰冷的手,慈祥地看向冉墨枫,"墨枫,你父王太冷了,快和皇伯回宫里,让他暖和暖和。"
冉墨枫拉上棉袍盖住父王,牵上将军。
"穆麟,"冉穆麒的声音里有了哭音,他四处看看,不知道在找什麽,然後揪住盖著冉穆麟的棉袍,说了句"不够",就脱下自己的大氅盖在了弟弟的身上,然後他又拉住冉墨枫的手,急急道:"墨枫,你父王只是累了,他在歇息。"
"嗯。"冉墨枫左手托住父王,右手握紧皇伯的手,"父王只是累了。"
"对,对,穆麟只是累了。"冉穆麒不知该做什麽的先擦擦眼睛,又想去握冉穆麟的手,却发现自己还握著冉墨枫。他的脸白得似鬼,嘴唇一直在抖,似乎在忍受著极大的痛苦。
"穆麟,穆麟,"冉穆麒轻轻拍拍弟弟,又不甘愿地说,"你和皇兄说句话再继续睡,穆麟,你醒醒和皇兄说句话。"
"麒。"昼抱紧他。
"不要碰我!"冉穆麒转身一把推开昼,并向後退了两步。昼没有再上前,凝视著他。冉穆麒从未如此怪过昼,如果昼愿意出手的话,穆麟绝对不会出事。
"穆麟!"冉穆麒尖叫一声,拉开冉穆麟身上的遮挡,又变得轻声,"穆麟?你先醒醒,跟皇兄说句话再睡,啊?穆麟……"
在场的人不人再看下去,都低下了头,小声哭起来。
"皇伯。"冉墨枫抓住冉穆麒的胳膊,紫红的眸子快要滴出血,"父王睡了,他会醒的。"
"真的吗?墨枫?穆麟只是睡了?"冉穆麒惶惶然地问。
"父王只是睡著了。"淡淡地说了句,冉墨枫抽出被皇伯握著的手,两手托住父王朝皇宫走,"皇伯,父王只是睡著了。"
"对,对,穆麟累了,他只是睡著了。"冉穆麒快步跟上,边走边轻拍冉穆麟,嘴里念叨著,"穆麟,你别睡太久,明早跟皇兄用早膳,穆麟……"
"麒。"昼在後面唤道,冉穆麒顿了一下,头不回地继续走。
"他只是一时想不通,过几日会好的。"渊来到昼身边道,昼抿紧嘴,走了进去。
…………
………………
无波殿内,冉穆麒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看著床上"沈睡"的人,冉墨枫坐在床里,同样是一动不动地看著"沈睡"的父王。昼一直站在距冉穆麒三步远的地方。无波殿外,大臣们安静地站著,没有人回府,也没有人有心思回府。太子仍不知去向,二殿下被关了起来,皇上"傻"了,世子殿下"疯"了,北渊可谓是大难来临。伤心的冉洛仁拉著冉洛义在薛祁和渊的帮助同几位重臣商议下面要做的事。
"穆麟……"冉穆麒双手握著弟弟的手低唤,自始至终,他没有流一滴泪,可喜乐宁愿皇上哭出来,也别憋在心里。
冉墨枫了会父王,从床上下来。冉穆麒抬头:"墨枫?"
"我一会回来。"淡淡说了句,他穿鞋走了出去。冉穆麒没有再问他去哪里,低头继续看冉穆麟。
冉墨枫一出无波殿,殿外的人都立刻低下头,恭敬地站好。他走到车金全面前,问:"冉洛信呢。"
车金全深吸两口气,站直道:"世子殿下,二殿下一事要等陛下下旨。"
"冉洛信呢?"冉墨枫还是那一句,眉心的眼睛缓缓睁开,饶是车金全,都忍不住後退几步。眉心的眼睛完全睁开,看到的人无不骇然跌坐。
"找到冉洛信。"冉墨枫淡道,就听风声吹过,薛祁身边的易不见了。然後他离开了无波殿。
车金全很害怕,从未有过的害怕,哪怕是面对上万的敌人他也从未害怕过。但他不能害怕,他定定神,拉过一位吓得尿裤子的小太监,厉声道:"马上去禀报三殿下,世子殿下去找二皇子了。"
"是……是……"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了。
车金全大力拍拍脸,快步离开无波殿。
站在无波殿的屋顶上,冉墨枫的衣服在风中呼呼作响。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易出现在他的身後。
"将军,冉洛信在左司寺的牢房里。"
风扬起,屋顶哪里还有冉墨枫的身影。
(0.72鲜币)索瞳:第二十九章
左司寺是专门关押皇室及重臣的,自冉穆麒登基後,这里就没有关押过什麽人了。如今,左司寺外重兵把守,以逆谋罪被抓起来的太尉张昭昌和二皇子冉洛信就被关押於此。因为不知是否还有余党,所以外面即便寒风冷冽,负责守卫的禁军们却不敢懈怠,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在周围巡视。
清楚的马蹄声顺著吹来的冷风传入守卫的耳朵里,他们立刻进入戒备,举高火把。发现来者仅有一人,负责左司寺守备的车金全的部下李莽上前,举起右手。
"来者何人?!"示意对方停下。
冉墨枫并未减速,在快撞到李莽时他跳下马,将军嘶鸣两声停了下来。守卫们察觉到了不妙,十几人迅速围了上去。
"来者何人?!没有陛下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擅自入内!"风吹乱了冉墨枫的头发,李莽没有看清他,拔出佩剑呵道。
冉墨枫拍拍将军,让它在外等著,他提著"鬼啸"迈出步子。
"让开。"
一阵风吹开遮住冉墨枫脸的紫发,当他的脸暴露在火光下时,四周传来惊呼,李莽手中的剑差点掉在地上。
"让开。"他不想滥杀无辜。
"你,你……"对仅见过冉墨枫几面的李莽来说,他根本认不出面前的这个人就是北渊赫赫有名的世子将军冉墨枫。他很想大声说"不得再向前一步",可话卡在喉咙里根本出不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发抖地握著剑,一步步向後退。
"让开。"声音低沈了几分。李莽咽咽口水,挤出一句话:"没有,陛下的旨意,任何,任何人,不得,入内。"
就见冉墨枫的左手一扬,李莽飞起,撞在了墙上。"咚咚"两声,掉在地上的李莽晕死了过去。守卫们各个惊恐地瞪著这个恐怖的人,围成一团,手中的武器都在抖动。
"让开。"
守卫们迅速让开了。在有著三只魔眼的怪物面前,他们不敢有任何的抵抗。劈开关著的大门,冉墨枫走进左司寺,院内的守卫们也纷纷让开道路,不敢阻拦。
"冉洛信在哪?"
青眼扫过一人,对方立刻脚软地指指右手边的一处白墙青瓦的房子。
"在,在里面……"
冉墨枫握紧"鬼啸",大步走了进去。
一脚踢开牢房的大门,冉墨枫顺著石阶下去。空中弥漫著浓浓的霉味,他从墙上拿过一支火把,火光下红色的双眸是鬼、青色的三眼是魔。
潮湿的石板清晰地传来脚步声,躺在木床的冉洛信睁开眼睛,当他听出那一声声是朝他来时,他坐了起来。很快,有人停在了他的牢房门口,接著转过了身。
"呵!"冉洛信迅速缩到墙角,以为自己在噩梦中。
把火把插在牢门口,冉墨枫单手握上牢房的铁链,就见他猛地用力,铁链断了。
"你是谁!别过来!滚!滚开!别过来!"
当对方打开牢门时,冉洛信吓得从床上滚了下来。他慌张地拿起凳子,挡在胸前,缩在墙角。
"别过来!啊!!你别过来!"
"洛信?洛信?怎麽了?是谁?谁来了?!"被关在另一处的张昭昌听见了冉洛信的惊喊,扑到牢门边大声问。
冉墨枫微微侧头,眸中红晕翻腾,他停了一会又转向冉洛信,迈出脚。
"别过来!别过来!来人!来人!"
冉洛信举起木凳砸了过去,就见对方轻松一挡,木凳碎了。
"别过来!啊啊啊!!!"下一刻,冉洛信被人抓著衣襟提了起来。和对方面对面,他更加清楚地看到了对方的脸,整个人在极度的恐惧和害怕中抽搐起来。
"洛信!洛信你怎麽了?!洛信!来人啊,快来人啊!"没有人理会张昭昌的叫喊,外面的人听到了牢房内的动静,却没有人敢进来。
凑近脸色青白的冉洛信,冉墨枫青色的眼睛完全张开,他开口:
"为何要杀我父王。"
冉洛信停止了挣扎,惊恐地看著对方。
"为何,要杀我父王。"冉墨枫犹如地府来的阎罗,他扔下"鬼啸",握住冉洛信的左胳膊。
"墨,墨枫?"冉洛信吓坏了,他这才反应过来这个人可能是谁。
"为何要杀我父王。"还是那一句,冉墨枫的右手用力。
"啊!!!!"冉洛信惨叫起来,被冉墨枫握著的左胳膊被生生捏碎了。
"洛信!洛信!"张昭昌在那边拼命撞门,可是没有人能救他们。
"啊!!啊啊!!不,不!啊!!"
牢房内,冉洛信的惨叫令人毛骨悚然。从里都是直接斩下敌人首级的冉墨枫却是一点点的捏碎冉洛信的骨头。
"为何要杀我父王。"
为何要对父王出手。父王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是他最重要的人。若杀的是他,他会看在皇伯的份上饶冉洛信一命,但,他为何要杀父王。
"啊!!不,不……"
冉洛信的嘴角流下血,他的整条左臂软趴趴地垂著,然後提著他的人换了手。
"墨枫!"
就在冉墨枫的左手握上冉洛信的右臂时,他被人从後抱住了。是得到消息赶来的冉洛仁,他的身後是车金全和冉洛义。冉洛信的样子让他们心惊,可这里除了冉洛仁,没有人有那个胆子过去。
"墨枫,墨枫,"冉洛仁一手紧紧抱著冉墨枫,另一手按住他的手,"墨枫,二哥罪该万死,但你现在杀了他,就死无对证了。墨枫,我答应你,一定为你报仇,在二哥所有的罪证找到之前,他不能死。墨枫,听我的,放开他,跟我回去。"
冉洛仁说得只是一部分,不管冉洛信多麽罪大恶极,都是和他一起长大的皇兄。冉洛信一定会死,但他无法看著他这样死去。
"他杀了父王。"冉墨枫不为所动,左手用力。
"唔!"冉洛信疼得已经翻白眼了。冉洛仁用力去掰他的手,急急道:"墨枫,我求你,跟我回去好不好?墨枫,不管怎麽说,他,他都是我的皇兄,是皇子。你这样杀了他,会落人口实。墨枫,跟我回去,我保证,一定早日搜集到二,搜集到他谋反的所有罪证。届时大白於天下,就算你不杀他,北渊的百姓,文武百官们也不会饶他。"
"世子殿下,王爷出事,陛下的伤心不比殿下少。这件事陛下绝不会偏袒二殿下,但您若是这样杀死二殿下,陛下一定会更痛心。世子殿下,您就听郡王的话,先回宫吧。"
车金全大著胆子说。
"墨枫……我们回去……皇叔,你不是说皇叔睡了吗?他没有死,皇叔还没有死。"冉洛仁忍著泪水说。他很早就察觉到了二哥的野心,所以在宫里,他处处避让,做出一副只喜欢玩闹的样子,就是不想让二哥忌惮他,可他没想到,二哥的野心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冉墨枫提著冉洛信的手缓缓松开,冉洛义眼疾手快地接住冉洛信倒下的身子,然後小声对衙役说:"快去请太医!"
"墨枫……我怕,我怕死了……墨枫,别不要我,别丢下我,别……不理我……你答应过我的,墨枫……"连日来的伤心和委屈,冉洛仁终於忍不住地抱著冉墨枫哭了起来。冉墨枫淡漠地看著晕死过去的冉洛信,眉心的青眼缓缓阖上。
"墨枫,我不相信皇叔死了……皇叔,皇叔一定还活著……他只是,只是睡著了……"冉洛仁的泪水浸湿了冉墨枫的单衣。
过了许久,冉墨枫拉开冉洛仁搂在他腰上的手,弯身提起"鬼啸",然後拉著冉洛仁走出牢房。
"墨枫……"冉洛仁握紧他的手,哭得更大声了。哭声里包含了激动。
左司寺的守卫们在冉墨枫带著冉洛仁离去後大大松了口气。不过他们不敢闲著,还要赶紧救冉洛信的命,不管他今後会被如何处死,但这个时候,他还不能死。
回到宫後,冉墨枫就没有离开无波殿,他一直守在父王的身边。冉穆麒在得知了左司寺发生的事後,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朕知道了",没有问冉洛信的伤势如何,更没有半点责怪冉墨枫的意思。大臣们知道,在儿子和兄弟之间,他们的陛下更在意的是兄弟。
冉穆麟的死带给冉穆麒的打击异常沈重,他不再上朝,每日都呆在无波殿内,朝政大多数落在了冉洛仁和冉洛义的肩上。冉洛仁每日只睡两个多时辰,冉洛义在朝务上帮不了太多的忙,就加紧京城的戒备,和车金全等武将一起完成皇叔生前要做的调防一事。
东西南北四个大营的将军全部得到了冉穆麟遇刺身亡的消息,奏折如雪花般地被加急送到京城,要求处死张昭昌和冉洛信。霍邦带领军队攻下了前燕的大部分地区,在怀东篱这个前燕太子的辅佐下,前燕的旧臣率领各自的部下投奔霍邦,前燕宣布脱离楚国的统治,归顺北渊。一时间,天下风云再次变色。
赵贤被救回後,他著力肃清了军中冉洛信和张昭昌安插的细作,在冉穆麟回京的半个月後,赵贤得了冉墨枫的意思,领兵攻打卫国,所有的将领头上都系著白布。不仅是赵贤,霍邦、陌谦、桂尤等所有北渊的将领的头上,都戴著白布。他们联名给京城送了一份折子,冉穆麟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天下一统,从此北渊再不受他国威胁。所以在打下天下之前,他们会一直戴著白布。
赵贤憋著一口窝囊气,如破竹之势率兵攻入了卫国。南国坐不住了,金国坐不住了,楚国更坐不住了。三月初八,楚国、金国、南国和卫国结成同盟,共同对抗北渊。四国一共派出一百万大军,攻打北渊。
这时,感染风寒已经两个多月未见好转的冉穆麒下旨:二皇子冉洛信勾结楚国、卫国,行刺太子、麟王、与皇上,大逆不道,罪大恶极。处以极刑。
太尉张昭昌,助纣为虐,口出妄言,处以极刑。
张妃教子无方,打入冷宫,永不得出宫。
官员们,包括冉洛仁和冉洛义都纷纷上书恳请冉穆麒能免除冉洛信的极刑。作为皇子,冉洛信所受的刑罚过重。即便是赐死,也是毒酒、白绫或是匕首,史上从未有谁会对皇室成员用极刑,更别说对皇子。
但冉穆麒却是铁了心,又下了一道圣旨,三天後行刑。
刑场上,围观的百姓们大气不敢出,行刑的人有三只眼睛,如阎罗在世。只是让他们震惊的是,这个人仅仅割了冉洛信身上两块肉,就一刀捅死了他,给了他一个痛快。而张昭昌,则是被生生地活剐而死。
三月十五,月圆之夜,冉洛诚带著前燕国君怀谡、太子怀东篱、神医陆幽还有霍邦给他的定情信物回到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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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还是不要让墨枫沾染太多冉洛信的血,不值得嘛
(0.94鲜币)索瞳:第三十章
解开父王的发髻,冉墨枫半跪在床边给父王清洗头发。他洗得很仔细,那一缕缕夹杂著白发的头发,都是父王对他的操心。八岁那年,他令父王的双鬓一夜变白,现在才发觉,父王的白发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
洗干净头发,用干布擦拭了数遍,待头发不再滴水後,把父王的身子方正,冉墨枫换了一盆干净的热水。春寒料峭,虽已快进入四月,可天仍有些冷。屋内的炭火很旺,不过冉墨枫还是不放心,又加了几块炭火,这才解开父王的衣襟。
轻轻擦拭父王的身体,在胸前的两处伤口处停了下来。伤口没有溃烂,但也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父王的身子好似停在了遇刺的那一刻,好似,永远沈睡了。在那两处伤口轻吻了一下,冉墨枫继续给父王擦拭。花了半个时辰做好这一切,给父王换了干净的衣裳,才发现天快亮了。
无法入睡,自从父王"睡著"後,冉墨枫就再也没有合过眼了。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是父王遇刺时可能出现的一幕,就是父王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没有睡意。把水盆端走,冉墨枫脱衣上床,钻进父王的被子里,把父王的胳膊放在自己的腰上,他搂紧父王,尽可能地缩在父王的怀里。
"父王。"贴著父王冰冷的唇一遍遍低唤,冉墨枫从未如此恨过自己,他不仅保护不了父王,甚至,无法救父王。他无法闯入阎罗殿要回父王的魂魄,他甚至不知道如何进入地府。狰曾从阎罗的手里要回了冉洛仁的魂魄,但他只能这样看著父王一直沈睡,无能为力。
"父王。"什麽天道、什麽救世,都与他无关。天夺走了父王的命,他也不再是狞。狰的身边有四个人,而他只有父王一个。深深地舔吻父王的唇,直到父王有了一点点热度,他才退开。
"父王。"等他杀了所有该杀之人,他就和父王永远离开这里,没有人能分开他们,即便是天,即便是狰。
就这样抱著父王躺了一会,冉墨枫起身下床。套上单衣,他放下床帐让父王安静地"歇息",然後提著"鬼啸"走了出去。
"将军。"在外守著的昼出声。冉穆麒一直不原谅他,他就一直守在无波殿的门口。
"麒上朝去了。"昼开口,"我在这里看著冉穆麟。"
冉墨枫"嗯"了一声,离开了无波殿。皇伯和昼的事,他无力去管,也无法去管。
已许久未上朝的冉穆麒坐在大殿的龙椅上,久病的身子极为消瘦,脸色也很不好,但他的眼神却异常的清澈,连带著让人觉得他精神也恢复了许多。冉穆麟的死让最爱他的两个人受到了最重的打击。
坐在上方,冉穆麒看著坐在右侧首位的人。紫红的长发随意束在背後,眉心的眼睛阖上了,只有一条深色的细缝,原本是异色的眸子和他的头发一样,紫红骇人。冉穆麒的心阵阵发疼,他闭上眼睛把那股让他喘不过气来的疼痛压下。穆麟,你真地就这样抛下我和墨枫了吗?
"诸位爱卿,我北渊将领顽强抗敌,四国兵马无法踏入我北渊一寸土地,朕,甚是欣慰。自朕登基以来,国泰民安,百姓安居。内有如相国这般忠心为国之人,外有麟王那样勇猛无敌之将。"冉穆麒哽咽了几声,停了下来。
忍下眸中的泪水,他继续道:"穆麟……因朕的疏忽……"
"陛下……"群臣叩首高喊,不愿陛下如此自责。冉墨枫抬眼看向皇伯,红晕旋转。
"朕想了许多。穆麟为朕,为北渊的江山付出太多。朕这个做皇兄的心中有愧。此次四国联手攻打北渊,朕决定,御驾亲征。"
"陛下!"
"父皇!"
冉穆麒的话一出,朝堂就沸腾了。伍羽坤跪著爬出来,磕头道:"陛下!老臣反对!"
"父皇,儿臣反对。"冉洛仁和冉洛义马上跪倒中间。
"陛下!臣反对!"左忠祥也跪著出列。其他官员纷纷出列要求皇上改变主意。
"皇伯。"跪坐著的冉墨枫站了起来,"北渊不需要你亲自带兵。"
"枫儿,皇伯已经决定了。"冉穆麒道,嘴角带著一抹微笑,"朕,从未体上场杀过敌,朕想体会体会。"
"皇伯。"冉墨枫也不让步,上前几步道,"你不会带兵,去了也无用。"这句话已经非常无礼了,无礼到冉穆麒哽了一口气,说不出反驳的话。
"皇伯,从前都是父王带兵出征,这次就由我来领兵。而且,他们是冲我来的,我不会让任何人打扰到父王的清净。"
眉心的青眼缓缓睁开,冉穆麒张了张嘴,不得已又闭上了。看著人不人,鬼不鬼的少年,他心如刀绞,穆麟,你一定是因为放心不下墨枫,所以才如睡著了般。穆麟,若你能听见皇兄的话,你就快些醒来,你舍得离开墨枫,离开,皇兄吗?
"也罢,朕,确实不会带兵,去了反而会坏事。"过了很久,冉穆麒叹了口气,幽幽道。众人一听,皆松了口气。
这时,外殿突然传来守卫的叫喊。
"刺客!有刺客!快保护陛下!"
冉穆麒站了起来,跪著的人连忙起身护在他的身前。冉墨枫转过身,红晕翻腾,提起他从不离身的"鬼啸"冲到了殿外。而让人惊讶的是,冉墨枫刚冲出去就马上退了回来,面露防备。一身白衣,戴著兜帽的刺客从外缓步走进了大殿,冉墨枫放下"鬼啸",一步步後退。
"狰,我不回去。"冉墨枫开口,殿内众人皆惊。而冉穆麒在惊讶过後,坐了回去。
"狞,我不想杀人,让他们退开。"刺客的声音一出,抽气声四起。如叮咚泉水,又灵如天籁。
"你们退下,他不是刺客。"冉墨枫紧张地看著狰,对围住狰的守卫道。一听他这麽说,原本就已经尝试了刺客厉害的守卫看看他,又看看皇上,见皇上点头了,守卫小心退了几步。
狰走到冉墨枫的跟前停了下来,伸手摘下兜帽,这一下殿内又是惊呼四起,就连冉穆麒都瞪大了双眼,这人的容貌!这人的眼睛!绝世的姿容却带著兽般的纹脉,似神似魔。眸中雾气渐起,冉穆麒微微蹙眉。狰、狞,难道这才是墨枫真正的身份?
"狰,我不回去。"冉墨枫单膝跪下,又是惊呼四起。
狰七彩的眸光红晕升腾,就见他身形微动,半跪在地上的冉墨枫就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殿内的圆柱上,然後摔在了地上。
"枫儿!"
"墨枫!"
"殿下!"
冉穆麒、冉洛仁、冉洛义和几位大臣喊著就要冲过去。
"别过来!"从地上爬起,冉墨枫擦擦嘴角的血,哑声道,"别过来。"他看著走过来的人,还是那一句:"狰,我不回去。"
冉洛仁快急死了,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究竟是何人。他从来没听墨枫说过认识一个叫狰的人。而且看上去,墨枫非常怕他,这更让他吃惊。
狰的双眸和冉墨枫的几乎一模一样,红得似血。下一刻,冉墨枫又飞了出去,跌落在冉穆麒的脚边。他没有做任何的抵抗,他知道他惹怒了狰,知道狰在教训他。但哪怕狰打死了他,他也绝不回去。
"够了!"冉穆麒张开双臂护住冉墨枫,厉声道,"朕不管你和枫儿有何恩怨,这两脚也够阁下您出气了。"
"让开!"狰上前,眸中的红雾却消散了一些。
"你要杀他,就先杀了朕。"冉穆麒毫不退缩。狰停了下来,红色的眸光变成了原本的七色,看得冉穆麒有些恍惚。不过他马上定下心神,防备地看著狰。冉洛仁也大著胆子跑上来,挡在冉墨枫跟前,结巴地说:"你,你,不许杀他!"
冉墨枫捂著肚子慢慢站起来,狰这两脚没有留情。咽下嘴里的血腥,他走到两人跟前,对担心的皇伯和冉洛仁摇摇头,让他们放心,然後看向狰:"狰,我不回去。"接著,他又单膝跪了下来,"我说错了话,你打我。"自他有记忆起,这是狰第一次打他。
所有了解冉墨枫的人都瞪大了双眼,看著狰的眼神都变了。何人能让冉墨枫下跪两次!
"若天地不存在,你即使找回他的魂魄又有何用?"身上的寒气不在,狰淡漠地说。接著,他的手上出现了淡淡的雾气,雾气过後,一个透明的球出现在他的手上,球内是几缕七彩的光。
看著那个透明的球,冉墨枫的眼中渐渐出现亮光,他不敢相信地看向狰,身子绷紧。这个,这个是……但狰怎会……
"狞,我用焚炼之苦换得与他们相守,而你却连他的魂魄都找不回,这样的你有何资格说永不离开他?"把球交给冉墨枫,狰转身欲走。
"狰!"拉住狰,冉墨枫的左眼变成了黑色,眸光散乱。
"狞,这次我可以帮你寻回他的魂魄。下次你还要我出手?"低头,狰转向跪在他脚边的人。
"狰,"冉墨枫紧紧抓住狰,异色的眸子里是消失了许久的坚定,"不会再有下次。狰,我因你而生,我不会再让你失望。"
"可还要抛弃你的身分?"狰把人拉了起来,甩开对方的手,即便是狞,他也不喜欢碰触,能碰他的只有那几个人。
"不,狰,你说得对,我连父王都无法保护,无法救他,又谈何永世?"把父王的魂魄小心地吞入腹中,冉墨枫顿悟道。
伸手按在冉墨枫的额头,狰去掉了他的封印,就见一道白光注入冉墨枫的头顶,过了一会,狰放开手。冉墨枫的额头赫然出现一只白虎的脸。异色的眸子也有了变化,异色的光芒微微流转,眉心的青眼好似白虎张著的大嘴。紫红的长发变成了血红,这才是狞真正的模样。
"狞,他们不是我止痛的器皿,他们是我喜欢的人,不许再有下一次。"就在众人对冉墨枫的变化惊愕时,狰突然冒出一句。
冉墨枫愣了,这是他很少有的一种情绪。他怔怔地盯著他记忆中很少有情绪波动的人,不确定地问:"狰,你知道何为喜欢了?"喜欢……每次和父王亲近时,父王都让说他喜欢。可喜欢究竟是什麽?
"嗯。"狰淡淡应道,七彩流光荡漾,看得许多人失去了心魂。
非常不喜欢这些人看他的眼神,狰戴上兜帽。"我要回去了,这里的事你不要耽搁太久。"说著,他走下台阶,又想到了什麽,狰转过头,"狞,给我弄一套喜服。"
喜服?犹自沈浸在狰知道了何为喜欢的羡慕中,冉墨枫迷惑地看去,然後他身子一震,转头问:"皇伯,能找一套喜服吗?"狰要喜服,是和他们吗?冉墨枫突然想到了父王。
冉穆麒用笑掩饰自己的惊讶和满腹的疑惑,摸上冉墨枫额头的白虎,道:"喜服啊,何止是一套,就是一百套也不成问题。"
"喜乐。"
"奴,奴才在。"
"马上去找喜服,越多越好。"
"是,是,奴才,马上。"
喜乐跌跌撞撞地跑了。
"狰,"冉墨枫开口,"我也会知道何为喜欢。"
"嗯。"狰遮在兜帽下的双眸闪烁。
………
穿上自己挑了半天最满意的一套喜服,狰在铜镜前看了一会,然後裹上他的披风,戴上兜帽。"狞,若冉穆麟醒来後对你有半分异样,我会让他魂飞魄散,届时,我会亲自把你带回锺山。"他不是没看到那些人对狞的惧怕,但狞不在意,他也不会在意,但冉穆麟,他不会轻饶。
"狰,不会,哪怕天下人都怕我,父王也不会。"冉墨枫肯定地说。狰,你变了,你真的知道何为喜欢了。总有一日,他也会知道。
"嗯。"白雾渐起,片刻後屋内再无狰的身影。
"枫儿,你伤了皇伯的心,皇伯也从未怕过枫儿啊。"依在屏风旁的冉穆麒走过来,不悦地敲了敲了冉墨枫的头一下,随即,他搂住了对方。
"墨枫,我也从未怕过你。"躲在屏风後偷看的冉洛仁走出来,撅著嘴说,眼中却含著泪水。
"我,我也,那个……"冉洛义不好意思地跟在冉洛仁身後,他曾经怕过啦。
"皇伯。"轻拥和父王一样从未怕过他的人,冉墨枫看看冉洛仁和冉洛义,低哑地开口,"狰带来了父王的魂魄,父王睡得太久了,你和我一起去叫醒他吧。"
冉穆麒的身子颤抖起来,哽咽地问:"穆麟,能,能醒过来了?"
冉洛仁和冉洛义一听,眼泪唰地掉了下来。
"嗯。父王,能醒过来了。"
冉穆麒迅速退开,激动地抹去眼泪,拉著冉墨枫的手就向隔壁的房间走:"那我们快去!快去叫醒他!"
冉穆麟的床边来了许多人。冉穆麒、冉洛仁、冉洛义、昼、渊、易、薛祁,还有坐在轮车上无法行走的冉洛诚。坐在父王的身边,冉墨枫凝视了父王一会,低下头吻上父王的唇。在场的人除了薛祁和易之外都异常震惊。把父王的魂魄送入父王的体内,冉墨枫把自己的阳气也慢慢注入父王的体内,眉心的青眼打开,淡淡的青光带著生命的气息,进入到那副渐渐有了暖意的身体里。
就这样和父王唇齿相贴了约两刻锺,冉墨枫才抬起头,紧张地注意著父王的变化。
"墨枫。"薛祁出声,心思不稳的其他人立刻凝神看过去,就见床上的人脸色渐渐红润起来,然後让所有人激动的状况出现了。冉穆麟没有起伏的胸膛有了微微的震动。
"穆麟……"冉穆麒两脚发软地就要坐下了,被一人紧紧抱在了怀里。他无暇去推那个他异常埋怨的人,热泪盈眶。
"穆麟,你快醒来啊。"
"父王。"低声唤著,冉墨枫抱住父王,埋起头。
"父王……"冉墨枫的双肩抖动,然後他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床上的人没有睁开眼睛,依旧在沈睡,只是他的呼吸越来越重,许久许久之後,他的嘴里发出一道极弱的声音。
"枫儿……"那似乎是他"死"前,未来得及喊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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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後妈了吧
(0.72鲜币)索瞳:第三十一章
冉穆麟觉得自己被关在一个漆黑的盒子里。盒子里仅有他一人,他走啊走啊,无论朝哪个方向走都走不动尽头。他大喊大叫,没有人回应,他心急如焚。他要告诉枫儿王充是叛贼,让枫儿小心,他还要告诉枫儿,父王没事,父王只是……找不到路了。冉穆麟知道自己没有死,如果他死了的话,他的意识如何还能如此清晰?
可到底发生了什麽?他被王充偷袭,他清楚地记得自己中了箭,但在这个漆黑的盒子里,他光溜溜的什麽都没有穿。他能看到自己的双手,自己毫发无伤的身子。他不担心王充这只蚱蜢能吹起什麽风浪来,他担心皇兄,担心儿子。
就在他心急火燎,不知该如何是好时,黑暗中他似乎听见了儿子在叫他。也不管自己光溜溜的,他大喊著朝声音的来源处奔去。
"枫儿!枫儿!"枫儿,父王没事,你千万千万不要做出傻事。得知他"死"了,儿子会疯,会死的。
"父王……"
枫儿!他真的听到了枫儿!
"枫儿……"
只觉梗在胸口的闷气终於吐了出去。
冉墨枫牢牢盯著父王,不敢眨眼。"父王……"
枫儿,是枫儿。黑暗过去,努力睁开眼睛,双眼迷蒙,但不需要看清,他已知道趴在他身上的是他的宝贝儿子。
"枫,儿……"
冉墨枫异色的眸光散乱,他一个用力抱住父王,身子抖得厉害。
"父王……"醒了,父王,睡醒了。
冉穆麟从未如此虚弱过,他想抱住儿子,想看清楚儿子,却发现身上没一丝力气,就连叫出儿子就是那般吃力。
"穆麟……"一道已然哭泣的低唤让冉穆麟艰难地慢慢转过头去,朦胧中,他看到了皇兄。
挣开易的双臂,冉穆麒扑到床边,颤抖地摸过冉穆麟睁开的眼:"穆麟,穆麟,你醒了,你终於醒了,你……"下面的话,他说不出了。
虽然沈睡了近两个月,冉穆麟在"黑盒子"里就已想到皇兄和儿子会有多麽伤心了。他张嘴,喊了半天,终於发出一丝声音:"皇,兄……"
冉穆麒潸然泪下,微颤的手掌放在皇弟有了暖意的脸上,过度的伤心与惊喜令他眩晕,他想笑,可嘴角却无论如何也弯不起来。
双眼还是看不清,冉穆麟动了动手指,冉穆麒立刻握住他的。冉墨枫伏在父王的身上不愿离开,他握住父王的另一只手。
对皇兄和儿子眨了一下眼睛,冉穆麟缓缓闭上眼。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只是这样,他就已是相当疲惫了。
冉穆麒没有出声,他看了一会皇弟"真正的"睡颜,放开手。
"都,出去吧。"抚了下冉墨枫的头发,冉穆麒示意其他人离开,把这里留给这父子二人。其他人会意,放下了一颗悬了许久,绷了许久的心,诸人轻声离开了。
一直抱著父王,冉墨枫动也不动,和父王相贴的胸口清楚地感受到父王跳动的心。怦怦,怦怦怦,怦怦,怦怦怦……父王……
狰,这种感觉是不是就是喜欢?若这个世上没有父王,就没有冉墨枫,不能离开,无法离开。狰,这种感觉,是否就是喜欢?
…………
这一觉,冉穆麟仍是睡了许久,一直到第二日傍晚,他才再度醒了过来。屋内有些暗,身边躺著一个人,那人抱著他,紧紧地抱著他,生怕他跑掉似的。这回,眼睛终於能够看清了,不过身上还是没什麽力气。抱著他的人,把头埋在他的胸口,让他看不到他的脸。
"枫,儿……"他知道儿子醒著。
冉墨枫抱著父王的手用力,却没有抬起头。
"枫,儿……"让父王看看你。右手摸索到儿子搂著他的手,他轻轻抚摸。可怀里的人仍然没有抬起头。
双眼已经适应了屋内的昏暗,冉穆麟微微蹙眉,肩旁儿子的脑袋怎麽顶著一头红发?以为是屋内太暗了,冉穆麟闭了会眼睛,重新睁开,眉峰涌起,他没有看错。
"枫,儿?"抬起头来让父王瞧瞧你。若不是腰上那双渐渐用力的双臂让他知道儿子醒著,他会以为儿子睡了。这和冉穆麟预想中的不一样,儿子应该高兴地凑上来亲亲他,让他亲亲,怎麽会躲著不见他?
屋外宫人点上了灯笼,借著透进来的那一点点光,冉穆麟看清了儿子的头发,确实是红色。他陷入沈思,左手和儿子反握上来的手十指交缠,他虚弱地再次开口:"枫,儿……让,父王,看看,你……"红色的脑袋动了动,仅是动了动,就是不抬起来。
他的宝贝儿子有事了。冉穆麟这下是万分肯定。天知道他有多想儿子,多想抱抱儿子,亲亲儿子,听儿子喊他父王,可现在儿子死活不抬头,他又没力气,这可如何是好?唇角微微勾起,冉穆麟不出声了,让自己的呼吸渐渐平稳,他盯著儿子只愿给他看的红脑袋。
过了很久,儿子的脑袋微微动了动,冉穆麟不敢乱动,呼吸更是不敢有半点异样,不然他就前功尽弃了。
似乎有些犹豫不决,红色的脑袋动了下,又缩了回去,看得冉穆麟是捶胸顿足,他的宝贝儿子到底是怎麽了?又耐心地等了一会,好在冉穆麟还很虚弱,呼吸的变化并不明显,再加上某人心中"不安",所以并没发现父王醒著。
父王又睡了吧,这麽想著,冉墨枫第一次不愿让父王看自己的脸。但他想亲父王,想和父王亲近,想看看父王。
父王……握紧父王的手,冉墨枫抿紧嘴,慢慢抬起了头,当双眸和父王透出惊讶的眼对上时,他立刻低头,把自己重新埋进父王的怀里。
冉穆麟很震惊,异常震惊。若说儿子的那头红发让他惊讶,那儿子的脸则能让他惊地叫出来。若不是他很虚弱,也许他当时就叫出来了。握著他的那只手是那麽地紧,似乎害怕他挣开。冉穆麟心思起伏,在他沈睡的这段日子,儿子出事了,出大事了。虽然屋内很暗,但他还是清楚地看到了儿子眉心多出的那只眼,还有那只白色的虎面。不仅如此,他还清楚了看到了儿子的眼中从未有过的不安和小心。他的宝贝儿子啊……
不知为何,冉穆麟突然很想笑,他也笑了。低笑两声,大麽指蹭蹭儿子的手背,他困难地出声:"枫,儿?"埋起来的脑袋不仅没有抬起,反而埋得更深了。
这是他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儿子吗?冉穆麟不相信。他的儿子可从来没有过这种让他格外喜欢的孩子气的举动。他的儿子从他抱回来的那天,就没如此"害羞"过。
"枫,儿……父,王,想……亲,你……"
红色的脑袋动了动,冉墨枫还是没抬起头。
"枫,儿……父,王,的……枫,儿……"
可怜的冉穆麟,若不是他太虚弱了,他哪会让儿子躲这麽久。
"父王。"怀里的人终於出声了,冉穆麟不停用麽指蹭他的手背,另一只手轻蹭儿子的腰。
"枫,儿……"快,让父王好好看看你,让父王亲亲你。
红色的脑袋又埋了一会,就在冉穆麟想著再用什麽法子"诱拐"儿子时,他终於抬起了头,让父王看清楚他变了的模样。嘴唇撅了撅,冉穆麟让儿子靠过来。这回他没有再等,儿子柔软红润的唇立刻贴了上来,甚至不用他开口,就张开嘴让他方便进去。
心,这才算是归了位。在"黑盒子"里,他最担心的就是儿子。皇兄有昼,但儿子只有他。一旦他"死"了,儿子会如何,他想都不敢想。亲到了,终於亲到了儿子,冉穆麟什麽都不想做,只想好好亲亲儿子,感受儿子。经历了一场奇异的生离死别,他今後绝不再跟儿子分开了,绝不!
冉墨枫深深地吻著父王,他对狰说父王不会怕他,但就在刚才,他退却了。他已不再是人,原本就不好看的他,如今多了一只眼睛,变得更加可怖。所以无论父王怎麽要求,他都不想抬头。父王,父王……亲著父王,感受著父王和以往一样的吻,冉墨枫睁开眼睛,气喘地退开,然後下床点上烛火,让父王看清自己。
惊讶很快过去,冉穆麟贪婪地看著儿子。"死"过一次,他更加意识到自己有多爱儿子。儿子是他的命,是他所有的感情,是他这辈子不能放手的人。虽然儿子突然变了,但不管儿子变成什麽样子,都是他的宝贝儿子。
"枫,儿……"
把儿子叫回床上,冉穆麟又努努嘴。异色的眸光闪亮,冉墨枫钻进被窝里,"咬住"父王的唇,等父王好了,他要和父王亲近,他很想,很想。
某一处,狰看著水镜中拥吻在一起的两人,挥手波乱水面。拍拍身边熟睡的青鸟:"珏,去吧。"
青鸟睁开眼睛,银色的眸子似蛇眼。它扑棱几下翅膀,懒洋洋地站了起来。仰天长啸後,它飞了起来,顿时,这一方天地失去了光亮。青鸟缓缓飞高,啸声尖锐。突然,他一个猛子直冲向狰,而就在它快要撞上狰时,白雾出现,当这一方天地又恢复正常後,青鸟消失了。
又看了一眼水镜,镜中,青鸟进入了一位刚刚有孕的女子的肚子里,他转身离开了。狞将出世,珏,入世以平世。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久到冉墨枫猛然想起父王还很虚弱,这才恋恋不舍地退开。两人的唇都异常红润,冉墨枫又缩进了父王的怀里,这次,他没有把头埋起来。
"枫儿。"出人意料,冉穆麟居然没刚才那麽虚弱了。他舔舔嘴,再次努努:"怎麽枫儿一亲父王,父王就有力气了?"
异色的眸光乍然一亮,冉墨枫立刻含住父王的唇,他很喜欢用这样的方式为父王调养身子。
"枫儿,你父王醒了吗?"
绕过屏风的冉穆麒惊愣地看著床上拥吻在一起的父子二人,床上的两人,一人眼里闪过懊恼,另一人则喊了声"皇伯",毫无异样。
"皇兄。"尴尬地喊了声,冉穆麟擦去儿子嘴角的水渍,"枫儿,把父王扶起来。"冉墨枫立刻照办。
冉穆麒要晕过去了,他,他看到了什麽!跟著他进来的昼眼神闪了下,脸上几乎没什麽变化。他挥袖,寝宫的门关上了。
靠躺在床上,恢复了些许力气的冉穆麟试图让皇兄冷静点,他搂著不愿下床的儿子,笑著说:"皇兄,刚才枫儿亲了亲我,我的力气居然回来许多,你瞧瞧,我的儿子多厉害。"
冉穆麒的脸色说不上好坏,他还沈浸在刚才的那一幕中。穆麟和枫儿!他勉强走到桌旁坐下,神色严肃。
(0.78鲜币)索瞳:第三十二章
屋内陷入尴尬的沈默,冉穆麟不知对皇兄从何说起。可怜他刚"死而复生",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儿子发生了何事,又被皇兄撞见了他和儿子的"好事"。他原本是想等战事全部结束後,在把他和枫儿的事告诉皇兄,然後就带著儿子离开京城,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去。果然,世事难料啊。
冉穆麒也不知要说什麽。皇弟对墨枫的疼爱他是看在眼里,但他从未把这件事往其他地方去想。早年的经历让他对这种事异常排斥,甚至痛恨。可现在,他的亲弟弟居然对自己的儿子做出了此等大逆不道,背德乱伦之事,他接受不了,无法接受。可是,这两人,一个是他唯一的弟弟,一个恐怕早已不是凡人,他又不知该如何去说。
冉墨枫异色的眸光旋转,从皇伯严肃的脸上他看出皇伯对刚才他亲父王一事并不高兴。而父王的沈默更是让他没来由地升起一股气闷。握紧父王的手,冉墨枫紧贴著父王,看向皇伯的眸子里是坚决。
发现儿子好像不高兴了,冉穆麟抬起右手拢拢儿子红色的长发,给了儿子一个安抚的眼神後,他转头看向皇兄。
"皇兄,这个世上我在乎的仅有两人。一个是你,另一个就是枫儿。我跟枫儿的事并不是故意瞒著你,原本是想等战事结束,天下太平之後再告诉你。现在你见著了,我也就不必再找时候跟你说了。"
"你跟枫儿……何时开始的?"冉穆麒的声音压抑。
冉穆麟笑著说:"也说不上来何时开始的。我跟枫儿,谁都离不开谁。他小的时候是我儿子,现在长大了还是我儿子,今後不管他能耐有多大,他都是我儿子。只不过,他除了是我儿子之外,还是我这辈子唯一会爱的人。"
冉穆麒双拳紧握,压根紧咬,过了会,他哑著嗓子道:"你也说了,他是你儿子!你有想过这件事传出去後大臣们会如何说吗?!"他的脸色渐渐苍白,带著伤感。
"你该知道,皇兄当年……"冉穆麒的身子颤抖起来,昼按住了他的肩膀,他深吸几口气,道,"当年,并非我愿,可即便这样,即便皇兄现在是皇上,是九五之尊,知道这件事的人依然会在心底骂我不知廉耻,骂我根本不配坐这个位置。穆麟,我不能看著你重蹈我的覆辙!"
"皇兄!"冉穆麟出声,脸上也没了笑容,他喘了几口气,沈声道,"皇兄,我不是那个混蛋,枫儿也不是您。我和枫儿只有彼此,也只能有彼此。我离不开枫儿,枫儿离不开我,我们父子两个少了谁都活不下去。皇兄,当年的我什麽都没有,不仅救不了自己,更救不了你,让你受了那麽多苦,但枫儿不同,如今的我可以保枫儿周全。更何况……"他看向自己的儿子,"更何况,枫儿也不会允许有人分开我们父子。谁要说便让他说去,惹我烦了,我便一掌打死他。"
"穆麟!"
"皇伯。"
冉墨枫在皇伯发怒前开口,他淡淡地说:"我不会离开父王,父王也不许离开我。我和父王,是世上最亲近的人。"
"枫儿!"冉穆麒站了起来,激动道,"你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他经历过,最知受到的伤会有多重。他可以和昼在一起,但绝对不能让人知道他和那个男人之间曾经发生的事。
"麒。"昼开口了。冉穆麒没有回头,穆麟的事他还没有原谅他。
昼眼中银光闪过,强行把人拉到自己怀里,看著冉墨枫道:"麒,他二人的事早已是命中注定。在你看来他们是父子,在我看来他们却是毫不相干的两人。"
"你胡说些什麽!"冉穆麒打断他,"枫儿不是穆麟亲生,但他是麟王世子,他和穆麟就只能是父子。难道你也要让我看著穆麟和枫儿受到我当年受到的一切吗?!"
"麒。"昼握住冉穆麒冰凉的手,在对方挣开之前握紧,依然淡淡地说,"墨枫不是麟王世子,他是狞,根本就不是你以为的凡人。那天在大殿上,你也应该听到了。我、易和渊之所以一直留在尘世,就是为了等他转世。而冉穆麟之所以会死,也是为了让他想起前世。他不是冉墨枫,他是'将军',是'狞'。"
冉穆麒和冉穆麟都愣了,冉墨枫则仅仅抱著父王不松手,谁都不能分开他和父王。
"昼,你说清楚!"冉穆麟急道。
冉穆麒怔愣地看向昼,等著他解释。
沈思了片刻,昼缓缓说出他隐藏了许久的秘密。
"我、易和渊,曾是墨枫的部下。那一世'狞'作为将军,带领我们……"似乎在说别人的故事,昼平淡地述说起不知已经几千年前的往事。
冉穆麒的神色越听越震惊,几乎忘了他还在和昼生气,不自禁地靠在了对方的身上。冉穆麟则是在短暂的惊讶过後恍然大悟,难怪他以前总是会做那样的梦。
"我们三人死後遇到了主人。他让我们成了神,让我们在人世等待'将军'的转世,并在时机成熟之後助'将军'完成他在人世的使命。而在'将军'完全想起自己的身世之前,我们不得插手俗世,哪怕是'将军'的事都不得插手,主人说,这是将军的'业',必须由将军自己来解。"
"但上一世将军死时,对人世已毫无眷恋,所以转生後忘了所有的一切,不仅如此,他在转世时还封印了自己的神力。而这一世'将军'应该完成他的'业'回归锺山。但要完成'业',必须有一个契机,一个让'将军'不仅记起前世,更记起他的身世,恢复神力的契机。主人观察冉穆麟多时,发现他命中注定会有一劫,最终选择由他来作为'将军'苏醒的契机。"
"一切都在主人的预料中,冉穆麟得到了'将军'全部的信任和依赖,而他的死也激发出'将军'体内的神力,让'将军'想起了自己的身世。主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将军'尽早完成人世的'业',回归锺山。"
听完後,冉穆麒久久无言,过了很久,他呐呐地问;"你是说……穆麟,一定要死?"冉穆麟则是挑挑眉,不高兴,也不生气。冉墨枫却是异色的眸光流转异常,狰暗中做的这些事,他根本就不知道。
"嗯。"昼的眼里只有冉穆麒,"冉穆麟命中注定有这一劫。主人把他的劫和'将军'的'业'牵扯在了一起。只要'将军'能想起一切,主人就能以此讨回他的魂魄,让他复生。"
冉穆麒躲开昼的注视,心中震撼。又过了许久,他哑声问:"枫儿的'业'……完成了吗?"
"天下一统。"昼轻轻扳过他的头,让他看著自己。"天下一统後,'将军'既可返回锺山,从此无需再踏入尘世。"
"你的主人是谁?"
"狰。送来冉穆麟魂魄的人。"
"那,"冉穆麒的脸上毫无血色,他张了张嘴,双手冰凉,梗著嗓子问,"枫儿返回锺山,三大仙者……也无需留在人世了吧。"既然这样,他又为何要来招惹他!
困住冉穆麒开始挣扎的身子,昼俯身在他耳边极轻地说:"哪怕变成凡人,我也要守著你,即便是主人,也不能分开你我。"
冉穆麒不动了,鼻息微堵。他张著嘴,说不出话来,泪水在眼眶转动。
床上的人听了个大致的明白,他出声:"昼,多谢你为我解惑。不知你能否先带皇兄回去?我有些话想单独跟儿子说。"
昼抬眼瞧了他一眼,横抱起犹在激动的人大步离开了,并好心地关上了门,并示意外头的人不许随便打扰。
"闲杂人等"都走了,冉穆麟蹙著眉,抬起儿子的头,颇有些不是滋味地问:"枫儿,我怎麽听昼说你要离开父王,去那个什麽劳什子锺山?"不问昼的主人是谁,也先不管儿子的身世到底是什麽,他听完之後,满脑子充斥的都是儿子要走了,要丢下他一人走了。
冉墨枫不明白父王为何要这麽说,眨眨异色的眼睛:"我不会离开父王。"
"那锺山呢?"去了锺山,不就是离开父王了?!
异色的眸子浮现不解,不过某人还是诚实地说:"父王,人世的事结束後,我会和父王一起回锺山,狰已经同意了。"
冉墨枫的眼睛瞬间大睁,他凑近儿子,危险地说:"父王怎麽从来都没听你说过?"
因为他刚刚想起来。异色的眸光闪烁,某人靠近父王,贴上父王的唇:"父王……"
"嗯。"还不赶快和父王说清楚!
"亲近。"他等不及了。
冉穆麟愣了下,不过随即,他嘿嘿笑了。舔吻儿子的唇,他不怀好意地说:"父王也想和枫儿亲近,可父王刚刚'活'过来,身子虚。得由枫儿来伺候父王了。"
"亲近。"吻住父王的唇,冉墨枫动手去脱父王的衣裳,他要和父王亲近。
随著儿子的吻力气渐渐回归的人用力撕扯开儿子的衣衫,他还有许多疑问,但他不急,他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审问"儿子。他现在要和儿子亲近,儿子等不及了,他也等不及了。
"枫儿,坐到父王腰上来。"
"父王,亲近……"
室内的气氛渐渐迷乱,什麽逆伦,什麽指责,他不管,他不在乎。他要的只有这人,他也只要这人。他们是命中注定要厮守一生的。他是他的父王,他是他的儿子;他是他的父王,他是他的枫儿。
"唔……父王,亲近……"
"枫儿,你来动,父王想死你了。"
托著儿子,冉穆麟疯狂地在儿子的脖子上留下他的痕迹。管他什麽神,什麽魔,这人是他的,是他冉穆麟的。
"父王,父王……"搂著父王,第一次坐在父王身上和父王亲近,冉墨枫把父王的男性深深埋在自己的体内。不管皇伯说什麽,别人说什麽,哪怕狰不允,他也要和父王在一起,和父王亲近。
"父王……"离不开,不能离开,"喜欢……喜欢,父王……"
"枫儿!"
托著儿子上下动的手停下了,冉穆麟以为自己听错了,当他又一次听到儿子意乱情迷的"喜欢"时,他掀开被子,翻身把儿子压在了身下。儿子的精气源源不断地从两人相接的部位传入他的体内。发狠地咬住儿子的脖子,冉穆麟夺过了主动权。
"枫儿!说喜欢,说喜欢父王,不许停!"
"喜欢,喜欢,喜欢……父王……唔嗯,喜欢,喜欢……"
大床发出不堪负重的声音,冉穆麟疯了般地索取儿子的身子。当儿子眉心的那只青眼因极度的欢愉而张开时,他没有一丝地害怕,而是吻上了那只多出来的眼睛。把听到儿子说喜欢的极度喜悦,宣泄在一次次的用力顶撞中。
枫儿,得到了你这句"喜欢",父王再死一次又如何。
另一厢,帝王的寝宫内同样上演著春光无限的一幕。原本打定主意不理昼的冉穆麒赤裸地躺在对方的身下,承受对方带著些许怒气的抽动。
"昼……别离开我……"
也许这样会令你成为同我一般的凡人,但求你,别离开我,别抛下我。我以为你会一直守著我,直到我老去,死去,却没想,有一天你可能先我而去。即便想著,我的心都疼得喘不过气来。
"麒,说爱我。"
"爱,我爱你,昼,别离开我……"
银光乍起,昼的双手和对方交缠,在到达顶点的那一刻,他承诺:"死也不会离开。"
(0.62鲜币)索瞳:第三十三章
整整三天後,无波殿两间寝宫的门才打开。从帝王寝宫出来的是昼,而从另一间屋子里出来的却是刚刚复生的冉穆麟。二人在门口彼此看了对方一眼,冉穆麟对著因他的出现而慌乱地跪在他面前的宫人们伸了个大大懒腰,尤未清醒地开口:"给本王拿些吃的来,本王饿了。记得加一碗粥,清淡点。"
"是,是。"两位宫人哆哆嗦嗦地爬起来,如见鬼般地退了下去。吩咐完,仅仅随意套著外衫的冉穆麟又返回了屋内,关上了门。
"给麒准备燕窝粥,清淡的小菜。照这个方子熬药。"冉穆麟一走,昼又开口了。守在门口的喜乐急忙接过。冉穆麟"复活"的事作为太监总管,又是皇上的贴身太监,他有所耳闻。但真正见到了,还是让他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慌忙接过,喜乐不敢耽搁,亲自去跑一趟。交代完,昼也和冉穆麟一样,关门返回了屋内。
床上,冉墨枫已经醒了,不过还躺著。醒来的这三天,冉穆麟就像急於修炼成人形的妖怪吸取儿子身上源源不断的精气。既然亲吻欢好能让他快点恢复,他又何乐而不为,这可是极度欢喜的事。不过冉墨枫并不觉得难过,反而异常喜欢。之前他和父王由於种种的事情而不得不分开,结果险些天人永隔,如今他是绝对不会再和父王分开了,而且还要把之前和父王分开时少的那部分亲近补回来。
坐到床沿,又亲了儿子一会,冉穆麟这才意犹未尽地退开。没等多久,送饭的人就来了。冉墨枫穿著里衣仍躺在床上,冉穆麟走出去把饭菜端了进来,并吩咐宫人一会送热水,他要沐浴。
在床上伺候了儿子和自己用了晚膳,冉穆麟道:"枫儿,父王虽然睡了这麽些日子,可脑袋里却没糊涂,就像被什麽给关起来一样,听了昼的那番话,父王也大概想明白是怎麽回事了。为了枫儿,父王死都不怕,睡几天又有什麽关系?"
"父王!"虽然是为了他,但冉墨枫还是无法介怀。
"枫儿。"理理儿子红色的头发,冉穆麟问,"王充是叛贼,但他还没那个能耐来动我,枫儿查到幕後之人是谁了吗?"
"冉洛信。他已经死了。"眉心的青眼微微张开。
冉穆麟闻言惊愣,他千想万想都没有猜到会是冉洛信。四个皇子中,冉洛信的能力最强,脾气也最温和。
"父王,冉洛信派人刺杀冉洛诚、刺杀父王,意图毒杀皇伯,罪无可恕。"冉墨枫毫不同情。
冉穆麟深深叹了口气,感慨道:"洛信聪明,若他能踏踏实实地来,太子之位保不准就是他的,可惜了。"
"父王!"某人不喜欢父王为那种人难过。
冉穆麟随即笑开,亲亲儿子:"罢了,人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他走到今天这一步也算他咎由自取,不提他了。"毕竟是和自己没什麽感情的侄子,冉穆麟很快就想通了。
想到另一件事,冉穆麟道:"枫儿,我去看看你皇伯,一会就回来。"冉墨枫应了声,看著父王离开。
果然很快,冉穆麟就回来了。这时候热水也送来了,冉穆麟挥退了宫人,直接抱著儿子进了宽大的浴桶内。两人身上都有欢爱後的痕迹,冉穆麟让儿子跨坐在他腰上,一边给儿子清洗,一边沈思。冉墨枫也不出声,安静地依在父王的怀里,享受此刻的宁静。
"枫儿。"
"嗯。"
"四国百万大军逼近北渊,边关虽然霍邦他们几人,但父王打算亲自出征。"
"父王!"冉墨枫抬头,红晕急转,"我去!"他绝不会再让父王涉险。
专程到皇兄那里询问如今战况的冉穆麟看著儿子焦急的脸,忍不住又是一顿猛亲。暂时亲够了,他低哑地说:"父王当然不会再跟枫儿分开。枫儿,还记得父王和你说过的吗?等战事结束,父王就和你去隐居去。"
"嗯。"
"枫儿,咱们父子从未一起出征过。这回,咱们父子二人来一次并肩作战如何?父王这次险些丧命,这等奇耻大辱父王一定要讨回来。灭掉南国、楚国、金国和卫国,助你皇伯一统天下,我父子二人就可以离开朝堂,游山玩水,过那神仙般的日子,你说可好?"
异色的眸子闪闪发亮,冉墨枫抱紧父王,点了点头。
在儿子的唇边落下一吻,冉穆麟低语:"事不宜迟,那咱们明日就起程。"
"好。"
作为将军,戎马一生,即便是离开,他也要在战场上离开。而且,他还没有看过儿子在战场上的英姿,那一定非常非常的美。
………
第二日,三月二十三,冉穆麒破天荒地上朝了。当百官看到活生生的冉穆麟穿著一身明晃晃的铠甲大步走入时,他们不约而同地跪下,心中畏惧。跟在他的身後,冉墨枫同样一身铠甲,父子二人犹如即将出征。
"皇叔!墨枫!"早已到来的冉洛仁见到两人激动地喊。冉洛义则有些敬畏地对二人行礼。冉穆麟带著儿子走到最前方,对上方的兄长行跪拜礼:"臣,冉穆麟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穆麟,快起来。"冉穆麒瘦了一些,但精神很好。
站起来,冉穆麟走到左侧首位坐下,在他身边坐下的是他的儿子。其他人在他之後纷纷行礼,依次坐好。
看过下方的大臣,冉穆麒缓缓开口:"四国百万兵马攻打我北渊。这一次,朕要彻底了断同四国的恩怨。"
"陛下──"
视线移到皇弟的身上,冉穆麒站了起来:"封冉穆麟为镇国王,镇国大将军;冉墨枫为护国王,护国大将军。二人统领北渊全部兵马,军中调度无需过问朕,由镇国王和护国王自行决定。"
此话一出,满朝沸腾。镇国王、护国王,
冉穆麟出列。
"臣,领旨──"
冉墨枫跪坐在那里,并未出列,眉心的青眼微微睁开。
"冉洛义。"
冉洛义神情一凛,马上出列。
"儿臣在。"
"朕封你为'信义将军',跟随镇国王左右。"
冉洛义顿时激动不已。"儿臣领旨。"他的心愿就是成为像皇叔和墨枫那样威武的将军。
"冉洛仁。"
"儿臣在。"
"此次边关战事的粮草军需调度由你来负责,还需老相国全力辅佐。"
伍羽坤立刻出列,眼含泪光:"老臣定当万死不辞。"
"左忠祥。"
"臣在。"
"朕命你为太尉,望你能与老相国同心协力。"
"臣,领旨,谢恩。"
冉穆麒提拔了一批官员,因冉洛信和张昭昌的落马而被处置的官员留下的空位被一大批年轻有为的官员补上。做完了这一切,冉穆麒把象征帝王权势之一的"麒麟印"交给冉穆麟。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当日午後,冉穆麟带了五百精兵,拜别皇兄,带著儿子和冉洛义踏上征程。随行的还有出乎众人预料的昼、渊、易和薛祁。薛祁原本可以不必去,但他不会和爹分开,哪怕此去艰苦,他也要跟著易。
站在点将台上,冉穆麒把千言万语化成他眼中不舍的凝望。骑在马上,昼深深地看著他,然後调转马头,跟上冉穆麟。
穆麟,早些回来……昼,早些,回来……
冉穆麟"复活"的消息不胫而走,边关的将士们顿时气势如虹。易、昼和渊在路上就与冉穆麟分开了,三人分别前往西、北、南三处大营,作为"将军"曾经最得力的三位战将,他们将又一次身著铠甲,踏上战场。
………
扯掉头上的白绫,霍邦握紧手中带血的刀,扬声大喝:"杀!"就见他大刀挥落,一位楚国副将的头颅被他砍了下来。他的身周,几十万北渊大军同敌军厮杀在一起,楚军节节败退。
"王爷……"对著升起的太阳低喊一声,霍邦策马冲向敌军首将。有一人还在京城等著他,他一定要带著胜利回京提亲。
四月初五,冉穆麟率先赶到了下关。这是他"遇刺身亡"的地方,也是他来雪耻的地方。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的赵贤,还来不及洗去身上的血水,跌跌撞撞地从营地奔了出来,跪倒在冉穆麟的面前。那场下了几天几夜的"血",在下关已经几乎看不到踪迹了。变为"魔"的冉墨枫跟在父王的身後,眉心的青眼在虎嘴中睁开,天空万里无云。
四月初八,冉穆麟下令,东、西、南、北四处大营在四月十二这一日同时出兵,攻打四国。冉墨枫亲帅二十万兵马,冉洛义和赵贤分别为他的左右副将协助他出征。冉穆麟坐镇後方,指挥全国兵马。"背靠"著父王,心无旁骛的冉墨枫再次举起他的"鬼啸"。而这一次,"鬼将"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为何而战。跟在鬼将身後最先出击的,是在戍城一直跟著他的几千精兵。鬼一到鬼十跟在他们的主人两侧,摘下面罩的他们,从护卫变成了勇猛无敌的士兵。
站在城头上,冉穆麟终於看到了儿子在战场上令他炫目的英姿。英勇无敌,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鬼将",那是他的儿子,是他的宝贝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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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可以看出,《索瞳》快要完结了吧。关於穆麟和墨枫,其他人的恩爱故事,尼子会在番外里写哦
(1.16鲜币)索瞳:第三十四章(正文完结)
入秋的绛丹,夜晚仍是闷热,冉穆麒坐在寝宫的龙椅上批阅奏折。喜乐犹豫了一会,上前小声道:"陛下,夜深了,您该歇了。"
冉穆麒头不抬地问:"老相国他们还在'淑芳斋'?"
"是。"
"四国兵败,朝务繁多,就连老相国那般年老之人都还在辛劳,朕更不能懈怠。"揉了揉酸涩的双眼,冉穆麒拿过又一份奏折。
战事持续近半年,金国、南国大部分地区已被纳入北渊的版图,卫国和楚国也是强弩之末。冉穆麟和冉墨枫在攻下南国之後挥军东进,与霍邦的大军汇合,苦苦支撑的卫国已无需他们亲自出马。如今,四国之人闻"三眼鬼将"色变,所有人都清楚,天下迟早是北渊的了。也因此,不管是冉穆麒还是大臣们,都忙翻了天。
这段日子,冉洛仁成长了不少,经历过两次生死的冉洛诚也更加稳重了,已经可以站起来的他也帮著父皇处理朝务。不过在此期间,他不止一次上书要求父皇废黜了他的太子之位,但冉穆麒都没有同意。
三更天过了,喜乐又开口劝陛下休息,冉穆麒却听而未闻。他不是不累,而是不管多累,一个人的他都无法入睡。明知这样那人回来定会发怒,但他还是没有停笔,继续埋头批阅奏折。天将破晓,冉穆麒才在喜乐的哀求上,上床歇息。
就在冉穆麒入睡之时,楚国国都柏邺被北军攻入。为首的将军三只魔眼血红,抵抗的楚军和蛮军见到他就已吓破了胆,直叫"天将饶命"。当太阳高高升起时,随後进城的冉穆麟站在楚王的龙座前,漠然地看著早已死去多时的楚王。
"父王。"
作为先锋,收拾完残余的冉墨枫大步走了进来,三只异色的眼睛仍带著淡淡的红晕。银色的铠甲上血渍斑斑,"鬼啸"上凝固的血水可以想见之前的杀戮有多麽地残酷。红色的长发因不便而编成了一条大辫子,冉墨枫不喜欢束发,更不喜欢戴头盔,这样的他眉心的青眼更是明显,也更是震慑人心。
转身,朝儿子伸出手,冉穆麟拉住儿子温暖的手对部下道:"给陛下上书,命他派官员来柏邺,楚国已归我所有。"
"是。"
"报───"
一位传信兵跑了进来,在冉穆麟和冉墨枫的面前跪下。
"捷报!赵将军帅军攻入卫国国都上津,卫国国君广尧禹被生擒。赵将军已派人押送广尧禹去绛丹,赵将军将率部继续攻打卫国剩下的几处负隅顽抗的城郡。易仙人已先行回京。"
冉穆麟拿过奏报又细细看了一遍,然後笑著看向儿子:
"枫儿。"
"父王。"
冉穆麟握紧儿子的手:"我们父子可以回京了。"
"嗯。"异色的三眼灼灼闪烁。
…………
"陛下,都快四更天了,您该歇了。"
喜乐已不知多少次恳求陛下上床歇息了。不过今日冉穆麒的精神却格外好,他含笑地阖上今日早朝收到的奏报,站了起来。活动活动酸困的臂膀,他走到露台遥看远方。
"兀统领呢?"
"回陛下,兀统领在殿外,今日是兀统领当值。"
"那把他叫进来吧,朕想跟他说说话。"
"是。"
喜乐退了出去,没过多会,羌咏走了进来。
"陛下,夜深了,您该就寝了。"见皇上还没睡,羌咏蹙眉道。
冉穆麒回头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笑让羌咏的呼吸不由地凝滞,他有多久没有见过陛下如此的笑容了,最後一次见到彷佛是几十年前了。
"再过几日穆麟和墨枫就要回来了,朕想找个人聊聊,想了想,只有你最合适。过来吧。"冉穆麒唇角含笑地说,羌咏作揖後走到他身後两步处站定。
调转视线,又看向远方,冉穆麒感慨道:"楚国曾经多麽地强盛,可现在楚国也亡了。广尧禹和干凌做梦都想做天下的霸主,可一个做了朕的阶下囚,一个死得不明不白。而朕,做梦也未想过有一日要平定天下,可天下现在可以说是在朕的手里了。羌咏,你说世间之事是不是都是如此阴差阳错?就连朕当初使劲手段登上皇位,也不是出於朕的本心。"
"陛下虽没有这个心,但卫国和楚国又哪里肯放过陛下。如今的种种可谓是他们咎由自取。而且陛下有王爷,有世子殿下,这天下迟早都是陛下的。"
"不,羌咏,"冉穆麒淡淡笑著,"这天下不是朕的。羌咏,若能让朕选择,朕宁愿做那市井小民,娶个贤惠的妻子,安安稳稳过一生。"
"陛下……"羌咏正要劝说,就听一道令他惊吓的声音传来。
"你要娶谁?"一位白衣人从天而降落在露台上,身上透著连夜赶回京的风尘,可脸上的寒霜看得羌咏心底发寒。冉穆麒先是一惊,当对方从露台的栏杆上跳下来时,他不等对方站稳就扑到了对方的怀里。
"昼……"
抱紧怀里的人,昼怒问:"你要娶谁?"
"你回来了……"从未如此思念过一个人,思念快湮没了他。羌咏按在剑上的手放开,默默地离开了露台,退出了寝宫,并叮嘱喜乐不得任何人进去打扰。
"你要娶谁?"
冉穆麒抬头,深深一笑:"你娶朕,可好?"
银光闪过,昼擒住那抹他思念已久的红润,然後打横抱起对方直奔龙床。宽大的龙床上,两人热切地索取彼此的温暖,发丝相缠间,就听一人道:"你早已是我的妻。"
九月初九,镇国王冉穆麟偕同儿子护国王冉墨枫班师回朝,京城百姓夹道欢迎。有"天将"守护的北渊百姓们深信,从此之後,他们可以平平安安地生活,再也不必担心他国的侵扰,不必担心没有尽头的战乱。
冉穆麒亲帅百官在城门口迎接两人,冉洛仁、冉洛义,还有坐在轮车上的太子冉洛诚,就连前燕国君怀谡和太子怀东篱,以及神医陆幽也来了。当然,还有心心念念盼著冉墨枫回来的小虎、赤彤、赤丹,从戍城回来的寇宣带著伏鸢,以及冉墨枫救了的那个孩子宇文吉,只要是能来的,都来了,除了三大仙者。
兄弟二人见面,没有多余的言语,而是紧紧地相拥了许久。然後冉穆麒让冉穆麟和冉墨枫上了他的龙辇。紧接著,冉穆麒下令大赦天下三日,举国欢庆三日。
当晚,冉穆麒在宫中设宴,冉穆麟被一波波的人灌酒,根本不容他逃,倒是没有人敢来灌冉墨枫。冉墨枫一边看著父王被灌下一碗一碗的酒,一边听小虎和冉洛仁在他耳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间或再听几句冉洛诚的"冷言冷语",感觉很是惊奇。
和十几年前不同,宴席上的人看冉墨枫不再是看一个可怕的鬼子。他们的眼中充满了敬畏,也带了感激和庆幸。感激他对北渊所做的,庆幸他们有一位好王爷,从来没有升出过一分遗弃冉墨枫的念头。冉穆麟"死"的那一次,没有人再敢怀疑冉墨枫对自己父王的感情,也没有人再会怀疑冉穆麟对冉墨枫的影响。北渊只要有冉穆麟在,"天将"就会永远守护北渊。
"墨枫。"
酒过三旬,冉洛诚举起一碗酒,正在说笑的冉洛仁住了嘴,正在啃鸡腿的冉洛义也住了嘴,正在吃鱼的冉墨枫吐出鱼刺,抬头看去。
"来,我敬你。"冉洛诚因为有伤在身不能喝酒,不过他还是把碗斟满了。同桌的皇後伍氏看了两个孩子一眼,转头继续和赵妃聊天。
冉墨枫自小在边关长大,喝酒是常事,只不过没有人灌他,他一般不会主动去喝。从冉洛仁手上接过倒好的酒,他举向冉洛诚。
冉洛诚笑了两声,突然严肃道:"墨枫,我这个人从小就不会说话,没少得罪你。不过咱俩是兄弟,兄弟之间你也就别跟我计较了。来,干了。"
重重一碰,冉洛诚仰头喝干了碗里的酒,冉墨枫也随後喝干。
"墨枫。"冉洛诚朝对方深深一笑,"谢谢了。"千言万语,都在这碗酒里。
"你不能喝酒。"提醒一句,冉墨枫认真地看了对方一眼,继续吃他的鱼。
冉洛诚眸子里有些水雾,冉洛仁夺了他手里的酒碗,不满道:"太子哥哥,你还敢喝酒,陆神医可是说了,你不能喝酒。"
"哎呀,就一碗嘛,无碍无碍。"冉洛诚低下头,眨去眼里的感激,开始喝汤。冉洛仁看看他,又看看冉墨枫,再看看还在傻愣的冉洛义,眼里闪过心伤,本来应该还有一人的。接著他故作轻松地说:"不过说起来,咱们兄弟几个好像真没一块喝过酒呢。"
"三哥,你身子不好,还敢喝酒?"冉洛义心直口快地说。
"你真笨。"冉洛仁瞪了四弟一眼,"以茶代酒不行吗?来来来,咱们兄弟几个干一杯。"说完,他豪气干云地举起茶杯,冉洛义给自己倒了酒,冉墨枫也拿了酒,冉洛诚老老实实地喝茶。
"来,干!"冉洛仁举杯。
"干!"冉洛义碰上。
"干!"冉洛诚。最後一人撞上三人,然後四个人仰头同时喝下。
冉洛仁呵呵地笑起来:"今天是我最高兴的一天,来,咱们今晚不醉不归!"
"三哥,你喝的是茶。"冉洛义的抗议遭到冉洛仁的拐子。
"我是你哥!"
宴席一直进行到深夜,基本上所有人都喝高了。宫人们把喝醉的大臣抬到隔间休息,醉死的冉穆麟被仍然清醒的儿子扛了回去,冉洛义被抬回了赵妃的寝宫,冉洛仁摇摇晃晃地指挥人把小虎和陆幽抬到了他的寝宫,最清醒的冉洛诚则把已经睡著的宇文吉带了回去。冉穆麒一早就醉了,他被後来出现的昼抱回了无波殿。
"枫儿,枫儿,父王,父王要亲你……"完全失去意识的冉穆麟嘴里喊著,不忘把味道熟悉的人压在身下轻薄。
"枫儿,你不许,不许离开,父王,不许……"
"枫儿,说,说喜欢父王,说!"
"枫儿……"
折腾了半天,冉穆麟才"醉死"过去。冉墨枫躺在父王身边轻喘,双腿间的柔软已经抬头了。
"父王。"推推睡著的人,冉墨枫撑起身子,他想亲近。
"嗯……枫儿……"冉穆麟叫了一声,就没有动静了。
异光乍起,冉墨枫脱去父王的衣服,抿抿嘴,然後伏到了父王的双腿间,张开嘴,他要近亲。
"唔……枫儿……"舒服的人下意识地按住在他腿间的脑袋,咕哝,"枫儿……父王,爱你,爱你……嗯……"明显的欢愉让他微微睁开了眼睛,迷蒙中,他看到儿子跨坐在他的腰上。
"枫儿……"阳物进入炙热温暖的地方,冉穆麟想动却晕地浑身无力。
"父王,亲近。"吻住父王满是酒气的嘴,冉墨枫笨拙地上下浮动。
"唔……"环住儿子的腰,冉穆麟舒服地呻吟,然後一个翻身,把儿子压在了身下,儿子的动作太慢了,真要磨死人呐。
最激情的时刻,冉穆麟的双眼露出精明:"枫儿,跟父王走吧。"
"嗯……父王,亲近。"
"来了。"
第二天,给冉穆麟和冉墨枫送饭的宫人敲了半天门,也不见有人出声,宫人就把饭菜放在了门口。到了傍晚,前来送饭的宫人发现午膳还摆在门口根本没动过,宫人告诉了喜乐公公,喜乐告诉了皇上。
"穆麟,穆麟。"
房内毫无动静,冉穆麒推了推,发现门竟然开著。一脸倦容的他由昼搀扶著进了屋,赫然发现屋内根本就没有人,床上的褥子皱巴巴地横著,欢爱的味道还未散尽,桌上明显的地方摆著一封信。冉穆麒打开一看,脸色先是立刻发白,接著他气愤地揉了信扔在地上。
"冉,穆,麟!"
昼捡了起来,就见信里写著:
皇兄:
我带枫儿走了。如今天下已定,後续之事有太子,有大臣,还有霍邦、赵贤等人,已无需我再费心,所以我带枫儿游山玩水去了。皇兄,你也知道这麽多年来枫儿跟著我吃了不少苦,我这个做爹的怎麽著也得好好补偿他。皇兄可以和昼仙人在宫里恩爱亲密,我和枫儿在宫里实在是不便,望皇兄能见谅。
兵符和王印我埋在母妃寝宫後的那颗老茶树下面了,王兄让昼仙人去刨出来吧。我和枫儿都不会成亲,我看宇文吉那孩子挺不错的,若他长大了有出息,我的王位就传给他吧,若他没出息,你给他在朝中找个闲差,让他安稳地过一辈子就行了。
至於小虎那孩子,他自小跟著枫儿,可我和跟枫儿亲热总不能带著他吧,你把他交给桂尤,告诉他枫儿会给他写信,让他跟著桂尤,不许乱跑。
还有一事我忘了告诉皇兄。霍邦看上洛诚了,这次他回京定会跟你提亲,你有个准备。洛诚想你罢了他的太子,也是为了能和霍邦厮守吧,我觉得洛仁挺不错,若洛诚实在不愿意当太子,你就让洛仁当吧,若都不想当,那皇兄你就多操劳操劳,让皇後、赵妃或妍妃再生个愿意当太子的皇子。
皇兄,您是皇上,累是自然,您别怪做弟弟的薄情,我带枫儿逍遥去了。等找到了落脚的地方,我会告诉皇兄,若皇兄得空,就来我这里悠闲几日,不过到时候皇兄可不能揍我啊。
不多说了,皇兄,我走了。
弟:冉穆麟
昼的手上冒出一簇火焰,信瞬间被烧成了灰,他的脸色可谓是铁青,他居然迟了一步!
………
"枫儿,想去哪?"马车上,冉穆麟闲闲地问情绪异常高涨的儿子。
"不知道。父王决定。"异色的眸子里是对未来的憧憬。狰虽说让他尽快返回锺山,但他在人世还可停留几十年。父王要带他四处游玩,要每日和他亲近,想著他已是迫不及待。
"嗯,那父王想想。"摸摸下巴,冉穆麟想了一会,然後他拉过儿子,"父王带你去龙潭虎穴,枫儿去不去?"
"去。"不管去哪里,只要有父王在,龙潭虎穴又如何?
吻住儿子,冉穆麟对独自奔跑,没有马夫驱赶的马儿道:"'将军',去龙潭虎穴。"
"嘶……"将军怒吼,有它的小主人在,哪里会是龙潭虎穴!
在一堆人的追杀中,冉穆麟带著儿子去逍遥了。也许若干年後,他会回到京城,但他要带儿子去一个没有人打扰,没有人会对他和儿子说三道四的地方幸福地生活。等他和儿子不得不离开时,他会办一场盛大的喜宴,在所有人的面前迎娶他的儿子。
…………
…………………
北厉四十六年夏,冉穆麟回到了京城,在天下人的震惊中,他迎娶了他的儿子冉墨枫,易迎娶了他的义子薛祁。冉墨枫和薛祁穿著大红的喜袍嫁给了他们的父亲,当天晚上,两对新人的婚房内燃起了熊熊的大火,四人再未出现在世人的面前。有人说,他们父子成亲,惹怒天神,终遭天谴;有人说,他们前世本是夫妻,今世不离不弃感动上苍,回归天庭;也有人说,他们忍受不住世人的唾骂,借机隐遁。虽然众说纷纭,但冉穆麟和冉墨枫、易和薛祁却是彻底消失了。
第二年初春,冉穆麒在沈睡中离世,昼带著他的尸首消失在了京城,此後再无人见过他。冉穆麒死前把皇位传给了三皇子冉洛仁,冉洛诚却是在冉穆麟带著儿子离开京城那一年就随霍邦去了柏邺,每年年节,他会和霍邦一起回京拜见母後。
冉洛仁终身未娶,皇位最终传给了冉洛义的儿子。冉洛仁在四十岁生辰那天驾崩,渊一直陪在他身边,他死後,渊和昼一样,带著冉洛仁的尸骨消失了。宇文吉袭承了冉穆麟的王位,一生辅佐皇上。冉墨枫把他的"鬼啸"留给了冉洛义的儿子冉忆枫,也就是後来的太子。"鬼啸"作为了北渊震慑四方的圣物。手持"鬼啸"者,万人不敌。其後,北渊的历代皇帝都由"鬼啸"选出,直至千年後的乱世来临,"鬼啸"也随之消失。
冉洛仁死後的第六个年冬天,冉洛诚在柏邺病逝,同一天,霍邦自尽。四兄弟最终只剩下了冉洛义,他活了九十九岁。
鬼子,鬼将,最终都只变成了人们口口相传的故事。而在一处名为"锺山"的地方,一些人的生活才算是真正地开始。
………
"墨枫,我和小虎要下山玩,你去不去?"
"我一会要和父王去皇伯那里。"
"父皇?啊,那我和小虎去了,走了,小虎。"
"好。"
"小虎,咱们走吧,墨枫要去父皇那里。"
"哦。洛仁,我们下山的事你告诉渊了吗?"
"你告诉桂尤了?"
"没有,他不让我下山。"
"我也没有。告诉他们咱们就去不了了。"
"嗯,走吧。要不要叫上洛诚?"
"他家的霍老头管得太严,不叫他了。"
"哦,好,我们走吧。"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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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索瞳》终於完结了,尼子是热泪盈眶啊。正文完结了,随後会陆续奉上番外。《索瞳》尼子不打算出书了,因为尼子觉得《索瞳》写得不好。下面主更《罗马》,次更《伤》。
(1.04鲜币)索瞳:番外一 你的眼中,是我
这该死的天,忽冷忽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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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波殿内,冉穆麒蹙眉看著皇弟手里抱著的孩子。常年在边关的弟弟终於回京了,可他却给他带回了一件大礼,一件诡异的大礼──一个从死人身上生下的,有著可怕异色双眸的鬼子。
"穆麟,这个孩子留不得。"冉穆麒越看那个孩子,眉头越紧。这个孩子不哭不闹,一双异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看人,压根就不是孩子该有的眼神。
而捡到孩子的人却是一脸惊奇地看著怀里瞪著大眼睛瞅他的人,越看越欢喜。"皇兄,这世上哪有什麽鬼子。你看他的眼睛多漂亮,一只红一只黑,我还从来没见过眼睛是异色的孩子呢。"
正因为他是异色的,所以才留不得!冉穆麒对皇弟与众不同的美感深感无力。他沈声道:"穆麟,听皇兄的,这个孩子不能留。他从死人身上生下来也就罢了,这种事也不是没有,但他的眼睛太可怕了,根本就不是常人会有的眼睛。皇兄不信鬼神,但你常年在边关,万一这个孩子真有不祥,我怕他会给你带来劫难。"
冉穆麟摸摸孩子嫩嫩的小脸,还未刮胡须的脸闪著兴奋。"皇兄,你瞧他的眼睛多干净,哪里会不祥。皇兄,这孩子我养了,今後他就是我儿子。"
"穆麟。"冉穆麒还想劝说,就见皇弟抱著孩子来到他跟前。"皇兄,你看,这孩子的眼睛是不是很漂亮?我捡到他之後,他就一直这麽看著我,好像要把我的样子记住似的。皇兄,你就答应我,让我养他吧。"
小小的孩子扭过头,又是那样直勾勾地盯著冉穆麒看,似乎不懂他们在说什麽。过了许久,冉穆麒叹口气:"随你吧,不过他若真是不祥之人,我可不许你再养著他。"
"不会的不会的,我是他父王,他怎麽会害父王。"冉穆麟笨手笨脚地抱著孩子,咧嘴大笑,他有儿子了。
"嗯,得给孩子起个名,叫什麽呢?"冉穆麟注视著孩子的眼睛低声念叨,"一红一黑……娃啊,就叫你墨枫好不好?墨枫,嗯,好,就叫冉墨枫。哈哈,皇兄,我儿子就叫冉墨枫。"
"……"冉穆麒揉揉额角,不知这孩子对穆麟是福还是祸。
一个月後,冉穆麟风风光光地给他的宝贝儿子办了满月酒。酒宴上他抱著儿子四处献宝,丝毫不介意旁人见了儿子之後笑脸也藏不住的惊慌。不过他才不在乎那些人怕不怕,他只是为了告诉所有人,他捡到的孩子是他的儿子,不管他将来会不会有自己的子嗣,冉墨枫都是麟王府的主子之一。满月酒一过,冉穆麟就带著自己的新儿子回边关了,从此,京城的人都知道麟王有了一个鬼子般的养子。
仁昌冉穆麟的王府内,桂尤、赵贤、霍邦、段梁、陌谦围著躺椅上的一个小娃娃,各个面带惊讶。冉穆麟站在一旁笑吟吟地。
"主子,这孩子生得不寻常啊。"桂尤低吟。
"是很不寻常。"霍邦道。
"王爷,您确定要养他了?"陌谦盯著那个顺著一圈看过他们几个的孩子後,心里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这个孩子不仅不怕生,反而好像能听懂他们说什麽似的。
"枫儿跟我的姓,就是我儿子。"和其他人不同,冉穆麟是铁了心要养这个众人眼中的鬼子。
"嗯……"段梁点点头,"既然王爷您执意要养,那我们就不多说什麽了。"
"虽说是个怪娃娃,不过不看眼睛的话,模样还是俊的。咱们都是经历过生死的人,我就不信这世上有什麽鬼子。"赵贤弯身把孩子抱了起来,语重心长道,"娃啊,你可要记著是你父王救了你,将来你要知恩图报,听到了吗?"
"赵贤,他才多大啊,能听懂才怪。"桂尤嗤笑道,大手把孩子抢了过来,"来,娃啊,认识认识你桂尤叔叔。"
赵贤给了他一拳:"你不是说他听不懂吗?"
冉穆麟很满意地看著自己的儿子在部下手上传来传去。任何人都可以怕这个孩子,但他的部下不行。
"娃啊,你将来要和你爹一样勇猛,做大将军,杀敌人。"段梁教导。
霍邦一本正经道:"要从小训练,王爷的儿子不能软弱。"
"这孩子不会简单的。"陌谦并不知道自己当时一语中的。
异色的眸子看过所有人,最後停在那个他第一眼看到的人。他听不大懂他们在说什麽,依然混沌的脑袋里只想著一件事。什麽是儿子?什麽是父王?
………
"枫儿,父王回来了。"结束了军务回到屋内的冉穆麟第一时间从床上把醒著的小人抱了起来,伸手摸摸他的裤裆,干的。三两下取掉尿布,他熟练地分开儿子的小腿,一道小水柱立刻喷了出来,洒进了尿桶里。尿完之後,儿子的小腿往回缩,冉穆麟知道儿子好了,他装饰性的给儿子换了干净的尿布,命人抬走尿桶。
儿子已经五个多月了,长得很好。除了不会笑外,不哭不闹不尿床不拉裤子,好带的很。冉穆麟找不到愿意带儿子的奶娘,仁昌的百姓们虽然质朴,但对鬼神之说也是深信不疑,生怕儿子给他们带来灾祸,冉穆麟也不勉强,在几位部下,还有军中大娘的帮助下照顾孩子。不过最近他是越来越熟练了,就连那些大娘们都赞叹从未见过这麽好带的孩子。惧怕儿子的人仍是很多,但那又何妨,他这个做爹的会把儿子疼到心坎上,让他根本就不在乎别人对他的态度。
越看儿子,冉穆麟越喜欢。每次他回来,儿子都是那麽直愣愣地看著他,异色的眼睛里只有他的身影,搂著他的小胳膊也是那麽用力。让他当爹的感觉是日渐深厚,异常满足。
"枫儿,吃了饭跟父王打马球去。"在儿子脸上亲了亲,冉穆麟露出憨笑。满足,非常满足,不知皇兄看到他的儿子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手指在父王的大麽指上绕来绕去,异色的眸子专注地盯著父王。
………
"枫儿,来,来父王这儿。"
草地上,冉穆麟弯著身对对面的儿子张开双臂。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面无表情地盯著父王,一步步坚定地迈出步子。
"枫儿,到父王这儿来。"冉穆麟慢慢向後退,儿子每踏出一步,他脸上的惊喜就多一分。最终,他停了下来,等了一会,一个小小的身子扑进了他的怀里。
"哈哈,不愧是我冉穆麟的儿子,走路都比其他人早。"抱起儿子猛亲了几口,冉穆麟看向儿子专注的双眸。儿子已经快一岁了,仍喜欢这麽直勾勾地看著他,儿子的眼睛一如他捡到他时那般清澈。只不过……
"枫儿,笑一笑,给父王笑一笑。"何时儿子能对他笑呢。把儿子举高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冉穆麟带著儿子在草地上来回奔跑。坐在他身上的孩子低头看著父王,异色的眸光闪闪发亮。
………
坐在床上,刚和儿子一起沐浴过的冉穆麟对著已满一岁的儿子道,儿子正目不转睛地看著他。
"枫儿,叫,'父,王'。"
儿子已经会走路了,可是还不曾开口叫过他父王,这让他异常心焦。
"枫儿,你看父王的嘴,叫,'父,王'。"
异色的眸子牢牢盯著父王的嘴,小嘴张开。
"枫儿,叫'父'。"冉穆麟见状顿时激动起来。
"夫……完……"发音虽不准,却听得冉穆麟热泪盈眶。
"枫儿,再叫,'父,王'。"
过了一会,小嘴再度张开:"父……完……"
"枫儿!"抱著儿子一顿猛亲,冉穆麟从未如此幸福过。"枫儿,再叫,'父,王'。"
又等了一会,他听到了儿子最美的声音。
"父……王……"
那是冉穆麟第一次在儿子面前流泪。异色的眸子在听到父王哭之後,光芒闪耀,然後他伸手抱住父王:"父,王。"
"枫儿,父王的宝贝儿子……"谁说他儿子是鬼子,他儿子是老天爷送给他最好的礼物。
………
"父王。"躲开父王的胡子,怕痒的人看进父王的双眸,"我要练武。"两岁的人,像个小大人。
"你还小。"冉穆麟捏捏儿子练武奇佳的骨骼,却不准备让他过早的习武。
"我要练武。"天生喜欢练武的人毫不妥协,手指绕著父王的大麽指。
"为何要练武?"冉穆麟抱著儿子问。
"我要和父王一样。"
这句话听得冉穆麟咧嘴傻笑,忍不住用胡子扎儿子的小脸:"好,父王教你习武。"接著一把举起儿子让他骑在自己的脖子上,冉穆麟心甘情愿地当起儿子的坐骑。
"父王。"
"嗯。"
仰头,见儿子没了下文,冉穆麟带著儿子一路朝练武场走去,路过的人非常习惯被儿子当骑在脖子上的王爷。
低头看著父王扶著他的大掌,冉墨枫一手放在父王的手上。如果有一天父王不要他……异色的眸子红晕翻腾。
………
睁眼,怀里的小人仍在熟睡,手脚习惯性地缠在他的身上,抱得那样紧,好似怕被丢下。天还黑著,冉穆麟却没了睡意。今日皇兄来信,询问他的婚事。他已二十有四,枫儿今年也四岁了,而王妃的位置仍然空著,不管是京城还是仁昌,多少人等著把女儿嫁给他这个北渊第一王爷。
身边都是汉子,他也无心女色,若是以前,他兴许会同意皇兄的意思,娶个贤惠的女子为妻,生下他的孩子,可现在……揽进怀里的人,冉穆麟迟疑了。他的宝贝儿子是否愿意他给他找一个娘,娶进门的女子是否能接受枫儿的不同,生下的孩子是否会喜欢他没有血缘的哥哥?
枫儿自会走路後,就再也不愿离开他的身边,哪怕天最热的时候他在练兵场操练士兵,他也要跟著。不管多苦多累,枫儿从未喊过,每当他回头时,总能看到枫儿,看到他眼中倒映出的自己。枫儿从不尿床,有一次他回来晚了,枫儿憋不住了,一泡尿尿在他头上,他还记得枫儿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抬手要给他擦,那时他就知道他的儿子不是普通的孩子。他的儿子知道自己尿了父王一身,知道自己是父王捡来的。
枫儿从不笑,话也不多,可看他的眼神从未变过,那样专注,那样清澈,好像他的生命中只有父王,那常常让他幸福得傻笑。没有血缘又如何呢?即便他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也不会有对像枫儿这样的感情。罢了罢了,憋得紧了就去窑子里找个姑娘缓解缓解,至於孩子,他已经有枫儿了。皇兄已经有了子嗣,北渊不需要他留下血脉。上天已经把最好的礼物送给他了,他不能太贪心。
"枫儿。"
"父王。"
一早起来,衣服还没穿,冉墨枫就听到父王说:"枫儿,父王不娶妻。咱们父子两个从今往後相依为命,你说好不好?"也许枫儿会想要个娘。
异色的眸子瞬间睁大,冉墨枫怔愣地看著父王,然後他紧紧地抱住父王。
"嗯。"
"那就说好了,枫儿长大了可不能不要父王。"抱紧儿子微微发抖的小身子,冉穆麟知道自己的绝对是正确的。
"父王。"不,他只怕父王不要他。
"我是谁?"
"父王。"
"谁的父王?"
"我的。"
"你是谁?"
"冉墨枫。"
"那,父王是谁的父王?"
"冉墨枫。"
"枫儿,记住父王的话。"
………
一人从湖水中缓缓上岸,月光下那人美丽的身子让他的视线无法移开。那人是谁?仔细看去,却是一个长得和枫儿一模一样的人。不,还有些不一样,枫儿的眼神是清澈的,那人异色的眸子却沈得让人看不透。
咽下口水,他像个色鬼贪婪地看著那人双腿间的柔软,看著那人弯下腰时显露的丰满双丘。热,很热,腹部的热气让他急切地想冲入那池湖水中,好减缓一些自己无法承受的热度。
不,不要穿衣服。对方并没有听见。惋惜地看著他套上衣服,他的热度却没有丝毫地下降。然後,他醒了,身旁的人睡得香甜,而他的腿间却是高高昂首。扭头,那双美丽的眸子闭著,缠在他身上的手脚一如以往般地紧。
手似著魔般抚上儿子白嫩的脖颈,他吓得收了回来。冉穆麟!那是枫儿,是你儿子!
又是湖水,又是从岸上爬上来的人,赤裸的身子格外显眼,今夜的月亮很圆,让他能清楚地看到对方身上的每一寸。这次,对方没有穿衣,而是发现了他,直勾勾地,和儿子一样看著他。他不受控制地走了过去,抬起手。
手下的肌肤如此结实,又如此细腻。他激动地吻著,摸著,对方不仅没有推开他,双腿甚至缠上了他。
"枫儿……"
"父王……嗯……"
这一声,让他血脉喷张,等不及做足前戏,他抬著自己的欲望推入那个他渴望了许久的幽密洞穴。
"父王……父王……"
舒服,好舒服,从未有过的舒服。是枫儿,在他身下呻吟的是枫儿。那双看著他的眼清澈无比,不再深不可见。异色的眸子里全是他,那样专注,那样妩媚。
怎麽会,他怎麽会对儿子做出这种事。可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在儿子的身上抽插,进出。想到儿子有一天会对别人或者让别人这麽做,他就有杀人的欲望。不,不,儿子是他的,是他一个人的。他们父子两个不能分开,绝对不能分开。
醒了,一身的汗,粗重地喘息著,胯间涨得发烫。怀里的人仍是缠在他身上,他却冒出疯狂的念头,想不顾一切地把他压在身下。
不行!儿子还小。而且……他想要的究竟是梦中的人,还是怀里的人?脑海里浮现出一双清澈的眸子,那双眼里是他迷醉的光芒。
"枫儿。"
"父王。"
练武回来出了一身汗的人正在沐浴,回头看去。靠著屏风,冉穆麟毫不顾忌地看著儿子赤裸的身子。稚嫩的,结实的身子。
"不准再光著膀子出去,你的身子只有父王能看。"
"……嗯。"虽是不解,但冉墨枫还是答应了。
………
"唔嗯……父王,亲近……"
"枫儿还要吗?"
"要。父王,亲近……"
湖畔,冉穆麟深深吻住儿子,在儿子温暖炙热的体内疯狂地进出。异色的眸子倒映著父王,清澈的眸光染上迷人的诱惑。
"枫儿,父王曾不止一次在梦中这样和你亲近。今天父王终於如愿以偿了。"
异色的眸光涣散,冉墨枫完全沈浸在父王的"掠夺"中,他喜欢和父王亲近,非常喜欢。
"枫儿,说你爱父王。"
"爱,父王,爱……"
再一次狠狠吻住儿子香甜的唇,冉穆麟在儿子的体内宣泄。当激情过後,他伏在儿子耳边道:"枫儿,嫁给父王吧。"
异色的眸光迸裂,冉墨枫与父王十指相扣。
"枫儿,嫁给父王,和父王成亲。"
"父王……"双腿在父王的腰上磨蹭,他要和父王亲近。
"枫儿这是答应了?"深埋在幽穴中的欲望再次律动,冉穆麟吻上儿子最美的眼睛,"枫儿,嫁给父王。"
"父王,亲近,亲近……"
"说'好'。"
"好。父王……"
催促父王,冉墨枫启唇让父王的舌进来,他要和父王成亲,就像狰那样。
每一次回头,那双眼都在那里,眼里,只有他,只有他。他们是父子,是情人,是彼此,是唯一。
(0.98鲜币)索瞳:番外二 报仇
"知了,知了……"
树上的知了不知疲惫地叫著,八月的北渊即使是在树林里仍使人热得难以忍受,尤其是对怕热的人来说,那滋味甚是难熬。
湖边的竹楼里走出一位男子,他光著膀子快步来到湖边,裤绳一解,他赤裸地跳进了水中,隔得很远都能听到他舒爽的吁声。在水上漂了一会,他觉得还不够凉快,索性一个猛子扎入水底,再也不出来了。
"咯吱咯吱",又一人从竹楼里出来,比之前的那人年长一些,他穿著宽松的褂子,靠在竹楼露台的栏杆上含笑地看著荡漾的湖面。平日里这个时候,二人本该在美美地午休,奈何有一人今日实在忍受不住热气,跑到水里去了。伸个懒腰,这两年稍有发福的人活动活动筋骨,再不动动他就真的一身赘肉了。晃晃悠悠走下竹楼,他踱步来到湖边。闷在水里的人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从水底钻了出来。
湖边的人双眸浮上淫色,视线毫不掩饰地停在湖中人胸前的两抹红豔上。他脱了衣裳,长裤,腿间的阳物缓缓翘起。湖里的人原本等著他下来,这下一看,先是一愣,异色的眸子光芒乍现,眉心的三眼微微睁开一条缝。
踏入水中,这人走到附近的一块大石处,背靠著。湖中的人不用他开口就游了过来。揽住"投怀送抱"的人,年长的人吻上对方的唇,粗糙的大掌在对方的臀部揉捏。两人的喘息渐渐急促起来,异眸男子精瘦的身子嵌入对方宽厚的怀中,然後他被压在了石头上。双腿被曲起,今早刚刚被"蹂躏"过的蜜穴又被撑开,粗壮的阳物闯入了他的体内。紧接著,密实的吻落下,甜美的呻吟被对方吞入嘴中,随後对方大力的律动。
林子里没有第三人,在清凉的湖水中,在鸟叫虫鸣中,两人在距住处仅有五米远的地方激情地欢爱。落下的阳光被浓密的树叶挡住大半,粼粼的波光中,两人的身子融为了一体。
把身下的人拖下大石,年长男子让两人的下身全部没入水中,这样怀里的人就没有那麽热了。湖水"哗哗"地想著,年轻的男子早已沈溺在对方给予的激情中,毫不掩饰地喊出自己所有的快乐。突然,空中传来一声鹰鸣,正在激情中的两人同时一震,就听年长男子骂了句:"我一定要把这只臭鸟烤了!"
接著,他加快了律动,在一只老鹰冲著他们直直飞下来的那一刻,他把自己的精华全数送进了对方的体内。
"哗!"抱著怀里的人往旁边一闪,一只老鹰落在了他们身边,冲进了水中。年少的男子眼疾手快地抓住死命扑棱的老鹰的翅膀,让它免遭淹死。
"父王。"右手拍拍还在他体内的人,在某些方面比父王脾气好很多的他左手把惊魂未定的老鹰放在石头上。
"父王没尽兴。"某人抱著儿子不愿退出。
异色的眸子情动还未退去,冉墨枫暂时抛开不知是为谁送信的老鹰,双手抱住父王主动吻上。他很喜欢和父王亲近,每天都要。
瞪了老鹰一眼,冉穆麟抱著儿子开始第二波的狂潮。在竹楼里怕热的儿子总是因为出一身汗而少了许多兴致,在水里可是舒服多了。树林里又响起一人的欢愉叫喊,过了快半个时辰才平息了下来。
激情过後又抱著儿子亲了许久,冉穆麟才想起站在石头上委屈至极的老鹰。不过他并不著急,先给儿子清理了之後,这才赤裸著身子走到岸边,在老鹰脚上找到装著信的竹管,打开。怕热的人懒洋洋地泡在水里,看著父王。看完信,冉穆麟眉头紧锁,冉墨枫游了过来。
"你皇伯的信。他要跟我们换这里住几天,让我们腾地方。"撕了信,冉穆麟很是不满。
"嗯。"套上裤子,冉墨枫跟父王回了竹楼。天一热,他和父王的竹楼就成了各方人马争抢的地方。
冉穆麟就不明白了,山清水秀的地方多了,怎麽这帮人就喜欢抢他的地方呢?好吧,他承认,他这里的风水确实比其他地方好了那麽一点点,风景比其他地方美了那麽一点点,可这是他和枫儿找到的,这些人难道不懂何为羞愧吗?!一个一个仗著自己武艺高强,哼,惹急了他,他把竹楼拆了,把这里烧了,看他们怎麽办。
"父王?"已经走到竹楼的人见父王没跟上,回头唤道。
冉穆麟捡起衣服,赤裸地走过去:"枫儿,父王觉得这样不行。"
"嗯?"
"咱们得想个办法。单你皇伯和昼也就罢了。易和薛祁、渊和洛仁这四个人也总来打扰咱们。每次他们一来,父王就不能尽兴地和枫儿亲近。"尤其是不能让他们听到枫儿情动的声音,也不能弄出太大的声响。冉墨枫没有吭声,他倒没觉得,不管谁来他还是会如往常般和父王亲近,顶多是多穿两件衣裳。
"父王得好好想想。"搂著儿子上楼,冉穆麟低声咕哝。
傍晚,父子两人刚把晚饭准备好,在外野了一天的"将军"欢呼地回来了。它的身後跟著一只母马,是他们两年前去柏邺探望霍邦和冉洛诚时,将军路上拐到的媳妇。让冉穆麟奇怪的是,为什麽两年了母马还没怀上马崽。冉穆麟总觉得"将军"早已成了马精,跟人似的。
不用人伺候,将军先回窝转了圈,(冉墨枫专门为它盖了一间屋舍),然後跟媳妇去湖边喝水兼休息,两匹马在外已经觅食完毕。
从窗户看了眼依偎在湖边的两匹马,冉墨枫把饭菜端上桌,冉穆麟则把屋外的药草点上,熏蚊虫。已是傍晚,蚊虫多了起来,不过凉快了许多,不再像中午那样让人热得受不了。
"枫儿,多吃点,咱们出来都五年了,你怎麽还是不长肉?"给儿子把饭菜添满,冉穆麟看看自己的肚子,还好还好,他每天努力"运动",没有肥油。
"嗯。"冉墨枫并不介意自己不长肉,他喜欢父王壮壮的,每次近亲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被父王牢牢锁在怀里。
老鹰叼了块兔肉美滋滋地躲到一旁吃去了,所有人中只有冉墨枫和冉洛仁对它最好。其实也不能怪别人,谁让它总是打扰人家的好事。
刚吃了两口饭,冉墨枫就停了下来,冉穆麟也停下了。
"不是说过几天才到吗?"放下碗,冉穆麟站了起来。他话刚落,就听到有人上了竹楼。
"穆麟,枫儿。"刚送来信的人,现在就出现了。随著一声愉悦地呼唤,精神不错的冉穆麒出现在了二楼,跟在他身後的自然是昼。
"皇兄。"冉穆麟不情不愿地迎了上去,"您不是也有地方去吗?怎麽总爱往我这里跑?"
"那太闷,还是你这里好。"把大部分的国事交给了太子冉洛仁的冉穆麒好似没看到弟弟眼中的怨念,笑呵呵地走到饭桌边坐下。"一路赶来还没用晚膳。"
冉墨枫起身去厨房给皇伯和昼盛饭,昼也异常自觉地在冉穆麒身边坐下,两人一副鸠占鹊巢的样子。
"皇兄,你干脆再找个地方,跟我一样盖栋竹楼好了,也免得总是来跟我抢地方。"冉穆麟憋不住了,把多久以来的不满说出。
冉穆麒带笑的眸子闪过阴暗,道:"找地方找人盖楼都麻烦,反正你这里有现成的地方,我何必再去费那个心?反正我住得日子也不长,不必为此再劳民伤财。穆麟,你就这麽不想见到皇兄吗?皇兄可是很想你和枫儿。"
冉穆麟的不满被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好,他承认当初偷跑是他的错,但这麽多年了,皇兄怎麽还记著?
冉穆麒心情极好地看著皇弟憋屈的脸,暗自发笑。哼,敢一声不响地偷跑出京,一走就再未回去过,此仇不报他就不叫冉穆麒了。
冉墨枫端来的两碗米饭,拿来两双筷子递给皇伯和昼,坐到父王身边。叹了几口气,冉穆麟端起茶水,恭敬地双手举起。
"皇兄,您就别气我了,我跟你赔不是还不行吗?"
冉穆麒很是优雅地深深一笑。"不行。"
"皇兄……"
"枫儿,皇伯这几日就叨扰你了。"冉穆麒压根不理弟弟,转向了侄子。
"嗯。"冉墨枫看看皇伯看看父王,不知说什麽。
入夜,两拨人分别住进了两间卧房。其中一间卧房是冉穆麟不甘不愿地准备的。坐在床头,冉穆麟越想越不甘,不行!再这样下去他和枫儿就永无宁日了。他敢打赌,皇伯一走,不是易就是渊会来。若这三个人没商量好,他就不是冉穆麟!
看一眼赤裸地趴在床上昏昏入睡的儿子,冉穆麟叹气,儿子虽然是那三人的将军,可毕竟已经过了几世。那三人都成"魔"了,哪里会像以前那样听儿子的话,而且儿子也不再把他们当自己的部下了。若儿子还是前世的"鬼将",只要他一声令下,那三人哪里敢如此过分。
"枫儿。"
"嗯。"
睁眼看向父王,冉墨枫伸手拉住父王,让父王躺下。
"枫儿。"伏在儿子身上,冉穆麟轻吻儿子的裸背,"父王想和你亲热,可这里住著两个外人实在不便。"他不大方,不会让别人听到儿子情动的声音,不过……
冉穆麟低声道:"枫儿,你舔舔父王。"儿子不叫,他叫!
冉墨枫迅速从床上爬起,压到父王,他喜欢舔父王。
"嗯……哦……枫儿,对,就是这样,嗯……好舒服……枫儿,父王爱你,枫儿……"
冉穆麟半躺在床上,任由儿子在他身上摸来摸去舔来舔去。儿子从未动过要他的念头,他也没提过,他知道儿子特别喜欢和他亲近,喜欢父王进入他,所以他也没有让儿子要他的打算,他觉得儿子在自己身下的时候特别美,让他移不开目光。
冉墨枫喜欢舔父王,觉得父王很好吃。"把玩"父王的性器,他不知道隔壁有人的脸滚烫滚烫。
"穆麟这家夥!"来报仇的人被人反将一军。
"枫儿,嗯……父王受不了了……不要停,父王舒服死了……"
冉穆麒的衣内伸进一只手,滚烫的身子不但没有因那只冰凉的手进入而降温,反而更烫了。衣服被扯开,他听到昼满含情欲的声音。"忍一忍。"
然後他的唇被堵上了,因赶路而三天未欢愉的身子迫不及待地打开。
昼没有冉穆麟的脸皮那麽厚,更不会让冉穆麒情动的声音泄露出一分一毫。他吻住冉穆麒的嘴堵住他的呻吟,大力地在对方的体内抽动。冉穆麒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声音被别人听去,他一边沈浸在昼疯狂的掠夺中,一边竖起耳朵怕自己不小心叫出来。
而隔壁的人似乎压根不懂什麽叫害臊,令人脸红的话语是一句接一句地说。结果他那边还在继续,冉穆麟和昼已经到了极限。在最後的呐喊差点出声之时,冉穆麒咬住昼的胳膊,把声音咽了回去。
过了一会,迷醉在儿子的嘴里的冉穆麟听到了有人下楼的声音,嘴角露出胜利的微笑,然後一把扯过儿子,把他压在了身下,再不走,他就要憋死了。
第二天一早,醒来的冉墨枫奇怪地看著空无一人的卧房。昨晚他知道皇伯和昼下楼了,但他们怎麽一夜未归?
"枫儿,看什麽呐?"准备好早饭的人走过来问。
"父王,皇伯和昼不在了。"冉墨枫回头。
"哦,他们回京去了。"冉穆麟奸笑地搂上儿子,"你皇伯觉得咱们这太热了,回京避暑去了。"
"哦。"不疑有他的冉墨枫被父王带去用饭了。
在冉穆麒的"初夜"被昼夺走的那个山洞里,昼低吼地伏在他的身上。山洞里冬暖夏凉,冉穆麒终於不必忍耐地喊出他的欢愉。激情过後,他枕在昼的肩上不甘地说:"得再想个法子治穆麟,不然我咽不下这口气。"
"他的脸皮,天下第一。"昼淡淡道。
冉穆麒闭眼沈思,过了许久,他笑著睁开眼:"我们在他们隔壁再盖一栋竹楼,我晚上打扰不到他,白天可以霸著枫儿。再叫洛仁和小虎来,我看穆麟到时候哭不哭。"
"不行。"哪知昼拒绝了。
"为何不行?"冉穆麒抬眼看去。
"冉穆麟要霸著墨枫,我同样也要霸著你。"翻身,他咬上对方的脖子,"这件事到此为止,我可不愿你的声音被别人听了去。"说罢,不给冉穆麒反抗的机会,昼挑起他的热情。让这人出几次气已差不多了,他们三人和将军都有了各自的幸福,将军不会和他们计较,他们做部下的也不能太过分。
………
"爹?"
接到冉穆麒的邀请正往竹楼赶的薛祁问看完信後突然停下马车的人。易把信拿给薛祁,薛祁看完抬头问:"那我们还去找墨枫吗?我倒是有些想他了。"
"去。"易扬鞭,"爹带你去看看小枫,然後我们就走,不在那过夜了。爹可不想你听冉穆麟的叫床声。"
薛祁并无异议,依偎进爹的怀里,"爹,那我们回素山好不好?天好热。"
"好,看过将军,我们就回素山避暑去,也省得有闲杂人等打扰我们。"
"嗯。"
同样收到信的渊温笑地把信阖上,看向正兴致勃勃收拾行李准备出发的冉洛仁。要去某处捣乱,冉洛仁已经写信让冉洛诚回京几天,帮著处理处理朝务。被封为太子的他求父皇让他逍遥几年,不要那麽早把皇位给他。冉穆麒虽然早已萌生退位的念头,但一直没有付诸行动,不是他不想,而是冉洛仁每次一听要登基,就叫得鬼哭狼嚎。
"渊,师傅信上写什麽了?他和父皇在那里还好吗?皇叔的日子一定很难过。哈哈,我都迫不及待了。皇叔就喜欢和墨枫在外逍遥,我啊,偏偏要去缠著墨枫。"
渊笑问:"你这麽想看冉穆麟难过?"
"当然!"冉洛仁回头,一脸不满,"皇叔太过分了,不仅拐跑了墨枫,还把这麽大的担子压在我身上,如果皇叔不跑,皇位就不会轮到我头上,肯定是皇叔或墨枫的。"若不是太子哥哥受过那麽重的伤,不适宜再劳累,他也不忍太子哥哥和霍将军分开,四弟又不是当皇上的料,皇叔和墨枫又跑了,他才不会当太子。
"那就去吧。"渊把信收好,凝视冉洛仁的笑脸,压下了他心头一直以来的疑问。也好,这次他该彻底清楚那两人间的关系了,而他,也会弄明白这人对将军到底是什麽感情。他等得够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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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6鲜币)索瞳:番外三 爹(上)
"墨枫──"
听到这声喊,冉穆麟"蹭"地从地板上跳了起来,奔向露台。就见正在湖边洗床单的儿子被一个人冲上前紧紧抱住了。
"墨枫,我好想你啊,你太坏啦,也不回京看我。"抱著冉墨枫的冉洛仁不停地数落对方的不是。冉墨枫习惯了对方抱怨,等到对方抱怨够了放开他为止。
"将军。"冉洛仁说完了,渊出声。
冉墨枫把洗好的床单拧干,回头道:"我已不是将军了,叫我的名字吧。"
渊笑笑,回头看了一眼露台上的人。冉穆麟脸色沈了下,眼神停在冉洛仁抱在儿子腰上的双手。他套上褂子,走下竹楼。
听到脚步声,冉洛仁回头,放开冉墨枫。"皇叔。"带笑的脸上看不出异样。
"昼有没有给你们写信?"他们应该会和薛祁那两人一样知难而退吧。
"有啊。不过是渊看的,我没有看。父皇和师傅已经走了?"冉洛仁好奇地四处看看,"薛祁和易没有来吗?"
冉穆麟瞧了渊一眼,暗含责怪,他闷闷地说:"他们当天就走了。"
"咦?"冉洛仁惊讶不已,"父皇他们为何当天就走了?"
"因为他们终於良心发现,不再为难我和枫儿了。"冉穆麟搂上儿子,眼里满是让对方速速离去的意思。
哪知,冉洛仁好像听不懂,甜甜地一笑:"墨枫才不会觉得我打扰了呢,是吧,墨枫。"
肩上父王的手用力,冉墨枫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嗯"了声。冉洛仁的笑看在冉穆麟眼里极为刺眼,他的笨儿子。
"皇叔,我和渊还没有吃饭呢,可有什麽让我们填肚子?"
"在厨房。"
老实的人又没察觉到父王的暗示,领著冉洛仁去厨房找吃的了。
冉穆麟气急败坏地质问渊:"你为何不把昼的信给他看?!"
渊淡笑道:"我想让洛仁知道你和将军的关系。"
冉穆麟皱眉:"你还没有告诉他?"
"让他亲耳所闻,亲眼所见,比我告诉他要好。"
填饱肚子,冉洛仁拉著冉墨枫到湖边嘀嘀咕咕去了。冉穆麟烦闷地坐在露台上看著相依在一起的两人,身旁坐著渊,对方也看著那两人。
"你和洛仁究竟到哪一步了?"比渊高半头的冉穆麟鄙夷地斜视对方,三大仙者中只有这人的动作是最慢的。
渊又是淡淡地笑著,不做言语。
晚上,冉洛仁仍如他每次来的那样死皮赖脸地霸占了冉墨枫床上的另一半位置,冉穆麟异常不满地和渊住挤在另一间卧房内。竹楼并不大,当初就是怕有人打扰他们,冉穆麟并没有盖太多的房间。当然,他才不会和渊一张床,反正是夏天,他打地铺,渊睡在床上。相对无言的两人听著隔壁传来的冉洛仁的窃窃私语,心里闪过各种念头。
"渊,你不会还没有告诉洛仁吧。"没有心思入睡的冉穆麟低声开口。
渊依旧保持沈默,睁著眼睛看著上方。
"你打算等到他登基娶了妃子之後再说?"冉穆麟自顾自地问。
"……"
"我可跟你说清楚了,枫儿是我的,不会让给任何人。"
"……"
"他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
"……"
冉穆麟翻身看向床上沈默是金的人:"渊,你是不是做神仙做得太久,已经断欲绝情了?"
渊终於给了他一个回应,转过头缓缓道:"我这次就是为此事而来。"和昼、易相比,他确实太慢了。
"你赶紧地把他收了,别让他天天缠著我儿子。"
渊瞧了眼仍透著烛光的隔壁,"嗯"了声。
床上,冉洛仁依偎在冉墨枫的怀里,枕在他肩上,抱著他。他知道皇叔不喜欢他缠著墨枫,可他就是喜欢缠著墨枫,所以只能委屈皇叔了。
"墨枫,我最近常常做梦。"
冉洛仁的眸中涌出伤感,他抱紧冉墨枫。冉墨枫拍拍他,听他说。
"我梦到二哥了。"
冉墨枫的眉头瞬间紧锁,异色的眸子红晕翻腾。
紧紧缩在冉墨枫的怀里,冉洛仁低声道:"一开始墨枫在边关,太子哥哥在槐屏,洛义整日里只知道习武,对宫里的事不闻不问。二哥和每一位大臣都交好,很多大臣都上书父皇,让父皇废了太子哥哥立二哥为太子。"
"其实那时候我已经看出二哥的野心了,却没有阻止。对太子哥哥我总记得他小时候喜欢欺负墨枫,二哥对墨枫却很客气,我就想,若二哥真的当了太子,今後一定不会像太子哥哥那样欺负墨枫。所以父皇让我代批奏折,我就假装偷懒,把奏折全部交给二哥,让二哥知道我根本无意於皇位。"
"可後来太子哥哥重伤回来,我才发觉事情似乎和我预想的不一样。谁会想著杀太子哥哥呢?不是我,也不可能是洛义那个武痴,我第一个猜到的就是二哥。"
"但我又不愿相信,不愿相信除了墨枫之外,对我最好的二哥会做出这种事。所以我没有把我的猜测告诉墨枫,我以为刺杀太子哥哥的真的只是胆大包天的劫匪。"
冉洛仁说著已经哭了,这是埋在他心里多年的痛苦。"墨枫,你说如果我当年早些阻止二哥的话,二哥是不是就不会犯下弥天大错?就不会死?"
"那是他咎由自取。"冉墨枫淡淡道,"要皇位,他可以正大光明地与洛诚去争。他不该派人刺杀洛诚,更不该杀害父王!"
冉洛仁抱紧冉墨枫嘤嘤哭著,他知道,这些他全都知道,可他仍无法原谅自己。在他无法肆意走动的日子里,不管二哥是出於什麽心思来探望他,可墨枫不在的时候,只有二哥会常常来看他,陪他读书,陪他习字。
"洛仁。"稍稍退开,冉墨枫看向哭泣的人。
"墨枫……"
"他从小就有野心,就算你阻止,他也会走到这一步。"
冉洛仁不解地看著对方,停下哭泣。
"从他第一次接近我,他就带著目的。我宁愿和冉洛诚打架,我也不愿与他相处。"他从未忘记过冉洛信第一次主动来找他时眼底遮不住的算计。
"他的死,与别人无关。若他不是想杀皇伯,我会饶他一命。"冉墨枫也说出当年为何执意要杀死冉洛信的原因,"留他在皇伯身边,只会是祸害。"
冉洛仁的泪一直流,他重新钻进冉墨枫的怀里,无声地痛哭起来。冉墨枫抱著他,并没有安慰,由得他把心里的难过哭出来。
隔壁的两位耳力极好的人把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冉穆麟体内不停涌出酸醋,而渊则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瞪著屋顶发呆。
过了很久,冉洛仁的哭声停了,屋内的烛火熄灭,万籁俱静。不一会,冉穆麟的呼噜声响起,渊则睁著眼睛一直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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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鲜币)索瞳:番外四 爹(下)
第二天一大早冉洛仁就起来了。换了一个环境,他的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因为昨晚哭过,所以眼睛有点肿,不过也正是因为哭过了,把埋在心里的话倾诉了出来,他竟然揽下了冉墨枫的活计,到厨房里给四人做早饭。若让宫里的人知道他们的太子殿下居然会做饭,怕都会惊掉了下巴。
哼著小曲,冉洛仁在摊锅上浇一勺米浆,然後拿竹片摊开,等米饼快熟时,放入葱丝、切好的牛肉、早上刚从菜园子里采摘的青菜、拌好的凉菜,再抹上从宫里带来的辣酱,卷起来,好吃的米饼就做好了。冉墨枫很喜欢吃米饼,不过手艺一般,而冉洛仁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做得米饼那是一绝。
和冉洛仁的好心情相比,冉穆麟一早起来就阴沈著脸,渊虽然仍是一脸温润,但明显没有了笑容。冉墨枫在湖里捕鱼,为中饭做准备。洗漱完,冉穆麟给了渊一个让他赶快行动的眼神,就去湖边找儿子去了。渊站在厨房的门口,看著神情愉悦的人,沈默不语。
冉洛仁发现了站在门口的他,回头对他深深一笑,把卷好的热热的米饼放入盘子。"渊,你尝一个,看我的手艺退步没有?"
渊微微一笑,走上前拿起一个米饼。看了一会,咬下一口。
"味道如何?"冉洛仁马上问。
"很好吃。"
"那就好。"冉洛仁继续专心做米饼,"墨枫最喜欢吃米饼了。以前我在仁昌的时候,他每次都能吃下十几个。不过自从我离开仁昌回京後,就再也没有给他做过了。"
咽下一口的渊,没有咬第二口。
"洛仁。"
"嗯?"
摊米浆的冉洛仁没有回头。
"你喜欢墨枫?"这句话,渊忍了许久。
"当然啦。我最喜欢墨枫了。"冉洛仁带著回忆地说,"小时候我有心疾,只能躺在床上,不管是大哥二哥还是四弟,就连皇姐都不喜欢来找我玩。每天都只有我一个人。後来墨枫进了宫,虽然第一次他差些吓死我,但墨枫每晚都会来找我,陪我,如果没有他,也不会有现在的我。或许,我早就死了呢。所以墨枫是我最重要的人。"
手里的米饼已经凉了,但渊却怎麽也咬不下去。他又是淡淡一笑,咽下了想说的话。
"渊,叫皇叔和墨枫来用早膳吧。"摊完最後一个米饼,冉洛仁伸了个懒腰,没有发现渊的异样。
早饭在冉洛仁对冉墨枫的叽叽喳喳中过去了。冉墨枫吃了十二个米饼,冉洛仁满足得一直在笑。冉穆麟只吃了两个,渊则用了一餐饭的功夫吃完了他之前拿的那个米饼。早饭後,冉洛仁拉著冉墨枫去林子里寻宝去了,冉穆麟和渊坐在一起,相对无语。
………
走在林子里,冉洛仁边走边摘野果、野菇,冉墨枫走在他身後,手上是打到的野味。将军和它的媳妇则在不远的地方甜蜜。
"墨枫,你喜欢皇叔吗?"走著走著,冉洛仁突然问。
"嗯。"冉墨枫毫不犹豫地应道。
走在前面的人没有停下,继续走,又问:"我说的喜欢不是儿子对父亲的喜欢,是情人间的喜欢,就像……就像父皇对师傅、大哥对霍将军。"
"……"过了一会,冉墨枫才道,"我和父王是最亲近的人,我只能和父王做最亲近的事。我喜欢父王。"
"那就是父皇和师傅那种了。"冉洛仁了然,脚步依旧未停,"怪不得皇叔会带墨枫离开京城呢。"
两人又向前走了一段路,冉洛仁走到一块平整的地方坐下。林子里很凉快,不过他还是出了一身汗。解开襟口的一颗扣子,冉洛仁用袖子扇风,冉洛仁在他身旁坐下。
"墨枫,你和皇叔从何时就是最亲近的人了?"冉洛仁问得很隐晦。
"和小虎回京的时候。"
"唔……"
一手撑在腿上支著下巴,冉洛仁一脸沈思。
"墨枫……亲近……是什麽样的?"
异色的眸光闪闪,嘴笨的人不会说。
"我也想和墨枫、大哥和父皇那样,有一个可以亲近的人。"叹口气,冉洛仁身子向左一歪,躺在了对方的肩上。
"好羡慕墨枫啊。"冉洛仁低语,"墨枫,你说会有人像皇叔喜欢你那样喜欢我吗?"
"渊。"虽然迟钝,不过冉墨枫还是看出了些意思。
"唔……渊吗?"冉洛仁叹气,"我不觉得。"
热坏的冉墨枫挥袖给两人扇风,不知该说什麽。
"墨枫……你会抛弃我吗?"
"不会。"
冉洛仁伸手抱住他,笑了:"墨枫,哪怕将来我有了亲近的人,你也不抛弃我吗?"
"……"某人不解,这有什麽关系吗?
"呵呵,墨枫……"冉洛仁很高兴。墨枫,我会为父皇和你守好北渊,让你和父皇能安心地在外逍遥。
将近中午,两个人才从林子里出来。看著冉洛仁松开的衣襟,冉墨枫不整的衣衫,还有两人拉在一起的手,在竹楼上等候的两人脸色都变了。
"皇叔,我和墨枫打了野味,还找到许多野菇。"放开墨枫的手,冉洛仁欢快地跑上竹楼。
快热死的冉墨枫脱了汗湿的外衫,直奔沐浴间,从水缸里舀起一瓢凉水从头浇下,热死他了。有人从後搂住了他,急切地扯下他的衣服,抬起他的一条腿,扶著自己的坚硬就冲进了他的体内。扶著墙,冉墨枫看不到父皇的脸,他仰著头随著父皇激烈的冲撞毫不克制地呻吟起来。
正在厨房准备中膳的冉洛仁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他看了眼在厨房陪他的渊,见他脸色不大好,就放弃了让他去瞧究竟的念头。洗干净手,他离开厨房,顺著声音来到沐浴间,好像是墨枫的声音。在冉洛仁上楼时,渊出现在他身後。
"父王……父王……"
"你是父王的!是父王的!"
"父王……"
异色的眸光涣散,冉墨枫完全沈浸在父王带给他的欢愉中,这是他喜欢的亲近。
捂著嘴,冉洛仁蹲在沐浴间的门口,双颊滚烫。里面的动静越来越大,墨枫的喊叫也越来越让人脸红,冉洛仁四肢著地,慢慢爬离了沐浴间。觉得自己逃得够远了,冉洛仁爬起来就向下跑,突然他冲入了一人的怀里,惊吓地抬头,那人的脸罩了下来。
"唔!"
当冉墨枫被父王搂著从沐浴间出来时,他发现冉洛仁和渊不见了,厨房里只有一条刚去了内脏的鱼。也不担心冉洛仁会遇到什麽危险,他卷起袖子,做中饭。
厨房里的人换了,冉穆麟坐在厨房内的椅子上出声:"墨枫。"对方回头。
"今後不许再和冉洛仁那麽亲近。父王不希望看到有谁跟父王抢你。哪怕你很在乎他,也不许再跟他如此亲近。"
冉墨枫不解地看著父王,过了一会,他道:"父王,洛仁和小虎一样。"
"不一样。"冉穆麟斩钉截铁地说,"你当父王看不出来吗?他喜欢你。小虎把你当成兄长,但他不是!"
异色的眸子里满是困惑,父王是不是……误会什麽了?
林子里极为隐蔽的一处平地上,一人脸红心跳地埋在另一人的怀里,露出来的耳朵都是红彤彤的。他的衣襟解开了大半,脖子上有清楚可见的吻痕。那人一手搂著他,一手握著他的双手。
"洛仁。"
"……"
低头看著不愿抬头的人,渊淡淡道:"我喜欢你。"
"……"冉洛仁的头更低了,耳朵红得吓人。
"本想再等你几年,但我不愿再等了。"
"怦怦,怦怦",冉洛仁的心跳得好快,一个时辰前他还觉得墨枫猜错了,哪知这人竟真地对他说"他喜欢他"。
"洛仁。"放开冉洛仁的手,抬起他的头,渊让他看著自己。但冉洛仁却羞得避开了他的眸光,垂眸。
"洛仁,你可喜欢我?"
迟疑了好久,冉洛仁很轻地点点头,做梦总是梦见,是喜欢的吧。渊凑近,亲吻他的唇,他的呼吸立刻急促起来,心快要跳出来了。这个吻并不深,渊注意著冉洛仁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对方的反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不再如刚才那般心绪不宁的急切,渊的唇轻轻擦过冉洛仁的脖颈,他听到了一声低吟。唇没有离开,而是渐渐向下。
"嗯……"
冉洛仁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脑海里浮现出皇叔和墨枫亲近的画面,虽然只是一瞥,却带给了他极大的震撼。渊的手探进了他的衣襟,温温凉凉的,他却觉得自己热得要烧起来了。这就是亲近吗?没有询问这人愿不愿意给他,渊把冉洛仁压在身下,扯去了他的衣服。就算这人并不爱他,他也不等了。
当冉洛仁清醒时,他身上的衣服已经穿好了。林子里已经暗了下来,也凉快了许多。双腿发软,那个叫人难以启齿的地方胀痛胀痛,而他趴在一人的身上,耳边能听到那人的心跳。意识到这人是谁,他的脸又烫了。
"疼吗?"
摇摇头,冉洛仁埋起自己,不知如何面对这人。他很好奇亲近究竟是什麽,好奇两个男子如何在一起,可现在他不好奇了,却是快羞死了。
冉洛仁的反应在一次出乎了渊的预料,他以为这人会生气。搂紧他,渊下定了决心。
"洛仁。"
"……嗯……"
"看到将军和冉穆麟……你可介意?"
冉洛仁脸上的热浪退去了些,他抬起头,不解地问:"为何介意?皇叔和墨枫早就亲近了啊?"
温和的眸子闪过光芒,渊坐了起来:"你知道?"
"是啊。"冉洛仁动了动,身子一绷,瘫软在了渊的怀里,"怎麽我的腰这麽疼?"
渊立刻揉了上去。"你何时知道的?"
"父皇告诉我的。"不明白为什麽自己的腰会那麽疼,冉洛仁自语,"怪不得父皇总是起不来,原来是因为这样。"渊这麽温和的人都让他这麽疼,师傅那样的人父皇一定比他痛苦百倍。如此算来,墨枫现在肯定还躺在床上呢。
许久许久之後,冉洛仁才再次听到渊出声。
"洛仁,将军对你意味著什麽?"难道他们都想岔了?在冉洛仁看不到的地方,渊怎麽也笑不出来了。
"爹。"冉洛仁甜甜一笑,仰头,"墨枫是我跟菩萨求来的爹。"
渊的表情可用呆滞来形容,在冉洛仁腰上揉按的手顿住了。
喘口气,冉洛仁带著清愁道:"小时候我天天盼著父皇来看我,可父皇总是不来。有一次嬷嬷偷偷带我出宫,我看到有小孩子在他爹的怀里撒娇,他爹脸上对他的疼爱我现在都记得。後来回了宫,我每天晚上睡觉时都会求菩萨娘娘,求她送给我一个疼我的爹爹,结果求了一个月,我就遇到墨枫了。"
"我想要什麽,墨枫都为我找来;我想出去,墨枫就背我出去;我想爬树,墨枫就带我爬树……虽然墨枫是我的堂弟,但我就是觉得他是菩萨娘娘送给我的爹爹。虽然我长大後父皇对我也很好,可我始终觉得墨枫更像我的爹爹。所以,我要守护好北渊,让墨枫可以自在的和皇叔在一起。"
说著,冉洛仁皱皱鼻子:"不过後来墨枫对小虎那麽好,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觉得自己的爹被人抢了。"树影斑驳,很好地遮住了渊脸上的神情。
见渊一直不说话,冉洛仁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知道自己这样很怪啦,渊,不要告诉别人,尤其是父皇和皇叔,这件事我只跟墨枫讲过。让其他人知道他们会笑话我。"
渊双手拥紧冉洛仁,头埋在他的颈窝,低低笑了起来,接著笑声越来越大。
"渊……"冉洛仁不高兴了,"早知道你也笑话我,我就不跟你说了。"
"不,洛仁,我不是笑你。"渊没有抬头,停了笑,"我只是笑我自己。"
"笑你自己什麽?"
又低笑两声,渊抬起头,亲吻冉洛仁的唇:"笑我自己太笨。"
"……"还想继续问的人,嘴被堵住了。
………
"墨枫,你要回京城去看我。"在冉穆麟这里叨扰了五天的冉洛仁要回京了,抱著他的小爹爹不撒手。
"嗯。"拍拍冉洛仁,冉墨枫回头去看父王,发现父王脸色正常,总算放下了心。
"皇叔,你要早点带墨枫回京。"依依不舍地放开墨枫,冉洛仁上了马。
"知道了。"冉穆麟急忙挥手,"以後没事别总跑过来,你是太子,该准备登基了。"
"皇叔,墨枫不是你一个人的,你不能总霸著他。"对皇叔吐舌,冉洛仁坐在渊的腿上朝两人挥手道别,"墨枫,我走了,过几天再来看你。"
渊对两人微颔首,带著深意地看了冉穆麟一眼,调转马头。
"墨枫,要回来看我。"马儿跑远了,冉洛仁最後再叮嘱了一遍。
"我要带枫儿游玩去了,一年半载不会回来。"冉穆麟扯开嗓子,然後他远远地听到了某人的不满。
"呼,终於走了。"送走了最大的瘟神,冉穆麟心情愉悦。搂上儿子,他转身回他们的小竹楼。
"枫儿。"
"父王。"
"冉洛仁把你当爹,你把他当做什麽?"
"野花、石头、树枝……"
"啊,不错。"
想起那几只暂时寄养在小虎那撒欢的猫,冉墨枫决定过几日去看看他的"姑娘儿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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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有没有惊讶?你们都想不到冉洛仁对冉墨枫的心思吧。
(0.88鲜币)索瞳:番外五 龙凤缠
他以为这世上除了唯一的胞弟,没有什麽会让他的情绪波动。皇宫是最肮脏之地,而他经历过的事却不是肮脏可以形容。无数个夜里,他在梦中惊醒,醒来就是止不住地呕吐,恨不能自我了断。为何还会留下这副肮脏的身子,他不愿穆麟伤心,更不愿死後再碰到那两个他最恨的人──他的父皇、他的皇兄。这两个被他和穆麟杀死的人,是他最大的梦魇。
他以为,他这一生最终会在梦魇中拖著早已残破不堪的身躯死去,死之前他会下旨,让穆麟一把火把他烧个干净,把他的骨灰洒到雪山上。这样,下辈子他才能干干净净地做人。而他也想好了,他要把北渊的江山在他这一代结束,洛城是太子,但他不会把皇位传给他,传给任何一个儿子。他会把皇位传给穆麟,穆麟懂他,一定会把皇位传给墨枫。从此後,北渊的君王与他的父皇再无任何关系,他要让那个男人死了也不得安生。
娶妃、立後、生子,这些可以让大臣们安心,他可以换来十几年的耳根清净,他相信穆麟登基後会有办法解决那些人。他不是不爱他的女人和孩子,他连自己都无法去爱,由如何会爱他人?活著的只是一副行尸走肉的躯壳,他的灵魂和躯壳内的肉身早已腐烂了,连他自己闻著都会吐,他又拿什麽去爱他们?他已经无暇去在乎他们可不可怜,谁让他们不幸地遇到了他?
………
"放开!唔!唔!"
手脚并用地踢打某人,冉穆麒咬住闯入嘴里的舌头,可对方根本不在乎,一手钳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吻了一会,这人见他还在挣扎,索性撕了他的绸衣,挤入他的双腿间,打算用强了。
"滚开!"
使力去推对方,奈何却是螳臂挡车,双手被对方单手制於头顶,胸口的敏感处被人咬上。忍著出口的呻吟,冉穆麒还在奋力挣扎,可渐渐的,他的身子软了下来,对方太清楚如何挑逗起他的热情。手被放开,冉穆麒用力推开对方。
"麒。"
"说清楚!"
奈何对方根本不理他的坚持,只是在他耳边威胁道:"你想再尝一次初夜的滋味?"
"昼!"
冉穆麒被激怒了。
"为何要生气?"对方气死人不偿命的冷然语调,"你在人间的阳寿已到,我带你到锺山不对吗?还是你打算转世投胎忘了我?"
冉穆麒的胸膛上下起伏,不甘道:"你,为何没有,提前告诉我?"昨天还在寝宫,睡了一觉起来竟然身处深山之中,床边是去年和儿子一道成仙飞天的胞弟冉穆麟,害他以为在做梦,险些闹了笑话。
昼啃咬他的脖子,哑声道:"做完了我再跟你解释,这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楚的。"腿间的脆弱被握住,冉穆麒咬咬牙:"禽兽。"嘴被堵住,饿了多日的禽兽开始用餐。
从和昼相遇那天起,冉穆麒就一直处於弱势。打,他打不过;骂呢,他一个堂堂君王又哪里能骂出什麽粗鄙的话。而昼又是个软硬不吃,什麽都顺著自己心意来的人,冉穆麒常常自问:遇到他是幸还是不幸。
"唔!"这人何时能温柔点。大口地喘气,冉穆麒伸手抱住在对方,送上自己的吻,这人一点仙者的气量都没有,仙人,也不过如此。
终於折腾完了,冉穆麒躺在餍足的人怀里不想动。只知自己到了那个所谓的"锺山",但"锺山"到底是个什麽地方,他是如何来的,他一无所知。还来不及问穆麟,这人就把穆麟和小枫赶了出去。以为这人会跟他解释,哪知这人竟是发情了。
"对你来说你只不过是睡了一觉。可我等了你三日,你才醒过来。"暂时吃饱的人解释了一下为何这人一醒来他就发情的原因。
冉穆麒不理他。
过了会,昼问:"麒,还记得你我是如何相识的?"
冉穆麒懒懒道:"我在沐浴,你闯了进来。还把羌咏打伤了,蛮横无理至极。半点没有仙者该有的风范。"这件事他永远不会忘记。
昼任由他奚落,淡淡地说:"我看到了你背上的凤凰。"
冉穆麒身子震了下,他抬起头:"那你为何从未跟我说过?我以为你没有看到。"他也从未问过这人是否看到过他背上的凤凰,和这人在一起後,他以为那只凤凰不在了。
昼翻身,看著他:"将军转世之後,我每晚都会梦到凤凰,火红的凤凰,和你背上的一模一样。"
冉穆麒愣了。
"你可有在梦中见到过什麽奇异的景象?"
冉穆麒呐呐道:"我的背上,一开始并没有凤凰……在我十五岁那年,有一回我染了风寒,烧了三天三夜热才褪了。好了之後,背上总是热热的,我才发现背上多了一只凤凰。那时候……"想到了过去,冉穆麒皱起了眉,"我害怕他们发现,好在过了几日凤凰就没了。可从那之後,每次沐浴时它就会出现。那时候我身不由己,所以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穆麟,也不再让人服侍我沐浴。穆麟把枫儿带回来後,我就开始总梦到一条龙,银色的,看不清脸的龙。"
"凤凰和龙,你就没有把他们想到一块?"
冉穆麒瞪了对方一眼:"我当老天是想告诉我,我乃真命天子。"每晚做恶梦,他哪里会去在意一条龙。
昼狠狠地吻了冉穆麒一通,贴著他的唇说:"你梦到的龙,是我;我梦到的凤凰,是你。麒,我应该早些下山。"这是他最後悔的事。
冉穆麒看了他半晌,缩到他怀里久久不语。昼揽紧他:"那时候,我不明白自己为何总是会梦到凤凰。我留在人世是为了等待将军转世,直到我看到你背上的凤凰,我才明白那个梦意味著什麽。"
冉穆麒的身子紧绷。那时候的他只想怎样活下去,坐上帝位後,又总是被噩梦惊醒,凤凰、龙,他没有心力去在意。
"麒,在你我成亲後,我再也没有梦到过凤凰。"昼说的"成亲"是那晚他在山洞强要了冉穆麒之後。冉穆麒埋在他的肩窝,右手紧紧握著他的肩膀,心绪波动。
"麒,你该也没有再梦到过银龙吧。"
回答昼的是冉穆麒轻微的点头。昼抚摸他光滑的後背,吻上他的肩膀:"麒,你可知你的背上有何变化?"
冉穆麒抬头,双眼微红。
昼吻上冉穆麒,双手在他的身上点火,当冉穆麒发出嘤咛後,他掀开被子,让冉穆麒赤裸地伏在自己的身上。单手挥出,四周的景致变了,两人亲热的身影四处可见。趁著之前的湿润,昼挺进冉穆麒的体内,当冉穆麒因战栗而睁开双眼时,他惊呆了。淫靡的欢爱场面映照在四周,他刚想出声大骂昼,却被看到的一幕给吓住了。
他看到了他的後背,背上,一条银龙缠在凤凰的身上,龙尾卷著凤凰的两脚,凤凰的嘴叼著银龙的喉部,银龙的爪穿过凤凰的翅膀。这是,怎麽回事?他明明记得他的背上是一只将要飞起的凤凰!
"麒,你是凤凰,我是龙。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你与我生生世世都不可能分开。否则凤凰的翅膀会被龙折下,而龙的咽喉会被凤凰咬断。"
冉穆麒的眼中水光渐起,他环住昼的脖子,佯怒:"把这些撤了!又,不是在欢馆。"埋在他体内的东西用力向上一顶,冉穆麒叫出声。周围的镜幕消失了,昼翻身把他压在身下:"麒,有我在,你何须去管身在何处?皇宫也好,锺山也罢,只不过是换了个住处。"不给冉穆麒发怒的机会,昼吻上他,大力抽动起来,没有说出他心底的後悔。若他把那个梦当作是某种预示而探寻的话,这人不会被人那样欺辱。
………
瞪著面前冲他傻笑的人,冉穆麒一脸怒容,对对方手上表示歉意的那杯茶视而不见。见他不接,这人放下杯子,凑到他跟前,讨饶:"皇兄,都这麽多天了,您的气还没消啊。其实您不该气我,您该气昼,是他没跟您说明白。"
"他的帐我自会讨他要。你别想蒙混过去。"冉穆麒冷冷道,"你一句交代的话都没有,就那样突然被烧死了,你可有想过我的心情?我是真以为你和枫儿之事天地难容,老天爷一把火把你们两个给收了。"
冉穆麟讨好地笑道:"皇兄,您也不能怪我和枫儿。本来那晚我打算跟枫儿洞房花烛的,哪想到狰突然出现,说枫儿该回锺山了。那把火不是我和枫儿放的,是狰放的。所以我没来得及跟你说,不过昼应该告诉你了吧。"
"你和枫儿会一道来锺山的事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
皇兄这是要秋後算账了。冉穆麟赶忙陪笑:"皇兄,是我不对,我以为昼跟你说了,就没跟你提。皇兄,说来说去其实都不怪我啊,昼什麽都没跟你说,你该怪他。"
"他是我弟弟,还是你是我弟弟?"冉穆麒一句话把冉穆麟堵回去了。
他又是奉茶又是作揖:"皇兄,是我不对,是我大意,是我把昼想得太细心了,怪我怪我。"
冉穆麒的脸色总算好了些,接过冉穆麟手上的茶喝了一口。对方立刻说:"皇兄,你气消了吧,原谅我了吧。"
"原不原谅你还要看你日後的表现。若再瞒著我什麽要紧的事,我这个做皇兄的就当著枫儿的面揍你屁股,看你今後怎麽见人。"
"是是是,皇兄,我今後绝不再犯糊涂。"冉穆麟点头如捣蒜。见他态度如此诚恳,冉穆麒暂时原谅了他。"还不快去把枫儿叫过来,让我好好瞧瞧。"
"我这就去。"被训了一通的冉穆麟埋怨地瞧了某人一眼,起身离开了。
被冉穆麟把责任全部推到自己身上的昼冷冷地开口:"冉穆麟会到锺山我事先并不知情。我只知道墨枫会回锺山,我们几个,包括其他人,我都不知能不能一道来。易和薛祁跟墨枫同一天离开,我只是猜测他们跟著来了锺山,但不能肯定,直到你阳寿快尽时,主人才说我可以带你一道来。"得知时他其实也很惊讶,他没有想到主人会让他来锺山,还允许他带著麒。
冉穆麒张张嘴,又作罢。墨枫是个脑袋里只有他父王的人,忘了跟他们说在情理之中;而昼的主人……他叹口气,那个比昼冷了不知多少倍的人,更不可能提前告诉昼了。说来说去,好像他生这通气有点不应该。可他又有些不甘,穆麟和枫儿突然被一把火烧了,差点把他的魂吓没了。
昼弯身搂上冉穆麒:"我带你出去走走,这里很静,你会喜欢的。墨枫可以把他在乎的人带到锺山,不久後洛仁、洛诚他们都会来,没有那些烦人的国事和大臣,不是很好?"
"洛仁洛诚都会来?"冉穆麒激动地抓住昼的手。
"皇伯。"
被父王叫来的冉墨枫走了进来,冉穆麒急忙起身走到他身前:"枫儿,洛仁和洛诚会来?"
冉墨枫点点头:"他们阳寿尽时,我会把他们带过来。"
"皇兄,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不用多久,你就能见到他们了。到时候还会有其他人来,您不会闷了。"
冉穆麟赶忙说:"皇兄,我跟枫儿刚来他就忙著给你盖屋子。枫儿谁都可以不管,但是不会不管他的皇伯。当然,除了他父王我之外。"
"瞧把你美的。"冉穆麒推开冉穆麟,抱住冉墨枫,"枫儿,谢谢你。"谢谢你让我和昼能永远在一起。
"皇伯。"冉墨枫轻轻回拥,"你是我的皇伯。"是和父王一样,不怕我,真心待我好的皇伯。
冉穆麒眨掉眼里的泪水,笑著放开侄子:"枫儿,这里不是人世,也不是皇宫,不要叫我皇伯了,从今往後,你叫我大伯。"然後他看向弟弟。"穆麟,你叫我大哥。"
冉穆麟马上叫:"大哥。"
"皇伯。"
"哎。"
转身,冉穆麒朝昼走过去,然後紧紧抱住他。过往的不堪,他全部丢在人世,在这里,他是冉穆麒,是这人的麒。
"麒。我们今晚成亲。"
"好。"
"大哥,我和枫儿给你们找红烛去!"冉穆麟拖著儿子跑了,这里不需要他们两个。昼横抱起冉穆麒走了出去:"处子之夜会疼,你忍一忍。"
"你就不能温柔些?"
"处子哪有不疼的道理?"
"……禽兽。"
轻轻咬一口这人的耳垂,冉穆麒低声道:"我爱你,昼。"
银色的眸光乍现:"你只能爱我。"以吻回答:我也只会爱你,麒。
看著渐行渐远的两人,冉墨枫不解地问:"大伯和昼不是要成亲吗?"他还说去问问狰有没有喜服和红烛呢。
冉穆麟拉著儿子的手朝他们的屋舍走去:"昼不过是找个借口跟你大伯亲近。"
亲近!异色的眸子闪烁,拽著父王大步朝两人的住处奔去:"父王,亲近。"冉穆麟低笑,跟著儿子跑起来,还有什麽比儿子喜欢跟他亲近而更让他欢喜的事呢。
人世的是是非非就全部留在人世吧,这是是锺山,他们不过是一群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凡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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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鲜抽的让人想哭
(0.78鲜币)索瞳:番外六 那,又如何
薛祁是一个任性的人,他贵为楼兰王,又有一双能看透世事的眼,他有任性的权利。其实,让薛祁如此任性的不是他的身份,也不是他的能力,而是他的义父──易。
"祁儿,这鹿肉味道不错,你尝尝。"
"不吃。"
"啊,那爹吃。"
"祁儿,这是爹给你买的衣裳,你看好不好看。"
"不好看。"
"啊,那爹给你收起来。何时祁儿想穿再穿。"
"祁儿生辰要想什麽礼物?"
"星星。"
"……好!爹给你摘!"
"祁儿,你母後说她想你了,你要不要回去看看她。"
"不要,宫里人多。"
"那爹把你母後带到山上来。"
总之,薛祁想做什麽易就让他做什麽;薛祁不愿做什麽,易就绝对不会勉强他。久而久之,薛祁就成了做事只凭自己喜好的极度任性之人。
薛祁刚出生前,易正好在楼兰。薛祁出生的前一刻,易总觉心中浮躁难安,天上出现紫光,那是仙人落凡之征兆。在人世等待将军的转世,易其实很无聊,加上心浮气躁,他就顺著紫光出现的地方寻了过去,一寻竟寻到了楼兰皇宫。
白发丑颜,无需报出自己的名讳,也足以令人胆寒。如入无人之地闯入楼兰皇宫,他看到了那个周身散发著紫光的孩子──楼兰王长子,薛祁。刚出生就大哭不停的孩子在他闯入後突然不哭了,四周都是因他的丑陋而尖叫的人,只有那个孩子脸上带泪地朝他伸出手。
带走他!
"我,易,是他的义父。我要带他走。"上前从楼兰皇後的怀里"抱"过那个孩子。在他的怀中,孩子闭上了眼睛,安然入睡。在他报出自己的名讳後,没有人敢拦他,三大仙者之一的易能成为楼兰王子的义父,是多麽荣耀之事,对正在与皇妃争宠的皇後而言,即便舍不得刚出生的孩子,她也默许了。
易把薛祁带出了皇宫,宫里弥漫著腐烂的臭味,怀里的孩子是仙人,他岂会不哭。易带著孩子上了积雪皑皑的素山,只有最纯净的地方才适合薛祁。
易是薛祁的义父,但两人除了没有血脉联系外,比亲生的父子还要亲密。在素山,易独自抚养薛祁,每年定时带薛祁回楼兰王宫见他的父母。可薛祁也奇怪,只要一下山他就哭,要不就生病。到薛祁六岁後,易索性不带他回去了,要见儿子就自己上山,比薛祁的亲生父母还亲生。
薛祁在任何人前都是冷冷淡淡,无嗔无喜,可在易的面前却是个任性至极的孩子。相反,易不但不气,反而欢喜得很,他最喜欢的就是他的祁儿跟他闹,跟他娇,跟他任性,跟他说:我最喜欢爹。他的祁儿不嫌他丑,不但不嫌,还喜欢捧著他的丑脸,摸著他的丑脸。他无数次地庆幸,庆幸自己去了楼兰,庆幸自己"抢"到了祁儿。
父子两人同吃同住同浴,渐渐的,易对薛祁有了其他的感觉。若薛祁是凡人,他才不会管什麽伦理道德,可薛祁不是凡人,他是注定要成仙的。仙人,不能动情,他们三人虽被世人称为三大仙者,那不过是世人愚蠢,他们哪里配做什麽仙者。是主人可怜他们,让他们等候将军的再次转世,以解他们和将军间的业。他怎麽能阻了祁儿的成仙之路?他逃了,懦弱地逃了。狠心地无视祁儿的伤心,祁儿的疑惑,祁儿对他的思念。
可终究,他没能逃过心中的魔,没能逃过祁儿对他的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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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安寺是楚国最大的寺庙,四国之乱之後,北渊一统天下,战火不仅没有摧毁它,反而让它的香火更旺。近日慧青大师到华安寺开堂讲佛,吸引了无数佛门弟子及修行居士前来听课。在华安寺门前卖香火的小摊前,一人拉著另一人的手驻足,挑了一炷香。不知从何时起,这人逢庙必进,虽然每次都只是上柱香,可他却乐此不疲。如今来到有名的华安寺,他更是要上柱香了。
"祁儿,今日人多,你拉紧爹的手,小心被人群冲散了。"
"爹会找到我的。"
被爹紧紧拉著手的人毫不在意自己的安危,也不在乎路过的行人对两人亲昵举止的注目。两人都戴著纱帽,只不过一人一身白衫白帽,一人一身黑衫黑猫,两手交握走在一起,委实醒目。
快走到华安寺门前,人更多了。易索性搂住薛祁的腰身,免得他被人撞了。他的身材很高大,薛祁被他这麽一搂,完全嵌在他怀里了。在前开路的鹜身高虽不及易,可也是十分壮硕了,不一会,三人就走到佛像跟前。
薛祁点了香,站著拜了拜,然後把香插进香炉里,又拜了拜,然後拉著爹准备离开。这时,一位小和尚突然挡在了两人身前。
"这位施主请留步,大师在此已等候施主多时,施主这边请。"小和尚正对著薛祁道。
易搂著薛祁的手用力:"什麽大师,我们不认识!"与薛祁的逢庙必进相反,易非常讨厌寺庙,尤其是他和薛祁在一起後更是不喜欢。若不是薛祁的意思,他根本不会到这里来。
那位小和尚又道:"贫僧见过易仙人、楼兰王。"他说得很小声,可却让易和薛祁吃惊,这位小和尚怎麽会认出他们的身份?
"是大师说易仙人和楼兰王今日会来,让贫僧在此等候。易仙人、楼兰王,这边请。"小和尚一脸淡然,丝毫不因对方的身份而有所变化。
薛祁按上爹的手,开口:"带路。"
两人跟著小和尚来到寺庙的後方,易藏在纱帽中的脸狰狞,薛祁则很平淡,甚至很有兴致地观看庙中的景致。小和尚把两人带到一间屋子前,推开了门。薛祁抬脚进去,小和尚却伸手拦住了易。
"易仙人请在此稍等,大师有话想单独对楼兰王说。"
"你找死!"
易一手扣住小和尚的脖子,戾气暴起。
"爹。"薛祁拉下他的手,握住。对著屋内说:"只见我一人,就免了。"说完,他转身就走。屋内传来一人绵长的声音:"是老衲无礼。易仙人、楼兰王请进。"只见一名白眉白须的老和尚走了出来,易和薛祁心下了然,这人就是慧青大师。
小和尚行礼後退下了,慧青大师引两人进屋,门随後关上。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薛祁和易在竹榻上坐下,慧青大师坐在两人的对面,中间的桌上摆了三杯茶。
不好奇对方如何知道自己今日回来,薛祁问:"大师有何事要与我说?"两人都摘了纱帽,易的怒容似鬼。
慧青大师看了眼两人交握的手,对薛祁道:"楼兰王生来便带仙骨。老衲昨夜观天象,楼兰王的仙骨仍在,可灵气却少了许多。其中的原因与易仙人有关。"
易的白发飞扬,动了杀意。薛祁仍握著爹的手,淡淡地说:"那又如何?"
慧青大师沈声道:"楼兰王轻易放弃仙骨实乃可惜。若楼兰王重回素山,潜心於佛,不用多久楼兰王将重返天界位列仙班。"
薛祁仍是淡淡地问:"那,又如何?"
慧青大师略一惊,又马上恢复平镜。"情爱飘无,楼兰王乃紫薇仙君之子,此次下凡只为破业,终究是要回归天庭。牵扯了情爱,仙格将除,也会遭来祸患。"
薛祁的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还是那句:"那,又如何?"
慧青大师看了他良久,淡淡一笑:"既然楼兰王心意已决,那,不如何。"薛祁点点头拉著爹起身离开。门在身後关上,薛祁蹙眉,爹的手在抖。此地不宜多说,他拉著爹快速向外走去。把慧青刚刚说的话抛在了脑後,那,又如何?
回到客栈,薛祁就抱住了爹:"爹,你答应过的,不会再丢下我。"
易搂紧他:"祁儿,爹……"
"不许说!不许说!不许说我不爱听的话!"薛祁抬头踮起脚尖吻上爹的嘴,"不许说,爹,不许再丢下我,不然我就不吃饭,天天哭。"
"祁儿……"易低头深深吻上薛祁。
拥吻的两人很快到了床上,薛祁解开爹的衣裳连连喊:"爹,连在一起,跟我连在一起。"床帐放下,易扯了薛祁的衣裳覆了上去。早已熟知情事的身体快速打开,薛祁和爹连在了一起。
不停得摸著爹的脸,吻著爹的嘴,薛祁一遍遍说:"爹,不许丢下我。"而易,什麽都没有说,只是格外用力地在薛祁的体内冲撞,这人不是仙,是他心尖上的肉。
当激情过去後,被爹清洗干净的薛祁趴在爹的身上昏昏欲睡,不过他还不能睡。眼前是爹的脸,爹总说他的脸丑,可在他看来,爹却是世上最英俊的爹。
"爹,你还想让我做神仙?"
易轻吻薛祁的手指,点点头,这是他最在意的事。
"可我不想。没有爹,我做神仙又有什麽意思?"薛祁反过来轻吻爹的手指,"爹,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你先答应。"
易犹豫了,不过见薛祁要生气,他立刻说:"我答应。"
薛祁淡淡一笑,如盛开的雪莲。"爹,你我同年同月同日死可好?"
易愣了。
"爹,"薛祁捧住爹的脸,"我不想做什麽神仙,我只想和爹在一起。爹,我是不会回去的,爹一定活得比我长。可爹不在我身边我会哭,等我死了,我在奈何桥边上等爹。我们谁都不许喝孟婆汤,来世我们还要在一起。"
易的双眸闪动,他翻身把薛祁压在身下吻了上去。在薛祁的身子上留下他的痕迹,他扶著自己的欲望再次闯入祁儿柔软温暖的体内。
"爹……你答应我了,不许,反悔。"薛祁抱紧爹细细地吻著,承受爹带给他的欢愉和喜悦。
易的耳边响过渊的话,响过慧青的话,响过冉穆麟的话:
"可怜了薛祁,明明不愿,却被自己的爹强逼著去成什麽劳什子的仙,即使哭肿了双眼,不吃不喝,他的爹也不心疼他,执意要他成仙。我才舍不得我的枫儿独自在仙界受苦。"
"爹……不要丢下我……"眼前是祁儿的哭求。易的双眸泛出寒光,他低吼几声。
"爹!爹!答应我!答应我!"
"祁儿!"易疯了般地要著薛祁,在薛祁的惊叫声中,他把自己的精华全部注入到对方的体内,然後抱住哭了的人,"祁儿,爹,绝不会丢下你。"他的祁儿要的是他!
"爹……"他怕的不是不能成仙,怕的是不能与爹厮守。
当两人渐渐平静後,易说:"祁儿,爹想跟你成亲,爹想娶你。"
"爹!"
"祁儿,爹要告诉世人,你是爹的,谁也抢不走。"
薛祁喜极而泣,摸上爹的脸,甜甜笑了:"爹,我要穿喜服,最红的喜服。"
易也笑了,不过他那张丑脸笑起来实在骇人,可薛祁喜欢,喜欢到,心尖子都在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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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冲天,刚刚成亲的两人拥吻在一起,直到漫天的大火把两人吞没。怕吗?不怕。来世,他还会找到他;来世,他还会等到他。
"父王,你告诉薛祁和易我们要去锺山吗?"
另一间同样著火的屋子,有人却毫不紧张,反而有闲情关心别人。
喝多了的人抱著儿子醉醺醺道:"今晚那帮兔崽子们拼命灌我酒,我连跟你皇伯说一声的空都没有,哪有机会跟薛祁说。等到了锺山他们自然就知道了,枫儿,锺山冷不冷,咱要不要多穿两件衣裳。"
"不冷。"
火上身了,他们要去锺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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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月都没有更《索瞳》,尼子要违约啦,赶在月末赶紧把番外送上
This entry was posted on 2011/08/08 at 下午8:54:00. You can follow any responses to this entry through the RSS 2.0. You can leave a respon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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