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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命祭司》作者:无良刺猬(封推VIP完结)
chapter.01Thebeginning
天色有些昏暗,云朵低沉,阴郁得仿佛随时会洒下倾盆大雨。狂风肆掠,稍细一点的树枝被吹得左右摇摆。
这是我来到这陌生世界的第五个年头,像今天这种地球上罕见的狂躁雷雨早已习惯,对于曾经那个世界的记忆开始慢慢褪色。
耀眼的白光穿透玻璃窗照在木制地板上,紧接其后是轰隆的雷声。
房门被敲响,我应了一声,格雷太太端着烛台走了进来。她年近五旬,脸上已有些褶皱,但看上去意外地令人舒心。
"晚上好,迪恩少爷。"
"晚上好。"
她将烛台举起,边点亮房中所有的蜡烛边问道:"晚餐是否还满意?"对于格雷太太,我一直抱有很大感激,是不会因为小事苛责她的。于是我点头说:"是的,水晶乳猪很美味。"据说今天是她女儿上任厨娘以来第一次下厨,所以众下人都默契地不提烤焦的牛排和糊了的鸡汤。
至于主人,只有我、海因和凯尔几个小辈用餐,我乐于为格雷太太分担她的一点点忧虑。
她果然松了一口气,点燃最后一根蜡烛后转身对我笑了笑。格雷太太走后,我又站回窗前。
雷声越来越大,刚才还在遥远的天边,此时已像是在头顶炸开一般。天空中乌云密集,瓢泼大雨终于奔涌而下,将紧闭的玻璃窗击得噼啪作响。院前残留着午后太阳余热的地面腾起一层水雾,白蒙蒙让人看不真切。用手指敲了玻璃窗一下,我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出房间。
凯尔正坐在客厅沙发上逗弄小猫,听见我下楼,他疑惑地抬头:"迪恩?"我看了他一眼,默默走到前门。猛然将门拉开,一股夹杂着雨水和泥土味道的狂风立刻灌了进来。我没有迟疑地走进雨中,暴雨毫不留情地落在身上,让露在衣物外的皮肤产生轻微的痛感。
走到院子里,我仰头闭上眼睛,任雨水冲刷脸面。
那天……也下着大雨,窗外电闪雷鸣。为了防止家电被毁,我早早拉下电闸,让整个房间落入昏暗,黄昏特有的柔和暧昧被乌云和闪电破坏殆尽,天色迅速阴沉下来,片刻间房屋已被黑暗笼罩,偶尔有闪电划破天空带来苍白的蓝光。
我将门窗关好后才想起,父亲留下的那盆兰花还在阳台上。于是迅速冲到阳台,拉开落地窗。鬼兰洁白的花瓣在风雨中摇摆,枝叶颤抖仿佛随时会被连根拔起,然而下一秒又奇迹般挺了过去。整株花带着一种柔弱而顽强的美,我急忙弯腰抱起花盆。打在身上的雨水十分冰凉,让我微微颤抖,心中莫名涌上一股不详的预感。就在我起身准备回屋的瞬间,一道强烈的蓝光迎面而来,我刚闭上被强光刺痛的眼睛全身就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痛感太过剧烈,我下一瞬就昏厥,甚至连咬牙的时间都没有。
醒来时躺在柔软的床铺上,房间很大,带有浓重的古欧洲风格。全身没有一丝异样的感觉,我坐起身查看,才发现我已不是我——这是肯定的,一个被雷劈过的身体怎么会没有任何伤痕和痛楚。
寻秦记我看过,曾经也对穿越时空产生过想了解的兴趣,但从未想过这样匪夷所思的怪事会发生在我身上——我的意识存在于不属于我的身体。
"我"如今的存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在床上思索半天毫无所获,门口忽然响起女人柔软的声音,让我在了解到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个少爷的同时还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听得懂对方的语言。至于为什么,也许是这个身体残留的记忆或者别的什么——思维混乱,我已没有心思推理。
之后秉承少做少说多听多看的原则,我小心翼翼度过在异世的前两天。家中除了时常见到的管家外只有记不清面貌的众多佣人,我的地位是最高的——这个认知让我稍松了口气。
家人不知所踪,下人也没有谁对我的沉默表示怀疑,每日无所事事,卧室里有些书籍,每个字都认识却无法理解意义。于是我开始运用每日得到的蛛丝马迹进行推理,就在我对这个家庭的猜测越来越惊世骇俗时,管家埃维在我独自用餐时语带怜惜地问我:"迪恩少爷是否想念老爷与夫人了?"——谢天谢地,终于有人想我和谈话,我憋坏了。
于是我借着话头挖掘自己想要的信息,第一次谈话收获不多,只得知"我"的父亲是一位子爵、母亲是皇家侯爵的孙女。不过这不足以让我灰心,耐心是我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一次无果,我便时刻寻机会在不引起怀疑的条件下有选择地同下人们聊天,终于在远游的家人回家之前弄清楚了大致状况。
欧比斯家族,庞大复杂,传说祖先是战神的后裔,从今追溯到第一代,欧比斯家族一直人才辈出,久而久之便成为了红枫帝国不可撼动的一大贵族。虽然现在已经不复当年的辉煌,需要与其他贵族联姻才能更加巩固地位,但根深蒂固的欧比斯家族实力仍然不可小觑。而我,迪恩·洛尔特·欧比斯——政治联姻的产物、平庸沉默的儿童、不受重视的次子,这些都注定了"我"的存在感像空气一样薄弱。
我很满意原来的迪恩一向的寡言对我现在的行为所起的掩饰作用,同时又感到悲哀。若迪恩不是这样沉默,兴许能获得与家人一起出行的机会,也不会在淋雨感冒后独自一人回房间,然后让我鸠占鹊巢——用发过高热汗涔涔的迪恩的身体。
欧比斯子爵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身形削瘦神情淡漠,欧比斯夫人非常美貌,有一双动人心魄迷人的眼睛。两位都没有发现自己儿子的变化,只有小欧比斯先生在看到我毫不犹豫吃下香菜时皱了皱眉。
我心中微动——原来迪恩不喜欢吃香菜。对我这个哥哥忽然生起一丝好感,与冷漠的父母不同,他能察觉到迪恩的改变,这点起码证明他对迪恩有一定的关注。
之后与家人的相处不似想像中那样令人无法忍受。
父母的不重视让我有了很高的自由度,除去每天必须接受的贵族教育,我几乎有大半天的时间由自己分配——也许是我目前只有七岁的原因,课业不是非常重,加之父母不是很期待,家族的老师们也没有提出太高要求。类似放羊的教育方法让曾经经历完全不同体制教育的我很满意。
海因的教育与我不同,他是欧比斯家族这一系的长子,父母为他进入帝国魔武学院学习做足了准备功课。相对的,他比我忙多了,每日午后我躺在花园里享受午茶时,他都在不远处的马场练习骑术。
与海因的相处倒是比较愉快。他个性随子爵,骨子里有种目空一切的淡漠,但这并不影响他成为一个关心弟弟的好哥哥。从平时的相处中也能看出,他还是比较满意我这个弟弟的。至于最近认识的堂弟凯尔,则比较单纯,导致我时常有欺负他的举动。
奢侈的生活、高度的自由、兄弟间的亲情……拥有的似乎不少了,但我偶尔还会有回到原来世界的想法。
但要如何回去?
昏厥前清楚的感觉到,身体大概会被雷劈得焦烂,没有了身体,难道我还能再次借尸还魂?或者再次穿越到另一个乱七八糟的世界?每次打雷时我都想冲出去直接让雷劈几下,但我清楚这样的下场无非是再死一次而已——穿越哪是那么简单就能碰上的,能毫发无伤回到原世界的几率不高于百万分之一。
今天这样冲到雨中的愚蠢行为,只是一种发泄,隐忍多时的发泄。
要怎么样才能回去!?我究竟……还能不能回去?我做错了什么,要让我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
"迪恩!天哪,你在干什么!"凯尔的呼喊声突破雨帘传到我耳边时已经很微弱,我看向门口,大雨模糊了我的视线,不断有雨水灌进眼睛里,让我不得不眯起眼。
"快回来!迪恩!别淋了!"
凯尔仍在叫喊,我扭过头不看他,心中莫名的烦躁和委屈。
还能回去吗?
答案是轰鸣的雷声。
每一次雷鸣都让我心脏猛然紧缩,下一刻安然无恙后又涌上深深的失望。于是我的注意力都被雷声吸引,雨水击打在身上时已经麻木没有一丝感觉,连有人走到身边都没有察觉。
"迪恩,"介于少年与青年间有些沙哑的声音在雨中响起,雨水被伞从我头顶隔绝。"你会感冒的。"
我扭头看他——金色的发丝柔顺地贴在他耳后,一身精致的礼服衬托出少年的俊朗挺拔。视线停留在他握着伞柄的修长手指上,我打了个喷嚏,摸了摸鼻子:"没事的,我身体很健康。"是十分健康,这五年我坚持每天锻炼身体,现在小有成效。
"这不是理由,"他微皱眉头,湛蓝的双眸盯着我,"帝国魔武学院不会收入任何一个迟到的学生。"与那深邃的眼睛对视几秒,我无奈地耸肩:"我很抱歉,哥哥。"明天我就该与他一起启程前往贝蒂城的魔武学院,事实上我已准备妥当。但这场突如其来的雨让我的情绪波动,导致我将之抛诸脑后。
也许因为我悲惨的模样引起他的同情心,或是我的道歉让他感受到了诚意,海因的声音略微柔和:"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就出发。""知道了。"我点头,和他一起回屋。
几年的相处让我们对彼此都有些了解,就像我明白他不是故作淡漠一样,他也清楚我古怪的个性,有时我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时,他也不会追根究底——虽然目前他还是个少年,但我很喜欢这个男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理解,理解万岁。
视线移到他的礼服身上,我笑着问:"舞会精彩吗?"
海因继承了父亲的气质与母亲的相貌,两样东西的叠加让他拥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即使他现在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但已经是少女们的梦中情人,更何况他还有欧比斯家族嫡系长子这个闪耀着光辉的身份。
他脸上的表情证实了我的猜测,变声期中沙哑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不错,人们都很热情。"每年长假回家的海因总是被邀请参加众多舞会,让他烦不胜烦。
我勾起嘴角:"也许是过分热情……"他淡淡扫了我一眼,我只好识趣地闭嘴。
洗了热水澡,又喝下格雷太太端来的热汤,我被沉着脸的凯尔一阵埋怨:"迪恩,我以为你已经过了胡闹的年龄。"他精致的眉眼遗传自姨妈,少年特有的纤细在他身上得以体现。我心中无奈,抬手按住他的肩诚恳地道歉:"对不起,凯尔,让你担心了。"他扬了扬眉,话音刚起就被我打断:"亲爱的凯尔,你的表兄现在有些不适,也许他需要好好休息了……"他张大眼上下打量我,最后故作成熟地摊开双手叹气:"好吧,我们祭司大人要休息了。"
我对于他的语气有些无奈:"凯尔,我连学员都不是。"
"快了快了!以你的资质一定很快就可以转成祭司的。"他倒是很肯定我的能力。
"希望如此,"我拍了拍他的肩,"晚安。"
坐在柔软的大床上时,雷声已经停止,雨势也渐渐弱了下来。我靠在温暖蓬松的的枕头上,嗅着被子上的干爽味道发呆。
其实,我在那边了无牵挂,并不是急切的想回去。
那我又为什么还一直纠结于怎么回去?现在的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好,回去后我才是一无所有举目无亲。
……归根究底,只是对无法控制无法预料的人生难以接受而已。我闷闷地笑了,原来自己还这么热爱生活。
调整呼吸、放松四肢,想着这个世界里所有与我有联系的人,胸腔里慢慢涌出暖暖的感觉。我抬手拍拍脸,将自己狠狠摔在床上。飘渺的东西早该放弃,珍惜现在所拥有的才最为重要。我就是我,存在于何处又有什么区别?
chapter.02魔武学院
红枫帝国规定,所有年满十二岁的国民都可以申请参加魔武学院的入学测试,通过后只需要交一笔不算庞大的费用就可以进入魔武学院学习。经过六年学习的毕业生们都是国家的精英,毕业后可以选择留校任职、加入军队、进入神职部门等,杰出者甚至可以受封爵位。所以在红枫帝国乃至整个皮亚大陆,红枫帝国魔武学院都是众多孩子们向往的圣地。
但并不是每一个孩子都有机会进入魔武学院,有天分的人毕竟不多。正常情况下,通过入学测试与参加测试的孩子比例高达一比一百四十,这样严格宣判愚笨的方式不可谓不残忍。
所幸我身体还算优秀,不过即使有什么问题,凭欧比斯家族的称号便可以化解诸多问题——与前世那些学校一样,哪个地方会没有潜规则存在?
海因在武技分院骑士部四年级A班就读,十五岁的他已经是一名正式的骑士,拥有自己的坐骑。我认为一个人的天分固然重要,但勤奋才是决定性因素。这点在海因身上尤为体现得突出,因为他在人前总是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人人都认为他不过是拥有比常人多一些的智慧与运气。只有我知道,人后的他并没有因为聪明的脑子而荒废时间。
他确实是个勤奋的孩子。
说起来,因为心理年龄的原因,我还是无法将海因当做哥哥来看。前世活到二十多岁,已经习惯用成年人的思维来解决问题,见到聪颖可爱的孩子难免心生喜爱,尤其因为海因与我有密切联系,于是更加为他感到骄傲,越加希望他获得更多成功与荣誉。
倒像是在看自己孩子,我好笑地想到。
海因将我送到测试室外便离开去整理行李。魔武学院的宿舍两人一间,允许自由分配,我入学后自然要搬去同他一起住。
测试室外已经排起了长队,我自觉地站在队尾。这是魔法分院入学前最重要的部分,通过这次测试可以知道学员的元素属性,由此来决定究竟该选择什么职业。贵族们为了给孩子提前做功课,一般都提前测试了属性。我也提前测试过属性,是比较罕见光属性——这是祭司地位高贵的原因,物以稀为贵嘛。我对于祭司这个职业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不过倒也不会因为无法选择战斗职业而遗憾,毕竟我已过了热血的年龄。
轮到我测试时,两位老师有些惊讶。我默不作声走上前将手放在微微发光的水晶球上——我知道我的身体很健康,甚至可以说健硕,相比门外那些看起来瘦弱的孩子们更适合武技职业一些。
但我拥有的确实是光属性能量。
战斗中,一个精湛的祭司发挥的作用和一个优秀的剑士相比,更加巨大,为了生命有所保障,大多数人更乐于选择前者,所以我被分配到了魔法分院祭司部一年级B班。测试后我回到宿舍,海因已经将行李搬了过来,正在整理,我趁机检阅之后六年居住的地方。
天花板和墙壁是高贵神秘的淡紫色,一间客厅,两间卧室,厕所浴室俱全,若再加一个厨房就是标准的小居室了。魔武学院果然有钱。
"迪恩——"海因在客厅叫我,我将带来的小物品摆在床头的桌上,从卧室探出头,"什么事?"
"弄完了吗?吃饭去。"
"好。"我应了一声,快速将剩下的东西摆好后,跟着海因出门。
魔武学院的餐厅只支持晶卡消费,晶卡入学时就会办理好,以方便学员们解决饮食问题。餐厅是一栋米白色的建筑,大概有十五栋楼那么高,里面空间宽阔,高贵、气派,我不禁再次感叹,魔武学院实在太有钱了。
一路跟着海因走进食堂,引得旁人纷纷侧目,我心中涌出一丝不自在,但更多的是一种骄傲——这个优秀的、不羁的、冷漠的少年,是我的亲人,我们拥有无比亲密任何人也无法斩断的血缘羁绊。想着,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幼稚,快三十的人了将一个少年称作哥哥还偷着乐。我顿时为自己的幼稚笑了笑。
海因正让食堂厨娘给他盛香辣虾,听见我的笑声后回头,我抿唇,也将盘子递过去。
这个世界的食物种类并不丰富,许多美味的食材尚未被发现,所幸我的舌头并不挑剔,只是较偏爱辛辣。海因口味偏淡,偶尔吃辣但不频繁,我怀疑这是他在青春期还保持面部皮肤光滑细腻的原因。
食堂的餐桌很有特色,从两人到二十人桌都有,海因端着盘子直接带我到角落的两人桌坐下。欧比斯家族家教甚严,用餐礼仪更加严格,海因尤其是个中典范。这几年间我也被□得食不言寝不语,从开始的坐立难安食不知味,到如今众目睽睽之下也面不改色进餐,过程其实是很心酸的一段经历——用餐时欧比斯子爵冻人的视线是一大动力。
"嘿!海因,什么时候回来的?"
返回宿舍的路上遇到一个红发少年朝我们热情地打招呼,他身材比同龄人结实,个头比海因稍低,一双大眼炯炯有神。海因似乎不反感他的热情,淡淡笑了:"今天早上。"我立即好奇地打量面前的少年,要知道海因从来只在真正亲近的人跟前笑,连欧比斯夫妇都不常见他真心的笑容。
"这小孩是谁啊?"我打量他的同时,他也疑惑地看着我。海因为我们做了简单的介绍,他立刻大声道:"你就是今年入学的天才学员?"
我笑了笑,他稍回过神,摸着头憨笑:"很抱歉,一时有些激动。"
我对单纯的孩子一向纵容,此时只觉得这个鲁莽的家伙有点可爱,当下温和地说:"艾伯学长,很高兴认识你。"艾伯的脸微红,不知所措道:"我、我也很高兴认识你,迪恩。"别扭结巴的样子可爱极了。
海因嘴角微弯,我忽然明白海因敞开心胸对待艾伯的原因——那些围绕在他身边的贵族孩子身上已经没有平民出身的艾伯这种单纯了。
第一堂课上,导师介绍完自己后,让学员自我介绍,然后才开始向我们讲述祭司的等级、职责等。关于献身光明神、献身神殿这样明显带有宗教性质的洗脑,我是左耳进右耳出,神不过是过度美化的产物,最多是比较优秀的人而已。我望着导师不听开合的嘴巴发呆,当导师开始讲述教学内容时才凝神仔细听讲。
要想成为祭司,首先学习的是冥想和祈祷,感受和调动天地间的光元素。因为之前家里已经为我找了一个祭司进行学习前的基本启蒙,我很快掌握了这两项比较抽象的任务,不出所料接到导师"果然是天才"的赞赏眼神。
我之前第一次接触魔法时只觉得惊奇——故事中的魔法世界竟然真的存在。那些飘渺如云的魔法元素真的能感知到……别问我是怎么感觉到的,我只能察觉那是种类似雾的存在,只是没有颜色没有味道。集中注意力时,便能感觉那种异于空气的带给皮肤别样触感的东西。
如果非要用科学要解释,也许是因为这个界面的生物对自然界的感应比较敏锐?
下午第二堂课,学的是元素基本运用,冥想和祈祷成功的学员可以尝试调动周围的光元素在手上凝成一个光球。我闭上眼睛,感觉空气中的光元素像液体一般有些浓稠,努力用意念将它们慢慢聚拢,抬手专注地想像球状,一个网球大小的光球便出现在手掌中。导师瞪大眼睛,走到我的身边:"迪恩,这是你第一次运用光元素吗?"我摇头,思想一个不集中,手上的光球顿时烟一般消散在空气中。导师似乎有些遗憾,但仍然赞赏地拍了拍我的头:"不愧是欧比斯家族的天才,这么快就能凝结出纯度较高的光球。"
感觉到四周羡慕和嫉妒的目光,我暗自叹息。之前在家里接受启蒙时我就明白,自己虽然心智较成熟,但似乎不是什么天才,起码无法和海因相比,也暗暗下决心,之后的学习和生活都必须用上十二分努力了。现在一次就成功的表象,是我经历过无数次失败的结果。
第二天是文化学习,这是为平民学员所设置的,只要入学时通过一次水平考试,便可以不用去上文化课,自己安排这天的时间。第三天的课程同第一天一样,早上冥想祈祷下午练习基本运用。我这才明白课程是两星期更换一次,如果学员已熟练掌握所学知识,经过导师检验后就可以申请离课,自己安排时间,直到下下周,第二个学习周期开始教导新内容才需要回教室学习。
我认为既然已经熟练掌握了,也不必再浪费过多时间,于是我第三天申请离课,在图书馆借了几本关于魔法的书籍,准备在这几天将这个世界了解透彻。
回到宿舍时,海因正坐在窗前的桌边看书,窗帘被拉开,阳光从窗户的玻璃射入,轻抚他柔顺及肩的金发,那湛蓝双眸专注地盯着书本,脸上没有了平时的冷漠,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慵懒与闲适——这是一幅完美的油画。
有了这个认知,我停下脚步,生出不忍心打破画面宁静的感觉。海因察觉到我的视线,抬起头,俊朗的五官在那一刻柔和而静谧。
我顿了顿,决定走进那幅画。
他的金发反射出橘黄的柔光:"离课了?"我点头,脱下制服外套挂在衣架上,转头问道:"你也是?"以他的天分,应该早已离课。
"嗯。"他随口答道,视线又回到书上,"今天开始只需要去下午的武技课。"我拉着椅子坐在海因对面,瞥了一眼他手中的书:《召唤手册》。翻开桌上他借阅的书本,尽是奇书:《如何成为一个成功的盗贼》、《关于龙语》、《精灵的秘密》、《当你是一个骑士》等等。我微翘嘴角,决定不再过度关注海因的学习进程,他总是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摊开《祭司手册》,我很快沉浸在书中。认真地看了许久,眼睛开始酸痛,我抬眼望向海因,发现他正默不作声地凝视着我,眼神中带着我难以理解的专注。"怎么了?"我疑惑,同时有些惊讶,不知海因什么时候开始看着我的,我竟没有发觉,看来我对环境的感觉还不够敏锐。他抿唇回答:"休息一下。"我放下书,站起身:"要喝水吗?""我不渴。"他答了一声,视线转回书页上。
喝饱水后给海因倒了一杯放在桌上,他依然专注于书本。我在窗前站了一会,悄声出门。
魔武学院风景很好,我一边悠然散步一边观赏景色,走了大概半小时也没有重复的景色。不时有穿着不同制服的学员从身边匆匆走过,令我不禁回忆起前世的大学生活——那个时候的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有一天会站在这样的世界、这样的学院里。
走到一处林荫小道时,旁边响起一阵巨大的爆炸声,让我有片刻耳鸣,没来得及侧头躲避,脸上就被飞来的奇怪物体划出一道浅浅的伤痕。我退了几步,按着伤口望向不远处冒着浓烟的房子,犹豫要不要过去观望。忽然从路边的林子里钻出一个人影,来人看到我有些吃惊,急匆匆跑了过来,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伤口严重吗?"
他模样比我凄惨多了,耳边大截头发变得焦黄,脸上粘着黑色的灰尘,看不清面貌,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碧眼,衣服也有多处破烂,勉强能看出领口别着的是六年级徽章。我摸了摸脸上的伤口,感觉不是太深,稍微放下心:"没关系,呃,刚才的声音是……"一经提起,他呈现出焦急的模样,四下张望了一下,回头匆匆朝我笑道:"我叫克洛·米歇尔·布莱特,很抱歉让你受伤了,我现在很忙,改天一定正式向你道歉。"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便一溜烟顺着小道跑远了。
望着那快速奔跑仿佛逃命般的背影,我哭笑不得,用袖子抹了脸上的血迹,转身按原路回去。刚走两步就被两名穿着蓝色制服一脸严肃的男子拦下,询问我有没有见到可疑人物,特征是衣服破烂,头发焦黑。想起刚才那个奇怪家伙的嘱咐,直觉他不像坏人,至多是个做了坏事逃跑的小孩,有种恶作剧的调皮,我摇了摇头。那名年纪较轻的男子立刻恶狠狠说:"又让那小子逃了!下次一定让他知道厉害!"另一人撇了撇嘴:"没用的,就算捉到他交给教务长,不到半天肯定又放出来了。"
等到示意后我离开了小道,隐约间还传来两人的对话。
"生活部也不管管那混蛋,他这个月来已经炸毁三个实验室了……"
"他是火法班的宝贝,艾米丽老师不会让他被退学的。"
法师是魔法部乃至整个魔武学院的重点培养对象,怪不得炸毁实验室就像吃饭一样平常。
"哎呀,我们可怜的艾米丽老师,为了那混蛋一定吃了不少苦……"
"幸亏他已经六年级了,我们再辛苦这一年就可以永远不用见到那张可恶的脸了!"
听到两人的感叹,我不觉莞尔,看来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有科学狂人的存在。
回到宿舍,海因看到我脸上的伤有些不悦,无奈我还没有掌握治疗术,只能让他边给我擦药边用责备的眼光教育我。
我闭着眼叹息,其实真的是飞来横祸而已。
chapter.03舞会
开学一星期后,新生们适应了学院的生活,慢慢从初进学院的兴奋中平静下来。但一个消息传来后,又像往新生堆里扔了一个深水炸弹般轰动——本周六晚七点学员协会将在青春广场举行一年一度的迎新舞会,届时会有许多精彩节目。
大多数人心痒难耐摩拳擦掌,就等着舞会上一展风采。我倒不怎么在意,想想看,一堆未成年的小豆芽在那里蹦来蹦去,有什么可看的?还不如在树林间散步来得悠闲。海因倒是很忙,他是武技部学员会的副会长,忙着策划布置舞会事宜,公事之外还要抽时间拒绝邀请他做舞伴的众多女孩,近两天都沉着脸。
我邀请了同班一位性格温和的女孩做舞伴。这是全体新生都必须参加的舞会,我不得不为,但相比那些娇纵的贵族大小姐们,我宁愿选择一副豆芽菜模样的温顺女孩——至少她不会在我无意踩中她的脚时甩我一耳光。当然,这只是假设,事实上我对自己的舞技还是很有自信的。
青春广场位于魔武学院的中心位置,是一个十分开阔宽敞的广场,中间有三个白玉喷泉形成三角之势,三角中心是一个郁郁森森的小花坛。下午时,海因便开始布置舞会现场,今年的舞会由武技部负责,他自然忙得不可开交,我好奇地跟着他来到广场。
广场周围的树上挂满了众多学院的欢迎条幅,广场边缘和最中央的位置铺上了红色的地毯。幸好这个世界还未发明电灯,否则各色彩灯一闪,我会以为来到了圣诞晚会现场。海因站在一旁正听着下属的计划,眼光不时扫过搬动桌子和椅子的人们。这些事虽不需要他亲力亲为,但也无法完全不管。时间越来越近,准备工作终于差不多完成,海因也舒了一口气,向众人交代了舞会的时间和诸多注意事项后,同我一起回宿舍换礼服。
到了晚上,学员们陆陆续续到场,各个都穿着华丽的礼服,光彩四射。我不禁笑了笑,感觉有些像儿童版的"星光大道"。还未到确切的时间,广场上已经人头攒动,觥筹交错。
舞会开始后,首先是众人共舞时间,我笑着朝她伸出手:"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邀请你共舞一曲呢,美丽的亚利小姐?"没想到那个豆芽菜打扮一下还是可以看的,我握着那只柔软的小手,由衷地称赞:"亚利的舞跳得很好哦。"亚利的脸红了红,嗫嚅道:"是、是吗……谢谢称赞……"看她羞涩得话都说不清楚,我只好闭上嘴,让她能专心跳舞。这个女孩真是太容易害羞了。
一曲结束,她活动后的脸泛红,我微笑着将她引到一旁坐下,借拿饮品的机会稍微喘了一口气——温和是温和,但就是太过羞涩了,害怕她的脸羞红得爆掉,我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看来以后还是少接触这类女人为妙,我可不想像保护易碎玻璃一样每时每刻都小心翼翼,眼神再一次扫过亚利幼稚的小圆脸,我轻啜果汁,她现在充其量不过是个小女孩。
混乱的众人齐舞结束后,就是各大风云人物展现风采的时间了。首先上场的是武技部的学员会长罗比·艾维德·米克,魔武学院真正的风云人物,没有谁不知道他的大名,主持人一介绍,四周便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他的女伴也是个名人,似乎是贝蒂城一个伯爵的小女儿,长得十分标志,眼神火辣辣地直盯着艾维德,跳舞时柔软高挺的胸部若有似无地朝艾维德靠去。
又有两对表演完毕后,终于轮到海因上场。合身的黑色礼服为他的俊美增添了几分冷峻,微抿的唇和冷静的眼神让他看起来十分沉稳,仿佛一柄未出鞘的宝剑,虽未露出锋芒却让人更能感受到压力。由上一对人激发的喧闹渐渐褪去,众人都安静地不发一语,这时海因才轻抬起女伴的手,两人翩翩起舞。海因跳舞我是第一次见到,以前在家乡因为年纪小,没有什么人邀请我去参加舞会,我也乐得清闲,所以一直没有机会见他跳舞。
看完海因的舞蹈,我只有一个想法——除了不怎么会表达情感,他应该算是一个完美的人了。目前空有那么多阅历的我,作为他的弟弟似乎有些不够格啊。
海因下场时似乎瞄到了我,朝我点了点头,我放下果汁站直身子,决定过去和他聊两句。他今天忙得够呛。
向亚利说明后,我慢慢向海因走过去。
"舞姿完美。"拍了拍他的肩,我眨眼,他嘴一撇,扬起淡淡的笑容。海因的女伴是个很娇俏的小女生,有一头波浪般的蓝发,身高恰到海因的耳际,不得不承认她看上去跟海因般配极了。她此时略带惊讶地盯着我,然后回头打量海因:"噢,海因,不为我们作介绍吗?"海因敛下笑容:"米克尔小姐,请称呼我的姓。"米克尔神色微微僵硬,低声改口道:"洛尔特……"
我头发是栗色的,眼珠和海因一样是湛蓝色,脸部轮廓也跟海因相似,因此十分容易看出我与他的血缘关系。我朝美女笑了笑,海因介绍道:"这是我弟弟,迪恩,这位是四年级冰法班的蓝丝·米克尔·尤迪小姐。"
我看着她:"米克尔学姐,您好,我叫迪恩·洛尔特·欧比斯,是今年祭司班的新生。"
米克尔笑起来有两个深深的酒窝,她友好地称赞:"你有一双漂亮的眼睛。"我闷笑,我知道她更喜欢的是海因那双。当下微笑着说:"谢谢称赞,您也十分美丽动人。"按这位的条件看,应该是海因后援会里的佼佼者了,但海因似乎对她没有任何意思。但愿海因不会太快厌恶这位可爱的姑娘。此时音乐再次响起,我的注意力再次回到场上。
这次上场的人身形修长挺拔,绿色的清爽短发和银色礼服令人眼前一亮,那双碧绿的眼睛让我产生熟悉的感觉。
"现在将要进行表演的是魔法部学员会研习部长——克洛·米歇尔·布莱特,与他的女伴海丽莎·斯图尔特·费南——"掌声响起,米歇尔挽起海丽莎舞动起来。银色与火红的两道人影舞动纠缠,令人目眩神迷。
克洛·米歇尔·布莱特……是那个炸毁实验室的奇怪家伙?原来沾满灰尘与污渍的那张脸现在看来顺眼多了,高挺的鼻子和坚毅的下巴都表现出了他性格中的固执,尤其是那欣长的身材,怎么看都不像柔弱的法师……但是,他好像离我越来越近?
"晚上好,几位。"那碧绿的眼睛微弯,"洛尔特和米克尔还是那么般配啊。"
海因不在意他话语中的调侃,抬手整理了一下袖扣:"米歇尔学长,您的职责似乎不包括开玩笑。"
米歇尔优雅地笑笑,视线扫到我,眼睛微微张大。
"又见面了,小家伙!"他对我说,我微笑着:"是啊,您还好吗?"他那天的情况好像挺凄惨的。
米歇尔嘴角微翘:"我很好。"说完,稍稍往前凑了几步,幽深的眼凝视我的脸,他问:"你的伤口复原了吧?"
"小伤而已,早就好了。"我微微往后仰了一下头,眯着眼看他。他那几步,已经超过了寻常交际的心理距离,我不太喜欢别人忽然出现在我旁边。他点了点头,直起腰——高出我两个头……
没关系,我还会长的,身体现在才十二岁而已,说不定我到他这个年龄还比他高——或许一样高。
"米歇尔学长,"海因忽然冷声说,"别让您的舞伴着急。"我侧头一看,那个火红的美人果然在不远处朝这里不听张望。米歇尔看了美人一眼,朝我抱歉地说:"真是不巧,本来想向你正式道歉的,只能改天了。"说完向旁边两人笑笑,转身向美人走去。
场上在舞动的已经是最后一对表演的人,学员们都开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吃东西。米歇尔走后,海因不再说话,感觉到他身边低压的气场,我聪明地缩到一边不去惹他。看来他很讨厌那个米歇尔。
忽然远处的人群喧闹起来,是亚利所在的方向!我立刻拨开人群,快速走过去。
亚利此时正靠在桌边,无措地看着地上对打的两人。
"你们别打了,埃米、比克,不要打了……"
"怎么了?"我将身体移到那两人与亚利之间,把她挡在身后。她没有回答,只是缩了缩脖子,慢慢从我身后探出头。面前的两人身手矫健,一招一式都凶狠凌厉,攻击力十足。看来是两个剑士,虽然他们现在没有武器,但从出手方式还是可以看出端倪。
我又护着亚利往后移动了几步,本以为是那两个人之间有什么矛盾,结果其中一个看到我刚才的动作后,忽然抬头大吼:"该死的混蛋!离我的亚利远点!"另一个趁机踢向那人的大腿,翻过身后也朝我大喊:"哪里来的家伙!敢亲近亚利?"
我楞了,实际上我敢发誓亚利目前的"姿色"根本不会让我有一点点想法!看情形,这两个家伙是亚利的……回头瞄了亚利一眼,我有些无奈,或许豆芽菜也有迷人的地方?
亚利在我身后看着两人,怯怯地说:"我今天已经有男伴了……"两人的目光忽然爆发出惊人的杀气。
"小家伙,你最好离她远一点。"说话的少年大约十四五岁的年纪,银发银眼,咬着牙上下打量我。另一个少年则是一头蓝色短发,正用紫红色的眼睛怒视着我。
我解释:"学长,我是亚利小姐的同学,今天只是充当她的舞伴而已,我对亚利小姐完全没有任何其他的企图……"
蓝发少年打断我:"你是说亚利不够好吗!?"
"噢,当然不是,亚利小姐非常优秀,事实上……"视线扫过两个少年的脸上的怒容,略微一想便清楚了,当下忍笑说道:"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亚利小姐只是同学而已。"话音落下后,两人脸色才稍微转好。我回头问亚利:"你认识他们?"亚利和我一样是新生,看她与这两人的情形不像是短短一周时间的接触就能够造成的。
她点头:"是的,埃米和比克都是我哥哥的朋友。"原来如此,青梅竹马——还是两匹暴躁的马。
刚才的骚动已经吸引了四周人群的注意力,埃米与比克也不再纠缠,两人分开后都在整理自己的衣服。片刻后,海因领着几个学员会的成员走了过来,他四下审视,视线扫到亚利时顿了顿,然后转头向两个少年说道:"两位对舞会的安排有什么意见?"声音较平时的冷漠多了一份冷冽。
两人似乎都有些后悔刚才的莽撞,银发的皱着眉不说话,蓝发的按着嘴角嘟哝:"是这家伙先激怒我的……我才没他那么幼稚!"海因没有说话,只是淡淡注视着他们,眼中是不可违抗的危险意味。蓝发少年摸了摸头,委屈地撇嘴:"对不起啦,我会整理好这里的。"说完便弯腰扶起椅子,抬眼瞥了一下亚利。银发少年也沉默着从地上捡起已经被踩的脏兮兮的桌布。
等两人将被他们弄乱的场地整理得差不多,海因才缓缓开口:"好了,剩下的交给我们。"两个学员会的人开始抬着撞坏的桌子往角落走,海因瞥了一眼正要离开的两人,淡淡地说:"我不想再做一些麻烦事。"银发少年的背影僵硬了一下。
事情结束后,人们的注意力自然又回到了场上,海因走到我身边,对亚利点了点头:"你好,我是迪恩的哥哥,海因·洛尔特·欧比斯。"亚利行了一个淑女礼,低着头回应:"很高兴见到您,洛尔特学长。"他低头看了看我,沉声说:"迪恩,让一个淑女处于危险中不是绅士的行为。"
我呵呵笑了一下,无奈地说:"是,哥哥,我下次会注意的。"转过身对亚利道歉:"很抱歉让你受到惊吓了,亚利。"她抬着眼睛注视我,轻轻笑了笑。我忽然发现她的眼睛弯起来和月牙很像,很可爱。怪不得那两匹马对她情有独钟。
将亚利完整地交还给她哥哥后,我松了口气,跟在海因旁边一直到舞会结束。其间又发生了几次小事故,都被他很快处理了。
睡觉前,我撑头躺在床上,看着桌上的水晶鸭子——我八岁生日时海因送的礼物。
今天海因的表现让我有些吃惊,之前对他的了解都是基于兄弟的身份与立场,今天我是第一次看见他展现在同龄人中的另一面,和他展现在我面前的那个海因相比,更冷漠、威严,也更加引人瞩目——还真是有了男子汉的那种"份儿"。
于是我很忧虑,现在就这么出色,十年后的海因该多迷人?什么样的女人才配得上我家海因?
chapter.04战火
舞会圆满成功,帮助许多豆芽菜互相搭上了线。我再一次感到费解,他们真的知道什么是爱情吗?每次走在校园里听到的都是"亲爱的,宝贝,甜心",我苦笑着摇头,前世的我从未有过早恋,第一次恋爱是在刚刚工作时。也许真的是我无法体会那种"爱情甜蜜又酸涩的最初萌芽"?
之后平淡的日子来临,三个月后我终于掌握了祭司的第一个基本技能——治疗术。每次海因有什么擦伤之类的,就是我表现的时候,因此倒也熟练了。
这天是周日,放假,我睡到将近中午才晃悠悠从床上起来。海因已经训练回来,正坐在卧室擦拭湿润的头发。
我靠在他卧室门上打了个哈欠:"早上好,哥哥。"他斜睨我一眼:"已经可以喝午茶了。"我嘿嘿一笑。几个月的朝夕相处,让我和海因有了更深的默契,彼此相处也比之前随意许多。
他擦干头发,转身打开衣柜找衣服。秋风拂动窗帘,少年光洁的背部沐浴在日光下,有种耀眼的感觉,腰间细致的肌肉由于动作而微微扭动,修长的手臂下隐藏着惊人的爆发力。他穿上衬衣,边扣袖口边回头:"下午有事吗?"
我立刻从阳光梦幻中醒过来:"没什么事。"他点点头:"我出去办点事,一起去?"
"去哪?"
"弥尔街。"
"当然要去!"弥尔街,据说是贝蒂城最繁华的一条街,来到贝蒂城将近半年,我还没好好逛过,经海因一提还真的很好奇。
他关上衣柜门,走过来,目光扫过我的睡衣:"穿这个去?"当然不是!我撇了他一眼,转身回卧室换衣服。
贝蒂城,红枫帝国的一个重要城市,虽然不是帝都,但繁华程度安全指数与帝都不差毫厘。贝蒂城位于帝国西北部,与邻国贺加的边境距离很近,是红枫帝国一大贸易中心。何况还有魔武学院这样的重要机构在,帝国对贝蒂城的关注及保护更甚。
从学院大门出来,是一条笔直的大道,两旁林立的是鲜艳似火的枫树。大道尽头往右拐,顺着斜坡一直向下走,远远地可以看到稀稀拉拉的建筑群和三两行人。坐在马背上,我揽着海因的腰,悠闲地晃动两条腿。
今天是第一次见海因的坐骑,一头银色骏马。银灰毛发和雪白马蹄证明了它高贵的血统,我知道这是海因正式成为骑士那天,父母送给他的礼物。海因对它很好,时常亲自为它洗澡。这高贵的家伙也只对海因一个人亲近,今天上马时差点将我颠下去,海因低斥它两句后才乖乖听话。
一路前行,四周的建筑物开始变化,从低矮的小房子变为崭新的楼房最后是耸立的气派建筑。看到弥尔街的标志建筑"圣钟",我知道到达目的地了。海因利落地翻身下马,朝我伸出手,我嘿嘿一笑,握住他的手,踩住马镫,顺利着陆——我再一次憎恨自己的身高。
时值午后,街上人潮汹涌,各个店铺客人络绎不绝,确实异常繁华。海因领着我走进一家店铺,立刻有人上来接过缰绳,将我们迎了进去:"两位先生慢慢看。"
海因摇头说:"我是来送订单的,你们老板在吗?"那人点头说道:"先生请等一下。"转身便走进内屋。
我趁机打量店铺——各式各样的武器,同一种类的武器还有不同的颜色形状,但有一个共同点,它们的质地都一样,都是铜制的。现在的皮亚大陆已经发展到青铜时代了吗?
海因将武技部武器的订单交给店长后,又买了一把匕首才离开。我接过匕首问:"骑士不都是用单手剑的?"他回答:"那天的盗贼手册很有趣,我想试试里面提到的技巧。"我耸了耸肩,将匕首丢还给他,真是个好奇的孩子。
虽然身处异地,但我过得很舒适,因为欧比斯子爵每月会托人带来家信和不少生活费。信中的欧比斯子爵比他本人好相处得多,我也学会了和他没有芥蒂的交谈,从第一封信的"尊敬的父亲大人"到现在的"父亲"应该是很大的转变吧?我觉得现在我和父母的关系倒比在家里时亲近。
才上马走了一段,街头忽然安静起来,行人急匆匆地往两边闪躲,海因也扯着缰绳往街边退了几步。
两辆豪华马车快速在街头驶过,后面跟着十几个骑着战马的侍卫,杂乱的马蹄声似乎宣告着什么。不远处两个中年男子正在低声交谈。
"喂,听说了吗,边境打起来了!"
我心中一动,凝神侧耳。
"你怎么知道打起来了?"
"我侄子在伯爵府做侍卫,他昨天还给我说呢!"
"说什么?"
"说……"那人神秘地说:"隆德已经被攻陷了!"
隆德是距贺加国最近的一个城镇,如果真的被攻陷……
海因也听到两人的对话,微微侧目。
"不会吧!?"另一人大叫,引得众人瞩目,他立刻捂嘴不再说话。
马车和侍卫消失在街头,街上又恢复了喧闹,但每个人的脸上都不约而同地笼罩了一层不安。
"隆德真的被攻占了?"我问海因。
他不确定地摇头,一甩缰绳,马匹缓缓前行。
"如果是真的,贝蒂也危险了……"
一天后,隆德镇被贺加国占领的消息得以证实,一时人心惶惶,贝蒂城最高权利者穆克侯爵向国王写了一封求助信,同时向贺加帝国送去了一封质疑信,并召集了贝蒂城的守兵,准备同其它周围城市一起解救隆德。
贺加帝国的国力和红枫帝国完全没有相比性,无论从国土面积、人口还是发展程度来看,红枫都是贺加的三倍以上。那为什么贺加还会主动发起战争?这个疑问在贺加回信时得到了解答,原来攻陷隆德镇的是贺加国由一个伯爵领导的叛军,被贺加国主力一路追击到边境后,不顾道义地欺骗了隆德的守军,占领了隆德。所以现在的形式是,贺加叛军被两国夹在中间。贺加国王恳请贝蒂由红枫帝国出发,把叛军挡在隆德,之后两军合作,将叛军一举歼灭。
此消息一经发布,人们又放下了吊起的心。同时,学院的领导者意识到这是一个锻炼的机会,召集了一批高年级的精英准备送他们到战场上去磨练一番——这当然是对外的说法,我觉得学院就是想送几个有利益关系的精英去逛一趟,镀一层金,回来了便有了战功,毕业后还怕没前途?
本来这个决定与我无关,但海因竟然被选中了。
海因是欧比斯家族的嫡系长子,按理说,如果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他会世袭爵位并接管家产,但欧比斯子爵没有什么值得称赞的建树,海因也只能获得一个男爵爵位,在帝国没有多少地位。这次机会子爵自然会好好抓住,我怀疑海因能进名单就是子爵的"功劳",我想海因也明白这点,自然会注意安全,所以并没有特别嘱咐他。
送别仪式很快举行,学院的临时队伍在军队最后面,年轻俊美的海因在人群中更显得挺拔坚毅。穆克侯爵动员完毕后,军队开始前行,街边的人群也随着移动。我不自觉地跟着人群,眼睛一直盯着海因。
银色骏马打着响鼻,摇了摇尾巴。海因轻挽缰绳,低头向我看来。
我朝他笑,捏起拳头用力晃了一下,他勾起嘴角,坚定的蓝色眼眸微弯。
人群依然在流动,我站定,望着军队很快消失在街口。
这是一次练兵,众人都明白。我希望海因不会因为什么愚蠢的骑士精神受伤。
战争持续了半个月,每天都有人在大街小巷、四处传递消息,百姓对叛军、贺加军、红枫军的动向都很清楚。隆德被围,叛军以镇上的百姓作为威胁,与联军对峙了十五天,在第十六天时,被围的叛军中有人与贺加军联系上,趁夜色打开了城门,隆德终于得救,但已是满目疮痍。
这场战争来得危急,但并没有造成多大后果,人们对隆德报以同情,国王也下令对隆德进行重建。于是贝蒂城的军队又滞留在隆德,帮助重建。
虽然隆德一战中的阵亡名单已经公布,让诸多人放下心来。但我仍有些担忧,海因外表虽冷漠,内在却是个十分固执的人,他深爱自己的国家,对于骑士精神有种无法形容的狂热信仰,并一直想为帝国作出贡献。
我并不是反对他的信仰,只是,我对红枫帝国没有特别依恋的情感,在我心中前世的祖国才是我真正的故乡,心灵的归处。与现在的祖国相比,我更在意的是海因与亲人,也许是因为我还未融入其中的缘故,我不希望海因为了国家作出伤害自己的事。
学员们是在夜里回来的,贝蒂军仍留在隆德。百姓们并没有提前得到消息,因此没有夹道欢迎。
海因回来时,我刚洗完澡准备睡觉。我呆呆地看着他推开卧室门,将武器和盾牌扔到桌上,迅速脱掉盔甲和里衣后倒在了床上——那是我的床。
我走过去,轻拍他的背:"哥哥,你很累吗?"
他翻过身,仰头看我,湛蓝的眼珠上有许多血丝,声音低哑:"抱歉,迪恩,先让我休息下,好吗?"看来他不打算洗澡了。
我仔细打量他,确认他身体十分完整后,点头道:"好吧,你先休息。"他立刻闭上眼睛,脸上的表情稍微放松。我叹了气,为他盖上被子后,悄悄退出房间。看来我只能睡他的卧室了。
海因的床铺一个多月没有人睡,躺上去有种冰冷的感觉,我只好起来更换被单和被套。前些天的担忧显然是多余的,不过我并不介意,海因的归来让我很快入睡。
醒来时海因还在睡,我到餐厅买了早餐和热茶,匆匆赶回宿舍。
将东西放在客厅桌上,我推开卧室门,海因仰躺着,眉头紧皱,被子被他紧紧攥在手里。走过去轻轻拉开他的手指,又将被子盖好,坐在床边看他。
压力还是太大了吧,说到底海因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直面战争还是太过勉强了,后怕是应该的。
他忽然摇了摇头,眼睛猛地张开,伸手就要攻击我,我立刻往后一退,他看清是我后才放下手臂。
"做噩梦了?"
"嗯……"他舒了一口气,躺下去,抬手搭在眼睛上。
"饿吗?我买了早餐。"
"嗯,我马上出来。"他仍维持那个姿势。
我走出卧室,为他掩上门。
chapter.05爱心牛排
很快,学院向参战的几个学员授予了勋章,又全院进行了表扬,当下那几个天才便成为了大多数人崇拜的偶像。表扬名单上,米克公爵的孙子罗比·艾维德·米克,校长的女儿蓝丝·米克尔·尤迪,王妃的侄女海丽莎·斯图尔特·费南,还有几位皇室贵族的儿女,哪个不是家世显赫的天之骄子?海因在当中也只能算是刚刚达到底线,欧比斯家族在银城的势力固然庞大,在整个红枫帝国也只是错综复杂树根里的一小根。
我对于这些家族王室教廷之间的阴暗勾当没什么兴趣,也认为自己之后不会过多参与,所以没有投入多大注意。我对自己的未来是这样设想的:在学院认真学习,毕业后留校混一个闲职或者回银城去,上上课上上班,没事就和海因喝酒聊聊天,与温柔的女人谈谈恋爱,然后找一个能过日子的女人结婚,养养狗,种种花,生孩子,养孩子,老了每天和海因出去钓钓鱼,陪老伴散步,和邻居们攀比一下自家孩子的情况……
我知道这个构想实在是没有创意,但是我就向往那样的生活,简单、纯粹,不伤脑筋。但也知道想要在这样的世界过平淡日子,首先必须有安全的保障,国家的安定是一点,自身的实力才是最主要的。虽然这里也是法制社会,但在我看来,相信那样的法律还不如相信霸王龙吃素。
有时会担心海因,他的信仰没有错,许多他这个年纪的少年骑士们都是热切的爱着他们所信仰的骑士精神,爱着他们所忠诚的国度,但当笼罩着那些东西的面纱被时间悄然揭开时,底下暴露出的丑恶会让他们失望至极。不是谁的错,人类社会本就是这个模样,只是他们接受的教育让他们对世界产生了一个美好的误会,世界的本质没有变,他们却一步步在现实中幻灭,理想中的一切只是泡影。
像大多数人一样没有察觉也许是最好的,生活在自己的理想中未尝不可;一旦发现真实与信仰间的巨大鸿沟,便不可能再平静。或变成欧比斯子爵那样,发现差距难以弥补,只能抛去理想主义,顺应现实;或变成一个无所事事的庸人;或变为一个恨世者,怨天尤人。但无论我怎么担忧,海因总是要去经历这些的,他聪明坚强,我想他不会轻易被现实打败,我也会尽全力引导他。
授勋大会结束,海因进门后将外套挂在衣架上,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扯开衬衣领口,仰头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我挂上外套,走过去站在他身后。
"舒服吗?"轻捏他的两肩。
"嗯。"他表情略微放松。
海因一向内敛,不管人前人后都很注重礼仪,不会流露出太多情绪。其中固然有父母教育的原因,也跟他淡漠的性格有关系。
但自从他回来后,整个人有了变化。他有时会莫名地焦躁,动作也变得粗鲁,人前还好,和我独处时便不再假装。他肯表露出情绪这点,我很赞同,但同时他的情绪变得不稳定,长期如此的话会让他形成暴躁的性格。
微微低下头,我边按摩边问:"哥哥,为什么你的是勇者勋章?"而其他几人只是精英勋章。
他回答:"因为我立了战功。"
"什么战功?"
他缓缓说:"我捕获了敌军的侍从长。"
我放慢了按摩的节奏。虽然侍从长在一个军队里的地位比不上其他的领袖,但好歹也是个官,确实算是战功。
"活捉?"
他忽然睁开眼睛,仰着头看我:"死的。"变得幽深的蓝色双眸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我,他重复:"死了,被我杀死的。"
我顿了顿,倾身向前。他绷紧脸,嘴唇微抿,双眼直视我。
"真厉害。"我微笑,继续手上的动作。
原来是这个原因,手上沾染了鲜血,从未直面残酷的心自然受不了。
他在听见我的称赞后又闭上了眼,扯出一个无力的笑:"笨蛋。"
我耸肩。
我是不懂,但我已经作好了心理准备。自私也好,道德沦丧也罢,从决定认真在这个世界生活的那天起,我就有了这个认知——想要在这样纷乱的世界生存,手上不沾染血腥是不大可能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果对我的生命造成了威胁,只好死道友不死贫道了。虽然我没有杀过人,但不代表我不敢。以前的太平盛世和现在的乱世,同一个生存法则明显不适用。
海因在我的按摩下慢慢放松身体,神色也困倦起来。我低声对他说:"去床上睡,在这里睡会生病的。"
"嗯……"他有些迷糊了,站起身就往卧室走。
"晚餐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随便吧。"他推开卧室门,直接扑到了床上。
随便啊……
我特别请求餐厅厨娘做了六分熟的牛排,在土豆泥上浇了厚厚的一层西红柿汁,饮品要了我最喜欢的草莓汁,所有食物都力求"鲜艳"。
正要刷卡时,克洛·米歇尔·布莱特在不远处朝我打招呼。他对身旁的人说了句话,笑着走过来。
"好久不见,小家伙。"戏谑的口气。
"午安,米歇尔学长。"
学员入学后会领取到四套制服,夏装、冬装、运动装、礼服各一套。魔法部的制服同武技部的比起来,有些繁琐,毕竟武技部对身体的自由度要求较高,制服也很简洁,相对而言魔法部的制服就没有这些要求。
米歇尔今天穿的是运动装,简单白绿相间的外套,胸前的纽扣只扣到了第三个,露出里面黄色的衬衣,修长笔直的大腿包裹在合体的白色长裤里,行动间隐隐蕴涵着一股惊人的爆发力。
他真不像个法师。
"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邀你共进午餐?"他看到我手中的晶卡,笑着说:"我也借此机会正式向你道歉。"
没想到他仍记着道歉,我抱歉地对他说:"太遗憾了,我才放下叉子。"虽然米歇尔看起来很平易近人,但我记得没错的话,海因似乎对他颇有意见,所以除了必要的交际,我不想和他产生太多交集,以免之后与海因产生不必要的矛盾。
海因的厌恶不会是没有原因的。
他难得地皱了皱眉:"真不巧。"转眼又扬起笑脸,"那么改天吧,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迪恩?"
这小子真是个自来熟。我笑了笑:"我最近在研究一本书,比较忙,您什么时候有时间呢?"他眉毛一扬,颇有兴致地问:"什么书?"
"《如何成为一个成功的盗贼》。"
"唔……"他意外地看着我:"我也看过,还做了一些傻事。"
"买了一把匕首?"我惊讶。
"你怎么知道?"这回换他惊讶了。
我闷笑,他和海因在某些方面还挺像的。
"难道你也这么做了?"他猜测,我挑眉,我看起来像好奇心重的人吗?正要答话,那边在等米歇尔的人喊了一声,米歇尔应声后,转过头来对我说:"这周六下午,有空吗?"
我点头,他笑着拍我的肩:"那周六下午,青春广场不见不散。"说完,潇洒的挥手转身,我摸了摸鼻子,刷卡。也许这小子只是特别能招人厌,本质应该还是不错的?
海因看见我摆在桌上的东西时,脸色有些难看。
"迪恩……"
"怎么了?"我为他摆好盘子和刀具。
"只有这些?"
我点头,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我咳嗽一声,抬头直视他:"哥哥,我买的都是你喜欢吃的,虽然今天外面比较冷,但我是抱着箱子跑回来的,菜还是热的,我特意让厨娘做得清淡点,你肯定会喜欢。"他看着我,犹豫片刻,走过来坐下了。
我笑眯眯地将牛排分到他盘子里。他捏着刀和叉子,慢吞吞切割牛排。牛排是六分熟的,轻轻一刀就被隔开,露出里面鲜嫩的肉,隐约间还可以看见几缕血丝。海因皱眉,停下动作。
我放下刀,殷切地看着他:"怎么了?"他沉默着摇头。我笑了笑:"那快吃吧。"
他叉了一小块嫩红的牛肉,迟疑地抬起手,将牛肉放进嘴里,嚼了两下。两秒后,他将牛肉猛地吐出来,扯了纸巾按在嘴上干呕。
我看着他:"很难吃吗?"
"迪恩……我不饿,你先吃吧。"他脸色苍白。
有些心疼,但必须继续下去。我把装着草莓汁杯子递给他:"那喝点果汁吧,你脸色很不好。"
他看了杯子一眼,厌恶地扭开头。我终于恍然大悟地问:"讨厌看到红色吗,哥哥?"他点头,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为什么?""……"他没说话。
"你以前很喜欢喝草莓汁的。"我看着他。
他叹息,按上太阳穴:"我讨厌看到红色,它会让我想到鲜血。"
"……我很抱歉。"
"不是你的错,迪恩。"他低声说着:"这几天我心理很难受。"
"你老是做噩梦。"我指出。
"嗯。"他诚实地承认:"梦到战场,还有我杀死的那个人。"
"为什么,你害怕?"
"不是害怕……"他想了想,"是内疚,或许还有别的什么。"
"内疚?"他点头。
"你觉得很残忍?"
他深吸一口气:"是的,我讨厌杀人的感觉。"
"如果你放过他,他或许会反过来杀你,我不希望你因为一时心软而遇到危险。"我正色道:"即使他感恩没有伤害你,他或许也会被别的人捉住、杀死。你没有选择的余地,那是战争,哥哥。"
他略带震惊地看着我,似乎第一次真正认识我。我笑了笑,总不能一直平庸下去,作为他的弟弟,我也不能太差。
"迪恩,我很惊讶。"海因说。
"不需要惊讶,因为我是海因的弟弟。"不想一直被他看作小孩子。我想让他明白,我能理解他、陪伴他,是值得信任和依赖的人。
他笑着拍我的头,我慢慢拉下他的手,把叉子塞给他:"那么,请享用晚餐吧,哥哥。"
他迟疑着,切了很大一块牛肉,抬起叉子慢慢放进嘴里,狠狠嚼几下后快速吞了下去。
我就知道他能做到。
chapter.06圣战与预言
周六下午,和米歇尔去了贝蒂城最有名的圣玛丽教堂,参观闻名大陆的英雄碑。我本想拒绝他,但他执意让我开开眼界,我心想自己身上也没有什么值得别人图谋的,何况米歇尔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孩子,若是有什么目的,不外乎希望和我混熟后,能在海因和他的矛盾中起到缓和作用。要是他想与我亲近过后让我与海因产生矛盾,那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所以跟他走一趟也无所谓,也好和他两清,让他以后没借口再找我,反正我对教会和四百多年前的"圣战"还有点兴趣。
我现在所在的世界,是一个和地球相似的星球,历史已有上百亿年,经历过多个久远的时代,这个星球的某个物种慢慢进化成为现在的人类,但同时也出现了与人类不同的高等生物——生活在水里的海族、森林里的精灵族、能翱翔天空的龙族等等。当然,这些知识都是从书上看来的,目前我从未见过人类之外的高等智慧生物,倒是见过一些奇怪的动物,比如以前在银城时,欧比斯子爵的一个客人有一只宠物,模样和狗一样,却比一般的马匹还要高大,叫做影狼,还可以直立行走,据说攻击力很强,是难得的四级魔兽。
人类对于其它低等动物都抱着征服的态度,所以将这些生物都按照攻击和生存能力划分了等级,最厉害的是神级,其次是圣级,之后是八级,依次类推,最低等的是一级,这类生物通常只能通过群居来提高生存几率,一般人只要身体健康,遇到一级生物都不会有什么危险,打不赢也能逃掉。还有些人类生活中会遇到的生物都是没有级别的,属于无害性动物。
这个星球上,人类并不是主宰者,只是其它高等种族所依托的生存空间与人类没有冲突,而人类又是适应力极强的种族,所以覆盖面广,成为了数目最多的生物。当然,这并不是说所有的时候人类和其它生物都是和平共处的,而其中最大的一次"摩擦",就是四百六十年前发生在皮亚大陆的"圣战"。
星球由五个主大陆和无数岛屿组成,其中皮亚大陆面积最大,穆恩大陆最小,皮亚大陆的面积比穆恩加上海比沙还要大,也是星球上居住种族最多的大陆,这使得皮亚是个不会太过平静的地方。
起因是一次很小的摩擦,皮亚大陆精灵族某个部落的公主在侍从的护卫下,要从皮亚大陆去海比沙大陆迎回遗落两百多年的族中圣物,但就在穿越堪萨斯海时,精灵公主被海族的某个贵族看上,贵族多次向公主求爱遭拒,终于离去,公主本以为此事已经结束,偏偏那位贵族是海族某个大国国王的侄子,权力不小的海族贵公子求爱不成,便指挥部下很轻易地将公主抢走了,这一抢就出了问题,海比沙的精灵部落等半天也没见着公主的影子,就派人去皮亚询问,结果那边说公主早已出发,然后两边一寻思,一调查,海族那个强盗贵族就被揪出来了。好死不死,人家海比沙精灵还圣物的目的就是迎娶美丽的公主,两个部落亲上加亲,也好联络两个大陆之间的感情,结果公主刚出家门就被抢了,海比沙的精灵王子十分气愤,这边海族的贵公子也恼怒,抢来的新娘整天对他不理不睬,怎么献殷勤也没用,当下对精灵王子的挑衅就回应了,两人带着部队先在堪萨斯海打了一场,结果精灵王子大败,没办法,人家海族主场啊。王子气的七窍生烟,正好皮亚的精灵们也赶过来营救公主,于是王子又杀了回去,这回人多了,将海族的贵公子打得落花流水,眼睛都瞎了一只,精灵王子高兴了,贵公子的亲人们愤怒了,带上一干人员前来复仇,这样打来打去,参与的人越来越多,从简单的爱情矛盾上升到了政治矛盾,后来有一边顶不住了,援军也派得差不多,就把主意打在了盟友的身上。精灵族和人族在一千多年以前就签订了友好同盟条约,两者的关系一直比较亲近,当然,这只是官方现象,但就是表面上也要做好这份工作啊,于是人类应邀对精灵进行了增援,海族不干了,也把盟友拉进来,于是政治矛盾又演变为了种族矛盾,世界大战开始,场面更混乱了。打来打去,几年过去了,参与的种族越来越多,战场越来越大,伤亡也越来越重,于是仇恨更加深刻了。又过了几年,有些种族和国家打烦了,于是决定撤出战争,一有人带头,众人纷纷退出,除了某几个伤亡惨重坚持要报血海深仇的,都退出了混战。这时候,经过多年观察与多方邀请,龙族终于出来说话了。主站两边也打烦了,精灵不再急匆匆下海,海族也不傻兮兮上岸,两边都对对方无可奈何,都又不能放开无法消弭的仇恨,于是通过第三方协调,两族决定通过最后一次决战来解决多年的仇恨。
最后一战的地点在皮亚大陆最西南的多米克海港,那里是个小海港,属于海族,海族先将多米克的族人都转移了,然后才宣布开战。这一仗打的昏天黑地,两边都伤亡惨重,人类作为精灵的盟友,也派遣了一支精英部队去给精灵撑面子,无奈海族人数上确实比精灵多出很多,那一仗精灵败了。但根据协议,无论哪方失败,都不能再延续战争,于是这场旷日持久的由爱情引发的"圣战"终于划上句点。
但直到几百年后的现在,海族与精灵族仍是死敌。
我仰头看着英雄"赫拉多"的雕像,很年轻的一个男人,他穿着光明祭司的长袍,左手持法典,右手持长剑,肩上立着一只矫健的鹰。他神情悲悯地低头俯视众生,嘴唇微张,长袍的衣角随风飘扬。
我对他拿的两个东西很感兴趣,不由地多看了两眼。米歇尔在我身后说:"这是神之子赫拉多,他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光明祭司',年仅二十一岁就通过测试,成为了第一个双修祭司。他曾驯服被誉为'天空的宠儿'的龙鹰作为宠物,是罕见的天才。可惜的是,他在'圣战'中为了拯救被困的三千一百个百姓,使用了禁法,不久后就陨落了。"
果然天妒英才,我看着赫拉多的剑,问:"双修祭司?"
米歇尔走过来:"魔武双修,他在运用光明神术的同时还可以使用武器像战士一样作战。"
这家伙开了作弊器吧?我对赫拉多忽然生出几分敬仰之情。真正融入学习中才知道,掌握一门魔法是多么困难,它不仅要求一个人的身体条件符合,更要求学习者对该类技巧的专一。就像是一类魔法有一套脉络一样,同时学习掌握两种以上,就相当于将两套不同的经脉放在一个人的身体里,之间会出现碰撞及交叉,一个不小心就会"走火入魔",危及生命。所以历史上还没有出现过同时修习两种魔法的人,最多也不过魔武双修,因为魔法和武技某些方面确实不会重叠,只要不进行深入,还是可能实现的。
当然,我并没有双修的意思。光是学习光明神术,我已经很吃力了,更不要说去学习武技,武技每天需要用很多时间进行锻炼,我可没有那么清闲。
不过……我侧头看了看米歇尔,这家伙莫非正在尝试双修?看他的身材和体型不像是普通的魔法师,尤其是他的眼神,充满侵略感。
"米歇尔学长,您对于魔武双修有什么看法?"
他笑了笑:"那是天才们的追求,有些遥不可及啊。"我不可置否地耸肩,这小子居然给我装蒜,最好别让我逮到。
参观完圣战英雄碑,我与米歇尔在学校门口分手。今天一行对我来说,收获还是很大的,尤其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更加深入。
回宿舍的路上遇到一群奇怪的人。他们都穿着一件白色长袍,脸上蒙着面巾,浑身包得像一团粽子,几个穿着学院制服的高年级学生跟在他们身后。这样隆重的阵仗在学院里也不少见,我只瞥了一眼就继续往前走,领头那人却在与我擦身而过后停下脚步,转身叫住我。
"有什么问题吗?先生?"
那人有一双银色的眼睛,低沉沙哑的声音从他喉间传来:"你叫什么名字?"态度仿佛高高在上的神灵,带着施舍般的轻蔑。
我当下有些反感,但仍礼貌地回答:"迪恩·洛尔特·欧比斯。"那冰冷的眼睛让我有一种被蛇环绕的感觉,他盯着我的眼睛,逼得我不得不和他对视,他又问:"你家中有什么人?"
我没有回答,这家伙以为他是查户口的?
那人身后的粽子忽然大声呼喝我:"不懂礼仪的家伙!米塞大师在问你话!"学院的人也略带责备地看着我。
米塞?我想了想,米塞·赫拉多?那位享誉皮亚大陆的预言师?不会吧?
我不由地仔细打量面前的人,除了高大的身影和银色的眼睛,我实在看不出他有什么特别的。传说中,米塞大师有双银色冷酷的眼睛,常年戴着一枚红宝石戒指。我瞄了那人的手一眼,的确有一缕红光隐约闪过。
于是我弯腰施了一个郑重的祭司礼:"见过米塞大师。"
米塞大师微微点头,向前走了几步,冰冷的眼打量着我,说:"你身上有血腥的味道。"
我愣了,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刻到现在,我可从来没伤害过任何人。
他继续说:"你的未来充斥着死亡与血液。"
我更楞了。
这时,他的瞳孔忽然放大许多,声音猛地一沉:"你家中还有什么人?"
我不知不觉地已经开始回答:"父母,还有一个哥哥。"话说完才反应过来,我刚才竟然没有经过思考就回答了他的话,心中忽然十分忐忑。这个米塞,很不简单,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关于我的来历……
那眼中的冰冷居然慢慢消减,他的语气也变得比刚才柔和许多:"因为家人……你记住,千万要保护好家人。"他直视我,重复:"保护好你的家人。"
我点头,就算他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父母和海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挂,我自然会尽力去保护他们。
米塞点头,转身就走,他身后的粽子们立刻跟了上去,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有些毛骨悚然。预言师,这是个用科学无法解释的职业,我一直疑惑他们是如何预知未来的,但可惜我没有那种天分,无法去学习。但预言师的预言却不是随口糊弄人的东西,尤其是米塞,他是著名预言大师,据说能够倾听自然界最真实的声音,他的预言从来没有失误过……
我的未来……很血腥?这是不是意味着,我梦想的平淡生活会离我很远?而他让我保护好家人,是什么意思?
我百思不得其解。转念一想,在这样的环境下,谁的生命里会没有血腥?那个人是不是真的米塞还不能确定,即使他真的是米塞,那又能证明什么,或许他只是个经验丰富的神棍骗子而已……我的命运,由我自己掌握,而不是靠别人说什么来决定。
chapter.07暖阳
转眼便到了冬天。
树叶已经掉落得差不多了,只余下光秃秃的树枝。红枫国几个普天同庆的节日都在冬天,新年与祭祀更是热闹的大场面。
我第一次在外过新年。说实话,我更加怀念前世祖国过年时那铺天盖地的红,所以对这里的新年一向没什么感觉,总觉得太过冷清。海因在贝蒂呆了四年,也许是厌恶了一个人过节日,今天他有些亢奋,晚餐准备了很多食物,甚至还在弥尔街买了好酒。
头疼地看着桌上的东西,我对海因说:"哥哥,我们才两个人。"他摆弄着酒杯,头也不抬:"我知道。"
知道还弄这么多吃的!我无奈地坐下。
晚餐过后是舞会时间,海因不是负责人,所以偷懒没有去,我更是对那种幼稚的相亲节目没兴趣,上次要不是学院规定新生必须参加,我才懒得去。
于是我和海因两个人将所有喜欢吃的东西都清扫完毕,靠在餐桌上惬意地打着饱嗝。
窗外开始落下洁白的雪花。
红枫国对饮酒的年龄并没有作太多约束,因此学院也没有下禁酒令,只是不向学员提供酒水。
海因喝了两杯酒,面色有些红润,他靠在椅背上,慵懒地看着我。
"迪恩。"
"嗯?"我晃了晃手中的杯子,仰头喝下暗红的葡萄酒——其实这个并不能称为酒,我觉得叫它果汁比较贴切,和前世的那些白酒比起来,纯度太低了。
等了半天没听见他说话,我抬头,对上他幽深的蓝眸。
"怎么?"
"没什么。"他移开视线,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我轻笑,这小子正开心呢。他小小年纪就独自离家,一个人生活,虽然是在学院里,有许多同学朋友,但以海因的个性,他是不会过多接触的。每逢节日,他一定觉得孤独,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
这些情况欧比斯子爵不会想不到,但他仍然让海因一人在外求学,为的就是锻炼海因的独立性。海因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他必须成长以适应这个社会,即使过程让人难受。
但我认为,除了独立,海因更应该体验的是关怀,像普通的农家孩子一样获得平凡的快乐,会在他的性格里添加一笔温暖的色彩。既然现在近距离接触他的人是我,我不介意这一点由我来带给他。
第二天醒来后,外面已是一片银装素裹,大地披上了厚厚的白色外衣,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白色的。
海因又要去弥尔街采买学院的学习用具,我自然要跟他一起去。
魔武学院的冬装是用特殊的材质所制,具有防寒的作用,所以即使是很冷的冬天,也不用穿得像个粽子。海因穿得更简单,他的体质经过多年的锻炼已经十分耐寒耐暑。
坐在马背上,我套着手套,环着海因的腰缩在他身后。马蹄踏在地面上发出"嘎吱"的声音,海因呼出的白色气雾随着风弥漫在我眼前,带来一丝温暖的感觉。街上行人很少,路过的几条街都空荡荡的,也对,新年的第一天,人们应该都窝在家里祈福。
武器店里没有几个客人,老板看到海因十分高兴,连声赞美光明神。
老板殷勤的态度使得交易完成得十分迅速,从店里出来,刚走没几步,海因又勒住了缰绳,我从他背后探出头。前面豪华的马车里,绿发少年捞起窗帘正朝我挥手。
海因策马慢步行了过去:"新年快乐,米歇尔学长。"我也向米歇尔点头示意:"新年快乐,愿光明神与你同在。"
米歇尔勾唇笑道:"新年快乐,愿光明神的光辉洒遍人间。"绿眸下滑到我搂着海因腰的手上,米歇尔对海因说:"洛尔特,祝贺你即将接任武技部长。"海因淡然地回答:"谢谢。"两人对视片刻,米歇尔呵呵一笑,低头对我说:"小迪恩,下次再一起出去玩,我今天还有事,就失陪了。"
"再见,米歇尔学长。"这小子当着海因的面这么说,是想表达什么?
米歇尔朝海因点点头,放下窗帘,海因拉着马儿退了两步,马车施施然沿着街道继续前行。
我歪着身子查看海因的神色,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哥哥,"我紧了紧环在他腰上的手,"我跟米歇尔不熟。"
他没有回话,直着身子头也不回。
"总共只见过三四回。"
这次有点动静了。
"而且我也不怎么喜欢他。"再接再厉。
海因终于开口了:"嗯,米歇尔不简单,离他远一点。"
我忍住笑,将头靠在海因背上。少年对玩伴的独占欲,还真是可爱。不过,对于米歇尔不简单这点,我还是十分赞同的,所幸米歇尔即将毕业,我也不用多花心思在他身上。
太阳慢慢升起来,照在身上暖暖的,有一种纯净的味道。我靠在海因背上昏昏欲睡,忽然,马匹又停了下来。
"怎么了?"我揉了揉鼻子,痒痒的。
"我东西掉了。"他扯着缰绳调转马头,声音有些急切。东西掉了?我眯着眼看向我们来时的道路,白茫茫一片,除了一串马蹄,根本看不见任何物件。
"什么东西?"
他没有回答,抬脚向前跳下马,将缰绳放进我手里:"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很快回来。"
少年矫健的身影在雪地里奔跑,留下一行浅浅的脚印。
不知怎么,发现海因也有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这点,让我有些不悦。轻甩了一下缰绳,"迪恩"乖乖地往前走。"迪恩"是海因给他的爱马起的名字,我抗议过,但无效。起先"迪恩"很排斥别人的触碰,不过经过海因多次教导和我有意无意灌输给它不可抗拒的理念,它也明白摆脱不了我,只好妥协。
远远地看见海因弯腰在地上捡起一样东西,揣进怀里,我稳妥地跳下马,牵着"迪恩"走了过去。
既然他不想让我知道,那我也不多过问,只不过……心中有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我蹲下抓起地上的雪,揉成一个松软的雪团,掂了掂。
"哥哥,找到了吗?"我走过去,他脸上挂着失而复得的喜悦,蔚蓝的眼睛微弯:"找到了。"
"哦……"我手一扬,雪花四溅,那张俊脸立刻沾满了银白的颗粒。他愣了愣,我哈哈一笑,转身逃跑。等他反应过来,我已经跑了很远,无奈海因臂力惊人,我一个不小心就被击中,雪渣顺着衣领落进,冷得我直打颤。我迅速弯腰朝地上一抓,转身反击。
但是海因不仅力量大,准确度更高,我扔出的雪球摇摇晃晃刚到他脚下,自己身上却满是"子弹",他人已经追到到了跟前。我只好扔下"武器"逃跑,可惜没跑出几米就被一股大力扑倒,我挣扎着翻过身,看着海因。
他笑得很开心,嘴角大大地上翘,眼中洋溢着不加掩饰的快乐。他脑后的天空正慢慢放晴,太阳在云朵旁边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有些耀眼。
我顿了顿,猛地抓起地上的雪,他立刻将我双手按住。
"还来?"声音中带着一丝得意。
我眨眨眼睛:"你耍赖。"
他扬起眉毛:"没办法,谁让你这么机灵。"
我假装委屈:"你是哥哥,应该让着我。"手按在地面上抓着一团雪,慢慢捏紧。
海因瞥了一眼我的手,抓住我的手腕将两只手提起来按在头顶,轻笑着看我。好吧,我确定他警觉性不是一般高。
他单手扣住我,捏着一团雪球在我眼前晃:"该放哪里呢……"自言自语。
我缩了缩脖子:"哥哥,你一向是个仁慈的人……"
"对付某些人,仁慈是没用的,对吗?"他微抿薄唇,"这是你说的。"说完,脸靠得更近,视线在我身上巡视,似乎在找放雪球的地方。
我终于明白自做孽不可活是什么意思了。
眼见雪团离我的脖子越来越近,挣扎无门,我只好闭上眼睛。
预想中冰冷感觉没有如期到来,倒有一个温暖的物体靠上来压着我,微微颤抖。
"呵呵……迪恩,你好可爱。"海因把头埋在我胸前,低笑。
"……"
chapter.08再遇竹马
被海因轻易放倒后,我痛定思痛,回去后就不耻下问地向海因请教,妄想……不,是每天刻苦练习,争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也没想太过深入学习,但起码要保证身姿矫健,在遭遇危险时能有一定的反抗能力。所以我向海因讨教了几招快速反击制敌的技巧,前世有机会好好学习散打的时候没有用心,总共也没记住多少招,但几个经典招式还是有些印象的。
所以,根据四两拨千斤的道理,用防狼过肩摔将海因扔到地上,完全不是梦想。
将家具移到一旁,我和海因在宿舍临时的"练武场"练习。
我觉得四两拨千斤的可能性是存在的,但实际操作似乎还有待加强——我已经使出吃奶的劲了,海因仍纹丝不动。
他一手扣着我的脖子,一手环着我的腰,靠在我颈边问:"你这是什么姿势?"
不理,继续摔……
"拔萝卜?"
我摔……
海因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
咬了咬牙齿,我放开他的手。没关系,术业有专攻,我又不是真的天才,还是将重心放在光明神术上,至于武技,足够保命就行。
也许是觉得自己打击了我,海因从背后靠过来,低声问:"生气了?"说着,揉上我的头:"你不必太过钻研武技,适当接触就足够了。神殿祭司都有骑士守护,若真到需要祭司运用武技的时候,也不必再反抗了。"
我明白,神殿骑士对于自己的祭司是绝对忠诚的,想要攻击祭司,必须先踏过他们的尸体。但我并不想成为什么神殿祭司,去为所谓的光明神服务。
"哥哥,你毕业后准备做什么?"说起来,海因也快要十六岁了。红枫国规定国民到了十六岁就算成人,成人后就可以婚配、继承家业等。
"父亲让我毕业后回银城,他会在神殿骑士团为我安排一个位置。"海因坐在地上,朝我招手,我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
"父亲的安排是他的想法,你呢?"放松四肢躺在地板上,我将手叠在脑后,"你怎么想的?"
"我?我想留在这里,靠自己的力量进入骑士团,守护神殿。"他懒懒地说:"但这是不可能的,我不会违抗父亲的意愿。"
我无奈地笑笑,要命的骑士精神。
但是这么一谈,我忽然想起海因即将升上五年级,留在银城的日子不过两年,余下的三年里只剩我一个。
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经过一年的学习后,在放假前期,导师们开始检查学员们的程度,这种类似期末考试的检验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恐怖,因为每隔两周学员们都会进行一次测试,早已习惯了。想想看,如果每隔两个星期就考一回试,还有谁会害怕考试?
检测是单人进行的,我第一个被点名进去,没办法,树大招风,海因的名气连带让我都成了半个名人。
照明术、治疗术、祝福术、防御术是必须掌握的,解毒术与治愈术任选其一,这些技能我已运用得滚瓜烂熟,对如何做到不浪费一丝魔力而到达效果也有所研究,所以完成得很轻松。
实战导师克瑟尔是个很啰嗦的家伙,简单的几个字到了他的嘴里会变成一长串没有逻辑的话,所以上他的课时我只喜欢做不喜欢说,和他对话太杀伤脑细胞了。但不可否认他确实是个好老师,对于学员们也十分负责。
"噢,赞美光明神!迪恩,你对掌握光元素的熟练程度已经不亚于任何祭司了!"克瑟尔看到我在两秒内发出治疗术,惊讶地说:"我建议你现在就去进行进阶测试,我敢保证你是第一个在一年级就进阶为祭司的学员!"
将治疗术转变为治愈术,我抬手将其准确地扔到水晶球上,水晶球顿时散发出一层光膜状的白色光圈,然后慢慢变淡,消失在空气里。
坐在一旁的记录员罗德点了点头,边写边说:"能量620,C级;准确度96,A级;施法时间2秒,A级;变化时间3秒,A级,综合评定:良好。"他写完后抬头对我说:"迪恩,去参加进阶测试吧,你一定能通过。"
我笑了笑,对他们点头:"我一定会去的。"
祭司一开始的进阶很简单,从普通学员进阶为祭司一般人只需要两至三年的学习,由祭司进阶为风语祭司就要经过五年以上的修习了,风语祭司之后是神圣祭司、光明祭司、白衣主教、红衣主教,最高级别的是光明主教,光明主教在神殿的地位高于教皇,是教会这个机制中信仰的最高统治者。目前在整个皮亚大陆,还没有一个光明主教,那是圣阶之上的存在了。
测试完毕,行礼后,我退出房间,下一个学员与我擦身而过。我走到门口时,亚利正朝我招手。
"迪恩,测试结果如何?"
"还不错,良好。"
她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很难吧?"我疑惑:"你怎么知道很难?"
她深吸一口气:"连你都无法全优通过,我该怎么办呢?"我好笑地看着她,真是个天真的孩子,连谦虚的话都听不懂,我对她解释道:"并不是很难,你一定能通过的,控制好法术的能量就行了,测试里有个连续法术很考验对能量的掌握,开始就运用太多能量的话,后期会无法完成法术。"
她边听边点头,最后感激地望着我:"谢谢你,迪恩。"
我轻笑着摇头,这时有学员出来,她一正神色,推开门走了进去。
和亚利接触久了之后,感觉她变得比较活泼,有了几分这个年龄的女孩子该有的朝气,虽然有时也会比较羞涩,但不再有沉默不语的情况,她只是个比较怕生的女孩。
亚利出来后,神色明显轻松不少,我走过去:"通过了吧?"她点头,露出一丝微笑:"幸亏有你提醒,我该好好感谢你。"
"不用客气。"
"一起晚餐好吗?"小姑娘眼睛眨啊眨,我不知不觉就点头,丝毫没有考虑到后果。
于是第二天我就被人堵了。
"我要和你决斗!"蓝发少年站在我面前,摘下白色手套扔了过来,我灵巧地闪开,他立刻瞪着我:"我要和你决斗!接受吧!"
我真的觉得这种桥段很无聊,无视他跨过手套继续走。少年"唰"地一下抽出佩剑,指着我,神色愤懑:"你竟敢无视一个骑士的挑战!"他左手抚胸,大声道:"我埃米·比利克·尤恩以尤恩家族的名义在光明神的照耀下向你,迪恩·洛尔特·欧比斯宣战!是男人就拿起武器和我决斗!"
这家伙竟然知道我的名字,看来确实下了一番功夫。我停下脚步,转过身:"比利克学长……"他精神一振:"怎么样?接受挑战吧!"我语重心长地对他说:"我不认为,以高年级、攻击职业的身份,向低年级辅助职业的学弟挑战,会是一个优秀骑士做出的行为。"
他疑惑地眨眼,我摇头:"您太让人失望了。"说完,缓缓转身离去。
我走的很快,因为我要找个地方狠狠地笑一顿,埃米困惑的表情实在太好玩了!
我以为经过这次捉弄,回过神的埃米会放弃来找我决斗,但我明显不够了解他——这孩子几天竟然过来找我,说他会等我到三年级时再向我挑战。
我看着面前意气风发的少年,轻声问:"比利克学长,我三年级时,您几年级?"
蓝发少年想了想,在风中石化。
但我又错了,埃米这次回去似乎找了军师替他想办法,又过了几天,他竟然找了一个剑士班一年级的学员来向我挑战,我有些头疼。
"比利克学长,您应该知道,私斗在学院里是被禁止的。"
埃米点头:"没错,所以我们去外面打。"
"……"
今天是在和海因去餐厅的路上被拦住的,海因听了埃米的话,站在一旁似笑非笑。我看向他,他凑到我耳边低声说:"检验你这些天努力的时候到了。"
看埃米的神色不像是会轻易放弃的,我也知道不给他一点厉害瞧瞧,他还会缠着我,所以我摸摸鼻子:"好吧,我接受你的挑战。"
chapter.09决斗
埃米看起来是个莽撞的小子,但有些地方也让人对他刮目相看。比如在学院里找不到决斗的地方,埃米就带着我们到了一个专业的角斗场,看他吩咐角斗场工作人员的熟练度,竟像是常来的样子。
我自然不担心埃米有什么别的企图,先不说海因就在旁边,看埃米这幅模样也知道他深受骑士精神的毒害,应该不会做出什么低下的行为。
这个角斗场既有兽场,也有供人们决斗的场地,是隶属尤恩侯爵的财产。这种私人角斗场一般是不向外人与平民开放的,不知埃米这小子有什么门路,引路的工作人员对他毕恭毕敬的。
"这个埃米,不会是那个尤恩侯爵的孙子吧?"我瞥了走在前头的埃米一眼,低声问海因,海因低头看我:"你现在才知道?"言语间有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
早知道我就不答应了!那位尤恩侯爵是以宠爱孙子出名的,是贝蒂城家喻户晓的大人物,私下里都称他为"孙奴",要是我让他孙子折了面子,肯定讨不了什么好,这一点,海因不会不知道吧?
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海因勾起嘴角:"放心,尤恩侯爵没有这么小心眼,比利克也不会因为和同伴们的游戏去向他爷爷哭诉。"
"这么说来,你很欣赏埃米哦?"
他淡淡扫了埃米一眼,总结道:"比利克只是鲁莽冲动了一些,其他方面还是很符合骑士的条件的。"
"那是谁在迎新舞会上教训人的?"
海因撇撇嘴,慢悠悠说:"会犯错的骑士才能成长为更优秀的骑士。"
我不赞同地摇头,正待与海因细说挫折谈时,埃米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到了。"那引路人掏出钥匙,打开紧闭的两扇大门。
真正站在决斗场上时,我终于有一丝兴奋。不是我习惯临场发挥,也不是因为我自信满满,而是这个决斗场的布置容易让人产生紧张感和亢奋感——决斗的场地是个类似拳击馆的巨大房间,中央是一个长宽大约十米的正方形高台,高台四周有铁栏围着,高台下则是密密麻麻的长椅。
一切都是按照决斗的正规顺序来的,裁判大声宣读了决斗规则,分别问过我与那名一年级剑士后,宣布决斗正式开始。
我和他都没动。
过了两秒,那个剑士拨了拨额前乱发,对我说:"格瑞·辛迪·尤恩。"
我点头:"迪恩·洛尔特·欧比斯。"看起来,这个辛迪并不好对付,他比埃米不知道沉稳多少倍。
辛迪笑了笑,双手缓缓举起和他身量差不多长的巨型木剑,神色已变得十分认真,双眸紧紧盯着我。我立刻感召光元素,在身上加了防御术与轻身术。轻身术还没有被规划到一年级的教学内容里,我是根据平时看的书里的提示,自行摸索出来的,那个啰嗦的实战导师克瑟尔也帮了我不少忙。
辛迪握着巨剑的手开始用劲,用肉眼已经可以看到有淡淡的白色雾气从剑身散发出来。我心中咯噔一下,埃米那个家伙到底在哪找到的帮手,辛迪这家伙小小年纪竟然已经修炼出了斗气这种正式的剑士才具备的技能。
当下也不敢再藏手,迅速为自己又加上祝福术,退了几步。
本来祭司就不是适合进行单人决斗的职业,更何况在一年级时,学院根本没有将祭司的攻击技能排进课程,无法攻击,又如何能打败敌人?
当然,祭司不像魔法师那么脆弱,也比一些战斗职业还要灵巧,而且辅助术的作用也是不可小觑的。所以祭司就防御方面而言,是比较不容易被打败的。
可惜我对祭司的攻击技能还没有掌握透彻,前段时间也只是了解了皮毛,根本无法使用出来,所以这场决斗我并没有太大把握,只能尽力了。
辛迪已经运气完毕,此时的巨剑在他手里似乎没有了重量,他两手一抬,巨剑就被高高举起,人就冲了过来。
剑士和骑士不同,一个主攻击,一个主防御,剑士的攻击力极强,但速度受武器影响,相对较慢,而且为了保证攻击力,身上的装备不能过于笨重,防御力也有所不及;而骑士则比较注重防御,盾牌和厚重的盔甲都使得他们的生命力像蟑螂一样强悍,但单手剑的威力始终不如双手巨剑来得强大,所以骑士一般都会使用一些远程武器,如弓箭、长枪等,以弥补攻击力不足的情况。
在我看来,辛迪来势虽猛,但速度不够快,我在原地等了近两秒,在他快要接近我时,猛地启动步子,绕过他的攻击路线,退到了他身后。衣服的下摆被巨剑碰到,如果是真剑,我的衣摆此时已经变成了碎片。若不是我早早加持了轻身术,动作比平时更加轻巧,也早就被巨剑上的斗气所伤。
我暗暗心惊,经验还是有所不足了,我对辛迪剑势与速度的估量还不够精确。
剑士还有一项缺憾,就是机动能力不强,无法随机应变,当然这些缺点在绝对的实力下都是可以忽略的,但目前的辛迪还无法随心驾驭巨剑,不能在半途就改变剑的攻击方向。
凭这一点,我想我今天就可以勉强取胜,虽然我没有祭司的攻击技能,但不代表我无法攻击,海因教我的那几招,今天正好可以拎出来用。
但和一个剑士硬碰硬显然不是正确的方法,我先是和辛迪耗了一会,他无法攻击到我,我也奈何不了他。趁他心烦气躁,注意力不集中之时,我再一次估计重施,在他一次攻击后,闪身绕开巨剑,他想用蛮力扭过巨剑,但失败了。我绕过他以后,没有再往后退,迅速集中精力发出一个石肤术,朝辛迪扔过去。
石肤术是根据地系法师的得意技石化术改良的光明神术,虽然效果没有石化术那么好,但胜在消耗小,准备时间少,并且更适合祭司使用,缺点也很明显,只能对单一的单位使用,而且命中率比较低,无法大面积使用。
不过辛迪并没有料到我会主动反击,没有认真防范,因此很容易就中招了。
我立刻冲了上去,时不待我,趁你病就赶紧要你命!先是一个扫堂腿,辛迪倒下了,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还没弄清楚我怎么就从一个高雅的祭司变成了凶悍的屠夫。我一脚将巨剑踢得老远,将他的两只手扣在身后。这时石肤术的效果早已消失,我已经将辛迪制服,过程不过三秒而已。
其实我会赢完全是因为——辛迪经验太少了,而且这场决斗就是初学者之间的战斗,两方对各自的职业技能都没有掌握完全,只是摸到了点皮毛,如果是一个精湛的祭司与剑士之间的战斗,那会精彩无数倍。
身下的辛迪抿着唇还在挣扎,我不露声色地加大扣住他手的力量,朝台下观战的人们微微一笑。这一看就吓我一跳,怎么下面密密麻麻的一片,看起来都像耸动的人头……
下面响起哗啦啦的掌声,我疑惑地站起身,裁判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蹦了出来,宣布我获得决斗的胜利。辛迪仍然趴在地上不知想些什么,我弯腰朝他伸出手,他深深地看我一眼,拉着我的手站了起来。
"你赢了,"他径直走向楼梯,"我心服口服。"
但我瞧他的神色其实并不服,也许他从未想过会被一个祭司徒手制服。
走下台后,我竟然见到了著名的尤恩侯爵,他与穆克侯爵并称为贝蒂双雄,穆克侯爵掌握的是政权,而他掌握的却是经济。
尤恩侯爵看上去大约四十岁左右,身形修长。他有一头黑色有光泽的及腰长发,皮肤也光滑紧致,但微笑时眼角的皱纹还是出卖了他的年龄,
他就站在距离高台不远处,身后跟着一群仆人,海因和埃米站在他身旁,我跟着辛迪走了过去。
辛迪走到尤恩侯爵面前,行了郑重的剑士礼,单膝跪在地面,低头道:"参见侯爵大人,愿光明神的光辉洒遍人间。"虽然很无奈,我仍在辛迪身旁弯下腰:"愿光明神保佑。"
"愿光明神保佑。"他回了一句,然后微笑着说:"刚才的决斗很精彩,你们都表现得很好。"眼神慢慢落到辛迪身上:"但是,辛迪你对武器的掌握还不够熟练,要多加练习。"辛迪沉着脸点头:"是,爷爷。"
"……"
我刚反应过来,尤恩侯爵就笑眯眯地望着我:"迪恩是吗?天分不错。"他侧头问海因:"听说才上一年级?"海因恭敬地回答:"是的,侯爵大人。"尤恩侯爵满意地点头,看着我说:"帝国需要的正是你们这些优秀人才,你要努力修习。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找埃米或者辛迪,他们会帮助你。"
"德拉,"侯爵站直身体,他身后一个黑衣年轻人回答:"侯爵大人。"
"送孩子们回学校。"
于是我们告别侯爵,在德拉的护送下坐专车回学校。路上,埃米意兴阑珊地靠在一旁,辛迪闭着眼沉默不语,他们今天在爷爷面前丢脸,是该郁闷,看他们可怜兮兮的样子,我也不忍心再逗弄他们,当下靠着海因闭目养神。
平时在银城和贝蒂城的见闻让我知道祭司的地位很高,进入学院后更加深刻了解到这点——一年级的班级,剑士班有六个,每个班七十人;骑士班三个,八十人;法师班四个,每班二十来人;祭司班一个,总共才十六个人。
根据人数和班级就能知道职业的珍稀程度,每年的毕业生都被帝国各个组织与机构争相邀请,但大多数祭司毕业后都会进入各个地区或帝都的神殿,为光明神服务,少部分则会加入军队,或成为某些庞大家族的专用祭司。
所以相对其他职业来说,祭司是很吃香的,在社会里的地位也有些超然,比如说同阶的祭司和骑士同时觐见王族,祭司只用行半礼,而骑士必须行跪礼。由此可见祭司地位之尊贵。
这位尤恩侯爵爱孙成痴,为什么会这么和颜悦色的同我说话?恐怕原因只有两个:一是顾及我祭司的身份,当然,并不是说侯爵害怕一个小小的祭司,只是这个祭司如果前途光明的话,他会选择拉拢而不是指责;二是为了他的孙子,埃米是他的嫡孙,他当然会不留余力地帮助他的孙子结交有能力有前途的朋友。
所以今天他的行为也不是太让人费解。
德拉将我们送到学院门口后,就告辞离去了。埃米自上马车后就闷闷不乐,德拉一走,他便扬起头对我说:"洛尔特,既然你赢了,我也不会再找你麻烦……我……"他扭捏半天,脸色开始变红,最后朝我大喊:"要是你敢对亚利不好,就算让我违背骑士守则,我也会亲自来教训你!"
他丢下话后,转身就要走,我无奈地上前拉住他:"比利克学长,您真的误会了,我和亚利小姐只是朋友,我对她没有一丝其他的想法。"
他撇过头:"那你为什么要和她一起吃晚餐?"
闻言,海因走了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辛迪也好奇地抬头。我无视掉那两个好奇心过剩的家伙,对埃米解释道:"亚利小姐只是为了答谢而邀请我,我记得曾告诉过您,我已有心仪的对象了,不会轻易改变的。"我根本没有打算在学院里这几年谈恋爱,浪费时间!而且就算要找女朋友,也不会是这些豆芽菜,最低也得是个成熟温柔的女人!
埃米迟疑地看着我:"真的?"
"千真万确。"
"你不会和我争亚利?"
"绝对不会。"
他乐了,手用力地拍上我的肩:"早说嘛,咱们白打一场!"头也凑过来和我挤眉弄眼:"你小子表面看起来挺正经的,没想到也是个痴情的家伙。"
我嘿嘿一笑,心情略轻松。这件事处理好了才有一个"哥们",处理得不好,可就要经常受侯爵府小公子的敌视和监督,那种日子可不怎么好过。
四人一起在餐厅吃了晚饭,各自回寝室。海因一路沉默不语,我以为他是在思考什么国家大事或者钻研技能,没有打扰他。到了房间,挂上外套后,他终于貌似不经意地开口:"心仪的人……是在银城?"
我愣了下,笑着拍他的肩:"那种话你也信?"难不成海因也开始担忧弟弟会被别人抢走?
他神色更加古怪:"那么,你对亚利小姐……"
我受不了他的奇怪思维:"拜托,哥哥,我们只是朋友,我不会喜欢上她的。"我倒了一杯水,坐在沙发上翘起腿:"更何况我没有那种心情,我现在只想努力修习,早日进阶。"
海因神色一松,走过来坐下:"这样也好,你年纪还小。"我但笑不语,要说起来,我比海因还大上十几岁,他该称我为大叔才对。
"你呢?有心仪的小姐吗?"我也貌似随意地问他,其实耳朵已经竖了起来。这个问题,我早就想问了,每日与海因朝夕相处,我却没有发现他和哪一个女孩交往密切,十有八九是没有看上的人,再有一个可能的话,那就是——史前文物般的暗恋……
他摇头,手指轻敲沙发扶手:"成人礼后,父亲会为我安排订婚,我不会在这期间和那些小姐淑女们有过多接触。"
听起来似乎很冷酷,但我知道海因骨子里是个温柔的人,如果结局早已注定,那不如从未开始,
"这么说,你已经对对方有所了解了?你们见过?"
"嗯,"他眼神有些迷茫,带着一丝不明显的期待与温柔:"是银城一位伯爵的女儿,不算漂亮,她有一头栗色头发,和你一样,看起来很安静……"
"听起来不错……恭喜你,哥哥。"我朝他笑笑,心中有些怅然,海因……他只是我的哥哥,终究有一天他将离我而去,即使距离再近,也不可能再像现在这般熟稔,他生命的重心都将倾向另一个人,陪同他一起走向死亡的,也不会是我。
忽然希望自己真的就是迪恩,十二岁的年纪可以懵懂地享受兄长的疼爱,而不会像我这般看得透彻,为将来才会发生的事情影响心情。
chapter.10回家
第一次有了不想被抛下的念头。
但即使最后会分离,我仍想竭尽所能抓住所有能够拥有的日子……
祭司和风语祭司的进阶测试在学院里就可以完成,再往上一级的进阶测试就必须在神殿才能进行。克瑟尔老师果然没有预料错,祭司的进阶测试对于我来说,确实不算难,没有多大的阻碍便通过了。
监测的老师为我别上代表祭司身份的徽章后,忽然抬头对我说:"洛尔特,试试风语祭司的测试怎么样?"
我惊讶:"老师,我认为自己目前的水平还无法通过测试。"而且进阶测试费时费力,一般都要经过几位监测者对测试者能力的一致肯定后,才能进行。
监测老师站直身体,笑着摸我的头:"试一试,即使不能通过,也能找到该努力的方向。"我扫视一下四周的其他监测人员,他们不是假装在记录,就是扭开头装作没看见。我忽然觉得这群老师挺可爱的。
既然老师给我机会,我自然不会放过,通过不了就当提前做一次演练。
第二阶的测试相对于我来说,果然十分困难,第一关的木制机关人就差点将我阻在门外,费劲全力冲进门,第二关更加艰巨,需要保护房间中央的人质模型不受到攻击,我坚持了才不到五分钟,人质就被撕咬得四分五裂,任务失败。
我并不懊恼,能力之外的事,失败是必然的,成功才是偶然的。
倒是监测老师很可惜,他三分遗憾七分鼓励地对我说:"没关系,洛尔特,你天资聪颖,不出两三年肯定就能进阶成功,不要灰心,继续努力。"
"是,我一定不会辜负老师们的期望。"
走出测试室,海因立刻走过来:"通过了?"我点头,他轻笑着揽过我的肩:"恭喜你,迪恩。"我倒是没多少欣喜的感觉,抬头问他:"哥哥,你什么时候进行青铜骑士的测试?"
"明天。"言语中没有一丝紧张,我知道他对此次进阶自信满满。
海因是在二年级时进阶为骑士的,短短两年时间就再次进阶,不愧是真正的天才。我拍他的肩膀,由于身高原因手抬得高高的,语重心长地说:"哥哥,做人要低调。"
没等到海因反映,旁边倒是有人"噗"地笑了一声。
看向来人,埃米和舞会那天的银发少年比克站在一旁,埃米脸上还挂着来不及敛下的笑容。
我礼貌地对埃米笑道:"午安,两位学长。"这两位应该互相水火不容吧?怎么凑到一块了?
埃米向海因问好后,转过头对我说:"迪恩,你叫我埃米就好,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比克淡淡地向我点头后便不再说话,埃米又朝我挤眉弄眼,我只好靠过去,他立刻凑上来和我咬耳朵:"迪恩,最近亚利还好吗?"
我了解,埃米抱着一个正直的骑士是不该经常单独与淑女会面的想法,平时是不会去找亚利的,所以拿我当眼线呢。我也轻声回答:"亚利小姐很好。"眼神瞥过比克,我问埃米:"您和这位学长是要去做什么?"
埃米痛苦地回答:"都怪那讨厌的年末测试!我竟然和这家伙分到一组!"我拍他的肩安慰道:"我能体会您的心情,但我相信你也知道不宜将私人情感带入学习中,要忍住!"埃米深明大义地点头:"没错,即使我再讨厌那个家伙,也会和他一起完成任务的。"
我又瞥了一眼银发少年比克,略带同情地送走埃米,相对于简单的埃米来说,比克要深沉得多,我觉得比克只是抱着一种逗弄小动物的心态和埃米在玩,如果他真的想和埃米争什么东西,埃米根本赢不了他。
海因的进阶测试也很容易就通过了,他正式成为一名青铜骑士,获得学校颁发的身份勋章。
诸多事宜都结束后,就到了回银城的日子。之前信中对子爵提到我们回家的日子,几天前子爵已经派遣了一个车队来接我们回家。
离家一年,我却发现银城没有改变。离去的时候,我没有一丝不舍,仿佛只是出外游玩几天,但现在随着马匹的移动,视线中的一切越来越清晰,心中忽然有种酸楚又温暖的感觉。
路上的一草一木,青石街道,商铺,居民家的窗户,甚至空气,都即陌生又熟悉,给我一种舒心的感觉。
原来,我早已将这里当作了家,生命里最亲近的地方。
"怎么了?"海因侧头问我,我这才发现环在他腰上的手不知不觉竟用上了力。我干咳一下,笑道:"有点兴奋。"
他嘴角微翘:"我第一年回家时也是这样。"
其实不一样,海因是真正生长在银城的人,而我只是半路杀出来的,还带着异世的记忆,记忆的力量很大,它让我找不到目标,让我对任何地方生不出归属感,仿佛过客。
但是,习惯的力量比记忆更加强大,在我未察觉时,银城的每一处都渗入了我的生命。青草油油的马场、喧闹繁华的街头、酒香扑鼻的农庄、尘土飞扬的矿场,每日的所闻所见并不是我以为的与我无关,而是悄悄从我眼中钻进了心里。
来到这里六年,我第一次燃起了对家乡的热爱,第一次觉得自己真正地活着。
欧比斯子爵对我们的回归感到很高兴,拉着我与海因问了很多话,由于之前的一年我与子爵不断在通信,彼此之间的关系没有以前那么生分,子爵对我的态度也好了很多。
这几天的奔波让我有些劳累,晚餐后我便回到卧室,想早些休息。得知我们这几天便会到家,格雷太太准备了干净的床单与被子,还有充满阳光气息的枕头。
我呈大字型仰躺在床上,舒服得飘飘然。
正半梦半醒时,门被敲响了。我撑起身子下床,拉开门后看见海因疲惫的脸。
"怎么了?"按理说,骑马的他应该比坐马车的我更累,但看海因的样子似乎还不想休息。
海因进房后,坐在大床上:"刚才父亲问我,是在成人礼后就结婚还是毕业后再说。"我有些惊讶,走过在他旁边坐下:"父亲为什么这么着急让你结婚?"海因才十六岁,还是未成年的孩子!
"大概是为了家族吧,近年来银城的主事者对父亲疏远了很多。"他认真地看着我:"迪恩,你觉得我什么时候结婚好?"
我把脚缩回床上,抬眼看他:"哥哥,你确定要和那位小姐结婚?"
"不是我确定,是父亲确定,"他有些迟疑,"我也不讨厌她。"
"如果你讨厌她呢?"
他想了想,无奈地摇头:"即使我讨厌她,也无法改变父亲的主意。"
我看着他年轻的脸,不再说话。
这不是谁的过错,也许欧比斯子爵是自私专制了些,但也是现实使然。我曾经以为这里是一个法制社会,但事实证明我错了,这里的人们过着连封建社会也不如的生活,奴隶制度、君主制度、贵族制度,一层层枷锁禁锢着所有人。
自由是一个奢侈的词,但我希望海因可以拥有。
我思考良久,对海因说:"你甘心做联姻的工具?"
海因在床上躺下,抬手遮住眼睛:"这是我的职责,不甘心又如何?"我凑过去拉开他的手,注视那双深邃的蓝眸:"哥哥,想振兴家族不是只有联姻一条路。"
他眼中有光芒一闪而过,整个人忽然弹了起来:"你怎么想?"那眼中的期待与信任告诉我,我一直抱着的愿望达成了,我已是海因最亲近的人。
心中顿时愉悦不已,我整了整心情,缓缓开口:"如果一个家族出了百年难得一见的主教与光明骑士,还有谁不会重视亲近?"
他顿了顿,深深地看着我:"这条路,比联姻困难许多。"
我点头:"需要付出的更多,但回报是惊人的。"
海因忽然笑了,蓝眸微弯,嘴角扬起一个迷人的弧度:"你能吃得了那么多苦?"语气里只有揶揄,紧张感早已消失,我知道他已经下了决心,当下正色道:"与你的幸福相比,这点艰辛算什么?何况我也希望自己在修习上更近一层。"
"哥哥,你要答应我,千万不要因为任何外因而去牺牲自己的终身幸福,你的承诺应该给你最爱的人。"
他收起笑容,郑重地点头:"我答应你。"
欧比斯子爵虽然强势,也只会潜意识向海因灌输忠于家族的思想,不会逼迫海因去做不愿意的事,海因的婚约应该能取消。想到这点,心中不知怎么忽然一轻,整个人都放松很多。
我拍拍海因的肩:"好了,该休息了。"他懒懒地一伸手,将我推倒在床上,自己也躺了下来:"嗯,休息吧。"说完不给我挣扎的时间,拉上被子,手臂也搭在我胳膊上。
蓝眸略带笑意地看着我:"晚安,亲爱的弟弟。"
我无奈地放松身体:"晚安,哥哥。"
闭上眼睛,海因淡淡的体温在旁边散开,我不由地向他的方向靠了靠。
chapter.11黑魔法
这一觉睡得很香,但一贯的生物钟让我醒得很早,睁开眼就看见海因近在咫尺的脸。
他侧着身子,呼吸间平稳的气息不时洒在我脸上,痒痒的,我稍微动了下身子,撑起头看他。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观察他的脸。虽然他现在只有十六岁,脸庞线条稍显稚嫩,但已经可以看出日后俊朗的雏形,高挺的鼻、浅色薄唇、健康的皮肤无一不在彰显着他的青春与俊美……不过,这小孩的睫毛怎么这么长?
我凑近了些,伸出指头拔他的睫毛,他的眼皮动了动,眉头微皱,晃晃头后又继续睡。我暗自偷笑,正要继续,他猛地睁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我。
"早安,哥哥。"我呵呵一笑,悄悄放下作案的手。他眼神不经意地一瞥,伸手就把我按住,长腿一抬,跨坐在我身上,整个人倾下身来。
"某个人刚才想对我做什么?"
"帮你盖被子。"
"手需要抬那么高?"
"你睫毛有些乱了,我给你整理……"
"睫毛乱了?"他挑眉,慢慢笑了,视线顺着我的脖子慢慢下滑,"那……你衣服好像也乱了,我帮你理一下……"手就掀开我睡衣下摆,直接摸了进来。
"哈……哥哥,我错了!别挠了……哈哈……"
我以前是不怕痒的,但现在这幅身体很怕,尤其腰部十分敏感,隔着衣物还好,直接触摸到皮肤的话,会激起很强烈的反映,我怎么也控制不了。
"我错了……哈哈……放过我吧!哥哥!我错了!啊哈哈……"眼角已经渐渐溢出泪水,我缩成一团边挣扎边向海因求饶。
海因那双原本时刻都散发着淡漠意味的眼此时弯得像美丽的月牙,我将头埋在被单里左右摇晃着擦眼泪。腰间虽然被海因挠得很难受,心里却十分愉悦。
午餐后,海因向父亲表达了自己的意愿,父亲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
"父亲,请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海因站在父亲面前,坚定地说,我看了父亲一眼,从兜里掏出祭司徽章,对沉默的父亲说:"我刚通过了测试,哥哥也成为了一名正式的青铜骑士,父亲,我认为现在就让哥哥成家的话,不利于他的修行,会分散他的注意力。"
父亲看着我,仍旧没有说话,我缓缓将徽章别在领口下方,抬头说:"成长的路还很长,哥哥还年轻,正是努力修行的时候,立业以后才会有更多人认可哥哥的能力。"
"迪恩,"父亲慢慢笑了,颇有深意的眼神扫过我,"你长大了。"
我朝父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父亲站起身,拍拍快与他齐高的海因,沉声道:"既然你有自己的主张,我也不想强迫你,只希望你能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海因郑重地承诺:"我会的,父亲。"
"请相信我们。"
父亲点头:"很好,你们出去吧。"
退出书房后,我和海因相视而笑。
父亲答应的并不只是不为海因安排联姻,还有我们对自己未来的安排,即使只是口头上的同意,我们也有了很大的自由。我知道在这样的年代,一个父亲能做到像欧比斯子爵这样放任孩子自主,是需要很大的信任与理解的,所幸子爵也曾经是一位骑士,他明白海因对信仰的忠诚及对力量的渴望,更加了解少年对爱情的向往。
父亲与母亲的关系虽然融洽,但那只是经历岁月后的亲情或友情,他面对母亲时眼中并没有爱情的火焰,或许他生命里曾有过能灼烧一切的激情,但那些终究还是与他无缘,他必须负担起他该负担的责任。
或许他也希望自己的儿子不再重蹈覆辙。
"少爷们,有客人到了。"下楼梯时,格雷太太在一旁提醒,我看到客厅里坐着的人时,有些惊讶,但还是微笑着迎上去。
"凯尔!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让他们通报一声?"
凯尔自沙发上站起,笑着对我说:"我也没等多久,来时听仆人说你们正在和舅舅谈话,就让他们先别去打扰。"
海因吩咐仆人将凯尔行李送去客房后,对凯尔点头:"很久不见,凯尔。"也许是这一年的经历很不寻常,海因身上有了同龄人少有的冷峻与庄严,凯尔在面对他时有些拘谨:"很久不见,海因表兄,您还好吗?"
很明显,海因在面对这位不算亲近的兄弟时还保持着与陌生人交往的距离感,我笑着搭上海因的肩,对凯尔说:"怎么不问我呢,凯尔,你偏心哦。"
凯尔没有料到我会这么说,苦着脸看我一眼。我对这个小表弟还颇有好感,当下也不再戏弄他:"你一个人来的?姨妈呢?"
他神色一暗,转眼又笑道:"我一个人就不能来吗?"
海因也发现他神色的不自然,我们对视一眼后,海因点点头对凯尔说:"海格瑞尔距银城不近,想必你也累了,不如早些休息。"
"是啊,看你黑眼圈都出来了,赶紧好好睡一觉,醒了我们再陪你逛街。"
凯尔也不再推脱,跟着仆人上楼梯去休息了,我和海因也各自回房。
凯尔一直睡到傍晚才醒,正好赶上晚餐。餐桌上经过父亲和他的对话,我才知道凯瑟琳姨妈竟然与人私奔了,怪不得凯尔这般神色。
在皮亚大陆,婚姻是一夫一妻制,而且对妻子的要求十分严格,妻子死后丈夫可以再娶,但丈夫死后,妻子是不得改嫁的,必须一直保持夫姓,在儿女婚配后可以与子女同住。诚然这样的要求十分不合理,可在皮亚大陆已传承了一千多年,早已深入人心。
一年前凯尔与凯瑟琳姨妈到家里小住时,我才知道有凯尔这样一个表弟,也知道凯尔的父亲刚过世不久,他们是来散心的。但我没有料到,凯瑟琳姨妈竟然会在一年后就与人私奔,不管事实真相如何,但就私奔这一行为来说,是不被世人承认的,凯瑟琳姨妈这么做,不仅败坏自己的名声,对凯尔影响更大。
在我看来,也许凯瑟琳是个大胆追求爱情的女人,情有可原,但她抛子的行为不可原谅,而在当今这个社会,她的行为更加恶劣,是仅次于反对宗教、反抗国家这样重罪的大罪。
于是,我在餐后独自叫住格雷太太:"格雷太太,我想请您帮个忙。"
格雷太太点头说道:"迪恩少爷,您请说。"
"我想请您密切关注凯尔的一切动向,您知道的,他现在心情很不稳定,我怕他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傻事。"
"好的,少爷,我会的。"
"麻烦了。"
事实证明此事并不多余,虽然与我想像的不同,但凯尔确实在做一些傻事。
第二天晚上十点,到了睡觉时间,我、海因和凯尔在马场玩了一下午,身体早已疲惫不堪,正准备睡觉时,格雷太太在门外低声叫我,说凯尔的房间有奇怪的声响。我想了想,叫上了海因,到三楼客房敲凯尔的门。
第一次敲门时里面仿佛撕裂什么的声音没了,但凯尔没有回应,我又敲了敲,还是没有回应。我让到一旁,海因用力地敲门:"凯尔!在吗?"
里面忽然传来凯尔痛苦的呻吟,虽然很微弱,但我还是听到了,我拉海因的衣服:"凯尔在做什么?"海因侧头凝神听了一会,示意格雷太太开门,格雷太太使用备用钥匙将门打开。
开门的那瞬间,海因猛地挡在门口,张手发出一个光盾。我被迎面扑来的黑气吓了一跳,赶紧为海因罩上防御术,抬手放出照明术。祭司的照明术不仅仅只是起到照明作用,还能驱除寒冷、污邪的雾气,黑气是很普通的湿气,我立刻熄灭照明,释放净化术。没办法,我还没有修习到一心两用的阶段,无法同时使用两个法术。
海因一直在前面开着盾,我怕他被湿气侵蚀,吸收的速度放得很快,魔法力流失的速度像小溪一样哗哗的,所幸黑气不是很浓,很快屋里的湿气都吸收完了,里面的情形一览无遗。
格雷太太深吸一口气,我也被凯尔的状况吓到了。他蜷成一团在沙发下瑟瑟发抖,手掌呈鸡爪状弯曲,更恐怖的是他的脸整个都是黑的,嘴唇却十分苍白。
我当下明白凯尔在做什么,扭头对还在门边的格雷太太说:"这里没事了,您先出去吧,请您先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今天的情况。"格雷太太显然受到了很大的惊吓,神色还有些僵硬,但她仍点头道:"是,迪恩少爷,我一定不会告诉任何人。"
"拜托您了。"
我对格雷太太很了解,她是个很可靠的老实人,对于承诺过的事情一向都能做到,我不怕凯尔今年的事情会让别人知道。
锁上门后,我转身将屋里的所有窗户都打开,海因已经将凯尔抱到沙发上,正轻抚凯尔的太阳穴。我为凯尔加持了两次净化术,他的神智才慢慢清醒。
"练多久了?"我盯着凯尔的眼睛,海因更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凯尔咳嗽了几声,缓缓撑起身子,沉默着似乎在思考怎么开口。我伸手撑开他的眼皮,眼珠上方的眼白已经变成了灰黑色,我放开他,对海因说:"看起来时间不短了。"
海因捏着他的手放到我面前,拉直他的手指:"指甲已经开始变灰,似乎有一年左右的时间。"
凯尔看着我们,没有被发现秘密的慌乱,一直抿着的嘴角缓缓上扬:"你们果然很厉害。"
我摇头,不是我们厉害,而是这个东西太过恐怖,学院里的老师每天都在强调,更何况祭司和骑士更是对付这个东西的主力。
"凯尔,"我想了想,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得沉默。海因放开他的手,站了起来:"为什么?"
其实现在问原因已经无济于事,最主要的还是立刻停止他的行为,阻止他继续练下去,但我对他选择这样一条道路的原因也很好奇。
凯尔将他灰白的指甲举到面前,无所谓地笑了:"我是暗属性,除了黑魔法,我还能学什么?我不想做一个废物。"
暗属性的人,是无法学习任何魔法的,如果学习武技,身上的暗属性会吞噬掉激发出来的斗气,所以暗属性的人学习武技的话,永远只能停留在没有斗气的阶段。
黑魔法的创始者就是一个暗属性的人,他不甘心做一个平庸的人,根据自身情况,结合了许多魔法理论,创立了一门新的魔法:黑魔法,但黑魔法并不是一门真正的魔法,练习它需要的材料十分恐怖,对身体也有很大伤害,而且这门魔法对社会造成的后果十分严重,早已被整个星球列入禁法,黑魔法的另一个名字也许更能体现它的邪恶:亡灵魔法。
顾名思义,是一门操纵亡灵与尸体的魔法。
千百年间,黑魔法师是这个星球上最令人厌恶的人,他们阴森恐怖、无恶不作、丧心病狂,他们被所有人唾弃,连臭水沟里的老鼠也不如。但亡灵魔法可让人迅速获得强大的力量,许多人还是会因为对力量的崇尚与贪婪而选择练习亡灵魔法,即使赔上家庭、身体、生命与一切。
记得第一次见到凯尔时,虽然他表情悲伤,但心灵仍是纯洁一片,现在的他眼中却没有了当时的纯真,充满对力量、对强大的渴求与无尽的欲望,仿佛一只贪婪饥渴的野兽。
我只希望他是一时被欲望冲昏了头脑。
我按着他的手:"凯尔,你不能这么做,你会毁掉自己的。除了黑魔法,你还有很多选择,为什么非要这么极端?"
"选择?我没有选择。"
"你有的!凯尔,不要因为别人的过错而惩罚自己,你不知道现在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是多美好的事,若你真的修习黑魔法成功,每日与你为伍的不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没有气息、没有温度、没有生命的冰冷尸体、灵魂,你将每日每日与沉默作伴,冰冷、空虚将会缠绕着你,没有人一个人会喜欢你、爱护你,你将会被全世界抛弃,你能受得了吗?"
"你在向我说教吗,祭司大人?"
"这不是恐吓,而是会发生的事实。凯尔,我真心的希望你能回头,看看我,看看海因,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值得你去珍惜,为什么要选择那样的道路,你不该只得到力量而已,你应该获得更多美好的东西,明白吗?"
"呵呵,迪恩,你说过的这些我早已想得十分透彻。你不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每个人都在嘲笑我,每个人都抛弃我,没有人需要我,我连一只狗都不如!难道这就是我该得到的吗?就因为我是他妈该死的暗属性,我就应该受到所有人的轻视?那个女人就可以随意抛弃我?为什么上天这么不公平?为什么你们能成为别人景仰羡慕的对象,而我只是个废物!?"他一开始只是喃喃地说着,到最后满脸通红紧紧地摇着我的肩。
他流着泪,明明是愤怒的大吼,眼里却流露出脆弱与空虚。
心脏忽然猛地紧缩一下,我抬手轻轻抹去他脸上的泪。
"若你拒绝了全世界,全世界便会拒绝你。别忘了,你还有我们,虽然我们真的还不太亲近,但只要你需要,我们会接近你、接纳你,你并不会孤单。不会魔法、不会武技又怎么样,你一样可以有很大的成就,你看看那些无法学习魔法的普通人,他们也过得很幸福啊。"
chapter.12流年
他怔怔地看着我,不发一语。
我忍不住叹息:"凯尔,我知道你并不是像你说的那么想,不然你也不会来找我们,对吗?"
也许像很多叛逆期的少年一样,他并不是真的想这么做,只是希望能引起人的注意,能有人看到他、阻止他、帮助他、亲近他而已。
"迪恩……你会告诉舅舅吗?"他缓缓开口。
我抬头看向海因,海因皱眉说道:"若你就此放弃黑魔法,我们不会告诉父亲。"我略微放下心,这已是海因的极限了,他崇尚光明,虽不至于愚蠢得不知变通,但心中还是有一把衡量善恶的天枰。
"凯尔,你是在哪学的黑魔法?"我放低声音,凯尔垂目思索,我知道他心中在挣扎,声音更加柔和:"告诉我,好吗?"
他思量半晌,慢慢从行李箱中取出一本书,递给我,黑色羊皮封面上赫然一排襄银字体——暗魔法手册。厚厚的一本书足有三厘米高,纸张暗黄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的,我看了看作者,有些心惊,赫里斯·本……
"你在哪得到这本书的?"
"是我父亲留下来的……父亲死后,那些家伙就开始分割我家家产,偏偏那个女人整天只知道与人眉来眼去!除了我藏起来的一些东西,基本上都被人抢走了……这本书就是我在父亲书房的暗格里找到的……"
他语气又开始不稳,我拍了拍他的肩,将书递给海因:"先放你那里。"海因接过书,对凯尔说:"不管如何,不要放弃自己,我们会帮助你。这本书我先帮你保管,希望你不要再做错事。"
凯尔在我和海因期望的目光下坚定地点头。
不管魔法书的来处是不是真的,凯尔愿意交出魔法书至少证明了他的决心。为了转移凯尔的注意力,将他从被母亲抛弃的阴影及对力量的渴求中拉出来,之后的几天,我和海因都陪着凯尔一起散心玩耍,陪着小心地劝导凯尔,虽然修习的时间少了,但我权当是享受假期,毕竟比起学习时,目前这种生活轻松多了。
不再练习黑魔法后,凯尔的指甲开始慢慢恢复正常颜色,整个人的感觉也明朗很多。我教了他几招散打的基本功夫,他很喜欢,每天都缠着我一起练习,被海因轻松撂倒以后更加斗志昂扬。
我以为他不再会碰黑魔法。
这天,天气很好,我提议去马场赛马,海因和凯尔都欣然同意,毕竟都是好动的少年,很快我们就来到米卢马场。这个马场是子爵的产业,距离家里不远,我和海因从小在这里疯玩,早已熟悉,带着凯尔熟门熟路地开始比赛。
生长在这种家庭,我很早就学会骑马,但无奈身量还小,无法驾驭那些高头大马,只能骑小马驹,凯尔比我小五个月,比我矮了半个头,当然也只能骑小马,这点让他很烦恼,尤其是海因还骑着爱马"迪恩"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米卢马场是向银城所有贵族开放的,有专门教导人骑马的小场地,也有供比赛用的宽阔草地,有时银城有什么赛马比赛,也会在马场进行。
我们策马归来,在入口处碰到几位"熟人"。说起领头这位紫发少年,来头不小,是银城主事者德米拉公爵的孙子,小小年纪就养成了飞扬跋扈的性格,连很多贵族在他面前也不敢端出大人的架子。若他不是生在公爵家,就凭这种性格早已被人踩死无数次了,不过话说回来,若他不是出生在公爵家,或许不会养成这样的性格。
银城里百分之七十的贵族孩子都是他的"手下败将",基本上都受到过他的欺负,比较好一点的,比如说我和海因这类,就只是被鄙视而已。原因是他很高傲,对于地位低下、能力微薄的家伙不屑一顾,像我这种家世上不了台面的人,他完全不屑于欺负。说他是熟人也不假,从小时候到现在,我和这位少年已经见过十多次了,虽没有说过话,但对于他的所为已是十分熟悉。
"午安,莱拉少爷。"我在马上朝他打招呼,莱拉倨傲地点头,视线扫过海因,最后停在凯尔身上,他扬了扬下巴:"这家伙是谁?"
凯尔在我家借住的消息在银城早已不是什么新闻,就像凯瑟琳与人私奔已经不再是银城人们谈论的笑话中的主题一样,如今莱拉这么问,无非是想羞辱凯尔。
虽然这么想,但不得不回答:"这是我表弟凯尔·伯德·米亚桑,凯尔,这位是莱拉·罗比·德米拉,德米拉公爵的孙子。"我向凯尔使了个眼神,他心领神会,礼貌地对莱拉说:"很高兴见到您,莱拉少爷。"
莱拉冷眼看着凯尔,忽然有人策马凑到莱拉旁边低声说话,莱拉边听边露出轻蔑的笑容,看向凯尔的眼神也变得戏谑:"银城最近的名人凯尔,果然不同。"
凯尔是个早慧的孩子,听到莱拉的话,他神色黯然,我咳嗽一声,海因扯着缰绳对莱拉淡笑道:"莱拉少爷今天到马场来,是我们的荣幸,埃蒙——"他朝跟在后面的仆人招手,埃蒙立刻凑上来:"海因少爷有何吩咐?"
"带莱拉少爷去三号场。"
埃蒙领命后,朝莱拉笑道:"莱拉少爷,小的这就带您去三号场,那里场地更加宽敞,您一定会喜欢的。"
莱拉看了海因一眼,不再说话,策马跟着埃蒙转身,他旁边的少年视线扫过凯尔,冷笑:"不过是无家可归的丧家犬,还不知道是不是他父亲的种呢,只会躲在人身后的胆小鬼!"
我立即让人拉住凯尔的缰绳,直到那群人洋洋得意地走远后,才下马走到凯尔身边。
"难受吗?"我仰着头问他。
他咬着牙,眼睛里散发出凶狠的光芒,我叹息着伸手:"下来吧。"他紧拽缰绳的手已经勒得发白,跳下来时还晃了晃。
我轻拍他的背:"凯尔,那个人我们惹不起,但不代表不敢惹,只是,现在并不是最佳时机,没有人总是高高在上的。"
他沉默着点头。
我以为他能懂得我话中的含义,我的本意并不是让他心存恶念,但我不懂得少年内心的脆弱,他已经无法承受更多的压力,遭遇莱拉一行人成为了他人生的转折点。
再次发现他满身黑气时,我和海因已经不能再为他做任何掩饰,毕竟父亲曾经也是一名骑士,他也知道这样的状况代表什么。
凯尔本已经无依无靠,这次更没有人可以保护他,父亲本想将他送到神殿处理,我十分不赞同。谁都知道异教徒的下场,黑魔法师从不信光明神,在这样一个极端崇尚光明神的国度,他会受到怎样的待遇,我可以想象。
我不能看着这样一个鲜活的生命成为无形的宗教战争中的牺牲品。
凯尔被送到了那多城堡,那里是关押少年犯的囚笼,但我已尽力了,虽然他失去了自由,但至少生命还在。若他被送到神殿,不出几天必定被送上火柱。
"有什么感想?"
海因在旁边坐下,我合上手中书,摩挲着封面的字,低声说:"没有绝对邪恶的魔法,只有相对邪恶的使用者。"
他接过书,翻开扉页念道:"若你不再年轻,回首人生,见到诸多成就,神便与你同在。"他笑着摇头:"赫里斯的神是他自己。"
我舒展着身体:"那又如何?或许这世上本就没有神。"
赫里斯·本在魔法上的成就不亚于任何一个创立一门魔法的宗师,只因为他所创造的魔法不容于世,便称不上大师,他的名字只有黑魔法师才忌惮于说出口,没有一个普通人会在他名字后加上大师二字。
而今,这本记载他的荣耀与心血的手册也要付诸一炬。
"或许我们该把它留下来。"我看着盆里的火光。
海因顿了顿,站起身将书递给我:"那就留下来。"
对上他了然信任的目光,我笑着点头。
我当然不会去学习黑魔法,也可能永远也不会用到这本手册……但或许有一天,它会帮上我很大的忙,谁也无法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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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夏秋冬,时光的脚步匆匆,不知不觉间,我在人生的路途上已走了好远……
"迪恩,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室友格瑞在客厅大喊,我应了一声,合上行李箱,整整衣领。
我还清晰地记得入校那天,海因提着行李箱走在林荫小道上,阳光从树顶洒下,在路上形成斑驳的树影,他金色的发丝被微风浮动,淡淡的笑容令人心醉。而转眼间,就到了我毕业的日子。
也许是即将离去的原因,莫森校长显得不那么唠叨,反而让人感到亲切不已,身边的每一个学员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审视着校园中的一草一木。
身临其境才知道"毕业生离校巡游"是多么贴合毕业生们心情的项目,绕学校走了一圈,短短的几十分钟的时间却让人回忆起了这六年所有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典礼上,莫森校长亲自为十名优秀毕业生颁发了徽章。当他为我挂上徽章时,我低头看他眼角的皱纹,心底忽然酸涩不已。
不管他平时多唠叨,但他老了,他所有的青春都献给了这个学校。
"洛尔特,你是我们学院的骄傲,是红枫帝国的骄傲,更是整个皮亚大陆的骄傲。"他需要踮着脚才能勾着我的肩,我稍微弯下腰,点头。他继续说:"从今以后,你会有更广阔的天空,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你,不要让我们失望。"
"是,校长大人。"我看的出,他今天真的很高兴,魔武学院又出了两名光明祭司,这将是他一生的骄傲中浓重的两笔。
他又说了半天才转头看向亚利,我松口气,站直身体,底下忽然有人大喊:"洛尔特学长!洛尔特!我爱你!"我诧异地循声望去,一名金发女学员正用尽全力的大喊,身边不少女生更是大声符合:"我们爱你!你是最棒的!"
旁边,格瑞捅了捅我的腰,呲牙道:"人数不少嘛……"我笑着摇头,这个规格不算什么,海因毕业那天才叫真正的大场面,参加典礼的人数据说是往年的三倍!对他示爱的声音简直要将整个会堂都掀起来。
毕业典礼结束后,我将行李放上马车,站在学院大门,最后凝视我呆了六年的地方。
"好了,又不是没机会回来,快上车!"
我仍在伤感,海因从马车里钻出头来,斜了我一眼,我耸耸肩,踏上马车。
当初不知是谁让我叫了几次才舍得离开。
chapter.13成长
我拒绝了各地神殿的邀请,听从海因与父亲的建议选择了银城。虽说银城的神殿只邀请我去担任第二祭司,比许多地方让我去做大祭司职位来得低,但海因和家都在银城,有个照应,而且银城光明神殿的大祭司德库尔已正式进阶为白衣主教,很快便会转到帝都玉岚的神殿任职,到时候我也有机会升任大祭司,我并不着急。
海因毕业后还是回到了银城,一开始是担任一个骑士小队队长,之后慢慢升迁,现在已经成为大祭司身边的首席骑士长,统管着所有战斗队伍。自海因回银城后,我与他见面的机会少了许多,每年只有放假的那一两个月才能和他相处,一开始有些难以适应,毕竟同住了三年,已经养成了习惯,习惯每天起来就有人准备了早餐,习惯睡觉时与他道晚安,习惯一起在武场搏斗,习惯了……海因的陪伴。但毕竟总要适应,早晨起来迷迷糊糊去室友卧室把室友当做海因捏的事情我已经不会再做了。
回到银城,休息一天,第二天便随海因一起赶去神殿。德库尔大祭司在正殿接见的我,他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头发已经半黑半白,眼角与嘴角都有许多皱纹,看起来挺慈祥。
"你终于来了,洛尔特——我看还是称呼你为迪恩吧,你们兄弟同为光明神服务,都是好孩子啊。"德库尔笑眯眯地对我说,我郑重地行了个祭司礼后,微微低头说:"参见大祭司冕下,愿光明神保佑。"
也许是即将升职的原因,德库尔对我很亲切,处理事宜时也将我带在身旁,得知他有意提拔培养我,我凡事也十分认真,将他处理每件事的方法都记在心上。
神殿的机制并不复杂,最高权力者是大祭司,听从帝都神殿的直接命令,大祭司之下是第二祭司和首席骑士长,分别管理祭司队伍与战斗队伍,为大祭司的左右手。往下便是十位长老,长老没有实权,只代表各个家族的利益,当然,这是之后海因告诉我的,表面上长老们都是终身侍奉光明神的德高望重者。
算起来海因也算"工作"三年了,他成长为了一个成熟男人,整个人看起来强韧挺拔,像经过打磨的黑曜石,虽然不再光芒四射,但更加深沉。他不再是校园里那个太过正直的傻孩子,而变得圆滑玲珑,也现实了几分,我觉得这样很好,他并没有放弃他的梦想,也真正认识到了这个世界的残酷。
正式在神殿挂名工作以后,变得匆忙,德库拉急于将神殿的重担交给我,事事都让我亲力亲为,他只在一旁或出谋划策或指点迷津,不过托他的福,我对神殿的工作倒是很快便上手了。
一个月后,我接到了工作的第一个任务——探查萨斯镇的黑色迷雾。萨斯镇在银城北部,是一个依靠木材生产发迹的小镇,小镇周围森林广布,本是银城木材的一大来源,但自两个月前起,萨斯城的木材资源开始减少,最后已经没有货源了,德米拉公爵派人去调查后才知道,小镇旁边的森林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层厚厚的黑雾,不少人进森林伐木后没有出来过,就再也没有人敢去伐木了。于是公爵与大祭司商议过后,由神殿派人去调查黑雾产生的原因。
我带上了我的五名追随者和神殿指派的两名风语祭司、二十名骑士团成员,公爵也派出了一队皇家剑士及五位魔法师协助我。
我不害怕,只是有点紧张,毕竟是工作后第一次任务,所幸这次海因跟着一起出来了,有他在一旁帮忙,我放心很多。
到达萨斯镇时已近傍晚,小镇街上行人很少,驿站的工作人员看上起很疲惫,经过询问后才知道到了夜晚,黑雾已经会从森林里慢慢向小镇侵入,住在森林边缘那几户人家的牛羊都莫名死亡,而且尸体十分干瘪,全身的血都像被抽干一样,吓得那些人家全部往镇中央搬来,更甚想搬出镇子的人也不是没有。
根据镇上人的讲述,开始我以为只是普通的魔兽作乱,但令人想不到的是——
"岚下,您看,这个脚印很大,初步断定应该是三级以上魔兽……"
"还有这些,看起来魔兽不仅只有一只,也许有四只以上……"
特里是我的追随者之一,他是个半精灵游侠,比起人类,灵敏度高出太多,侦查是他引以为傲的技巧。我走上前看他所指的脚印,海因想了想,说道:"脚印呈马蹄状,入土不深,证明这类魔兽体积不大,身材颇矮,再加上善用血雾,这些特征只会是——"我蹲下摸了摸脚印旁边的泥土,很软,当下接上他的话:"血鹿。"
有些伤脑筋,血鹿是三级魔兽,物理攻击力不强,但擅用土系魔法,它的本命法术血雾术能伤人于无形,若被血雾侵蚀,很快便会化作一堆枯骨,而且它是群居动物,奔跑速度极快,若上百上千只血鹿一齐冲撞,再多出几个萨斯镇也不够它冲的。
特里在森林花费了两天时间,终于在第三天下午带着消息赶了回来。
血鹿的聚集地在镇子东面不远处的湖泊旁,规模大概有五十多只的样子,其中还有十来只幼鹿。虽然不知道这些血鹿是从哪来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它们是侵略者,萨斯镇平静了那么多年,现在才出这样的状况,无疑是一种天灾,我有义务为他们消除灾难。
进攻前,先在湖泊与镇子中间的路段挖了一些陷阱,以阻挡血鹿进镇。说起来倒是容易,但这次任务并没有弓箭手随行,只有特里勉强可以指导,于是挖陷阱就耗费了两天,这还是在那些高贵的魔法师也勉为其难搭手的情况下。
我的意思是将血鹿赶走就好,但海因不赞同,他的意思是,不管将血鹿赶到那里,都会有人受难,而且血鹿是一种睚眦必报的魔兽,若有人伤害过它,它必定记到老死,我们走后血鹿群回来继续为害萨斯镇的人们,到时又该怎么办?
他说得很有道理,我懂,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也终于明白手上沾染血腥是多么难受的事情,忽然觉得当初劝慰海因的话是多么苍白无力,有心理准备是一回事,真正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最终还是将血鹿全歼,看着幼鹿倒在血泊里,我想转过身,却被海因双手按住紧紧箍在原地。
"迪恩,你说过,我们都该学会残忍。"
他在我耳边如是说道。
我点头,看着骑士们收拾尸体。我想我已经学会了,曾经那个连一只鸡都没杀过的人,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我不后悔。
黑雾在第二天早晨就散了个干净,镇上的居民千恩万谢,临行时,镇长十分热情地要送我们当地特产,我笑着对他说:"人民解、放军不拿群众一针线。"所有人一头雾水地看着我,只有一旁在闷笑的海因知道我又犯浑了。
成功完成任务后,神殿获得了帝都来的嘉奖,我也受到大祭司的表扬。几天后,德库尔冕下便收拾包袱准备离开,走之前为我举行了继任典礼。
我屈膝半跪在神台下,德库尔为我戴上象征大祭司的项链,以黄金权杖在我肩上轻触三下后,德库尔示意我起身,我郑重接过他递来的权杖,低颂接任赞歌:"光明神在上,吾以吾之名……神与吾同在,愿光明神的光辉洒满人间,光明神保佑!"这一长串台词挺绕口,但说的次数太多,我不加思索也能流利地背诵出来,这算不算无神论者的一种悲哀?
接过光明权杖后,我就是正式的大祭司了,真正掌管这个神殿的一切。
德库尔退任后便没有了职位,不能再坐在我身边,只有骑士长与第一祭司可以坐在我身旁。宴会时,下面的长老与各分队长纷纷祝贺,我朝海因招了招手,他走过来在我耳边轻问:"大祭司冕下有何吩咐?"
我微笑着向众人点头,低声说:"宴会后一起去喝酒吧,骑士长阁下。"
他顿了顿,很快恢复过来,面上仍是一副恭敬的表情,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冕下,您是如何用这么正经的表情说出这番话的?"
我朝众人挥了挥手,轻笑:"用嘴啊,您不是看见了吗?"
"而且——"我转过头,语重心长地拍他的肩,"骑士长阁下您也很厉害啊,能用那么不正经的口气说出这么正经的话。"
他嘴角微弯,无奈地摇头:"想去哪家酒馆?"
"当然是——精灵小屋!"
chapter.14刺杀
精灵小屋是近两年才出现在银城的,短短两年的时间就成为了银城的一大特色酒馆,只因店主是个美貌冷艳的女精灵,店中的服务员也都是一些俊美娇俏的少年少女,吸引众多人的眼球。我这几年很少回银城,回来也是成天闷在家里修习,一直没有时间来见识见识,今天终于如愿。
整个酒馆从外观到内在摆设,从酒水到点心,无一不透露出浓浓的异域风情,不管是不是真正精灵居住的小屋,但起码能够让好些没有见过精灵的人惊叹。最吸引人的是几位身着精灵服饰年轻的精灵侍者,仅是温柔的他们便让人无法抗拒。
我印象中的精灵是冰冷孤僻、厌恶任何异族的种族,但目前接触到的几个精灵都很礼貌温和,一时有些感叹自己的天真,奇幻小说怎么能当史书看?如果精灵真的自大冷傲,又怎么能和奸诈狡猾的人类结盟?
可惜没有见到传说中美艳的老板娘,不过难得有时间和海因好好聊聊,也不怎么遗憾,以后机会有的是。
喝了几杯精灵族特制的果酒,感觉身体慢慢热了起来,血液和脉络通畅许多,我不禁又倒上满满一杯,凑在鼻尖轻嗅,这么久了,我还是第一次喝到纯度这么高的酒。
"这酒叫什么名字?"海因点酒时只说要特色酒,我也没怎么在意,没想到酒还不错。
"果酒。"
"……"
是谁说精灵生性浪漫的?
海因知道这酒后劲大,让我少喝点,我也不贪杯,叫侍者装了两壶外带,回家再好好喝。我以前也不是酒鬼,只是偶尔喝上一点,但自从来到这里,我就再也没有喝到过好酒。今天的酒,我很喜欢,喝起来有一种"家"的味道——属于那个已经再也回不去、已经放下了,但有时仍会怀念的地方。
"父亲最近提到你的婚事……"
我咳嗽一声,无奈地对他说:"父亲应该先担心你吧?"
他悠闲地品了一口酒:"父亲知道我很忙。"
"我也很忙,你知道的。"
"我?不是很清楚啊……"他敲了敲桌面,我立刻领悟过来,殷勤地为他的空酒杯盛满酒:"亲爱的哥哥,我们身处同一个神殿啊,您忘记了吗?"然后笑嘻嘻地将酒杯送到他手上:"喝了我亲手为您倒的酒,或许就想起来了吧?"
"嗯,有点印象了,我考虑下怎么对父亲说吧。"他面不改色地接过酒杯,慢吞吞地说道。
我无奈地看着他:"你变幼稚了,哥哥。"
"很久没见到你装可怜的样子,有些怀念。"他轻轻一笑,伸手揉我的头发。
我让了一下:"大祭司的头不是谁都可以摸的。"
"大祭司的哥哥可以摸吗?"虽是疑问句,大手还是揉了上来,动作很轻柔。
从酒馆出来时夕阳正挂在山顶,橘黄的霞辉洒在整条街上,给人一种朦胧的感觉,街上每个行人的线条都模糊着,忧郁苍凉。
海因也笼罩在余辉里,一向坚毅的轮廓忽然变得平和,注视我的视线里竟带着几丝温柔。
是夕阳带来的错觉吧?
下一瞬,他已恢复了平时的表情,淡淡一笑:"发什么呆,该回去了。"
"我在想,干脆回去再买几壶果酒,真的很好喝。"
他无奈地看着我:"你真想变成酒鬼?"
"只是想想而已……"
"你今天喝得不少,改日再陪你来。"
"嗯。"
晚风徐徐,漫步在夕阳中的确是浪漫的事,连我这样不懂浪漫的人也有一种惬意的感觉,目光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瞄,一切都有种平静的美——只除了不远处那个手握匕首一脸杀气的男人。
我蓦然顿住。
那是个衣着褴褛身材高大的壮年男子,这样的人在银城并不多见,所以他非常醒目,尤其是他手中那柄闪耀寒光的匕首。但重点不在于他的装扮与行为,而在于他刺杀的那个人,是我所认识的——莱拉,德米拉公爵的孙子。
我知道莱拉必定会在某天遭遇这样的事,但没有料到会在我面前发生。
救吗?
不,我在心底肯定地对自己说,去他的狗屁光明神与帝国,我的良知只为值得的人存在。
海因将我拉到角落,与我一同默默注视狼狈逃窜的莱拉少爷。莱拉少爷今天走了霉运,没有带侍卫便出门逛街,这不能怪他,在银城横行这么多年,他从未被人如此对待,早已将银城任何一个角落都划入他后花园的范围内。
从他第一下闪避时的笨拙姿势,我就知道他这几年在帝都骑士学院的时间都花在别人身上了。
那个男人明显与莱拉有着深仇大恨,出手狠毒无比,可惜他还不够冷血,怕误伤路人而让莱拉能在人群中逃窜。
我缓缓握紧拳头,海因忽然抬手靠在我肩上:"德米拉公爵很喜欢莱拉。"
"是吗?公爵眼神不太好,呵呵。"我叹了一口气,放松手掌。
皇家近卫队赶到时,莱拉已经只剩半条命了,那个壮年男子得目的明显不在于一刀毙命,从开始到现在,他已经割了莱拉十几刀,每一刀都准确在脆弱又不致命的位置,让莱拉痛不欲生。
近卫队的人不是吃素的,虽然那男人身手不凡,也开始慢慢落入下风,但他竟没有逃走的意思,一心要将莱拉活剐了,完全不顾近卫队落在身上的攻击。
"冕下……大祭司冕下!"
旁边忽然有人低声叫我,我诧异地看见神殿的一个骑士分队整齐地站在我身后,分队队长克利斯一脸敬畏地看着我。
海因扫了他们一眼:"巡逻?"
"是的,骑士长阁下。"克利斯点点头,我指着打斗的地方问他:"怎么不帮忙?"我这时才想起,神殿距这里并不远,比公爵府近很多。
等了一会,克利斯竟没有回话,转过头只看见他尴尬的笑,我忽然心领神会,当下赞赏地拍他的肩:"不错不错,来得很及时,我们现在就去帮助莱拉少爷吧。"克利斯兴奋地领命,看到海因点头后,他立刻一挥手,领着骑士小队拨开人群冲过去。
我整整衣领,表情严肃地看向海因,他笑了笑,带着一丝无奈的意味抽出黄金佩剑。
场面由于骑士队的介入变得有些混乱,克利斯那小子指挥着骑士们左冲右撞,每次都在危险时刻将近卫军与那名男子分开,我有些头疼,他也不怕做得太明了!立刻赶过去凑到被几名近卫队员扶着的莱拉面前,关切地问:"莱拉少爷!您还好吗?"
莱拉用还能动的眼睛瞪着我,我立刻握住他的手,为他加持治疗术:"对不起,我们来迟了!您请放心,神殿一定立刻将那叛贼活捉!"我回头向海因扬了扬下巴,海因提着剑就朝战圈走去。
有时候单打独斗比群殴更有效果,所以当黄金骑士海因走过去后,所有人都自觉的往后退,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海因和那个男人围在里面。
看海因打斗就像看一出规范精致的表演,我一直很欣赏,尤其像今天这种真正的表演,还真不多见。
又一次错身后那个男人全身忽然一顿,我知道海因已经向他表明了立场,果然两人的又一次对撞后,海因不留神晃到了一个近卫军的身前,那名近卫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脖子上已经横了一把冰冷的匕首。
"都不许过来。"男人第一次开口,声音嘶哑得像喉咙被划破了一样。
人群开始随着他的移动散开,被我握住的手突然颤抖起来,莱拉恶狠狠地盯着那个男人,并试图发出声音,一旁的近卫军队长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站起身大声道:"不要管他!消灭叛贼!"
我看了他一眼,朝人群大喊:"不要乱动!人质的安全重要!"那些蠢蠢欲动的近卫军又不敢轻举妄动了,毕竟一个大祭司的话分量十足。我低头看向满脸血污的莱拉,柔声道:"莱拉少爷,在光明神面前,每个生命都是那么美好,都同样重要,对吗?"
他喉间溢出断续的呻吟,我欣慰一笑,对旁边的近卫队长说:"莱拉少爷是多么善解人意,他是最虔诚的信徒,光明神必定会保佑他的。"近卫队长郑重地行了个礼,虔诚地望着我:"愿光明神保佑。"
莱拉的嘴角忽然开始溢出血丝,我立刻"轻轻"按住他的胸口,对近卫队长说道:"让你的队员赶紧过来,现在莱拉少爷的生命最重要,不要再浪费时间了。"被我焦急的语气吓到,近卫队长猛地点头,招呼那些还慢吞吞跟在男人身后的近卫军,海因也收起剑走了过来。没有了后顾之忧,那个男人将人质往前一推,迅速地钻进人群,很快就消失在街角。
片刻后,疏散了人群的克利斯领着骑士队向我请罪。
我疑惑地看着他:"你有什么罪?"
他单膝跪地,垂着脑袋:"属下保护不力,让莱拉少爷受此重伤,请冕下责罚。"
我放开莱拉的手,悲悯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站起身,将手轻轻置于他的头顶,深沉地说:"神说,恕你无罪,真正的罪恶是那个穷凶极恶的叛贼,神必定会惩罚他。"至于是什么时候,我就不清楚了。
克利斯依然低着头,嘴角微翘,声音恭敬无比:"愿光明神保佑。"
我慈爱地看着他。
莱拉忽然开始全身抽搐,所有人都惊慌了,近卫队长急忙喊我:"大祭司冕下,请快救治莱拉少爷吧!"
我立刻对自己的疏忽表示懊恼,迅速蹲下为莱拉加持了治愈术,大片白光笼罩在他胸前,血很快便止住了,我又立即为他其他部位加持治疗术,伤势都在慢慢好转。
经过法术精湛的大祭司我的救治,莱拉很快就安稳地睡着了,身上的伤口也没有了大碍。近卫队长感激地望着我,我温和地对他说:"不需要感谢,这是我该做的——世人皆知,神爱世人。"
周围的人立刻大声称颂:"愿光明神保佑。"
我笑着看向海因,忽然觉得当一个神棍的感觉真的不错。
海因按了按太阳穴,嘴角缓缓翘成一个愉悦的弧度。
chapter.15追随者
当天整个银城开始戒严,需要经过严格的身份检查后才允许进出城,夜里更不平静,皇家近卫军开始一户户搜查,势必要捉住叛贼。
我不担心那个人的安全,既然他能在众人的眼皮之下逃跑,就证明他有不一般的门路,像这种雷声大雨点小的搜查,完全对他不造成威胁。
第二天一早,德米拉公爵竟亲自来到神殿向我表示感谢。他比莱拉强了不知道多少,我甚至怀疑莱拉是不是他的亲孙子。
我首先向公爵道歉,自责没有尽到保护莱拉少爷安全的责任,然后又很谦虚地表示,公爵大可不必将我无私的行为记在心上,拯救黎民是我的职责所在。
德米拉公爵不愧是老狐狸,明褒暗贬的几句话下来,就让我明白了一个事实:他大人大量,我对莱拉保护不力的事他就不追究了,只要我在以后做任何事时不要和他对着来,我在银城的日子会大大的好。
与这种人精说话是斗勇斗智的脑力活,送走既有风度又充满威严但不那么正直的德米拉公爵后,我感觉比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打斗还累。
经过这次谈话,我让特里对公爵府进行了一次详细的调查,这才知道原来公爵也不是那么在意莱拉,他心中的继承人选另有其人,至于为什么任莱拉胡闹,是因为他对莱拉感觉有些亏欠,毕竟他的小儿子早逝有他很大的责任,而他的儿媳又是个泼辣角色,他自然对莱拉睁只眼闭只眼。
我对公爵府的事没多大兴趣,知道了该知道的便不再刨根问底,我最近的烦恼是如何劝走那群死乞白赖要跟随我的"追随者"。
追随者制度是一个错综复杂庞大的体系,是指自发的一群数字庞大专为祭司效命的各职业人员,类似于三国时期的家臣与幕僚,区别也不大,后者是为了利益和野心追随主公,而前者是为了信仰与生存。
在学院里时,就不时有老师为我介绍许多追随者,我都一一拒绝了。在我看来,除去身份上的不同,追随者的职责与奴隶差不多,都必须完全遵守主人的命令,必要时必须奉献自己的一切,除了他们本身的素质较高以及能拿工资这点,其他根本就完全相同。
成为光明祭司之后,就能拥有一定数量的追随者,但我厌恶作践人的感觉,没有像其他祭司一样将前来追随的人都收入麾下,我至今只有三个追随者,半精灵游侠特里,人类法师蕾拉,人类医者索西亚。
今年二十六岁最先成为我追随者的特里,是人类与精灵的混血儿,他有一头及腰的银色长发,黑色细长的眼睛不经意间散发着魅惑的感觉,俊美的外表比起精灵少了几分淡漠,多了一些生气。半精灵在皮亚大陆并不少见,人类和精灵结盟后关系不错,来往十分频繁,发生异国恋情的几率也呈几何状增加,所以就有了这些爱的结晶。但红枫帝国与精灵所处的国度有些遥远,所以精灵虽不罕见,半精灵却是十分稀罕的。
五年级时克瑟尔老师向我引荐了几位身怀绝技的追随者,我这才第一次见到所谓的半精灵。半精灵的身体素质极好,不仅身体的柔韧度敏捷度要高于人类,而且对武技的悟性及掌握也要优于精灵,是一种结合了人类与精灵优点的新物种,但半精灵也有缺点,因为是精灵与人类异族结合的产物,半精灵没有了精灵的长寿,寿命通常只有普通精灵的三分之一,也就是七十至九十年左右,与人类差不多,而且半精灵相对于精灵而言,魔法天分有所不及,而且所能到达的程度也会有所限制。
从外表上看,半精灵更接近人类,耳朵也不像精灵那么尖,如果不是异于人类的瞳孔,恐怕没有多少人能区别半精灵和人类。
我那时没有收追随者的想法,但也知道最终还是要有追随者的,我不可能独立于所有祭司之外。所以当克瑟尔老师说他曾经教导过特里时,就有了收下他的念头,毕竟克瑟尔对我真的很好。
特里一开始和我有些生疏,还不大敢同我说一些他自己的事,相处一段时间后,他也摸清楚我的性格,才敞开心胸,真正接纳了我,虽然他将我视作主人,但严格说起来,我与他应该是朋友关系。
特里的父亲是个离家闯荡的精灵,后来在红枫国东部的米亚城娶了位温柔的人类妻子,因为他父亲的努力,特里从小就过着幸福的日子,也被送到城里一位游侠大师家中修习,但好景不长,特里才十五岁时,他父亲就因为得罪了城中的贵族,全家都被赶出了城,他也开始帮助没有工作的父亲养家。
精灵的寿命很长,寿终正寝时一般都是三百岁以上,但特里的父亲却遭受了意外,那位贵族赶走特里一家后仍没有放过他们,小小的特里在父亲的拼死掩护下逃走了,父亲与母亲却从此长眠于地。
几天后掩埋了父母的特里离开了小城,一路上不知吃了多少苦,终于在八年后学成。特里回到米亚城将那名贵族亲手杀了之后,成为帝国追捕的对象,从此开始了他的游侠生涯。
我没想到开朗的特里竟然有那样一段悲伤的故事,但他似乎已经不在意了,脸上成天挂着温和的笑容,于是,我也不再介怀。
当然也不会因为他的身份有所担忧,几年前的事谁还记得?更何况,谁会怀疑虔诚侍奉光明神的大祭司会窝藏叛贼?
如果说特里是我的眼睛,那么蕾拉就是我的脑子。虽然她是位尊贵的魔导师,但我看中的其实是她的理财能力,蕾拉是帝国魔武学院里与海因同一届法师班的学员,我还是经过海因才认识她的。
她是个孤儿,是因为天分极高才被学院破格收录,可惜她没有足够的资源练习魔法,所以进境不快,直到毕业才进阶为魔导师。魔导师地位虽尊贵,但不算稀少,蕾拉没有得到比较好的协会邀请,只好在贝蒂城一家小型魔法协会做辅助指导。
我上街时偶尔碰到她,便会请她吃吃饭,因此还算熟络。五年级进阶为光明祭司后,听克瑟尔老师说光明祭司要养很多追随者,很难算账,我便打起了蕾拉的主意。
发现她有很高的数学天分是在一次很偶然的机会,那次海因负责举办舞会,结束后却对结算很伤脑筋,结果身为海因舞伴的蕾拉在一旁听到了,很快就报出了结果,我立刻对她惊为天人,要知道我利用现代的数学技巧都还没算完,她便出结果了,那得有多么强大的心算能力?
经过我温柔笑容与利益诱惑的两面夹攻,单纯的蕾拉就被我骗来算账了。
本来预算里只需要两个追随者就足够,偶尔还可以撮合撮合这两人以取乐,但拜所有男人骨子里的英雄主义所赐,一次巧合之下我买了一个漂亮的小女奴,索西亚。
她一开始是要做我的侍妾,我就瞥了她的飞机场一眼,深深叹息。这个大陆认为女人最美的时候是十六岁,花季般的年龄,但十六岁的小女孩在我眼里还是祖国的花朵,我怎么会有那种心思?就算她再美,也改变不了飞机场的事实……
索西亚没有任何技艺,严格来说是无法成为追随者的,我只好将她送到贝蒂城有名的医所学医,没想到她对医术很有兴趣,学得十分认真,一年下来已经小有所成,也算是个合格的医者了。
医者这个职业和祭司不同,医者并没有很多阶段,只有见习医者、医者与医师而已。更大区别的在于,医者是真正救死扶伤的角色,而祭司是辅助战斗的角色,虽然也可以治疗伤势,但只对于外伤,其他什么疑难杂症,祭司完全是束手无力的。
我认为自己有这三个追随者足矣,但德米拉公爵在那次谈话后,竟然给我送来了一群人,男女老少都有,还美曰其名为我分忧,我要是全收下,忧的就该是蕾拉了,虽然我成年时父亲将一个银矿和一个农庄划到了我的名下,但不等于我就得心甘情愿养这帮人。
只是,我不能明面上拒绝公爵,只好用拖字诀,让他们知难而退。
这天从神殿回来,又见到那堆人在子爵府门前守候,我心情大坏,拍了拍特里:"走,陪我去别的地方逛逛。"
距离莱拉少爷被刺杀已有十天,那名犯人却还没捉住,我不禁庆幸神殿的骑士们没有参与搜捕,不然无能的称号必定会贴在他们脑上,让祭司大人我跟着丢脸。
逛了两条街,几个商铺后,特里慢慢凑上来,装作不经意地低声道:"冕下,我感觉有人在跟踪我们。"
"感觉?"我摸了摸鼻子,没有停下脚步。特里的侦查功夫不一般,但连他都无法确定目标的话,对方一定是个高敏捷职业。
我忽然灵光一闪——胆敢在银城跟踪我的,没几个人,会是那个男人吗?
我吩咐特里不要声张,选了一条人烟较少通向城郊的路,特里虽然不发一声,但还是暗中提神。
走到无人的郊外,经特里确定那种感觉还在后,我大声说道:"阁下不要再故弄玄虚,请现身吧。"
屏息等了片刻,前面不远处的空气忽然轻微振动,地面上慢慢出现一团黑影,最后出现一个半跪着的陌生年轻男人。
却不是那天刺杀莱拉的大胡子。
说不出是失望还是遗憾,我拍了拍旁边处于战斗准备状态的特里,往前走了几步,问那个年轻男人:"您这是什么意思?"他一手抚在胸前,抬头看我,郑重说道:"感谢大祭司冕下的救命之恩,从今天起,我这条命就属于冕下,请让我追随您的脚步吧!"
我有点没回味过来,难道这个人就是那个大胡子?那他的便装能力也太恐怖了,两人根本没有共同点……
见我没有回应,特里盯着那人说:"你出现得如此突兀,又来历不明,让冕下如何决定?还不快将你的生平告诉冕下!"
那年轻人点点头,正要开口,我打断了他:"先起来,难道你喜欢跪着说话?"
"是,冕下。"他行礼之后,走了过来,缓缓说道:"冕下,我叫伊奥,本是一个盗贼,为摩尔城的盗贼协会工作,我和妹妹两个人相依为命,虽然有些辛苦,但生活得很快乐,我妹妹她是个善良的姑娘,我答应过父母要照顾好她的。但一次任务后回家,我发现妹妹竟已经死了!她是被那个混蛋活生生折磨死的!莱拉那个畜生,他在摩尔城做了丧心病狂的事后,竟然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还得意地向别人彰显他的战绩!"
"我追到了银城,发誓一定要让他亲受妹妹的痛苦!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但我知道凭我的力量是无法惩治他的,那天我发现您与他似乎有些矛盾,所以逃走后一直想与您见一次面。"
他双目灼灼地望着我:"大祭司冕下!我十分感谢您的救命之恩!我愿意将生命奉献给您,帮助你!只希望能在将来,您能让我亲手血刃那个畜生!"
我看了看他紧握的拳头,微笑地说:"伊奥,你为什么认为我会与莱拉少爷为敌?他可是公爵大人的孙子!"
"而且,"我抬手拍袖子上的灰尘,"你也太直接了吧?你应该说,被我的魅力所倾倒,愿意投入我的麾下效力,而不是说得像交易一般。"
我啧啧摇头:"这样给人的印象,不好。"
他神色并没有改变,直直地盯着我,我朝特里挥挥手,转身离开。
背后忽然响起嘶哑的大喊:"冕下!我以我父亲的名义起誓,我没有丝毫恶意!请让我追随您——"
特里回头看了一下,偏过头对我眨眨眼:"他好像真的不是公爵派来的。"
"嗯……"我点头,"所以你还不快让他跟上?"
特里嘿嘿一笑,转身飞快地跑了过去。
对上伊奥恭敬的表情,我暗自算了算,多养一个人似乎也花不了多少钱。
chapter.16红颜知己
许久没有抓获叛贼,虽然莱拉少爷不乐意,但近卫军们终于还是解放了,毕竟整个银城还要运作,不能总是围着他一个人转。莱拉少爷只得恨恨地指挥人在城门口的告示栏贴上那个大胡子的通缉令。
银城又恢复了平静,一切如常,只除我身边多了个忠诚但沉默的追随者。
而德米拉公爵送来的那批人,我挑了几个还看得过去的,其余的都好言好语让他们回去了。这样既没有驳公爵面子,又防止公爵想做什么小动作,一举两得。
敢这么做是因为我目前的位置够高,力量够强,虽然银城是公爵的天下,但我不仅代表了自己,更代表神殿,代表着光明神,光明神是所有人的信仰,公爵再如何强大,也不会傻到与人民作对吧?
这就是权力的作用。
所有的世界都是如此,没有绝对的公平存在,总是有人处于更高的位置,做一些利于自己的事。我不会傻得做一个真正利人损己的奉献者,当然也不会存心去害人,但有人若要对我不利,我也不会放着大好的资源不利用。
只是……偶尔回想起五年前那件事,有些遗憾,但我心里明白,他还是等不了,少年的骄傲与脆弱容不得一丝污垢,他无法忍受。其实,只要他再等等,再忍耐一段时日,后来也不会是那样的情形……
"……冕下,外面有贵客求见。"
克利斯在门外向我禀报,我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书。
这两天是神殿名下农庄的结算日,许多农场主都要带着账本过来结算,我本来想让蕾拉随便做了,但她只是我的私人武力,不属于神殿,不能接触神殿内部的许多资料,我只好推给神殿的第二祭司,只要最后账目经过我的检查,合格就可以了——可惜这两天必须都呆在神殿里不能乱逛,只能看书,每天看着海因借训练、巡逻之名在城里四处玩,我就非常怀念精灵小屋的酒。
穿过花园走廊时,不经意看见克利斯饱含深意的笑容,我疑惑:"什么贵客让你怎么高兴?"
他连忙敛下笑容,只是声音里还带着一丝调侃意味:"您见了就知道了。"我瞥他一眼,决定不理这个葫芦里卖假药的小子。
没想到这个贵客真的很"贵",一身洁白高贵的祭司长袍,领口绣着代表第二祭司身份的青色荆棘鸟为她的高雅中增添了几分俏皮。我笑着迎上去,不住地上下打量她:"是什么风把我们国家最漂亮最高贵最优雅的祭司岚下吹来了?"
她眉毛微微上挑,眼波流转,伸出纤纤玉手,我赶紧绅士地伸出胳膊给她挽,她满意地笑了笑,薄唇微启:"多日不见,对你很是想念,正好神殿派我来银城处理事务,我就顺道过来看看你。"
声音清脆悦耳,彷佛山间清泉击石,让人心旷神怡,我装作没看见偷笑的克利斯,委屈道:"只是顺道而已?我以为你是特地来看我的……"
"怎么?不欢迎?"她笑得优雅,眼睛里是醉人的柔波。
"谁敢?我不知道有多欢迎,"我敛下眼皮,转过头对克利斯说:"快把我房里的糕点给祭司岚下送来。"
他扁着嘴不想走:"冕下,我是近卫,不是內侍……"
她轻声笑了出来,伸手用手帕遮住嘴唇,克利斯眼睛都看直了,我咳嗽一声:"还不快去?真的想调到內侍队去?"
"是,冕下……"克利斯幽怨地看了我一眼,慢吞吞走出房间,遗憾地拉上了门。
我在她对面坐下,双手交叉撑着下巴:"别装了,亚利大小姐,人都走了。"
亚利乐呵呵放下手帕,青葱玉指轻抚肩上的金色长发:"人家本来就是淑女,需要装吗?"
对于亚利的行为举止,我早已习惯,慢悠悠喝了口茶,看着她左手中指上的银色戒指摇头:"啧啧,埃米那小子不知道会多伤心……"她瞪了我一眼,抬手把戒指摆在眼前左右端看:"那小子现在自顾不暇,哪有心情管我订不订婚。"
"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快了,这次来就是来邀请你参加我的婚礼的,日子定在下个月十五号,很吉利吧?"她眨了眨眼,"作为这么多年的朋友,你呢,就别送太贵重的贺礼,随便一个农庄什么的就够了!"
"……"
"怎么?不好意思?那勉强再加上一个银矿,再多我可不要啊。"
"你可以直接把我卖掉……"我无奈地摊手:"不管值多少钱,你全拿走吧,我就不帮你数了。"
她鄙视地看着我:"混了这么久才那么一点钱,我开始怀疑你不要追随者就是因为你没钱养。"
"没错,"我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穷啊,等那天我连自己都养不起的时候,我就考虑把自己卖了。"
"算了吧,谁敢买你?买回去第二天肯定被你哥哥一剑直接砍成两半,谁不知道你哥哥简直爱弟成痴。"
"谢谢称赞,这种兄弟友爱你还羡慕不来,"我得意地笑笑,然后敲敲桌子,一本正经地对她说:"而且骑士的剑只能刺人不能砍人,剑士的剑才可以用砍字,明白吗?"
亚利没好气地对我翻了个白眼:"好不容易毕业,您能不能不研究这些?"
"哎,女人真是善变,当初那个眼里闪烁着求知光芒的羞涩小女生去哪了?"我真的没有预料到,那棵害羞的豆芽菜会变成如今的母老虎,还是披着羊皮的,我不禁感慨:"真是世事难料、人生无常、物是人非、沧海桑田、人间惨剧……啊!"
下一刻,她优雅地收回刚刚与我的头顶亲密接触过的手,关切地问:"还需要我帮你找更多形容词吗?"
"算了,我发现那些词语都不适合你。"适合的是表里不一、口是心非、狼心狗肺、披着羊皮的狼……
她满意地摸摸下巴,忽然低头把戒指取了下来。
"怎么,戒指太小勒疼您的手了?"
她又瞪我一眼,捏着戒指感叹道:"这么快就要结婚了,我得抓紧最后一段单身的日子,好好玩玩!"收好戒指后,她不怀好意的目光扫到我身上:"你要不想送大礼也可以,我在银城这两天,你必须陪我到处逛逛,听到没?"
"这可不太好办,让我的那些爱慕者们误会怎么办?我不要结婚了?"我故作高傲状。
她不屑地斜眼看我:"在学院时也没发现你有多受欢迎啊,就你哥哥宝贝你,我看你有你哥哥就够了。"
我被呛了一下,猛地抬头瞪她,她也不甘示弱地回瞪我。
就在我和亚利"深情凝视"的时候,克利斯端着点心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一身正装盔甲的海因。
"冕下、岚下,请用点心。"克利斯殷勤地看向亚利,海因看到亚利后,深邃的蓝眸暗了暗,随后面色一正,弯腰行了个郑重的骑士礼:"参见大祭司冕下、祭司岚下。"
亚利早已恢复淑女状,对克利斯到了一声谢,又柔声对海因说道:"洛尔特学长不必太过见外,迪恩的哥哥就是我的哥哥,以后我们私下就直呼姓名,可以吗?"
海因站起身看向我,我朝他一笑,他转过头对亚利淡淡道:"是,祭司岚下。"
亚利轻笑着说:"还叫岚下,学长该叫我亚利。"
不想让这只狼再继续欺负海因,我只好接过话头:"今天的训练结束了?"
"是的,今天有一名骑士负伤,我批准他请了三天的伤假。"海因沉声回答,我点了点头正要开口,他又说道:"现在正轮到属下巡逻,若冕下没有其他事,属下就告退了。"
他迅速弯腰行礼,起身就要离开,我连忙喊住他:"等等。"他顿在门口,转过身疑惑地看着我,我一时找不到什么话,只好干笑:"你、你忙了一天,先去吃点东西吧。"
他的视线在那一刻似乎变得柔软一些,对我颔首后走出房间。
克利斯忽然在一旁小声地念叨:"骑士长阁下不是早上刚巡逻过吗?奇怪……"我沉默地看向亚利,亚利放下点心笑了笑:"海因他可能是有其他的急事。"
等克利斯又出去后,她就一脸促狭地调侃:"呵呵,恋弟狂又生我气了。"我白她一眼:"低级趣味。"她嘻嘻一笑,吃了几块点心后,整个人瘫在桌上感叹:"其实我也好想要个这样的哥哥,一定很幸福!"
废话,当然很幸福……
内心翻了个白眼,我微笑着对亚利说:"其实我也好想知道你未来丈夫戳穿你真面目后的模样,一定很好笑。"说完猛地闪身,躲过了一阵点心雨的攻击。
但是不管未来多么好笑,第二天我还是得早起陪那个女人逛街,出门时正好遇到要去巡逻的海因。
他昨天深夜才一脸疲惫地回到家,那时我正睡得迷糊,也没有告诉他亚利的婚事。当下边走边和他搭话:"哥哥,如果朋友结婚,送什么礼物比较好?"
从昨天起他神色就很阴郁,此时只是继续走路,随意回了我一句:"送那人喜欢的东西吧。"
我看着他的侧脸,有些迟疑:"可是,她最喜欢钱……"
"她?"海因放慢脚步,"谁?我认识吗?"
"对了,忘了告诉你,亚利下个月结婚,让我去当她的伴郎呢。"
他蓦地顿住脚步,转身看我,眼中那片蓝色天空的阴霾似乎一下子散开了,他缓缓开口:"亚利,和别人结婚?"
"是啊,总不可能是和我吧。"我边走边笑,忽然发现旁边没人跟上来,便回过身看他。
他定定地站在原地,双眼紧锁着我,片刻后粲然一笑,摇着头跟了上来:"臭小子……"
和海因在神殿门口分手后,我领着亚利在银城四处乱逛,逛到一家首饰店时,我装作不经意地问亚利:"你觉得,我哥哥对我是不是非常好?"
"非常好?那是太好了,简直好得过分。"她一脸"你在说废话"的嫌弃表情:"就你哥哥那种个性,我敢肯定他对待未来妻子都没对你好。"
比……妻子,还好?我有种惊世骇俗的猜测。
chapter.17决定
可能吗?我和海因都是男人,他会对我产生那样的感情?
深夜,我躺在床上无法入睡,辗转反侧半宿,决定认真地把我与海因之间理清楚。当即跳下床,翻箱倒柜将海因送给我的所有礼物找了出来,放在桌上排好。
绒毛鸭、水晶鸭、橡皮鸭……无数种鸭子,不知他为什么如此偏执地认为我喜欢鸭子,更敬佩他这么多年送了如此多的鸭子,竟然没有两个是相同质地的。除了鸭子,还有一本祭司法典,是他送给我的成人礼物,以祝贺我终于长大。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不是每一个光明祭司都有法典的,有些主教甚至一辈子也没有找到过。
海因对我多好,我很清楚,我也同样重视他。
初来到这个世界的一段日子里,虽然我表现得很冷静,但心中还是很忐忑,每天都在揣摩以前的迪恩的行为,有时候会迷茫,究竟自己是为了什么生存,明明已经一无所有。但那天,我正躺在花园里发呆,海因从楼上下来,默默地看着我。
他说,迪恩,我要去马场,你一起吗?
他那时还不能将自己的情绪完全伪装起来,我看见他眼中的探究、疑惑、期待,以及害怕被拒绝的犹豫。
我只是不想再发呆,就点了点头。下一刻,他绽放出的,是我见过最纯真灿烂的笑容。
那是个让我永生难忘的画面,金发少年舒了口气,弯下腰伸出手,纤白的手指摆在我面前,握住那只手的时刻,我明白,自己握住的还有——生存的意义。
从那天起,他就是唯一一个我用心关怀、用心交往的人,和他相处的日子很舒适、很愉悦,没有任何压力,不需要戴上虚伪的面具,不开心找他倾诉,甚至偶尔可以装傻撒娇。虽然现在我也有可以交心、值得信任的朋友,但我可以按着胸口对任何人说,海因是我最重要的人。
是的,最重要,没有任何人能取代他在我心中的位置。我在乎他的心情好坏,喜怒哀乐,在乎他的前途与未来,不论是将来的妻子、孩子,还是现在父母,他们都不及海因一半重要,他已经不只是一个单纯的叫海因的男人,而是叠加了朋友、兄弟、亲人……所有的情感,将我紧紧与这个世界联系在一起的一种牵绊。
正如他知道他对于我的重要性,我也清楚我对他的重要性,所以我觉得他的举动完全没有奇怪的地方,因为我也是这么对他的,虽然表面上没有太过表现出来,但程度应该相同,即使将来我结婚生子,他也是我最重视的人。
长久以来培养出的默契让我们不像普通兄弟那样恭敬地相处,而是很随意,有时会做出一些亲密的举动,我一直认为那是重视对方的表现,但我现在渐渐发现,他对我的依赖与独占欲似乎越来越强,周围亲近的人都看得出来,还笑谈他的恋弟癖,可是我知道,他是认真的。他不喜欢看到我与别人亲近,不希望我与女人结婚,不想让任何人进驻我的心,他只想让我重视他一人——这是爱情吗?
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也不相信所谓的爱情。在我看来,爱情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它既没有兄弟间两肋插刀的友情来得坚韧,也没有亲人间血浓于水的亲情来得深切,世上所有为那种看不见摸不着随时会断裂的东西伤心的人,我认为他们都太傻。
爱了,所以在一起,不爱,所以分离,保证爱情的只是一纸空谈,婚姻太脆弱,难道非要最后像我前世的父母那样不欢而散,才会明白爱情是多么无聊的东西吗?
我没有尝试过,也不屑于尝试。
但面对海因,我不想因任何东西与他产生隔阂。我依赖他、重视他、信任他,如果他真的爱我,如果他真的敢于冲破血缘的阻隔,不在乎任何人的眼光,我便会接受他,我愿意以任何身份站在他身边。虽不知道是不是爱情,起码我从兄弟、亲人、朋友的立场上爱着他。
如果别的东西会导致海因在我的生活中消失或改变,我宁愿放弃那些。
至于同性、兄弟这样巨大的阻碍,我不会为之苦恼,我不希望看见海因痛苦,也不会让他痛苦,人生百年,如此短暂的生命应该好好珍惜,我会尽量让自己好过,与人相处,但求无愧于心,我不在乎别人对我的看法。
脑子里不停翻转着这个世界上任何人知道都会认为惊世骇俗背德枉伦的念头,我将小鸭子们一个个装好。其实,我还不确定海因的想法,现在想得这么清楚只是不想当海因有所表示时太过震惊犹豫。
当然,我私心里是不希望海因的生命里有任何被人妄加评论的地方的,我更愿意看到他与女人结婚生子,过上幸福的生活。
目前,还是静观其变吧。
亚利压榨我几天后终于启程返回贝蒂城,我看着马车的背影消失在街头,真切地为亚利一直保密的未来的丈夫默哀三秒钟,然后上精灵小屋喝酒。
美艳的老板我还是如愿见到了,但我全方位观察她几天之后,依然觉得特里比她好看,因为自从我带特里上精灵小屋后,客人明显比之前更多。
"小特里,要不要来我这里工作啊,每天只需要工作一小时,工钱不会少给你,比在这家伙手下干活安全多了~"老板亲自为我们端来酒盘,第二十八次游说特里跳槽。
特里第二十八次无奈地拒绝她:"抱歉,芮希姐姐,多谢您的好意,我不会离开冕下的,还有,请不要称呼冕下为'那家伙'。"
"噢,我太伤心了,"她夸张地捂胸,惹得旁边的客人一个个色迷迷地往这边探头。
"你就不会对我说,考虑考虑吗?"放下酒盘后,她还赖着不走,我忍不住用食指扣了扣桌子:"老板,您应该去招呼客人了。"特里立即赞同地点头,连一向寡言的伊奥也抬头看她。
她用那双绿色美目横了我一眼,目光留恋在特里身上一步三回头地走开了。
特里好心地为她解释:"冕下,芮希姐姐不是奇怪的人,她对我这么好,只是因为我长得像她的儿子。"
"儿子?我还以为她很年轻……"没想到芮希已经有孩子了,她年轻的外貌和特里一口的姐姐一直在误导我。
"她到底多少岁我也不清楚,不过她经常提起的她儿子,似乎和我差不多大。"
那芮希起码也有一百岁了吧,精灵就是有这个优点,用少量的魔法就能保持容颜的年轻。
"那她儿子呢?怎么让她一个人来这里开酒馆?"
"她儿子……好像死了。"
伊奥那张扑克牌般僵硬的脸上终于出现不一样的表情,特里摇头笑了笑:"算了,芮希姐姐不喜欢别人谈论她儿子。"
看了看那个在酒馆里忙碌得不可开交的美丽精灵,我又饮下一口甘甜的果酒,视线扫到同桌的特里和伊奥。
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深埋一些或痛苦或甜蜜的回忆,我很高兴之前我所有美好的回忆里都有海因的影子,也更加确定今后的日子需要他的存在,在这样的乱世,珍惜眼前的一切是最重要的。
他是我无法放开的执着,只要他想,我可以扮演任何他需要的角色,就算他要的东西我没有,我也会努力将之挖掘出来。
晚餐后,海因来到我房间,递给我一个盒子。打开一看,粉红的锦绸上静静躺着一只红宝石雕刻的天鹅,它闭着双眼,两翅微张,仿佛随时会飞出这一片红海般,简直惟妙惟肖。
"亚利小姐应该会喜欢这个礼物吧?"
我点头,她肯定会将这只天鹅挂在床头天天看,那个自恋的女人最喜欢天鹅,她时常把自己比如美丽的天鹅,也不怕别人笑话,当然,她也不会在其他人面前随口乱说,暴露她的本性。
"送这个给她?"
"不好吗?"他疑惑地问。
"没有,挺好的,"我盖上礼物盒子,递给他,"下个月你也和我一起去吧?"
"嗯。"他轻笑着坐在我旁边,握拳放在我眼前:"把手伸出来。"
我老实地摊开手掌,他慢慢张开手,我手心立刻感到一阵冰凉——是一条银制项链,中间串着一只拇指大小的黑色小鸭子。
"黑曜石?"这种比钻石还珍贵的石头,我只在前任大祭司的头冠在看到过。
"没错,那天凑巧在店里看到这块石头,觉得很适合做项链,想到你那条项链正好丢了,我就买了。"
"你自己刻的?"我惊讶地看着他,他点头,语带得意地问:"技术怎么样?"
我一时有些无法相信:"什么时候学会的?那些鸭子也是你刻的?""嗯,以前在学院时找一个老师学的,他是这方面的行家。"他捏起鸭子的小尾巴,示意我低头,将项链挂在我脖子上。
冰蓝的眼里是轻轻荡漾的湖面,他低声问:"喜欢吗?"
"嗯。"我此刻只觉得胸口很温暖,像是有什么灼热的东西贴在上面,特别舒服。
"但是哥哥,我忘了问你,为什么你给我的礼物全是鸭子?"我捏着胸前的小鸭子,问他。
他愣了下:"我记得你小时候说,想要变成鸭子,我以为你很喜欢……"
我说过?我自己都不记得了,可是,仔细想想后似乎有些印象——
大概是刚到这个世界不久,因为忍受不了炎热的夏天,看见水里的鸭子时羡慕地说了句"真想变成鸭子",因为我不会游泳,所以希望能像鸭子一样浮在水面避暑……
他一直记着吗?
海因……
我现在该怎么问?我十分急切地想知道他对我是什么感觉,他要的是什么,我才能给他。
"怎么这个表情?"他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回过神来,对他笑了笑。
"海因,"我郑重地叫他,虽然在心里想事情时叫他海因,但我一直是叫他哥哥的,这是第一次在在面前正式地叫他的名字。
看见我的表情,他慢慢敛下笑容,专注地望着我:"什么?"
我整了整情绪,一眨不眨注视着他,缓缓开口:"请你诚实的告诉我,你——"
门忽然被人敲响,格雷太太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迪恩少爷,有人求见您。"
chapter.18复仇者(上)
我无奈地看了海因一眼,起身为格雷太太开门。
"谁要见我?"
"是神殿一位骑士队长,他说他叫克利斯,有急事找您,您要见吗?"
海因走过来对格雷太太说:"他马上去,您先让克利斯等等。"
"是,海因少爷。"格雷太太转身离开,海因拍拍我的肩:"也许是神殿发生了什么事,先去看看。"
我点点头,将还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只能等以后有机会再好好问。
和海因急匆匆下楼后,发现克利斯那小子不仅不着急,还在颇为悠闲地吃着点心,我忽然生起将他调到内侍队去的想法。克利斯很是机灵,见我神色阴暗,急忙放下点心说道:"冕下,公爵大人请你立刻去多德伯爵府一趟。"
"现在?"
"现在!"
不管那个老狐狸葫芦里卖什么药,我还是得立即赶去,让克利斯去召集我的几名追随者,我与海因率先去了伯爵府。
远远在街头就看到一堆围观的人群被近卫军挡在伯爵府门口,在人群后站了两秒,立刻有人认出我来,低眉顺目地让出一条道。
"大祭司冕下来了!"
"冕下来了,大家快让开。"
伯爵府里很快有人出来将我和海因迎了进去,近卫军又收拢包围圈。
大厅里,多德伯爵一脸怒容地坐在主位,伯爵夫人脸色苍白,眼角还挂着泪珠。匆匆与两人见过礼,没有时间过多寒暄,近卫队长佐拉就将我们领到偏厅。
"冕下,这就是伯爵大人的两个儿子,彼得和菲特。"
佐拉扯开地上的黑布,露出两具尸体的上半身,尸体面部表情狰狞,胸口也是血红一片。
"什么时候发现的?"我凑过去看了看,死者眼睛大张,似乎死前极为恐惧,而且两人死状相似,都是被割破喉咙而死,心脏也被掏走了,尸体都很僵硬。
"大概两个小时前,是伯爵家一个仆人发现的,就在这个房间。"
我正要蹲下身子仔细检查,海因猛地拉过我,拔剑挥向其中一具尸体的耳朵。
有一道小小的黑烟从剑尖冒出,地上躺着一只被劈成两半的黑色小虫,身躯还在不停地扭动。
"尸虫!"佐拉惊声喊道,我立即发出净化术,将那两截虫子化成白烟后,掏出经过圣水浸泡的手巾递给海因,他接过手巾擦了擦剑刃,表情凝重:"是黑魔法。"
一时间空气似乎也开始凝结。
"他们不是在家里被杀的。"海因用剑鞘挑开尸体下身的黑布,露出两人的脚,鞋底果然有一些血迹。
"但是,根据伯爵他们的回忆,根本没有人发现巨大的声响,难道凶手能悄无声息的杀人,并取走他们的心脏?"
"当然不是,"海因顺着浅浅的血色脚印,一直走到窗台前,"他们是死后才回来的。"
佐拉走过去看窗台上的血迹:"您的意思是,凶手杀人之后将尸体送了回来?"
"不,"我将两团净化术加持在两具尸体的面部,心里已经有了结论:"他们是自己走回来的,凶手将两人杀害后,使用了黑魔法,用尸虫控制着两具还未僵硬的尸体,从窗台爬了进来。"
"看他们身上的风衣,这是为避免被人发现他们已经死亡而做的掩饰,他们回到伯爵府后,凶手便放弃了对尸虫的控制,所以尸体的血液才会大部分都集中在腿部,让他们的双腿涨成这样。"
"那么凶手为什么这么做?"佐拉不解地问。
我也百思不得其解,无奈地说:"不清楚,但就目前的情况看,似乎是仇杀。"
海因点点头:"黑魔法师在银城已销声匿迹多年,若不是有深仇大恨,应该不会轻易暴露自己。"
佐拉深以为然:"多谢大祭司冕下与骑士长阁下的指点。"
我挥挥手,不再多言,闭上眼为两人低吟净化诗。
我今天的任务是让死者能安静地离开这个世界,并一尘不染地投入光明神的怀抱,破案不是我的职责,而属于近卫军该头疼的事。
念完忏悔诗与净化诗,赞美光明神,最后我用黑布将两人盖住。过程中伯爵与其夫人一直面带悲伤但仍强打精神,我宽慰他们几句,便与海因离开了。
一路上的人们见到我后,都低声赞美光明神,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光明神?它在哪?它存在吗?我想也许不会有人这么思考,因为他们从小接受的理念就是,光明神是至高的、无所不能的存在,没有人会去质疑。
先不谈论它究竟存不存在,即使它真的存在,那有多少人真正按照它的旨意做人?又有多少人死后能真的一尘不染皈依它的怀抱?为那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贵族所工作的祭司们,又有多少是真正虔诚的信徒?
多德伯爵是德米拉公爵的亲信,他的两个儿子从小就是莱拉的跟班,时常与莱拉一起作恶,今天这样的下场是必然的,谁又知道他们曾经做过什么?不是今天的黑魔法师,也会是别人。
回到家里后,海因问我刚才想说什么,我已没有了当时的心情与勇气,此刻只觉得别扭,如果他被我的问题吓到,我该怎么收场?
只好推脱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改天再问你。"
他无奈地看我一眼:"好吧。"
黑魔法的出现让银城的人们焦躁起来,虽不至于人心惶惶,但也不再像往日般繁华,每户人家到了夜晚,都闭门不出,天色全黑时街上基本已经没了行人。
一直以来,捉拿凶犯类似的工作都不是神殿的职责范围,而属于帝国管理的近卫军,神殿是独立于帝国所有利益集团之外直接听命于教皇的机构,是所有人信仰所在,平时的责任是救助贫苦黎民,帮助贵族解决难题,必要时帮助军队战斗。所以银城的现状没有影响到我,我依然每天在神殿清闲地跑跑步、看看书。
几天后接到从麦拉城神殿来的邀请函,麦拉城的大祭司潘德六十岁生日,邀请了各地神殿的大祭司前往。潘德是个传奇人物,他本不是祭司,而是剑士,半道才转而修习光明神术,而且进境颇快,是真正魔武双修的祭司。他妹妹是帝国的王后,他也就是国舅爷,所以他不仅仅是一个高贵的祭司,另一身份更加显赫,是帝国的那些显贵家族争相巴结的对象。
他的生日是必须要去的,而且是我带着隆重的贺礼亲自去。
麦拉城距离银城不远,路程大概和到贝蒂城一样,隐隐间和贝蒂、银城形成一个等边三角。
出发的前一天,银城却又同时发生了两起命案。
死者分别是埃尔克伯爵和耶尔多侯爵的儿子,两人也是在家中被发现,死法也与前一起一样,心脏被挖走,腿部充血肿胀。
是同一凶手所为。
德米拉公爵不禁开始重视起这件事来,增派了大量人员进行搜查,我也被请去主持几个死者的净化仪式,潘德大祭司的生日只能缺席,让海因送去隆重的贺礼。
因为黑魔法的出现,我兴起了研究它的念头。
通过尸虫操纵尸体行动甚至行凶,这样方法用科学理论是说不通的,我真的好奇为什么在这个世界会有如此多难以理解的东西。
一天,我命人不要打扰,自己关在神殿的房间里看那本暗魔法手册,正入迷时,窗外忽然响起克利斯的声音:"祭司岚下,您有什么事吗?"
卢萨的声音有些慌乱:"没有,只是路过。"
我走到窗边,发现窗口被拉开了一个小缝。
不知道卢萨偷看了多久,但我是在里间看书,他不可能看得到我,所以当下也没有警觉。
没想到的是,卢萨竟然敢趁我不在时进到我的房间里偷东西,并将我随手写下的一些关于黑魔法看法的笔记送到了德米拉公爵的面前。
虽然是用中文写的,他们看不懂,但那些图画和对人体结构的分解,足以让人明白是在表达什么。
我想恐怕卢萨也没有想到有这么大的收获,所幸暗魔法手册和光明法典在一起,放得比较隐蔽,他没有找到,不然罪名恐怕更大。
公爵是震怒的,卢萨在一旁说道:"不知为什么大祭司冕下的房中会有这种东西!黑魔法那是恶魔的法术啊!"
"大祭司冕下,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解释。"公爵将笔记狠狠摔在地上。
因为银城最近无法破获的命案,公爵受到了帝都来的责备,他一直处于暴躁阶段,如今我撞到了他的枪口上,正好给他发火的机会。
我弯下腰捡起那本笔记,淡淡道:"作为一名光明祭司,想对黑魔法进行深入了解,这个理由合理吗?"
"了解!?大祭司冕下,为何在发生了这么多命案的当头,你才想对黑魔法进行了解?莫非……那些人是你的试验品!?"
"卢萨祭司岚下,注意你的用词。"公爵虽然低声呵斥了卢萨,眼神却看着我,等待我的解释。
我笑了笑:"黑魔法,我是不会的,你们也不认为我是个能双修魔法的天才吧?"
最终,我被禁止离开神殿,在命案破获之前不得离开。说好听些是配合调查,实际上是被软禁。虽说我是帝国的大祭司,但只要摊上黑魔法这样邪恶的东西,什么样的身份都无法掩盖罪恶。
我还是太过大意了。
卢萨本是上一届的第二祭司人选,碰巧我刚毕业,一个光明祭司要到神殿做第二祭司是大受神殿欢迎的,卢萨也只能听从安排。
空降一个比自己年轻的上司,他心里对我有所怨恨是人之常情,可我没有料到他竟然有这样的举动。
但即使我下台了,他也不会坐上大祭司的宝座,他选择的切入点实在过于偏激,试想,一个因为黑魔法下台的大祭司,他的部下会有谁敢用?所有的人都逃不出被排挤,甚至调送走的下场。
我被软禁在神殿,每日只有追随者可以与我见面。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银城的灾难还没有结束,甚至可以说才刚刚开始——
"什么?"
特里又重复一遍:"昨晚又有两个人被杀了。"
"又是黑魔法?"
他凝重地点头。
从第一起命案开始,我就怀疑凶手的动机是复仇,之后接二连三死的人,都是年轻的爵位继承人,而且他们身上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与莱拉交往甚切。
我怀疑过几个人,甚至伊奥,但他们都没有足够的动机、能力及作案时间。只有一个人三样都占全,但是,他应该已经死了才对……
凯尔,他被送到那多城堡后的几天,我知道他忍受不了里面的环境,偷偷买通里面的侍卫对他好一些,也绞尽脑汁在想如何将他弄出来,但没有想到的是,没过几天,那多城堡忽然失火,那场火让里面的很多人尸骨无存,凯尔就在死亡名单里……
我以为他已经死了,结果,他回来报仇了?
所以那天在马场嘲笑奚落他的人,一个都不放过?
"把所有死者的身份及他们与莱拉少爷的关系列一份清单给我!"
特里毫不迟疑地应声,快速离去。
不到十分钟就递了一份名单给我,我粗略扫了一眼,证实了心中所想——是的,都是那些人里面的,已经差不多了。
他所仇恨的,葬送他一生的家伙只剩下莱拉,或者还有……我与海因。
不对!我猛地站起来,扔下名单对特里说:"快去叫上伊奥和蕾拉!跟我回子爵府!"
还有父亲!
之前是我并不想出去,如今想出去也没有人能拦下来,看守我的侍卫被特里轻松放倒,我很快就离开了神殿。
chapter.19复仇者(下)
远远见到拦在路边的人时,我更加确定,幕后凶手就是凯尔!
只有他有动机,且有能力做这些事,而一切事态,似乎都在他的掌握之下发展。
"冕下,那个人是莱拉少爷。"特里眼睛虽细,视野却极好,远远便看清了那人的相貌,"他走路的姿势很怪异,两腿僵直,左右摇晃……就像僵硬的木偶——"
很容易解释,莱拉其实已经死了。他还会移动的原因,是黑魔法,我看了他们一眼,沉声说:"伊奥,你回神殿去将我的法典取回来,再去找一辆马车,特里和索西亚先去子爵府保护我家人安全,蕾拉和我留下。"
不确定家中是不是已经遭遇危险,但我明白凯尔他不希望我回去,所以才让莱拉来阻拦。可惜虽然我明白他的意图,还是必须亲自解决莱拉。追随者们都不是黑魔法的天敌职业,若让他们留下,恐怕要费些力气才能解决僵尸,不如我直接出手将他清理了节约时间。
特里和索西亚很快离去,伊奥眼中是挣扎的神色,我看着他:"伊奥,如果你想亲手杀了他,我会给你机会。"他闭上眼,再睁开时已经恢复平静:"请冕下为我复仇。"
我向他郑重点头:"我答应你,我会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伊奥顿了顿,身影逐渐消失在夜幕里。
夜幕早已降临,家家户户都已闭门关窗,莱拉机械般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气里显得尤为突兀。
我为蕾拉加持圣光术后,跳下马匹:"速战速决。""嗯。"她点点头,下马后就默念咒语。
祭司和骑士都有对付亡灵一族的特殊技能,其他职业就只能强力击杀。我清楚这是属性相克的原因,同时也知道,相克必能相生,所以关于老师们以及书上极力赞扬的方式持观望态度。
不过即使有些疑惑,今天仍必须出手。
莱拉似乎发现了危险,开始加快脚步,不太稳妥地急速向我们奔来。我朝他扬手,光明谴责术瞬间发出,同时蕾拉的火龙已经准备完毕,下一秒尾随着谴责术砸到莱拉身上。
亡灵分很多种,莱拉目前的状况属于僵尸,因为凯尔没有过多的时间对他的身体进行改造,更因为莱拉生前并不是什么优秀的人。僵尸行动稍迟缓,攻击力也不强,但有尸毒,而且抗击能力极强,没有祭司随行的话,就必须强力攻击它的心脏与头部将其碾碎之后,才算真正消灭了它。
火法是所有职业里攻击力最强的,火龙更是中级魔法力最厉害的一个,只不过准备时间稍长,不适于单人决斗使用,在大型战斗中却十分适用。
经过光明谴责术破防,莱拉全身颤抖,身体处于最脆弱的阶段,一条拳头大小的火龙就足够将他燃烧。他猛地吼叫起来,声调怪异。
我翻身上马,蕾拉又放出一个火球术,击中莱拉头部。
"走。"
她点头,利落地上马,我握住缰绳,两腿轻轻一夹马肚,身下的马匹慢慢奔跑起来。
安静的街上只有倒地的莱拉轻微的呻吟与清脆的马蹄声,没有人敢开窗,火光与月光相叠映照在街头两面的墙壁上,朦胧妖异。
赶到家里时,大门敞开着,有种让人透不过气的诡异。大厅里没有一个人影,我迅速冲向父亲母亲的卧室,正要上楼梯时看见特里正在与一个人影打斗,索西亚躲在楼梯口微微颤抖。
"格雷太太!"
那个举着菜刀红着眼扑向特里的,竟然是一向温和的格雷太太!
特里听见我的声音后,猛地向格雷太太击出匕首,然后趁机拉着索西亚退到我身边。
"冕下!属下有罪!属下来得晚了,府里所有人都……凶手就是眼前这个人!"
"所有人?"我冷静地问,发出石肤术将格雷太太固定在原地。特里沉重的点头,我想了想,对他说:"去将我父亲母亲的尸体抬出来,然后退出子爵府。"
凯尔,这就是你的报复?曾经在你着凉时为你煲汤的格雷太太、失意时逗你开心的埃维先生、在你无家可归时收留你的子爵……
我以为他本质是单纯的,是我错了,他是那种为了追求力量不择手段的人,报复只是他掩藏自己的借口。
我错把一头狼当做羊,让所有人背下这个恶果……
思绪有些混乱,但我很冷静,用净化术将格雷太太耳中的尸虫逼出来,拔出匕首将其砍成几半,扔下匕首后,我扶住忽然失去主心骨跌落的格雷太太,把她轻轻放在沙发上。
特里已经将父亲的遗体抱了下来,我朝他点点头,他将父亲放在沙发上,然后走向门外,索西亚跟在他身后,回头用担忧地目光看着我,我朝她扯了扯嘴角,快步走上楼梯。
印象中那个成天只知道打扮,每天的乐趣就是逛街、与人游玩的母亲,此时正双目紧闭地躺着,栗色长发铺散在血红的床单上,她依然美丽,虽然尸首分离。
眼睛忽然就湿润了,鼻子酸软,没有眨眼眼泪就顺着脸部落下。
我抽出床头柜子上的白布,花瓶落地时发出清脆的响声,我跪在地面将她美丽的头颅放在白布上。
我的头发是遗传她的吧,都是栗色,在她身上却显现出不一样的高贵优雅,她是贵族圈中有名的淑女,她喜爱玩乐,我却因为这点而一直疏远她。没有爱情、没有亲情的她,最后一刻想的,是谁?
手指在那栗色发丝间穿梭,我郑重地将她一头长发梳理柔顺,然后用白布端正地包好,弯腰将她早已僵硬的身体抱起。
格雷太太躺在柔软的沙发里,双眼大睁,月光从大大的落地窗透入,抚摸着她的皮肤,为她狰狞的表情增添了一份柔和。
特里过去轻轻抚她的眼皮,我再次打量这个大厅,像很多年前第一次那样——华丽的十六盏吊灯,方格天花板,右面的墙壁上那副油画很抽象,中央的茶几上摆着精致的糕点,管家埃维恭敬地问好与格雷太太慈祥的微笑……
站在大门前,我扭头对蕾拉说:"你能放出多宽的火墙?"
"大约一条街道那么宽。"她毫不迟疑地回答,然后才疑惑地问:"怎么问这个?"
"因为我怕你完不成任务。"
"什么任务……"
所有人的目光随着我的手指移动:"烧了它。"
"冕下……"
我朝特里摆手,打断他的劝解。
他们的理念里,火刑是对待罪人的,若要在死后回归光明神的怀抱,就必须完完整整地葬在地下。我却想让所有人都真正归于虚无,来时干干净净,去世也干干净净。
"烧吧。"
退到街道上,摇曳的火光被微风刮得越来越大。
特里忽然警觉道:"冕下,不远处有军队来了。"
私自出逃,并杀害公爵的孙子,或许还有暗自修习黑魔法,这些罪名足够将我架上火刑架两次了。
我知道,从莱拉出现的那一刻,我就明白凯尔的计谋,但我不是傻得入套,只是不愿做无谓的挣扎,这一场他赢了,我很痛苦,但我不是因为失去所有一切名利而痛苦,而是因为,家没有了。
"你们三个听好,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是红枫帝国的祭司冕下,之后的日子会十分危险,甚至让你们失去生命,我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如果想走,我不会强留。
特里和蕾拉对视一眼,特里忽然问:"那伊奥呢?"
我笑了笑:"他会跟我走的。"他本来就对贵族充满了仇恨,更何况我为他复了仇。虽然这种心理有些卑鄙,但我已经不会再做些虚伪的坚持。
特里正要说话,身后传来马蹄声与车轮声,伊奥驾着马车过来了。他沉默着对我点点头。我翻身上马,转头便看见沉着脸的特里迅速跳上马。
蕾拉和索西亚也快速跟着上了马车。
"别后悔。"我轻声道,没有人回答我,索西亚还赌气地拉上马车窗帘。
我笑了笑,觉得心底那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沉重稍轻了些。
"走吧。"
伊奥沙哑的声音响起:"去哪?"
"麦拉。"
其实摆脱了目前所有的虚名,所有的束缚,我反而更轻松,心中也有了轰轰烈烈活一回的念头。我之前的这么多年活在这个世界既定的轨迹内,虽算不上压抑,但也说不上快活。不如真正按自己的心意去活。
我所有珍视的温暖既然被凯尔剥夺,那么我就会让他尝试到失去所有的滋味。
但之前,我必须找到那个我最重视的人。在急速奔跑的马蹄声中,我轻抚胸前的黑曜石。
你千万不能有事,我已无法再承受任何打击。
chapter.20逃亡
渐渐开始起雾,街道上没有一个行人。
身后的子爵府还在燃烧,隐约间还可以听到木材剥落劈啪作响的声音。
与城门距离越来越近的同时,整齐划一沉重的脚步声也在背后响起。
行至城门,前面有守兵过来向我行礼,恭敬地说:"晚安,大祭司冕下,您这是要出城?"我朝他点头,郑重道:"我有急事出城,快开门。"他连忙应声,低头间瞥了马车一眼,挥手让几个士兵拉开城门。
大祭司被软禁的事,除了公爵以及一干相关人员知道,其余的人是不清楚的,毕竟大祭司代表了所有人的信仰,如果不是证据确凿,没有人敢拿光明神的名誉开玩笑。
城门缓缓打开,发出低沉的吱嘎声,我朝伊奥使了一个眼神,他心领神会地扬鞭,马车很快启动驶向门外,我和特里跟在马车后头。
"冕下……"那名士兵长忽然叫住我,脸上除了恭敬还有一丝疑惑:"不知马车里是哪位大人,能让您亲自护送。"
我低头看向他,冷然道:"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
他连忙低下头:"请冕下原谅我的无礼。"行了一个礼后,转身站在城门前目送我们出门。
正要通过城门时,远处从街角转来一队近卫军,领头人大喊道。
"关掉城门!拦下他们——"
我和特里对视一眼,趁守军队长还未反应之际,猛地策马狂奔,伊奥在前面也加快了速度。
待守军队长开始指令关闭城门时,我们已经飞奔着通过城门。
守卫军立刻追了出来,特里大声说:"冕下!你们先走,我挡一挡。"他当下放缓奔跑的速度,从背上抽出随带的弓箭,回身对准追兵,"嗖嗖"连发三箭,有两个人腿部中箭猛地倒地,一人按住胸口摇晃,他手在腿间弓上一抽一搭,又是三人倒地,追兵们立刻有些迟疑。
特里旋即转身,两腿一夹,快速赶上来。
追兵迅速恢复了勇气,开始追赶,他又故技重施,如此重复三四回时,已没有人敢妄动,他轻轻一笑,收好弓箭追上我们。
一路顺着大路往前跑,一个转角的地方,特里示意往中间的森林里走。不知过了多久,后面已经没有了追兵的影子,但我还是坚持再走远一些,于是一行人又向森林深处进发。
跑进森林后,特里跳下马做了几个简易的陷阱,肯定地对我说,已经安全了。
夜里的森林很冷,所幸伊奥在马车里准备了一些食物和水,还有铺盖。虽然他平时不爱说话,但我知道他十分聪明,也明白他对所有人始终都有些戒心,但这不重要,只要他没有恶意就好。
我裹着毛毯靠在树边,一时无法入睡。
直到现在我才深切的感觉到,家没了。每天回家后再没有浓汤,没有温暖的炉火,没有干净的被子……所有的东西,一夕之间都没了。
所有美好的不美好的,我所珍视的不珍视的一切,都消失了。
有种怅然若失,空洞的悲伤。
手中紧紧抓住的东西似乎全部消失,那种恐慌感一直压迫着我,逃跑时还可以思考事宜,以此分神,静下来后,空虚感嗜人,我觉得喘不过气。
"冕下……"特里拨了拨柴火,一直埋在膝上的头抬起来,黑色眼睛里闪耀着火光,"不需要忍耐,哭出来会好过一点。"
我摇头,我很想哭,可是刻意哭时却哭不出来,今天见到母亲尸体时,是我自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哭,而我自己毫无所觉。
"不要担心,骑士长阁下……他一定没事的。"
我为哄孩子的口气笑了笑。
特里眼里的我处于十八岁这样冲动的年龄,会为亲人的忽然遇害感到悲伤愤怒,感到迷茫。但实际上我在悲伤的同时,还想了很多。
想如何为父母、为所有人复仇,想今后的人生,想很多该想的事。
但想得最多的,是海因。
他在做什么?他有没有遇到危险?他现在还好吗?一个个疑问忍不住冒出来,却无法解释,只让自己更加忐忑。
从未这么急切的想要见他,想听到他的声音,甚至想狠狠地抱住他,呼吸他身上的味道。我抬头看着暗色摇曳的树枝,轻轻按住胸口的鸭子,还好有它,心脏不会疼得受不了。
我知道很快就会有光明祭司背叛帝国的消息传出,凯尔既然设计将银城所有的命案安在我身上,也许还会说我背叛光明神,私自学习黑魔法的说法,更甚说我弑父杀母,丧失人性也未尝不会。
他既然能不声不响地杀掉莱拉和格雷太太,可以见得他在公爵府、子爵府,甚至整个银城都有眼线,这样的城市还安全吗?可许多舆论都掌握在他手中,我不能傻傻地站出去向所有人揭示,暴露自己。
所以当特里气愤地跺脚时,我只是淡淡一笑。我不在乎那些虚伪的名声。
可心中的担忧更深,既然他能派人进到子爵府,未必不能让人混进神殿,跟着海因一起出发!
之前米赛的预言似乎开始一一兑现——我的人生,真的会充满死亡与鲜血?我的家人都会离开我吗?海因……
加快了向麦拉的进程,路上却开始遭遇亡灵。
这是和凯尔的第二次对决,但我不明白他此行的意义。他派来的都是些低级亡灵,如果他真正想阻碍我,为什么还只派些无法阻碍我脚步的家伙?
我看过从他那里得到的魔法手册,得知亡灵大概分为三类,僵尸、骷髅、亡灵,最基础的就是这三样,但它们会根据魔法师的能力开始成长,像所有职业一样不断进阶,最后甚至可能达到最强大的神阶。
僵尸指身体健全,肉体没有损伤的尸体,骷髅是只由骨头组成的,而这里的亡灵并不是所有黑暗生物的总称,而是灵魂状的物质存在,没有实体。
第一天来袭的是八个骷髅士兵,行动迅速的骷髅被特里更加速度的神箭逐一放倒,被我轻松净化。
第五天是十个僵尸士兵,慢吞吞的僵尸被潜藏的伊奥用经过圣水浸泡的匕首一个个消灭。
第十天是十个亡灵士兵,在我的照明术之下,被蕾拉直接烧成了灰烬。
随着距离麦拉城越来越近,附近也开始有了人烟,凯尔的行为也稍稍收敛——派来的队伍人数上少了,质量上却提高了。
最近一次攻击,他竟然派来一只八级骷髅,让我费了一番力气。八级骷髅若再进一步,就会进阶为骷髅骑士,有坐骑骨马的它实力会增长五倍以上。
追随者们被凯尔戏弄的行为弄烦了,对亡灵尤其是僵尸十分厌恶,出手也更加凶狠。
临进城的前一天,特里打探到给潘德大祭司祝贺生日的各地队伍都早已离开,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我这才稍放下心。海因也许正要回银城,只要我在他到达之前先赶到路上将他截下就好。
当天晚上又有亡灵进犯,特里十分不耐烦地放箭,蕾拉更是暴躁地放出大排火墙,只有伊奥仍旧十分冷静,保存着实力。
我不知道凯尔躲在何处,但我清楚他就在周围。
我暗自让伊奥探查,他无奈地摇头,我只好冷静下来,环视四周。
这里地处森林边沿,树木都较稀疏,是被人们砍伐的结果。他会躲在什么地方?
这次的亡灵里竟然有个厉害的家伙,他戴着黑色头盔,一身深黑盔甲,左手持剑右手持盾,来回间,特里和蕾拉的攻击竟奈何不了他,特里甚至还不小心被他划了一下,左手流出鲜红的血。
我让特里退下来,为他治疗,伊奥立刻冲过去,潜行在那个亡灵身边。
"是死亡骑士!伊奥你小心。"
特里大喊,那个骑士似乎有智慧一般,开始警觉地收回盾,左右观察。
竟是死亡骑士……死亡骑士属于高级僵尸类,并可以自由进化。他生前必须是优秀的光明骑士,并且在尸体尚未僵硬时使用魔法,才能使其转化为死亡骑士,这样的几率太低,所以死亡骑士一直是黑魔法师们梦寐以求的侍卫。
伊奥的身影忽然在他身后出现,举起匕首就往下刺,但那个死亡骑士猛地往前踏步,然后转身以盾架住了伊奥的攻击,右手的剑朝伊奥砍了过去。
伊奥快速后退,继续潜行,之后再次绕到骑士的身后,攻击他的颈部,他这次没有躲过,头部一晃后,颈边被划了一个大口,不停有黑色的血液流下,他迟疑着按住颈部,似乎感觉不到痛苦。
骑士的头盔也在这一击中甩落。
伊奥正要攻击的手顿住,我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金色柔软的短发,深蓝的双眸……
我似乎听见了凯尔的笑声。
他似乎在我脑海里对我说,海因厌恶黑魔法,我就让他变成黑魔法的产物,你厌恶黑魔法,我就让你最重要的人变成僵尸。
你还能亲近他吗?
chapter.21爱
但凯尔他千算万算,唯独不知道的,是我根本就不相信那所谓的光明神,更别说为了光明神而憎恨一切黑暗生物。
对我来说,只要是海因,我就不会放弃。
"冕下……"伊奥回到我身边,担忧地问,"如果我没有看错,那个死亡骑士,应该是骑士长阁下……"
是海因,那张脸,那双眼睛,我永生都不会忘记,他的神情是那么熟悉,眼中流露出的每一丝讯息我都能接收到——他现在很痛苦,因为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他完全不顾身上的伤口,正快速向我们奔来,特里拉着我往后退,伊奥看我了一眼,往前走去。
"不!别攻击他!"
我朝伊奥大喊的同时,海因已经冲了过来,他晃过迟疑的伊奥,直接举剑朝我刺过来——
剑在距我胸口还有几厘米时停住,他浑身在剧烈颤抖,握住剑柄的手捏得死紧。
"快……逃……"
此时的蓝眸变得深邃幽暗,深处似乎蕴藏着无尽即将喷发的岩浆,我看着自己倒映在他眼中的身影,完全无法做出任何动作。
他咬着牙,深深地注视我:"那把匕首在吗?快……将它捅进我的心脏!"
我猛然摇头,我不会伤害他!正如他宁愿牺牲自己也不愿伤害我一样。
下一刻,他眼神忽然一变,浑身散发出肃杀的味道,特里见状将我扯着倒退了几步,一柄寒光凛冽的剑出现在我刚才呆的地方。
是凯尔!
"冕下小心!"特里忽然大喊,挺身为我挡住一击,奋力与海因纠缠到一起。
我在他们身后站定,望着四周,伊奥被之后出现的亡灵缠住,蕾拉护着索西亚边突破亡灵的阻挡边向我靠近,特里正拼命阻挡被控制的海因……
不能再这么下去,我必须想个办法。
脑海里忽然忆起暗魔法手册中所记载的资料,为了保证死亡骑士的实力,黑魔法师们都会尽量保留骑士生前的记忆和心智,凯尔为了折磨海因,更不会将他的神智抹去,而这一点只能通过主从契约实现,若是签订主从关系之下的契约,死亡骑士的心智与记忆就会被强行抹去一部分或者全部,是所有黑魔法师们都不愿见到的。
而主从契约的薄弱处在于,侍从死亡之后,契约力就会消失……
所以,海因让我攻击他的心脏,不仅是因为他不想伤害我,还因为那样就有可能解除契约?
摸出海因送给我的匕首,我对特里说道:"让我来!"
特里闪身让开后,我快步冲到海因身边,他明显一顿,趁这个机会我猛地将匕首□他胸口,不差分毫。
他晃了晃,半跪在地上,胸口和唇边都涌出大量黑血,倒下前他抬头对我笑了,依稀是多年前花园里那样最纯净的笑容。
我立刻在他身边蹲下,用净化术将他耳里的尸虫逼了出来。
"走!"抱起海因略显沉重的身体,我对伊奥他们喊道,伊奥迅速踢开一个骷髅,奔到了马车上,蕾拉拖着索西亚也很快跳上马车,特里骑着马在前面开路,蕾拉从马车后面释放一个个火球术,硬是从亡灵堆里逃了出来。
我将海因平放在马车里,路上的颠簸让他不停溢出血液,我一手按着他的胸口,一手用袖子将他嘴边的血擦掉,问伊奥:"我的法典呢?"
索西亚递来一个包裹,我打开后翻出压在法典下面的那本厚厚手册。
"你按住他的胸口!"
索西亚立刻靠过来紧紧按住海因不停涌血的胸口。
我迅速翻到后面几页——灵魂契约的使用及注意事项。
魔法很多东西都是相通的,我曾经想过,也许每个人身上的属性都是俱全的,只是表现出来时,某一种元素占主导地位,所以才确定了这个人属于什么属性,其实每个人都可以修习很多魔法,只是方法不对,所以没有人成功。
可这只是偶尔会有的猜测,我并没有具体去研究,今天我已经等不到研究结果。
我开始跟着书中的指导学习法术,索西亚睁大了眼,大声道:"冕下!您不能学习这个!不可以!"我看了她一眼,继续埋头苦学。
这也许是我第一次记东西这么快速,仅仅看了两遍就记得不差分毫,我挥挥手让索西亚走到一边,跪坐在海因面前,将手放在他胸口。
不知道我能否成功启动灵魂契约,也不知道之后我会怎么样,我只知道,他生,我生;他死,我死。
很简单,只看上天帮不帮我们。
凯尔现在也许正等着嘲笑我,光是想象我们现在的情况足以让他开心很久,但他没有想到的是,我不会就这么眼睁睁看海因死在我面前,我更不会因为那该死的不知道在哪的光明神而对海因做些什么。
其实现在的海因已经死了,我要做的不是救活,而是复活他,和凯尔曾经做的没什么区别。我现在也无法再征求海因的意见,因为我需要他,即使他反对,我依然会复活他……
我倾身在已经失去意识的海因耳边低声道:"你会支持我的,对吗?"
灵魂契约并不难,很多人在咒语上下功夫,但我觉得更该注意的是如何安全地在身体里聚拢暗元素并将其释放出来,其过程就像在充满火种的路上运送汽油,一个不小心就会产生大爆炸。
我集中精力小心翼翼地聚集着空气中的暗元素,按在海因胸口的手边慢慢出现一个黑色光团,虽然不明显,但确实有,我当下更加专注,闭上眼轻念咒语。
咒语完成时,我睁开眼,暗色光团已经浓郁得像墨汁一样,正慢慢向海因身体里渗透,最终消失在他身体中。
我擦完额际的汗后,对上海因刚刚睁开的双眼。
"迪恩……"他喉头微动,我倾身过去才勉强听得清他在说什么,拍拍他的脸,我笑道:"没事了,你现在……"喉间忽然一甜,我喷出一口鲜红的血,在马车的墙壁上溅出一道暗色血渍。
"冕下!冕下你怎么了!"索西亚在耳边惊叫,马车忽然停了下来,特里和伊奥迅速出现在马车里。
我张嘴说不出一个字,全身无法控制地开始抽搐,心脏疼得像是有几万根针同时在扎,我一下摔倒地板上,双手紧紧捂着胸口。
黑魔法果然不能乱用……
"……你怎么了……"海因的面孔开始变得模糊,我朝他伸出手,被他用力握住。
"迪恩……你不要吓我。"感觉身体被移到一个结实的怀抱里,肩膀和腰间都被人紧紧抱住,海因颤抖的嗓音在耳后响起:"不要吓我……"
"伊奥!怎么办!冕下他连眼睛都在流血!"
"这是黑魔法的反噬!冕下忽然就使用中级黑魔法,他的身体一时承受不了,所以才会发生这种状况!"
"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认识一个医师,他对黑魔法略有研究……"
"那赶紧去找他啊!"
"可是他在摩尔城!从这里过去起码要两天的路程!恐怕冕下……"
"……"
后面他们在说些什么我已经听不清,我只知道海因在身后一只紧紧抱着我,胸口的疼痛似乎也没有那么厉害了,但心中涌出很多遗憾,我真的好想和他一起走下去,我还想和他一起在这个世界遨游,想去很多地方……
还有最重要的话,没有告诉他。
"海因……"
喉间的血液堵住了我要说的话,呛得我直咳嗽,他立刻用手抹开我唇边的血迹:"别说了!别说话,我们这就去找人救你!你好好的别说话!"
"不……"我费力地抬手按在他手背上,喘了很久,缓缓道:"我怕、以后没有机会了……"
"不准这么说!我不会让你死!你不会死!"
我努力睁开眼看他,眼前却是血红一片,我尝试抬手摸他的脸,被他握住牵引着贴上那张坚毅的脸庞,我深吸一口气,说:"海因……我爱你。"
他圈着我腰部的手忽然收紧,我笑了笑:"我爱你……你呢?"
我不舍,我不想死,我还有好多愿望没有完成,我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看待我的,可是我好笨,原来这就是爱吗?原来那些快乐,那些笑容,那些离愁,都是爱。
我真的不懂爱情,因为我曾经身在其中却毫无所知。
他没有说话,只是与我贴在他脸上的手十指交叉,我闭上眼,感觉脸上湿哒哒的,是血液……还是泪水?
"我现在不告诉你……你要是想知道,就给我撑下去,要是你敢就这么走,我永远都不会告诉你!"
"我知道……你爱我。"我得意地笑了笑,胸口猛然一阵抽搐,让我喘不过气。
海因紧紧地扣住我的身体,脸贴着我,颤抖的声音里只有央求的味道:"迪恩……我求你了!撑下去好吗?!为了我!为了我!"
这好想是海因第一次这么失态地大吼,可惜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不要离开我……"
我也不想离开,可不知有没有留下的机会……
"睁开眼,迪恩,看着我,别睡……我一直陪着你好不好?"他轻声呢喃,摩挲着我的脸。
"嗯……"我努力睁开眼睛,慢慢调整呼吸,心脏的疼痛似乎在减弱,喉间也不那么堵了。
"等你好了,我就告诉你那个答案,别睡好不好?"
"嗯……"
我一直尽力不让自己睡过去,耳边海因的声音分散了很多对疼痛的注意力,似乎也变得好过很多……
直到我实在累得睡着了。
chapter.22幸福的通缉犯
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迷迷糊糊间一直在担忧海因,虽然很累,很想就这么睡过去,让自己沉入那无比诱惑的深黑世界,但心中牵挂太重,加之耳边不停有人在喊我的名字,让我心烦意乱,最终还是睁开了眼睛。
木制的天花板上挂了一盏朴实的吊灯,左边的窗户大开,窗帘被拉到两边,微风从窗口窜进来,拂过面颊,带来青草的味道。
海因坐在床边默默注视我。
我笑了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忽然倾下身子,直到面部与我相隔不到两厘米。
"海因——"
唇被一个冰冷柔软的物体贴上,轻轻摩挲。
胸口一紧,心脏竟开始不受控制地乱跳,我没有动,慢慢闭上眼睛。
静默两秒,他抬起头,将手按在我胸口。
"还疼吗?"
我呆呆地摇头。
之前的那阵疼痛似乎是忽然进入的黑魔法与长期存留在体内的光明神术相冲突引发的,像是忽然将烧得通红的铁块扔进冰水里一样,会产生剧烈反应,但那阵反应过后,铁块就会被保留在水里,直到温度与冰水相同。
不知是我运气好,还是身体容纳度大,我明显感到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能量在身体里游走,但完全没有任何不适,它们像是两个不同的工作体系,虽然偶有交集但并不产生矛盾。
算是因祸得福吗?
我想坐起来,海因扶着我慢慢起身,我看了看周围简单朴实的摆设,问他:"这是哪里?"
他将一个枕头垫在我身后:"摩尔城郊外,伊奥的房子。"
摩尔城?
"我睡了两天?"
他摇头:"是三天,如果不是伊奥的朋友说你并无大碍,我都想把你直接摇醒。"
海因说得轻描淡写,我知道他这几天必定度日如年,如果是海因毫无声息地在床上躺了几天,我也一定会像热锅上的蚂蚁般焦虑不安。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之前与海因虽然签订了灵魂契约,但我还是不太确定他已经安然无恙。
他看着我轻轻一笑:"从签订灵魂契约的那刻开始,我们就是一体的,你既然能在这里问这样笨的问题,我又怎么会有事?"
所以……我之前那副生离死别的凄惨模样都是多余的?想起自己说过的某些话,我难得地觉得脸上有些发热。
但很快就没有心思在想这些,因为我看见了海因脖子上狰狞的伤口,伸手抚上去,手指上传来凹凸不平的触感,心口又疼了起来。
"你是怎么被……怎么变成这样?"
"是克利斯,他妻子被凯尔捉住,让他趁机杀了我。"
"是他!"脑海里浮现出那个一脸正直偶尔露出狡黠笑容的骑士,我咬牙:"他竟然敢……我不会放过他。"
海因淡淡笑了笑,按住我的手:"他已经死了。"
有片刻的诧异,但很快就明白过来,凯尔怎么会留下一个仇恨他的人,他自己就深切地明白仇恨有多大的力量。
既然克利斯已死,那我便将他那份也加在凯尔身上,何况那本来就是他的命令。
"海因,父亲他们——"
"我知道,"他打断我,"凯尔每天都在我耳边念叨他的计划,为的就是折磨我,我却无法做出任何行动来提醒你们,虽痛恨自己无能,但我还是不想自我毁灭,因为只有存留下来,才有机会为父母报仇。"
可那天,你宁愿毁灭,也不愿伤害我,对吗?
我默默看着他,他似乎也感觉到气氛的改变,脸色微不自然,我将手搭在他肩上:"我的那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虽然我已知道答案,但我更想亲耳听到他承认。
"答案已经在你心里,又何必再问?"他别开脸,低声道:"迪恩,我承认自己一直在逃避,但我无法不这么做,你是帝国的祭司,你应该有更光明的前途,我无法用我的感情去牵绊你。"
"你是我的弟弟,我本该默默地保护你、爱护你,但我却对你产生那样的感情,我厌恶自己,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心,它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我只能尽最大力量克制自己,虽然很辛苦,但能看到你的笑容,我就满足了,不敢再奢求其他。"
"当你说爱我时,你不知道我多开心,我已无遗憾。"
他慢慢站起身,背对着我:"我也承认现在,我依然对你抱有那样的感情,我不是个合格的哥哥。"他低声笑了出来:"你看到了,我现在是个亡灵,没有温度、没有心跳,我已经不算是一个人,更丧失了爱别人的资格,可即使这样,我还是无法放开,我仍想和你在一起。"
"你若不愿意,我也没有任何怨言。我会继续留在你身边,守护你,直到你不再需要我。"他的音调很平稳,可微微颤抖的肩出卖了他的情绪:"那时,我会离开你,不再打扰你。"
我没有回答他。
我要让他等待,让他受到煎熬。
这是我给他的惩罚——他就那么不相信我,不相信自己在我心中的重要性?他将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置于何处?他这莫名其妙的自卑又从何而来?
但看到一向那么高傲的人在我面前卑微地等待,我已狠不下心。
"你知道我是一个从不违背自己的心意的人,我不会根据别人的言论行为而改变什么,我只遵从内心的感觉。"我撑起身子,跪坐在床边,伸手环住他的腰,慢慢收紧:"僵尸亡灵又如何?你还是你,难道你变成亡灵就不再是海因了吗?我知道你是顾及我的感受,顾忌别人的言论,但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既然敢说爱你,就敢和你面对一切,我不怕别人的眼光,只怕你的退缩。"
他覆上我的手,慢慢转过身,眼里一片深幽:"你愿意?"
我苦笑:"难道我还会和你开玩笑?"
我从不认为自己是情绪化的人,也一向以能控制自己的情绪自傲,但我现在发现,一旦遇上海因的事,我便会不由自主的激动,体验到的心痛也分为很多种——原来心痛的种类多到可以开满汉全席。
缓缓拉下他的头,我闭上眼睛毫不迟疑地贴上去。
他开始有些惊讶,慢慢就投入进来,短暂分开后,他再次贴上我的唇,加深了这个吻。我不太适应,虽然对法式深吻有所耳闻,但实践……确实是第一次。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有模有样,我也没有参照物,不知他是生涩还是熟练,一时为自己的心态有些脸红。
"迪恩……"他低声呢喃,却没有下文。
头埋在那个没有温度但十分宽阔的胸膛上,我无奈地想,自己恐怕已经被那个光着屁股乱射箭的小孩插得像刺猬一样了。
在摩尔城住了两天,我已好得差不多,对身体里两种能量该如何相处也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这才明白当时的情况真的十分危险,所幸我硬是挺了过来,只能归结于上天保佑。
特里不知怎么忽然变得有些别扭,看到我时都是一种欲言又止的表情,我想起醒来那天窗外一闪而过的身影,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这天下午,趁伊奥和索西亚进城买东西,海因休息,蕾拉睡午觉的时候,我叫上特里陪我一起散步。
他默默跟在我身后,脸上没了一贯的笑容。
我停下来坐在草地上,随手掐了一根草,仰着头问他:"你看到了吧?想说些什么?"
他坐在我旁边,脸色凝重:"少爷,您和海因少爷,真的在一起了?"
自从听说了帝国对我发起的通缉后,我便不再让他们叫我冕下,本想让他们叫我迪恩,但没有人愿意,只好折中叫少爷。虽然偶尔会想起格雷太太,但听久后便习惯了。
我点点头,那天在窗外的果然是他,也觉得有些麻烦,为什么偏偏是特里发现……
伊奥一向不管我的私人行为,在他看来,只要自己喜欢,别人就无权干涉;蕾拉也是个单纯的家伙,虽然她平时一副精明女人的样子,但对于自己喜欢的人,她是十分宽容的;索西亚更简单,她将我视作再生父母,我的决定她一向都举双手赞成。
可特里不同,他更像是哥哥,对于我的起居生活都十分关心,此时更加担忧我的前景。
"您真的决定了?后果也考虑过吗?"
"嗯,特里,我知道你关心我,可你也明白我不是个轻易做决定的人,然而我一旦认定某件事某个人,就不会轻易更改。"我郑重地看着他:"我和海因,是经过深思熟虑考虑后才在一起的,我们有面对一切的勇气。"
说到我们这两个字时,心中微暖,不自觉就会笑出来。
特里看了我半晌,低头凝视地面:"既然您已经决定了,我也不再劝说。只希望您不要忘记今天的话,以后也不要退缩。只要您需要,我一定会支持的。"
我知道特里一直很关心我,但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宽容到如此地步,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感受,只觉得被涨得满满的。
拍拍特里的肩,我感慨:"没想到一向大大咧咧的特里也能说出这么感性的话啊。"
他恨恨地瞪了我一眼,站起身就走。
我连忙扔下草追上去:"等等我啊,午饭还没好,这么快回去干嘛!"
chapter.23微笑的黄天鹅
最近整个皮亚大陆都在流传一个惊人的消息:一位本来天资聪明有着大好前途的光明祭司受到恶魔的诱惑,竟然堕落了,他不再崇尚光明神,而去修习黑魔法,成为了亡灵祭司。丧心病狂的他用活人做了许多试验,更甚的是,为获得一个优秀的侍卫,他竟将自己的哥哥——年轻的前途无量的黄金骑士,变成了死亡骑士,并残忍地杀害一切阻碍他行为的人,包括他的家人。
一时间,这个没人性的疯子成为了所有人唾弃仇恨的对象,帝国的通缉遍布全国,势必要将这样一个丧心病狂的家伙捉住,将他绳之以法,平民们都第一次如此心甘情愿配合帝国的行动,这次通缉可谓是真正的上下一心。
而现在,传说中那个变态亡灵祭司,我,正在赶往贝蒂城的路上。
自从前两天摩尔城开始戒严,我们就离开了摩尔城,兵分两路行动起来。我将身上大部分钱财都交给蕾拉,让她带着索西亚去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海格瑞尔。
海格瑞尔在半年前曾经发生一起重大的疫灾,那场灾难让海格瑞尔至少死亡了一半的人口,剩下的人大部分都迁移到了别处,所以现在的海格瑞尔是一个真正的荒城,只有流民和乞丐们才会居住在那里。
目前帝国在通缉我,凯尔估计也在四处寻找我们,这样毫无目的地四处逃亡也不是办法,而作为凯尔家乡的海格瑞尔,却是他最容易疏忽的地方。那场他所操作的灾难后,他便将目光移到了另外的仇人身上,如今帝国疏于管理、凯尔已经忽略的海格瑞尔,无疑是最安全的地方,蕾拉和索西亚"柔弱女人"的身份会为她们减去很多麻烦,而另一种随着"柔弱女人"身份而来的麻烦都会被蕾拉烧个一干二净。
我让蕾拉在海格瑞尔的郊外建立一个农庄,种什么养什么不要紧,重要的是面积大且隐蔽性要强。
日后,我要在那里建造一个完完全全属于我的势力。
既然所有人都称我为"亡灵祭司",若我不做一个真正的亡灵祭司,岂不是辜负了他们的期望?这里面虽有一个叛逆心理,但更大的原因在于,我要让凯尔明白,真正邪恶的是人,不是魔法,不是任何人学会黑魔法后都会变得像他那样,他的本质,便是恶魔;我要用他所崇尚、所引以自傲的黑魔法击败他,让他尝尝被剥夺一切的滋味。
自他操纵格雷太太杀掉我父母的那天起,曾经对他的那一丝同情怜惜与遗憾就烟消云散,余下的只是深沉的仇恨。
可是谈到报复,我还有很多条件不具备,我之前就只有一个大祭司的虚名,如今更是一无所有。但这不要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给我一些时间,我有信心建立一个只属于我的私人军队。
此去贝蒂城,一是见见亚利,她是这个世上除海因外,我认定的唯一亲人了;二是敛财,贝蒂城可是个金山,在这里学习的几年我见识过不少"和善好心"的有钱贵族。
既然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彰显自己的"善",那我只好勉为其难让他们帮助救济一下贫穷的我。
海因曾经雕刻的那个红色天鹅与那些精致的小鸭子们一同在火海里灰飞烟灭了,所以临行前,海因用一颗不算名贵的黄宝石重新雕刻了一只天鹅。
他用心雕刻时,我在旁边默默注视他。
怪不得总有人说,认真的男人最帅。海因双眼盯着宝石,一下下轻刻,专注得仿佛世界就剩下那颗宝石一般,我竟有些嫉妒那颗石头了。
盯着他的目光也变得灼热具有占有意味,他叹了口气,放下刻刀抬头:"别打扰我,好吗?"
我耸肩:"我可没有出一点声音。"
他无奈地朝我招手,我立刻乐呵呵靠上去,他抬手轻抚我的脸,拍了拍:"时间不多了,等贝蒂城的事一完,到了海格瑞尔,你要多少个鸭子我都给你刻。"
语气就像哄孩子一样轻柔,我瞥他一眼:"谁在想鸭子了?"
"那你在想什么?"他微微扬眉,我笑了笑,不怀好意地倾身,"你说呢……"
在那形状完美的薄唇上轻轻一点,伸出舌头沿着唇线扫了一圈,他扬起头,微张开嘴,我忽然站起身,假装拍身上的灰尘:"忽然想起和特里有些事要商量,你继续刻吧,哥哥。"
看也不看他的表情,我转身就出门,心中暗爽。
身后传来一声带着宠溺意味的轻笑。
到达贝蒂城时,距离亚利的婚礼还有两天,虽然伊奥的变装能力很强,但那种变装只是让肉眼无法察觉,如果遇到可以凭气息鉴别的高手,是无法隐藏身份的。所以我没有让海因进城,他身上的黑暗气息太重,贝蒂城里又高手如云,只怕会有想不到的危险。
我决定变装后独自去找亚利。
这次贝蒂之行十分危险,凯尔知道我与亚利是朋友关系,也许会亲自来贝蒂等我出现,帝国也知道我是从红枫魔武学院毕业的,对于曾经和我接触过的或许都被审查提醒过了。
不是我不相信亚利,而是不想给她带来无谓的麻烦,只好出此下策。
对于控制身体里的两种属性元素我已经驾轻就熟,当下将光明属性调成主属性,把暗属性隐藏起来。守门侍卫的禀报经过允许,我被引至会客大厅等候。
贝蒂城不愧是学都,神殿外部与其他地方相似,内部却华丽高雅得多,大祭司的宝座及天花板的吊灯都是由名贵的白水晶所制。
亚利很快就赶来,并屏退了一干侍卫。
"你说,你是核桃派来的?"
她看似无意地一坐,凌厉的目光却直指向我。
我当然不像变装成的平民这样懦弱贪财,但也要伪装成害怕的样子:"回祭司岚下,是、是的,那位先生还说,只要向您问一个问题,您就会相信他的身份。"
"什么问题?"
"他问您,核桃和樱桃打架,谁输了?"
我悄悄瞥了一眼亚利,只见她蓦地站起身,神色凝重地看着我,我立刻恭敬地垂下头。
我从来不知道那个一向大大咧咧的亚利会有这样严肃的时候。
核桃和樱桃的冷笑话,是以前在学院时说给她听的。那时的她,还是一个怕生的小女孩,为了让她变得开朗,我时常说些笑话及故事给她听。
核桃是这个世界所没有的东西,她听到这个笑话后,完全是云里雾里,还一直追问我核桃酥是什么东西,我只好无奈地换企鹅的冷笑话,可惜这里也没有企鹅,我不禁感叹,冷笑话也要和时代接轨,不然很难达到目的。
"我知道了,他还说什么没有?"
我赶紧将怀中的盒子双手送上:"这是那位先生送给您的礼物,他说祝贺您新婚快乐。"
亚利接过盒子,没有急着打开,只是慢慢摩挲着盒子边缘:"他的意思,是不能亲自前来为我做伴郎了?"
我不由地在心中暗骂一声,虽然知道她也是个表面正经实则离经叛道的家伙,但这女人也太疯狂了,让一个亡灵祭司给她做伴郎,她想还要看她老公肯不肯啊。
只怕我一出现,所有前来参加婚礼的亲朋好友就会改参加我的葬礼了。
"他还有什么话吗?"
"回岚下,那位先生还说,请您一定要珍重,不要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事情让自己受到伤害。"
亚利轻轻一笑,当真有几分女神的风采,她又问:"还有没有其他的话?"
我明白自己已经不太像一个传话人,当下不敢再多言,她笑着摇头:"我却有句话送给他,你替我告诉他,不管发生任何事,我永远都是那个亚利,也请他千万保重。"
我立刻应声:"是,祭司岚下,只是恐怕小人也找不到他,他将东西交给我后就离开了。"
亚利只是深深地看着我,眼神中有种知晓一切的意味:"说给你听,也是一样的,对吗?"
我抬头对上她的眼,心中忽然难过起来。
从此,便殊途了。不管她心中如何作想,立场总归是对立了。我虽不会因为任何事加害她,但她身处这样的环境,肩负所有人的信仰,总不能再与我交往。
今日一别,不知道再见是何日,又是怎样一副画面。但今天她所有的话,我都会在心中铭刻。
一时有太多的话想说,到了嘴边,只有一句淡淡的:"保重。"
她的眼神飘向窗外,我立刻俯首:"小人告退。"
"嗯,你走吧。"
她依旧穿着那件淡雅雪白的祭司长袍,青色的荆棘鸟展翅欲飞,却被隔绝在渐渐关闭的门内。出门后,看到两个侍卫站在窗边,一副正直地"我们没有偷听"的表情。
不能再连累任何人。
那个有着羞涩笑容的女孩,她将嫁给怎样的人,有怎样的未来,我已只有旁观的资格。
甚至在她婚礼的同一刻,我还要做一些会影响到她婚礼的事,她会原谅我吧?
chapter.24劫富济贫
贝蒂城不仅是学都,有整个帝国最好的学院,更是贸易之都,它地处三个国家接壤处,是众多跨国商人进行交易的地方。
这里每到规定的那两个月,就会聚集许多来自各国的商人,在交易中心进行交易。而这两个月,就被称为金月,在这段时间里,贝蒂的城防及管理都会严格起来,所以也被称为禁月。
如果不是神殿的祭司岚下要举行婚礼,来宾众多,恐怕我们也很难混进城去。
婚礼白天已经举行过,此刻进行的是同样重要的晚宴。亚利父亲是贝蒂的一位伯爵,爵位虽不算高,但他与尤恩公爵关系甚好,更何况早有亚利年后就会继任大祭司的消息传出,此次婚礼的来宾实在是人山人海。
而我们,就在所有人都参加婚礼晚宴时,去那些贵族们疏于防备的宝库逛了一圈。
有一位子爵,我记得他不过才四十岁不到,可宝库里竟然有一大半的空间都放满了壮、阳药,如果不是研究药物的原因有些难以启齿,他可以算是一位医学大师了。
另一位伯爵,他的宝库墙壁是用金子铺的,里面竟然装的全是金币!完全没有其他任何东西!我完全不怀疑他的马桶也是黄金做的。
由于时间关系,我只能选一些平时看起来比较有钱的贵族下手,纳塔侯爵的府邸完全是路过,特里提议进去瞧瞧。
纳塔侯爵平时穿得十分朴素,尤其在所有人都争相斗艳的晚会上,他永远只穿那么一身洗得发白的礼服,样式还是十几年前流行的款,我本没有将他列入名单。
但特里经过今晚的行动,似乎突然爱上这种不劳而获的刺激感觉,不管钱多钱少,只要能让那些贵族心疼,他就达到目的了。
禁不住他的请求,我们还是摸进了纳塔侯爵的密库。他的密库入口是床顶上的墙壁,这一点倒比那些什么床板啊,字画这些来得高明。
伊奥很轻松就将大门的铁锁打开了,刚推开门,我还以为自己来到了国王陛下的卧室——全红枫帝国只有五间的暖玉床、昂贵无比的黑曜石灯座、费迪大师的封笔之作——价值连城的油画天空精灵……只是,这么东西就随意乱摆着,根本没有一丝美感,和堆在另一旁的珠宝形成了鲜明对比。
见过那么多贵族的密库,只有纳塔侯爵这么有品位,所有的东西不在乎美观不美观,而在于价值。
在他看来,贵是一种态度,是一种坚持,不需要表现出来……
"少爷!别再摸那个灯座了,赶紧选要拿走的吧!"
特里边迅速往袋子里抓宝石边小声地叫我,我收回放在灯座上的手,严肃地看着他:"我只是在想,这个东西要怎么拆才拿得出去。"
伊奥在一旁默不作声地装着金币,我走到黑水晶的梳妆台旁,边摩挲台面边摇头,还好海因由于属性原因只能在外接应,没有一起跟来,要是他看到我这两个没见过世面的随从的强盗行径,恐怕也会对我本人的人品产生一些疑虑……
忽然摸到一个绿宝石戒指,我正想随意装起来,却被它的古典花纹所吸引。
不仅外观古朴,我甚至在这个戒指上感受到一股魔法波动,和体内的暗元素竟产生一种轻微的呼应,我不禁仔细检查摸到戒指的地方。
这一看还真找到一本书——关于魔法容器的使用方法。粗略翻了翻,里面讲的都是这枚戒指的来源,典故以及使用方法,这些普通人都可以看得懂,唯一比较难办的是,这枚魔法容器需要黑魔法才能启用。
恐怕纳塔侯爵也是无意间找到的,可惜他不敢也无法学习黑魔法,又不想将这个东西送给别人,正好便宜了我。
我也是对这个世界深入了解后才知道,空间魔法在目前还没有被广泛普及,只有极少数人在研究,一枚空间戒指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宝物。
当下立即将启用戒指的方法学会,我试着将使用手册收入戒指里,默念收入咒语后,一道不仔细观察就难以发觉的白光笼罩在手册上,手册立刻就消失在空气里。
其过程简直比大变活人还让我惊讶,我也暗自将空间魔法列入以后要研究的魔法名单中。
笑眯眯走到特里旁边,拍了拍忙得大汗淋漓的他。
"少爷!别玩了,我们要抓紧时间!"他推开我的手,继续装宝石。我无奈地耸肩,这家伙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只好走到一旁先将我爱不释手的黑曜石灯座装起来,再将暖玉床也装入戒指。
这枚名叫魔法容器的戒指虽然貌不惊人,里面的空间竟然有一个标准足球场那么大,足以装下几次战争所需的所有物品,我真有一种捡到宝的感觉,同时十分感谢纳塔侯爵的资助。
伊奥忽然停下动作看向我:"少爷,如果我没有看错,您刚才是把灯座和床……都收起来了?"
我赞赏地点头,这个收字十分贴切!走到他旁边,默念咒语,他刚才努力装满的两袋金币都被我收了起来,他一向没有表情的脸微微动容:"魔法容器……"
伊奥果然是个有眼力的家伙,不像特里这个小游侠,没见过什么世面,几堆宝石就让他脸红心跳。
我又过去拍拍他,他回头斜了我一眼:"少爷!这些将来都是您的立根之本!请您重视一点好不好,您不是还说要将一些东西送给贫民窟的人们吗,怎么还在这里捣乱!"
不得不说,特里越来越有管家的风范了,我扬扬下巴示意他让开,他叹了口气,不甘不愿地站起身,见到我将地上的东西全收走后,细长的眼睛都瞪得和人类的差不多大了。
"是魔法容器吗?!少爷!快让我看看……"
特里硬是拉着我的手要看戒指,我严肃地收回手:"特里!你不是说要节约时间?还在这里捣乱!要重视一些!贫民窟的孩子们还等着你呢!"
向伊奥使了个眼神,他接到指令后走过来搭上特里的肩:"走吧,正事要紧。"说着就将没反应过来的半精灵带出了密库。
自从发现特里对伊奥言听计从后,我虽然有些悲哀,但是确实喜欢上了使用伊奥这个秘密武器对付特里的唠叨。
无论在哪个城市,无论哪个城市有多繁华,总会有阴暗不见阳光的地方。
那些罪恶,有他们自身造成的,更多是所谓的贵族带给他们的,在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人下人,根本算不得人。
突然将那么多钱放在他们的眼前不是真正的解决方法,但我已没有更好的办法。
真正的饥饿与平时所谓的绝食不同,绝食时的人不会绝望,因为他知道只要他想吃,就可以吃到,而挨饿的流民却是不知何时才能吃到东西,那样深的绝望会让人发疯。金银会让一个奄奄一息的人瞬间变为野兽。
我不是救世主,能做到的只有这些。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他们如果不想从根本上改变现状,我即使再帮他们一百次也无用。
虽说伊奥和特里都是身世悲惨的人,可他们童年毕竟还是温暖的,何曾亲眼见过这些流民疯狂的模样。
特里看着他们缓缓出声:"少爷……我是不是做错了?"
我摇头,快到冬天了,这些贫民窟的流民们根本没有办法抵御冬天的寒冷,开春后不知还会有多少人活下来,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只有在不断的竞争下活下来的人,才能得到更好的资源。
也有一刻的心软,但我如今自身都难保,又如何救济他人?带他们去海格瑞尔是多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说我残忍也好,我真的这么认为,如果那些弱小的人会被冻死,不如早日在对金银的争抢中死掉,起码那一刻他是看到了希望的。
出城的时候却遇到了一些麻烦,宴会还没有结束,因此大部分人都还在城中,我们三个人忽然要出城,自然少不了一番盘问。
我们是假装商人进城的,此时也算对答如流,但卫兵忽然要查看我们的通行证,这让我有些措手不及。伊奥已经看似不经意地将手伸到怀中,特里也慢慢绷紧身体——
城外忽然有马蹄的声响,一个高昂的男声在外面响起:"米歇尔殿下驾到,还不快打开城门!"
守门卫兵不敢过多盘问,迅速将城门打开,一辆豪华的金色马车缓缓驶进城门。
旁边有两个卫兵窃窃私语。
"亲王殿下竟会亲临祭司岚下的婚礼,太令人惊讶了……"
"这没什么奇怪的,祭司岚下是与亲王殿下的亲弟结婚,他自然会来庆贺!"
"听说亲王殿下马上就要进爵公爵,好像还与罗丽尔公主订了婚……"
"真是让人羡慕啊……"
马车经过时,所有卫兵都安静下来,跪下行礼,见状,我们只好跟着跪下。
"恭迎殿下——"
驾着马车的是一个穿着整齐礼服的中年男子,脸上挂着上位者固有的骄傲神情,我暗自思索,连马夫都这么有气派的,无非就是皇家,姓米歇尔的亲王也只有那么几个……
"停车。"马车里响起一个低沉的男中音。
"殿下有何吩咐?"
华丽的马车停了下来,我悄悄抬头,只见修长白皙的手指慢慢推开窗帘,一张俊美邪肆的脸庞出现在窗口。
我连忙低下头,心中却对那人升起几分熟悉感。
"这几个人是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似乎停留在了我身上,一时间我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守城的卫兵立刻回答:"回殿下,是几个要出城的商人。"
他低低应了一声,充满磁性的嗓音在寂静的夜尤为吸引人:"让他们赶紧出城,然后关闭城门,不要再放人出去了。"
"是!殿下!"
卫兵领命后,转头朝我们道:"殿下都开口了,你们还呆着干嘛!还不赶紧走!"
我立刻点头哈腰,拉着特里伊奥迅速离开。
临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那位亲王殿下早已放下窗帘,马蹄声渐渐消失在城内。
如果没有看错,那个人应该有一头绿色短发,虽只是匆匆一瞥,却有些熟悉——绿发,姓米歇尔,俊美……难道是克洛·米歇尔·布莱特,那个科学狂人?他的弟弟是亚利的丈夫!?
chapter.25生命之泉
他认出我了?心里却马上否认了这个猜测,若他真的识破我的伪装,为什么不揭穿我?他是帝国的侯爵,又是公主的未婚夫,根本没有帮我的理由……几年前为数不多的那几次见面不可能让他将我当做真正的朋友吧,更何况就算是真正的朋友,也不会为我而亵渎他的神灵与信仰。
我还是该对伊奥的变装能力多一点信心。
一路马不停蹄,到达海格瑞尔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与蕾拉会合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整理赃物……
所有的东西都放在戒指里,路上也没有时间整理,没有想到竟会有这么多——光是金币就可以买下一座不小的城,还别提那堆五光十色的宝石和无法估算价值的宝物。
这些东西,会是多少人的生命?
全部清算完用了四天时间,蕾拉顶着个黑眼圈向我报账:"金币大约六百五十三万枚,绿宝石四千二十五枚,红宝石三千一百一十二枚,蓝宝石两千七百二十枚,黄宝石八千三百九十七枚,黑宝石三千三百六十四枚,水晶六千八百四十六颗,紫水晶七百六十二颗,黑水晶……黄金饰品八十九件,白银制品六百三十二件,黑曜石灯座一件,暖玉床一件,水晶妆台——少爷!"
"啊?"蕾拉忽然大吼,我赶紧睁开眼睛。
"您睡得还舒服吗?座椅是不是不够软啊?"她嘴角抽搐,眼神凶狠。
"还好啦,"我打了个哈欠,在座椅上换了个姿势,"将就着坐坐,你继续。"
她深呼吸两下,摊开账本念道:"水晶妆台四件,绝迹油画八幅,珍品书籍十二本……"
"啊!"我猛地从椅子上跳起,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你竟然敢袭击少爷?"
她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看也不看我转身就走:"我辛苦了几天才算清楚,你还不认真听!既然不想听,那就自己看!本小姐不奉陪了!"
"蕾拉……"
"别叫我!睡觉去了!"
"蕾拉姐姐……"
任我如何卖乖她都不理,毅然走了出去,最后还猛地甩上门,整个房间都震了一下。
我无奈地摸摸鼻子,从地上捡起被当做凶器的账本。
难道压榨得太厉害,她终于要反抗了吗?早知道让她休息几天的,这下好了,没人给我算账怎么办……
认命自己算?这种蠢事我怎么会干?随意翻了翻账本,我忽然想起一个人——特里最近不是很闲吗?正好让他活动活动,还有伊奥,把他俩支开,我和海因正好……这主意太美妙了!
我放下账本,决定出去寻找能拯救我于水火之中的人。
庄园位于海格瑞尔城郊,是一大片平坦的牧场,房屋也有现成的,原庄园主见城中的疫情越来越重,很早的时候就将庄园贱卖给了城中的一位伯爵,而那位伯爵死于疫灾,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他在贝蒂学习的儿子,他儿子年纪太小,不懂得做生意,这个庄园和周围的一片森林被蕾拉以两千金币的价格买了下来。虽然没有看守守卫,但庄园四周都有高大的栅栏,安全问题目前倒不必考虑太多。
庄园不远处就是著名的月神湖,传说中月神湖里居住着一个美丽的女神,每到午夜时她便会从湖底出来,沐浴月光,但这个美丽的女神性情却阴晴不定,若有人不小心碰到她,也许她会赠送那人一件珍贵的宝物,也许会将那人直接杀死。
所以,月神湖一向是海格瑞尔的禁地,即使海格瑞尔如今已面目全非,人们仍惧于那个传说,不敢靠近湖泊,这个庄园也相对比较隐蔽安全。
我很满意蕾拉选的地方,没有在城内,就少了几分麻烦,毕竟现在疏于管理的海格瑞尔太混乱,很难保证不被卷入各种势力之间的矛盾中;但和海格瑞尔的距离又不算远,消息很容易就能探听到,对于各种资源的需求也很容易满足。
虽然目前凡事都要亲力亲为,但十分充实,我也没有想找太多仆人的念头。
"少爷,晚餐已经准备好了,您现在就用餐吗?"彼得是蕾拉找来的管家,他今年五十岁,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三个孙子,原本他们一家都在贵族的一个庄园里做事,但自从那个贵族死后,他们便失去了工作,每天只能在街头流浪。蕾拉见他们可怜,又看庄园里有太多事,收留了他们。
我不担心行踪被人发现,庄园分内庄外庄,我与海因只在内庄活动,而仆人们都在外庄干活,只有管家彼得能进到内庄,海格瑞尔这样混乱的地方,能混口饭吃已经不错了,他又怎么有心情去观察主人的生活?恐怕他连我具体长什么样都没胆子看清楚。
"好的,你将饭菜送到我房间就好了。"
"是,少爷。"
特里今天的任务是去城里收集魔兽的晶核,别看海格瑞尔现在相当于荒城,就是这个三不管的地方,现在兴起了很多黑市。
帝国曾在几个月内为海格瑞尔换了五个管理者,可每个人往往撑不到一个月就申请调回。因为这里太乱,而且没有油水,还存留的贵族们每天喊着重建,要花钱,安置那些流民,要花钱,帝国拨来的重建资金根本不够。
现在这一任管理者拉特伯爵,他与前几任不同,他手段高明,黑白通吃,与其说他是为帝国服务,不如说他为钱服务,只要是能赚钱的生意,他都做,也只有像他这样与人都留下余地,才能在势力繁杂的海格瑞尔混下去。
照目前的趋势发展下去,我敢保证,不出一年,海格瑞尔就会成为另一个贝蒂,但它会比贝蒂更复杂更繁华。
我对海格瑞尔今后的发展没有多大兴趣,我只在乎今后会不会有危险,遭遇危险后该如何摆脱。
自从发生了凯尔那些事,我对自身的实力更看重。现在每天都在吸收知识,只差钻进书里,因为黑魔法和光明神术本质虽都是魔法,却有很多不同。曾经学习光明神术得到的那些知识在黑魔法上都不实用,我只能重新摸索,所幸方法是共通的,因此进步还算迅速。
吃完晚餐,我决定和海因来一次灵魂交流。
这是灵魂契约特有的能力。
灵魂契约是所有契约中对签订者限制最大的一种,它比平等契约更没有约束力,签订者与被签订者无论哪一方死亡,另一方也会跟着死亡,而且作为签订者,根本没有任何能力约束被签订者,两者之间的联系只有共享生命而已。
这样的契约一般是黑魔法师用于签订那些比自己强大许多倍的生物或亡灵时才会用到,作用只是为了保证生命安全,黑魔法师是无法要求通过灵魂契约签订的侍卫做任何他们不愿意的事的。
所以,即使有人签订过灵魂契约,也不会是像我和海因这样的状况,而灵魂契约中,灵魂交流这样需要双方毫无防备进行的沟通,应该几乎没有人实践过。
没有前人的经验,我有些担忧,但犹豫了几天后还是决定进行,毕竟灵魂交流有益于增加魔法能力以及对光明神术和阳光的抵抗力,实在是一项十分重要的练习。
平躺在床上,海因躺在旁边,轻轻握着我的手。
皮肤触到他冰凉的指尖,我忍不住反握住他的手,慢慢搓揉,我知道这样没有任何作用,但仍没有停下动作。
他用另一只手敲我的头:"认真点。"
我只好将他的手拉着放在胸前,闭上眼睛。
咒语是一段看不出任何意义的文字,每个字都会读但组合在一起却不是任何词语,虽然诡异了点,我还是将之背得烂熟。
念完咒语后,我开始放松身体,闭着眼睛默默在床上躺了很久,就在我认为练习失败时,忽然有一股暖流慢慢从与海因交握的地方传来。
一开始只是很少的一点,像是春天破冰后潺潺的小溪,之后慢慢变得通畅,那股暖流也越来越大,最后像是奔涌的黄河一般冲进我体内,虽然速度很快,我却没有感觉一点不适。
暖流顺着体内黑魔法时常到达的地方转了一圈后,又通过我的手回到海因身体里。
这个过程让人十分舒适,有些像在泡温泉,似乎全身的经脉都变得十分通畅,身体里的其他不良物质也都被清刷掉了,还有每次海因将热流传递过来时,竟让我有种全身颤抖舒服得想呻吟的快感……
终于结束练习的时候,我已经满头大汗,估计脸色也变得通红。
有个问题却让我皱起眉头……下面,好像有反应了,还不是一般的反应。
海因也有些变化,表情放松了很多,眼神也不再飘忽深幽,熠熠发光地双眸直盯着我。
我忽然觉得嘴巴有些干,舔了舔下唇,移开目光,他慢慢撑起身子,捏着我的下巴,头俯下来。
不知是不是刚刚练习完的原因,这次的亲吻让我十分激动,身体里的所有兴奋因子似乎都被激活了,我张开唇任他侵入,抬手按上他的后颈。
分开时,我深深喘气,他伸出手指为我擦干唇上残留的液体,又低头轻啄一下。
他面上的温柔让我心脏猛地一窒,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被我压倒在床上。
他略惊讶地挑眉,视线扫到我下面进度时,笑了笑:"这么快?"
我有些尴尬,当下恼羞成怒地伸手朝他下面抓去:"我不信你——"
话戛然而止,我忘记了,亡灵怎么会有反应?没有心跳,血液就不会流动,他又怎么能……
他抽开身子,眼神被掩藏在纤长的睫毛下,低声说道:"没关系。"整个人又压上来,手也摸进了我裤子里。
"我帮你解决就好……"
"不好!"我拍开他的手,直直盯着他。
海因,就算我和他再如何不介意,他终究不是活生生的人了。他现在虽然偶尔能出现在白天,但也必须穿着厚厚的盔甲,遮住阳光。
他失去的不只是生命……
我竟然让他就这么生活在黑暗里,却没有改变现状的想法!我究竟在做什么?
"迪恩,"大手抚上我的头,海因低沉的声音有一种安定人心的作用:"你在闹什么别扭?"
我没有闹别扭,我只是为你感到委屈。
他笑了笑,倾身在我额头轻吻:"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你也一样,对吗?"
但我却没有尽力去做我能做到的。
让海因真正复活成为一个活生生的人才是我该做的事,我怎么会被仇恨蒙蔽了心?什么势力报复!珍惜眼前才是最重要的,我竟然如此愚蠢。
"对不起,海因。"
"对不起什么?"
我摇了摇头,坐起身子:"我要去寻找生命之泉。"
虽然那个东西只是传说中的存在。
chapter.26魔法傀儡
可这个主意先是被海因否决,然后又被特里、伊奥等人一一否决。
他们说得很对,现在的情形还不允许我们四处走动,毕竟我们身上还背着帝国的通缉。我也清楚现在不是适合的时机,但心里始终觉得,海因不应该失去沐浴在阳光下的机会,每次出行时看到海因装作不在意的目光,我都会一阵心疼。
只好让特里尽量打听生命之泉的具体位置及预言大师米赛的行踪,然后自己减少出门的时间,每天陪在他身边。
他依照承诺开始为我刻鸭子,我闲着无事,处理完庄园的事情后,就在他旁边看书。
就这么随意看看,我还真看出了些门道。
我本以为,黑魔法就是操控亡灵的魔法,但从理论上来说,黑魔法其实可以操纵一切生物!
赫里斯的魔法手册上记载,他曾经使用黑魔法控制过一个剑圣三分钟,虽然只是短暂的三分钟,但这证明黑魔法并不只是对亡灵有作用。
赫里斯的这本手册似乎是他晚年时所著,前面六分之五都在讲述从低级到高级黑魔法的技巧以及注意事项,只有最后的六分之一讲了他对于黑魔法的感悟及经验。
整本书里面只有前面几个魔法提到可以尝试用尸体做实验,后面大部分都是只讲述了方法和理论,却没有举出实例。
综合他所有语言表现出来的东西,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或许黑魔法,一开始就不是操纵亡灵的魔法,赫里斯创造出黑魔法的目的,也不仅是因为不甘……
他在手册后面提到,真正掌握了黑魔法奥义的人,是不会被其表现出来的力量所吸引,从而失去本心的。这句话我不是第一次听到,在学院时,不止一个导师评论过他的言行,而这句话也被贴上了虚伪的标签。
他们鄙夷赫里斯创造出如此邪恶的魔法,却又一直彰显正义。
而如今,我开始有点了解了,黑魔法被称为邪恶的魔法,是因为它能掌控人的欲望,左右人的行为,而不该是它本身,是被欲望充盈内心的人将它变得邪恶,使它充满了死亡与血腥的色彩。
庄园的一切事宜都有蕾拉和特里在管理,我只是偶尔检查一下情况,闲下来后有了更多时间对黑魔法进行研究,我决定开始做一个异想天开的实验。
说这个实验异想天开是因为,我想让黑魔法脱离亡灵而实现。
之前多次接触过尸虫,赫里斯的手册里提到过,尸虫是一种用黑魔法由尸体中孵化出来的黑暗生物,它不能见到阳光,生命力也不是十分顽强,通常生命周期只有两个月左右,它可以通过感应暗元素不同的波动从而指挥□纵体进行一系列活动。
不管它是通过血液还是神经进行操控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它是整个□纵体的中心,也是总能源,它会持续向□纵体输出暗元素以保持活动的机能。
这简直就和机器人大同小异。
我认为,尸虫是类似于CPU的存在,既然由尸虫发布指令,尸体执行命令这样的组合能够成功,那么为什么不能用一个相似的东西来代替尸虫成为CPU,执行者又为什么必须是生物?
这一点疑惑从很久以前就有了,因为这个世界里竟然没有傀儡术的存在,除了风系法师能够隔空对某些物体进行控制外,恐怕只有召唤师比较接近傀儡术的领域。
也许是这个星球成形时间还不够长的原因,许多文化还尚未建立,我想象中很多理所当然的东西都还未出现。
因此我有了这个设想,如果真的能制造出一批通过黑魔法就可以控制的魔法傀儡,那在对上凯尔及所有敌对者后就有了一些底气了。
傀儡外壳,我想使用一种坚固的魔法金属来制作,外形可以随意;内部的话,需要根据力学原理用一种软性魔法金属进行镂空;而CPU则需要蕴含着丰富能量的魔兽晶核。
设想很容易,可真正做起来却十分艰难,我前世毕竟是个文科生,对于机器人的理解就只来源于几部电影大片。
首先,刚着手做外壳时就遇到很多难题,如何组接才能让傀儡在战斗中行动自如并且拥有极强的抗打击能力?又要用何种材料粘接才能使各个部分完美的不留一丝缝隙?
一个外壳让我做了两个月还没完成,海因看不下去终于出手帮忙。
他不愧是学过雕刻的,也算是半个石匠,做起铁匠来也得心应手,一个豹形傀儡很快就出炉了,四肢的完美组接让这个傀儡更增加了几分行动力。
虽然之后每一个阶段都出了不小的问题,但海因、特里和伊奥他们每个人都能说出一些让我有所感悟的话,对制作傀儡的过程起到很大的帮助,我终于在四个月的时间里做出了一架魔法傀儡。
大约一人高的豹形傀儡通体是深幽的墨绿,双眼中镶嵌的一蓝一绿两枚晶核散发着淡淡荧光,玄晶打造的两颗巨大犬牙隐隐反射着锐利寒光。
我启动刻在傀儡体内的魔法,它瞬间站了起来,迅速扑向远处的稻草人,一爪拍去,稻草人被它撕成了两半。
其速度不比任何同样的生物逊色。
命令它坐下,让特里换上另一个铁人,我再次命令傀儡攻击,它立即飞身扑过去,这次爪子在铁人身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痕迹,差点将铁人拦腰撕开。
"速度很快,反映迅速,但攻击力似乎不够……"海因看着傀儡说道。
我点头,在傀儡脑部放置的是风系魔法石,作为控制傀儡行动的中心,会使这个傀儡表现出其所具有的属性。
"也许要换一种金属,可惜玄晶太少了,不然将爪子也用玄晶制造,肯定锋利很多。"
正要命令豹子傀儡坐下,它忽然双眼大睁,两腿猛地启动朝特里飞奔了过去。
傀儡的速度很快,所有人完全来不及反应,特里眼看就要被它扑到,伊奥突然闪现在特里身前,傀儡的爪子下一秒便拍在了伊奥腰间。
伊奥直接朝身后的特里倒了过去,特里有些茫然地接住他,在看到他腰间涌出的鲜血后眼神一凛,从腿间抽出匕首就向傀儡的头部划去。
匕首与傀儡脖子相接时产生铁器碰撞的声音,特里搂着伊奥一个转身踢在傀儡胸前,可惜只让巨大的傀儡往后退了两步。
眼看傀儡又要向特里发起攻击,我向它下达停止的命令却毫无作用。
"怎么回事?!"
"出问题了,你看它的眼睛!"
海因抽出剑指着傀儡的头部,那一蓝一绿两只眼睛竟然绽放着异样的黑色光芒。
我又尝试控制,但还是失败了,当下朝着不停闪避的特里大喊:"毁掉它!"失控的机器人杀伤力又多大,电影中已经讲得很明白,试图驾驭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办法只有毁灭。
海因冲了过去,玄晶制作的利剑击在傀儡颈间停止不前,海因眼神一暗,手中猛地用力,豹子巨大的头颅从身体上滚落下来。
笨重金属倒地的声音响起,我急急奔到特里旁边。
他正将伊奥放置在地上,用衣服堵着伊奥腰间的伤口。
"让我来。"我蹲下身子,拉开特里微微颤抖的手,为伊奥加持治愈术。
忽然庆幸傀儡的攻击力还不够强,伤口不是很深,只是腰间的皮肤被撕裂而已,但恐怕伤到了血管,所以血液才会不停的流。
索西亚已经跑回房间拿来了医药箱,我又为伊奥施加一个祝福术后,让索西亚为伊奥包扎。
"别担心,"我拍了拍看起来十分自责的特里,"他没事,只是一点小伤。"
特里抿着唇,默不作声地看着他抱在怀里的伊奥。
伊奥头靠在特里胸前,脸色有些苍白,他瞥见特里的表情,摇了摇头:"我没事。"说话间还想站起来,被特里大力按住:"别逞能!"
"别乱动!"索西亚也瞪了他一眼,他只好停住动作,抬头望着我。
我朝他歉意一笑:"对不起,伊奥,傀儡好像出了什么毛病。"虽有些可惜傀儡,但还比不上对伊奥的歉意,他这也该算是工伤吧……
伊奥摇摇头,此时索西亚已经包扎完毕,特里不顾他的反对将他横抱了起来。
"我没事!让我自己走!"
"闭嘴!"
第一次见特里这么大的怒气,我和海因对视一眼,海因忽然笑了笑,对特里说道:"好好照顾伊奥。"
"我会的。"特里向我们点点头,抱着伊奥回了房间,索西亚委屈地看着海因:"海因少爷,照顾病人是我的职责啊……"
"你不懂的……"海因神秘地笑笑。
她扁了扁嘴,用湿润的大眼睛望着我,我咳嗽一声,装作没看到转身研究傀儡的尸体。
"什么问题会导致傀儡失控?"海因捡起傀儡脑袋,将三颗魔法石递给我。
我捏了捏明显变形了的那颗魔法石:"也许这个就是原因。"
他凑过头来:"什么原因?"
"你看,"我将蓝色水属性魔法石放在左手,又将右手的两枚绿色风属性魔法石摊开,"为什么水系的魔法石会产生变形甚至极速耗能?"
"你的意思是,若魔法石不统一,就会发生问题?"
"对,应该是元素排斥。充当能源输出的魔法石应该与主能源魔法石属性相同,否则就会有问题。"
可惜豹形傀儡已经被毁,我们只能再重新做一只。
chapter.27梦幻拍卖会
历经六个月时间,从第一只试验品到第一只成功品,所有人都付出了极大的努力。
这只被命名为零号的银色傀儡豹身高两米,身长五米,全身由秘银浇灌而成,两颗犬牙及爪子上的指甲都是玄晶所制,身体内部的能量通道由魔法银和特殊材质的紫水晶构成。
零号身体里一共有十七枚地系魔法石,一枚较大的主魔法石在脑部,其余十六枚分别镶嵌在每一个重要的关节上,这样的分布避免了一旦头部与身体分离,傀儡就失去作用的情况。
地系的特点是稳妥、力量大,所以现在的零号可谓是一部真正的钢铁机器人,虽然行动不是那么迅速,但其坚固性和力量都是顶尖的。
傀儡的每一次行动都会消耗魔法石所蕴含的能量,我之所以在零号身体里安置这么多枚魔法石也是这个原因,平时输出只需要十枚左右,其他的都是备用能源,若某次战斗消耗太大,能源不足,备用能源就补充输出。
比起某些小国,魔法石在红枫帝国的产量还算充足,火系和水系两种魔法石产量较大,魔法师们基本都消耗得起,但地系和风系这两种魔法石的产量却极为稀少,只有特定的几个城市会产出,所以价格更加昂贵,这也导致了大部分高阶魔法石都是火系或水系,地系的高阶魔法师却很少。
零号身上的地系魔法石已经是我所有的存货了,若想让零号长期活动下去或想再制作其他傀儡,就必须再去采购一批魔法石。
这项工作我本想交给特里,当听到交易会是在晚上进行时,我决定带着海因一起去。
他已经许久没有与我一起出门了。
如今的海格瑞尔交易所林立,几乎每天都在进行一些交易会,听特里说,如果有商人带来某些帝国禁止买卖的东西,还会在地下交易场举行秘密拍卖会。
这里已经成为了红枫帝国甚至整个大陆上闻名的一个黑色交易中心。
海因穿着盔甲披着披风跟在我身旁,虽然他没有说,但从他轻快的脚步上可以看出他心情很好。
我心里却涌上遗憾和歉意,海因,我不知道他还会在黑暗中呆多久,也不清楚传说中的生命之泉是否真的存在,我又能不能找到它。每次看到他因为一点点简单的事情就那么快乐,我就禁不住想叹息,心疼。
只好每天都坚持进行灵魂交流,增强他的体质和对光明的抵抗力。
这次敢带海因出门也是因为,经过大半年的练习,他对阳光的抵抗力已经增强不少,在没有阳光直射的情况下,他可以在白天出行半个小时左右而不会影响身体。除了这点,对身体里暗元素的隐藏他也做得很好,如果不是级别高出他太多的高人,是不会察觉他的属性以及亡灵身份的。
而整个红枫帝国的红衣主教、大剑圣、光明骑士总共不过十几人,要想碰到这些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我们连逛了五家交易所,每位交易所老板送我出门时,都用一种仰望的眼光看我,我暗自笑了笑,花别人的钱,我怎么会心疼?
一共买了六十枚风系魔法石,两百枚地系魔法石,三千枚火系和四千枚水系魔法石,总共花费金币四万三千枚。
正准备换一家交易所时,满头白发的老板忽然叫住了我。
"这位先生,您有没有兴趣和我们做一个交易?"
我暗自警惕地转身看着他,他眼睛弯了弯,又说道:"我见您已经逛了几家交易所,买的都是魔法石,若您还需要魔法石,不必在交易所间四处逛,我们诚信交易所就能满足您的需求。"
这个老板不简单,我已经尽量减少在每一家店买的数量了,他竟然能够注意到,可见是个心细的人,他既然在观察我的行迹,我就不信他没有猜测我购买魔法石的意图。
"您是说,你们的存货很足,我以后只用到你们店里来就行了?"
"是的,您不必担忧任何问题,我们诚信交易所一向是不过分客人隐私的,对于每一个客人的信息也会严格保守。"
果然是善于察言观色的人,我笑了笑:"若我答应了您,你们就有了一个大客户,难道没有一点优惠给我?"
老板立马说道:"当然有,只要您购买的金额达到1000,我们就少收您100金币,您看如何?"
那就是打九折,也算是节约了一笔钱,我点点头:"好,就这么说定了,您先准备一批高质魔法石,是地系和风系最好。"
敲定一家供货商也好,我不能太过暴露,最好一次就能解决问题。
又说定了取货时间,老板接过定金后,神秘地靠过来对我说:"先生,我见您也是个爽快人,不知您有没有兴趣参加一个有趣的活动?"
我颇有兴致地挑眉:"什么活动?"
他先是四周看了看,才抬手挡在嘴边轻声说:"地下拍卖会,怎么样,有兴趣吗?"
我瞥了他一眼,装作不在意地理理衣袖:"又是拍卖会……今天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他见我不以为然,急忙道:"先生!您别小看这次拍卖会,这次与往常不同,有几个从别国来的大商人带来了很多稀罕东西,连……"他又沉下声音:"连李特公爵都派人前来参加了,您说这次拍卖会该多热闹!"
我有些疑惑地抬眼看他,他立刻又说道:"您知道圣狮和赤睛虎吧,听说这次就有这两种高阶魔兽的幼崽,还有许多最高品质的魔法石,您肯定会喜欢,听说还有史上最神秘生命之泉的泉水——"
我心中一紧:"生命之泉?"
"是啊!"他见我终于动容,脸上泛起自豪的笑容:"您一定很想亲眼见见吧?这次拍卖会您一定得去啊。"
"拍卖会什么时候开始?怎么去?"
他嘿嘿一笑,掏出一张熨金镶银的请帖:"你来得太巧了!拍卖会再有半个小时就开场了!这就是拍卖会的邀请函,只需要一千金币,您就可以得到进入拍卖会的机会,更可以亲眼见到那些传说中的东西,实在是很实惠啊。"
一边说着还一边用那双细长的眼睛盯着我,我笑着点头:"确实很实惠。"原来他这么热情的原因在这里。
"对了——"接过金币后,他又瞥向海因,"这次拍卖会是一人一帖,只允许持帖人进场,您这位朋友……"他停顿下来,我会意地又递给他一千金币,换来另一张邀请帖。
然后跟着老板从交易所后门出来,走下一个楼梯,顺着走廊往前,来到一扇大门前,老板朝我笑了笑:"到了,您就慢慢参加拍卖会吧,我还要去前面照顾生意,就不奉陪了。"
引路人是个年轻的男人,穿着整齐的白色礼服,他接过我和海因的请帖,然后弯腰行礼,打开了沉重的大门,随着引路人走进房间,是一个小小的屋子,里面只有一张石桌,一张石凳。
引路人对我微微一笑:"对不起先生,失礼了,在您进入会场前,我想确认一下您是否有资格参加拍卖会,这也是本次拍卖会的规矩之一,请您千万谅解。"
我看着他:"怎么确认?"
他脸上仍然挂着礼貌的微笑:"只要您出示的金钱或宝物价值在五万金币以上,您就可以参加拍卖会了。"
海格瑞尔很混乱,时常有杀人越货的事发生,第一眼见到这个小屋时我有过怀疑的念头,不过很快就打消了,我不认为有谁能在我面前刷小把戏,尤其海因还在我身边,若遇到高手真到了逃跑的时候,躺在戒指里的零号恐怕没有人能跟得上。
生命之泉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我无法不被之吸引,相信海因也一样,即使这个拍卖会危险重重,我们也会闯一闯。就算是一个骗局,我甘愿被骗一次。
于是我点点头,假装把手放进口袋里,其实默念咒语将几枚黑水晶和两颗黑曜石从戒指里取了出来。
"够了吗?"
怪不得那个老板走得那么快,原来还有这么一出,要是我带的钱不够的话,这两千金币就白花了,要是我生气后毁约不在他那里买魔法石,定金就会变成毁约金,他更赚得多。
典型的无奸不商……
引路人确认之后,恭敬地引着我们穿过黑色长廊,到达了扇比之前的石门华丽不知道多少倍的高门前。
站在两旁的守门人拉开大门,齐声说:"欢迎两位光临。"
里面一片昏暗,但通过空气中隐隐流动的声音和晃动的人头,我能感觉到里面聚集了很多人。引路人将我们带到两张椅子旁,在前面的桌上放置了一块方形纸板。
"先生,您是二十号。"
我点点头,他便退了出去。
海因坐下后将唇靠在我耳边低声说:"带的钱够吗?"
"嗯。"黑暗中,我慢慢握住他的手,"放心,都带在身上。"
我知道今天要大出血了,不过无所谓,只要海因能够恢复,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也愿意。
对于生命之泉,我志在必得。
chapter.28竞争
虽然出门前伊奥对我和海因都进行过变装,我还是觉得不够保险,将桌上的面具戴上。
等了大概几分钟,陆陆续续有人在不远处坐下,终于,一个悦耳的女声在大厅中央响起。
"欢迎各位来到我们'神秘拍卖会',今天到场的各位都是持有邀请函的贵客,想必对拍卖会都十分熟悉,我就不浪费大家的时间了,立即请出第一件宝物。"
大厅中央的四个高大灯座被举着火把的侍者点亮,整个大厅顿时亮堂起来,我这才看清大厅的环境,中央是一个稍微凸出的平台,四周是参加拍卖会的客人,每一张座子相隔大约两米左右,隐隐呈正圆状将平台围住。
"我们都知道,费迪·凯恩斯不仅是一位优秀的油画大师,他还是一名神圣骑士,不止如此,他更是一位勇敢的探险家。费迪大师一生有许多优秀作品,其中他的封笔之作'天空精灵'更是所有艺术者们所仰望的神作。传说天空精灵不仅是一幅优秀的画作,更是开启一个秘密场所的钥匙,那个秘密场所是费迪大师埋葬所有财产的地方,于是天空精灵便成为了所有人都争相竞逐的对象。"
"那么,今天的第一件宝物是——"女拍卖师年龄大约四十岁左右,长相端正,眼角一颗泪痣为她增添了几分妩媚,她此时站在展示台前,正慢慢掀起遮住宝物的红色锦布。
"天空精灵!低价八千金币!看上的客人请出价!"
一时间整个大厅多静了下来,我看向那幅油画,如果我没有记错,从纳塔伯爵那里搜刮的那幅油画也叫做天空精灵,与这幅一样,都是淡蓝的色调,虽然画面不同,但意境与景色都没有多大的差异。
哪一个会是赝品?
"我出八千一百金币。"远远坐在对面带着蓝色面具的二号桌客人出价。
拍卖师轻笑着转身,将油画所在的展示台慢慢旋转:"藏有一个秘密的天空精灵!已经有人出价八千一百金币了!还有没有人比这位客人更高的?"
"八千三百金币!"
"我出八千五百!"
"八千七百!"
叫价的人不算少,价格一直稳步上升,直到二号桌的客人将价钱从一万五千金币直接涨到两万五千金币之后,一些人就停住不再竞争,只有两三个人还在继续。
二号桌的那个男人忽然开口,声音不大但在十分安静的大厅足以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楚:"天空精灵分为两个部分,若我没有看错,这只是其中一部分,你们买去也没有作用。"
那几个同他竞争的客人半信半疑地看向拍卖师。
那位成熟端庄的女拍卖师看了二号客人一眼,优雅地笑了:"没错,二号客人真是见多识广,不过,虽然这只是半幅天空精灵,也是十分具有收藏价值的。"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都默契地不再竞争,二号桌的客人似乎松了口气。
我看向海因,他轻轻点头,我举起牌子:"三万金币。"
一道不算友善的目光朝我投来,我淡淡一笑,目光投向微微发怔的拍卖师,她立刻回过神来,大声说道:"三万金币!我们二十号客人一次就将价钱提高了四千金币!不知道二号客人还敢不敢竞争呢?"
听到她的话,我暗自皱眉,无论谁听到这样饱含激将色彩的话都会有继续竞争的意思。
果然二号桌客人只是顿了顿,继续开口加价:"三万两千。"
"三万五千。"
"三万五千!二十号客人出价三万五千!"
"三万七千!"那位客人声调已经开始渐渐升高,我侧头看向海因,海因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喜欢就继续,不喜欢就算了。"
想起费迪曾是神圣骑士,不管那个传说中的宝藏到底是否真的存在,我也该买下这个东西,也许对海因会有些帮助,当下不再磨蹭,对拍卖师道:"五万金币。"
拍卖师略带惊讶望着我,现场也有不小的议论声,那位二号客人猛地站起来死死瞪着我,目光凶狠得像是想把我吞掉。
美女拍卖师很快反应过来,笑眯眯地转头问二号客人:"请问二号桌的客人还要加价吗?"
那人缓缓摇头,退回去坐下了,拍卖师面带微笑向所有人问:"还有哪位客人想竞争这幅天空精灵呢?没有了吗?"等了几秒钟,她遗憾地用红色锦布将油画盖上,大声宣布:"让我们恭喜二十号客人,他以五万金币的价格竞拍到了今天的第一件商品!"
之后又以三万八千金币拍下一枚地系顶级魔法石,其纯度与质量都是普通魔法石的数十倍,用来做零号的主能源再合适不过。
除了天空精灵与魔法石,台上再没有我感兴趣的东西,当下注意力有些不集中,只等着最后压轴的生命之泉上台。
"现在大家可以看到,我们的商品正在抬上来。"拍卖师走到放置在一旁的高大囚笼旁边,扯着幕布的一角:"本次要拍卖的商品是,堪萨斯海上最神秘最高贵最优雅的海族——美人鱼!"
囚笼里面是一个大型浴盆,一只娇小的美人鱼正怯怯地缩在水里,只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在水面上,但即使只有那张脸,也足以吸引太多欲望。
我知道买卖人口的交易在黑市根本不少见,索西亚就是那次埃米非要带我去参加一次同样性质的拍卖会买下的。因为精灵族的原因,人类一向仇视海族,何况人类黑暗得连同族都可以拿来进行拍卖,更别说对待异族,这只小美人鱼的下场可向而知。
我又能做些什么?即使看不惯这些肮脏的血腥黑暗,可想要推翻这些东西,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办到的,这些风气不只存在于一个国家或者一个大陆,它存在于整个星球,存在于所有人的意识中,不是想杜绝就能杜绝的。
推翻它需要一个新的思想,一个新的理念,或者说是一个新的领导者,一个新的政权,一个摒弃了大多黑暗的新生国度。
可这需要多大的勇气、毅力及能力?新的政权中也不会完全将这些东西消除,传说中的乌托邦根本不可能存在。
我自认为自己目前还不可能做到,我即不想妥协,也没有能力反抗,只有默默旁观,默默积累力量,或许有一天,我会站起来坚持我的思想,但绝对不是现在。
有时候自己也会害怕,若再这么下去,某一天我会不会也变得麻木,像这个世界大多数人一样被这个世界的规则所潜移默化,所以我潜意识里交往的人,都是些在这个世界里思想较先前,直接一点叫离经叛道的人,我会将我的思想慢慢灌输给他们,同时也在他们身上吸取一些与众不同的思想,例如亚利,例如伊奥,他们身上都有很多值得肯定的前卫个性。
而对于眼前这些暂时无法抹去的黑暗,我能做的只是让自己心安,只要我碰到了,我就会帮助,可那些存在的以我的能力无法解决的问题,只能遗憾鞭长莫及了。
或许是我的视线在美人鱼身上逗留太久,海因慢慢坐直身子:"想救她?"
我点点头,看着海因深蓝的双眼,我知道他不是嫉妒,只是担忧,毕竟我们现在是逃犯的身份,而这个海族只是萍水相逢,没有人知道会不会发生农夫与蛇的故事。
他嘴角绽出一抹无奈地笑容,妥协道:"你想做什么,我从来都不会反对。"
此时的竞价已经涨到八万六千金币,我暗自算了算,心里忽然有些迟疑,如果每个我见到的奴隶都要买下来,下面还不知道有多少个被拍卖的奴隶,最后剩下的钱能够拍到生命之泉吗?
浴盆里美丽的小人鱼眨着大大的眼睛,用湿润害怕的眼神看着每一个人,我抿唇,慢慢放下要举起的牌子。
我一直都不是什么伟大的人,我很自私,若用别人的命可以换海因的,我会毫不迟疑。
转头对上海因的目光,我不后悔自己的所为。他抬手揉我的头发,眼底沉淀着深沉的了然,他轻轻叹息:"迪恩,我很开心,可我不想看到你为我做出这样的转变……"
我勾起嘴角,微微摇头。
其实这不是第一次见死不救,当年若不是我们先放弃凯尔,或许之后的一切都不会是现在这样……也许我本质就不是个善良的人,即使善良过,恐怕也早已麻木了。
美人鱼以十四万八千金币被七号客人买走,那人虽然戴着面具,但身形看起来十分苍老,我在心中为小美人鱼祈祷,希望这是一个善心的老人。
可我明白,这只是我的幻想,这样的年纪还来参加地下拍卖会的人,十之八九不是什么善人,但我已无能为力。
海因默默握住我桌下的手,虽冰冷但让我重新充满力量。
之后又有几件商品被买走,其中七阶魔兽赤睛虎的幼崽让我很是心动,毕竟零号还不是特别完美,很多动作都无法做出,如果有一只高阶魔兽的动作进行规范,我想零号会更加完善。
但念头在脑海转了一下就消失了,因为拍卖师已经透露出今天的压轴商品确实是生命之泉,像我一样克制自己不花一分钱的大有人在。
"各位先生小姐!大家期待已久的时刻来临了!今天我们要进行拍卖的最后一件商品十分十分的稀有!相信所有人都已经等不及了!"
拍卖师的情绪高涨,她站在展示台前轻轻揭开红布,露出一只小小的透明玻璃瓶,里面盛着大半瓶红色液体。
有人站了起来,我也伸长了脖子。
"这就是传说中生命之泉的泉水!"
chapter.29收获
"众所周知,生命之泉原是精灵一族的圣地之一,自从三千多年前精灵一族将之赠送给史上唯一的亚神骑士拉斐尔后,生命之泉就被亚神拉斐尔转移到一个秘密的地方,再没有任何人知道生命之泉的踪迹,只是偶尔会有极为稀少的泉水流落出来,这就是其中一瓶。"
拍卖师小心翼翼地将瓶子捧在手上,转身展示了一圈。
"大家无须怀疑,我们神秘拍卖会的商品从来没有出现过假冒的问题,生命之泉的泉水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次拍卖了,我们神秘拍卖会是绝对值得信赖的。"
鲜红如同血液的水面随着拍卖师的动作轻轻摇晃,所有人的心似乎都被那轻微的荡漾所震颤。
"生命之泉可外用内服,不仅能延年益寿,彻底改变体质,还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啊!"拍卖师话未说完,异变突起,左边的一盏灯忽然熄灭,有一个黑影十分快速地窜上中央的高台,朝拍卖师冲去,拍卖师面不改色,连连退了几步,紧紧握着手中的瓶子。
我猛地站起来,海因已经抽出宝剑准备冲上台阶,忽然一声巨响,一个巨大钢铁牢笼从天花板迅速落下,将那道黑影困在中央。
我听到旁边很多人松了口气。
囚笼里的那个黑衣人看上去大约三十岁左右,一条深色疤痕从额角一直延伸到嘴角,显得异常狰狞恐怖,他抽出匕首朝铁笼砍去,击出"锵锵"的响声,但铁笼丝毫没有影响。
立刻有几个穿着盔甲的侍者护着拍卖师往台阶下让了让,中央高台上的地板忽然向下打开,黑衣人一时不察,整个人直接落进了下面的洞口。
铁笼开始慢慢上升,最后"咔"的一声回到原位,拍卖师缓缓走到恢复原状的台上,朝所有人微笑:"大家不必担心,为了保证拍卖会的进程和所有客人的安全,我们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刚才的骚动因为她的一席话而平息,那些紧张的客人们又坐回椅子上。
我在那瞬间提起的心稍稍平复,生命之泉果然是圣物,明面上就有这么多人准备竞争,还不知道暗地里觊觎的人有多少,如果就这么被抢走了,我根本无处可找。
拍卖师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的紧张,当下不再多话:"今天的最后一件商品,低价三十万金币,一次加价必须在五万金币以上,现在竞价开始!"
台下一片寂静。
生命之泉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同时也代表了极大的危险,不管最后拍到的人是谁,恐怕都会被许多有心人盯上,但我没有这个担忧,所谓债多不压身,虱子多了不怕痒,我已是帝国的通缉犯,不在乎再多几个想要我命的人。
当下举起牌子:"三十五万金币。"
"二十号客人出价三十五万金币!我们的二十号客人出手阔绰,以极高的价格买走了今天的第一件商品天空精灵与极品地系魔法石!沉寂久时,他终于再次出价了!还有没有人比他更高呢?"
一旦开了个头,之后跟随的人流便越来越多。
"四十万金币!"
"五十万!"
"五十五万金币!"
竞价声此起彼落,拍卖师每每来不及说出该次价格,就已经有人开得更高,她乐得眉眼弯弯,我暗暗放下牌子。
之前按兵不动的几个客人也没有动作,我知道现在蹦跶的都是些凑热闹和没有多大实力的人,真正的竞争还要等上一会儿。
海因淡淡扫了已经近乎疯狂的众人一眼,朝我皱眉:"情形不太乐观。"
我安慰他说:"没关系,现在还不算混乱。"至少价格还在我的预料之中。
即使最后涨成天价,我也要将之拍下来,戒指里现在还有五百多万金币,许多宝石宝物,搜刮了那么多贵族的秘库后,我手头的钱不会比任何一个身家富庶的贵族少。
他眉目间仍存留几丝担忧,我轻笑着拍他的肩:"就是一个城市那么贵,我也买得下来,你心疼什么,反正是些不义之财。"
他抚上我的手,深深看着我,深邃双眼和坚毅俊朗的脸庞在跳动的火光中显得更加迷人,心脏一紧,我不自在地别开视线,假装认真观看拍卖。
"两百五十五万金币!四号客人已经出价到两百五十五万金币了!还有人要出价吗?"
不知不觉间,价钱已经上升到两百五十五万,已经有一大半人放弃竞争,我看了看仍然按兵不动的那几个人,缓缓举起牌子。
"三百万!三百万金币!二十号客人出价三百万金币!有没有人比他更高!?"
"看来我们二十号客人对生命之泉是志在必得啊!他出价到了三百万金币!还有人出价吗?"
一直沉默的七号客人终于举牌:"三百二十万。"
十四号客人也举牌示意:"三百三十万。"
竞争已经进入白热化,整个场上只有我与七号十四号在进行竞价。
拍卖师声音有些微微泛哑,却热情不减:"四百一十万!现在十四号客人出价四百一十万!四百一十万!我可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金币!难道我们的七号客人和二十号客人就这么放弃了吗?"
四周向我投来的目光意味我已没有心思再考虑,面带微笑再次举起牌子:"四百五十万。"
"噢!是的!我们的二十号客人再次加价!我想大家已经熟悉了他的风格!他总是喜欢将敌人压得死死的!他喜欢用极高的价钱将别人都吓走!那我们的另外两位客人真的被吓走了?!"
七号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竟然真的放弃了竞争,他眼中的贪婪我没有忽略,当下心里就建设了一些该做的准备。
十四号饱含深意的眼神扫过我,笑了笑,慢悠悠举起牌子:"五百万。"
"五百万!十四号客人同样加了五十万金币!这会是最终价格吗!?"
手心微微出汗,我面上一直保持着冷静,微笑地看向气定神闲的十四号,虽然他戴着面具,但我敢肯定,他代表的就是那个帝国最有钱的李特公爵。
我的现金不多,其它东西虽然可以换算成金币,但我没有计算过那些东西到底值多少金币,如果他再加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但表面上却不能露出一丝害怕与犹豫。
我假装把玩项链,拨了拨额前的头发,然后再次举牌:"五百五十万。"
那个十四号终于不再悠闲,他先是低声询问了他身后那个全身裹在披风里的人,然后转过头来看我,我一手撑着头,一手轻捏胸前挂着的小鸭子,对他微微扬起嘴角。
他犹豫片刻,终于放弃加价。
拍卖师大声说道:"五百五十万!五百五十万金币代表了什么?是一座城市?一支军队?不!它代表了一个生命!永恒的生命!让我们恭喜二十号客人,他获得了另一次生命!恭喜他以五百五十万的价格赢得了我们今天的最后一件价值连城的商品,生命之泉!"
我站起身,朝四周的人弯腰行了个礼,和海因跟着侍者匆匆走向后台。
此时的大厅已经有些嘈杂,侍者领着人开始离开大厅去取拍卖的货物。
付完帐从那弯弯曲曲的走廊出来,不时有探究的眼神落到身上,我和海因对视一眼,拐到一个隐蔽的地方,我立刻将零号放了出来。
命令它蹲下,我跳上它的背,海因紧接着跳上来。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零号的奔跑速度不算特别优秀,但比起普通战马还是快了很多。海因扣住我腰的手有些用力,我知道他心情很紧张也很愉悦,我同样紧张,恨不得立即回到庄园,让他饮下生命之泉。
但此时安全是最重要的,自拍下生命之泉的那刻起,我知道许多麻烦就会接踵而来。
所以我不敢大意,接过那瓶泉水后,不顾拍卖师还在场,直接将泉水放进戒指,与海因火速离开会场。
相信很多人还在城内寻找我们,不会知道我和海因已经坐着零号离开了海格瑞尔,奔跑在野外。
零号是由许多金属组成的,因此在跑动时会发出一些声响,我绞尽脑汁也没有办法消除这个缺点,此时这个缺点也为我们引来了麻烦。
"站住!"
途径树林时,前面路上忽然跳出几个人影,领头一人挥舞着巨剑,朝我们大喊。
我扭头看向后方,隐隐有人影堵在了来路。
看清他们的衣着后,我舒了一口气,幸好不是帝国追捕我的人,也不是觊觎生命之泉的精英。我稍稍伏下身体,对海因轻声说:"抓紧我。"
"将你们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我可以考虑——哇啊!"零号庞大的身躯具有不可估计的冲击力,我暗自一笑,区区几个小贼,敢在零号面前挡路,不就相当于打着灯笼上厕所,找死么。
撞飞那个强盗头子后,所有人都不敢再跟上来,零号很快就将那些人甩得没影。
一进庄园,特里就飞奔过来唠叨:"少爷!你们怎么现在才回来!我和伊奥都在城里找了好久!"
"抱歉,特里,我们临时参加一个拍卖会,忘记时间了。"我收起零号,拉着海因就往房间走,头也不回地对特里说:"你将伊奥他们都叫来我房间,我有事和你们说。"
chapter.30改变
"我们在地下拍卖场找到了生命之泉。"
话一出口,几人神色都凝重起来。
"我决定现在就让哥哥喝下它,不知道会有何反应,所以我们要加以小心。"
"特里,你到庄园门口守着,一有什么事情马上进来告诉我们,索西亚去收拾好比较重要的东西,蕾拉准备马车,安顿好庄园里的人,就说我们可能会出门几天,伊奥你留下来。"
安排好他们,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三人,我将生命之泉从戒指里取出来。
用匕首在掌心一划,海因立即捏住我的手:"你做什么!"
我朝他笑了笑:"没什么,先试验一下。"拔起瓶盖,微倾瓶身,我饮下小半口生命之泉。
看似妖异的红色液体饮下后没有任何味道,像白水一样,只是有些冰凉,舌头在嘴里舔了一圈,我低头看掌心的伤口。
本来冒着血丝的伤口在注视下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愈合,不到几秒钟就愈合在一起,很快结了疤。
心头一阵狂喜,我看向海因:"是真的。"
他点点头,拉过我的手心摩挲着伤疤:"很神奇的泉水。"
我让他坐在床上,站在床边将瓶子递给他。他捏着瓶子,深深望了我一眼,仰头将瓶中的泉水一饮而尽,我接过瓶子放在桌上,让他躺下,眼巴巴注视他。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过去了,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的肤色依旧苍白。
心里的期盼被浇灭了一半,我看他的眼睛,那深邃的双眸里沉淀着令人窒息的无奈。
抿了抿唇,我此刻的心情深深沉入谷底,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连生命之泉,也对亡灵没有任何作用?
"海因……"我弯腰握住他的手,却在感受到那温度时一怔,就算因为紧张让我手心冰凉,也不至于比他的温度还低,这代表……
"伊奥!你过来!"
一直沉默的伊奥闻言走过来握住海因的手,下一刻嘴角便翘了起来:"少爷,您没有感觉错,海因少爷的确有了体温。"
海因诧异地按住自己胸口,我急急拉开他的手,侧耳贴在他胸前。
咚咚、咚咚……是心跳声,虽然有些微弱,但我确实听到了。
"海因,海因你有心跳了!你的体温开始恢复!感觉到了吗?"
"经你这么一说,我好像确实感觉到了。"耳边传来他低沉的声音,我想笑,嘴角却怎么也无法上翘。
他……终于不再害怕阳光,不再没有味觉,不再不知冷暖……一直以来笼罩在头顶的不幸与黑暗似乎都消失了,眼眶忽然变得湿润。
海因叹息一声,大手抚上我的头顶,一下下轻轻摩挲头发:"怎么哭了?"
我连忙拉起他的衣服擦干眼睛,慢慢抬起头:"太高兴了,一时控制不住。"
喜极而泣原来是这么容易的事。
他坐起身子,牵起我的手猛地一拉,我整个人忽然向前跌去,被他稳稳抱住。
"少爷,那我就先告退了。"伊奥一向平板的声音里破天荒掺入一丝调侃意味,房门被关上的声音传来后,海因环着我的腰的手更加用力。
"迪恩……这是梦吗?"
我笑了笑,抬手搭在他肩上,慢慢收紧:"需不需要用行动来证明?"
"好。"
他一把提着我的腰,一阵晃动中我就被带上了床,他灵巧地转身让我仰躺在了床上。
"你——"
话被堵回肚子里,窜进口中的舌头不再温柔缱绻,充满了侵略气息,每一次扫荡都仿佛用尽全力,我感觉身体变得无力,心脏揪得死紧,脑海里一片混乱。
吻毕,他一手撑起身子,一手缓缓摩挲我的耳垂。
"证实了吗?"
被那双饱含情意与欲望的深邃眼眸盯着,心里涌上一阵不自在,我别开视线,我并不是害羞,也不该是害羞,我和海因已经那么亲近,我不该害怕与他对视……只是觉得,那双眼睛似乎可以把我的灵魂都吸走。
"还不够……"他低下头,伸出舌头轻舔我的嘴角,低沉暗哑的声音里透露出汹涌的欲.念。
"知道吗?这一天我已等了太久……"
他的话让我全身颤抖,有一个灼热的东西紧贴在我大腿上,那里的皮肤似乎都被烫穿了。
我吞了吞口水,稍稍扭动身子:"海因……那个,我们,就是……"
其实我也会有拥抱海因的念头,男人在性的问题上一向诚实。我对他这个人,无论是心灵、性格乃至身体,都十分感兴趣,自然有亲近他的念头。
他变为亡灵那些日子,我每天都期盼他能复活,如今他真的复活了,我心中除了极度的喜悦、兴奋,还掺杂着一些期待。
理性已经快要消失了。
但是照现在的形式看,好像不太对劲,并不是我不愿意把身体交给他,而是……我还没有充分的心理准备。
他看出了我的犹豫,眼神一暗,猛地抓起我的双手按在头顶,一手开始解我衣服的纽扣。
"海因……你别冲动。"也许是我太天真,海因在我面前一向温柔,让我忘记了他也是一个真正的男人,而且是个冷漠强势的男人,他唯一的软弱,就是爱我。
"已经冲动了。"他嘴角微微上翘,说完,还恶意地用下身顶了我一下。
我怎么忘了他其实是个闷骚的人!
"等等!"眼见他低头咬住领口一手就要撕开衣服,我连忙大声喊道,"等一……唔……"
以吻封缄这招他似乎已经掌握得炉火纯青,每次都拿来对付我。
一开始是恶狠狠地撕咬,慢慢地,他变得很温柔,轻轻舔过上颚、牙齿,最后退出时还轻啄了一下嘴唇,不知为什么,我竟然有一种悲伤的感觉。
"迪恩……"他离开我的唇,深蓝的眼眸弯了弯:"被吓到了?只是和你开个玩笑,我有没有不顾你的意愿做过任何你不愿意的事?"
他放开我的手,直起身子,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我:"若你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你。"
这家伙以为用那种大狗般可怜的眼神看我就会心软吗?
……可我确实心软了。
无奈地伸出两手迎向他:"你赢了。"
虽然还没有充分的心理准备,但看到海因恢复正常的狂喜足以让我做出任何事。
他眼睛一亮,快速将自己剥个精光后压了上来。
"我帮你脱。"
衣服被他连拉带咬扔下了床,肌肤相贴产生的滑腻感让我一阵心悸。
温热柔软的唇从腮边一直下滑到胸前,我猛地抽了一口气,略带责备意味地推他的肩膀,撕咬我左胸的牙齿立即缩了回去,变成轻柔的吮吸。
其实经过多年的锻炼,我自认为自己的身体即使不算健壮,也比一般人结实很多,可眼前海因的身材却让我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除了肤色苍白,其他任何地方都是最完美的,小腹甚至隐隐可以看见八块腹肌。
尤其是……我暗自比较了一下,结果让我皱起眉头。
他轻笑出声,在我腹部烙下一吻,拉起我的手按在他那个已经灼热挺拔的部位,自己也握住我十分激动的地方。
我眉头皱得更深——有时候我也会和自己的手指发生超友谊关系,因此对于自己的尺寸还算了解,手指套住那个东西微微一握,我有些胆战心惊,这么大,进去之后我还能活下来吗?
经过他纯熟的搓揉,我很快就缴枪投降了。
他勾起笑容,盯着手上白色的东西看,我无奈地闭上眼睛,算是意外吗?十分钟不到……
"放松,迪恩,我会很小心的。"
我知道,可是那个尺寸,我对自己很担心。
"太紧了,把脚再分开一点。"
或许我平时该练习练习瑜伽?
"两根了,感觉到痛吗?"
是人都会痛!好吧,我承认只是有些涨。
"可以了吗?迪恩……我快受不了了。"
我也受不了了!
"放松,放松,我不会弄疼你的,对,再张开一点……"
可是你已经弄得我很疼,心脏似乎都要被挤出来了。
"抱歉,我受不了了——嗯……好紧……疼吗?"
混蛋!我发誓这是我经历过的第二重的疼!竟然敢猛地冲进来,我感觉自己被劈成了两半……
"迪恩……我想吻你,我要吻你……"
我快透不过气了。
"你喜欢这样?那这样呢……嗯?"
还行吧……
"舒服吗?还疼不疼?"
……
"我们换个姿势好不好?像这样……怎么变得这么紧?很喜欢这个姿势?"
……
"是这里?啊、你好厉害……对,就像这样夹紧我……"
……
"再深一点好不好?嗯?"
……
"嗯……不要随便摸我,迪恩……我会疯狂的。"
……
"可以吗?我想释放在你身体里……迪恩……好不好?"
"你给我、闭嘴……"
只会问,哪一次遵从过我的意见!猛地拉下他的头,我用沙哑地声音低斥,以吻封缄这招我也会。
chapter.32解密
窗外的夕阳慢慢下落,橘红的光透过窗口照射进来,使整个屋子都变得迷蒙起来。
"这幅画可真美,蕾拉姐姐,你看,蓝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
"真想住在这样的地方,每天都能看到美丽的景色,你说对不对,蕾拉姐姐?"
被索西亚缠着胳膊的蕾拉向我投来求救的目光,我摸摸鼻子,移开视线。
"咦,还是两幅一样的,不对,好像又不一样。"
天空精灵摆在桌上被索西亚歪着头研究,特里上海格瑞尔探听消息去了,我一时没有闲心去研究那个所谓的宝藏到底藏在哪。
本想自己去打探,可我和海因已经不能再出现在海格瑞尔,只好等特里的消息。
"这一幅画的天空比较多,草地比较少,旁边还有一座小木屋,这一幅呢,云朵比较多,哇!是什么树竟然这么高,都要触到云了……"
"索西亚,你还不去看看你的病人?它们可能该敷药了。"蕾拉好心地提醒她。
我的心思已不在她们的对话上,直直盯着那两幅画。
生命之泉有很多个传说,其中一个往往被大多数人忽视,因为那个传说每个人都听过很多遍——传说中,亚神拉斐尔拯救精灵族于水深火热中,精灵为了答谢他,将圣地生命之泉赠予了他。拉斐尔有移山填海之力,他将生命之泉搬到了一个神秘的地方,那个地方有山、有水,四季如春,天高云阔,因为有生命之泉的滋润,就连树木都比一般地方的高大粗壮,拉斐尔为了完成已逝爱人的心愿,在泉边建了一座小木屋,终年居住在那里……
"迪恩?"
"嘘。"我将手指在唇边比了比,走到油画旁边。
没错,分开来看,它们只是普通的风景画,不同的只是它们的作者十分有名,而合在一起来看,就让人有一种惊叹的感觉——真的有这样仙境般的地方?如果存在,这个地方又在何处?
如果不是索西亚的话,我也不会将那个传说与这两幅画联系起来。
一般来说,作画者如果是个大师,在每幅画完成后,都会习惯性地署名,可我研究半天也没找到半个字。
翻来覆去地看,发现两幅画背后的边缘都有一行竖着的字迹,将两幅画拼在一起后,终于出现署名。
【费迪,提亚2185年于龙语岛】
每幅画上只有半边字迹,若不是拼在一起,任谁也猜测不出这半截字的意思。
是巧合?还是事实?费迪大师画中的龙语岛,到底是不是生命之泉的所在地?费迪又怎么会去过龙语岛?
龙语岛,顾名思义,是龙族的地盘,却不是龙族的聚居地,而是关押那些龙族败类的地方。龙族的单体力量极大,破坏力极强,所以监狱的地点单独存在于龙岛之外。
龙语岛上也有人类居住,但那些人类都是为龙服务的,人类和龙族有过协议,每十年龙族向人类提供几头幼龙作为坐骑,人类也要向龙族奉出一批人。
同样的交易在其他种族和龙族之间也有,毕竟虽然龙族数量极少,但不论是单位战力或是集体战力,都是整个星球上最强悍的,然而龙族天性高傲,数量也太少,所以一般不会介入其他种族之间的矛盾,在实在无法解决之时才会以中立身份出面干涉。
"龙语岛……费迪大师怎么会去过那里?"
这也是我不解的地方,我扭头看向蕾拉:"有没有觉得画中的景色很熟悉?"
蕾拉有些疑惑:"我又没有去过龙语岛,怎么会觉得熟悉?"
我摇摇头:"再看仔细一点,你觉得和哪个地方最像?"
她视线在两幅画间摇摆,眼睛忽然一亮,手指在画上点了点:"有山、有水,四季如春,天高云阔,参天大树,爱情木屋——"她越说越兴奋,食指最后停在画面角落的水面上:"还有白天如常,夜间不断变幻颜色的生命之泉!"
我看着她了然兴奋的笑容,心中却涌上一些疑惑。
从费迪画出天空精灵到现在,已经不止两百年的时间,这期间会没有人集齐过两幅天空精灵吗?这个秘密根本算不上什么秘密,之前或许有人也知道了生命之泉的下落,可龙语岛戒备森严,要想混上去何其困难。
恐怕前几位知道秘密的人已经被冠以私闯禁地的罪名被龙族人道毁灭了吧?
秘密就又变成了永久的秘密,毕竟没有谁会想和人分享永恒的生命与荣华。
瞥见我的表情,蕾拉的声调降了下来:"也许还有别的办法……像费迪大师不也去过龙语岛吗?"
"天空精灵是费迪的封笔之作,谁又能知道他到底死在哪里?或许他根本就没有出过龙语岛……"
我坐在椅子上,按了按太阳穴,我知道自己该乐观一点,毕竟知道了生命之泉可能会存在的地方,可这和不知道有什么区别,不知道有多艰难时,还可以让自己去努力,而知道无论如何也无法达到目标时,那种无力感让人难以承受。
我叹息一声,看向蕾拉:"哥哥呢?"
"他好像说出去走走,应该快回来了吧。"
"嗯,你去问问晚餐好了没有,我去找他。"将两幅画收回戒指里,我决定将这些猜测告诉海因。
刚推开门,就看见海因从走廊那头急匆匆过来,怀里似乎还抱着什么东西。
"索西亚呢?让她快来看看这两个小家伙,它们受伤了。"
一进房间,海因就向我扬扬下巴,我立刻从床上抱起被子,摊在桌上,他轻轻将怀中的东西放在被子上。
竟是两只篮球大小的小动物,一只豹子模样的有着灰白绒毛,紧闭双眼,小爪子微微颤抖,另一只就是一头小老虎,血红的皮毛有些凌乱,此时正睁开赤红的大眼睛瞪着我们。
我微皱眉头,这两个家伙怎么那么眼熟,很像拍卖会那天的……
"这两个小东西哪来的?"
海因轻抚一下小老虎的爪子:"等会再说,先给它们治疗一下吧?"
我无奈地凑上去,手掌贴在小豹子的额前,相接处慢慢泛起白光,小老虎似乎以为我要欺负它的伙伴,一爪子挥开海因的手,笨拙地站起身,摇晃着朝我的手掌走来,正张嘴啊呜一下,准备咬我时,猛地一跌摔在桌上,大眼睛里泛起泪花。
海因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我摸了摸小豹子软软的耳朵,感觉它颤抖得更加厉害,只好松开手,按住小老虎的额头,小老虎立刻举着爪子抱住我的手,张嘴就咬,海因伸手轻轻戳它的鼻子,它耸耸鼻子,阿嚏一声,尖锐的小牙齿也收了回去,我立即为它加持治疗术。
索西亚听说又有小动物受伤了,提着药箱比谁跑得都快,一进屋子就把我们挤开了。
我正好拉着海因到一边问话。
在我逼供般的目光下,海因只好耸耸肩,笑道:"我刚才在月神湖旁边散步。"
我点点头,月神湖那边少有人迹,海因自从不怕阳光后经常在那里散步。
"我看天色不早,就准备回来,忽然听到打斗的声音,被人围攻的就是那天拍下雪豹和赤睛虎的人,他们没有发现我,那个人身上背着一个大盒子逃了,那群人立刻追了上去,我正准备离开,就在草丛里发现了这两个小家伙。"
他看向小赤睛虎:"这个家伙很聪明,明知道我已经发现了它们,仍静静地不发一声。"
"很喜欢它?"
深邃的双眸弯了弯:"吃醋了?"
"和一只动物吃醋?"心中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看着他:"只是问你要怎么办,养着?"
他点点头,注视我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请求,我无奈地妥协。
其实从两个小家伙身上的伤就可以看出,它们的前主人是个什么样的家伙,不管他买下两个小家伙的意图是什么,我都不想让它们再回去受到那种虐待。
至于它们究竟是自己逃出来的,还是那个人想使金蝉脱壳的手段放在那里的,就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外了,反正它们不见了,那个人最先怀疑的肯定是那群同他抢夺的人。
索西亚处理好它们的伤后还恋恋不舍地守在桌边,我靠过去:"一只也别想了,海因要养着它们。"
她立即抬头,大眼汪汪:"真的吗?那、那让我照顾它们好不好?"
我好笑地挑眉:"当然好了。"它们现在也需要照顾,以后的话,多一个免费劳力也不错。
海因搭上我的肩,笑着看向索西亚:"你现在要照顾三只兔子,两只小鸟,还有空余时间吗?"
索西亚点点头,关切地看向小雪豹:"大不了可以一起照顾嘛……"
……
我有些担忧她那些兔子和鸟了,这些动物是可以放在一起的吗?
特里和伊奥在晚饭前回来了,带来的消息却出乎我的意料。
生命之泉果然没有半点消息,但据说,那位先知米赛大师在十天后,将到达贝蒂魔武学院。
番外:一个人的孤单
让我们把镜头拉到很久以前,当迪恩还不是迪恩,只是张涉的时候——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那些事情!我不计较是因为我大度!你嚣张什么?!"
"我嚣张什么了!?我警告你,别在家里吵!我不想你带坏孩子!"
"哟!敢做还怕拿出来说!?我告诉你,你那些破事小涉早就知道了!你根本就不配做他爸爸!我教坏他?我还怕他学你呢!整天只知道在外面和那些狐狸精鬼混,要不是小涉打电话,大过年的恐怕你还不记得回来吧!"
"你!你这个泼妇!简直不可理喻!"
"你说我不可理喻?我二十岁就跟了你,这么多年来起早贪黑!我为的什么!到头来你就这样说我?!老娘和你拼了!"
"你干什么!我警告你,我不想打你!别惹火我!"
"好啊!我看你早就想摆脱我了吧!你打啊你打啊!早点打死我你就可以和那些狐狸精光明正大在一起了!你打啊!往这里打!"
这种戏码张涉从小到大见过无数次了。
小时候胆子小不懂事,曾经只会从床上站起来看着两人哭,懂事了,也曾经抱着劝解的想法说过两人,但毫无作用,得来的只是一句"你还小,不懂事",慢慢长大后,张涉对于这种事已经司空见惯,早已不会动容。
张涉扒扒短发,套上外套,摸了摸口袋,然后打开卧室门。
张敬一手按着沈娟的肩膀,一手正挥在她脸上,沈娟表情狰狞,牙齿咬得死紧,指甲深深陷进张敬手臂里。
瞟了倒在角落的花瓶一眼,张涉默默转身离开客厅,在玄关穿上鞋子。
张敬看着他,嘴巴张了张,手上猛地被沈娟咬了一口,沈娟嘴上还带着血,笑得却特别开怀,张敬嘴角一翘,伸手就逮住沈娟的头发,拉着她的头往下摁,沈娟顺势用头顶住张敬的胸口,一边挣扎一边大叫:"张敬你这个王八蛋!狗娘养的!老娘和你拼了!"
张涉看着他们,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我出去了。"
声音掩埋在两人的推攘里,张涉看着玄关穿衣镜中的人影,唇边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推开门。
大街上人很少,大过年的,即使在外打工的人也会回家过年。
张涉把手揣在兜里,在街上漫步,看铺天盖地的红。道路两边的路灯上挂着红红的灯笼,七色彩灯顺着路灯一路牵着直到天边,天黑以后,彩灯亮起来,就像一条七彩巨龙盘旋在这喧闹城市,无比欢庆热闹。
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的声音,张涉走到一家餐馆门口,里面人来人往,看起来热闹之极。
热情的服务员立刻招呼着他坐下,张涉心里略微好过一些,并不是人人都能团圆的,还有很多专门卖年夜饭的餐厅饭馆不是也很忙吗?这么一想,餐厅大门上贴着的红色福字也没那么刺眼了。
"欢迎光临本店,请问几位?"
张涉愣了愣:"就我一个。"
服务员神色微变,笑了笑:"您是在大厅吃呢,还是在包厢?"
"还有包厢吗?"
"有!当然有!"跟着服务员走上楼,张涉扭头看向一个包厢里正和乐融融的一家人,小孩的脸上沾满了油,妈妈捏着纸巾擦拭,爷爷奶奶笑呵呵地夹菜。
真是无知的快乐啊,张涉心想,保不准那位看起来慈祥的母亲在外面有情人,或者那位口里宝宝宝宝叫个不停的男人在外边养着二奶。
仅看了一眼,张涉便失去了兴趣。
"您想点些什么菜?我们店有新推出的合家欢乐,金玉满堂——"
"菜单给我。"张涉朝服务员一伸手,打断了他的殷勤。
"这个、这个,这些全都要了。"张涉摊开菜单粗略一看,拿着笔在菜单上随意一勾,"再给我上五瓶二锅头,两瓶茅台,一打啤酒。"
可怜的小服务员张大了嘴。
"要快,知道吗?"
"知、知道。"
服务员拎着菜单跑得跟飞一样。
菜很快就上来了,大概餐厅老板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点这么多菜的,特地还来看了一下张涉,瞥见老板怀疑的目光,张涉掏出钱啪地一下按在桌上,抬眼问:"够吗?不够我可以刷卡。"
老板立刻笑逐颜开,拍着张涉肩膀:"哥们厉害!想当年我的饭量和你也有得一拼啊!"转头和面有菜色的小服务员说话:"赶紧给我再弄两瓶二锅头,今天我非得和这个哥们喝一杯!"没见过大多场面的小服务员立马跑开了。
等酒一上来,老板豪爽地捏开盖子,哗啦倒了满满两杯,举起杯子朝张涉说:"兄弟,大过年的,哥哥也没什么好说的,就祝你心想事成!"
张涉接过酒杯,没说话,淡淡一笑,仰头咕嘟一下,酒杯被翻过来,一滴不剩。
有了面子的老板很开心,说了些场面话就借故离开了,张涉放下酒杯,仰靠在椅子上。
钱,可真是好东西。
张涉看着满桌的菜笑了,倒上酒,朝对面举起:"干!"
一杯接着一杯,人微醺,没有醉。
他对着一支筷子问:"为什么……想醉,这么难?"
轻轻在碗上一敲,他歪着头:"你是说,你也没醉?"
"你也没醉,那我给你表演个节目……"
"当、当……"修长白皙的手握着竹筷,慢慢在碗上敲击:"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话音刚落,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炮竹声,张涉笑了笑,趴在桌上迎来自己的第二十个生日。
与第二十个生日一同来到的,是母亲的死讯。
张涉按着发胀的太阳穴,一眨不眨看着眼前显得十分脆弱的男人。
"我没有杀她!我没有!小涉!你知道的,我怎么会杀她?是她自己撞过来的!是她想杀我!"
张涉一语不发,被警察架住的已经癫狂的男人还挥舞着双手不停大喊:"我没有!我没有杀她!小涉——"
警察神色不忍地对他说:"我们怀疑您的父亲与您母亲的死有很密切的关系,需要将他带到警察局进行审问,请不要太过紧张。"
张涉点点头:"我不紧张。"他抬眼看向被塞进车里的男人,"他会被判什么刑?"
警察摇了摇头:"这具体要看他的表现及案件的真实情况。"
张涉心里真的不紧张,甚至一点波动都没有,只是平静,没有一丝波浪。
都说儿子和母亲比较亲,张涉就是这样的,他知道父亲在外的作为后,劝解过,请求过,但没有用,那一刻他甚至有与父亲断绝关系的心,但母亲不愿离婚,她一直说,为了张涉好,张涉还小,不能没有家庭的温暖。
可张涉早就感觉不到温暖了。
他看得清楚,虽然母亲成天口上都在骂父亲,但她是真的深爱这个男人,或许不是爱,但那种牵绊、不甘心早已刻在母亲心里,让她离开这个男人,是不可能的事。
如今她终于死在男人的手中,这是一种解脱吗?
也许连她也厌烦了自己,总是妄想拉回早已收不回心的丈夫。
张敬的结果很快出来了,误伤罪,但因态度不端正,判处有期徒刑七年。
张敬已经五十了,牢狱之灾很可能要了他的命,即使最后出来,也可能落下什么伤病。
判决那天,张涉坐在听审席,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张敬罪不至死,张涉心里清楚,但每次闭上眼,母亲惨死的模样都会浮现在眼前,误伤?为什么除了胸口致命的伤口,其他地方还有伤痕?
父亲恨着母亲,可他何尝不恨父亲?
养育之恩,难以为报,可是成长在这样一个家庭,让他怎么会有一颗温暖的心?
不扭曲变态,已是上苍垂怜。
随着父亲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张涉闭上眼睛,这一场足以成为别人谈资亲人相残的闹剧,早该落下帷幕。
日子一天天过去,张涉独自一人,在新年迎来他的第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五个生日,张敬保外就医,提前两年释放。
张涉将父亲接回了家。
五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张敬已不是那个衣冠楚楚意气风发不认老的张经理,而只是一个沉默寡言行动不便的中年男人。
张敬的双腿都断了,对外宣称是劳动时不留神弄断的,实际情况不得而知。
父子俩没有多少对话,张涉请了一个看护,二十多岁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第一次带看护见张敬时,张涉直直注视着父亲的眼睛,有些恶意地想,还会喜欢这样的小姑娘吗?
可张敬眼中已没有那些神采。
哦,张涉恍然大悟,一个腿断了的人,要再想干什么,也没办法了吧?
冬去春来,张敬出狱已经半年了,气色却越来越不好,张涉看在眼里,面上假装没有发觉,却忍不住请了很多医生来看。
但,被酒色掏空的身子经过狱中那些人的□,又经历断腿这样的大伤,已回天乏力。张敬却不以为意,整天摆弄那些花盆。
那天,窗外的树干上刚抽出新芽,张敬忽然开口。
"我知道你恨我。"
张涉放下手中的报纸,看着张敬。
"我也恨自己。"
张敬顿了顿,慢慢摸自己的脸:"原来我已经这么老了。"
张涉喉头动了下,嘴唇微张,说不出一句话,他没有话对张敬说。
"你能原谅我吗?"
张涉以为他会回忆一下人生,或者忏悔之前的罪孽,但张敬只是闭上眼,轻轻问道。
沉默在屋中蔓延。
"嗯。"
张敬笑了笑,眼角和嘴角的皱纹散发出释然的味道。
当天下午,在小看护的惊叫声中,张敬走了。
张涉默默地看了张敬一眼,很认真的一眼,然后平静地盖上白布。
爸爸,你知道吗?我恨你,是因为我曾经爱过你。
是你亲手毁了我的爱。
张敬还是走了,张涉又独自度过了自己的第二十六个生日。
那家餐馆的老板和他已经是熟人,而那句心想事成,老板也说了六年。
张涉放下喷壶,轻轻拨弄鬼兰的花瓣。
世上哪来那么多心想事成?对于公司里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张涉只会远远躲开。
爱情,他从不奢望,只希望能有一个真正懂得自己的人,互相依靠。
他只想有个人陪,上苍能否听到?
chapter.33傀儡军团
贝蒂今时不同往日,自从那次许多贵族被盗后,整个贝蒂城就开始严防,那些损失严重的贵族们十分震怒,没有被盗的也人人自危,如今的贝蒂可以算是金刚铁骨密不透风了。
我对米赛的感觉很复杂,我不是迷信的人,总觉得米赛的预言不可信,但事实摆在眼前,不由得我不相信。对于他会不会伤害我,我倒是很有把握,既然他在几年前预知到我未来时没有伤害我,如今,他也不会因为我身上那些罪名伤害我。
我想再见他一面,看看将来会发生什么。
我知道情况很不乐观,不容得我们光明正大出现在贝蒂,所以想一个人去,但这次,海因坚决不同意我一个人出行。
"贝蒂是学都,那里高手云集,一不小心就会被发现!我一个人比较容易混进去。"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
"只能我一个人去。"
"不。"他坚决不松口:"除非你让我和你一起去。"
叹息一声,我直视他深蓝的眼:"海因,你该知道,所有人里最不该出门的就是你,我不希望你发生任何意外。"
"我就能让你发生任何意外吗?"
我愣了下,苦笑:"可我必须亲自去,米赛七年前曾经看到过我的未来,他不会伤害我的。"
海因眼神一暗:"就这样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去见米赛?"
"我只是想知道未来的事,知道该怎么样避免那些——"
"痛苦的事?"他揽过我的脖子,沉声道:"你认为,我会允许未来还发生令人痛苦的事吗?"
他轻柔的吻在额头落下,我伸手抱住海因的腰,闭上眼睛:"那更该去见他。"龙语岛的事已经完完全全告诉了海因,他并不赞成去,可不管如何,我是一定要去的,见米赛只是想知道到底能不能成功,但即使不成功,我也会去拼一拼。
"没有必要,你想做的事,不会因为任何外因改变,知不知道未来又有什么影响?"
我沉默不语,抬头看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他笑了笑:"我说过不会再胡思乱想,你不必再为了让我安心而去做那些不必要的事,放心去做你想做的,我永远在你身后。"
"不,"拉下他的头,鼻子贴着鼻子:"你永远在我身旁。"
他深邃的双眸微张,拇指摸索我的下巴,微微歪头——
"呜……呜呜!"
动作在那瞬间顿住,我眨眨眼,低头看向脚边的某只动物。
鲜红如血的两只大眼睛直直盯着我,湿漉漉的小鼻子不时耸动,喉间逸出可怜的呻吟,毛茸茸的两只爪子相扣,紧紧抱住我的脚。
抬起脚轻轻晃了晃,小赤睛虎啪唧一声落在地上,侧着身子缩起爪子,怎么看怎么可怜。
我蹲下朝它伸开双手,它眼神一亮,楚楚可怜的神情立刻消失,猛地从地上一跃,屁颠屁颠撞在我怀里。
海因遗憾地看了我一眼,蹲下身子捏了捏小赤睛虎的耳朵:"可恶的小家伙。"
它不乐意地摇摇头,企图甩开海因的手,海因唇角微勾,小赤睛虎另一只耳朵也失陷了。
"忘恩负义的小家伙,不知道是谁把你们捡回来的吗?嗯?"
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一时有些好笑:"小心它讨厌你。"
"它敢?"海因充分满足了手感,轻弹小赤睛虎的额头:"给它取个名字吧。"
我点头,将小赤睛虎抱起,走到它们的小窝旁:"早就想好了,这只就叫一号,另外那只雪豹,叫二号。"这本是给零号之后的魔法傀儡准备的,不过既然小赤睛虎它们先来,那就先给它们。
二号比一号安静多了,此时舒舒服服躺在小窝里睡的正香,粉色的鼻翼微张,我将一号放在它旁边时,它只是翻了个身,眼睛都没张,轻抬爪子挠挠脸。
小窝很软,一号摇摇晃晃爬过去,压在二号身上,伸出小舌头舔了舔二号的鼻子,二号似乎被吵醒了,但还是不愿张开眼,只是用爪子一推,可怜的一号被推得翻了个跟头,委屈趴在小窝边缘。二号也觉得触感不对,碧绿的双眼微睁,看见一号后,喉间发出尖细的低吟,一号立刻屁颠屁颠又爬了过去,也不敢再舔,乖乖地靠着二号闭上了眼睛。
决定不去贝蒂后,我开始静下心来研究怎么改良零号。
零号的动力系统和防御系统还算完善,但攻击方式实在太过单一。暗魔法手册里提到过,可以在□纵体身上刻画一些简易魔法阵,从而使□纵体自身可以进行一些特定的活动。
但我对元素魔法一窍不通,暗魔法又比较偏向于控制类,攻击力不强,所以零号身上没有一个魔法阵,只能运用物理攻击。
只好在物理攻击上下功夫,这点一号和二号对我帮助很大,虽然它们还是幼崽,但一举一动都对零号起到了启蒙作用。
然而,操纵零号那么庞大的身躯做出一些柔软精细的动作,对我来说是一项新的挑战。
练习操纵傀儡的同时,我继续着铸造另外的傀儡。
风系的傀儡是必须的,比起其他元素,风元素绝对是最快的,所以风系傀儡也是逃跑时的救命法宝。
三号的铸造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高一米四,长一米六,形状起伏与雪豹相似,经过测试,它的奔跑速度比零号要快上两倍,也就是优秀马匹的三倍以上。
为了保证速度,外壳我使用了打磨到最薄的魔法银,防御力可能不太理想,但如果论速度,它绝对是这个世界里陆地上跑得最快的东西之一。
又制造了几只各种类型的傀儡,我不在满足于制作陆地上的傀儡,如何让傀儡在天空飞翔和在水底游泳成了新的研究方向。
可惜我对物理没有深入了解过,傀儡从高处跳下后往往摔得稀烂,水里的也很快沉了下去。
有那么一段时间很受打击。
海因无奈地笑笑,捡起摔烂的捞起沉底的。
特里对我的想法不以为然:"少爷,您不会真的认为这么重的东西可以浮在水面飞在空中吧?"
我颓然摇头,该怎么和他说飞机和轮船?这根本是时代的差异,但我做不出那些让人惊叹的东西,还是太过高估自己了。
伊奥看着海因捡回来的傀儡残片,若有所思。
我问他意见时,他只是摇头:"还没有确切的想法,等我想好了再告诉少爷。"
伊奥开始潜心研究后,特里来烦我们的时间就增多了。
"一号!跳!对,再跳!"
"左边!右边!跳!很好!再来一次!"
"咬它!一号!咬!抓它的脸!对!咬它的脖子!"
我转过身,特里拿着一个铁皮人在逗一号,二号懒洋洋靠在门边晒太阳。
"特里。"
"嗯?什么事啊少爷?"
"你,很闲对不对?"
他眨眨眼,我放下手中的魔法石,拍拍还未完成的地系傀儡:"过来。"海因也饶有趣味地抬起头看向特里。
"这里空间太小了,我们出去再装魔法石吧,顺便测测它的性能,好不好?"
特里听到我的话,笑了笑:"好啊。"
"嗯,"我朝海因招手:"走。"
走了两步,我回头疑惑地看着跟过来的特里:"跟上来干什么?"
"呃、少爷,您不是……"
"你不把傀儡弄出去,我们怎么装啊?"
"我弄?我、一个人?"他抬头打量巨型傀儡,面露菜色。
"当然是你一个人,我相信你一定能行的。"拍了拍他的肩,我拉着海因扬长而去。
凭特里一个人当然是不行的,这个地系傀儡比零号还大上几圈,高四米,长六米,即使是放在有轮子的架子上,也要三四个人才推得动。
海因笑了笑:"特里会哭的。"
"谁让他那么无聊?"我撇撇嘴,"伊奥不理他是对的,这家伙太烦人了。"
海因看了屋内使出吃奶的劲也推不动傀儡的特里一眼,敛下笑容:"迪恩,你有没有发现……"
"嗯。"
我和海因在一起的事,我想他们都应该知道了,虽然没有明说过,但每个人心里都应该很清楚,毕竟我和海因从未掩饰,兄弟间无论多么亲近,也不会像我们这样毫无忌惮的拥抱亲吻。
我认为他们只是觉得自己无法改变,勉强接受,因为他们是我的追随者,是我的朋友,即使心中的观念无法认同,还是只能接受这事实。我没有想到的是,特里会喜欢伊奥。
这也许只是个猜测,从特里与伊奥在一起时他的神情、行动都可以看得出,尤其那次傀儡误伤伊奥后,特里表现出的紧张让我侧目。
不是说我们对伊奥不关心,只是特里的情感更加深刻,他眼中的自责懊恼就像是没有保护好深爱的人。
与看到我受伤时的海因像极了。
"你觉得,伊奥他怎么想?"
"伊奥?"海因想了想,摇头:"不清楚,他那个人永远只有一副表情。"
"我认为伊奥不讨厌特里。"
"只是不讨厌?"
我轻轻一笑:"有的时候,不讨厌一个人就是一段感情的开始……"
"他们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操心吧,毕竟这样的感情不容于世人。"
海因赞同地点头,我搭上他的肩:"现在,我们该去帮帮可怜的特里了。"
chapter.34起义军
龙族是天空的宠儿,同时,他们不论在水里还是陆地上都能发挥百分之百的能力,是一个绝对得天独厚的种族。
既然打算去龙语岛,我就必须做好万全准备,不发生矛盾那是最好,但这个可能性太低,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地盘意识极强的龙族,绝对不会允许陌生人侵入他们领地。
傀儡的研究还在继续,伊奥似乎有了点眉目,每日都关在房间里,郁闷的特里只好没事找事,起先是来招惹我和海因,被我欺负几次后学乖了,改去烦蕾拉,很快就被一跳火龙赶出门来,索西亚倒是很乐意陪他说话,可惜特里对那些娇弱的小动物很不感冒,尤其不小心喂错东西弄死一只小兔子后,索西亚的眼泪让他落荒而逃。
等一号也厌倦了和他的游戏,懒洋洋不再理会他时,特里彻底对我们失望了,他决定以探听别人的秘闻作为今后的乐趣。他的职业和身手让他把这项事业进行得很是彻底,每天晚餐过后都会为我们报告他一天的收获。
"据说肯迪伯爵有二十二位情妇,其中最大的一个四十六岁,最小的十四岁,真是厉害啊……"
蕾拉一口果汁喷了出来,溅在她面前的果盘里,我同情地将纸巾递给她,庆幸这是在饭后,蕾拉擦干净嘴,恨恨地看着特里:"你怎么知道的?"
肯迪伯爵就是海格瑞尔的领主,手段高明的他将海格瑞尔从一个废墟建造成如今的交易之城,先不说这些手段光明与否,但仅凭这番作为也让他成为了许多人极度关注、时常谈论的人物,特里打探到这种传闻不足为奇。
"我特里什么消息不知道?"特里得意地扬眉,眼神轻轻扫过伊奥,朝蕾拉努嘴:"你对肯迪伯爵很感兴趣?我知道他很多事情哦,你想知道什么?"
蕾拉嘴角抽搐:"我只想知道——你最近是不是很闲?"
特里一听到"闲"字,神情立马变了:"不,我一点都不闲,我现在每天都很忙!"
"我还以为你很闲,正好可以帮我算算账,或者……"
"蕾拉,"特里正色道:"我觉得少爷说得很对,饭后要适量运动,这样对身体好,我去散步了,你们慢慢休息。"说完,他迅速起身,恋恋不舍的眼神瞟了伊奥一眼,灰溜溜地走了。
伊奥面不改色轻啜果汁,我朝蕾拉笑道:"不是老是欺负特里,他最近心情不太好。"
"迪恩少爷,"蕾拉很温柔地对我笑了笑,"这句话由您来说,是不是有点假了?"
……好吧,当我没说过。
伊奥擦擦嘴,起身道:"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就离开屋子,脚步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急切。
转头对上海因了然的眼神,彼此都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之后的几天特里稍微收敛,说给我们听的消息也比较正常。
"义军?"
我打断特里的话,他点点头,解释道:"最近出现的一个反抗贵族的势力,领导者似乎是个深受贵族毒害的年轻人,据说他们招揽的都是一些贫苦平民和奴隶,势力不小,在帝国北方比较活跃。"
我立刻对所谓的义军产生了兴趣,这完全就是农民起义的雏形,不管成功与否,一旦有人意识到了制度的问题开始反抗,所有能延伸的东西就会随之而来了。
"这位领导者可是个大人物,他年纪轻轻就很有见地,带领义军打了多次胜仗,更从帝国手中抢了很多领土,可惜那些地方都太小,又偏僻,所以还没有引起国王和贵族们的注意。"
我为特里骄傲的口气笑了笑,特里他们表面上很好相处,但骨子里都是个性独特桀骜不驯的家伙,平民出身的他们本就对帝国毫无好感,自从我被通缉以来,他们的仇视心理越来越重,此时出现了反抗力量,他们自然十分高兴。
"知道那个领导者的具体身份吗?"
特里挠了挠头:"这个倒没打听到,那家伙神出鬼没,几乎没几个人见到过他的样子。"
我倒是对这位先驱者不是很好奇,只是有些遗憾,基本上来说,开创的人都没有什么好结局,成功是需要经验和鲜血堆积的,这个家伙注定只能成为献祭者,让后人歌颂称赞,呃,还有瞻仰。
义军的消息带来的新奇感很快消失,伊奥继续研究的时候,我抽空检查了庄园的规模。
到海格瑞尔已经两年多,不知不觉间,蕾拉已经将庄园壮大了两倍。
前庄种着大片的葡萄,外庄后面是不小的牧场,看起来很气派,内庄则被隐藏隔离,是大广场和简易的训练场地。拜诸多奇幻小说所赐,我真的考虑过弄一个地下庄园,但实在不可行,才打消这个疯狂的念头。
我不认为帝国那些无能的家伙能找到我的行踪,但对凯尔还是有所顾忌,自从银城那次后,他又销声匿迹,虽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寻找我们,但小心一点总是没错。
为了震慑让一些心怀诡计的宵小,我不得不出面几次,不然没有主人坐镇的庄园就成了强盗们眼里的肥羊。
每次看到那些商人们遮掩不住鄙夷的眼神,我都暗自称赞,伊奥的变装能力真不是吹的,仅仅在我脸上弄了几下,就让我变成一个猥琐的年轻暴发户。
就变装后的年龄,我曾经和伊奥谈论了一下,我觉得既然要伪装,不如完全不相同,伊奥解释说,年龄是最难以伪装的,若是不小心露出破绽,眼力好的人很容易就看出来了,鉴于我这种新手演员的演技太过蹩脚,年龄还是保留比较好。
虽然我已经竭力低调,但海格瑞尔还是有不少人知道,城外有座葡萄庄园,庄园主非常残暴好色,每个月都要换几十个侍妾。
上天作证,我这辈子就没有过女人……悲哀。
我以为义军只是偶然间的插曲,很快就忘记了,但某天特里忽然惊慌地冲过来对我说:"少爷!不好了!义军的一个地下领袖被帝国卫军抓住了!"
"这很正常啊……"我不以为意。
特里气喘吁吁:"正、正常什么!那个人是亚利小姐!"
我愣住了。
chapter.35出发
首先涌上的是震惊,然后是疑惑,亚利怎么会和义军搅在一起?
"消息准确吗?"
"千真万确!我听到时也不相信,亚利小姐竟然会被当做地下领袖抓起来!"
帝国在前几天接到可靠消息,义军会经过贝蒂旁边的一座小镇,于是事先在那里设下埋伏,可到了关键时刻,义军却改变了方向,没有进入小镇。义军没有发现埋伏的迹象,这只能证明,当时参与谈论的人里有人走漏了消息。
与会人都是贝蒂的实权人物,尤恩侯爵、穆克侯爵、帝国军骑士团长、近卫队长,以及亚利大祭司冕下。
亚利的父亲尤伯德是一位伯爵,在贝蒂这样的大城市虽然不算大贵族,但他与尤恩侯爵相熟,许多人都因为忌惮侯爵不敢得罪他。
可一山不容二虎,穆克侯爵是帝国派来管理贝蒂的领主,又是贝蒂土生土长的大贵族,尤恩侯爵却是近十年才因为经济崛起的大商人,虽然帝国也赐予了他侯爵爵位,但始终没有实权。这两人向来不对盘,如今出了这样的问题,穆克侯爵正好揪住了亚利的尾巴。
虽然通敌叛国罪名很大,但亚利的身份摆在那里,加上她父亲四处周旋,我想她目前不会有什么危险,最多只是监视起来。
比起我罪不可恕、惨无人道修习黑魔法的罪名,她只是有叛国嫌疑,还不会受到什么残酷的刑法。
如果没有意外,她应该很快就会被证明无罪,然后解除监视。
可没过几天,特里又带来一个噩耗,让我不得不出发前往贝蒂。
一个小有名气的义军成员在营救亚利时被捉住了,据说当时还边挣扎边喊:"右使大人!我一定会将你救出去的!请相信我!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我想亚利当时的表情应该比吞了一只苍蝇还难看。
托这位没有眼力私自前来营救的义军成员的福,亚利叛国的罪名成立,穆克侯爵笑逐颜开,亚利的父亲和丈夫再如何努力也无法力挽狂澜,尤恩侯爵已经放弃了亚利。
莫森院长同时受到波及,他的两个得意门生竟然背叛了光明神、背叛了帝国,让人不得不怀疑,他的教育是否出了问题。毕业生们也十分担心,若学院声誉受损,他们的前途堪忧,莫森校长在诸多压力之下,引咎辞职。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以穆克侯爵的胜利告终,贝蒂神殿的大祭司、魔武学院院长分别由穆克侯爵的侄子与堂弟继任,而亚利,将被押往摩耶城堡。
是那个臭名昭著的魔鬼城堡,专门监禁那些犯了罪的贵族。脱去了不必要道德与人性的外衣,主宰摩耶城堡的不是管理者,而是金钱与权势。有钱有势的罪人在里面,还是贵族,是人;无权无势的人到了里面,畜生都不如。
那是个糜烂无比的泥沼。
我怎么眼睁睁看着亚利深陷其中?她那不敢反抗帝国贵族的父亲和那个我未曾谋面的丈夫我已不指望,义军既然只派出那样愚蠢的家伙,可见他们根本不重视亚利,我不敢确定他们是否会营救亚利。
信不过别人,我只好亲自前往。
这次出行的只有我、海因和伊奥,人越少越好,必要时可以直接操纵八号逃跑。
我将目前比较完善的魔法傀儡都带在了身上,地系攻击型零号,风系单人座骑三号,火系攻击型四号,水系辅助型五号,地系攻城型六号,风系多人座骑八号。
其中六号和八号作用很大,八号是逃避法宝,而六号比较庞大,是那架高四米、长六米的大型傀儡,它的外型是模仿小赤睛虎进行完善的,两只前肢与头部颈部力量巨大,是再好不过的巨型推土机。
我目前只能勉强同时操纵两架傀儡,逃跑的同时要想再操纵其它傀儡和人战斗不太可行,所以我还携带了很多半成品和失败品傀儡,它们是用来暂时抵挡敌人攻势的。
虽然很想将魔法傀儡这个保命法宝藏起来,可如果没有傀儡的助力,就凭我们三人想营救出亚利,恐怕难以成功。
只好让它提前现世,所幸魔法傀儡是根据黑魔法改造,也需要黑魔法才能启动,我不怕别人能研究出什么,当然,如果有天才能根据傀儡另辟蹊径,我也只能甘拜下风。
在路上奔波一天,夕阳快要落山,我轻扣车门:"伊奥,趁天还没黑,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
伊奥应了一声,将马车赶到一个小湖旁。
摩耶城堡在贝蒂西北的一个绿叶镇旁,距离贝蒂有四天的路程,而收到亚利罪名证实的消息是在五天前,从海格瑞尔赶往绿叶镇,每天快马加鞭的话,两天半就能赶到,我就没有用八号赶路,地系魔法石是很稀少的,最好留在关键时刻用。
咬下面包,我刚嚼了几口,伊奥拨了拨火堆,忽然开口叫我:"少爷,我有一些疑问。"
海因递过来水壶,我接过,喝下一大口后才慢悠悠问道:"什么疑问?"
伊奥想了想,说道:"亚利小姐,怎么会加入义军……既然她是义军的重要中心人物,为什么义军没有什么反应?那个营救亚利小姐的家伙真的是义军成员吗?"
我看向伊奥的银色双眸,笑了笑:"你怀疑亚利?"
他毫不迟疑地点头。
"我相信她,她不会伤害我,我想她会加入义军,一定有她的原因。"我将水壶递给伊奥:"至于义军为什么迟迟没有动作,我想是有原因的,只是目前还没有想到而已。"
亚利她若想捉住我,又何必以自己作饵,使出这么下乘的招数?早在那次我去送她结婚礼物时就拆穿我了。
伊奥定定地看着我:"您……就这么肯定不是陷阱?"
"伊奥,"我摆上严肃的表情:"这么久了,你还没有学会信任吗?"
"我当然学会了,少爷您,海因少爷,还有特里……我都信任你们。"
我摇摇头:"你太小心了,你该学会的不是信任我们,而是信任自己的心,若事事都要戒备,最终陪伴你的只有孤独。"
他有些茫然,我无奈地轻笑,不再说话。
伊奥要赶马车,我让他到马车里睡一会,自己靠着海因坐在火堆旁。海因是不用睡觉的,他负责守夜。
"是真的相信她么?"
迷迷糊糊间,忽然听到海因的低语,我在他肩上蹭了蹭:"大概是吧。"
他低低笑出声来,身体轻微的振动让我有种酥麻的感觉,我打了个哈欠:"好吧,我承认自己也不太相信。"
"那为什么还要去?"
我想了想,叹息:"因为我觉得我必须去,不管是不是陷阱,我们都有能力全身而退,你也不会让我陷入危险,对不对?"他无奈地抬头揉我的头发:"嗯。"
我不能再躲在自己建造的小小世界里,与真实的世界隔离,而我重视的东西也不能只是海因,我还需要别的感情来分散我的专注,如果我的世界里只有海因,某一天他忽然消失的话,我绝对承受不了那种痛苦,一定会比死还难受,比雷击还痛。
"海因。"
"嗯?"
"……"
"……"
"海因。"
"嗯?"
"没什么。"
"……"
他抿唇,湛蓝的眼微弯,无奈地看着我,我笑了笑,揽过他的头,轻轻将吻印在那薄唇上。
比起失去的痛苦,我宁愿自己少爱他一点,只是一点也好。
chapter.36营救
很快地,我们赶上了行驶在大路上的队伍。
帝国押解亚利的队伍很庞大,穆克侯爵终于在与尤恩侯爵的斗争中获胜一次,恨不得大张旗鼓让全天下人都和他一起庆祝。
鉴于亚利父亲和丈夫的地位,即使亚利目前已经是阶下之囚,那些觊觎她美貌的士兵们还是不敢妄动,只能干过眼瘾。
"少爷,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远远躲在树后,伊奥扭过头问我,我慢慢推开眼前的树枝,低声问:"这里距离摩耶城堡还有多远?"
伊奥看了看天色:"若他们连夜赶路,大概明天清晨就能到达。"
我点点头,视线轻扫过长长的队伍,我感觉得到,这支看似平常的队伍里暗暗隐藏着杀机,有几个与不亚于我现在阶段的高手潜藏在里面,看来穆克侯爵也在防备别人营救亚利。
我是在五年级时进阶成为光明祭司的,三年来,我对光明神术倒没有进行更深入的研究,大部分精力都花在了魔法傀儡上面,现在若按照祭司系统对我进行评估,大概白衣主教的水平还不到。
帝国队伍里有个家伙身上有着澎湃的火系能量,我猜测他应该是个破坏力极强的火系大魔导师,即使不是,应该也快进阶了。
魔法师是最克制祭司的职业,若是单打独斗,我恐怕不是他的对手,必须用上傀儡助力,但我不傻,不会像许多崇尚愚蠢公平的家伙们,傻傻和魔法师比魔力,所以我完全无惧那个家伙,何况我身边还有伊奥,盗贼对付魔法师再合适不过了。
以前偶然间使用黑魔法时发现,同时让光元素和暗元素在体内同一个经脉流过时,我整个人的气息都会消失,别人完全感应不到,更令人惊讶的是,每当这个时刻,我对外界的敏锐程度都会呈几何倍增长,得到意外惊喜后,我连连实验,结果那次海因还有些失措地四处找我,差点被太阳晒到。所以我倒不担心他们发现我,我担忧的是另一件事——既然我能收到消息,凯尔也不会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接下来的目的是什么,暂时也不想和他碰面。
没有他的一丝动向,这让我有些心神不定,有时候会有他潜伏在暗处盯着我们,随时会出来捅我一刀的错觉。我知道这是自己对未知危险的紧张感,但不想改变,虽有些神经质,可适当的危机感能让人变得机警,我目前还没有资格享受平静生活。
仇恨依然存在,但更深切的是一种危机感。我本身对黑魔法带来的强大力量没有那么深的渴望,也没有深入练习那些惨无人道用人的尸体作为工具的魔法,而是找到代替物后就潜心研究傀儡,但这不代表我不知道黑魔法对别人的吸引力,尤其是凯尔,他天生暗属性,对力量的渴求又远远超过别人,为了得到强大的力量,他是不择手段的。
恐怕现在的他已丧失人性,变成了一具真正丧心病狂追逐欲望的行尸走肉,现在主宰他一切行为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他心中无止尽的欲望恶魔。
我不害怕他,但我害怕他将整个世界变成炼狱,所有人成为他追逐力量的工具。
我能做的,只有让自己在迅速强大起来,将这个隐患消除。
队伍停了下来,显眼的两辆马车停在一棵大树下。
那车夫的面孔让我感到一丝熟悉,却想不起哪里见过。
车夫跳下车,恭敬地拉开马车门,那个高大的人影优雅地将双腿踏在地面上时,我愣了下,海因低沉的嗓音在旁边响起:"是他。"
我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他上次在贝蒂放了我一次,这次会不会是特地要求押送亚利,想放了她?"
我本人并不反感米歇尔,以前因为海因莫名的厌恶不去接近他,也只是爱屋及乌。
"明天就到达城堡了,他这么肯定今晚有人会救亚利?"海因微皱眉头,毫不掩饰对米歇尔的厌恶。
远处的树下,米歇尔轻抚开肩上的落叶,绅士地向亚利伸出手。
亚利握着他的手走下马车,她清瘦了一些,脸上的表情并不慌张,也不像我想象的无奈,眼神平静得仿佛明天要被囚禁在魔鬼城堡的人不是她。
米歇尔忽然向我们的方向瞥了一眼,很快又移开视线,我不敢确定他是不是发现了我们,微眯上双眼。
"不管他怎么想,我们做自己的,先离开这里。"拍拍海因的肩,朝伊奥使了个眼神,我们悄悄退进树林里。
确定亚利在队伍里以后,我决定趁夜色悄悄潜进去把她偷出来。
这项工作本来伊奥最能胜任,他藏匿逃逸的功夫少有人能及,可他能跑,亚利却不行,亚利只是个纤弱的女人,即使是大祭司,那也是精神上的强大,她的身体根本没有经过太多系统的锻炼,要想靠双脚逃离众人的追捕根本不可能。
所以最终还是决定由我去将亚利救出来,毕竟八号的速度就连最优秀的骏马也赶不上,海因没有反驳我的意见,只是默默注视我。
我旋即举手立下军令状:"我一定带着亚利完完整整地回来,一根汗毛也不会少。"
"我相信你。"他抬手理了理我的衣服,轻拍我胸口:"千万小心。"
更激烈的接触也有,不知为什么,对上他深邃蓝眸时,心脏忽然漏了一拍,我正正脸色,看向伊奥:"你们也是。"
夜晚降临,队伍在河边不远处扎营,伊奥趁着夜色敲昏了一名落单的士兵拖到树林里,将他的军服扒了下来让我穿上,然后在我脸上抹抹画画片刻,点点头。
我看着他们两笑了笑,悄声摸进营队。
巡逻的士兵看到我,眼里没有警惕,只是很平常地问:"去哪了?"
我嘿嘿一笑:"解决一点小问题……"几人很快反应过来,脸上挂起理解的笑容,其中一个眼睛往我下身瞟了一眼,笑骂道:"还不快去守着,小心一会人被救走了!"
我心思一转,殷勤地说:"几位大哥守在这里,哪里有人敢来?"
又与那几个士兵说了几句,我装作不经意地转身,慢慢朝亚利所在那辆马车走去。
隐约间已经可以听到亚利与人说话的声音,有个士兵忽然出声:"德里,先别走,帮我看看手吧,昨天被烧伤了。"
我放慢脚步。
"听到没有,过来啊。"
我转过身,脸上挂着笑:"来了来——"声音在众人诧异地眼光中戛然而止。
那个士兵抬着手楞了:"我叫德里给我看手,你干什么?"倒是捏着他手的德里很快反应过来,眼神一凛:"蒂亚,你今天很奇怪。"
一群人因为德里的话警惕起来,我微微勾唇,正要开口,营地另外一头忽然有人大喊:"有人闯进来了!小心!"
巡逻士兵们立刻握起武器,德里一挥手:"过去看看!"众人迅速往那个方向跑去,我猛地转身冲到马车前,拉开车门。
亚利往后一退,我看也不看她旁边的人,直接扣住她的手腕:"核桃小姐,快跟我走!"她眼中的警惕顿时消退,向旁边的侍女微微点头。
将亚利拉下马车后,我立即放出八号傀儡,抱着亚利跳上八号,亚利忽然转头:"还有莉儿,带上她!"已经有人发现这里的异状跑了过来,我抿唇,又放出一架半成品火系傀儡,向脸色苍白的小侍女伸出手,她愣了一下,我大喊一声:"快点!"
一大滴泪水从她眼里落下,她咬紧牙关,紧紧握住我的手,我捏着那纤细的手掌一个用力,将小侍女提到身后。
"抓紧。"
那架半成品抓伤了几个士兵后开始失控,我只能最后指挥它砸向冲来的人群。
八号刚刚启动,身后的莉儿忽然发出一声尖叫,扭头就看见一柄锐利的长剑没入她的背部,持剑的中年男人轻轻一笑,手臂就要往前用力,我运起光元素一个谴责朝他丢去,他立刻抽回长剑,敏捷地跳到一旁。
莉儿在那瞬间又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瞬发谴责,你是光明祭司!?"
我没有心思和他废话,当下腾出一只手由身后揽紧莉儿,加快速度。
那个中年男人也只是个大剑师,论单打独斗还不一定打的过蕾拉,我竟然让他在我面前伤人!
"莉儿!你怎么样?"亚利在前面不停地问,我稳住她扭动的身体:"不要乱动。"
手上传来越来越湿润的触感,我用反剪的那只手为她加持治愈术。
"莉儿,坚持一下,很快就到了。"
"嗯……没事的。"虚弱的呻吟从背后传来,环着我腰的手开始慢慢下滑,我立即握住她的手,按在腰上。
那个男人开始还急追不舍,很快就被八号甩在身后。
到达约定的地方,我跳下傀儡,从戒指里取出干净的毛毯,立刻将莉儿俯身放在上面,亚利急急地爬下来:"快让我为她治疗。"
莉儿已经快要昏迷,背后巨大狰狞的伤口连我看了都有些毛骨悚然。
伊奥立刻取出药箱递给亚利:"亚利小姐,这是药箱,先给她做些简单的包扎吧。"
亚利忍着湿润的泪意开始给莉儿包扎,我觉得有些无措,稍微退开,看向伊奥:"海因呢?"
伊奥疑惑地看着我:"您说要声东击西的,海因少爷就假装从另一边进攻,他让我在这里接应您……"
"他人呢?"我不耐烦地问,伊奥摇摇头,我立即跳上八号。
"照顾好她们。"
来不及看到伊奥点头,我迅速启动八号朝原路返回。
海因这家伙,他竟然敢单独行动!?
chapter.37黑袍人
八号速度极快,我绕过慢吞吞的追兵,很快回到营地附近。
营地已经乱作一团,不时有痛苦的喊叫声传来,我凝神一看,那些士兵竟然都在和亡灵作战。黑漆漆的骷髅兵和僵尸大群大群地扑向士兵,一只骷髅咬住士兵的手臂嚼得卡蹦作响,僵尸被火系魔法烧得焦黑,浑身散发着臭气,摇晃间还喀喇一声扭断了一个士兵的脖颈。
米歇尔面无表情站在马车边,时不时放出一条巨大的火龙,他的亲卫队围成圆形紧紧保护着他。
见到这些亡灵,我脑海里立即反应出一个人,凯尔!是他,只有他才敢这么嚣张、明目张胆的使用黑魔法。
远远望去,帝国士兵的队伍越缩越小,被海水一样汹涌的亡灵包围着,我不禁凛然,如此多的亡灵,凯尔究竟翻了多少坟墓,杀了多少人?
视线急急扫过那些人,却没有发现海因的身影,松口气的同时更加担忧,他究竟是离开了,还是出了什么事……他会不会遇到凯尔?
心头掠过很多问题,我瞥了困在亡灵堆中央的米歇尔一行人一眼,从戒指里掏出几瓶圣水,倒了一瓶在半成品傀儡身上,又将剩下几瓶放在它口中。
一路上被撞倒的亡灵都躺在地面再也爬不起来,生生闯出了一条道路,亲卫队长眼见傀儡朝他们跑去,手上巨剑一扬一挥,半成品傀儡终于完成使命,完全报废。
圣水瓶子咚咚落在地上。
"殿下,是圣水。"亲卫队长检查过后,将瓶子递给米歇尔。
见米歇尔点头后,我默默往林子里退了几步,避开他有意无意瞥过来的目光。
我相信,以他的能力加上圣水,解决这些跳梁小丑只是片刻的问题。
可是海因究竟去哪了?
被星火和圣水同时浇灌,亡灵们渐渐都失去了行动力,外围那些剩下的骷髅与僵尸似乎有意识一般,忽然开始往外涌,我灵机一动,收起八号,开始注意它们撤退的方向。
米歇尔将瓶子轻轻一扔,遥遥看着从林中跑出来的我。
我此时已顾不上其他,只是保持一定的距离稳稳跟在亡灵身后。
米歇尔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他身边那些亲卫队员都好奇地看着我,我知道我现在的身份只是个普通士兵,作出跟踪亡灵这样的事确实很奇怪。
只好朝米歇尔投去一个微笑,转身跟着亡灵离开。
走了一段路程后,我默默运起暗元素,跟上越来越快的亡灵。也许是因为气息相同的原因,它们没有攻击我。
很快我就感到前方有一股强大的黑暗气息,我深呼吸一下,走出树林。
前方的草地上有两个人影对立站着。
迎面朝黑衣人慢慢走过去的赫然是海因!
"海因!"我已无法控制情绪,大声喊道,黑衣人闻言侧目,深黑的双眼仿若冰冷深渊。
虽然他蒙着脸,全身被黑袍笼盖,但那双眼让我一下子认出他来。
"迪恩。"他轻笑出声,嗓子说不出的沙哑低沉:"呵呵,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我沉默地看着海因,暗暗打起精神。
海因听到我的声音竟然没有回头,依然朝凯尔走去,动作有些生硬僵化。
心中咯噔一下,我想立刻冲过去将海因摇醒,又生生按捺下这个念头。
"你为什么还活着?"
我盯着凯尔冰冷的眼,闻言,凯尔嘴角勾起一个讥讽的弧度:"很抱歉,让你失望了。"
"你不仅让我失望,更让我痛恨。"
凯尔双眼微张,眼底似乎闪过一丝痛苦,随即又轻笑出声:"恨吗?我很享受呢。"
海因这时已走到凯尔身旁,默默站在他身后。我察觉到凯尔的身体在海因靠近的那瞬间猛地绷紧,随后才慢慢放松下来。
不知怎么地,我心情上扬了很多,海因那无神的双眼似乎在向我诉说着什么。
其实他只是匆匆扫了我一眼,与其说是看我,不如说是转过身体时不经意地撞倒我的视线。
"你又对他做了什么!"我配合地控制声线微微颤抖,不至于太过,暴露出真正的心情,也不至于太少,体现不出对凯尔的愤怒。
"你呢?是不是也做了和我相同的事?"凯尔看了我一眼,抬手轻轻抚过海因的脖子:"让这具强韧有力的身体失去活力,永陪黑暗神左右,然后指挥他拥抱住自己,抚摸自己,亲吻、贯穿——"
"闭嘴!给我闭嘴!"这次不是演戏,我真的愤怒了!这个恶心的家伙竟然敢那样对待海因!我恨不得撕碎了他!
"怎么,生气了?"凯尔嘴角泛起独特意味的冷笑:"帝国的大祭司冕下与他的死亡骑士哥哥……呵,多么光鲜亮丽的笑话。"
我咬牙冷冷看着他。
被我凶狠目光直视着,他不以为意,眼神停留在我胸前的黑曜石上:"扔掉。"
他忽如其来跳跃性的思维让我愣住,他不耐烦地重复:"把那个项链扔掉,别让我说第三次。"
扔掉?我冷笑一声,张开就要讽刺他,他一撇嘴:"海因,往自己胸口刺一剑。"
话音刚落,海因手就按在腰间的佩剑上,我立刻大喊:"等一下,我扔,我扔!"
虽然海因不会痛,不会死,可是……我无法眼睁睁见他伤害自己的身体,一件东西而已,无关紧要。
凯尔挑眉,歪了歪头:"海因,先停下。"
迅速解下项链轻捏一下,丢到脚边的草丛里,我抬头看向凯尔:"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凯尔笑了笑:"你以为与他签订灵魂契约,他就只属于你?我事先早在他身体各处都种下尸虫,种类很多呢,有的还是我自己养出来的独特品种,他当时就很喜欢那种痛并快乐着的滋味哦。"
我忍不住咬牙,我知道海因被转变为亡灵的过程必定十分痛苦,但总不愿去问他,我不希望他再回想起那些痛苦。
但凯尔竟这样生生撕裂那道伤口。
"很心痛吗?及不上我被你们出卖时的十分之一呢……"凯尔愉悦地欣赏我痛苦的表情,面部随着话语变得狰狞起来:"你知道我在城堡里过的是什么日子吗?每天都被那些臭蛆虫压在身下,被扯开的双腿每天晚上都合不拢……那种痛、那种恨,我永生难忘,我告诉自己,一定不能死,我要让所有的人付出代价,让每个瞧不起我欺辱我的人生不如死!永受地火煎熬!"
"所以你就报复那些不相干的人!你是个疯子!"
"我是疯子!可那些人该死!你们人人都该死!不,死亡不能解脱你们的罪孽,我要让你们尝到失去所爱的滋味!我要让你知道,被剥夺一切是多么痛苦!"
他面上的表情是那么恐怖疯狂,我深吸一口气,忽然冷静下来,笑了笑:"是啊,你成功了。"
他楞了楞,随即爆发出更炽烈的怒火:"你笑什么?你有什么资格笑我?看看你自己吧!众叛亲离无家可归,朋友挚爱都离你而去,你才是最悲哀的人!"
眼角扫过海因微动的手指,我笑得更加开心:"悲哀的人是你吧?众叛亲离无家可归的人也是你,没错,我身边已经没有亲近的人,我爱的人都离我而去,可他们在最后一刻都是爱着我的。而你呢?你最终胜利了又如何?你活下来又如何?你永远只是一个人,悲哀地活着,你没有朋友没有任何归宿,你将永远生活在冰冷寂寞里,直到永远——你都只是一个人,没有人会爱你这个疯子的。"
"闭嘴!"他咬紧牙齿,喉间逸出愤怒的低吼:"闭嘴闭嘴!你给我闭嘴、啊——"
他猛然回头,海因修长的手指紧紧握着全然没进他身体里的长剑。
"凯尔……"低沉的嗓音在寂静的夜有种蛊惑人心的味道:"该结束了。"
chapter.38背叛
凯尔狭长双眼睁得大大的,他猛地往前一撤,旋手推向海因,瘦弱的手臂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海因借力往后退了几步,深邃的眼不带感情地凝视凯尔。
凯尔喘息片刻,右手抚向被对穿的胸口,再抬手时带出一片鲜红,他艰难地出声:"不……你不可能摆脱尸虫的控制,这不可能!"虽然语调平稳,但那生涩的言语透露出他的慌乱。
"但它已经发生了,"海因唇边扬起一抹凌厉的笑容:"凯尔,你错在不经确认就认为我还在你的掌控之中,你太过自信了。"
"这不可能……我不会失败的,不可能!"凯尔低着头仍在念叨,海因看了我一眼,眼中询问的意思很明显。
我心一横,坚决地点头,海因毫不犹豫举剑。
"呵呵……"凯尔忽然闷声笑起来,看向我时眼底一片冰冷:"你真的狠得下心……迪恩……"
眉头微皱,心中涌上不安,我还是冷声回答他:"那么我该感谢你杀了我的父母,感谢你转变我哥哥?"
"可我一直没有伤害你,我从来没有想过伤害你……"他沙哑的声音微颤,眼神里沉淀着莫名的东西。
我勾起嘴角:"伤害了我比自己还重视的东西,你竟然说从未想过伤害我……不觉得可笑吗?"
他按着胸口退了两步,身型微晃,海因发出一个暗盾,右脚猛然一踏,身体迅速向凯尔冲去。
凯尔左手一扬,几个骷髅兵从地下爬出,他摸了摸右手腕上暗色的古怪印记,地面发出轰隆的响声,一个巨大的物体忽然冲破地面,破土而出立在他身前。
"小心!"我不敢为海因加持任何光明神术,只好一个个谴责扔向那狰狞的庞然大物,"让我来!"
那是嗜尸兽,四级魔兽,等阶不算高,特点却十分突出,它天性喜食尸体,尤其喜欢吞噬亡灵,是所有亡灵的天敌。面前这只是成年的雄性嗜尸兽,性情更加残暴嗜血。
海因也知道它的厉害,当下退了两步,我立即挡在他面前。
嗜尸兽血红的眼睛在看到海因时已经无法移开,目光一直追随着他,血盆大口不时流下褐色液体。
我心神一凝,头也不回沉声道:"这里让我来,你快去解决凯尔,别让他逃了!"
海因立即提剑旋身一圈,将向我靠过来的骷髅兵都扫倒在地后,朝踉跄而逃的凯尔追去。
我移步拦住想要追上海因的嗜尸兽,它侧身就想让开,我知道嗜尸兽一旦见到美味的食物就会穷追不舍,当下朝它不停地扔谴责术。
它左右摇晃不得离开,当下恼怒地跺了跺脚,凶狠地目光终于移动到我身上。
我挑衅地将一个照明术扔到它脸上。
嗜尸兽智力虽不高,此时也完全明白我在羞辱它,立即大力跳脚,眼睛瞪得快要喷火。
见已经完全吸引了嗜尸兽的注意力,我稍稍退后一步,将零号从戒指中放出。
我很信任海因的能力,但也清楚凯尔的诡计多端,当下不再玩弄嗜尸兽。
嗜尸兽身高大约三米,比零号高出许多,但敏捷度完全比不上零号。零号锐利无比的爪子在巨大力量之下轻易就撕开了嗜尸兽的皮肤,露出碧绿的肌肉和蓝色血脉。
嗜尸兽虽然对暗魔法和物理攻击具有极强的抵抗力,却有一个致命弱点——害怕一切地系生物,尤其地系魔法,攻击在嗜尸兽身上后伤害会增加一倍。零号身上具有超强地系魔法波动,就是不能使用真正的魔法,也足以让嗜尸兽疼得嗷嗷叫。
那几只骷髅摇摇晃晃向我爬来,我分神用右手发出一团高级净化术扔过去,骷髅立刻散落一地,发出黑色烟雾。
操纵零号猛地跃起,尖牙紧紧镶在嗜尸兽脖子上,锋利的爪子大力捅穿了嗜尸兽的心脏,蓝色血液溅在夜空下,落在树枝上发出噗噗腐蚀的声音。
零号敏捷的落地,嗜尸兽轰然倒在地面,已然失去生息。
我上前让零号蹲下,摸出圣水迅速清洗了它的牙齿和爪子,收起零号放出八号号,朝凯尔逃逸的方向追去。
这次若让凯尔离开,以后恐怕夜长梦多。
八号风一般的速度让我的脸有些生疼,可再疼我此刻也顾不上了,隐隐已经可以看到海因奔跑中矫健的身影,忽然忆起从前他骑在马上柔和的笑容,心脏微疼,我加快速度靠上去。
凯尔趴在一只看不清模样黑漆漆的魔兽上跑在前面,海因咬牙奔跑着紧紧跟在后头。
"上来!"跑到他身边时,我降低八号的速度,向海因伸出手,他迅速将剑推回剑鞘,握住我的手轻身翻了上来。
大手不用我开口自动环上我的腰,我立即加快速度朝前面的黑影追去。
八号的速度那只无名魔兽根本不能比,十秒后凯尔就清晰地出现在视线内,我从戒指中取出特里的弓箭,将箭递给海因后,右手稳稳握住弓身。
海因了然,左手牢牢环着我,右手将箭搭在弓上,倾头瞄准。
尖锐的箭头闪烁着锋利寒光,下一秒"嗖"地离弦,带着一道犀利的箭气从我面前飞去,前头响起凯尔闷哼时,弓弦还在嗡嗡作响。
海因正欲搭上第二支箭,前面忽然响起轰隆的马蹄声,我凝神望了一眼,皱起眉头:"是帝国军。"
海因点点头:"亚利被救已在三小时前,援军正好可以从邻镇赶来。"
"……怎么办?"我侧头看海因,凯尔轻视我们导致自己重伤,我这才放心追杀他,就这样放弃这个千载难逢杀掉凯尔的大好机会,我不甘心。
"走。"
我暗叹一声,点点头,调转八号快速奔向林中。想要在帝国军面前杀掉凯尔,实在有一番难度。
只能怪凯尔那混蛋运气好,竟遇到救星。
他天生暗属性,修习黑魔法事半功倍,现在手段高强,随便就能放出极为难寻的嗜尸兽,我们这么做等于放虎归山,下次想要杀已经提高警惕的他,恐怕没有这么容易了。
帝国的援军队伍并没有发现我们,八号平稳地在林中飞驰。
海因忽然紧了紧我腰上的手,嘴唇靠在我耳边,差点贴上我的脸。
"生命之泉将我体内的尸虫全部清除了。"
"嗯。"我微微挪动头部,虽然他目前并没有气息,但我总觉得耳朵痒痒的。
"可是迪恩,我很害怕。"他将下巴抵在我肩上:"我怕自己又伤害你。"
我覆上他环在我腰间的手,缓缓说道:"你不会的。"
他顿了顿,轻声一笑,在我耳垂烙下一吻:"嗯,我不会。"
夜风带来微凉的露气,我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海因忽然松开手,在身后不知西西索索弄些什么,我正要开口,一件外套从天而降,他拉着我的手穿过袖口,放开后手从后面的衣摆伸进来,再次搂住我。
"还冷不冷?"
我无奈地抬手:"不用,戒指里有衣服。"他轻轻一笑,拉下我的手。
"别找了,麻烦。"低沉的嗓音令人心悸:"我不会冷。"
"……嗯。"
是啊,他不会冷。
外套带来暖意的同时,心中却止不住伤感。
远远看见伊奥的身影,正想出声叫他,却瞧见他猛地消失在原地,片刻后树后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声音很熟悉,因为我三小时前已经领略过了。
"莉儿!?"
狂奔过去,我猛地跳下傀儡,只见伊奥从树后露出的半张脸,凌厉凶狠。
几步并作一步跑过去,莉儿躺在地上只剩垂死的喘气,眼睛瞪得奇大,我难以置信地看向握着匕首的伊奥,海因先一步拉住我:"快看亚利!"
我稳住心神,在树干另一边看到仰躺的亚利,她脸色苍白,双手捂着不断失血的腰部。
"亚利!你怎么了?"
伊奥扔下匕首,垂头道:"是我善做主张了,请少爷责罚。"
亚利深吸一口气,用轻颤的声音艰难说道:"迪恩……别怪他,是莉儿……她趁伊奥去升火时,想杀了我……是伊奥救了我。"
腹部不停涌出的鲜血染红了她的双手,我急忙蹲下身子:"我知道,我不怪他,你别说话了,让我好好为你治疗。"
之前和嗜尸兽的战斗消耗了很多魔法力,但此刻完全不能松懈,我立即为亚利加持治疗术祝福术,伊奥已经将绷带理出交到我手上,我捏着瓶子按住她的肩:"忍一忍。"
"嗯,啊——"药粉接触到伤口的瞬间,她身体猛地一颤,张开大喊起来:"痛死了!好痛——"
我示意伊奥固定住她,撩起她的衣摆,用绷带上伤口一圈圈缠上。
亚利从小锦衣玉食,何尝受过这样的苦,可她喊归喊,却没有掉一滴眼泪。
治疗完毕,我不敢动亚利,找来毯子为她盖上。
海因在一旁担忧地看着亚利,又侧过头看我:"迪恩,你脸色很不好。"
我不在意地摇头:"魔法力使用多度,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唔……好痛,救命……"没过多久,亚利忽然开始胡言乱语,神志不清起来。
我搭上她的额头:"好烫!她发烧了,怎么办?"
海因也蹲下身子,大手按住我的肩:"别慌,发烧是正常现象,找块湿毛巾给她降降温。"
刚刚处理完莉儿尸体的伊奥立刻爬上马车,拎着毛巾跑到河边。
但是坚持为亚利降温了半小时后依然没有起色,亚利甚至更加迷糊了。
"现在就走!带她去找医者!"
"不行!"伊奥站起身坚决地否定我:"现在不能再挪动她的身体,伤口会加重的!"
那究竟该怎么办!?
亚利越来越苍白干燥的嘴唇让我心中一紧,难道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如同我亲妹妹一般的女孩凋零,消逝在我眼前?
我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无力地靠在树干上。
是不是每个我珍视的人都会离开我?
目光无奈地移向海因,眼睛忽然有些酸涩。
不远处的林中忽然有火光一闪而过,我站直身子。
chapter.39义军首领
"别紧张,是我,"低沉的男中音响起,绿色短发印在眼帘,他拨开树枝走过来,熄灭了手中的照明术。
"米歇尔?"我有些惊讶,眼神瞥向他身后,米歇尔笑了笑:"放心,我一个人来的。"
米歇尔走到我旁边时,伊奥的身体开始紧绷,海因也紧紧盯着他。
"你们别这么紧张,我只是来看看亚利。"他蹲在树下,伸手摸亚利的额头,我上前一步,但没有阻止他。亚利如今的情况已经不能再坏了,让他看看又何妨,何况以我对他的认知,他没有加害亚利的动机和立场。
海因面上还保持着警戒,手却悄然捏住我的手腕,我扭过头看了他一眼,反手握住他。
他脸上的表情微微松动。
米歇尔摊开手掌,上面忽然凭空出现一个透明小瓶,里面装满绿色液体。
他竟也有魔法容器,看样子使用得还十分娴熟,我看着那奇怪的液体迟疑一下,还是问道:"那是什么?"
"生命之泉。"
不可能,生命之泉明明是红色的……我看向海因,海因略微思索,却意外地说道:"也许是真的。"
米歇尔轻轻捏开亚利下颌,将瓶子微倾,绿色液体随着瓶口淌进亚利口中,他抵着亚利下巴一抬,亚利喉间"咕嘟"一声,液体被她咽了下去。
虽然已经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但我还是期望奇迹降临,亚利能够顺利醒过来。
奇迹真的降临了,亚利不再呻吟,脸上也没有再冒出虚汗,我蹲下拉开毯子,轻抚她腹部,有些湿润,但明显没有再产生新的血液。
真的是生命之泉,除了它,恐怕没有任何东西能这么让凝结伤口。
我小心翼翼抱起亚利,走向马车,伊奥在上面轻轻接过她,让她平躺在软垫上。
米歇尔拧好瓶盖,却将瓶子递给我,我疑惑地看着他。
他脸上挂着柔和的笑:"你应该用得着。"
我一时摸不清他在想些什么,正要摇头拒绝,他的视线忽然飘向海因,嘴角微翘:"你用不上,有人也许会用得上。"
"这是生命之泉。"我迟疑了一下,沉声提醒,他理所当然地点头,我微眯双眼:"就这么给我?"
"噢,当然不,"他恍然大悟,笑着摇了摇手指:"送这个给你,是有条件的。"
这才对啊,我松一口气,乐于助人无私奉献的米歇尔看起来实在太过奇怪。
"什么条件?"
他摸摸下巴,状似思考,我也乐于看他表演,我不相信他会没有想好一切就傻傻过来帮忙。
海因忽然倾身将我拉起来,看着米歇尔淡淡道:"我们不需要。"
我轻按住他的肩,转头对米歇尔笑了笑:"先说说你的条件。"
米歇尔眉毛微弯,轻笑着看向海因:"洛尔特,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冷淡啊。"
海因沉着脸不搭话,米歇尔无奈地耸肩,低头对我笑笑:"其实也算不上条件,只是想让你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说看。"
他略微沉吟,收起脸上不正经的表情:"我,克洛·米歇尔,以义军领导者的身份,请求您,迪恩·洛尔特·欧比斯,在义军需要帮助的时候,能够伸出援助之手。"
我第一见米歇尔那张俊美不羁的脸上出现这样严肃的表情。
其实心中隐隐有过猜测,亚利和米歇尔如今已经是亲属,若亚利真的是义军右使,以米歇尔这样叛逆狂妄的个性又怎么不会参上一脚,但我没有想到,传言中那个无所不能的义军统领就是他。
有点惊讶,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瞥见海因不赞同的神色,我想了想,向米歇尔微微挑眉:"米歇尔学长,您应该知道我现在的身份吧,我想您不会需要我的帮助的。"
他难得正经地摇摇头:"你不必急于拒绝,我既然会成为义军领导者,自然是看清了帝国与贵族的本质,当时的情形很容易就可以想象得出,你不是那样的人。"
他说的煞有介事,我觉得有些好笑,说起来,我和米歇尔的接触真的不算多,他又是如何得知我不是那样的人的?虽然事实的确与他猜测相同。
"那您所谓需要帮助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时候,我可没有你想像的那么了不起。"
"你怎么知道我把你想像得很了不起?"他反问我,倒让我愣了下,是我自我感觉太过良好了吗?
可他下一瞬又说道:"我确实认为你很了不起。"我说不出话了。
"迪恩,我们不用这么见外吧?"他状似不满地撇撇嘴,凝视着我:"以后直呼姓名好吗?你叫我克洛就好。"
垂在身侧的手忽然被握住,海因上前两步站在我身边,没有说话,目光却凌厉地射向米歇尔。
米歇尔不为所动,唇角微勾,绿眸在我脸上一转,停在我和海因交握的手上,脸上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好吧……克洛,你究竟想让我怎么帮你?"
就冲他救了亚利,我也要还他一个人情,何况对于他起义的勇气与如此先前的思想,我还是十分佩服的。
"那我就直说了,迪恩,你是不是研究出了一种战斗型——"
他在思索如何形容,我接上:"傀儡。"
他眼睛一亮,点头:"对,战斗傀儡,奔跑速度极快,攻击力似乎也不凡。"
既然被他看到,我也不想在他这样聪明的人面前再做隐瞒,当下大方承认:"没错,我是根据黑魔法控制尸体的方法改造的魔法傀儡。"
克洛眼底立即闪现狂热好奇的光芒:"现在能不能让我看看?"
科学狂人取代了刚刚还一脸严肃的义军领导者,我无奈地退后两步,将零号从戒指里放出。
魔法师对炼金这一块也会有所涉猎,克洛更是个中高手,对构造的奇妙大加赞赏后就开始挑质量上的问题。
"啧啧,太可惜了!"他轻抚零号的下颌,遗憾地叹息:"魔法银不该和纯银混合使用,这样会使两样东西都失去本来优秀的特性,尤其是灵活性极强的下颌,应该用软而坚韧的蓝钻石……"
我忍不住打断他:"可是克洛,你知道蓝钻石有多贵吗?"
"贵算什么!?"狭长的绿眸横了我一眼:"你知道不知道,用魔法银浇灌这么神奇的作品简直就是侮辱!"
我将和他争辩的话咽回肚子里,和已经化身科学狂人没有理智可言的人是无法正常沟通的。
克洛还在对零号敲敲打打,海因不满地揽过我的腰,我僵了一下,看了看完全没有反应的克洛,慢慢放松身体。
"真的要帮他?"
我放任自己靠上那个强壮有力的肩膀,和嗜尸兽高强度的战斗后又经历对亚利的深深担忧,我现在有些无力。
"海因,我想为这个世界留下些东西。"不仅为了所有正在受苦的人,还为了证明我曾经真的存在过。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让我和他贴得更紧。
我已彻底融入这个世界,前尘再也无法动摇我分毫。身边的每一个人,特里、伊奥、蕾拉、索西亚、亚利,最重要的海因,我都放在心上,而曾经见过、听过、经历过的苦难再也不只是发生在身边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
"魔法傀儡要安装魔法石后才能启动?"克洛忽然开口问我,我微微站直身体:"目前是这样,改进恐怕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
我想了想,继续说道:"而且只有黑魔法才能操纵傀儡。"
这是大批操纵傀儡的军团难以实现最重要的原因,黑魔法师太稀少。
"黑魔法……"克洛果断地抬头,双眼直视我:"迪恩,你的黑魔法是自学的?"
"没错。"
"那么……你能否教导一些人学习黑魔法?"
"你的意思是,你要批量创造黑魔法师?"
虽然理论上可行,但这个念头太疯狂,也太荒谬:"我不可能教导别人黑魔法。"
"为什么?"他不解。
我笑了笑:"很简单,我不相信那些修习黑魔法的人能控制自己的欲望。"
若他们心术不正,我岂不是亲手在创造第二个第三个凯尔?何况魔法傀儡是我保命的根本,我私心里不想教给任何人。
"迪恩,你太过谨慎。"克洛没有放弃劝说我:"我保证送到你那里的学员都是最正直的人。"
我审视着他的神情,没有发现一丝虚伪与勉强,当下有些犹豫。
海因忽然开口:"我会亲自观察监督,若发现不妥,别怪我不给面子将人送回去。"
我没想到海因会松口,克洛立即笑嘻嘻应道:"没问题!保证不让你们送回来。"
"等等,克洛,我话说在前头,我可以教他们黑魔法,但我不会教给他们制作傀儡的方法,一切只能由他们自己摸索,当然,一架基本的傀儡我会提供。"
克洛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随即恢复笑脸:"我知道,让你将自己辛苦研制的方法教给他们是不可能的,但我能不能请求你,稍微多制造一些傀儡。"
我点点头:"这个当然没问题。"
又敲定关于何时何地领人的事宜后,我接过克洛递过来的生命之泉。
"生命之泉在平时是无色透明的,没有任何作用,就是普通泉水,到夜间变换颜色之后,才是真正的生命之泉,而它变换的七种颜色又有不同作用。"
怪不得上次买到的是红色的,克洛看见我脸上好奇的表情,继续说道:"可惜我只知道,绿色的最佳效用是治疗伤口,红色是改变体质。"
他了然的眼神扫向海因:"若要使人完全复活,必须将七种颜色的泉水都喝过才行。"
chapter.40往事
克洛的一席话冲淡了获得生命之泉的喜悦,单独的生命之泉都价值连城,何况集齐七种?
闯进龙语岛的计划也宣告失败,龙族不可能蠢到让我闯进去后,还给我集齐所有颜色生命之泉的机会。
我敛下笑容,克洛也明白集齐生命之泉多么艰难,摇了摇头:"很抱歉,迪恩,我只有这一瓶。"
"不,我很感激你。"至少离目标更近一步。
夜幕中,我看向海因有些模糊但坚毅的脸庞,夜风徐徐从林间掠过,俏皮地拂过他金色短发。
即使过程再艰难,我也不会放弃,如果不能硬闯,那只能混进龙语岛。
"迪恩,我该走了,别忘记我们约定的事。"
克洛抬头看了看隐藏在云朵中的月亮,我点点头,他走到马车旁,轻撩开车帘看了亚利一眼后,转过头对我说:"照顾好亚利。"
"这是自然的。"亚利不只是他弟妹,更是我的好友。
亚利睡得很安稳,脸色不再那么苍白,我推了推守在一旁的伊奥:"你坚持一下,离开贝蒂的范围再好好休息。"
他点点头,走出来驾驶马车,我和海因坐在八号上面跟在旁边,向海格瑞尔慢慢行去。
凯尔深受重伤,一时没有精力顾及我们,克洛应该正带着那队押送队伍向相反方向搜索,我们必须趁此机会回到海格瑞尔。
"累了?"
在我第三次小鸡啄米后,海因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我吸吸鼻子:"有点,你陪我说说话,就不困了。"
他想了想,问我:"你想说什么?"
我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我想知道,凯尔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以前不问他,是于心不忍,其实我很在意,在他面前却只能装作无所谓。可我现在明白,若我一直避开不碰这个伤口,它就会越来越深,最后成为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痕。最好的办法就是拨开它,清理出秽物,然后包扎起来,它很快就会痊愈。
海因迟疑片刻,缓缓道:"你若想知道,我自然会全部讲给你听。"扣在我腰上的手慢慢收紧。
"那天送完贺礼,我们便启程回银城,在驿馆过夜时,克利斯敲门说找我有事,我便打开门,他脸色有些难看,我早该发觉他不对劲……"
"你只是信任他。"
"信任的结果,却是背叛。"海因苦笑,声音变得有些生涩:"被他刺中心脏的时候,我什么都想不到,脑海里一片空白,只知道自己不想死,不能死,我还有未完成的心愿。"
"再次有意识,我躺在巨大的棺木里,凯尔就站在面前,那时我已经没有心跳了。"
"我该憎恨自己成为亡灵的,可是迪恩,我在那一刻忽然庆幸,自己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不管变成什么,只要我还记得你,还没有忘记过去,那就是光明神最好的恩赐。"
我骂出声:"去他的光明神!"
"凯尔强迫我和他签订主仆契约,那时我太过虚弱,对于将我转化成亡灵的他完全不能反抗,他指挥我做了很多事,我杀过两个婴儿,你知道吗?她们才刚刚出生不久,眼睛都还没有睁开,是我杀了他们,所以我才这么快进阶为死亡骑士……"
胸口莫名地紧缩,像是被一双手狠狠捏住,疼得让人喘不过气。
海因沉声地笑了笑:"没事的,我不会恨自己,一切的罪孽只会让我明白生命的可贵,即使背负所有人的仇恨,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不会堕落。"
海因一向坚强,可我知道他已到极限。曾经和他在一起的原因里,有同情、有对他的依赖感、保护欲,但此刻开始,我决心将自己毫不保留地交给他。
即使最后的结局是心碎,我也甘愿。
"海因。"
"嗯?"
"一直在一起,直到死亡,好不好?"
"嗯。"
他伸手让我侧过头,唇轻轻印了上来。
但我还有一个疑问,微微撤头拉开距离:"凯尔……他对你……"有没有……我问不下去。
海因却翘起嘴角,揉我的头:"他骗你的。"
"……为什么?"我不解。
"你在装傻吗?我不介意的。"
"装什么?"
海因无奈地摇头:"你真是个笨蛋,难道你看不出来,凯尔他喜欢你?"
我被海因的话吓到了:"哈?他喜欢我?喜欢到杀了我全家?"
深蓝的双眸忽然定定看着我,海因逸出一声叹息:"你不知道求不得的痛苦……"他将头靠在我肩上,低声呢喃:"还好你接受了我,迪恩,不然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也许,会比凯尔更加……"
我笑了笑,不再多言。
我知道他不会,他骨子里那么温柔,若我拒绝了他,他只会站在我身后默默看着我。
亚利在第二天下午醒来一次,神智很清醒,很有条理地和我说了几句话,又沉沉睡去。
为了照顾亚利,伊奥将车速放到很慢,我们在六天后回到了海格瑞尔。
马车还未驶进庄园,特里第一个迎了出来。
"少爷!你们终于回来了!蕾拉都快急死了。"
他匆匆问候我一声,目光就一直黏在伊奥身上,我笑了笑,急死的恐怕不是蕾拉。
伊奥将亚利抱下车时,那小子眼里差点喷出火来。
我哭笑不得地敲了敲他的头:"我的半精灵大管家,你连病人的醋都吃?"
他楞了楞,红潮从耳朵一直蔓延到脖颈:"少爷!你胡说什么!"说完急急跟在伊奥身后解释:"伊奥,你、你别听少爷胡说,我,我没有吃醋。"
刚赶来的蕾拉闻言翻了个白眼:"没有吃醋代表什么?要真的想解释,你该说你没有喜欢他。"
特里瞪了蕾拉一眼,转头对伊奥说:"我没有喜……"剩下半截憋在肚子里半天也不肯说出来。
海因看了笑得快要飙泪的蕾拉和偷笑的我一眼,摇了摇头对特里说:"先别说这些,让伊奥将亚利抱进房。"
特里先是感激地看向海因,然后委屈地瞄了伊奥怀中的亚利一眼:"好吧,抱就抱,又没有少块肉。"
连伊奥也忍不住翘起嘴角,可惜正巧低头别扭的特里没有看见。
亚利在索西亚的精心照料下很快有了好转,生命之泉的效力极强,加上索西亚在小动物们身上磨练了很久的高明医术(……),半个月后亚利已经可以勉强下床了。
这天早餐过后,我陪亚利在庄园的葡萄园里散步。
"迪恩,谢谢你。"
"这么见外?不像你啊。"
她淡淡一笑:"我发现自己以前太天真了。"
她从前是不会这么感叹的。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回来,她成熟很多,我知道她已经变得不同。
"天真未必是件坏事,只是,现在这个时代,不需要太多的天真。"
天真是需要资格的,亚利以前有天真的资格,因为她还未真正接触这个社会,不需要用自己的力量保护自己,而她选择了加入义军后,就失去了天真的资格,因为她的身份注定她不能天真,一个不察,就会丢掉性命。
可索西亚不同,虽然我目前是帝国的通缉犯,但我认为自己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的天真,若有一天连我也无法保护她,她再不天真,也无法存活下去了。
"迪恩,几天之前,我还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我以为所有人抛弃我后,至少还有莉儿陪着我。她是和我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侍女,我以为她对我是绝对忠诚的,可你知道吗,她竟然为了一点钱,就投靠了穆克侯爵……她竟然要杀我。"
我默默揽住她颤抖的肩:"没事,没事的,你还有我们。"
她艰难地笑了笑,垂下眼眸:"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加入义军?"
我摇头。
"我从小就没有母亲。"
这个我知道,亚利和她弟弟同父异母。
"所有人都以为我不记得,其实我是记得的,她有一头栗色长发,眼睛湛蓝,笑起来很温柔、很温暖。"
她看着我,我知道她正透过我看着另外一个人。
"她死的那天,正好是我五岁生日,我记得她送了我一条很漂亮的发带,我绑好以后兴冲冲去找她,可她不见了。"
"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她歪着头问我,我摇摇头,亚利现在并不需要回答,她只需要聆听。
"她被父亲关在地下室里,鞭子一下下落在她身上,父亲边打便问'东西在哪里,说不说!',她只是紧抿着唇,蓝色的眼睛里全是泪水。"
"我是个天才,我那么小就知道不该出声,我一动不动地缩在花坛后面,连气都不敢大喘,透过小小的气窗看着父亲一次次鞭打她。"
"她是被生生打死的,我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变得那么凶残,我被吓坏了,之后有一段时间都是呆呆的,别人问一句,我答一句,没有注意我的时候,我就缩到角落里。"
"直到……遇见我?"
"是啊,直到遇见你,你和她好像,我已经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只知道她有一头和你一样的栗色头发,蓝色眼睛,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的,像月牙一样……"
"亚利……"我心中微涩,她话中隐含的情感让我有些吃惊。
"别担心,"她笑了笑,眼中的异样已经消失:"我知道你只爱海因一个,我不会介入你们中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这就够了,我不想抱着遗憾死去。"
我从来不知道她对我是这样的感情,我以为,她和我一样将对方视作最亲密的朋友。是她太会掩饰,还是我太迟钝?
或许,潜意识里我就不愿发现她的感情,我不想伤害她。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我绝对不会说抱歉。"
她露出鄙视的笑:"算了吧,我还不清楚你?"
那熟悉地讽刺笑容让我顿时释然,亚利她只是成熟了,她并没有变。
"你要不要通知你丈夫一声,还有你父亲……"
"克洛会告诉拉斯的,至于父亲……呵呵,我不该再称呼那个人叫父亲,他根本不配。那个男人他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可惜,我从头到尾都知道。只是我不敢说,我甚至不敢回忆那天的情形,但我在内心告诉自己,不要忘记,不能忘记,我要为母亲报仇。"
"所以克洛找到你时,你同意加入了义军?"
亚利笑着摇头:"我是主动要求加入的……这个腐朽糜烂的国家,早该消失了。"
"你今后想怎么办?"
"克洛让我在这里养伤,然后顺便管理那些来学习黑魔法的学员,你不会不欢迎吧?"
我挑眉:"那家伙早有预谋?"
亚利耸耸肩,忽然十分严肃地对我说:"迪恩,克洛是个很好的领导人,他也许天生就适合做这个,但我想告诉你,千万不要轻视他,有些时候……还是该,嗯……"
我故作惊讶地调侃:"你居然在我面前说自己老板的坏话,想被炒啊?"
她楞了愣:"老板?炒?"
于是我又一次在亚利身上体味到了时代差异带来的无力感。
chapter.41希望
生命之泉放在桌上,海因执意只喝一口:"既然不是量的问题,这么珍贵的东西还是留着需要的时候再用。"
我点点头,看着他饮下一小口,他放下瓶子和我对视。
一分钟过去了,我覆上他的手,依旧十分冰凉。
"再喝点。"
"再喝一口。"
"……再喝。"
直到瓶底只剩下一小层绿色液体,海因的身体依然没有温度。
"算了,"他拧上盖子,淡淡笑道:"以后找到再说吧,这点还是留着以防后患。"
我默默接过他递来的瓶子,放进戒指里。
难道第二次饮下生命之泉,效果就会变差吗?
我靠在椅背上注视海因,他慢慢走到窗前,橙红色阳光倾斜而进,洒在他身上。
笼罩在夕阳中的身影线条柔和,一向挺拔的背脊看起来竟有些单薄,透出几丝无奈苍凉的味道。
"海因。"
"嗯?"他缓缓转过身,逆光的面部上是模糊的阴影,让我看不起他的表情。碰到这样的情况,我想任何人都不会好过,要么暴跳如雷,绝望消沉,要么惴惴不安,怨天尤人。
海因是少部分那种冷静淡定,极力压抑的人。可他越压抑,我就越心疼。
我走过去,抚上他的额头,吻住他。
这是个无关欲望的吻,我极尽所能让海因从这个吻中尝到安定抚慰的味道。
"你一定会复原的。"
我朝他扬起笃定的微笑:"相信我。"
他唇角微翘轻轻点头,忽然间,他的眼睛一亮,急急抓住我的手按在他胸口。
我起先一阵激动,抚上他胸口后却没有感到一丝异样,疑惑地抬头看他。
"没有温度吗?我感觉有热流在身体流动……"
我笑了笑:"拜托,我体温比你高很多,怎么感觉得到?"当下矮着身子侧过头,耳朵贴在他胸口。
凝神等了一会,终于听到了轻微的心跳声。
心口的石头落下,生命之泉确实神奇,海因要复活完全有可能。
"听到了吗?"他低声问。
"嗯,听到了,你——"
唇被他猛地含住,一只有力的手环在腰间,将我紧紧抱住。
"唔……"
这个吻比以往的任何一个都来得激烈、狂野,他一手按在我的后颈,不让我有任何逃跑的余地。
灵巧霸道的舌急切地窜进口中,四处肆掠,我控制不住自己,心跳开始加速。
有种令人心悸的快感从紧密结合在一起的唇间扩散至身体的每一处,下身欲望逐渐抬头,我不自觉推了推海因的胸口,他恋恋不舍地放开我。
"迪恩,"他缓缓抬起头,食指在我唇上轻抹,将残留的液体擦掉,深邃的双眼凝视我:"我很想你……"
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天天在一起,他怎么会想我,这个想……
我别开脸看向窗外的夕阳:"现在,还是白天。"
"时间不早了,"他的脸越来越近,最后唇贴在我脖子上,热气钻进我耳里:"好吗?"
我缩缩脖子,避开热气的来源,无奈地看他:"……嗯。"天知道生命之泉的效力什么时候消失,我承认自己也很怀念那天的一切,虽然有些地方不尽人意。
这具身体正处于自制力薄弱容易冲动的年纪,平时我没有刻意去想那方面的事情,但偶尔看到海因,身体也会有正常的反应。
可我不想在他没有感觉的时候和他做,既然感情是双向的,那么快感愉悦也应该是双向的,
让他在那种情形下让我为所欲为,我做不到,还不如麻烦自己的双手。
虽然有的时候确实难以控制那种本能般的冲动。
海因牵着我的手很快倒在床上,修长的手指慢慢解开我的衣扣,动作不算慢,但我心中开始有种急切的感觉,抬手扯下他的裤链,他的右手从我背后探进来,粗糙的手掌与我的背脊相磨擦,让我向上缩起身子。
他两腿岔开跪在我身侧,抬手扯开领扣,脱去衬衣,结实的胸膛重重贴过来,我被迫别过脸,他顺势咬住我的喉结,伸出舌头轻舔我脖子上的皮肤,我浑身禁不住一阵轻颤。
"迪恩……"他低声叫我,蔚蓝的双眼变得更加深邃,薄唇微抿,表情像是在抑制着难言的冲动。
被那专注的目光直直盯着,我忍不住动了动喉咙,嗓音也变得暗哑:"海因……"
剩下的时间已不需要多余的话,我被他撩拨得少有地激动起来,头脑也开始发热,变得空白,我知道自己不是同性恋,之前也从未对同性有过生理反应,可现在,在海因身下,我激动得难以自持,这是对海因才会产生的感觉。
"嘶、轻点……"
与第一次不同,我已不会害羞到闷声不吭,在海因面前,我不再需要那些无谓的面子。
海因顿了顿,动作变得更加轻柔。我隐忍着不再让自己发出一声呻吟,手指抚上他紧蹙着的眉,滑过坚毅的脸庞,来到微抿的唇,轻轻摩挲。
他眸色一暗,一只手抓住我的腿往上抬。
腰间开始慢节奏的律动,我仰头喘息,再控制不住紊乱的气息。
已经不知道究竟是痛苦还是愉悦,压抑许久的欲望被海因一点点牵引出来,最终在他重重的一击里爆发,我抬起腰部迎合着他,双手伸出揽下他的脖子,随着他的撞击在他脸上落下星星点点的吻。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腰间的动作也从缓慢的抽动渐渐到失控地顶撞,几乎完全抽离再重重顶入,每次撞击使我的身体跟着震颤,他全部没入时的充盈感让我脚趾微微卷曲。
"哈——迪恩、迪恩……"
他弯腰将头埋在我胸前,下身因为这个姿势更加紧贴,粗重的鼻息洒在我胸口的皮肤上,腰部持续着狂野的律动。
"呃、哥哥……"
脑子已经迷糊一片了,我不自觉地用沙哑的嗓子轻喊,他猛地顿住动作,一直专注盯着我的眼微眯。
下一秒,腰间骤然加快了速度和力量,他暗哑低沉的声音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激情与兴奋。
"迪恩,再叫我。"
"嗯……哥哥……"被他剧烈的动作从迷雾中拉出,清醒过来我才发觉自己刚才叫了他什么,心中顿时涌上一种禁忌的快感,让我全身都发紧颤抖。
出口的轻呼让海因更加激动,更疯狂地在我身体里猛烈冲刺。
身体内部最敏感的地方被重复剧烈地贯穿后,有些麻木,变得不再疼痛,甚至有种酥麻的快感涌上四肢。
海因已经激动得难以自持,眼中的灼热情感竟让我不敢逼视,微微侧过脸,从大开的窗户外洒进的橘色余晖落进眼睛里,我闭上眼睛扭过头,再慢慢张开,眼底还残留的余光与海因的身影重叠,让他也染上了一股宁静祥和的气息。
可他下一个动作让我从错觉中抽离,他大力顶了进来,停住不动,深深地看着我。
湿润幽蓝的双眼,沉重的呼吸,他倾头在我唇上轻点,舌头慢慢钻入我口中,极力缱绻缠绵。
吻毕,就着现在的姿势,他抬起我的腿,环住我的腰将我拉坐起来。
体内的东西似乎进入得更深,我深深呼吸,抱住他的脖子,跨坐在他身上自己轻轻摆动。
身体贴得更近,他托着我的腰由下往上重重撞击,体内快速强悍的律动粉碎了我最后的理智,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身体自动放荡地上下摇摆,口中逸出模糊的音节:"海因……哥哥,呃嗯……"
他一向冷然深邃的眼睛里此时只剩下掠夺与狂野的激情。
最后几下力量极大的撞击让我忍不住全身一颤,释放出来,身体内部极力紧绷,仿佛要将他的火热一起吞进体内,他的喉咙一动,强力摆动腰部,快速地刺入了十来下后将额头抵在我胸前,双手紧紧按着我的腰。
体内被灼热的液体充满,我抱住他的头轻轻颤抖。
原来爱情真的可以让任何事情变得淋漓尽致,成为人间极乐。
chapter.42半精灵的爱情
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浑身酸痛,尤其身后某个部位火辣辣的疼。
刚睁开眼就看见海因微勾的唇角。
"醒了?"
身下的疼痛无时不在提醒我,昨天有个人差点化身野兽。我视线跳过他,落在窗口,慢慢坐起身子。
还未下床就落入一个宽阔的怀抱,海因伸手轻轻环住我的腰:"生气了?"
低沉的嗓音里有一丝揶揄的味道,我眯着眼转头,看他脸上像刚吃饱时的猫一样慵懒惬意的表情。
"对不起,昨天我太……兴奋了。"
何止是兴奋,简直是疯狂……到最后我忍不住求饶,他竟然还继续折腾我。
看见我脸上的表情,海因上扬的嘴角慢慢下垂:"真的生气了?"
我睨了他一眼,不知为什么,这时的他看起来竟像一只委屈的大型犬类,而且他那种语气,是在……撒娇?
忍不住笑了起来,无奈地拍拍他的手:"我要洗澡。"触摸到那修长的手时,一片冰凉,我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内心还是止不住叹息,魔法消褪了……
他确认了我真的不生气之后才慢慢放开手。
清理身后的污渍时有些尴尬,在当时可能不会想些什么,但现在静下来后,心中还是会别扭。
我竟然会那样躺在男人身下……以前是绝对想不到的,这件事比外星人入侵地球还让我难以承受。
若是别的男人敢如此对我,我绝对立马撕了他,唯有海因,我心甘情愿,即使还无法完全接受这样的肉体上的交流。
早餐时十分安静,但安静的外表下激流暗涌,特里和蕾拉别有深意的目光一直在我和海因之间来回移动,特别是特里,贼兮兮的笑容完全不符合他半精灵出尘的外貌。
我干咳一声,放下叉子:"大家慢用。"
海因本不需要吃东西,但他坚持陪我们一起用餐,这时见我起身,立即拉开椅子走过来:"去哪,我陪你。"
特里马上朝蕾拉使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两人齐齐偷笑,伊奥只是淡淡扫了我们一眼,埋头继续吃饭。
心头涌上些许尴尬,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温暖感受,不可否认,我乐在其中。
不过,这并不代表我会轻易让他们将我当做笑料消遣,我可是个记仇的人。
首当其冲要教训的,当然是特里。
他和伊奥一直这么暧昧着,他们不嫌累我都看烦了,早点将这家伙嫁出去也好。
先找特里谈他的想法。
特里脸色立刻变得通红,白皙的耳朵简直快煮熟了。
"少爷!你怎么忽然问这种问题?!"
我暗自挑眉,总不能说想早点摆脱他这个烦人精吧?
"因为我很担心你啊。"我正色道。
"担心什么?"他疑惑,脸上的红潮稍稍褪却。
我忧心地看着他:"你知不知道,伊奥最近和一个女人走得很近?"
他愣了下,故作轻松地移开视线:"我怎么不知道最近有女人找他……何况他和别人走得近,关我什么事?"
我按捺住偷笑的冲动,目光扫过他轻搓的手指,惊讶地问:"你不知道?就是城里那家最大的交易所的前台费丽思啊,你也见过吧,真是个温柔美丽的女人,连我都差点动心呢。"
手指握得更紧,特里抿唇:"那个费丽思我也见过,并没有您说的这么好吧?"
我摸摸下巴:"你这么认为是你的看法,我瞧伊奥就挺喜欢她的,下午好像还约了她一起出去——哎!你去哪?"
远远传来特里微带怒意的声音:"去喂一号!"
这家伙,亚利明明刚才就喂过一号了。
没想到刺激特里的结果是之后的几天特里见到伊奥就躲开,明显一副恨不得不见的样子,以至于伊奥本来就淡漠的表情更加冷若冰霜。
连一向迟钝的一号都不敢招惹伊奥了。
我还以为特里是个会主动出击的家伙,没料到他在面临这么大的"危机"时竟然缩起来了,看来无论个性如何开朗脱线,遇到爱情都会乱了方寸。
我只好火上浇油,以毒攻毒。
找到伊奥的时候他还在研究如何使钢铁傀儡浮在水面。
银色双眸暂时褪去了淡漠,凝视傀儡的专注目光中夹杂着一丝狂热,他边想边组装傀儡,动作虽慢,却沉稳利落,英俊得让人移不开眼球。
怪不得特里会喜欢伊奥,尽管他性格开朗,但半精灵骨子里对自身的质疑及对现实的不安都让他向往稳定平静的生活,所以他才会对稳重冷静的伊奥产生好感,甚至爱上伊奥。
"少爷,"他头也不回,放下手中的背部零件,拿起一旁的魔法石:"米歇尔殿下的猜测没有错,将魔法银和纯银分隔后,傀儡的重量会减轻三分之一,很适用于水系傀儡。"
"嗯,傀儡内部可以适当留出一些空间。"
我走过去,从他手上拿过魔法石:"不过,我今天不是来和你谈论傀儡的。"
他抬头:"那谈什么?"
虽然伊奥平时沉默寡言,但他十分敏锐,我也不在他面前再用对付特里那套,当下沉声问他:"伊奥,以朋友的立场,我很认真地问你,你对特里是什么感觉?"
他想也没想,淡淡道:"我不讨厌他。"
不讨厌是什么感觉?我默默为特里悲哀了一下:"你的意思是,仅仅不排斥和他交朋友?还是不排斥他和你在一起?"
伊奥疑惑地看着我:"有什么区别?"
"那我说得直白一些,若特里亲吻你,拥抱你,你会直接推开他揍他一顿,还是会迟疑地想一想再做出反应?"
有人说过,接受一个人的情感,可以从接受那个人的触碰开始。若伊奥连特里的触碰也无法接受,那我对这段感情也不报什么希望了。
意料之中,伊奥略微沉思便开口说道:"我不会推开他。"言语间没有意思犹豫退缩。
也许,你还会主动抱紧他。
这句话在看到花园中紧紧相拥的两人时,被我自动补充出来。
一直觉得海因应该算是个闷骚的家伙了,没想到伊奥竟是个深藏不露的家伙,面上依旧是淡淡的表情,动作却让人脸红心跳。
特里抓着他的衣袖,神情有些无助,白皙的面孔染上红潮。
"迪恩,"海因拐了拐我肩膀:"就这么偷看,不太好吧?"
我轻轻一笑,侧身让了一半的窗口给他:"现在好了吧?"
他无奈地看着我,矮下身子靠过来:"你准备看到什么时候?"
"好戏才刚开场,别急。"我匆匆按着他的肩膀,眼神已经飘向那两人。
特里早已失措得结结巴巴,伊奥唇角微翘,却不说话,两人之间蔓延着一股暧昧的味道。
终于,特里的嘴巴动了动,我凝神精心,还是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海因,海因低笑一声,我兴奋地蹭过去:"说什么?他们说什么了?嗯?"
"亲我一下。"
我眨了眨眼:"特里胆子这么大?不错不错。"
海因摇摇头,蔚蓝双眼凝视着我:"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亲吧,反正已经不知亲过多少次了。
我拉过他的头,痛快地在那浅色薄唇上狠狠地吻了一下,抬起头:"快说。"
他略带遗憾地摸了一下唇:"特里说,'以后不许和费丽思一起出去'。"
瞥见伊奥疑惑地表情,我拉着海因悄悄逃走,要是被特里发现是我让伊奥去交易所买东西,恐怕会有些麻烦。
chapter.43转移
蕾拉和索西亚很快便知道了他们在一起的事,蕾拉还好,她很早就独自生活,对于身边的事情都很敏锐,恐怕特里的心思她早已发现,只是不愿表现得她知情而已。
索西亚很单纯,她只是感叹:"为什么好男人都和男人在一起呢?"
边说边用幽怨的目光看我,海因笑了笑,直接将我扯回房。
唯一应该担忧的是亚利,但从她对于我和海因在一起这件事的反应来看,她应该也能宽容接受特里和伊奥的事实。
我为自己有这么一个舒适的小天地感到愉悦,外界再如何对待这样惊世骇俗违背道德的事,都和我相距得很遥远,在我身边有默默支持我,关心我的朋友,也可以说是亲人,我已经满足了。
可惜我很快就得离开海格瑞尔。
不是不相信克洛,而是不相信那些他送来的人,虽然他和海因都会把关,但人心难测,难保有人出去之后透露出我在海格瑞尔的藏身之地。
我私心不希望庄园暴露在人面前,那里是我唯一倚仗的安心之地了。
庄园的事交给蕾拉和索西亚,我知道每次都让蕾拉留守很不人道,可庄园太重要,我只能依赖她。
"好了,知道了,每次都拿这个哄我。"蕾拉不耐烦地斜睨我。
我笑了笑:"就知道你会答应。"
她终于肯正视我,走过来理我的衣领:"迪恩,我本不希望你卷入这些事。"
我看着她秀美端庄的面容,心中涌起一丝愧疚,蕾拉今年二十四了,这个年龄的女人在这个时代早已成为别人的妻子、母亲,可蕾拉自从跟着我逃离银城,就从未见她有过喜欢的人,她每天就埋头算账,管理庄园,忙得脚不着地。
"别这么看我,我知道亚利小姐是你重视的好朋友,你想帮助她,我能够理解,但我真的不赞成你加入义军。"
我想了想,认真地对她说:"蕾拉,我不打算加入义军,只是帮他们训练傀儡师。"
闻言,她点点头:"这样最好,如果你趟进这潭浑水,恐怕到时难以抽身,别忘了,我们还有需要全力对付的人和事。"
我知道她说的是凯尔和寻找生命之泉,当下为她的体贴感到窝心:"我知道的,谢谢你的提醒。"
她宽慰一笑:"我还怕你说我不懂规矩擅自谈论主人的行为。"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从来都把你当做姐姐。"我挑眉,唇角微勾:"蕾拉姐姐,我有个建议,你想不想听听?"
"什么建议?"
我语重心长地望着她:"你真的该去找个意中人了。"
很快我就被蕾拉甩过来的账本赶出了她的房间。
我摇摇头,蕾拉虽然心思细腻,但暴躁的脾气还有待改善啊。
当时和克洛约定,让他将人送到摩尔城,我自会去接他们。没有打算在外呆太久,我在摩尔城郊外的买了一个破旧的庄园。
据说原庄园主是因为触怒了城中的贵族而死,不仅如此,他身边的所有人都没能逃过那个贵族的魔掌,令人觉得蹊跷的是,那个迫害了很多人的贵族在几年后却意外死亡。
刚踏进摩尔城城门,我就发现了伊奥面部轻微的表情变化。
摩尔城……我想我已经知道了他不对劲的原因。
我将教授黑魔法的地点选在摩尔城是有原因的,相对贝蒂和银城而言,摩尔城的民风较开放,对于某些禁忌的东西也不像其他地方一样,连提及都不可以,虽然也不至于可以让人光明正大做那些违背人性的事,但托那位开明的提拉侯爵的福,摩尔城确实是一个开放之都,是许多黑魔法师、帝国通缉犯的藏身之地。
摩尔城看似安全,其实也很危险,因为它的开放大陆周知,所以不时也会有突袭搜查,帝国用这个百试不爽的方法捉住了很多逃犯。
不过,那种小儿科的搜查也能捉到我的话,我不如早点自裁以免丢人。
"少爷,我有个请求。"
在庄园安顿下来后,伊奥忽然敲开我房间门。
我示意他说下去,他慢慢走进来,银色眼眸中闪过一丝伤痛:"我想去一个地方。"
我笑了一下:"去吧,让特里和你一起去。"
他顿了顿,弯腰向我行了一个隆重的谢礼:"我以我伊奥·特拉斯·菲尼尔之名向光明神起誓,将终身侍奉迪恩少爷,直到生命终结之时,永不言悔。"
他脸上的表情凝重而深刻,我察觉到一丝不妥的意味:"怎么又起誓了?"故作轻松地笑笑:"再说,我现在已经不信奉光明神了。"
"少爷,我恳求您,让我去杀一个人。"
"谁?"
"彼得恩,尤伯德侯爵的侄子。"
我试探地问:"他,是不是那个让莱拉杀害你妹妹的帮凶?"
伊奥默默点头。
我不再说话,慢慢靠在椅背上。
初到摩尔城,我们本该十分低调隐藏好自己,实在不该惹事,一旦刺杀成功,城北的守备势力势必会加倍,到时候克洛恐怕难以将那么多身份不明的人送进来,我们也很难躲藏。
伊奥也是明白这点,才会来找我商讨。
可我以什么样的理由阻拦他?血亲的深仇不能不报,伊奥若能忍受,也不会向我提起了。
"伊奥。"
"是,少爷。"
"你知道的,我讨厌麻烦。"
他神色一暗,目光下垂:"我知道了。"
"如果你弄出什么麻烦事,最好自己解决,我很忙的。"
正要出门的他顿了顿,低沉的嗓音微微上扬:"是,少爷。"
第二天晚上就有消息传来,说尤伯德侯爵的侄子彼得恩少爷忽然身染重病,许多医者为他治疗后依然没有起色,恐怕不久人世了。
听到消息时,伊奥面不改色,依旧组装着他的傀儡,特里仍旧兴奋地向我们说着城中沸沸扬扬的传言,我瞥见他眉飞色舞的笑容,一时有些好笑。
特里这家伙一定也有参与,不然怎么一再重复那位彼得恩少爷的惨状,活灵活现像是亲眼所见一样。
彼得恩在三天后不治身亡,伊奥那天带着特里不知去了什么地方,回来时伊奥一脸神清气爽,反观特里,倒像是爬了几百里的山路一样,摊成一滩软泥。
脸色也有点让人起疑,我担忧地问海因:"特里好像生病了?"
特里脸上顿时云霞漫天,海因无奈地揉我的头:"既然知道人家生病,还堵在门口干什么?"
"嗯?噢,"我往旁边让了让,"特里,你快去休息吧。"嘴里一边说着,目光一边不断在他脖子、耳朵上巡视。
伊奥看也不看无耻的我,一把揽住特里的腰,将他横抱着饶过我,走进屋里。
我愣了下,那个就是传说中的公主抱……?
瞥见特里脸上悲愤夹杂着娇羞的表情,我禁不住乐了,大声对海因说:"看来特里病得不轻,我们晚上去买点补血的东西给他吃。"
特里立马将自己缩的更小,头深深埋在伊奥胸前。
一直知道伊奥是个有能力的人,刺杀这件事也做得可圈可点,我有种欣慰的感觉。
不久,亚利就收到消息,克洛派来的人已经入城了,我让伊奥整顿好庄园里,和海因去迎接他们。
chapter.44授业
这几个家伙看上去很老实,也很拘谨。
我不知道是因为他们出发前受到过克洛的教育指导,还是真的忌惮我这个"亡灵祭司"的恶名,总之一个个见到我时都无比恭敬地低头行礼。
谁也摸不清恭敬外表下的他们究竟是如何想的。
但我不想多做深究,我只要履行自己的义务就好。
克洛这次一共送了八个人过来,人数的分寸他拿捏得刚刚好,若人再多一些,我恐怕保证不了质量了。
我决定用三个月的时间教会他们如何运用黑魔法操纵傀儡,其他的我不会教给他们。
这批人里最大的十九岁,最小的是个叫蜜莉的女孩,十五岁的她正处于花一般的年纪,克洛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使她自愿加入义军,想到这样伶俐可人的女孩即将奔赴残酷的战场,我隐隐不忍。
平时面对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时也和颜悦色几分。
"洛尔特老师,我有个疑问。"
一周的忙碌后,我给这些孩子放了一天假,蜜莉却没有出去逛街,找上了我。
我放下书,抬眼看着她:"什么疑问?"
她有些迟疑,犹豫半晌才吞吞吐吐地开口,目光不敢直视我:"有传闻说,说您将自己的亲哥哥转变成了亡灵……这是真的吗?"
她害怕又好奇的表情让我忍俊不禁:"你觉得是真的吗?"
她偷偷看了我一眼,脸色微红:"我、我觉得传闻肯定是假的,您这么温柔的人,怎么会亲手杀害自己的哥哥……"
那一瞬间,她和记忆里那个害羞自闭,和人讲话都会脸红的女孩重叠了。我敛下笑容,深深地看着她:"我确实没有转变他,可是,他变成亡灵也可以说是因为我。"
看见女孩脸色渐渐转变,我不经意看向窗口:"你想见见他吗?"
虽然成天教导他们黑魔法,但那些都是经过我筛选的部分,黑暗血腥的那部分已经被我直接掏出,她会对亡灵产生害怕感,这是肯定的事。
他们到达庄园已有十天,但活动范围只限于庄园内部的临时课堂和宿舍,海因又深居简出,还未和那群孩子碰见过。
我朝在窗口已经站立半天的人说道:"进来吧。"
海因推开门走了进来,朝蜜莉轻点一下头后站在我身后。我轻笑着朝他勾手,他弯下腰后,我将唇贴在他耳边:"干什么站在那里,想看不知道进来吗?"
他脸色未变,耳朵没有移动分毫,我心中涌上一种暖暖的感受:"吃醋了?"
"您的学生有些疑问,我想您还是应该先为她解惑,主人。"他故意将这句话讲得很刻板,声音是刻意伪装过的低沉嘶哑,我敏锐地感觉到蜜莉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看来亡灵祭司和奴仆的亲密耳语吓到她了。
她小小的脑袋里此时一定充满了对亡灵的好奇与疑惑。
我瞥见故作严肃的海因,决定让小蜜莉和亡灵来一次亲密接触。
"蜜莉,"我轻叩桌面,"过来些。"
蜜莉似乎对我有种莫名的信赖,虽然从面上就可以看出她明显的害怕,她还是慢慢走过来坐在了我旁边。
我示意海因也坐下,牵过他的手,轻握一下,然后放在桌上。
"摸摸看。"
蜜莉怯怯地瞄了海因一眼,看见他毫无表情的面容时,刚伸出的手缩了一下,我用眼神鼓励她继续,她只好鼓起勇气,手指轻轻搭在海因手背上。
"冰凉的……"
这是自然的,我温和地笑了笑:"这就是亡灵和生物的区别。"
她很自然地摆出受教的姿势,我无视旁边海因投来的不满眼神,继续说道:"许多人都认为,亡灵从始至终都是邪恶的,但有没有人想过,亡灵是如何出现的?如果没有背后的黑魔法师在操纵,亡灵又如何做出那些邪恶的事?"
蜜莉眨了眨眼睛:"您是说亡灵是没有自己意识的,可是——"她的目光移向海因:"也有些亡灵,是有智慧的。"
"那是因为他们生前都是强大的人,黑魔法无法彻底抹去他们的记忆与神智。"我注意着她面上每一个表情的变化:"追根究底,亡灵无法摆脱的操纵者才是罪恶的源泉。"
她想了想,认同地点头,我微笑道:"所以,没有了邪恶的魔法师,亡灵就不复存在,更谈何邪恶?"
蜜莉郑重地点头:"谢谢您的提醒,洛尔特老师,之前费尔他们一直在想您是什么样的人,刚见到您时我也以为您就像他们所说,是个冷漠的人。但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我终于明白了,您不像传闻中那样无情。"
说着,她的脸竟然微微红了:"您真的很温柔。"
她离去的时候还偷偷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对她扬起一个温和的笑容。
温柔?我的温柔,只给我重视的人。
对于蜜莉,可能利用更多一些。因为我害怕这几个孩子学会黑魔法后变成凯尔那样的人,所以我必须用一些手段防止他们的转变,而蜜莉是那些男孩子们最想接触的对象,让她先了解黑魔法,对自身有了约束,才能起到带头作用,更好地约束其他人。
这算是温柔吗?
我无奈地摇摇头,关上门,海因欺身贴在我背上。
牙齿轻咬我的耳朵,声音似乎是从牙缝里钻出来的:"摸摸看?"
我缩了缩脖子,他变本加厉按住我的手:"很温柔?"
无奈地扭过头,看着身后那个似笑非笑的人:"海因,蜜莉才十五岁。"
"十五岁,正是最漂亮的年纪,对吗?"
双手被他扣住压在门板上,有一只大手忽然从衣领慢慢下滑,钻进了我的裤子里。
我不适地扭动:"喂,想干什么?"
他低声笑了笑,用身体将我抵在门板上,滑进裤子里的手放肆地握住我的脆弱部位。
"别……"
下面早在海因轻吻我耳垂时就立了起来,可我真的没有心思和现在的他做这些事,他现在……根本不可能有感觉,我怎能独自享受?
可他早已上下律动起来,我脚下一阵发软,声音也颤抖起来。
"海因、放手……"
"不。"他固执地继续动作,我只觉得从那个点开始,浑身都燃烧起来,身体止不住随着他的动作摇晃。
他一下下亲着我的鼻子,脸,脖子,眼中是一片深邃海洋。
"想要吗?"
他在我耳边低声呢喃,被扣在头顶的双手忽然自由了,他将我翻转过身体,面对着他。
"想不想要,我?"
那双蓝眸中深深沉淀的感情令我痴狂,我伸手轻抚他的脸:"想,很想。"
他尚未勾起的嘴角在听见我下一句话时顿住了。
"可不是现在。"
"我会在你复原后,让你三天都下不了床。"
撂下一句狠话,我轻松地拉好裤子,撩了撩额头的发丝,朝海因微微一笑,扬长而去——冲冷水澡。
chapter.45暗潮汹涌
三个月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
克洛送来的孩子们天资都很好,最主要他们都是暗属性,学习黑魔法事半功倍。其实人本身就是五行俱全的,不论他们表现出来的是什么属性,我都能将他们身体里蕴藏的暗属性引导出来。
不过既然克洛为我减低了难度,我也没必要把这个事情大肆宣传,即使我说了,恐怕也没有多少人相信。
相处虽短暂,但送别的那天,他们眼中流露出的不舍还是让我胸中一暖。
不管他们对起义、解放到底理解了多少,他们的行为却的的确确是为所有被压迫的人作出了贡献。
今日在阳光下笑得灿烂的他们,在不久的将来不知还会存活多少?或者一个不剩。
战争不只像说的那么残酷。
亚利要跟着他们一起走,去和义军回合,临行前,我将光明法典送给了她。
比起拥有双重职业的我,目前的她更需要这个东西。
"迪恩,谢谢你。"
她又一次郑重地感谢我,我笑了笑,人的一生往往在某个瞬间就会被改变,她真的成熟了很多。
"你一定要保重,亚利。"
从前几天不断传来的消息和各个义军学员与亚利的反应来看,义军也许将有一番大动作,帝国恐怕无法再保持平静了,即使是表面的平静。
我不想卷到这场复杂的利益战争中,可往往事与愿违。
我们在回海格瑞尔的路上遭到了亡灵的伏击,我以为是凯尔,但当我们清理光那些骷髅和僵尸之后,那个隐藏在黑袍下的身影明显不是凯尔。
"迪恩·洛尔特·欧比斯,你很不错。"他喉间逸出尖锐仿佛指甲划过玻璃的声音,从声音中听不出他的性别,但我想他一定不下于五十岁。
他比凯尔高明太多,如果黑魔法师也可以评阶的话,我想他绝对可以称得上导师级。
因为他目前正以戏弄我们为乐,他随手就可以操纵上百只骷髅和僵尸,看上去轻松惬意。当然,我也只使了五分力,准确地说,我们正在互相试探。
我不清楚他袭击我们的动机,但可以肯定,他并不是非要杀我们不可。
大约半小时后,他开始惊讶了,因为特里的箭依然没有用完,于是他的目光转到我的手指上,每次特里箭筒空了以后,我都会递给他一个新的。
他的眼神在触到古朴的戒指时亮了起来。
我心中一凛,他眼中的杀气开始凝聚。
我想我们得速战速决了,这家伙开始想像我的戒指戴在他手上的感觉。
"小家伙,把你手上的魔法容器给我,我可以考虑放你们走。"
他开口用尖锐的嗓音说出今天的第二句话,慢慢抬手,黑色雾气从他手心钻出,像一条灵活的蛇在他手臂上缠绕,黑蛇经过他的脖子后又原路返回手心。
我知道他在召唤九级以上的亡灵,如果被他成功召唤出来,我恐怕难以轻松解决,特里心领神会,立即朝他连发两箭,被他右手扬出的黑色气盾挡住掉在了地上,虽然没有射中他,但成功阻碍了召唤进程,黑气瞬间变得稀松。
这是个绝佳的机会,海因轻松撂倒身边的僵尸,大步向黑衣人冲了过去。像所有魔法师一样,黑魔法师身体也十分孱弱,休息黑魔法更会对身体造成极大伤害,看黑衣人如今的成就与他矮小瘦弱的身体就知道他付出了多少代价。
可他如今想要杀掉我们,我只能击败他那副腐朽的身躯,尽管那是他最后剩下的东西。
海因很快就贴近了黑衣人,锋利的剑在挥舞时反射出凛冽寒光。
黑衣人匆匆退后两步,猛地将一样东西砸在地上,顿时一股黑烟弥漫,我看不见烟雾里的情形,立即释放照明术,隐约间可以听到利器砍入肉体的声音。
我不敢向里面扔净化术和谴责,海因也是亡灵,光明神术会伤害到他。
"少爷!现在怎么办?"
特里和伊奥并肩站在我身后,我从戒指中取出法典:"进去。"经过法典加持,照明术的范围增大了五米左右,特里在前面探路,伊奥殿后,我们缓缓向黑雾中央走去。
越往中间走,黑雾越浓,我渐渐感到魔法力不支,照明范围也慢慢缩小,视觉与听觉都变得迟钝起来。
"是死亡雾气。"伊奥扯起领子捂住鼻口,然后拉过特里也立起他的领子。
死亡雾气是一种比湿气、瘴气更加厉害的气体,它含有剧毒,那种毒不会直接伤害人体,但如果吸入过多,就会使人失去知觉,即使断了一只手也不会觉得疼,到最后会剥夺人的五感,使人陷入绝对的黑暗寂静中。
光明祭司却不害怕这种雾气,在死亡雾气中,祭司是唯一能够正常行动的职业,身体里不停在运动的光元素会一直净化呼入体内的气体。
我为特里和伊奥加持了祝福术和净化术,这才继续向中央走去。
很快就来到了黑衣人刚才站的地方,黑衣人却消失无踪,海因正提着剑穿透嗜尸兽巨大的喉咙。
我立刻扔出一连串谴责,冲上去扶住海因。
他胸口像溪流一样冒着潺潺黑血。
"海因!你怎么了?!"
看到我后他松了一口气,扯出长剑,嗜尸兽庞大的身体轰然倒地。
我抱住他瘫软的身体,颤抖着轻抚那个仍带着灼热温度的伤口。
"是嗜尸兽……我太大意了。"
"没事的,你不会有事,我马上帮你修复。"
第一次使用黑魔法中的修复术,我生涩地念出咒语,体内的暗元素很快从四肢涌到掌心,我将手掌紧紧贴在他胸口。
"迪恩,亚利她们恐怕遇到麻烦了……"
我诧异地看向他,他皱着眉:"穆克侯爵似乎在私底下和刚才的黑魔法师达成了什么协议,如今很多黑魔法师都行动起来,在各地捕杀义军。"
我愣了一下,随后讥讽地笑道:"帝国也有和黑魔法师合作的一天?"
海因点点头:"义军的出现让他们的利益都受到了损失,暂时合作是很可能的。"
说话间,他胸前的伤口已经凝结,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抬头对伊奥说道:"我们恐怕还不能回海格瑞尔。"
他们凝重地点头。
黑魔法师一旦加入,胜利的天枰会倾斜得很厉害……
chapter.46全面爆发
分别时亚利告诉我,她们要赶往义军的秘密驻地,那个地方很隐秘,她不想我卷入其中,就没有告诉我确切地址。其实她不知道,我早已从蜜莉嘴里将义军所在地、主要据点、近期大致动向都摸得一清二楚,当然也顺便将保密条例向几个菜鸟义军普及了一下。
既然黑魔法师加入了战争,傀儡的秘密很快就会被人盯上、甚至破解,我必须立刻赶上亚利他们,教会那几个义军如何在自己的魔法傀儡上制作灵魂印记,这样可以保证傀儡不被除自己以外的任何黑魔法师控制,更重要的是,如果傀儡不小心被其他黑魔法师制住,只要启动灵魂印记,傀儡中的魔法石就会极速释放巨大能量,在很短的时间内发生能量爆炸,如此即保证了秘密,又能起到阻碍敌人的作用。
赫里斯半岛与龙语岛隔着那比萨海遥遥相望,不知是不是巧合,义军驻地就在赫里斯半岛西部的彭萨城。途径阿尔莫斯镇时听到一个消息,义军已经占领了罗比赛城和蓝叶城,所有人都被震惊了,在没有任何预警的情况下,帝国竟然丢掉了这样重要的两个城市。
帝国顿时感到了极大的危机,这次的义军不像之前的任何一次一样只是昙花一现,而是默默积累力量,逐渐渗透,如今爆发出的能力让贵族们感到恐慌。
但当他们想要将起义的火苗扼杀掉时,为时已晚,义军已经壮大得足以和他们抗衡了。
这是一场平民与贵族的战争,更是平等与专制的战争,义军对外的口号与纲领很明确,就是平等、自由。
我差点以为克洛也是从高等文明国度穿越过来的,他的思维、见地,都不是现在的社会能够孕育出的,但始终没有确切的证据和痕迹证明这个猜测。不过,无论事实究竟如何,他毕竟开创了这样一个先河,若能成功,即使只是轻微撼动一下这个世界的规则,也已经算得上重大贡献。
腐朽的帝国与奴隶制度已摇摇欲坠,只要出现一个缺口,洪流就会汹涌而来。
路人大叔见我们很感兴趣,望了望四周,然后神秘地靠近我们低声说道:"听说义军中有个天才创造了一种傀儡,那个东西实在太厉害了!有的有泰坦巨人那么高,力气又大,在地上踩一脚的话,地面都会震动起来,还有的会喷出火龙,直接就能烧死一支军队!"
我很合作地露出惊讶的表情:"义军真的有那么厉害的东西?"
"你不相信!?我告诉你,我可是亲眼见到过的,那只傀儡大概……有十个你那么高!那些帝国军被它的爪子一扫就倒了一片!"
特里忍不住笑了起来,路人大叔狠狠地瞪他:"笑什么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来打探义军的行踪的!告诉你们,我不知道!"说完拎着他的酒瓶摇摇晃晃走了。
特里哈哈一笑:"这家伙真可爱。"
伊奥面无表情地瞄了他一眼。
"应该说,义军很得民心。"望着那个有些僵硬的背影,我缓缓说道。
像这个醉鬼大叔,明明有些害怕,却依然挺身而出,说出那么多"机密"来恐吓我们,也是因为想让帝国对义军产生惧怕心理。
看来,义军所到之处的平民百姓们都早已投诚,这个世界上贵族总是少数人,真正支撑这个社会的都是那些平时被贵族们瞧不起的贱民、流民、平民们。
昔日隐忍的所有仇恨都被义军这点星星之火燃烧起来。
恐怕所有地方的平民都在盼望义军早一日打到他们的城市。
我收回目光:"走吧,去罗比赛。"
亚利和蜜莉她们一定在那里,既然连随便一个路人都知道了义军中有诡异的傀儡,傀儡的秘密可能藏不了多久了,我以为克洛会将傀儡当做秘密武器的。
不出所料,一路上都有人在谈论那新奇的傀儡,更有甚者在店里卖起了名为"傀儡零件"的东西,我好奇进去看了看,结果大失所望。
明明摆的就是掺杂了灰石的魔法银,只是换了个稀奇古怪的形状,价钱竟然高达一千金币。
不过看到店主那副求钱若渴的表情,我好心地没有拆穿他,毕竟他这么做也相当于为真正的魔法傀儡分散了一些注意力。
然而,当我们还未赶到罗比赛时,帝国的军队已经开拔到了罗比赛郊外。
领军的是帝国皇家卫队长埃米·比利克·尤恩与他的两位副将,比克·斯图尔·安、罗杰·凯米德·萨罗。
混在人群中,我远远望着那个骑在马上的挺拔身影,他面目坚毅,看上去精神抖擞,蓝色利落短发与有神的紫红双眸都展现出他的精明干练。
已经找不出当年那个毛头小子身上的一丝莽撞了。
这次竟是埃米带兵剿灭义军?
听亚利说,在她被捕之后,埃米曾经去探望过她,那次埃米的语气中虽然带着一丝责备,但更多的是担忧。埃米向来是喜欢亚利的,我不认为他会眼睁睁看着亚利被送到摩耶城堡,可为什么他到最后都没有做出行动……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曾经那么单纯的埃米绝不会如此冷酷无情。
跟在他身后的是两名穿着银色盔甲的大剑师,胸前悬挂的银色徽章反射出耀眼光芒,比克身后背着巨剑,银色短发下的双眸目光犀利,微抿的薄唇在看向埃米时轻轻上翘。
另一个身材高大的壮硕男子背着一把巨弓,眉间一派阴沉。看来是那位罗杰副将,这个人是贝蒂有名的嗜杀者,他坚持一个人若犯了罪就该处以最严厉的刑罚,自他执掌贝蒂刑罚队之后,死在他手中的人不知有多少。
罗杰是穆克侯爵的亲信,而埃米是尤恩侯爵亲孙子,这次剿灭看来是两位侯爵的联手行动。
我暂时放下心,义军对付内部有如此大矛盾的敌人是绰绰有余的。
罗杰忽然朝我这个方向看了一眼,我一凛,自己刚才已经将气息隐藏得很好了,不可能被他发现的。
比克也似乎有所察觉,微微扭头看向我所在的方向。
看来这两个家伙的真实能力比表现出来的要高很多,起码比我目前的等价要高,否则绝不会察觉我的气息。
我必须在他们之前找到亚利,否则会有很大的麻烦,尤其是那个杀人狂罗杰,他对待敌人的手法实在残忍至极。
现在我只能寄希望于埃米对亚利及曾经的校友们还有一些情谊,延缓向罗比赛进发的速度。
chapter.47加入
帝国军的行进速度并不慢,但比起有魔法傀儡代步的我们还是慢了许多,我们在帝国军之前赶到罗比赛城门。
沿途几乎没有行人,如今的罗比赛门可罗雀,早已不复森林之城的繁华。
城墙上的卫兵大声勒令:"站住!你们是谁?"
特里回答道:"我们是右使大人的朋友。"
卫兵很快又问:"有信物吗?暗号是什么?"
"没有信物,你可以向右使大人禀报,她会告诉你该怎么做的。"
卫兵想了想,冷冷一笑:"别想我透露出一丝消息,你们最好赶快离开。"
特里无奈地朝我耸肩,我摸摸鼻子,克洛还算御下有方。
当下退后两步,放出零号,让它在地上匆匆跳了几下滚了一圈,我抬头对城墙上的小卫兵轻笑:"这个就是信物,如果可以,劳烦通报一下右使大人。"
小卫兵收起惊讶的表情,戒备地看了零号几眼,消失在城头。
有个白色身影在城头一晃而过后,城门立即大开,亚利亲自迎了出来。
"迪恩!你怎么会来?"她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惊喜,但语气里还是有种责怪的意味。
我知道她不想我卷入义军和帝国的烂摊子里,可如今已不是我或者她说了算的,从我插手教导义军如何操纵傀儡起,甚至从我逃离银城那天开始,我就注定成为帝国的眼中钉,站在了帝国敌对那方。
对于教导我许多技能及知识的魔武学院,我抱有很大好感及留恋,可那毕竟只是一小方面,有多少人仍在这样的帝国统治下艰难生活,在这样残酷的奴隶制度中苟延残喘着?
或许,真的到了该变天的日子了。
与其一直过着躲躲闪闪的日子,不如回过身光明正大与帝国一战,顺便找出那个总是躲在暗处的凯尔。我不相信他在我将黑魔法界搅得天翻地覆时他还能沉得住气。
我对亚利笑了笑:"听说你们又狠狠玩了帝国一次,我怎么能不来看看?"
她敛下笑脸:"你不该来。"似乎察觉自己语气太差,她叹息一声:"先进城吧。"
片刻后,厚重的城门重新关闭。
罗比赛城内的建筑物大部分都完好无缺,完全看不出战火的痕迹。亚利领着我左拐右拐来到一座高大的城堡前。
"城主府?"
她摇摇头:"不,这里是泊来城堡。"
我愣了一下,与"摩耶城堡"齐名的"泊来城堡",竟是义军据点?
"别担心,里面的贵族早就被关押到另外的地方。"亚利解释道:"泊来有很多机关,做据点再合适不过。"
城堡门口的卫兵见到亚利后,齐齐向她问好,竟看也不看我们一眼,亚利挥挥手领着我们往里走,路上不时有人问候她,虽也有人好奇地瞟了我们几眼,但依然保持着安静。
"迪恩,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如果见到克洛,恐怕你想抽身也不行了。"
她沉思片刻,终于开口。
看着她紧皱的眉头,我有些心疼:"亚利,你不必再为了我而考虑这些事情,我已经决定要和你们共进退。"
她停下脚步,转身盯着我:"你要加入义军?"
没有等我回答,她不赞同地摇头:"别看我们现在似乎很强大,其实和庞大的帝国相比,我们太过渺小,根本看不到未来。"
身为义军领袖之一,亚利能将义军分析这么彻底给我听,证明她真的信任我,但她不知道,我比这世上任何人还明白改革的难度,也更加清楚改革的意义。
我十分郑重地对她说:"正因为你们需要我,我才决定加入。"
"亚利小姐,您应该相信少爷,他绝对是认真的!"特里点点头,笑嘻嘻对亚利说。
海因没有说话,只是将手轻轻搭在我肩上。
虽然之前我没有和他们说过加入义军的话,但相处了这么久培养出的默契让他们从我近来的行为就可以猜出我的想法。
不论我做出什么决定,他们都会支持,这种被全心全意信任的感觉真的很好。
亚利敲响了厚重的铁门,进去时里面正在开会。
坐在会议桌上的人都是些生面孔,认识的唯有主位上的人。
克瑟尔老师!?
我眨了眨眼,他已经看到了我,暂停会议,笑着朝我招手。
我承认克瑟尔老师会加入义军这点出乎我的意料,缓缓走过去。
"老师,好久不见,您身体还是这么硬朗。"
克瑟尔眼睛笑得眯了起来,说话间花白的胡子一下下耸动着:"你这小家伙如今也长得这么高了。"他没有提及任何关于我修习黑魔法的事,其实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秘密,提及反而破坏气氛。
我想他某些时候对我确实是失望的,毕竟他曾经那么看重我,将我视为他自己的骄傲。
亚利在他耳边低声说明我决定加入义军的事情,克瑟尔眼睛一亮,看向我的目光更加热切。
"诸位!我们在夺得罗比赛后又得到一个好消息。"克瑟尔起身拉过我的手,海因眼神一暗,我安抚性的一笑后,他默默站在我身旁。
"这位就是魔法傀儡的创造者,双修祭司迪恩·洛尔特·欧比斯!"
克瑟尔话音落下后,所有人看向我的目光都是惊叹中夹杂着害怕与厌恶。
"而从今天开始,他就是我们的同伴了!他将与我们一起推翻腐朽糜烂的红枫帝国,共同创造一个真正自由平等的国度!"
在学校时就觉得克瑟尔是个唠叨的家伙,原来克洛也发现了,所以笼络了他来当说客,效果居然不错,他多话的缺点用于蛊惑人心时意外地煽情。
"……是银城那位毕业于魔武学院的迪恩?"会议桌最远处的一个红发青年忽然发问,目光在我和海因之间游走。
我对他微笑道:"是的。"
他忽然站起身,前一秒还十分沉稳的声线轻颤,带着一丝兴奋的意味:"真的是迪恩?你不认识我了?"
我盯着他有些熟悉的脸庞想了想,海因突然开口:"艾伯?"
艾伯瞪大眼睛看向海因:"是、是海因?你是海因?你没有死?"
他拉开椅子径直冲过来,海因不露痕迹往后退了一步,幽蓝的双眼微弯:"不,我已经死了。"
会议厅里顿时哗然,恐怕他们也没有想到自己此生还能与亡灵有如此近距离的接触。
我勾起唇角,转头对艾伯说:"多年不见,还好吗?"
他收回僵硬的手,呵呵地笑:"当然很好,克洛对我们都很好……"
艾伯在四年级时就离开了魔武学院,理由是母亲要搬离贝蒂,家中又急需收入,他只能去做工。
当时,海因一度向人打听艾伯的去向,但都没有结果。
少年脆弱的友谊就这么消失得无影踪,我知道海因心中永远有个无法解开的心结,那是少年的天真与现实世界残酷的初次对决,是对自己无法帮助朋友而产生的遗憾。
没想到艾伯竟然也加入了义军,我忽然有些明白亚利的考量了。
亚利是怕我意志不坚定惹怒克洛吧?克洛……他真的不是个简单的家伙,这样的人做朋友是最好的,谁若是和他敌对,肯定过不了几天清闲日子。
chapter.48同类
帝国军在两天后抵达了罗比赛。
埃米驻扎在罗比赛城南部的一个小镇,那里早已荒无人烟,附近所有村镇上的人几乎都搬进了罗比赛,当然其他不愿归顺义军的顽固人员,帝国是愿于接受的。
埃米派了一个人来谈判。
这让义军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一般来说,像帝国军和叛军这样势不两立的军队对垒时,还从未出现过没开战就谈判的事。
来使是个四十来岁叫做威廉的中年男人,油光满面肥头大脑,从进城门后就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见到亚利时还露出垂涎的表情。
"我们比利克将军说了,若你们现在立即投降,将城门放下并全部跪在地上迎接皇家军的话,他可以考虑放过你们这群大逆不道的叛贼!"
亚利沉着脸,艾伯已经忍不住开口了:"闭嘴!你这家伙真的是来谈判的?"
"不是谈判!是告诫!若你们再不投降,五日后就是你们的死期,到时候我们将踏平罗比赛!"
"踏平?别忘了,罗比赛城中大多都是帝国的子民!"
威廉哈哈一笑:"这些不忠实的子民不要也罢!从他们投靠义军那天起,帝国已经不需要他们了!"
亚利忽然对着威廉令人厌恶的肥脸笑了笑:"这是比利克将军的意思吗?"
胖子威廉口水都快滴了下来:"这是帝国的意思!自然也是将军的意思!亚利小姐……我看你还是赶快投降吧,我保证不让那些家伙伤害你!"
那家伙脸上猥琐的笑容让艾伯握紧拳头,之后威廉甚至想伸手去摸亚利,艾伯"啪"一声拍在桌面上,目光凶狠地瞪着威廉。我立刻看了海因一眼,海因会意地快步走过去。
我转头对艾伯说:"既然埃米让这个家伙过来,一定是有深意的。"
一声尖叫声传来,威廉沉重肥大的身躯被海因拎起扔到了门口,正躺在地上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你们敢这么对待我!?"
艾伯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我还敢杀了你,要不要试一下?"
"贱民!一群贱民!我要禀报凯米德副将!让他领着帝国军将你们全部杀光!等着吧!"
威廉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骂骂咧咧离开了。
我这才放开刚才一直想挣开我的艾伯。
"迪恩!你为什么放过那个家伙!他根本就是来挑拨的!让我去杀了他!"
亚利也默默看着我,我只好解释道:"即使最后依然要对垒,但我相信埃米绝不会派这样一个人来侮辱亚利。"
"现在威廉会出现的原因只有两个,要么就是他和罗杰·凯米德产生了矛盾,威廉明显是凯米德的人,若威廉被杀死或激怒,回去后就会直接向凯米德进言,让长途跋涉的帝国军立即进攻;要么,就是罗杰·凯米德已经取代了埃米的实权……这个情况就比较微妙了。"
"微妙?应该是危险吧?"
我对亚利摇头:"不是只有危险,若是后面一个情况,威廉绝对杀不得,我想罗杰·凯米德可能是想测试一下埃米对于你我的重要性。"
亚利苦笑一下:"难道身为义军的我还能考虑他比利克将军的安全?"
"可你已经在考虑了。"
亚利无奈地看着我:"迪恩,你何时才能不这么直接?"
"你也一样不那么婉转啊。"
我和亚利,其实是同一种人,平时将心隔离,独立于人群外,若真的接受某个人后,就会将那个人视作生命的一部分,总是不忍心割去。
这样的人有个缺点,就是心太小。
同时也有个优点,你只要成功进驻那个人的心,就会成为珍宝。
我对埃米并没有太多感情,他充其量是个我很欣赏的朋友。可亚利和他是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我如何能罔顾亚利的意愿?
朋友的朋友,自然是我的朋友。
看到她紧皱的眉头,我笑了笑:"不过,也不全然是危险,我说过情况很微妙,虽然埃米可能有了危险,但同时,这也是个机会,难道你愿意一直与他为敌吗?"
亚利难以置信:"你是说趁机策反埃米?迪恩,这是天方夜谭。"
"不,这很有可能。"我瞧瞧桌面,克瑟尔老师与艾伯也听得认真。
"知道穆克侯爵与尤恩侯爵为什么一直水火不容吗?"
这明显是个劲爆的秘闻,在场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我不再说话,微笑着将发言权交给特里。
特里轻咳一声,嘴角上翘,得意的样子让伊奥眼底升起浅浅的温柔。
"三十年前,贝蒂有个女孩,她漂亮、聪明、端庄,她是帝国少有的天才,仅修习了八年时间就进阶为大魔导师。她本该是贝蒂最风光最骄傲的女孩,却被一个纨绔子弟用计夺走了童贞。"
"之后,她变得脆弱消沉,在她恋人的追问之下,她终于将一切道出,于是她的恋人怒火冲天便要去找那个纨绔子弟报仇,可结果是她那家世不好的恋人被奄奄一息丢了出来。被羞辱的愤怒和对恋人的心痛冲破了她的理智,她找出了一次巧合得到的黑魔法手册。"
特里停了下来,待所有人望眼欲穿已经目露凶光时才继续说道:"她的恋人苏醒后已找不到她的踪迹,几年后,纨绔子弟被一名黑魔法师暗杀,却没有成功,黑魔法师顺利逃走,只余下一只断了头的白鸽。"
"从那之后,世上少了一个光明法师,多了一名黑魔法天才;少了一个正直的少年,多了一个奸诈的商人;少了一个成天享乐的纨绔子弟,多了一个时刻严谨的侯爵。"
亚利恍然大悟:"原来穆克侯爵每刻都要带着两名光明祭司的原因,是他害怕被黑魔法师杀害?"
这个秘闻本是任何人都不知道的,可那次我们去贝蒂顺手牵羊时,不小心捞到一位伯爵的日记,而他似乎是个胆小懦弱的人,在日记中将自己和朋友所做的恶行都向光明神忏悔了个遍。
正巧三十年以前那段时间,他和穆克侯爵好得可以上同一个女人。
"可这和埃米有什么关系?"
"大有关系。"
以尤恩侯爵和穆克侯爵多年的恩怨来看,想要他们站在一条线上是不可能的。尤恩侯爵既然是个商人,就具有商人重利的本性。我敢说他根本不在乎掌权者是谁,他只会在乎谁能让他获得更高的利益,谁的胜算更大。
本来目前的他是很难争取的,因为商人一般会将赌注下得太早。但只要加上穆克侯爵这个砝码,相信他的天枰就会倾斜。
眼前已经出现可以扳倒穆克侯爵的机会,他会不紧紧抓住吗?由此损失的小小利益怎么比得上几十年的仇恨?
而当他都倾向义军之后,埃米就不需要再考虑家族问题。
目前只需要让他抛弃那愚蠢的光明信仰就足够了。
而这件事,只有亚利能做到。
"那我就亲自去找他。"
我点头:"我和海因会保护你。"
亚利看了海因一眼,忽然叹息:"迪恩,我们单独谈谈好吗?"
我缓缓笑了:"好。"
其实心中已经大致明白她想说些什么,有时候太过相像也不是一件好事。
"亚利。"
我叫住依旧往前走的她,她回过头:"嗯。"
"为什么不说话?"叫我单独淡淡,却又久久不发一言。
她深吸一口气,笑了笑:"抱歉,迪恩,刚才心里有些乱,这么一走,忽然就想通了,不想和你说什么了。"
"拉斯对你好不好?"
她轻轻点头,拉斯对她的感情不亚于埃米。
我走近她,抬手把她的长发别在耳后。
"可是,你依然会想起我,觉得我残忍是吗?"
她摇头。
"你一定觉得我很残忍,明明拒绝了你,却又一次次给你希望,对吗?"
"迪恩,我承认自己这么想过,但只有一瞬间,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她的语气有些急切,郑重无比。
我轻轻勾起唇角:"我当然知道你的想法,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是啊,最好的朋友。"她低声重复了一句。
"因为我们很像,亚利,我们都是冰冷的人,习惯用笑容伪装自己,我们都渴望温暖,也了解对方的孤独。可我们不适合彼此,我们可以共患难,但不是取暖的对象。"
我盯着她的双眼:"爱情是互补的,冰块就需要燃烧的火,我已经找到了能够温暖我的人,你也应该放下以前的一切,去追寻属于你的。"
"我明白,我一直是明白的。"她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眼角隐隐有些泪光。
"迪恩,拥抱我,像朋友那样。"
我低笑,走过去将她拥在怀中:"小傻瓜,我们永远是朋友。"
chapter.49意外
克洛与那队傀儡师们都在蓝叶城,短时间内是无法赶到罗比赛的。可帝国大军已经兵临城下,形势刻不容缓。
当天夜里,我和海因就带着亚利溜出城。
帝国军到达的第一个晚上是最疏于防范的,这是能见到埃米的最佳时机。
罗杰副将和埃米的帐篷隔得很远,我让海因与亚利呆在营地远处的树林里,敛气轻身摸进营地。
巡逻的士兵很容易躲过,我比较担心的是被那两个顶尖高手发现。比克还好,起码与他还算熟识,也许不会打起来,若是罗杰,恐怕不好对付。
我本意是偷偷联系上埃米,让他和亚利谈谈,结果还没靠近他的帐篷,营地都乱了起来。不远处燃起火光,暗色的夜被照亮,不时有士兵的大喊声传来。
我稳住呼吸,慢慢缩进黑暗的拐角处。
有两个高大的人影快速从营地另一头向我的方向跑来——埃米和比克?
两人神情有些紧张,看起来像是在……逃跑?从埃米踉跄的步伐可以看出,他似乎受了不轻的伤。看到紧追在他们身后的士兵,我皱眉,他们这样根本逃不掉。
比克虽然是个厉害的高手,可如果罗杰赶上来的话,他根本不能分神保护埃米,所以只能一味地逃。
远远望了亚利所在的树林一眼,我放出八号,从黑暗中现身。
"上来!"操纵八号趴跪在地,我跨坐在它背部,朝两人喊道。埃米惊讶地看着我,比克只是略微一顿,之后立即扶着埃米的腰疾步赶了过来。
真是奇怪,为什么我总是扮演救火队员的角色?
奔跑中,我脑中转过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埃米无力地靠在我背后,比克双手紧紧抓住我,将埃米固定在我们之间。
"睁开眼睛,不许睡觉。"
低沉的嗓音暴躁不安。
埃米咳嗽一声,似乎笑了:"太霸道了吧,连睡觉都不许。"
"我说不许就不许,听到没有?"
比克捉住我衣摆的手微微颤抖,埃米呵呵笑了一下,闭嘴不再说话。
身后忽然有股强大的气势袭来,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罗杰追上来了。
我以为零号的速度已是世间少有,可罗杰却距离我们越来越近,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罗杰表情阴霾,一双狭长的碧眼狠狠盯着比克怀中的埃米。
他身下是一只通体雪白的豹子,动作矫健敏捷,急速行动间似乎化作了白色闪电。
是雪豹……绝对是和二号一样纯种的雪豹,人工制造的傀儡始终比不过大自然造物的神奇,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
所幸距离海因他们已经不远,我已经感觉到了海因的气息。相信比克与罗杰也能感觉到海因身上浓厚的黑暗气息,可罗杰没有一丝迟疑,反而迅速抽出身后的巨剑。
金属相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海因和亚利从前方迎过来,亚利手中已经凝聚起耀眼的白光,我操纵零号往右边轻轻一闪,她立即扬手将强化谴责扔向后面的罗杰。
雪豹身形一扭,罗杰已经错开谴责,只余下地上一个深坑。
看着地上的坑,我有片刻哑然,亚利如今的实力恐怕不亚于任何一个白衣主教。
比克一手提剑,一手环住埃米的腰,竟一下子就将埃米从傀儡上抱了下来。
他们缓缓走到海因身后,亚利皱着眉开始检查埃米的伤。
夜风从林间灌过,有种萧瑟的味道。我捏紧法典,放出巨大的地系傀儡。
对付罗杰这种接近于剑圣的大剑师,任何取巧的办法都没有太大作用,最好以暴力对付暴力,我默默祈祷他的身手不那么灵活。
但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对面,视线一直停留在埃米身上。
我不知道他是否在拖延时间,可远处摇曳的火光明白地告诉我此地不宜久留。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埃米的一声咳嗽打破了寂静。
罗杰低沉地开口:"别走。"
比克握着埃米的手,朝罗杰讥讽地扬起嘴角:"我不会让他再留在这里。"
罗杰没有看向比克,只是干巴巴地又重复了一遍:"别走,埃米。"
埃米其实一直是清醒的,他背对着我们,偶尔回头可以看到他轻颤的指尖,比克握住他的手,慢慢将手指收拢,冷冷笑了:"罗杰,你永远只能带给他灾难。"
比克的声音不大,音调也很平稳,但就是这陈述般的语气让罗杰脸色变了变,罗杰沉默片刻,才从喉间挤出低哑的声音:"求你,别走。"
我和海因亚利面面相觑,幻觉吗?"死神之手"罗杰竟会有服软的一天?他真的在说"求"字?一开始他穷追不舍,我还以为他会动手,可目前看来,他是一点动手的意愿都没有,反而,眼神中透露出无力与悲痛。
"你凭什么要求他留下?罗杰副将?一个连自己属下都管束不了的人,难道还会有能力保护重要的人……"
"算了。"埃米重重喘息,虚弱地出声。
"罗杰,你走吧。"
他叹息一声,将头埋在比克怀中。比克深吸一口气,缓缓抱紧怀中那具无力的身躯。
心中有无数个猜测,但此刻都不宜多想,我朝海因使了个眼色,他点点头,帮助比克将埃米扶到傀儡上。
罗杰忍不住向前跨了几步:"埃米……"但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眼底挣扎的痛苦很快被平静掩盖,声音也恢复了几分阴沉:"你若离开,下次再见面,我们就是敌人。"
比克嘴角不屑地泛出他独特的冷笑,埃米没有任何回应。
这是"死神之手"隐藏的温柔吗?
我跨上傀儡:"都抓紧了。"
若罗杰此刻拼命纠缠,绝对有一场硬仗要打,虽不至于输,但纠缠到那些士兵赶到对我们大大不利。他也许真的很在乎埃米,可惜,他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
赶到罗比赛城下之时,六号的能量差不多消耗尽了。卫兵繁琐地盘问让亚利怒吼:"臭鸭蛋!赶紧给老娘开门!"
她终于出离愤怒了。
城墙上的小兵吓得一溜烟跑下来,开门后一直对着亚利道歉,亚利不耐烦地揪过他的领子:"现在赶紧去把军医找来!立刻!马上!明白吗?"
"明白!明白!"
她已经忍不住暴露本性,我无奈地摇头,她本该就这么肆意,温柔的风格不符合她。
埃米伤得很重,背部、大腿,甚至额头都有很深的伤口,看上去不是单单一种武器能造成的。
亚利和比克一直呆在埃米旁边,看着医者治疗,过程有些让人心惊,伤口的血液竟止也止不住,亚利紧紧咬着嘴唇,我一拍脑袋。
"这是什么?"
"生命之泉,如假包换。"
比克终于动容,有些涣散的眼神凝聚在瓶子上:"生命之泉?"
我点头,他立刻拧开盖子,轻轻将埃米的上半身扶起,亚利将枕头竖起来。
海因默默环住我的腰,我笑了笑:"幸好那天你留了一点。"
他用脸蹭我的耳朵:"笨蛋,凡事都该有所保留。"
看着因为埃米的好转明显松了口气的比克,我没有将口中的话说出来。
可是,海因,我已经不想再对你保留什么,我想彻底把自己的一切呈现在你面前,想真正放开手爱一场,不希望在未来的某天因为错过而抱憾终身。
我想告诉你,其实,我从另一个世界而来,那个世界仿佛在我梦中出现的一样,虽已渐渐模糊,但确实存在过,我依然怀念那里的一切。
只不过,那一切都比不上你的一个笑容。
番外:最遥远的距离
被别人崇拜的感觉,很好。
尤其那个崇拜自己的人,自己也十分喜欢。
十五岁的罗杰眯着细长的绿眸,摸了摸还不到自己肩高的小孩的头。
"罗杰,我长大一定会比你还厉害。"
纯净的蓝发下,那双紫红的眼睛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我拭目以待。"他慢慢笑了。
其实,他不该靠近这个孩子的。不只是双方的立场不同,最重要的是,这个孩子的眼神纯净、像山间的清泉,什么都摆在脸上,开朗的笑容有时候会刺痛自己的眼。
可身上背负的东西太过沉重,喘不过气时不由自主地就想看见他,想揉那柔软的头发,想轻捏那粉嫩的脸颊,仿佛那样,身上的担子就会轻一些。
只是,当孩子离开他的视线后,所有一切的黑暗就会迅速钻进心里脑子里,如附骨之蛆挥散不去。
罗杰第一次杀人是在六岁时,母亲拎着一个吓破了胆的男人扔在他面前,面无表情地对他说,这是他的第一次试练。
他想让母亲对他满意,对他再好一些,所以尽管害怕不忍,他还是接过匕首,捅进了那个男人的胸口。
快、狠、准,根本不像六岁孩子第一次杀人。
罗杰有时候会自嘲地想,或许自己天生就是一部杀戮机器。
嗜杀情节在到了贝蒂后变本加厉,他所到之处,就是修罗场。
他以为自己会习惯,总有一天麻木之后,就再不会害怕,不会再午夜梦回时惊醒,盯着天花板无声泪流。
可为什么会遇到这个孩子呢?
罗杰歪着头,探究地看向马场上骑着小马驹奔跑的蓝发少年。
看到那张灿烂无知的笑脸,有时候会有种窒息的感觉,胸口涌上阵阵悲哀,可整个人、整颗心甚至目光,再也无法移开。
他像自己遗失……不,应该是从未拥有的青春与激情,拥有一种初生牛犊的无所畏惧。
明明是羡慕的,可是心好累。十八岁的人,却活得像八十岁一样沉重。
"罗杰,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罗杰,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了。"
"罗杰,怎么办!亚利是不是不喜欢我?"
"罗杰,帮帮我啊,我该怎么做呢?"
罗杰脸上依旧是淡淡的表情,麻木的心仍止不住悲哀,为什么要用那样一副表情来问他?为什么所有美好的东西,都不属于他?
酸涩、怒气、悲伤,罗杰以为自己的心在经过那些噬人的痛苦后不再会有感觉的。
他的目光缓缓在少年脸上巡视:"我不知道,我没有喜欢过人。"
罗杰在心中再一次低低地重复,是的,我没有喜欢任何人。
少年脸上的表情由困惑变为无措,夹杂着一些同情:"噢,罗杰,你该去尝试一下,你这么优秀!"
罗杰淡淡扫了他一眼。
不知是不是真的麻木了,执行那些惨不忍睹的刑罚时,他已经不会有一丝颤抖,更不会事后大吐特吐。
果然,罗杰盯着犯人胸口烧焦的烙印,慢慢勾起嘴角,他果然坏透了,从头到外。
当高了不少的少年笑嘻嘻冲过来时,他往后退缩了一步,不着痕迹推开少年的手,忍下心不去看少年委屈失落的表情。
这具沾满了血腥的污秽身躯,没有资格再拥抱阳光。
少年都是骄傲的,一次次痕迹明显的逃避后,那双璀璨的紫眸带着哀伤离去。
这样很好,罗杰失落的同时松了口气。
看着他成长就够,看着他慢慢从笨拙的少年成长为挺拔的青年,看着他一天天变得成熟,变得沉稳。
日子不用数就这么匆匆而过,十五年并不是很长的时间。
侯爵有时会问他,为什么年纪这么大都不成家,需不需要介绍几位名媛。
罗杰恭敬但机械地回答:"罗杰将为帝国、为侯爵奉献一生。"
有人称他为"死神之手",他不屑地冷笑,死神也许比他要仁慈得多,他身上的人命不知凡几,早在很久之前,他就没有退路了,只能向着黑暗直行。
至于心底最柔软那个地方铭刻的名字,只有他自己知道就足够。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站在那个人的对立面。
"明白了吗?"
侯爵漫不经心地问,目光透过他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罗杰点头,掩下眼中的情绪:"属下明白。"
重金收买的那个家伙很快被他偷偷放进监禁室,声音洪亮得站在门口也听得清。
对于罗杰来说,这些上不了台面肮脏不已的事早已轻车熟路,他做起来毫无愧疚,甚至有些愉悦——那个女人罪名落实后,就会被流放到城堡,那个人,应该不会再迷恋她了。
阴暗的心理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住,在听说那个人不顾立场想要营救女人时到达顶点。
设计好一切后将那个人约了出来。
如愿以偿地轻吻上日思夜想的柔软。
"罗杰!你在酒里放了什么……放手!"
早已放不下了,也不想放下,罗杰艰难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本该抱紧他、亲吻他、进入他,让他沉迷于难耐的快感,与自己一同坠入地狱的,不是吗?为什么在看到那双眼睛里破碎的情感和绝望时,胸口会疼呢?
"为什么……"身下的人不再挣扎,双眼无神,"我以为我们是朋友……罗杰,为什么会这样?"
我没有背叛我们的友谊,罗杰想这么说,因为我从未把你当做朋友,你是我爱的人。
话还未出口,罗杰想起了很多事,黑暗中孤独的历练、恶臭的乱葬岗、鲜血淋漓的尸体……所有的一切都为了一个目的,那个目的剥夺了他所有的快乐,如今,身下这个让自己心口撕裂的人,与已经深植骨髓甚至灵魂的执着相比,到底哪个比较重要?
罗杰犹豫了。
然后他慢慢放开身下瘫软的人,整理好衣领:"抱歉,我喝醉了。"
应该放他飞走,罗杰目送那个人步履不稳地离开,命令人暗中护送他之后,闭上眼仰靠在椅背上。
他一个人下地狱就够了。
默默注视那个人许多年,没有任何人比他更了解那个人。
性格、喜好、一颦一笑,甚至那个人自己不知道的东西,他都了如指掌。
自然,那个人身边的苍蝇有多大他也很清楚。
愤恨之余,也会真正静下心思考。也许苍蝇也不错,至少能力很强,比起身不由己的他,的确更适合和那个人在一起。
可他从未想过,真的会和那个人分离,而且是在那样的情况下。
"你凭什么要求他留下?罗杰副将?一个连自己属下都管束不了的人,难道还会有能力保护重要的人……"
他不惧怕那银色眼睛里射出的凌厉眼光,可月光下那个人惨白的脸色让他心中一紧。
侯爵已经开始怀疑他了,暗中的生意频频出错,甚至负责人也死了几个,侯爵十分恼怒。他不该心急的,可再也等不下去……他想尽快结束一切,让自己有资格与那个人站在一起。
然而,他一时的疏忽让侯爵的人有机可乘……那个人身上的伤,全都拜他所赐。
自尊算什么?只要能换回那个人的信任,他愿意做任何事。
内心却有个声音在嘲笑自己:任何事?包括放弃如今进行到一半的计划?
……罗杰犹豫了。
狠狠撂下那句狠话的他,只能在冰冷的夜风中让那个人离开。
苦笑在唇角蔓延。
脸部有些湿润,罗杰走到雪豹旁边,将头埋进柔软雪白的皮毛中。
其实早就知道了,在遇见那个人的那一刻就知道,他是永远无法拥有幸福的。
他从出生开始,就注定生活在黑暗中。
注定要为上一代人的恩怨偿债。
罗杰决定让自己最后软弱一次,沙哑压抑的嗓子低喊那个烂熟于心的名字:"埃米……"
我怎么会伤害你?
我只希望,你能像小时候那样无忧无虑地生活,即使你的未来没有我。
chapter.50战争到来
比克执意守在埃米跟前,我只能随他。亚利默默看了沉睡的埃米一眼,跟着我们出了房间。
她现在的心情一定很复杂,身为义军应该如何面对帝国的将军,这是个艰难的问题。
我忍不住安慰她:"放心,埃米不会有事的。"
亚利轻皱眉头:"不是的,我不担心他的身体状况,有了生命之泉他一定会好的,我担心的是该怎么处理他带来的一系列事情。"
"那些义军的想法?"
"你也知道义军大部分人员都是平民,他们仇视贵族才会加入义军,我怕他们会对埃米不利。"
我笑了笑:"你和克洛也是贵族,他们为什么又听你们的呢?"
"这不一样……"
"其实是一样的,"我打断她:"想想看,如果不断有贵族抛去身份加入义军,其他的贵族甚至帝国一定会感到恐慌,这样对起义不是更加有利?"
"可埃米他会加入义军吗?"
"为什么不亲自去问他?而且,比克既然会跟我们回来,一定也想过这方面的事情。争取一下总是好的。"
"嗯,"她点头,踮脚揽住我的脖子:"迪恩,你总是能让我平静下来。"
我瞥了一眼旁边面无表情的海因,哭笑不得:"喂,不用这么陷害我吧?"
她贴过来在我耳边低语:"你该感谢我,海因吃醋的模样不是你最想看到的吗?"说完放开我,神秘一笑,转身离开。
我无辜地看向海因,他用幽深的眼神看了我一会儿,沉默着转身向房间走去。
亚利这家伙,明知道海因五感极敏感,居然还说那样的"悄悄话",虽然是事实但也不能当面说出来嘛。
我追上去,然后……被海因折磨许久,最后悲哀地在他手里……释放。
第二天,埃米还未醒来,探子却急匆匆带来一个消息:帝国大军已经开拔向罗比赛急速而来。
罗比赛目前的最高领导者克瑟尔老师很快召集了一干将领,我和海因跟在亚利身后参加了紧急会议。
十分钟后全城开始做起准备,不参战的居民都紧闭门窗,街上很快空无一人,战斗物资都调送起来,城墙上架起滚木、投石器和大型弓弩,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城墙和城门是最危险、最重要的地方,罗比赛有东西两个城门,因此东城和西城分配到的防御力量比较强,城墙上的人数也较多。
我和亚利分别驻守东门和西门。
虽然单人决斗时祭司比较弱,但战争中,一个光明祭司能发挥的能力是巨大的。除了我之外,东门还有另外两个祭司,一名是风语祭司,一名是神圣祭司。他们都是平民出身,自愿投靠义军的,那名神圣祭司与我一样毕业于魔武学院,只不过是比我早两年毕业。
因此他对我还算和善。
毕竟信仰不同,对待我这样背叛了光明神的家伙他能正眼和我说话已经算宽容了。
帝国军在两小时后抵达城门。
站在城墙上,只看见浩浩荡荡的一片红色海洋,从城下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山脚。
红枫帝国崇尚红色,不论皇家军还是各地近卫军,盔甲统一都是红色的,但是那几杆迎风飘扬的红色旗帜上绣着的黑色巨剑提醒所有人,这只军队的领导者是有名的"死神之手"。
罗杰·凯米德·萨罗,世人眼中恐怖的刽子手,在我看来,他有些奇怪,他明明是穆克侯爵的亲信,和埃米的关系又似乎不错,那天他明明可以纠缠我们,却不作声放我们离开。
如今又马不停蹄带着军队来讨伐罗比赛,他的行为真让人费解。
帝国军的先头部队在弓弩射程外停住脚步。
一时间,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除了摇晃的马蹄声,这片空间再无其他声音。
我屏气凝神看向城下。
有一个人影骑着马从帝国军的先头队伍里走出来,仰头朝我们喊道:"低下的贱民们,你们现在向帝国投降还来得及……"
一支羽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城墙上飞了下去,"嗖"地一声划破空气,没入那个人的脖子里。
特里面不改色放下弓箭。
胖子威廉从马上摔了下来,大声咳嗽着,鲜红的血液不停从伤口溢出。看来他只能去地狱做他优雅的贵族了。
距离太远,我看不清罗杰的表情,他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只是挥挥手让队伍向后退了一段距离。
不过刚才的一幕我却看得分明,是他让胖子威廉出列叫阵的,难道是巧合吗?威廉和埃米的伤有什么关系?
两军在沉默中对峙,空气变得沉闷起来,马匹不安地打着响鼻,城头与城下不同的旗帜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罗杰忽然扯着缰绳向前踏了两步,城下响起传令官嘹亮的声音:"进攻——"
一片厮杀声顿起,红色海洋向罗比赛涌来。
为城头的士兵们降下大面积祝福术与防御术后,我深吸一口气。
战争,这是我第一次直面战争,有种恍惚的感觉,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像是做梦一般。
直到前方有个人被弓箭钉在脚边,鲜血溅到手背上时,我才猛地惊醒。
"小心!"身体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环住向后拉了过去,我摸了摸手背上灼热的血液,僵硬地回头看着海因。
他皱着眉,双手紧紧搂着我:"集中精神!刚才那样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对、对不起。"
我只是想近距离接触一下真正的战争,想知道是否真的会有苍凉悲壮的杀气扑面而来,所以不由自主贴近城墙……
"别说对不起,我只想看到你好好的,不要让我担心好吗?"他放开我,语气郑重。
我点点头,视线在脚边还温热的尸体上停留了几秒,然后走到城墙内侧。
罗比赛易守难攻,义军当初夜袭罗比赛,加之有人在城内接应,基本上没有花费一兵一卒就解放了罗比赛城。如今帝国想要强攻下来,恐怕不易。
许久都没有突破城墙这道防线,帝国军在四小时后退兵了,所有守兵都瘫软地靠在墙上。
经过清点后,有两百二十一人死亡,于是有死者比较要好的士兵小声哭了起来。
我看了看天边快要落山的夕阳,慢慢扣紧海因的手指,他回握住我。
尸体被移到城郊的草坪上,被白布笼盖。除了依然在城墙站岗的士兵,罗比赛所有人都赶到草坪周围。
亚利面对那些尸体单膝跪下,右手抚胸,垂着头:"……忏悔吾之罪孽,诚心悔悟,极乐往生,以洁净之身,侍奉我主……愿光明神保佑。"
"愿光明神保佑。"
所有人齐声大喊。
我和海因不能近距离观礼,只能站在远处的树下。
今天死了两百二十一人,听起来不是什么大的数字……可战争,才刚刚开始。
不知道明天开始是否每天都会听到亚利的净化诗。
chapter.51漩涡中心
战争一直持续了很久,帝国军每一次攻击都不温不火,我实在想不通罗杰是怎么想的,这是真正的战争,每天都有人因此死去,为什么他给我的感觉却是像在游戏一般?
埃米在第二天就醒了,轻笑着向我们道谢。
他不再是那个鲁莽率直,把想法都挂在脸上的人,很难从他的表情看出他在想什么,我将百般不愿的比克叫了出来,让亚利和埃米单独谈话。
领着比克走到一旁的小花园,我挥挥手让跟在后面的义军侍卫离去。
"有什么话就直说。"比克看也不看我,一屁股坐在花坛上。
他神色淡然带着一丝不羁,我笑了笑,他果然和小时候一样,还是那么没礼貌。
"之后你们准备怎么办?"
"无所谓,"他想都没想,抬手拨弄粉色花瓣:"埃米去哪我就跟他去哪。"
"你真的能放下帝国给予的荣誉?还有你的父母家庭……"
"哼,"他冷笑一声:"荣誉家庭?我没有那些东西,也不需要。"
"迪恩,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单独谈话吧?"他忽然换了个话题,我轻轻一笑:"没错,好像我们认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这样说话。"
他唇角慢慢上翘,银色眼眸直盯着我:"说实话,第一次见到你我就不喜欢你。"
"哦?"我颇有兴致地挑眉,比克这家伙直接得过了点吧,再怎么说也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说坏话啊。
"明明是个阴险的家伙,偏偏把自己伪装在温柔的外衣之下,就像看似无害的蛇,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释放毒液,比你哥哥那样直接露出獠牙的狼更加危险。"
我呵呵笑了:"谢谢称赞,不过,比起你这只天生嗜血的狮子为了一直站在埃米身边而收起爪子的耐心,我还差得远呢。"
他斜了我一眼:"与亲生哥哥在一起,不会觉得罪恶吗?"
我眨眨眼睛:"血缘的牵绊,有时候会让我意外的舒心呢。不像某些家伙,啧啧,什么关系都没有。"
银眸渐渐变冷:"至少还有体温,有个家伙每晚抱着冰冷的尸体,不知道会不会感冒?"
嘴角勾起一个优雅的弧度,我歪头:"嫉妒我有夏天的最佳抱枕?要是像有些人想抱也没得抱,那才是真的可怜。"
"终于露出毒牙了?"
"彼此彼此。"
与那凌厉的银色眼睛对视几秒,我们同时笑了。
比克站起身:"义军这里似乎也很好玩,我会劝埃米的。"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比克这家伙虽然冷酷,但他毕竟也有弱点,他喜欢埃米,希望埃米能过得好,如今埃米被穆克侯爵陷害,所幸逃得快,不然连命都捡不回来,恐怕贝蒂那边埃米也造成了临阵脱逃的罪人。所以埃米现在不能回贝蒂,甚至不能出现在帝国,义军据点是目前来说最安全的地方。
以尤恩侯爵以往表现出对埃米的喜爱,此时正是争取尤恩侯爵倒戈的最佳时机,即使尤恩侯爵不如表面那么重视埃米,起码也会因为穆克侯爵的放肆而震怒。
事实证明我的猜测没错,克洛在几天后感到了罗比赛。以他的能力,在帝国军环伺之时溜进罗比赛是轻而易举。
几个月不见,他依旧意气风发,一进城就召集所有大小领袖开了个会。
他在外面的这些天有很大收获,不仅把许多来投的志愿军收入麾下,让义军人数又翻了一番,还联系上了几个闻名大陆的高手,和那几个高手达成秘密协议,使他们倒戈向了义军。
更令人惊讶的是,他竟然找到了几个愿意帮助义军的黑魔法师。
虽然知道这些人都是他以利诱来的,但我还是很敬佩克洛的手段,不愧是义军领袖,真的算得上无所不能,我甚至开始相信,他所引导的这次起义也许真的能够成功。
那八个傀儡师也跟着他回来了,说起来我还算是他们的老师,因此他们见到我的神色都是惊喜加敬畏,蜜莉更加惊讶的大喊:"洛尔特老师,您怎么会来罗比赛?"
我朝他们笑了笑:"想起还有些东西没有教给你们。"
蜜莉露出感动的神色:"您特意来找我们吗?我真是太感动了……都说不出话了。"
克洛好笑地拍了拍蜜莉的头:"小家伙,你们洛尔特老师是来加入义军的,看不出来吗?"
蜜莉立即睁大了眼向我求证:"真的吗?这是真的吗洛尔特老师!?"
我点点头,她立即跳起来大喊:"噢!这是真的!"眼看就要蹦过来抱我,忽然有个黑头发的小家伙紧紧攥住蜜莉的袖子,死活不放手。
我忍不住低笑,克洛拍拍我的肩,对那群孩子说:"我有要事要和你们洛尔特老师商量,你们先去自己玩。"那口气像对待不懂事的小孩一样敷衍,蜜莉嘟起小嘴:"洛尔特老师明明说有东西要教给我们……"
克洛佯怒地挑眉:"还不去?"
一群小孩灰溜溜地走了。
跟在克洛后面走进一间小屋子,亚利、克瑟尔老师、艾伯和两个我从未见过的年轻人已经在里面坐着。
我疑惑地看着亚利,她对我调皮的眨眼:"欢迎参加秘密会议。"
瞥了一眼克洛的神色,心情忽然有点凝重,这就要让我接触到最深层的东西了?再想抽身,恐怕真的很难了。
叹息一声,我认命地坐下。
克洛心情似乎很好,站在短桌对面,双手撑在桌面上。
"今天与会的各位,都是义军最重要的成员。"克洛静默两秒,简短地开口:"大家先自我介绍一下吧,这里都没有外人。"说完,他笑了下,缓缓坐到椅子上。
克瑟尔老师第一个站起来:"相信大家都知道我克瑟尔,这十几年在魔武学院教过一些不成器的学生,也做过一些傻事,不过,我克瑟尔一生中最自傲的事,就是能加入义军,成为推翻腐朽的先行者。"克瑟尔老师意外地简短,我忽然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了解他。仿佛从第一次见面起他就是一个有些啰嗦的热心老头,让我忘记也失去探索他过去的兴趣,或许,他的啰嗦只是掩盖本性的一种手段。
亚利随后站了起来:"光明祭司亚利一开始加入义军只是为了复仇,不过现在我已经不这么想了,仇恨是短暂的片面的,而我所做的事情却能为所有人争取真正的自由平等,我愿意为之奉献我的一生。"
艾伯与那两个年轻男人也相继介绍自己,虽简短但有力,听完他们的话,我心里忽然涌起许久没有的激荡与信心。
克洛将视线从刚刚坐下的男人移到我身上,我慢慢站起身:"迪恩·洛尔特·欧比斯,这个名字代表着邪恶,如今这个邪恶的名字愿为身处邪恶的人们做些事情,即使手段邪恶。"
"为了自由,愿那一天尽快到来。"
克洛眼神闪了闪,随后他勾起嘴角,笑得十分自豪:"只要大家同心协力,没有什么事能难倒我们!愿那一天尽快到来!"
他站起来,低沉的声音在小屋蔓延开:"为了自由。"
"为了自由——"城墙上猛地爆发出一片惊人的呼喊,所有人脸上都挂着由衷的笑容。
帝国退兵了,二十多天的攻击依然没有突破罗比赛的城防,帝国一纸诏令让罗杰退兵。
罗比赛终于逃过一劫。
站在城墙上,感受着周围人们的喜悦,胸中无法自已的激荡。
……谁能知道,罗杰竟然和克洛有着协议?罗杰,恐怕也不是唯一被克洛拉拢到起义军阵营的人,或许帝国的每个地方,都被克洛蛛丝一般严密监控着。
这么一想,热情褪去,我隐隐有些担忧,起义军,真的只是为了自由?希望它被建立的初衷如我想的那样纯粹。
chapter.52回家
克洛马不停蹄赶去贝蒂招安尤恩侯爵之时,我和海因他们已经在回海格瑞尔的路上。
即使我已经加入了义军,也不能随时待命,我自己也有很多事需要亲力亲为。所幸克洛也没有交给我什么太过艰巨的任务,只是,我这个傀儡老师的职务恐怕要延期一段时间了。
回去的时候多了十个拖油瓶,是另一批学习傀儡术的义军。
多日不见,蕾拉好像瘦了些,而且神情有些奇怪。
待她安排好那些义军的住处后,我忍不住叫住她。
"蕾拉姐姐,这么久没见,你就这么对待一路想念你的弟弟?"
听到我的调侃,她破天荒没有反驳,而是按住太阳穴:"迪恩,我现在好累,明天再说好吗?"
第一次见她露出这么无奈的表情,我有些惊讶,但还是识相地放她去休息,反正还有索西亚为我解惑。
"哈哈,你问蕾拉姐姐为什么很忙?"
索西亚精致的小脸上是幸灾乐祸的笑容:"因为蕾拉姐姐遇见了她的克星啊。"
原来我们走后不久,蕾拉去交易所买东西时不小心撞到一个青年,那个人正专注地挑选东西,一个扒手正想动他的钱包就被蕾拉逮住了。根据索西亚的转述,蕾拉是这么说的:'见鬼!我当时一定是被太阳晒晕了!',蕾拉见义勇为之后,没有当众找那个扒手的麻烦,将钱包还给那个青年后,转身给了那个看起来很可怜的扒手一些金币,这样的行为让那个青年时陷入爱河,蕾拉的一切在他眼中都变得那么与众不同。
我在第二天也终于见识到那个人的痴情。
"蕾拉——蕾拉——我爱你——你是我心中永远的女神——"
"蕾拉——蕾拉——我爱你——因你怜爱的眼神,我坠入爱河——"
"蕾——""闭嘴!"
蕾拉猛地拉开庄园大门,恶狠狠地瞪着门口的家伙。
蹲在墙角的我们迅速伸出头。
阳光下伫立着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一头利落的亚麻色短发下是灵动有神的黑眸,身材削瘦但挺拔,精致的白色礼服勾勒出他精瘦却有力的身体曲线,他怀中抱着一捧鲜艳欲滴的红色玫瑰,目光专注地看着蕾拉。
"早安。"青年扬起笑脸,本来淡薄的空气中立即被注入令人脸红心跳的粉色成分。
可惜蕾拉丝毫没有感觉到。
视线在那个晴朗的笑脸上停留了两秒,蕾拉的怒气消失无踪,她的肩慢慢下塌,整个人有种颓败的感觉:"你究竟想干什么?"
青年笑容不变:"想送你爱的玫瑰花,将我的心意——"
"停。"蕾拉受不了地摆手,忽然回头。
糟糕!我立即缩回头往后偷跑,旁边的几个人也匆匆跟在我身后。
"少爷。"蕾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音量不大却透露出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
我只好停下脚步,干笑着回头:"诶,真巧啊,你也来晨跑?"
特里露出同情的微笑,拉着伊奥转身就走,我眼角抽搐了一下。
索西亚大眼眨了眨:"哎呀,一号肯定饿了,我得去看看!"
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墙角,我嘴角忍不住也抽搐了。
海因摸摸我的头,柔声说:"我去看早餐好了没。"
……
我,就这么被那几个没人性的家伙丢弃在火山旁边?
蕾拉用那双橙色美眸瞪着我,无声谴责我的罪恶行径,旁边出现某个不请自入的青年挺拔的身影。
"早安,先生,我叫修·波密德·康塞,是一个吟游诗人,目前正在追求美丽的蕾拉小姐,请问您是这个庄园的主人么?"
明显面前的这位青年是个受到过良好教育十分有修养的帅哥。
我和蔼地对他说:"是的,波密德先生,非常欢迎您到鄙庄园做客。"
有个人散发出的死亡光波更加强烈,可惜在这位敢于追求蕾拉的英雄面前,仅仅这个程度的光波明显没有任何作用。
我非常敬佩他的勇气。
他很礼貌地笑了笑,在看向蕾拉时,温和的笑容掺入了一股羞涩的味道:"不知蕾拉小姐,会不会介意?"
我很负责地告诉他:"噢,您太客气了,波密德先生,要知道我们蕾拉小姐是个极为好客的姑娘。"
闻言,蕾拉抿唇看了我一眼,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她的视线在我和波密德两人之间来回扫了一下,忽然笑靥如花:"是的,波密德先生,欢迎来到方克庄园,我一定会好好招待您的。"
波密德不知死活地柔和一笑。我在心中默默为他祈祷。
蕾拉领着波密德到前庄的客房后就告辞离去,轻快的步伐宣告她的不怀好意。正好我对这位勇敢的青年很有兴趣,当下坐着和他谈天。
"先生……"
"波密德先生可以称我为迪恩。"
"噢,好的迪恩,您也可以称呼我修。"
我笑了笑:"不知道修如今家住何处?"
"目前就在海格瑞尔城内,不过我常年在外游荡,一个月前才来到海格瑞尔。"
"噢,常年在外,可是修你的年纪看起来,我是说你离家时一定很年轻。"
他面上浮起淡淡的笑容:"是的,我十二岁就开始游走在不同的城市,我喜欢自由的感觉。"
十二岁就在外闯荡吗?我也扬起笑容,看来这位先生也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温和无害。
"修,很喜欢蕾拉吗?"
他点头:"很喜欢,第一次见到蕾拉小姐,我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那种感觉让我明白,她就是,我一直等待的人。"
我失笑:"修的年纪还很小呢,怎么感觉像是老头子说的话。"
"二十一岁已经不小了,"修摇摇头,眼底有种无法形容的光彩:"曾经的我喜欢游荡,以为自己一生都会是孤独的一个人,可命运让我遇到了蕾拉,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被她眼里的坚强和自卑吸引,一个人怎么能将如此极端的两种情绪都装入眼眶呢?我决定亲近她,了解她,越靠近,就越被她身上矛盾的气质吸引,说爱她不是一时兴起的玩笑。"
"吟游诗人的表白总是意外地动人心弦。"我笑了笑。
修没有反驳,毫不退缩地直视我:"是的迪恩,尽管一个吟游诗人的话不可信,但我还是想说,我是认真的,请你放心把蕾拉交给我,只有我才懂她。"
我笑着摇头,他遗憾地垂下眼。
"不是我不把她交给你,而是我无法左右她的决定。如果她真的要与你在一起,我相信庄园所有的人都会祝福你们,包括我。"
修惊讶地抬头:"可是,蕾拉告诉我,你是她的主人,没有你的允许,她不会与任何人在一起。"
"不,我当然不会阻止她寻找自己的幸福。"
相反地,我还会真心地去支持帮助她,从她拿我当做幌子那时起,就应该有了被卖的觉悟吧。
我摸摸鼻子,和修相视一笑。
chapter.53曙光
绅士的修·波密德·康塞先生,在众人面前满含热泪,但依旧义无反顾地——吃辣椒。
今天的晚餐是蕾拉"精心"准备的,每一道菜都是皮亚大陆常见的家常菜,只不过,作料多了一样。皮亚大陆的食物偏清淡,而我一向喜欢吃辛辣的东西,所以让伊奥特地找了辣椒种子,在庄园里种了一片。也许是因为土壤太肥沃,结出的辣椒比我想象中更带劲,我倒是能够接受,但连特里他们经常与我一样吃辣椒的人都不能多吃,由此可以得出,蕾拉的这位追求者勇气有多大。
看到特里吃得满脸通红又不好意思退场,我咳嗽一声:"特里,吃完了吗?"
他如蒙大赦地放下刀叉:"是啊,少爷,有什么吩咐?"
我装作没有察觉蕾拉的瞪视,笑了笑:"你同伊奥一起去看看那些孩子,回来向我禀报情况。"特里立即拉了伊奥就走,蕾拉不满地看着他们离去,回头无声地用眼神谴责我。
我摸摸鼻子,对蕾拉睚眦必报的小肚鸡肠只能报以叹息。
饭后水果是地龙果——顾名思义,地龙果的外壳就像地龙一样坚硬,想要吃到它鲜嫩的果肉,必须像敲核桃一样把外壳敲碎。只不过这地龙果的外壳可比核桃坚硬十倍。
蕾拉是摆明了要让波密德先生出丑了。
波密德先生倒是好脾气地笑笑,擦干眼角的泪后慢条斯理地用两指捏住地龙果。
"咔——"
地龙果一粒一粒应声碎裂的同时我仿佛听见了另一样东西更加悲惨地破碎。
波密德先生仔细将白嫩的果肉挑出来放进果盘,然后递给嘴角微微抽搐的蕾拉:"蕾拉小姐,很荣幸能为您服务。"蕾拉扯了扯嘴角,伸手在波密德面前叉了块牛排,继续旁若无人地吃起来。
"呵呵,"我对索西亚使了个颜色,她立即给面子地叉了一粒地龙果,嚼得津津有味:"真好吃,谢谢您,波密德先生。"
"为女士服务是我的本分。"波密德依然保持着完美的微笑,动作优雅地将盘子放在索西亚与蕾拉中间。
我捏着餐巾擦拭嘴角:"看来修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啊。"
波密德自谦地笑:"鄙人只是略微修习了一段时间光明剑术,称不上高手。倒是适才离去的两位先生实力不俗,还有旁边这位骑士阁下和迪恩你,更让我佩服不已。"
"哪里哪里,我倒觉得修对力量的掌控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啊。"
"不敢不敢,迪恩这身磅礴的光明气息直让人望而兴叹呢。"
"哪里哪里……"
"不敢不敢……"
我想蕾拉一定在我和波密德先生的互相称赞中享受了今生最快乐的一顿午餐,瞧她的表情,她特定在心里不断地感激我。
我个人觉得波密德和蕾拉其实很相配,像蕾拉这样要强的女人,就需要一个即能让她享受浪漫又可以保护她能给予她自己舞台的男人,波密德浪漫不失稳重,平淡而不平凡,是迄今为止我见到最适合蕾拉的男人。
所以在经过特里确认波密德没有问题后,我召开了一个简短的家庭会议,当然,与会者的意见呈现两边倒的状况。会议上,经过激烈地谈论,我们决定对于蕾拉的终身大事采取围观行动,不直接参与任何帮助或破坏的事宜,但同时,蕾拉不得以任何不正当手段对波密德先生的人身安全、个人隐私、个人人格进行惨无人道的迫害。
于是波密德先生成为了我们方克庄园的常客,为众多十分欢迎他的朋友们带来了优美的歌声与欢乐的气氛。
在蕾拉遭遇此生最大灾难的同时,我在傀儡术上也有了巨大的进展。
契机是特里从交易所淘来的一本魔法手册,前面大半本没有任何新奇的地方,记载的大都是各系低阶魔法,但另人惊讶的是手册后半部分提到的空间魔法。
空间魔法不属于任何一系魔法,曾有魔法大师将其归类为风系魔法,但立即就受到众多人有理有据的反驳,从此空间魔法自成一系。只是在一千八百多年前,空间魔法就开始没落了,因为越来越多修习空间魔法的人发现,随着修习的深入,空间魔法却让人越来越失望,那些高阶魔法太过高深,如制作魔法容器、传送阵等,基本上位于大多数人无法达到的高度,而低阶的魔法又犹如鸡肋,自身移动几米的位置还需要吟唱将近十秒的咒语、浮空术需要用大量魔法石作为辅助……这些原因造成修习空间系魔法的人越来越少,直到今日,已经很难找到一个空间魔法师了,而关于空间魔法的文献,也因为人们的不珍惜被破坏一尽。
令我感兴趣的是,特里找来的这本手册中,就记载着两个空间魔法,虽然都是低阶的,但对我却意外地适用。
浮空术,虽然需要大量魔法石作为能量,但我的魔法傀儡体积不小,再装入几个魔法石也没有问题;咒阵制作,这东西就像是现代的光盘,能将许多歌曲影像都刻录在里面,然后随时可以再现。
学习了这两个魔法后,我就可以将其运用到傀儡上!想想看,将浮空术加持在咒阵中,然后将咒阵固定在傀儡体内……那么,傀儡就可以飞起来!同理,安置了加持分水盾咒阵的傀儡兽,不但可以在水面行驶,还可以在水面下作战!
光想想就让我热血沸腾,不过想要实现这些梦想,我必须学会这两个低阶空间魔法。
虽然成功让黑魔法和光明神术共存一体,但我还是没有完全的把握能再学一门魔法。我将想法告之了海因,他坚决反对,学习黑魔法是逼不得已没有选择,而如今的空间魔法却不是必须,他不想我冒险。
回想起那天的惊险与痛苦,我也慢慢放开学习空间魔法的心思,毕竟,这世上有我在乎的人……我不害怕死亡,可我害怕与他分开。
那本手册被搁置在角落,直至堆满灰尘我也没有再翻开过。
但这并不表示我就此放弃,虽然我不能学习,我可以找会的人来进行制作,只不过过程要麻烦得多。
日子又平静下来,每日除了教导那些义军成员黑魔法,就是做试验不断改进傀儡,在罗比赛渡过的那几天仿佛是在梦中,那些血腥、残酷似乎已经远离了我。直到几个月后的某天听到贝蒂被攻陷的消息,我才惊觉,这世界已不再平静。
尤恩侯爵弃暗投明,带领许多不满帝国的贵族加入了义军,义军的至高目的是平等自由,大部分成员也是平民百姓,但是对于投靠义军的那些贵族来说,名不副实的爵位还不如真正握在手中的权利来得真实,于是加入义军的贵族们都抛弃了贵族身份,这也让义军暂时没有爆发内部矛盾。
有了尤恩侯爵这个强大的内应,贝蒂解放得比罗比赛更加迅速,前后竟不到两个小时,而神殿、学院这些集中了高端武力的地方也很快被义军控制了。
早该猜到克洛在魔武学院的那几年不是白待的,因为义军进城时,得到的竟然是民众们诚挚的欢呼。
贝蒂解放的消息传来的同时,我也接到了一个让我更加兴奋的消息。
龙语岛每五年一次召开的交换日就要到了,届时,将会有很多国家将以大量仆人交换龙族的成员来人类国度历练。
我似乎见到了海因复活的曙光。
chapter.54说服
"我不同意。"
"放心,我已经向克洛提过了,他会让他朋友为我安排一个绝对安全的身份,到了龙语岛,只要有机会呆几天,我一定能拿到泉水……"
"不行,我不同意!"
海因打断我的话,深邃的蓝眸直视着我:"龙语岛是全皮亚大陆最危险的地方,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
"你听我说,这并不是冒险,"我走过去按住他的肩,"只要准备周全,根本不会有什么危险,你看那些去龙语岛工作的人,他们不是一样到时间就安全回来了?"
海因无奈地笑:"迪恩,这不一样,他们在龙语岛待了五年!你呢?也想在那里待五年才回来?"
"怎么会?只要集齐生命之泉,我一定尽快回来。"
"回来?龙语岛五年开放一次,你怎么从那个大海上的孤岛回来,飞吗?一个不察被守卫发现,后果会如何,这些事你到底有没有想过?"
"我当然想过,可这些事只要早做准备,根本不会发生,我保证一定安全回来,好不好?克洛他也说会让他朋友——"
"米歇尔又说什么?
他声音依旧平稳,眼里却已聚集大量怒气:"我怎么不知道你已经和他这么熟悉了?"
我正想解释,在看到他脸上嫉妒的表情时忍不住生气:"你在想什么?我和米歇尔?"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他真是什么醋都能吃!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坐在椅子上:"抱歉,迪恩,让我冷静一下。"
我在原地楞了两秒,忽然间笑了出来,摇着头走到他身后,伸手轻抚他略显僵硬的肩。
这个坚强冷冽,任何时候都十分冷静,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能面不改色的男人,在我面前却一直毫不设防地表达出内心的真实感受。
他所有的情绪波动都是因为我。
这个念头让我的心口发暖,忍不住弯腰紧紧抱住这个世界上我最在乎,也最在乎我的人。
"我爱你。"
他身体更僵硬了,难得地结巴了一下:"什、什么?"
"我说,我深爱一个叫海因的男人,无论他是亡灵还是天使,可是我不希望他没有欲望没有知觉,我要让他像所有人一样正常地生活,和我一起过幸福的日子。所以我必须去龙语岛,无论如何也要拿到让他复活的东西。"
……这绝对是我讲过最肉麻的话,要是以前别说讲,听见我都会掉鸡皮疙瘩。但在海因面前,这番最俗的话却不由自主就从嘴里蹦了出来。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只是默默将手覆在我的手背上。
皮肤接触到的依旧是一片冰凉,我把他抱得更紧,鼻子凑到他发间轻嗅。明明用的是同一花露,和我一样清新的薄荷味道,在他身上不知为什么特别好闻。
"去也可以,"他拉开我的手慢慢站起,"我要一起去。"
刚扬起的嘴角在听到后半句时垂了下来:"绝对不行,龙语岛的检查很严格,你不能去冒险。"我一个人已经够危险了,虽然现在帝国已是摇摇欲坠,但也不能掉以轻心,毕竟我们还是通缉犯。
"要么一起去,要么谁都别去。"
"海因……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在你眼里我是不是永远都处于被保护的位置?别忘了,我的格斗技巧是你一手教出来的,难道你连自己都不相信?"
他眼神有些松动,我立即靠过去再接再厉:"我保证,一定将安全放在第一位,一旦发现不妙,立即就逃,好不好?"
询问的同时,口中热气轻轻喷在他唇边,他眼神暗了一下,我抬手轻抚他的薄唇:"嗯?好吗?"
"好……"
搞定!
喜滋滋准备收回手,腰忽然被他搂住,那性感的薄唇微微上翘:"不过,我要和你一起启程去赫里斯,我会在彭萨城等你,直到你回来。"
不给我反驳的机会,他直接低头封住我的唇。
我并没有对海因撒谎,只是在安全系数上,稍微做了一点善意的夸大。不过经他这次一说,我倒是很内疚。看来寻一个空间魔法师势在必行。
"抱歉,难道……我没有告诉过迪恩,我是个空间魔法师吗?"
看到我露出惊讶的表情,波密德先生显得很不好意思:"看来很有必要再次介绍一下我自己,修·波密德·康塞,空间系魔导师,副职是吟游诗人,因为感兴趣,所以学过一段时间光明剑术,目前居住在海格瑞尔,最大的梦想是娶蕾拉小姐为妻——"
"对不起,修,请听一下,"我打断他的滔滔不绝,"你说你主职是魔法师?可是我看你明明是个剑术高手,难道你已经将魔法和武技融和在一起了?"二十一岁的魔导师并不稀奇,但魔武双修就让人惊艳了。
波密德摇头:"当然没有,我只是天生有股蛮力,剑术也只是懂得几招花架子,根本没有斗气。"
我点点头,反正重点不在魔武双修。
"既然你是空间魔法师,那你一定会浮空术和咒阵制作吧?"
谁知波密德一听,立即睁大了眼:"你怎么知道这两个法术?"
"我无意中从一本书里——"
"书!?什么书?能给我看看吗?拜托你了迪恩!"
"呃,当然可以。"波密德先生竟然也有失去风度和礼仪的时候,他此时的狂热和克洛见到魔法傀儡时恐怕不相上下。
于是我找到那本铺满灰尘的手册,将之送给了波密德,他简直欣喜若狂。原来空间系魔法真的到了口耳相传的地步,大多数法术都已失传,像波密德这种已达到魔导师级别的空间魔法师,能使出的法术连其他系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浮空术与咒阵制作正是他渴望已久的法术。
为了感谢我,他一听到我的请求,立马拍着胸口答应了。
由于距交换日只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为了不浪费时间,波密德索性就住在庄园里,反正庄园里最不缺的就是房子。虽然蕾拉对此抱有很大意见,但我已经没时间听她抱怨了。
波密德埋头苦修法术的时候,伊奥和特里每天都到交易所去搜集制作咒阵的材料,我则抱着重金购来的龙语岛地图苦苦研究。
地图是上一期人类仆人画的,他在龙语岛西部住了五年,平时就是打扫广场,龙语岛戒备森严,五年来他只能在住处和工作的地方活动,唯一一次离开西部就是新收监犯人时全体集合在中央会议厅,那次他只是走马观花般看了一遍,因此这张地图十分不完整,与其说是龙语岛地图,不如说是龙语岛西部地图。
虽然生命之泉在龙语岛东部,但有了这张地图总好过没有。
波密德学习那两个法术用了五天时间,不算慢但也不算快,我本有些失望,但见到他施展法术时才大吃一惊……原来他那句"差不多掌握"的意思不是勉强学会而是准确应用,不愧是足以匹配蕾拉的男人。
经过三天的实验,第一只飞行傀儡诞生了。只不过傀儡体内多了一倍的魔法石,因为它的消耗实在太大了,飞行高度最高只能达到五百米,且在空中停留一小时就要消耗掉三颗魔法石全部的魔力。所以在仓惶逃跑的情况下,我若是想要飞跃堪萨斯海湾,就得准备三只以上装满魔法石的飞行傀儡。
本来波密德建议我再准备几只潜水傀儡,但一来如何在傀儡中维持足够氧气的问题还没解决,二来海洋里虽然隐蔽,但未知的危险太多,实在不适于逃跑。相较之下,还是飞行比较现实。
不过,看到蕾拉每日为了购买魔法石精打细算,心中十分内疚。从贝蒂那些贵族处盗来的金币大部分都用来拍生命之泉了,东西近几年也变卖得差不多,若不是蕾拉将庄园经营得十分好,恐怕还不足以支撑我这次行动。
蕾拉看到我的眼神倒是笑了起来:"怎么,心疼我了?"
我无奈地点头:"是啊,看到蕾拉姐姐这么辛苦,我不禁就想要找一个人来替我好好照顾她呢。"
她瞪着眼睛拍我的头:"不准提那家伙。"
我立即为波密德先生感到悲哀:"真是个可怜的家伙,献殷勤这么久,佳人的称呼都没改变,太失败了。"
话音未落就被蕾拉的账本砸出了房门,正巧在走廊遇到波密德,我语重心长地拍他的肩:"加油吧。"
他莫名其妙地眨眼看着我,我哀叹一声,转身回房。
两个月时间转瞬即逝,一切准备就绪后,我和海因告别大家启程去赫里斯半岛。我们是从森林出发的,虽然绕了远路,但远离大路和人群后就可以放心地使用傀儡,反而比走大路要快得多。
在距交换日召开还有三天时我们便赶到了皮亚大陆最大的半岛赫里斯最大的海港城市,比加。
chapter.55陈年老醋
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颜色,贝蒂是热情红,银城是奢华银,海格瑞尔是边缘灰,摩尔是血腥黑,而比加则是纯净的、包容万物般柔和的蓝色。
像海因的眼睛一样。
在山坡上停住脚步往下看,仅是远远看到那个沾染着海洋气息城市的第一眼,我就被迷住了。这个城市不像别的地方那样浮躁不安,它有种静溢到极致的神秘感,那层薄雾般的轻纱会略遮挡住来往旅人的眼,却不完全掩饰她的美,让人心痒难耐又欲罢不能。
"我喜欢这里。"没有回头,我看着眼前的美景呢喃。
环在腰上的手往后收了收,海因凑到我耳边:"比加?"
"不,"轻笑着抬手遮住下面的房屋,"是海。"
他低沉地回应:"我也是。"修长的手指慢慢爬上我的脸,覆在我的眼皮上,力道很轻。
我只好闭上眼睛,仰头深呼吸,海边的空气很潮湿,却意外没有黏糊的感觉,清新自然。
"以后,我们在海边买栋房子,每天出去钓鱼,然后你给我做鱼汤喝。"他将脸与我相贴。
"我要住小岛。"
"好,住小岛。"
"还有,"我不满地拉开他的手,"为什么是我做?"
他回答得理所当然:"妻子给丈夫做饭是天经地义。"
"喂,凭什么我是妻子?"
"因为——"他低低笑出声来,"你喜欢做我妻子。"
"骑士阁下……我可不记得我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
"嗯?没有吗?"他没有反驳,只是意味深长地轻笑:"你会说的。"
奇怪,我干嘛觉得脸有些发烫?
"按理说,应该是哥哥比较懂事,为什么不是哥哥做饭给弟弟吃?"
"恐怕哥哥会觉得弟弟比较好吃。"
……呃,好像更烫了。
我干咳一声:"算了,到时候再说,我们下去吧。"真是败给他了,这家伙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能保持微笑说出那些下流的话的?
收起傀儡慢慢从山坡走下,雨后的天空蔚蓝如洗,入城时正是清晨,街上的行人三三两两,大多数店铺尚未开张,偶尔有一两家卖早点的摊点也是乏人问津。
街口的布告栏贴着几张通缉犯的画像,我找了半天才在最下层发现我的四分之一张脸,另外的地方都被其他画像遮住了。
太过久远的东西往往会被人们遗忘,我笑了笑,拉着海因离开。枉费我向伊奥学了半年多的变装,身上总是随时带着工具,这次出行更是将自己改得面目全非,现在才觉得小题大作。
在小旅馆补了一上午的觉,将近下午时我才起身,去约定好的地方见克洛的那个朋友。
远远就看见一个穿着白袍的家伙靠在酒馆旁,他笑着向我招手,我立即快步走过去。
"好久不见,迪恩。"
"怎么是你?"
他眨眨眼:"怎么,见到我不高兴?"
"当然不是,我是说……你怎么会来这里?"
"作为帝国的荣誉公爵,我有义务为帝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他神色严肃。
我觉得自己真是见识了一个人不要脸的最高水准。
"你这次要和我们一起去龙语岛?"
"当然不,我的职责只是让交换顺利完成而已。"
这倒也是,在义军势如破竹的时刻,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可能离开。
不过我对克洛真是佩服得很,这么久了他竟然还能混迹在帝国的权力中心,简直堪比二十一世纪的最佳卧底。
"每一个进入龙语岛的人类都要经过帝国和龙族的审查,确认身份无误后才能发放身份牌。我为你准备了一个精英身份牌,这个人是义军成员,我先让他假扮亲兵待在我身边,你就放心进入龙语岛吧。"
我明白这一系列动作不只是像他说出口这么简单,当下正色道:"谢谢你,克洛。"
他撇嘴:"真是,对我还这么客气?"
那眼神仿佛我真的亵渎了我们间的友情般可怜,我无奈地接过牌子:"好,我就不客气了。"
他笑着点头,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对了,这是亚利让我带给你的。"
我疑惑地接过银色小铁盒:"什么东西?"
"回去再看。"他神秘地笑笑,虽然有些好奇,我也只能将东西收进戒指。
"集合的时间是后天早上八点,地点在码头的广场,到时候我恐怕无法和你说上话,一切只能靠你自己了。"他敛下笑容,靠过来拍我的肩。
我郑重地点头:"我明白,真的很感激你,克洛。"
他只是无声地勾起嘴角。
转身刚走了两步,他忽然开口叫我。
"迪恩,一定要安全回来。"
我笑着点头:"一定。"
回到小旅馆里,海因正靠在窗口边吹风,我关上门:"知道我今天遇到谁了吗?"
他疑惑地看我,我笑了笑:"是克洛,他竟然是红枫帝国这次出行的负责人。"海因眸色渐深:"他这么清闲?"
"我也觉得有些奇怪,义军现在明明这么忙,他居然还有时间做这些表面功夫。"
海因没有回话,我脱掉外套,转身就看见他略沉的脸色,无奈地走到他身边:"怎么了?"我和克洛明明只是一般朋友,我觉得自己从未有过任何失礼的地方,为什么海因总会莫名地吃醋?
头疼。
不过头疼的同时还伴随着一丝无法忽视的窃喜……恋爱中的人果然都是白痴。
海因忽然叹息一声,抬手轻揉我的头发。
"也许是该告诉你那些事了。"
"什么事?"我很好奇是什么让海因如此在意。
"你一定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海因笃定的语气让我心脏猛地抽动了一下,很快平静下来后,我干笑了下:"小时候的什么事?我以前记性不太好。"
他轻轻摩挲我的发丝:"不记得也是正常的,那时候你才六岁,眼睛大大的,又爱哭,就像个易碎的玻璃娃娃,让我总是忍不住欺负你,所以你有些怕我。"
心慢慢放下,还好他没有发觉……只是,这种事不该用骄傲的语气来说吧?我无语。
"所以米歇尔侯爵带着他小儿子到我们家来时,你就被那个装模作样的小子用一块糖糕骗走了。"
"……"还好那不是我。
"那家伙欺负你不懂事,竟然骗你说出长大要嫁给他的话。"
"……"那个真的不是我。
"他走的时候你还大哭了一场,真是……我当时都要被气死了。"现在看起来也挺生气的。
"反正我到学院之后,每次见到那个家伙就一肚子火,迪恩,我没有开玩笑,那家伙一直没有放弃诱拐你,他居心不良。"
"呃,那应该是小时候的玩笑吧,他现在都结婚了……"
"那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我……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一双大手蛮横地搂过来:"总之,以后给我离他远点,知道吗?"
"知道,知道。"但是,必要的接触总是没办法回避的嘛。
"对了,亚利托他给我带了个礼物。"我笑嘻嘻拿出那个铁盒子转移话题。
"让我看看是什……么……"
面前的东西让我有点不太敢相信。
海因拎起那个盛着蓝色液体的玻璃瓶:"生命之泉。"看向我的目光变得犀利起来,我莫名觉得心虚:"那是亚利给我的,应该是攻破贝蒂时从那些贵族的密库里找到的。"
"你认为,若没有他的首肯,以亚利在义军里的地位能自由调动这么珍贵的东西?"
我干咳一声:"可我真不知道是这个东西,克洛没告诉我。"
"要是告诉你,还有惊喜吗?"他捏着瓶子轻摇,"那家伙就是这么阴险……"
忽然,他嘴角勾起一个迷人的微笑:"既然他这么乐于助人,我们就不要浪费他一番美意了。"深邃的蓝色眼睛变得更加幽暗,他揭开瓶盖,仰头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然后慢条斯理将瓶子盖好,递给我:"收好。"
我来不及消化他话里的意思,刚刚将瓶子收进戒指,就被他拦腰抱起。
"喂,海因!"
"嘘,安静——"他脸上的表情让我感到危险:"好好享受,我亲爱的弟弟。"
chapter.56暂别
窗外渐渐暗下来,或许是夜晚降临,或许是乌云遮盖了天空,可我已经没精力去分辨了。
"啊……"身后的一次猛力撞击让我的脸擦过枕头,带起轻微灼热的痛感。
我深吸一口气,说出口的话是连我自己都不相信的嘶哑:"混蛋……你到底……有完没完!?"
那混蛋没有停下动作,握在我腰间的双手用力往后拉。
"呃!你慢点……"握拳抵在床头,我急促地喘着。
"嗯……迪恩,迪恩——"他的动作越来越粗暴,我已经无法思考任何事,吸入的每一寸空气都像是火焰。
忽然间,他的手指滑向腰部内侧,慢慢握住我随着他动作摇晃的脆弱部位,我开始从靡迷中清醒一些,接下来的猛烈刺激让我紧绷起来,他随即忍不住叹息:"……迪恩……你把我狠狠吞了……"
毫无遮拦的话语让我全身毛孔大张,他弯腰低下头,颈后的皮肤被他轻咬,我很快又陷入昏沉的境界。他有些粗糙的掌心不断在我臀上摩挲,摇晃间,两根拇指慢慢滑进沟壑,然后往外轻轻拉开,冲刺的力度变得更加凶狠。
"啊……不行,你出去……"
海因已完全沉浸于忘我状态中,对我的抗议充耳不闻,腰部摇摆得更加猛烈。
"不、不……海因……"整根抽出又迅速没入,我全身都因为这痛苦的甜蜜微微颤抖,口中在说些什么我自己也不清楚。
他毫无保留地全力挺进,声音嘶哑不复往日的冷峻:"你是我的。"
"你是我的。"又是一记深入。
"你是我的……"
捏着我腰部的指尖微微用力,海因停了下来,可身后已经麻木到无法感觉到任何除了抽动以外的动作,他粗喘着压在我身后,嘴唇在我背脊缓缓磨蹭。
"禽兽……"我实在找不出其他的词语来形容背后的这个男人。
他低哑地笑了。
五次、还是六次?我懒得一根手指也不想动,休息片刻后,他将我翻过身躺着,手指轻抚开我额前汗湿的头发。
"我去叫热水。"
嘴里这么说着,他的手指却缓缓往下,拇指按在我唇上摩挲。我眯了眯眼,专注地看着海因慵懒而满足的英俊面容。
忍不住张嘴含住他的指头,舌尖轻刷过那粗糙的指尖。
他眸色变得幽深:"我以为你累了。"
慢慢将他开始乱动的手指推出口腔,我点头:"确实累了。"
他顿住动作,无奈地扬起嘴角:"你躺着好好休息。"他站起身准备穿衣服。
我撑起身子靠在床头,慵懒地叫他:"海因,"他转头看我,我笑着抬起手:"说你需要我。"
他喉间逸出低沉的笑声,蓝眸微弯,□的身子忽然半跪,行了一个郑重的骑士礼,然后执起我的手在唇间轻吻:"我需要你。"
"说你会守护我。"
"我会守护你,直至生命尽头。"
我满意地倾身在那迷人的蓝眸印下一吻:"我也是。"
夜里,海因的身体逐渐变得冰凉,但却再也影响不了我,因为我知道那个冰冷外壳包裹着炽热的熔岩。
交换日当天,比加码头汇聚了各国人马,人声鼎沸。十艘巨大的木船停泊在风平浪静的港口,桅杆黑色旗帜里的金色巨龙迎风翻腾。
我唇边一直维持着礼貌的笑容,心中忍不住嘀咕,这个世界的龙真像是放大版的蜥蜴,怎么比得上那种翻云覆雨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中华神龙?
远远看到克洛和红枫帝国的队伍,他们站在规定的区域不停地交谈,克洛察觉我的视线后朝我露出一抹鼓励的微笑,我点了点头,将视线移到正在检查我身份牌的卫兵身上。
"请收好您的身份牌。"检查完毕后,卫兵恭敬地把牌子递给我。
我接过牌子装在口袋里,缓缓跟着前面的人踏上长长的木梯。
海因没有来送我,他实在不适合出现在这种场合,若被哪个高手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从此刻开始,我叫布莱德,身份是红枫帝国交换至龙语岛修习锻炼的一名神圣祭司。
"您好。"站在一旁的年轻男人向我打招呼。
"您好。"
"我是柯特,"他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金色头发在晨光下闪耀着迷人的光辉,"黄金骑士。"
我微笑着回应他:"布莱德,神圣祭司。"
他靠了过来,表现得很热络:"布莱德也是代表家族去龙语岛的?"
我略思索便点了点头:"你也是?"
"对啊,我父亲说我整天无所事事,让我到龙语岛学习怎么生活。"他挠头的模样意外地爽直。
"你一定可以做到。"
"呵呵,谢谢。"
同柯特聊了几句后,整个码头忽然静了下来,有破空声从上空传来,我仰起头。
两个巨大的物体在我们头顶盘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它们身上。
"是龙族……"柯特低喃出声。
抬手挡住阳光,我第一次觉得拥有良好的视力也不是什么好事。我宁愿自己没有见到那尖锐地滴着口水的森白牙齿,凸出的巨大肚子,那骨头清晰可见的肉翼像秃了毛的鸡翅……
也许是我的反应太过平静,柯特疑惑地看了我一眼。
"龙族,都长得这么……独特?"
"当然不是,"柯特笑了笑,"这两只龙才三阶,是最低等也是最丑陋的龙,在龙族里的地位相当于仆人,一般就只能做些粗活。"
再次望向那两只"龙",我有些同情它们了,原来不只是人类才会分三六九等。
两只龙在空中盘旋了一会,仰头长啸,码头忽然响起嘹亮的螺号声。
开船了。
木梯缓缓收上甲板,起锚,巨大的木船向遥远的天边驶去。
柯特没话找话:"知道我们脚下这艘船是用什么材料做的吗?"
我露出好奇的表情以满足他的虚荣心,他果然乐呵呵解释:"是龙形木,这世上最大的树木,传说最大的龙形木有亚麦斯湖那么粗——"
切……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就算亚麦斯湖是这世界上最小的湖,一棵树能有那么粗吗?根本是无稽之谈。
但我脸上依旧保持礼貌的笑容:"那真是太神奇了。"
柯特立即兴奋地说起他所知的一些"趣味",我一直微笑着点头,目光却移到了船的另一边,有卫兵正押着一些人往船下钻,柯特的立即拍了拍我的肩:"那些就是龙族要交换的奴隶了,他们到了龙语岛,每天就只能工作、休息,完全不能踏出活动范围之外。"
我对这些事情倒是很好奇:"那我们呢?"
"我们当然不同了,"柯特骄傲地甩了甩头发,"我们是交换去学习的精英,不是奴仆,到龙语岛后可以接受系统的训练,若是有机会,说不定还能与龙签订契约,成为驭龙者。到时候家族肯定就大放光彩啦!"
"原来如此。"看着面前无畏的年轻人,我笑了笑,真是个不知疾苦的大少爷,但愿他的梦想能实现。
借口累了,我转过头不再搭理柯特,他便转头向另一个精英开始唠叨。
海风徐徐,我的心情有些沉重。
我对此行完全没有信心,但我必须顺利完成。这些年轻人为了他们的家族踏上龙语岛,而我是为了爱情,为了我的海因。
船越行越远,码头很快就消失在视线里。
我拨拨额前被海风吹乱的头发,转身走进船舱。
无论如何,我都会安全回去的,海因在等我。
chapter.57航行中
我见过海,可从未在任何地方见过像堪萨斯海这样蔚蓝的海水。天空、海面都是纯净的蓝色,站在船头远眺,感觉自己像被包裹在一个小小世界里,同天地都融作了一体,封闭但不会让人窒息,像最初在母体中那般让人心情愉悦放松。
此次一共出动了十艘龙木船,我所乘坐的这艘叫彼特斯,龙语中意为:最坚固的堡垒。龙族天生可以飞翔在空中,是不需要陆地和海上的交通工具的,这些巨大的龙木船都是人类建造的。当初两族达成协议后,人类为了能将大量仆从送到龙语岛,向龙族提出造船的建议,龙族遂提供巨大的龙形木,之后人类建造了龙木船。
由于龙木船体型庞大,缺乏灵活性,只能用于运输航行,无法投入战斗使用。所以龙木船将人类运送到龙语岛后,就停泊在龙语岛,直到五年后再次将上岛的那些人类再送回去,然后又一次接新的人类上岛。
龙语岛位于比加西南部的大海上,两者间距离很远,不是一两天就可以到达的。
对于世人来说,龙语岛是个大家都知道大概位置,却少有人踏上的神秘地域。从龙语岛回来的人对于岛上的结构也模模糊糊,所知甚少。
在海上的半个多月我很少有机会出船舱,因为室友是个麻烦的家伙。
柯特·碧昂斯·林赛,这家伙竟然晕船!在海上航行了大约半天时间,他脸色忽然苍白起来,整个人怏怏地靠在木墙上。
我看他很像晕船的症状,走过去打开窗户,还没转身就被他吐了一背的污渍。我当时楞了楞,唯一的念头就是,还好我带了很多换洗衣物。
当然,这身肯定是直接扔了。
船长是贺加国的一位伯爵,此次他的任务不仅是运送人们上龙语岛,更重要的是去岛上参加龙族的挑选大会,寻找一头属于自己的龙。
虽然龙语岛五年开放一次,但实际上,很多次都是人类将龙族需要的仆人送上岛而已,龙族的成员每五十年才会更新一次。
人类想要得到一头龙作为助力,要求是极高的。龙族每五十年一次的成员挑选只接待七阶实力以上的高手,除了实力之外,眼缘更加重要。龙族是率性而为的种族,若它们瞧不上你,就算你是个绝顶的圣阶高手也不能让它们屈服,当然,在强者为尊的龙族世界,这样的事是不经常发生的,然而这也从另一方面展现了龙族的固执与古怪。
挑选会上,当一头龙与人类互相认同之后,两者就可以签订平等协议,那个人类便能带着龙离开龙语岛。五十年间,若那个人死了,与他签订协议的龙必须立即返回龙语岛,而若持有者一直生存下去的话,则必须在五十年期满后解除协议,将龙族悉数放回。
成为驭龙者当然是至上荣光,却无法为家族带来多少长久的实际利益,因为即使龙族实力强大,增强的也只是一个人的力量,对于家族乃至帝国来说,一个驭龙者的存在只是光辉与身份的象征。
但就是为了这虚名,人类仍旧前赴后继争当驭龙者,毕竟成为巅峰强者是每个人的愿望。
航行的第五天出了一件大事,三等船舱死了两个人。船舱自然是分等的,一等船舱在前两层,住的是前往龙语岛参加挑选会的各国高手;二等船舱就是我们这些去龙语岛学习的各国精英,住在第三到第六层;而六层以下住的就是那些送往龙语岛的仆人,他们中的大多人都是奴隶,被主人遣送而来,少部分是自愿前往的平民,但数量少到可以忽略不计。
奴隶性格懦弱,虽是被强行送来的也应该不敢反抗,听到消息时,我第一时间就觉得是平民闹事。
死的那两个人是贺加国送来的奴隶,两个漂亮纤细的男孩子。为什么奴隶里会有这类男孩子?那当然是为了满足某些龙族的特殊癖好。现在看来,这群人里也藏着有这种特殊癖好的家伙。
"是谁干的!?"贺加的伯爵很生气,他应该很不满自己护送的船上出了这种问题,俊美的脸板得厉害。
奴隶们都跪在地上缩成一团,没人敢出声。
伯爵又吼了两声还是没有得到回应,生气地一甩鞭子,朝旁边的水手喊:"将这个房间的所有人带到甲板上去!"说完气汹汹转身上了楼梯,路过时瞟了我一眼,我朝他露出无害的笑容。
船上实在太无聊了,我决定跟上去看看情况。
伯爵是个很有手段的老手,很快就揪出了"罪魁祸首"。是个健硕的年轻男人,说实话,他看上去并不像普通的平民,我是说他的气质,虽然他穿了一身洗得发白的布衣,浑身没有一样值半个铜币的东西,但我依旧觉得他气质不凡——像某个贵族公子似的。
"是你干的?你为什么要杀那两个奴隶?"
面对伯爵的质问,那个男人显得十分气定神闲,他耸了耸肩:"回伯爵大人的话,我没有干。"
伯爵瞥了一眼供词的人,那个中年男人立即大喊:"伯爵大人!请你相信我,凶手确实是这个人!是我亲眼所见的!"
伯爵衡量了一下两人的所有表现,决定重新评估这个供词者:"既然是你亲眼所见,那么就将当时的情况仔细说一遍。"
"是!伯爵大人。"中年男人行了个大礼,"小人昨天晚上睡不着,就想起来找人说说话,谁知道还没睁开眼睛,就听见一声惨叫,光明神啊!那声惨叫真是太凄凉了,仿佛是谁被割下了一块肉!我当时就被吓得不敢睁开眼了!只好装睡下去,谁知道下一刻又响起另一声惨叫,随着惨叫就是痛苦的呻吟,我一直装睡,不敢睁开眼睛,等到声音消失后,我才偷偷转头,您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吗?我看见了这家伙——"他指着那个年轻男人,"我看见他就站在我身后不远处,他脚边躺着那两个可怜的孩子!我只匆匆看了一眼就急忙回头,害怕他杀人灭口。伯爵大人!请相信我,杀人凶手就是这个家伙!"
伯爵的目光变得凌厉,那个年轻人却仿佛没有察觉,只是摸了摸下巴:"编的不错。"
"你们呢?有没有人听到昨晚的尖叫?"伯爵低头看那些瑟瑟发抖的奴隶,没有一个人回答,伯爵发怒了,鞭子猛地甩在地上:"我在问你们!再不回答就将你们丢进海里。"
鬼才信他的话,我撇撇嘴,这些奴隶都是要献给龙族的,就算他是伯爵也不敢这么做。可那些奴隶竟然真的相信了,当即就有人哭了出来,跪在前头的那个奴隶怯懦着开口:"是……是的,伯爵大人,小的昨晚确实听见了叫声,可是……小的不敢看……小的不知道凶手是谁……"
其他奴隶顿时连声附和。
伯爵的脸色更难看了,于是他将怒火都洒在那个年轻男人身上,鞭子啪地一声抽在他手臂上,那个男人脸色未变,眼神却幽深起来,他转头看向那个中年男人:"你说你看见了我的脸?"
中年男人顿了顿,忽然脸色大变:"我,我听见了你的声音!我不会听错的!"
伯爵很快发现了他的漏洞:"你究竟是看见了他的脸还是听见了他的声音?"
"回伯爵大人!小的一时激动说错了,昨天是听见了他的声音!"
那个年轻男人笑了笑:"是不是因为我提醒了你昨天没有月光,所以你才改口的?"
"你、你胡说!我没有!"
"伯爵大人,您这么英明,心里一定已经有结论了,不如再问问这些奴隶当时的情况。"年轻男人轻轻捡起地上的鞭子,走向伯爵:"小的有个建议,不如将这些奴隶单独带下去询问,若是他们撒谎,就是对您的不敬,还请大人严惩他们。"
伯爵看了他一眼,慢慢勾起唇角:"不错,此事是该从长计议。"
那个中年男人的脸色难看起来。
伯爵带人进船舱询问时,水手开始疏散人群,我回到房间时,柯特正无力地靠在窗口吹风。
"你回来了!外面出什么事了?"一听到我开门的声音,他立即兴奋地开口。
我慢慢脱下外套:"三等舱五号房死了两个人。"
"怎么死的?被人杀死的?"
"嗯,死前好像还被虐待过。"
"啧,"柯特立即厌恶地拧眉:"果然是些低贱的奴隶,做出的事真是让人恶心。"
他的话让我失笑,真是个被保护过度的大少爷,这些事能有贵族间那些龌龊恶心人?
晚饭时听到消息,真正的凶手原来是那个供词者,那个人是奴隶中有名的凶奴,很多人对他敢怒不敢言,一路上他将那两个漂亮的少年当做自己的所有物,谁知那两个人对那个年轻男人确实亲近的很,让他醋意大发,昨晚终于恼羞成怒失手将人杀死,事后就决定将事情嫁祸给年轻男人。
那个凶奴很快就被处决,年轻男人却被留在了伯爵身边做侍卫。
将事情告诉一直很感兴趣的柯特,他乐呵呵地说,这真是报应,我倒是笑那个凶奴的天真,有些眼色的人都看得出来,那个年轻人并不简单,这样低级的嫁祸怎么能害到他?
他如今能做伯爵身边的近侍,恐怕还是托了那凶奴的福。
之后的几天风平浪静,就在闲得发慌的柯特老是打扰我看书之时,有水手来通知我们,一天后就能到达龙语岛了。
柯特拉着我爬上甲板,兴奋地高呼起来。
远远地已经可以看到天边那抹小黑点了。
chapter.58龙语岛
一旦有了盼望,时间总是过得特别慢。
中午的时候,柯特在船舱晃荡半天,我对他持无视态度,被忽视的他决定去祸害其他们,我终于舒口气。清静下来想认真看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叹了口气,我也被柯特影响了,对于那个未知的龙语岛,很好奇。
走上甲板,一个年迈水手向我露出友好的微笑,长年□在外的脖颈是古铜近褐色,给人一种壮硕可靠的感觉。谢过他的指路,我向船头走去。这艘船真的很大,船宽至少三十米,长度更是达到一百米以上,我不禁有些好奇,龙形木这种植物究竟是如何长这么大的?
现在是午休时分,甲板上除了负责警戒和航行的水手,少有人来往,我也不想打扰他们,寻了个清静的角落,盘膝而坐。
背靠在栏杆上,仰头,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与一望无垠的大海呼应。脑海里涌现许多久远的记忆,很多很多年以前,也是这样一个晴朗的日子,平静的海面,船上的一家人和和睦睦,忽如其来的巨大海浪掀翻了一切,姐姐的消失……是一切不幸开始的源头,划破了一向平和的假象,父母开始长久的互相指责,谁也没有对我说一句安慰的话。
我现在已经不记得他们的相貌了,闭上眼努力想也是徒劳。我的脑海里,现在只有一个人,不需要闭眼就可以想像出他的容貌,眉毛、眼睛、鼻子……每一个细节,比对自己还要深的了解。
抚上微微抽痛的胸口,我苦笑着摇头,才几日不见,就开始想念了吗?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步履稳健而轻盈,若不是我身上的光暗两种魔法力让我有了特别敏锐的探查力,恐怕难以发觉。现在想出去已经来不及,我只好坐在原地不动。
低沉的男声传来:"我不想和你吵。"
另一道有磁性的男中音:"你认为我们刚才是在争吵?"
如果我没听错,对话的两人是贺加的伯爵,与他那位平民侍卫。
"麦斯,你别忘了,我母亲是名正言顺的妻子,我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父亲再怎么喜欢你,将来继承家业的也是我。"
"呵呵,"侍卫轻笑,声音妖异得让人忍不住颤抖:"若第一顺位继续人消失了……贝亚特,你说父亲会怎么做呢?"
"你是在提醒我,我应该在船上先把你解决了?"伯爵不屑地冷笑。
"好啊,快来解决我,最好用你下面那张小嘴把我给勒死,勒得口吐白沫——"
"闭嘴!你这该死的家伙!"
"难道这不是事实?你不敢承认?那天你如何在我身下——"
"我让你闭嘴!那天!那天只是个错误——"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有亲吻时会发出的甜腻吸吮声。
"混蛋……住手……"
"贝亚特,你知道我在乎的不是家业,不是什么该死的驭龙者……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我让你放开!啊!"
我眨眨眼,似乎、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虽然我并不想听下去,但形势逼人,若我现在出去,后果恐怕更糟糕。
伯爵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语气松软下来:"麦斯,你先放开我,别在这里……"
"回去做?"
"……嗯,别在这里,回房去。"
"回去后,你用嘴给我做。"
"……好。"
"呵呵……"麦斯又开始妖异地低笑:"你以为我还会上当吗?上次相信你,结果你只身跑来龙语岛,若不是我机灵跟了上来,你就想这样躲在龙语岛一辈子不见我?对不对?"
"啊!"伯爵低呼出声:"放手!别这样,麦斯!"
"贝亚特……贝亚特,你好残忍……知道我听到你走的消息时有多心痛吗?我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撕裂了。"
"为什么不出声?你不想道歉吗?当初你是如何答应我的?"
"该死的……你这样、一直捏,我要怎么出声啊!"伯爵低声怒吼。
阵阵低笑传来,然后……然后就儿童不宜了。
总之,我将头埋在膝盖上,免费听了一下午的活、春、宫。
回到船舱后,柯特看到我脸色不愉,关切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我能告诉柯特,伯爵和他弟弟为我免费表演了一下午吗?我不能。所以我无奈地坐在床上,按住太阳穴:"太阳晒得有点多,头晕了。"我很羡慕伯爵,虽然整个下午看起来他都是被他弟弟逼迫诱惑的,但……能和在意的人好好地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不单是为了海因、为了我,更是为了能与他没有遗憾的在一起,我一定要在龙语岛找到生命之泉。
到岸的时候正是黎明,太阳从海平面露出半个橙色脸庞,薄雾萦绕在龙语岛周围,仿佛一层轻纱笼罩,有一道浅浅的彩虹从天空直架到岛上,使整个岛宛如人间仙境。
远看龙语岛只是一个风景优美的小岛,随着与龙语岛距离越来越近,站在甲板上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眼前的岛屿大得已经超出了人类理解的范围,简直像是一块大型陆地。
那两只蓝色巨龙经过半个多月的长途飞行,竟没有表现出太多疲态,虽然沿途也有小岛供它们休息片刻,但由此可以看出,龙族的身体有多么强壮坚韧。
船上的众人刚开始下船,一只蓝龙在空中大吼,音量大得吓人,它声音刚落,岛上隐约传来一声吼叫与它相呼应。片刻后,一个黑点由远及近,渐渐可以看清是只身形巨大的白色巨龙,靠近后巨龙长啸一声,化作一道白光落在地上,光芒闪烁,一个相貌俊秀的年轻男人微笑着站在众人面前。
我站在人群中不作声地审视他,能变成人形的,实力至少在七阶以上。船长们都十分恭敬地朝他行礼,短暂的寒暄后,他领着众人朝岛上走去。
连绵起伏的山峦、清澈透亮的湖泊、高大的树木、在晨风中摇摆的鲜艳花朵,无数双脚踩在铺得十分平坦的石子路上,发出凌乱的脚步声。
柯特拉了拉我的袖子,小声说:"布莱德,这龙语岛可真是太大了,根本不像个岛。"我无奈地拉下他的手:"龙族的体型那么大,他们的岛对于我们来说自然是极大的。"
与柯特不着边际的聊天,我的注意力都放在观察地形上,我不妄想将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但大概的走向被我默记于心。
大约一小时后达到了巨大的广场,说是广场,其实就是在一片稍微平坦的地上铺了层石板。龙族庞大的身型注定让他们无法做些细致活,住处自然只能寻一些天然的山洞。变化成人形的巨龙太少,更不屑于做这些粗活,所以他们才会和人类达成协议,让人类来为他们工作。
在广场上等了一会儿,一个金发金眼的高大男人姗姗来迟,他大约四十岁左右,身高至少两米以上,眼里敛着精光。
"欢迎你们,人类。"
他就站在高台上,轻轻动了动唇,声音却传到了每个人的耳边,"我是菲奥纳,现任龙族族长,从今天开始,你们必须在这里呆上五年。"
"龙语岛只有一个规矩,那就是管好你自己,不要试图接触任何你权利外的东西。"
威严的声音让人肃然起敬:"挑选会明日召开,你们都下去吧。"
只是短短的几句话就震慑住了所有人,菲奥纳离开后很多人还缓不过神来。
我摸摸鼻子,刚才菲奥纳说话时,我隐约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威压从他身上发出,那种气势让人很难生起除了诚服之外的任何情绪。龙族在皮亚大陆是很神秘的,那些驭龙者也被严格勒令不许透露出关于龙族的任何事。
由以前看过的奇幻小说得知,这也许那就是传说中的龙威,只不过比起小说里那种龙威一出所向披靡的情形,这个世界的龙威应该只是一种龙族以生俱来的天赋,修为越高龙威越强,菲奥纳这样超级巨龙释放的龙威才具有震撼人心的作用,至于其他的龙,也许根本无法达到这样的效果。
龙族为我们安排的住处意外地很舒适,看来之前几百年的交换,让龙族的生活品质提高了不少。
不过,室友除了柯特外,又多了两个家伙。
西蒙与雷切尔,两人是双胞胎,来自遥远的海贝国,西蒙安静少语,甚至可以用孤僻来形容,雷切尔与他相反,是个极度热情的家伙,和柯特一样自来熟,不到一小时的时间,他和柯特就好得像多年的兄弟一样。
我整理完床铺,看着面前的三人沉思。
毫无头绪,但我绝不放弃。
chapter.59白龙艾利蒙
我们住在位于龙语岛南部的广场旁,这片房子都只有三层,材料是坚实的白石和红木,窗户很大,室内宽阔明亮,是鲜明的玉兰国风格。
那些参加挑选会的高手与我们不同,他们住的地方离岛中央的大殿很近,我想龙族这么安排很有就近监视的想法,毕竟能参加挑选会的都是难得的高手,安排得远了的话,一旦发生什么事就难以控制。
第一夜十分平静。
柯特很兴奋,拉着雷切尔不停唠叨,西蒙坐在自己床上擦他那柄黑色巨剑,我抱着《精灵秘史》靠在床头。
很想出去探查一下岛上情况,但理智告诉我,现在不是好时机,我对龙语岛所知无几,身边还有这些拖油瓶,擅自行动的话,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现在我只知道生命之泉在岛东部,龙族监狱在岛北部,其他情况一概不知,需要了解的情况还非常多,心急是最要不得的。
回过神时,柯特那边已经谈到明日的训练了。
"布莱德,你怎么看?"柯特忽然转过来问我,我抬起头:"什么怎么看?"
他立即大喊:"问你对明天的训练怎么看啊?你觉得龙族会派什么样的老师来教我们?"
"不知道,"手指翻过下一页,我笑了笑:"你与其在这里猜来猜去,不如早点休息,明天不就知道了?"
柯特一撇嘴:"真无聊,猜一下又不会掉块肉。"雷切尔在一旁附和,金黄的眼眸里满是好奇的光芒:"对啊,布莱德,难道你一点都不期待吗?"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西蒙忽然将擦剑的布扔到雷切尔身上。
"怎么了,西蒙?"
西蒙把他的宝贝巨剑靠在墙上放好,面无表情:"睡觉。"
柯特对冰冷的西蒙一向很不爽,此时扭过头对雷切尔抱怨:"你弟弟和你真是太不一样了。"雷切尔好脾气地拍了拍柯特的肩:"西蒙不习惯和陌生人相处,以后大家熟悉了就好了。"
西蒙不屑地轻嗤一声,雷切尔朝我们歉意地笑了笑,走到西蒙的床铺边为西蒙铺床。
不得不说,两个身形修长外貌俊美的青年站在一起的画面确实十分悦目,尤其两人的相貌一模一样,让人感觉到一种在情理之中又有些奇异的违和感。不过,这两人的气质极端不同,连我和柯特这样与他们相处才短短一天的人也能分别。
黎明如期而至,我醒得很早,习惯了和海因相拥而眠,即使不做什么我都会一夜好眠,独自一人时则很容易就被轻微的动作惊醒,醒来后难以再次入睡。
刚整理好床铺,西蒙也醒了,他睁开凌厉的双眼四周扫视一下,看到我时微微点头,然后轻轻将雷切尔的头从他的肩膀移到枕头上,放开环在雷切尔腰上的手,开始利落地穿衣。
西蒙和雷切尔的关系很好,超越了一般的兄弟,昨晚更是睡在一张床上,也许因为他们是双生子,所以血缘关系更加浓厚,但若说他们之间有什么异样的情感,又不太像。
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我失笑,因为与海因在一起,我总是下意识去怀疑别人兄弟间的情感,这种喜好要不得!
广场边上的餐厅很大,但简易,厨师是人类,食物以清淡的海贝菜和红枫菜居多。在龙语岛上,一切基本用度都是免费,我随便挑了两样菜端到角落里,然后悄悄从戒指里拿出一瓶索西亚特制的油辣椒。
有了辣椒,有了胃口,才有战斗的力气。
吃到一半时,西蒙和雷切尔也来了,两人在空旷的餐厅扫视一圈,然后走到我对面坐下。和他们简单打过招呼,继续埋头吃饭,不知是不是海贝国民风普遍凶悍,两人吃饭的速度极快,比我晚来却和我同时结束。吃完的时候餐厅里还是只有零星两三个人。
雷切尔难得地皱起眉头:"奇怪,昨天不是说好八点在广场集合吗?"说着掏出一个精致的银色怀表,
"现在都快七点半了,怎么人还是这么少?"
西蒙没有回话,我想了想:"也许是旅途劳顿,大家都想多休息下。不过,既然我们都出来了,还是去广场看看。"
得到两人的赞同后,我们走出餐厅。
空旷无比的广场上只有几拨人,装束不尽相同,看来都是些孤家寡人。唯一值得注意的是一堆围在一起的人群,他们衣服皆为黑色,样式华丽繁杂,每个人脸上都有种精英般的目空一切,其中又以那个站在中央的男人最甚。
"是冥夜国的贵族。"雷切尔低声说。
"你知道?"那些人衣服上的绣纹考究妖异,看起来十分神秘,是我从未见过的。
雷切尔呵呵一笑:"冥夜国和我们海贝国是盟国,我和西蒙曾经去过冥夜的一些城市游历,对冥夜的贵族还算有些了解。"
西蒙破天荒主动开口:"那家伙爵位不低。"
我好奇地看过去:"怎么看出来的?"
雷切尔低声为我解惑:"他领口和袖口的四道花纹都证明他是冥夜的侯爵,而胸前的月亮徽章则代表他是皇室的直系成员。"
我点点头,有些惊讶,这么年轻的皇家侯爵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知道他是谁了!"雷切尔忽然恍然大悟般击掌,"肯尼·尤伯德·图尔斯!"
西蒙的眉头皱起来,我好笑地看着短暂的兴奋后显得颓丧的雷切尔:"怎么这个反应?"
"布莱德,我真不想告诉你那些恐怖的事。"雷切尔苦着脸叹了口气:"他是冥夜国最小的王子,也是冥夜国国王最疼爱的儿子,他天分很高,十四岁时就进阶为冥夜国史上最年轻的黄金骑士,之后进境更是一日千里,如今已经是难得的圣骑士了。"
"很厉害的一个人,不过你为什么……"
"因为那家伙是个种族歧视者!"雷切尔咬牙切齿,"他不仅仇视人类以外的种族,甚至仇视其他国家的人类,在他眼里,只有他们冥夜国的人才是真正的人类,其他人都低劣而卑贱。"
"他曾经下命处死过许多异族异国人,是有名的刽子手,若他将来继承了王位,恐怕冥夜和我们海贝的契约就要失效了。"
那个家伙一定是心理扭曲了,我暗暗想到,也许还是个洁癖症重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西蒙脸上表情太过冰冷,并没有人来和我们打招呼。半小时很快过去了,雷切尔刚刚把手表放回口袋里,就有一群穿着白衣的年轻男人从远处慢慢走来。
为首的是昨天接引我们的那只白龙,他脸上的表情十分柔和,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
"各位,早上好。"
这是他的开场白,简短有力。待我们都站在他面前后,他露出满意的微笑:"很好,有四十三位人类精英准时到了。"
他转头对身后的一个男人说:"告诉船长们,剩下那些人可以不用来了,挑选会结束后,让他们跟着小船离开。"
声音不大,也不够凌厉,但足以让所有人心脏一紧。
他回过头,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那么,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艾利蒙,大家可以称呼我为艾利蒙老师。从今天开始,我将担任你们的导师,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将会和大家相处五年,很希望能让大家能在龙语岛上获得长足的进步。"
幸好我不是真的要在龙语岛呆够五年——这是我唯一的念头。
将身后的那些老师一一介绍后,艾利蒙从口袋里掏出本手册:"现在就让我们来互相认识认识吧,从右到左先报上自己的名字,然后简短介绍一下自己。"
我看了看空旷的右手边,无奈地开口:"您好,艾利蒙老师,我叫布莱德,是一个神圣祭司。"
艾利蒙点点头,手指在手册上划了几下,旁边的雷切尔正要开口,他忽然抬起头:"没了吗?关于喜好什么的,不说一下吗?"
我暗自警惕,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我喜欢看书,艾利蒙老师。"
他脸上一派柔和,眼睛里却涌现古怪的笑意:"布莱德,我们才认识这么短的时间,你就如此热情,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我确信我听到旁边毫不掩饰的笑声了……深吸一口气,我依旧保持着笑容。
"艾利蒙老师,我不是那个意思,很抱歉让你误会了。"
艾利蒙摸摸下巴,眼睛忽然眯了起来:"不用这么害羞,课后若是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随时来请教我。"
……我决定无视这个奇怪的家伙。
所幸他的眼光只是在我身上短短停留了片刻,然后示意雷切尔说话。
"我叫雷切尔,是一名黄金骑士,我平时比较喜欢交朋友……"
"西蒙,剑师,爱好睡觉。"
"……"
有些家伙很啰嗦,喜好可以从游泳扯到养花,不过把他们当做苍蝇以后,那种厌烦感就少了很多。
我兀自出神,直到艾利蒙的声音再次响起。
"停下。"
正在介绍自己的肯尼·尤伯德·图尔斯眼中酝酿着怒气。
"我没有让你提起你的家族,"艾利蒙摇摇头,"要是人人都像小布莱德那么乖巧就好了。"
……雷切尔,请不要再用同情的眼光看我。
chapter.60魔鬼训练(一)
可怜的肯尼侯爵深吸几口气,硬是忍下了冲天的怒气,艾利蒙轻轻一笑,示意接下来的人继续。
全部四十三人记录在册后,艾利蒙收好手册,笑眯眯对所有人说:"相信大家都很想知道,为什么从龙语岛回去的人实力都会增长一大截,方法其实很简单,那就是——"
他脸上的笑容更加亲切:"绝对服从我的命令。"
没有给我们回神的时间,他柔声说道:"现在,所有人排成一排。"他抬手指了指广场:"围着广场跑一百圈。"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雷切尔侧过头问我:"布莱德,一百圈,我没听错吧?"
望了一眼面带微笑的艾利蒙,我想我有些明白了,艾利蒙这些招数让我觉得熟悉而亲切——他与我很久以前军训时遇到的那个笑面虎教官真的很像。
想起以前军训时的情景,不禁轻轻勾起嘴角,艾利蒙此时却正好看向我,我来不及敛下笑容就听见他问道:"小布莱德,有问题吗?"
"没有,艾利蒙老师。"
他点点头,看了看肯尼:"你呢肯尼,有问题吗?"
"没、有。"肯尼侯爵的话仿佛是从牙缝中蹦出来的。
"那么,开始吧。"艾利蒙豪气地一挥手,再心不甘情不愿的人也怏怏跟着队伍开始跑。
肯尼伯爵一心杀杀艾利蒙的锐气,一马当先跑在前头,雷切尔也急匆匆跟着前面一堆人疯狂地往前冲,我顿了顿,稳住步子慢慢跟在他们身后,西蒙不发一语地和我并肩前行。
广场比四个规范足球场并在一起还大,一圈起码有两千米,一百圈就是两万米,对于以身体坚韧的龙族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对于人类,无论那个人的身体有多强壮,也是很大的挑战。
近战职业还好,身体还算强壮,可那些祭司法师们不到一圈就气喘吁吁了,慢慢落在后头。
两圈后,很多冲在前面的人退了下来,肯尼依然一马当先,和后面的雷切尔有大约十几米的距离,雷切尔身后十米左右跟着三个看起来很强壮的人,他们五个算第一集团。第二集团的人则有点多,我位于第二集团中部,前面有五个人,左边是西蒙,后面跟了四个气息不稳的家伙。再往后就是稀稀拉拉的第三集团,基本上是被我们越来越远了。
对于长跑,我不是很有经验,但也知道必须保持匀速,保留体力,不能一下冲得太快,跑动时最好保证呼吸的平稳和均匀。
我想艾利蒙的目的不外乎挫挫我们的锐气,毕竟这里是龙语岛,是他的地盘。
一百圈我是难以完成的,不管我平时再如何锻炼,终究不是正式的近战职业,即使光暗两种元素对我的身体进行过深入锻造,但也难以和对那些每天锻炼修习的家伙相比。
第六圈的时候开始觉得气喘,第七圈时腹部开始轻微绞痛,还没跑完第八圈,脚下就像坠了铁块一样难以抬起。
咬咬牙,挺过了第一个疲劳点,身体顿时一轻,脚步也没有那么沉重。
西蒙呼吸平稳,看上去并无劳累的感觉,只有层薄薄的汗覆在他额上。
第十四圈,我又陷入了疲劳,这次持续的时间很长,我有点撑不住,胸腔不住地抽痛,将手按在腹部艰难地撑过去了。
第十七圈,我感觉已经完全提不起脚,呼吸早就乱了,喉咙火辣辣地疼。西蒙没有说话,却缓缓放下脚步配合我,我感激地对他笑笑,决定再坚持下去。
肯尼还在第一名的位置,但雷切尔和他的距离只有不到五米,两人的脚步还算稳健,他们身后跟了三个人,之后就是我和西蒙,我们身后是一个大口大口喘息的白皙少年。
路上不时超越那些几乎是在走的人,套他们的圈数我已经忘记了。
又过了很久,我不清楚跑了多少圈,但我几乎失去了全身力气,再也跑不动,西蒙皱着眉看我,我无奈地摇头:"西蒙,你不用、管我了……加油。"
下一瞬我放慢脚步,改跑为走,不断大口地深呼吸。
西蒙点了点头,很快就离我越来越远。
剧烈运动过后不能立即停止,我慢慢走着,按着腹部苦笑,若是柯特知道我们经历了这么一场灾难,恐怕会庆幸自己的缺席。
想起柯特,不禁有些遗憾,要是知道今天艾利蒙会来这么一出,我一定将柯特叫起来。那个天真的家伙……还想着为家族争光,不知道被龙族退回去会面临什么处境。
慢走两圈,感觉舒服了很多,我活动了下胀痛的腿,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始跑,前面却响起一声闷哼,有个穿着法师长袍的家伙倒在了地上。
他脸上的表情扭曲着,嘴巴大张,脚还在不停地颤抖。
我忍不住走了过去,弯腰时小腿肚传来的胀痛让我差点喊出声,太痛苦了。
"……你没事吧?"我拍了拍那人的肩,他缩缩脖子,慢慢伸手按住腰腹,口气很不好:"你……看我像有事还是……没事?"
我笑了出来,"既然能开口,应该没什么事。"
他无奈地弯起嘴角,我拉起他的胳膊:"起来,现在躺着不动,身体会受到很大的伤害。"
他深呼吸,然后拉着我的手缓缓站起来,身体还微微颤抖着。
"能走吗?"
他看了我一眼,无奈道:"我尽力。"
嘴里说着尽力,脚下却摇摇晃晃,我只好扶着他以免他忽然摔倒。
走了两步,忽然觉得这个画面很滑稽,像是浴血归来的英雄……
……
……
该不该庆幸我已经学会苦中作乐了?
有人从身后跑来,扭头一看竟然是雷切尔,他步履稳健,虽已经不能维持原来的速度,但看上去还有余力。肯尼喘着粗气追了上来,他身后是面色如常的西蒙。
西蒙依然是开始时的速度,但现在恐怕是最快的,不出两圈,他绝对能超越肯尼。
这对双胞胎果然不简单。
"谢谢你……"法师脸色稍稍恢复了血色,身体恢复了平衡,我笑着放开他。
"实在撑不下去,就去那边休息。"
我指了指艾利蒙所在的方向,艾利蒙面前早已瘫着一堆脱力的家伙。
法师摇了摇头:"不,我一定能坚持下去。"
我只好随他:"好吧,但如果你感觉到痛苦,就别再跑了,慢慢走着休息。"
"真的很感谢你,"他露出个艰难的微笑:"你叫什么名字?"
"布莱德,你呢?"
"凯比,很高兴认识你,布莱德。"
和凯比缓慢移动着,太阳不知什么时候升到了天空中央,我嘴唇都要干裂了,凯比已经无力再动弹一下,经过艾利蒙时,我强行将凯比扔了过去。
艾利蒙忽然叫住我:"布莱德,坚持不了就休息吧。"
"谢谢艾利蒙老师,我还能动。"
说话间,雷切尔从身边跑过,西蒙很快也跟了上来,等了半天不见肯尼,艾利蒙微微一笑,下巴朝地上某个方向点了点。
我惊讶地看到了紧闭双眼的肯尼。
chapter.61魔鬼训练(二)
肯尼像只虾米一样缩成一团躺在地上,闭着眼大口喘着气,身体颤抖,他旁边蹲着两个同样累得够呛的家伙,正在为他按摩全身紧绷的肌肉。
看起来是抽筋了。
我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慢慢跑起来。
谁让他一开始就冲得那么猛?就算他的身体再强壮,忽然开始剧烈运动身体也是难以承受的,何况他半途还为了摆脱雷切尔咬牙加速,肌肉自然开始抗议。像西蒙那样保持体力匀速奔跑才是正途,至于雷切尔……他身体的坚韧度恐怕已经和我们不是一个阶段的了。
才跑了几步就觉得压力如山倒般骤然压来,我只好停下脚步,体力已经完全透支,若再强行跑下去,就算意志能够坚持,身体也承受不了,很容易崩溃。
目光看向不远处的雷切尔和西蒙,我忽然觉得自己还需要很多的淬炼,自从逃离那些噩梦躲到海格瑞尔后,我就失去了进步的决心,生活在安逸之中,已经没有刻意去锻炼自己。
而现在,我与那些真正精英的区别慢慢浮现出来。
……如果以我现在的实力去对抗凯尔,我能赢吗?
平静的日子让我忘记了,我和海因,和所有我的朋友们,都生活在别人的掌控之中,之前的一切平静,是因为他们没有刻意为难,帝国乃至凯尔……因为我们太弱小,没有威胁到他们的利益,等到他们想起的时候,我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若我还是像以前一样不思进取,到时候唯有悲惨结局。
我要强大,强大到能保护所有我在乎的人。
而在龙语岛的这些日子,就是机遇!
外界有个神奇的传说,很多在龙语岛受过龙族精英训练的人出岛后,实力都会大增,在各个国家都是竞相争取的中流砥柱,从而,上龙语岛参训也成了众多勇士梦寐以求的大好机会。
本想在龙语岛熟悉一段日子,争取在最短时间内找到剩下的生命之泉,可我现在有些犹豫了,这样的机会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的。虽说龙族的训练十分严格甚至可以说是苛刻,但我明白压力越大人的潜能就越能被激发出来,我对自己的毅力和耐力有信心,若真能在龙语岛获得长久的锻炼,我肯定自己的能力会成长许多。
只是考虑到海因,又觉得不妥。龙语岛与世隔绝,信息难以传递出去,短期与海因失去联系他还能接受,若我长时间没有消息,海因恐怕会……
我真的很难想像他会做出什么恐怖的事,我绝对不会想看到那样的情形的。
"布莱德,你没事吧?"
雷切尔担忧地打断我的思绪。
"没事,只是没胃口。"我笑了笑,放下筷子。
"没胃口也要吃,下午的训练恐怕更严格。"
"我知道,谢谢你的关心,雷切尔。"
雷切尔爽朗一笑:"客气什么,我们是朋友嘛。"
我点点头,食不知味地继续往肚子里塞东西。
将近午饭的时候终于走完一百圈,我达到终点的时候,雷切尔和西蒙早已跑完,正在依照艾利蒙的教导进行缓慢的恢复运动,其余的人也挣扎着跟在后头。
肯尼被抬回房修养,经过早上的这次,他肯定觉得羞愤难当,可以看出肯尼是很高傲的人,他那些狗腿子恐怕要遭殃了。
雷切尔和西蒙这两个家伙,不知道是不是基因变异,体力好得不像人,一百圈下来也只是略露疲态,我身边能跟他们相提并论的人,恐怕只有海因,当然,如今他的身体持久力要比两人好很多,毕竟他现在是亡灵,不会感觉疲惫,长途奔跑对他完全没有难度,理论上来讲,只要他身体里的暗元素一直存在,他就永远拥有动力。
从餐厅回到住处,我直接将自己扔到床上。
侧头看向柯特的床铺,被单什么的还在,可人不知去了哪里。明天,他们就要被送出岛,让人遗憾,但这件事不能怪谁,要怪,也只能怪他们注定无法把握这个机会,谁又知道艾利蒙是个笑里藏刀的家伙。
柯特要回去……或许,我可以让他帮我给海因带个消息?
这个想法很可行,只是我不完全信任柯特,他人品不错,但太过单纯,我不怕他不帮我,却怕他被别人套出话,让海因处于危险中。
想了半天也没有结论,我叹息一声,翻身睡了,养精蓄锐以面对下午的考验。
短暂的午睡后,柯特依旧没回来,我和雷切尔、西蒙一起去广场。
虽然人人都很疲惫,但都准时赶到了,艾利蒙很满意,然后温柔地告诉我们,下午的训练要到海边完成。
沙滩上全速奔跑两百米,浅海全速游动两百米,爬上二十多米的光滑礁石,取到目标物,然后全速返回,前提是不能使用任何斗气和魔法,且用时必须在十分钟以内。
我开始怀疑艾利蒙也是穿越过来的,不然他是如何想出这些古怪考验的?
这个考验明显过于困难,经过早上的一百圈长跑,现在人人都精疲力竭,肌肉疲劳,在陆地上奔跑已经很吃力了,更可况还要在水中游泳,水里的阻力比空中大了不知多少倍,所需的力量更是倍增,能全部完成的很少,更别说还有时限。
艾利蒙面带微笑,目光在哭丧着脸的所有人身上扫了一圈,落在我身上。
我恶寒了一下,有不好的预感。
"小布莱德,"他眼睛微眯,"觉得有困难吗?"
"没有,艾利蒙老师。"即使有困难,创造条件也要克服困难……
他呵呵一笑,朝我扬了扬下巴,"去吧。"
……好吧。
雷切尔无声地拍了拍我的肩,我将外面那件长袖祭司袍脱下递给他,潇洒的转身。
艾利蒙这家伙为什么老是针对我?难道他看上我了?哈哈、哈、哈,无奈地收起干笑……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站在起点,我扭扭脖子,挥挥胳膊,深吸一口气。
跑两百米的时候没有什么困难,入水时被海水沁了一下,浑身皮肤紧缩,但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我很快调整速度继续前行。我对游泳不算精通,但对于简单的几项泳姿也掌握得熟练,最快的当属自由泳,此刻用起来还算顺手。爬礁石的时候有些麻烦,海浪常年的拍打让礁石表面十分光滑,手脚根本无法攀住。
围了礁石转了一圈,发现礁石背部有些凹凸不平,是人工的痕迹,我望了艾利蒙一眼,距离太远没有看清他的表情,但我很肯定,这些痕迹绝对是他弄的。小心地攀了上去,礁石顶部有片美丽的鱼鳞,阳光下显得耀眼华丽,将紧紧鱼鳞握在手里,然后直接跳下。
入水的时候已经有些脱力,但我还是咬牙坚持。
这不是一般的锻炼,这是磨炼,关于身体,更关于脑子,还有心。我有些佩服艾利蒙了。
最后几乎是大口喘息着回到起点的。
把鱼鳞交给艾利蒙时,他嘴角挂着一抹笑,我猜不透那抹笑的意味。
"十四分钟,小布莱德,没有合格哦。"
意料之中,我只是笑了笑,雷切尔走过来将衣服递给我:"别灰心。"
"不会的,"我抬起手握拳,"加油。"
雷切尔咧开嘴,一拳抵在我拳头上。
回到队伍里时,艾利蒙已经将鱼鳞重新放回礁石上了,用飞的。
那似乎是风系的飞翔术,是风系大魔导师才能施展的法术。龙族身体强悍,魔法力也很强,但大多数都属火系,艾利蒙竟然能以人身施展风系法术……他果然不是一只简单的龙?
雷切尔体力过人,但经验不足,他竟没有将衣服脱下,要知道他身上的衣物在水里浸的时间可是有几分钟之久,早已足够海水将衣服浸透。他爬礁石的时候,湿透的衣服浪费了他太多力气,返回时他速度降低了至少一半。
雷切尔完成考验花费了十二分钟,也没有合格。
我以为经过我和雷切尔前面的表现,西蒙应该能完成,结果看到他扭曲的泳姿后,我对他彻底失去了信心。有句话说得好,上帝为一个人开了一扇窗,必定关上了一扇门。
西蒙,十四分钟。
肯尼没有来,全身抽筋不是短短小半天就能恢复的。雷切尔没有竞争对手,当仁不让成为了今天的获胜者,只是,这冠军也没及格。
艾利蒙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将鱼鳞作为"奖牌"送给了雷切尔。
chapter.62请求
艾利蒙还算手下留情,第一天的训练以海上两千米匀速游结束。
我最后几乎是咬着牙爬上沙滩的,耗时是要求的三倍,更别提匀速,后面的几百米完全是龟速。西蒙比我还凄惨,他面色惨淡,嘴唇苍白,被雷切尔扶着仍旧一步三摇。
艾利蒙笑呵呵对我们道了再见,白色修长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广场。橘色夕照下,看着面前一个个丧家之犬般的人,忍不住叹气,我不指望明天能轻松点,只希望艾利蒙下手不要太狠。
回到住处,柯特失魂落魄地靠在窗前。
雷切尔匆匆和他打过招呼,扶着西蒙进了浴室,我朝柯特抱歉一笑:"对不起,早上没有叫你起床。"
柯特摇了摇头:"不怪你们,是我自己太懒,抓不住机会。"
他脸上的失落让人于心不忍,我试图安慰:"别太难过,适合修习的也不只龙语岛一个地方。"
"唉,你不知道,"柯特瘫在桌上叹息,"我本来不想来的,可是我母亲一直催我向父亲争取,我好不容易说服我父亲,得到他大力举荐,家族才给了我这么个机会,可我却把它搞砸了……回去不知道怎么向他们解释啊!"
我无可奈何地看着他,让这家伙伤心的原因不是失去了锻炼的好机会,而是无法向家族交代?
察觉我的目光,柯特摸了摸头:"别用这种眼光看我,我知道自己不知进取,但我已经很努力了啊,我也想强大起来,让别人都钦佩信服我,可我就不是这块料子嘛……"
这就是柯特,笨拙但直爽,单纯得让人喜爱。
"回去后有什么打算?"
"啊,大概会被骂一顿,经过这次,母亲想必也对我失望了,然后我想跟着老师在各个国家游历,我从小就梦想着走遍大陆上的每一个国家……"
"那我就提前恭喜你梦想成真了。"
"呵呵,谢谢你,布莱德。"
"你们明天就走?"
他点头,我脑海里忽然涌现出中午的想法,柯特是艾斯特国的人,或许……
"柯特,我想拜托你一件很重要的事。"
瞥见我郑重的神色,柯特不由地撑起身体:"你尽管说吧,我一定尽力。"
"这件事十分重要,我希望你能保密,不对任何人提及,你能做到吗?"
"当然,布莱德,我以我母亲的名义发誓,绝对不向任何人透露!"
我露出安心的笑容,凝视他:"柯特,我原本是贵族,可家道中落,我和哥哥一直相依为命,这次我来龙语岛,哥哥虽然不想和我分开,但还是放我出来自己闯荡。"
柯特有些动容:"你们兄弟感情一定很好。"
"是啊,他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我在龙语岛上要待这么多年,他一定很担心,所以我想让你出岛以后去找他,帮我带个话,让他知道我现在很好,也会乖乖待在岛上修习,日子一到,我立即就会去找他,请你一定要告诉他,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变得更加强大,能将身边的人保护得更好。"
"放心!我一定给你把话带到!"柯特猛拍胸部。
我摸摸鼻子:"可是……柯特,我哥哥的身份,有些特殊。"
"特殊?"
"他,是义军。"
柯特吓了一跳:"义军!?那、那你呢?"
"我当然……不是了,"我忧郁地望着窗外:"你知道吗,在我心里,哥哥一直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做的一切都是对的,既然他加入了义军,一定是有他的理由……可这和我的信仰是多么矛盾……所以我才会到龙语岛来,我想让自己变得更强,这样一来,即使最后起义失败,我也能保护哥哥……"
抒情完毕,回过头时,柯特已经满脸同情,他嘴唇颤抖着拍上我的肩:"布莱德!你放心,我一定会亲自将话带给你哥哥的!你不要再伤心了!"
我欣慰一笑:"谢谢你,柯特。"走到床头把手伸进枕头下面,快速从戒指里掏出一只蓝晶雕刻的鸭子。
"你到了彭萨城以后,就到中央广场附近的酒馆找托尼,然后告诉托尼,说骑士长的弟弟托你带东西给骑士长,见到我哥哥后,你将这只鸭子交给他,再将我的话告诉他就好了。"
"可是,我怎么知道那个人是不是你哥哥?"
"我哥哥叫做海因,有双蔚蓝的眼睛,头发是金色的,身材大概比我高半个头,一般都穿着轻骑士的便甲,非常冷酷,很容易辨认的。"
"好的,我一定会把你的话带到。"
两手按在柯特肩上,我深深注视着他:"那么一切都拜托你了,柯特,十分感谢,你有什么要求,假如我能够办到,一定帮你完成。"
柯特瞪了我一眼,拨开我的手:"你把我柯特当成什么人了!这么一个小小的请求,我怎么还会要报酬!"
我摇着头笑了:"不,我只是想送你一个纪念品,毕竟我们才刚刚熟识便要分开,以后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听我这么一说,柯特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摸着头想了想才开口:"我记得你们红枫国最有特色的就是红枫,可我还从来没见过真正的红枫,你要是有的话,就送我一片吧。"
我点点头:"当然有,红枫国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些红枫叶制品,我这里恰巧有一副手套,是骑士用的,我拿着也没什么用,就送你做个纪念。"
走到衣柜边装模作样掏出一双红色手套,递给柯特。他也不客气,接过以后大吃一惊,戴上后捏拳又放开,左晃右晃爱不释手。
"这真的是叶子做的!?不像啊?"
我笑了笑:"这副手套是用百年红枫和银沙凝成线织成的,具有魔法免疫的效果,当然,是指对战实力相当的人,如果对方实力高出你太多,这副手套也免疫不了多少魔法。"
柯特惊讶地将手套凑到眼前:"魔法免疫……布莱德,这礼物——"
"你都能答应我那么失礼的请求,我为什么不能送你礼物?何况这东西我也用不着。"
柯特一向是很直率的,当下点了点头:"那我就收下了,谢谢你,布莱德。"
说话间,雷切尔和西蒙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了,西蒙脸色看上去好了很多,倒是雷切尔面色变得奇怪,较洗澡后的温润相比,还多了一丝诡异的艳红。
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也许是我的错觉。
我拿着换洗衣物走进浴室,空气依旧湿润,还残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体味……那对兄弟该不会在里面做了什么奇怪的事吧?
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很好笑,被操练了一天,谁还有精力做坏事。
洗完澡躺在床上,疲惫不堪,懒得不想动一根手指头,很快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起床时,柯特小声的叫我,我侧头看他。
"接住。"他扬手扔过来一样东西,我伸手捞住。
"这是我成年时母亲送给我的,据说能为佩戴者带来好运,我想了想,身上也没什么好东西,就送这个给你好了。"
低头看了看手掌中那枚碧绿色的耳钉,我朝他扬起嘴角:"谢谢。"
他耳尖似乎红了,嘴角大大地咧开:"我一定完成你的托付,别担心。"
直爽的金发男人盘膝坐在床上,眼睛里盈满热烈诚挚的光芒。
"我相信你。"
"布莱德……别忘记我哦。"
我笑了笑:"不会忘记的。"
chapter.63机会
五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这五个月里,我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是生不如死,什么是绝望。
同行的四十三人如今只剩下十六个,放弃的人有不同的理由,身体无法承受、心理无法承受,留下的却都只有一个理由——要变得更强。
原来这才是龙语岛勇者之谜——能留到最后出岛的都是心志坚强之人,当然是精英中的精英。
艾利蒙是个狠角色,从他有权利直接处置我们就可以看出,他在龙族地位不低,所以没有人敢违抗他的命令。
但这不代表没有人恨他,我想,除了几个较清醒的,其他人都对他恨得牙痒痒。任谁经过一天的艰苦训练后刚躺下准备休息时被吵醒,然后被陪练的龙族勇士当成沙包一样摔打,都是会有怨言的。
不过,艾利蒙面对我们这种小儿科的怨念,完全持无视状态。
在被他称为"体力锻炼最终日"的这天,我们一大早就被拉到海滩上,被告知要进行一整天的"武装泅渡"。
所有人都被锻炼得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了,就算心有怨言,相信也没人看得出来。
"鸭子,你觉得他们今天会挂几个?"比斯特凑到我耳边偷笑。
我斜了对面的队伍一样,淡淡开口:"不少于五个。"
他哈哈一笑:"你太高看他们了,我看他们至少挂七个。"
旁边的人也邪气地笑出声来,我无奈地收回目光,转身做准备活动。
两个月前的一次长途奔袭,我们沿着龙语岛的岸线跑了几乎整整一圈,那次的经历被戏称为地狱之旅,那时就有十来个人顶不住压力放弃了训练,那种痛苦真的难以忍受。
如果没有心中那股执念,如果没有在脑海里一遍遍刻画海因的模样,恐怕我也难以撑下来。
到终点后,艾利蒙兴高采烈地告诉我们,由于半途放弃的人太多,我们现在的队伍已经锐减到了十六人。之后他将我们分为了两个队,月夜和日光。
于是开始了长久的两队对抗。
奇怪的是,从那天开始,再也没有人退出。也许是人骨子里都有归属感和荣誉感,只要涉及到团队,拼了命也要赢的意念就会异常强大。
队员之间的感情也变得十分融洽,两个八人小队都像是一个整体,虽然偶有摩擦,但很快就会言归于好。
雷切尔被任命为日光队的队长,实至名归,他的能力是我们十六个人中最强的,意志坚定,头脑灵活,唯一的缺点是有些冲动,其实那算不上什么缺点,毕竟他的性格就是率直热情。
月夜队队长是肯尼,除了那次莽撞的抽筋,他表现得颇为抢眼,但在我看来,他性格太过古怪,喜怒无形,虽然平时看上去没什么危险性,我总是对他有些防备。
我现在已经不用变装了,没人认得出我。毕竟当时的事只在红枫国内部流传,外国人甚少知道,尤其现在过了这么久,恐怕就连红枫国也没有几个人记得了。
如今的队伍里没有一个红枫国的人,我也每天都在减少变装,渐渐恢复原来的模样,这个举动可以让每天见到我的人察觉不出我的变化。
变装后的模样本来就和原来的面貌相差不大,等我完全恢复面貌时,雷切尔用力拍了拍我:"布莱德!你小子怎么又变帅了?"
我眨眨眼:"想要秘诀吗?"
"当然!"他兴奋地看着我。
"每日用面部撞墙一百下。"
"……"他摸了摸鼻子。
人与人之间熟识以后,绰号自然是少不了的。
我因为胸前那只永不离身的黑曜石鸭子被叫做"鸭子",雷切尔则因为一次达到要求后兴奋的吼叫被称为"狮子",西蒙是冷酷的"冰块",还有"老鼠"比斯特,"天鹅"尤萨,"野狼"阿德莱德,"兔子"安伯,"火鸡"阿普里尔——我觉得由这八个人组成的队伍不该叫日光队,该叫禽、兽队。
除了雷切尔和西蒙,禽、兽们都来自不同的国家,来自切尔国的安伯最为可爱,他号称自己已满三十一,可那一米六的身高和不到六十斤的身材,怎么看怎么像一十三,尤其配上那双红色大眼,就是一只活生生的小白兔。每次喊他兔子,他眼中流露出的愤怒与不甘都让人想捏他鼓囊囊的脸颊。
此时的安伯也是鼓着脸的,又大又圆的红色眼睛恶狠狠地注视对面的"敌人",咬牙:"这次一定让那些傻子知道我的厉害!上次竟然敢嘲笑我!他们死定了!"
比斯特一手搭在我肩上,身体一颤一颤的,安伯一个白眼瞪过来:"你这家伙还敢笑!?你到底是哪边的!"
我知道比斯特一定想起了上次安伯的惨状,那次我们队大胜,七个人都在规定时间到达终点,可惜安伯身材矮小,最后翻越火墙确实很费力,他咬牙到达终点时衣服都被烧光了,露出白皙的臀部,让所有人爆笑出声——那是他认为的自己一生的耻辱,他不能拿队友怎么样,只好将所有的仇恨都转嫁到那些敌人身上。
其他人见兔子发威,一个个左顾右盼作忙碌状,西蒙的视线不小心和兔子对上,刚刚勾起的嘴角还来不及撇下,兔子呜咽一声,耳朵塌了。
有人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兔子哀极而怒,一个火球就飞了过去,天鹅优雅地释放一个冰盾,温柔如水的碧蓝双眸凝视愤怒的兔子:"亲爱的小兔子,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在训练时使用魔法,浪费了魔力怎么办?浪费体力拖累了大家怎么办?就算没有拖累大家,你自己出事了怎么办?你怎么这么不乖呢?难道你就从来没有为大家想过吗?就算你没有为我们想过,你忍心看我们因为你的受伤而担心吗?你——"
愤怒的被点着火的兔子慢慢变成蔫兔子然后变为羊癫疯兔子,最后变成神经错乱兔子蹲在地上划圈圈。
天鹅闭上了高贵的嘴,走过去弯腰将兔子紧紧抱进他金贵的怀里,轻柔地抚摸:"知道错了吗?"
"知道了……"
"……"
我相信所有人都和我一样无比感激艾利蒙的出现。
抽泣的小兔子和忙着安抚小动物的天鹅在看到艾利蒙的第一时间就目露凶光,浑身散发出熊熊斗志,小宇宙轰地爆发了。
身处杀人目光下的艾利蒙毫无所觉,摸着下巴啧啧出声:"果然是人靠衣装,小家伙们身上这身衣服真是太英俊了!"
到底是人英俊还是衣服英俊……我已经懒得猜测了。
不过不用猜就知道他说的是人,因为我们这次的衣服真的谈不上英俊,特殊皮料制作的紧贴身体的游泳服,与二十一世纪的潜水服相比还差很多,但已经算是很贴合人体的辅助服装了。
"马上就要开始一段美妙的旅程,大家是不是觉得很兴奋?嗯?"艾利蒙呵呵地笑,目光扫倒我身上:"亲爱的小布莱德,你有没有感觉到热血沸腾啊?"
"很抱歉没有,艾利蒙老师。"
"真无趣,"他呐呐道,转瞬间眼睛又亮了起来:"小布莱德的身材真是,啧啧……"
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对艾利蒙的调戏行为习以为常,经过这五个月的接触,我也确定了,艾利蒙真的是很喜欢,戏弄我。
不是察觉我的身份,也不是其他什么原因,他只是觉得耍我很好玩,将我当做了生活的调剂品。
该觉得荣幸还是悲哀?
察觉周围同情的目光,我面不改色。
还是选择悲哀吧,悲哀的伪军训生活,悲哀的龙语岛之旅……
不过,悲哀只持续了几分钟,入水后,我忍不住勾起嘴角。
一天一夜的持续游动训练,目的地龙语岛东部,如果我提前到达那里,也许会有一点点时间探查情况。
这是好不容易才有的机会,我无论如何不能放过。
我……开始有些烦躁了,心和身体都在呼喊,需要抚慰、需要拥抱……需要海因。
chapter.64线索
到达东部用了大约一小时,其实傀儡的速度还可以更快,但一来我的身体无法承受,二来速度太快很容易被人发现,所以我还是将速度压制在一定的范围内。
到岸后,我快速收好傀儡走进岸边的树林,先检查了周围是否安全,然后从戒指里拿出一套干净方便的黑色衣服换上。
同时运气两种元素,将自身的气息完全隐匿。
现在开始,时时刻刻都必须小心再小心。
龙语岛并没有明面上的巡逻兵,看上去很安全,我明白它不会像表面上这么无害,那平静的空气里蕴含着危险的气息,一个不察,很容易就尸骨无存。
脑子里的计划很完美,偷偷溜上岸,然后悄悄四周探查,看看有没有线索……但真正站在树林里,我却没有方向,该往哪里走,完全没有头绪。
先沿着岸线的森林悄然奔跑,森林和意料中一样广阔,很静,奔跑时还可以清晰的听到草丛里不时传来的蝉鸣与蛙叫。
周围的景致似乎从未变化,一小时后我停下脚步。这个森林有古怪,里面似乎布置着一个空间系的魔法阵,使森林的某些空间产生扭曲,让进入森林的人寻不到出路。不过,这个东西并不能对我造成影响,出门前,修交给我一个他精心制作的轮盘,那东西是用反空间魔法的原理制成,作用在这种幻境中尤为凸显。
根据指针的指示,向东部前行。
大约两小时后达到一片奇怪的凹地。这片凹地在森林中央,形状像个椭圆的鸡蛋,边缘凹下去至少十米,中心更深,大约有五十米的模样。
如果凹地里有谁的话,这完全就是一个小小的湖泊。
——湖泊?
我忍不住走到凹地边,蹲□子查看。
是湖泊,我确定,现在看上去虽然已经干涸,但还可以在夹缝中看见干枯的水草。
虽然现在是夏季,可是也不至于干涸吧?龙语岛的天气很好,夏季更是多雨,我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湖泊会干涸。不过现在没有时间想这些,我将干涸的湖泊的地点记录下来,然后马不停蹄继续往森林里前行。
其实脑子里也有过一些奇怪的想法,比如说,这个湖泊会不会就是生命之泉?但念头刚刚兴起马上就会被自己狠狠否定,怎么可能?生命之泉那样重要的地方会没有卫兵把守?更何况,生命之泉传承了上万年,怎么可能干涸?恐怕世界上的江河湖海都干涸,生命之泉也依然是波光粼粼。
不过,这些年,生命之泉的传说确实开始减少了……我摇摇头,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不再胡思乱想。
中途被一只四阶的羊角兽攻击,我只好尽量不出声将它解决,耽搁了不少时间。匆匆咬了几口面包,继续寻找,可到了最后的期限,我依旧没有发现任何类似生命之泉的地方。
时不我待,不得已放弃搜寻,若是傀儡动静没那么大就好了,肯定早就找到了。
在第二天天快亮时赶到岸边,换上来时的衣服到水里泡几分钟,然后靠在一旁的树干上闭眼休息。
太阳缓缓从海平面升起的时候,艾利蒙的身影出现在天边。
龙族的飞行能力是极强的,眨眼间,他就飞到了跟前,白光闪过后笑嘻嘻打量我。
我的猜测果然没错,艾利蒙虽然会提前赶到终点,但不会早很多,他虽然狡猾,但骨子里有种懒惰,能节省一分力气是一分。
目光扫过他洁白的长袍,我有些纳闷艾利蒙究竟是如何在短短几秒钟里就把衣服穿好的。
"早安,艾利蒙老师。"
"早安哟,"他勾起唇角,"小布莱德果然是第一名,不愧是我看好的人。"
我扯了扯粘在胸口的衣服,忽然没了和他打太极的心情,"艾利蒙。"
"嗯?小布莱德想问什么?"不同往日的称呼让他眼睛亮了起来。
我本想真正摊开与他谈一次,但看到那张虚伪的笑脸又泄气了。
"别再捉弄我了。"
我懒得看他,不屑再伪装。经过这几个月的接触,我对他的实力也算是有些了解,对于面前这个人……这只龙,我欣赏并敬佩,但对他那种刻意而为的奸猾确实很不感冒。
我总觉得,他真实的个性不是我们看到的这样,所以,我很不喜欢他用那种玩世不恭的语气来戏耍我,即使他是个目前的我只能仰望的强者。
听到我的话,他沉默了一会,忽然低沉地笑起来。
高大欣长的身体逼近过来,让我有种压迫感。
"终于不想再忍受了?露出爪子了?"
他的形容让我哼笑出声:"我从来没有装成无害的猫。"
银白的眼微眯,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在我身上驻足,艾利蒙终于卸下面具:"我也从来没把你当做无害的猫,事实上你应该是一条蛇,对吗,洛尔特。"
全身的肌肉猛然绷紧,我警觉地看着他:"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用紧张,"他露出一抹坏笑,眼底有捉弄的意味:"如果我想做些什么,你认为会有那快乐的五个月?"
这倒没错……不过,他真的认为那五个月很快乐?
"为什么要挑明?"
我斜眼看他。
"因为……很无趣啊,"他挠了挠被海风吹乱的头发,"虽然洛尔特羞涩的样子很可爱,但我还是想看见洛尔特真正的模样。"
他那只眼看见我羞涩的?
"果然,我还是最喜欢你嚣张的样子啊。"
虽然对他脸上的迷恋表情抱着怀疑态度,但我还是忍不住开口:"承蒙错爱,我已经有爱人了。"言下之意,别指望我对你有好脸色。
他摸着下巴"唔唔"两声,眼光看起来不怀好意:"没关系没关系,我喜欢挑战,越难越好。"
确定他没有攻击我的意愿后,我索性闭上眼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艾利蒙这家伙,似乎是因为活得太久,开始无聊了,于是决定找些好玩的事物逗乐。
我对自己成为他的玩具感到很无奈。
其实我和艾利蒙这个阶段的高手之间的差距,就像大象和蚂蚁一样,视野、世界观,完全不在一个层次,艾利蒙这种高手如果真的对我有什么歹念,我想我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
唯一能庆幸的是艾利蒙对我并无什么奇怪的想法,我能感到他那种逗小动物般的心情,虽然那个小动物是我……
"洛尔特,"他忽然推了推我的肩,我不耐地睁眼看他,他露出狡猾的笑容:"你来龙语岛,是为了什么东西吗?"
否定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又忍了回去,我瞥了他一眼,轻笑:"你怎么知道?"
龙语岛上,艾利蒙的地位不低,不可否认我有了从他嘴里套出消息的念头。
"我当然知道——"他的脸慢慢凑了过来:"让我亲你一下,我就告诉你那个东西在哪——"
chapter.65惊人的秘密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可在眼前逐渐放大的脸庞提醒我,艾利蒙是认真的——在耍我。
立即伸手抵在他胸口,我眯起眼没说话。艾利蒙眨了眨眼睛,僵持几秒,他笑着拨开我的手,人倒是退后了几步。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关于我的身份,我觉得自己掩藏得很好,何况克洛那边也十分保密,所以,唯一可能的就是,他感觉到了我身体里两种不同的元素。
他勾出一抹得意的笑:"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虽然这句话有些自大的嫌疑,但我确实相信他有这个能力,龙语岛对我们来说算是很偏僻的隐秘之地,对龙族来说却并不妨碍消息的灵通性。
我摸摸鼻子,以艾利蒙对龙语岛的了解,一定知道生命之泉的位置,只是,我不确定他会不会真的告诉我,毕竟我和他充其量就是师生关系,何况他只是将我看作调节生活的玩具。
你也许会好好喂养你养的宠物,和它玩游戏,偶尔满足它小小的要求,但你会帮助它寻找它的父母吗?会真心地想知道你的宠物在想什么?
一时间,我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开口。
艾利蒙眼睛一转,倒像明白我在想什么,言语间颇有引诱的感觉:"你真的不想知道?"
我明白他逗乐的心态,索性破罐子破摔:"您会这么好心?"
他呵呵一笑:"要我告诉你也不难,我只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要你——"银色双眸微眯,"答应我一个要求。"
我忍不住嘴角抽搐,这家伙干嘛停顿得那么恶心?
"什么要求?"
他故作神秘:"你先说答不答应?"
我并不认为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艾利蒙这样的高手图谋,所以倒没怎么深入思考:"我答应你,只要我能办到。"
"真的?"闻言,他眼睛一亮,整个人靠了过来:"那快让我亲一个……"
我依旧用手抵住他:"这个就是要求?"
他顿住身体,"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我想也没想:"那我拒绝。"
"喂——"他不甘心地长拖一声,忽然贼兮兮地看我:"那我让你陪我——"
"不可能,我办不到。"
他没好气地瞪我:"我还没说完呢。"
我笑了笑:"抱歉,本人的身体使用权只属于我的爱人。"我能拒绝的这么直接,是因为我并没有感觉到艾利蒙的欲、望,他只是在开玩笑,我能分辨得出。
他狭长魅惑的眼睛在我脸上转了一圈:"看不出来,你还是个专情的家伙。"
我没有回答,保持微笑。
对峙半晌,艾利蒙率先妥协:"好吧好吧,我暂时保留那个要求。"
我无所谓地耸肩:"随便你。"
"你到底想找什么东西?"
我看着从海平面升起的太阳,缓缓开口:"生命之泉。"
我以为艾利蒙至少会露出惊讶的表情,毕竟生命之泉是十分珍贵的东西,在龙语岛上,恐怕也算是禁地了。结果艾利蒙只是皱了皱眉头。
"你不知道?"
"哈,我不知道?"他不屑地嗤笑出声:"不过,你找那东西干嘛?"
我转过头看他:"当然是救人。"
他默不作声盯着我,缓缓说道:"那个人死定了。"
心中顿时涌起不好的预感:"为什么?"
他笑了笑,带着股幸灾乐祸的味道:"生命之泉早就干涸了。"
五雷轰顶不足以形容我内心的感受,但我面上依旧保持着原来的表情:"你不会在骗我吧?"
他的目光有些怜悯:"我骗你干什么?"
我想再说些什么,但海面上忽然有了动静,肯尼快到岸了。我深吸一口气,停下与艾利蒙的交谈。
我有些悔恨昨晚的乌鸦嘴,生命之泉怎么可能干涸?但就算生命之泉宝贵,几瓶泉水也不是太大的问题,艾利蒙他不至于这么吝啬,也没有理由骗我。
我靠在树干上,一时间有些茫然,没有心思去管那些不断到达终点的家伙。
直到雷切尔扶着西蒙走过来和我打招呼,看着西蒙苍白的嘴唇,我这才回过神。
"布莱德!你这家伙果然厉害!"雷切尔的金发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和他的笑容一样让人目眩神迷。兔子拍着我的肩仰天大笑:"这回看那群傻蛋怎么收场,哈哈哈哈哈!"天鹅在一旁露出无奈而宠溺的微笑。
看着他们高兴的样子,我越加心虚,不过,应该没有人知道我是作弊的吧?
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身上,我顺着方向看去,是肯尼。他眼神锋利而深沉,我朝他友好地笑了笑,心中忍不住嘀咕,他是第一个到达的人,一路上会不会因为没看到我的背影而觉得奇怪?他很自傲,一定觉得我和他差距不会太大,我比他提前那么多到达终点,他很可能怀疑我作弊了,可就算他绞尽脑汁也觉得想不通我是怎么作弊的。
虽然我的目的并不是这次的第一名,但靠不光明的手段抢了人家的冠军,我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丝歉意,所以在遭受到月夜队队员不甚友善的目光洗礼时,我露出十分谦虚的笑容,然后被那些家伙用更"激烈"的目光扫视。
野狼阿德莱德带着一脸邪笑靠在我肩上:"干得好鸭子!让我们一起尽情地鄙视这群傻蛋吧!啊哈哈。"
禽、兽们都是嚣张放肆的个性,至少表面如此,所以强大的雷切尔与稳重的我渐渐成为这个小团体的中心。我对他们还是很满意的,和伊奥特里他们不同,伊奥他们是我的亲人,所以我可以毫不掩饰自己的个性和他们相处;而对于这群同甘共苦的"战友",我露出的只是积极一面,虽然有不太知根知底的原因,但更主要的是,我们面临的是竞争而不是平静的生活,我不想让自己的缺点暴露在他们面前,也不想让别人侵入我的心里。
当然,和他们相处很快乐,我们拥有相通的目的,走在相同的路上,所以那一份"同志"的革命感情也很令人珍惜。
全员到齐后,艾利蒙进行了简短的分析和训话,然后有专门的"交通飞机"来接我们回去。站在蓝龙背上,我倒是没有太剧烈的反应,可天鹅同学就可怜了,一张俊脸被吓得煞白,可怜兮兮的样子和平时那种腹黑的斯文败类完全判若两人,惹得小兔子紧紧抱着他,一脸怜惜。
我极度怀疑他根本是装的,天鹅怎么会恐高?
再次回到地面的怀抱,所有人都松一口气,看来龙骑士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
累了两天,艾利蒙大发慈悲让我们休息一天,解散时,擦肩而过的艾利蒙低声向我说了句:"晚上十二点广场见。"
我点点头,知道他会为我解释生命之泉干涸的事情,所以洗完澡后早早上床休息,一觉睡到晚饭时间。
雷切尔和西蒙还在呼呼大睡,我在餐厅草草吃了晚饭,然后躺在广场旁的草坡上。
本想好好把事情理清楚,但脑子里一直空荡荡,什么都想不到,只是盯着晴朗的夜空发呆。
广场上偶尔有人出来散步,远远看过去还能分辨出是月夜队那几个家伙。他们倒是不怎么讨厌,只是肯尼的作为让我们下意识远离和肯尼同队的他们。
夜深后,广场空无一人,我无聊地"啪"一声翻开雷切尔送我的海贝国特色钟表,海贝怀表。计时精准,误差同其他表相比小了至少四倍,是海贝国的一大特色。
十二点时艾利蒙准备到达。
他的第一句话就让我十分激动。
"想不想去看看生命之泉?"
当然!我忙不迭点头。
chapter.66奇怪迹象
艾利蒙腾空化作一头巨型白龙,在空中缓慢扇着翅膀看我。我知道他在估量我的实力,当下也不再隐藏,既然他能知道我是迪恩·洛尔特,恐怕也不会不知道我的魔法傀儡。
不过,我也不会那么傻地暴露飞行傀儡,只是召唤零号跟着他跑。
艾利蒙飞得不快,我勉强跟得上。今晚的月色很好,地面能见度很高,路上的草木和树藤对钢筋铁骨的零号来说根本造不成阻碍。一路来到我探索过的森林,最终到达那个干涸的深坑。
化为人形的艾利蒙轻挥手臂:"欢迎参观生命之泉。"顺着他的手指,我看到的是干涸破败的土坑。
难以置信。
"这里……就是生命之泉?"我往前走上几步,低头。
"生命之泉早已不存在了,"艾利蒙歪着头看我:"怎么,遗憾吗?"
我不止遗憾,简直是不知如何是好——这完全不在我的计划中,我想过如何寻找、如何获取甚至如何逃走,可我从未想过,生命之泉不存在……
"可那些泉水,现在还有很多泉水——"
"那是很久以前散落出去的,生命之泉早在两百年前就干涸了。"
我抬头木然地看着他。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从几百年前开始,生命之泉的泉水每天都会消失一些,水线一直下降,两百年前泉水就完全消失,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我看着他,不知道该问些什么,他坐在褐色的草丛上,勾起嘴角:"你以为我们没有想过如何挽救吗?泉眼再也不会孕育出新的泉水,长老们将库藏的泉水倒入泉眼,也很快干涸了。谁知道生命之泉会干涸?储藏的泉水也没有多少,很快就用完了。"
"没有办法让它再恢复了吗?"
我知道这个问题很白痴,艾利蒙果然送来一个白眼:"有办法它现在还会是这样?"
周围杂草丛生,临近大坑附近的草是枯黄的颜色,看上去失去了大部分水分,在奄奄一息地苟延残喘。
生命之泉被放弃了?
"我们种植过很多改变土质的植物,"艾利蒙伸手抚摸枯草黄褐的叶片,"可是都无法唤醒它。"
我蹲下摸了一把地面,干燥缺少水分的土壤很容易就被我拨开,有植物的根露了出来。
"这是蓝印草。"我仔细看它的根部,"分叉了,是因为水分不足?"
"不错,这些植物不仅没有改变土质,反而被这里的环境改造了。"
蓝印草是一种很独特的植物,在皮亚大陆十分常见。它只有一支根须,因为它的吸水力极强,即使在沙漠中也能生存,成年后的蓝印草只有成人手掌那么长,但整个叶子呈青蓝色,若是一片蓝印草连着生长在一起,那风景看起来会十分宜人。
"我想看一下泉眼,可以吗?"
"为什么不?"
泉眼周围有些污泥,还有几簇枯黄的水草。
我将污泥扒开:"这里不是还有滩水吗?"
"是雨水吧,"艾利蒙也蹲下来,"很快就会干枯的。"
无奈地放开手,干脆瘫坐在地上。
如今只能去寻找不同颜色的生命之泉吗?茫茫人海我要寻找多久才能集齐?
"生命之泉枯萎的消息,除了龙族外还有人知道?"
"嗯,各族的掌权者都应该知道吧,他们还曾经派人过来看过。我记得有位精灵族的长老还掏出自己收藏的泉水来试着唤醒它,可惜还是没用。"
难怪这里没有重兵把守,看来已经没人对唤醒生命之泉抱着希望了。
沉默半晌,艾利蒙忽然开口:"你的承诺还算数吗?"
我懒洋洋站起身:"当然。"虽然没有找到得到泉水,但好歹他确实带我找到生命之泉,也算是履行了承诺,我自然不会言而无信。
忽然想起那副"天空精灵",我下意识搜索四周:"小木屋呢?"
"什么?"
"小木屋——"我不再多言,按照记忆力的方位来寻找小屋的位置。
三颗特别高的树,生命之泉的一角及花园——我退后几步,往右转,然后站定。接着走向对面荒芜的草地,"天空精灵"中小木屋的位置。
跟在身后的艾利蒙恍然大悟:"你说爱的小屋?"
"也许是这个名字,你知道?"
"早就被风刮走了吧。"艾利蒙毫不在意。
"知道里面住的人是谁吗?"
"我怎么知道,"艾利蒙耸肩,目光散漫地在地上乱扫,"两百多年前这里还是禁地,我没进来过,生命之泉干涸后,小木屋早就没人住了。"
"哦。"我从戒指里掏出一颗椭圆的白晶,手上顿时大发光彩,地面被照得通亮。
"别忙了,这里早就被翻了个底朝天,你找不到什么的。"
我充耳不闻,依旧蹲着身子慢慢移动,找了半天一无所获,我怀疑是自己的记忆有错。当下把两幅"天空精灵"拿了出来对照。
艾利蒙饶有兴致地靠过来:"咦?画的好像就是这里。"
我点点头:"你觉得小木屋在哪个方位?"
艾利蒙看了一会,摸着下巴:"好像就在我们站的这里。"
我也这么觉得,正准备把画收起来,忽然一阵轻微的震颤在脑海里漾开。
我和艾利蒙对视一眼:"你感觉到了吗?"
艾利蒙点头,面上没了嬉笑的表情,他的目光扫向坑中的泉眼。
我知道艾利蒙精神比我强大很多,能感应到的自然比我细微。
"是泉眼发出的?"
"嗯,小心点,跟我来。"
跳下去后那丝震颤却消失了,我疑惑地看着泉眼,突发奇想将刚收好的两幅画又拿了出来,那丝微弱的精神震颤果然又出现了。
这画有古怪!
我定睛一看,画还是原来的模样,没有丝毫变化啊。
那古怪的精神力越来越强,我似乎感觉到了地面的摇晃,艾利蒙一把握住我的肩,强硬地拉过去靠在他身旁。
"小心。"
"我知道。"
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地面开始剧烈摇晃,艾利蒙拉着我往后退了几步,我们紧紧盯着泉眼。
一分钟过去了。
震动却越来越微小,最后消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定了定心神,抬起画,没有异常。
艾利蒙抿着唇,瞥了我一眼后恢复笑脸:"怎么?害怕了?"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他再接再厉调侃我:"别装了,刚才不知道是谁害怕得躲在我身后。"
明明是他无缘无故伸手来拉我,我根本就没——算了,懒得和他计较。
"刚才是怎么回事?我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泉眼里出来。"
"嗯,我也这么觉得——喂,你别转移话题,老实说,是不是害怕了?"
我摸摸下巴:"刚才的迹象,好像是它后来没力气,才出不来的。"
见我不搭理他的调笑,艾利蒙放弃地耸肩:"也许是,但它自己出不来管我们什么事?"
我从戒指里掏出瓶子:"或许,我们可以帮它出来。"
上次克洛送来的生命之泉,海因只喝了大半,瓶子里还留了不少。
我小心翼翼走到泉眼旁,拧开瓶盖。
艾利蒙仿佛有些担忧:"你小心点啊。"
一滴、两滴,没反应,我干脆全部倒在泉眼里,接着退后几步,安静地观看反应。
在我们注视之下,有一阵七彩的烟雾慢慢从泉眼冒出,在泉眼上方摇曳翻滚,片刻后,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眼前。
七彩的头发从头披到脚踝,眼珠和眉毛都是七彩的,鼻梁高挺,嘴唇薄而小,脖子纤细,身材欣长,身穿一件七彩长袍。
我竟看不出这人是男是女。因为这人没有喉结,也没有胸部。
"谢谢你们将我唤醒。"
入耳的声音是十分优雅动听的中性嗓音,清亮但充满磁性,像泉水般润人心田。
艾利蒙趁机捉住我的手往后拉,目光不加掩饰直直盯着浮在空中的七彩烟雾。
"你是谁?"
chapter.67泉灵芮恩
"我是谁?我是……我是谁呢?"
我和艾利蒙面面相觑。
那个家伙闭着眼睛似乎在思考,猛然间又睁开,流光溢彩的双眸注视了我两秒,随后视线落到我手里的画上。
"我,是芮恩……对了,我叫芮恩。"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将我唤醒!"那双彩色的眼睛中其他的颜色逐渐褪去,变为赤红。空气变得凝重,仿佛氧气都被抽离一般令人喘不过气来。
眼前的景象诡异得让人发毛,我不由地往后退了几步。
那个叫芮恩的家伙不仅眼睛变红,连身体都开始变成红色。艾利蒙眼睛微眯,右手摊开,掌心迅速汇聚起白色光团。
气氛紧绷得一触即发。
我看了一眼手中的画,拎起来,猛地往左边用力一抛。
芮恩果然迅速扑过去将画接住,凶狠地瞪了我一眼,转过头注视那幅画的目光却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
"不要急,费迪,等我解决了这两个麻烦的苍蝇,我就马上来陪你,不要害怕。"
……这家伙,谁是麻烦的苍蝇啊?
艾利蒙冷哼:"解决我?凭你?"他捏了捏脖子,歪着头对我说:"站远一点。"
我暗自衡量了一下三人的战斗力,决定听他的话躲得远远的。
八阶白龙的实力果然很强,人身状态就有翻天覆地的能力,每一次攻击都凶狠凌厉,让人看了牙齿发酸,在他令人目不暇接的攻击下,芮恩竟然没有落到下风,我甚至能感觉到芮恩还游刃有余。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七彩的身躯……难道——
传说里,有些东西经历了久远的时光,是会产生意识的,若机缘巧合,更会化身成人,比如聊斋志异中的狐狸精树精什么的。
生命之泉……也能成精?
又是一颗大树被艾利蒙的魔法击倒,庞然大物倒地的声音震得我耳朵发麻,我心中一凛,如果再这么下去,招来那些龙族,我该怎么解释自己在这里的原因?难道说我向艾利蒙讨教,然后两人一起散步,不留神散到这里?
……还是阻止他们继续下去比较好。
拎起另一副画,狠狠扔向远处,芮恩眼观六路,下一秒果然扑了过去,艾利蒙趁机召出魔法冰龙,朝芮恩背部轰去。芮恩有机会躲开的,可他铁了心似的不躲不避,嘴唇抿得死紧,直到将画完好无缺地抱在怀里,脸上才荡开一丝轻笑。
下一秒,他被冰龙击中,冰晶迅速由他背部蔓延到全身,瞬间他就被困在透明的冰中,像琥珀里动弹不得的蚊子。
艾利蒙噙着一抹得意的笑容,手上动作不停,他从戒指里掏出几枚魔法石按照奇怪的排列摆在芮恩周围,然后站在冰块面前闭着眼睛开始念咒。
需要八阶巨龙用语言方式吟唱咒语的法术威力有多大?难以想象。
芮恩眼中的情绪从恐惧惊慌转变为期待解脱只用了短短几秒,我试探着出声:"艾利蒙。"
他没有搭理我,但念咒的速度降了下来。
我走过去站在艾利蒙旁边:"先停一下,好吗?"
晦涩难懂的咒语停住,他回过头:"知不知道打断别人咒语是很危险的事?"
我干笑了下:"你不是还可以停下来嘛。"
若是到了咒语中段,便再也无法停下,强行中止只能让施咒者受到极强的反噬。
"抱歉打断你,但是,就这么消灭他也太急躁了,难道你不想知道他究竟是谁?"
艾利蒙笑了笑:"我知道他是谁,生命之泉的泉灵,芮恩·凯恩斯。"
果然是泉灵,我歪过头看那个慢慢变为白色的家伙:"那就更不能消灭他了,难道你不想让生命之泉恢复?"
"我当然想,可是,"艾利蒙摇摇头,"这家伙不会答应的,他是个疯子。"
"为什么不答应?生命之泉和他应该是息息相关的吧……"话没说完,我就想明白了,看芮恩现在这副德性就知道,他想死,很早就想死了。
"三百多年前,我还小,但有一件事我记得很清楚,就是我们面前这个家伙,击杀了十多个守卫和两位长老,妄想逃出龙语岛。"
"他……为什么要离开?他的本体在这里啊。"
"我也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走,一旦灵魂离开本体,能量消耗尽的那天,两样东西都会消失,他应该也知道这个道理……"
艾利蒙神色复杂:"大家以为他已经灭亡了,毕竟他杀了那么多龙族……没想到原来长老们把他封印在这里。"
"毕竟生命之泉还需要他来维护。"我摸摸鼻子:"可你们都没想到,他不想活了,生命之泉也在他的操作下干涸。"
艾利蒙点头:"因为生命之泉干涸,所以我们以为他已经不存在了,这里也放任着不管。但现在,不管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我都不能放过他。"
芮恩一直默默听着我们的对话,看见艾利蒙坚定的目光,他慢慢绽开微笑。
不!我不能让他死!他死了,生命之泉再无恢复之日,海因怎么办!?
眼看艾利蒙即将再次施咒,我大喊:"等一下。"
在艾利蒙疑惑的眼神里,我走到芮恩跟前:"请问,你认识费迪·凯恩斯吗?"
芮恩猛然抬头。
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我笑了笑:"费迪·凯恩斯,你认识他。"
"费迪大师事业有成名满天下,他沉稳内敛,眼界开阔,是众人都十分尊敬的大师。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与妻子海丽莎伉俪情深——"
芮恩刚才还是消沉的黑色,在听到最后一句时竟猛地全身变为红色,整块冰晶仿佛被燃烧起来。
被那赤红双目凶狠地瞪着,我毫不畏惧:"费迪大师一生里创作了无数画作,其中有八幅被奉为经典。但除了最后的天空精灵外,其余七幅都是人物画。"
"说来也奇怪,那七幅画中的人明明应该是一个人,却用了不同的颜色,有人解读说,那七种颜色代表费迪大师不同的情绪,又有人解读说,费迪大师用那七种颜色是想表达人性中不同的部分。"
芮恩紧紧盯着我,身上的颜色不停地变换。
"这个谜底终于在费迪大师临终前被解开,他说,那七种颜色不是虚构的,是真实的存在,而画中那个人——"
我不着痕迹退后几步:"是他的最爱,虽然此生无缘,但无论多久,轮回多少次,他都会再次找到那个人。"
艾利蒙意义不明地哼笑一声,我看向芮恩:"真是感人至深的爱情,对吗?"
芮恩没有任何动作,身上的光华却变换得越来越快,最后猛地爆发。
艾利蒙拖着我向后退,抬手挡在我眼前。
"……我该等他的,我该等他的啊,为什么要跑出去……不跑出去,他就能找到我了……我该等他的……"
拉开艾利蒙的手,眼前芮恩的情况让我大吃一惊。
他的七彩头发飞速生长着,转瞬就落在地上,不停地向四周延伸,仿佛具有生命力的藤蔓,大滴大滴透明的泪珠落在干涸的地面,受到滋润的土壤重新焕发生命,竟奇迹般变得湿润起来。
艾利蒙皱了皱眉头,转头看向我时,却勾起笑容:"看不出来,你这家伙还有些门道。"
"什么?"
他笑着不再说话,拎着我的双肩将我拉回岸上。
有七彩的泉水从泉眼冒出。
芮恩弯腰,盘坐在湖底,一手撑着下巴笑了起来:"对碍…就算我不能离开,他也会来找我的……不能让他看见我现在的样子……"
那眉眼弯弯的模样美得令人窒息。
泉水潺潺冒着,芮恩臭美半天,哈哈一笑,索性躺倒在湖底,四肢张开形成大字,七彩的眼眸瞄了过来。
"喂。"
我眨了眨眼,他这是在叫我?
"你们两个家伙快走开,别妨碍我。"
艾利蒙嘴角抽搐了一下,扭头便走,我想他肯定第一次见人对救命恩人这么凶。我脑中念头一转,弯腰对身体已经被泉水覆盖的芮恩请求:"我能否向您请求一件事?"
他狭长的眼睛里冒出一丝好奇:"什么事?"
"我有一个朋友,他被——"
"知道了,你取吧。"他扬扬下巴,不甚在意地打断我的话。
我咳嗽一下:"能不能给其他几种颜色的泉水,他已经服过红色和绿色。"
芮恩不屑地扬眉:"你难道不知道,七彩的泉水才是最好的?只有在我法力全盛时期才能见到,现在让你取是便宜你了。"
得到保证,我立即掏出瓶子,嘴里不忘感谢:"那真是太感激您了。"
唯恐量不够,我还将之前用过的空瓶子拿出来,芮恩看见后又是一番讽刺:"你那是什么烂东西?丑死了,还敢拿那种东西来取我的泉水?"
我无奈地抬头:"这是唯一能保持泉水效力的晶瓶。"
芮恩撇嘴:"哼,谁说那是唯一的?"他一扬手,有样东西裹着七彩水珠向我飞来,我一把接住。
一个透明的大概篮球大小的束颈长瓶落在手上,里面灌满了七彩泉水,在月光下粼粼发光。
"这东西容量还不错,你每天用来洗脸也能让你洗上几年。"
我惊讶,这个瓶子也是魔法容器?就像那种没有极限的仙葫芦什么的……
心里有些感动,我朝芮恩笑了笑:"非常感谢您,真的。"
他扯了扯嘴角,身形开始变得模糊。此时的泉水已经上涨到湖底一半的水线位置,我转头看向艾利蒙:"你要不要去通知其他人?"
艾利蒙看我的眼神很诡异,我立马将瓶子放进戒指:"别打这东西主意,那边多的是泉水。"
他笑了笑,走过来扬起手,被我拍下,揉我的头是海因的专利。
他收回手,不再看我:"我去通知长老们,你回去吧。"
我点头,他顿时腾身而起,化作巨龙呼啸而去。
我接下该怎么做?
当然是离开!我要去找海因!什么提高能力锻炼身体都飞到了九霄云外,我恨不得立刻见到他!
当即放出八号,安放好所有魔法石,跨坐上去。
chapter.68返回
按照记忆里的路线奔向码头。半途,一个念头闪过,我猛然停下。
我为什么要偷偷跑掉?在高手众多的龙语岛,我怎么可能只身逃掉?何况我也没有十分的把握能找到正确的路线安全到岸。
既然如此,我何不先留下和艾利蒙商议后再作打算。毕竟我现在也算是对龙族有点小恩,即使他们的生命力再强悍,也是需要生命之泉的,如今我让生命之泉复苏,对龙族这样有恩必报的高傲种族来说,满足我的小小要求完全不在话下。
这么一想,我倒冷静下来,掉头朝住处奔去。
越是紧要关头,越需要沉着,我不能意气用事。
回到住处时快要天亮,我刚走进卧室就撞到西蒙。他视线在我身上转了一圈,轻轻点头拉开浴室的门。我暗暗松口气,对于一夜未归这种事,如果是雷切尔,他肯定会抱怨我几句,西蒙就不同了,他不会对别人的事加以干涉。
躺在床上休息片刻,雷切尔过来叫我起床,我朝他感激的笑笑:"雷切尔,这段时间多谢你的照顾了。"
他诧异地挑眉:"怎么忽然说这种话?像是要离开一样。"
雷切尔表面是个粗狂的家伙,其实也是很细心的,我点点头:"不出意外的话,我可能真的要离开。"
"你的意思是要离开我们……还是离开龙语岛?"
"离开龙语岛。"
"为什么?"他索性在床沿坐下:"我们相处得不是很好吗?我是说,训练还有四年多——"
我摇头:"雷切尔,其实我来这里,不单单是要锻炼自己,还有其他目的,现在已经达成,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做,我没有必要继续逗留。"
他定定看了我几秒,叹息:"好吧,我知道你是个决定了就不会更改的人,回去后万事小心。"
他没有问我为什么要离岛,为什么能离岛,我也不点破,他是我心照不宣的朋友。
"我会的,对了,如果你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出去后我一定为你办到。"
他挠挠耳朵:"呃,没什么事,不过如果你有时间的话,能不能去一趟海贝国天马城,在城西茜茜花店找一个叫做茜茜的人……呃,如果找到的话,请你帮我对她说,我对不起她,请她不要再等我,一定会有比我更好的人给她幸福的。"
我点头,嘴角勾起揶揄的笑:"至于你的幸福,已经找到了,对不对?"
他整张俊朗的脸庞羞红,哼哼哧哧说不出完整的话:"布莱德……你、你胡说什么碍…我没有,我……"
卧室门忽然被推开,西蒙顶着湿漉漉的发走进来,目光落在雷切尔激动中握住我的手上,眼神兀然一沉。雷切尔像是被电到一样立即松开手,脸上青红交加。
"西尔,你听说我,我们刚……那个……"
"西蒙,"我翻身下床,伸手搭在雷切尔身上:"我要走了。"
西蒙捏着毛巾擦头发,挑眉,显然在等待我的下文。
"走之前送你一句话,有时候,想要的东西不是握得越用力就越保险,适当的空间反而能达成奇效。你那么聪明,一定能明白我的意思。"
他沉默片刻,破天荒笑起来,虽然嘴唇只是稍稍上翘:"我明白,谢谢。"
雷切尔想插话,眼珠一转又憋了回去,脸更红了。
想了想,我掏出一小瓶生命之泉递给雷切尔:"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送给你们兄弟,希望永没有用到这东西的时候。"
雷切尔见多识广,只消一眼就明白这是什么,当下也顾不得西蒙的紧迫盯人的目光,紧紧攥着我的手:"布莱德……这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
"不,你一定要收下,我可不希望日后没有重逢的机会。"
"我们还能重逢?"
"当然。"
西蒙走过来,拉开雷切尔的手,自己覆上我的手后又将雷切尔手搭在上面:"保重。"
我点点头,和西蒙相视而笑。这家伙,刚刚告诉他那一招,就开始现学现卖了。
雷切尔当下很感动,紧紧按着西蒙的手:"布莱德,我们会再见的。"
吃完早饭后是常规训练,老师不是艾利蒙。我正愁该怎么找他,就看见那个一身白衣的家伙站在旁边对我微笑,得到老师的首肯,我走过去。
"长老会怎么说?"我也不啰嗦,直接开门见山。
"重新将那里划为禁地。"
意料之中,我看向艾利蒙:"对于生命之泉的忽然复苏,他们就没有表示惊讶?"
艾利蒙眼睛笑得弯弯的:"你就这么害怕我抢了你的功劳?"
"我只是想用那个功劳换一个要求。"
"要离开?"
艾利蒙果然善于察言观色,我正视他的眼:"不错,你觉得长老们会答应吗?"
他沉默地看着我,笑了起来:"会,如果你提出来,他们一定会答应。但是,我不想让你离开,所以我不会将你带到他们面前。"
我愣了下:"你在开玩笑?"
"你觉得呢?"他面上依旧是一派嬉笑神色。
我却莫名感到体寒:"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迪恩,你知道我没有在开玩笑。"
他的嘴角缓缓下塌:"我孤独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这么有趣的玩具,我怎么可能让你离开?"
感受他话语中的认真,我紧张起来:"喂,你别这样,我必须离开。"
"如果我不让你走呢?"他眯起眼,语气森然。
压力排山倒海般袭来,我终于身临其境体味到八阶高手的实力。
这才是真正的艾利蒙,那些玩世不恭满不在乎都是伪装。
可我不能妥协,咬牙道:"那我会想方设法逃跑,决不放弃,直到逃脱或死亡。"
空气变得凝重。
我知道我不该明面上违抗艾利蒙,我也知道不该在这样一个场合违抗艾利蒙,可我也知道,如果我现在不反抗,他真的会阻碍我离开。
我没有选择,只能在广场上,在众目睽睽之下,站在艾利蒙面前与他对峙。
气氛紧绷,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断开,然后滔天巨浪会汹涌而来,将我湮灭。
"呵,"艾利蒙忽然绽开一抹笑:"开个玩笑,不要这么紧张。"
我差点虚脱,直面八阶巨龙的精神压力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着痕迹深吸几口气,我也绽开笑容:"我知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带我去见长老?"
他眼神在我身上缓缓扫描:"你想什么时候去?"
"现在,可以吗?"
他收起目光,点头:"当然可以。"
龙语岛只是龙族所属的一个小岛,是关押犯人的地方,属于偏远地带,平时族长并不在岛上,管事的是五个长老组成的长老团。
艾利蒙领着我到了岛中央的大殿,面见其中三位长老。
"原来是你这个小家伙让生命之泉复苏的,呵呵,真是英雄出少年,年少有位碍…呵呵……"
三人中最年迈的老头一副乐呵呵的模样,看起来就像个和蔼的老头,可艾利蒙私下提醒我,其他两个人还好说,这位可是龙族中最著名最心狠手辣的角色,往往谈笑中就将人千刀万剐了。
我顿时领悟,原来艾利蒙这副笑面虎的德性是跟这位长老学的。
对于我离岛的要求,三位长老没有多问就答应了,只是在不要透露龙语岛构造的要求上多嘱咐了几句,我一并都答应了。
要求明天就离开也被满足,我十分高兴地准备退下。艾利蒙却单膝跪下,仰头对三位长老说道:"三位长老,艾利蒙长到四百岁,从未出过龙语岛,对人类世界毫无所知。希望长老们能答应我的请求,让我跟着这个人类到世界各地巡游,五十年后,艾利蒙一定立即返回龙语岛。"
我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惊讶得说不出话,这家伙是怎么回事?早有预谋的么?
那三位长老也吃了一惊,不过马上就恢复过来,三人互相询问了意见,最后竟然答应了。
那只老笑面虎仔细盯着我看了半晌,笑了起来:"原来是个魔法双修的小天才,怪不得艾利蒙能看上你,由你来带领艾利蒙也不错。"
当下也不顾我内心的反对与挣扎,让艾利蒙与我签订了平等条约。
于是,返航的船上,多了头八阶巨龙。往后的五十年,他恐怕有得玩了……一想到这里,我就无奈地抚额。
与其说我拐了头龙,不如说我被一头牛皮糖龙给缠上了。
chapter.69遇袭
返航的路途枯燥乏味,我心急如焚,偏偏还有一头龙不知死活地撩拨我。
"小迪恩,快来快来,快来看海爆!这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哦,我也是才第二次见。"
"没兴趣。"
"小迪恩,快来快来,这就是著名的纳叶岛,每逢夜晚都会散发绿色光芒哦!"
"不想看。"
"小迪恩,快来哦,快看天上的星星,那边是最大的——"
"我说,你能不能闭嘴?"
忍不住斜艾利蒙一眼,他顿了一下,委屈:"好嘛,我闭嘴。"
轻叹,转头看深蓝的海面,月光透亮,海风徐徐,这样晴朗的夜晚本该让人心情愉快,可我完全静不下心。
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有这种迫切的感觉,我想见海因,非常想,伴着无尽思念衍生的,是忐忑不安,不知道海因是不是安全地在彭萨城等我,他有没有接到我托柯特带去的消息,听到消息后是否生气了……
"喂,小迪恩——"坐在一旁的艾利蒙捅了捅我的肩,语气迟疑:"那家伙就这么重要吗?"
"那家伙?你是说海因?"
我一手撑着下巴:"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好意思,但他确实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比我自己还要重要。"
艾利蒙懒懒地挑眉:"就算为他去死你也甘愿?"
"不,"我摇头,"我死了的话,他一定很伤心,也不会独活,所以为了他,我会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
"喂喂,我怎么记得你为了出岛好像还用自己的生命来威胁我?"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不是吧?那么简单的谎言你也没看出来?"
艾利蒙看了我半晌,默默地移开眼。
我笑了笑,躺在甲板上望着星空。
还有七天,好难等……
在比加的港口下船后,我迫不及待赶往彭萨城,两座城相距并不远,短短三天就到达了。
站在山坡上远远望着笼罩在黑雾中的彭萨城。
艾利蒙眯起眼睛:"好浓的暗元素。"
"奇怪,彭萨不是义军领地吗?怎么会……"
我皱着眉,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艾利蒙一语道出我的猜测:"这里恐怕已经被帝国攻占了。"
红枫帝国已是强弩之末,为了挽回失地,帝国皇室暗中招募了许多黑魔法师,对义军重要人物进行斩首行动。这是一个公开的秘密,只差没摊开在明面上说而已。
现在彭萨城的情况,只有在汇聚大量黑魔法师后才会形成。
"去找个人问问吧。"艾利蒙准备走下坡,我拉住他:"别去,既然彭萨被帝国占领,恐怕不会给我们可趁之机,说不定一现身就会被围攻。"
艾利蒙果然是未经世事的白痴龙一头,就算骨子里再如何阴险,在阴谋诡计方面还是太嫩了。
"愣着干嘛,我们现在启程去海格瑞尔。"
我和海因签订了灵魂契约,我这边没有任何异样,证明海因还好好的,我克制着自己不要作多余的担心,如今该做的是立即赶回海格瑞尔,如果他不在那里,我才要真正的开始担忧。
撩开袖子正要召唤出八号,艾利蒙脸色一凛。
我猛地回头看向城门方向。
"不只一个。"艾利蒙沉声道,"同你水平差不多,小心。"
我点点头,掏出祭司法典。对付黑魔法师,最管用的莫过于光明神术。
来者速度很快,眨眼间三个黑影就窜到了我们面前。
为首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瘦弱男子,他一头黑发及腰,皮肤是病态的白,狭长的绿眸里闪烁着嗜血光芒。他身后的两个黑衣男人蒙着面,身形高大健硕,魄力惊人。
"迪恩·洛尔特·欧比斯,果然如传闻般俊美异常。"
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花名在外……这家伙湿漉漉的眼神让人恶心,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冒起一片。
"至于你旁边这个——"他斜眼看向艾利蒙,"虽然长得也还不错,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就赏给你们两个了。"
艾利蒙不怒反笑,他调戏过那么多人,这恐怕这是他第一次被别人调戏。
"你这样会让人心碎的,我就这么比不上他吗?"艾利蒙勾起唇角,眼神颇为哀怨地甩向那个男人。
那家伙邪笑一声:"小家伙还挺主动的、呃——"剩下的话被艾利蒙手里沸腾的冰浆堵回嗓子里。
"知道被拥有极高温度的冰浇灌是什么滋味吗?"
艾利蒙和善地笑:"大发慈悲让你尝一尝。"
其中一个蒙面人往前踏出一步,低声对那男人说道:"少主,我和银狼都看不出这家伙的实力,我们是不是……"
"闭嘴!"那个家伙虽然面色有些不好看,嘴里却仍在口花花:"尝一尝什么?你美味的樱唇?"
"呵呵呵呵——"艾利蒙银白的眼眸弯了起来,我小心地退到他身后,这家伙要爆发了……
"有本事就来尝啊。"
他两手大张,面前轰地冒出一条魔法冰龙,呼啸着朝那三人奔去。
"少主小心!"黑影一闪而过,冰晶袭过,白雾渐退,三人站在远处,其中一个黑衣人手臂不断往下滴血。
艾利蒙面上依旧是完美的绅士微笑:"果然有点本事,竟然能在我使出一成力的情况下全身而退,啧,好像受了点伤啊?"
那两个黑衣人脸色剧变:"少主!此人极度危险!请恕属下无理!"
两人架着那个什么少主很快就消失了,艾利蒙摸摸鼻子,转头道:"迪恩,我们最好赶紧离开这里,惹到大麻烦了。"
我不解:"说起来,那个少主实力也不怎么样啊,虽然他的两个护卫很厉害,但也不是你的对手吧。"
"那种实力的家伙,再多十个我也能对付,"他有些尴尬地笑,"看到他们衣领的绣纹了吗?那是黑魔法界有名的一个家族,他们的主人有些厉害——"
"哦?连你也对付不了?"
话虽这么说,我也知道艾利蒙从来不是不识大体的家伙,能让他产生危机感的,不管是不是有着深仇大恨,最好还是小心为妙。
当即放出八号,跨上去朝他招手。
艾利蒙坐在身后,一手揽着我的腰,叹息:"说实话,那个家伙并不厉害,但他有个宝物,是专门对付龙族的,不管实力多强的龙族在他面前都讨不了好。"
我明白,任何东西都是有天敌的,当即操纵八号飞奔起来:"那我们还是赶紧逃吧。"
身体再如何健康强健,我始终还是个普通人类,几天的不眠不休已是极限,距离海格瑞尔还有一天路程时,我累的差点从傀儡上摔下去。
艾利蒙抿着唇看了我一会,忽然让我停下来。
"干嘛?"
"真的那么急?"
我扯出一抹笑,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知道海因没事,我心里却越来越慌,离海格瑞尔越近,心跳就越快。
艾利蒙不悦地皱眉:"你现在的状况不适合再赶路。"
"不要紧,我还撑得住。"
"嗤,"他冷笑:"看你这模样,到时候又想让别人为你担心。"
我一愣,这我倒确实没有想到。
瞥见我的表情,艾利蒙肩膀下塌:"唉,算了算了,谁让我是你的契约龙。"
他跳下傀儡,歪歪脖子,猛地从地面跳起,化作巨龙本体,蹲在我面前,硕大的银色眼睛斜我:"赶紧上来。"
我收起魔法傀儡,慢慢爬上他的背。
心底兀然一软,手在那坚硬的外壳上拍了拍:"谢谢你,艾利蒙。"
他不屑地喷了一口鼻息。
艾利蒙速度比傀儡快多了,短短几个小时,我们就来到了海格瑞尔上空。
我强打精神支撑着,指点艾利蒙飞到庄园。
chapter.70复活
只是离开了大半年的时间而已,入目的一切却显得有些陌生。站在庄园门口,我忽然失去了敲门的勇气。
直到大门被索西亚拉开,一看见我,她立即抛开手中的花束扑了过来。
"少爷!真的是您吗?少爷您真的回来啦!"
没想到她小小的身体竟然有那么大的力量,撞得我差点仰倒在地,幸好艾利蒙在身后扶住了我。
摸摸索西亚的头,我按下胸中的忐忑:"海因,他在不在?"
索西亚在我怀里仰起头,脸上兴奋的神色褪去:"海因少爷……他不太好,少爷您赶紧去看看他吧!"
我当下什么也想不到了:"快带我去!"
索西亚领着我在庄园里转来转去,进入一个昏暗的地下室。
有怒气从胸口喷发:"你们怎么回事?这里能住人吗?"
索西亚的声音微微颤抖:"少爷……我们必须这么做,待会您看到海因少爷……就知道原因了。"
海因究竟怎么了……我不由地握紧拳头。
顺着昏暗的走廊来到尽头的房间,我呆呆站立在门口。
海因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四肢被锁链固定在床的四角,他每一次挣动都带起一阵哗啦声。蕾拉正跪坐在床前,手里捏着沾水的棉签为他破裂的伤口清洗。
他的每一声嘶吼都让我喉咙发紧。
"少爷……您离开后不久,帝国就开始了反攻,海因少爷曾和义军在彭萨城顽强抵抗了三个多月,最后由于黑魔法师的加入,彭萨城还是被攻破了,海因少爷带领一些义军逃了出来……可是,他们在路上被一些黑魔法师伏击,海因少爷中了一种奇怪的咒语,费尽千辛万苦才逃回海格瑞尔——"
"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是吸血咒……有黑魔法师向海因少爷下了吸血咒,一旦不死族中了这样的魔咒,就会变得嗜血狂爆,等到摄入足够的血液后,就会变得神智不清,变成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直至意志完全毁灭。"
心口很痛,好像快呼吸不过来了。
"海因少爷在清醒的时候吩咐我们将他囚禁起来,还让我们布置了这个困声魔法阵,他一直坚持等着您回来……"
"别说了、别说了……"我已控制不住声音的颤抖,一步步向海因走去。
蕾拉惊喜地喊我:"迪恩!你回来了?太好!海因快撑不下去了!你帮帮他。"
"帮?怎么帮?"我坐在床沿,木然道。
"和海因说说话,告诉他你回来了,他一定听得到的,他会轻松很多。"
海因额头青筋暴起,张嘴大口大口的喘息,眼神涣散毫无焦距。
我用力按住他挣扎的双肩,倾身直视他的双眼。
"海因,海因,我回来了……听到了吗?迪恩回来了。"
"你是不是很痛苦?别怕,我现在回来了……马上就没事了……"
"海因、海因!笨蛋……你怎么这么笨——"
我究竟是怎么了!我怎么忍心和他分别那么久?听到柯特带去的消息时他会有多痛苦?他饱受吸血咒折磨的时候我在干什么?呼呼大睡?和艾利蒙说笑?我……原来我才是世上最绝情的那个人。
那是吸血咒……最恶毒的黑魔法魔咒!我怎么会有感觉?海因根本不会死,他只会每日每夜饱受地狱般的折磨、人性和魔性在激战!他也不会让自己死,因为我们的生命是共同的,他不会让我受到伤害,所以就忍心伤害自己!
"蕾拉,"我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去准备一个干净的浴缸,越大越好,要快。"
尽管有疑惑,蕾拉还是立即点头去办了。
我扭头看向一直站在旁边的艾利蒙:"愣着干什么,帮我把锁链全弄断。"
右手刚刚得到自由,海因立即挥手掐住我的脖子,我按住他的肩往前一推,然后将他的双手反剪到身后,紧紧搂住他:"别怕……别怕,是我,我是迪恩啊,我不会伤害你的……别怕。"
他奋力在我怀里挣扎,喉咙里逸出嘶哑的喊叫:"不、不!走……走开——蔼—"
我知道他想吸血,又不想伤害我,他脸上的神情狰狞而矛盾,我的心都快被撕裂了……这是我的海因,笨拙的永远以我为先的海因……我该如何才能让他的痛苦少一些?
艾利蒙正在撕扯海因脚步的锁链,我在海因耳边印下一吻,用嘴叼开袖子将小臂放在海因嘴边。
"海因……这是迪恩的手哦,你最爱的,巴不得狠狠吞进肚子里的迪恩,想不想吸他美味的血?"
艾利蒙顿住,银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一手紧紧搂着挣扎的海因,他嘶喊:"不——不要!我不——"多日与魔咒的抗争让他的体力和意志都极为薄弱,下一瞬,手臂传来钻心的疼痛。
海因不再挣扎,嘴里贪婪地吸食我的血液。
我亲亲他的脸颊,却触到一片湿润。
亡灵没有眼泪……那是黑色的血。
哭了吗?我的海因。
"呵呵……"忍着剧痛,我在他耳边低笑:"从今往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们永远在一起,一日也不再分离,好吗?"
他没有回答,依旧尽情吸吮着,脸部更加湿润,嘴角却微微上翘。
我轻轻将头靠过去,右脸贴上他的左脸。
再也不分离。
"少爷!浴缸准备好了——"
冲进来的特里被我们这幅模样吓呆了,我无奈地笑了笑:"带我过去。"
搂着海因蹒跚上楼,站在浴缸前,我收回环在海因腰上的手,从戒指里掏出长瓶,推开盖子,七彩的生命之泉哗啦啦倾入浴缸中。
我感到有些头晕了。
当下立即将瓶子递给一旁的特里,单手给海因剥他的衣服,另一只手已经失去了知觉。
海因身体十分僵硬,我狠下心,直接低头咬住,撕裂。
特里看不下去,冲过来帮忙,等到海因光溜溜□后,我示意特里将他扔进浴缸。
"哗啦"一声,泉水四溅,我瘫坐在地上,白了嘴唇。
捏着特里递过来的瓶子灌了两口才缓过劲,低头看着逐渐变黑的手臂,我让蕾拉找来一个小盆,倒了半盆生命之泉,我将手臂浸在里面,直接坐在地上看海因的变化。
浴缸里的泉水慢慢变得透明,然后渐渐变灰,我的手很快恢复的知觉,便走到浴缸前就近观察。
亡灵不需要呼吸,可人类需要,我得仔细观察海因是否恢复了,若因为他自己不能动弹而被淹死,那就太冤了。
一小时过去了,泉水变得全黑,我拔掉浴缸的塞子将水放出来,重新将浴缸注满干净的泉水。
然后继续等待。
重复三次后,蕾拉担忧地看我:"迪恩,你需要休息,这里让我们看着吧。"
"不,我可以的。"
灌下一口生命之泉,我拍拍脸打起精神。
继续重复换水、等待,然后我自己的神志也变得模糊,头不停地轻点。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哗啦"的水声,还有蕾拉特里他们惊喜的大喊。
睁开眼,面前的画面让我感觉回到了很多年前。
像那个夏日的午后一样,海因走到我面前,伸出手,笑脸璀璨:"迪恩,我回来了。"
我颤抖着伸出手,还未触到他的身体,就被狠狠勒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我回来了。"
71.最美好的你
心口止不住地砰砰直跳,耳边的噪音全部被屏蔽,我紧紧回抱住海因,恨不得把他叠成一小块捏在手心里。
拥抱许久,我抬头贪婪地注视海因,想把他的一切都装进脑海里,可意识越来越弱,身体也不听使唤,眼皮仿佛千斤般沉重,我再也忍受不住排山倒海而来的疲倦,让自己沉入深深的黑暗。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后看见纯白天花板上的蓝色壁画,是我的卧室。
天色大亮,窗帘没有拉开,阳光也歪歪扭扭挤进了屋里。
海因躺在我旁边,睡得很沉,神态安详。我想笑,又忍不住心疼,这恐怕是他在这六年多以来的第一次睡眠,他一定很怀念熟睡的感觉。
舍不得叫醒他,又不想继续睡,我索性侧过身子撑着头看他。
轻轻拨开他落在额前的柔软发丝,露出淡金色的长睫毛,他的睫毛不是很粗,却很浓密,像两把漂亮的小刷子,鼻子高挺笔直,鼻翼随着呼吸微微收缩,有些可爱,最吸引我的是那张形状优美的淡粉色薄唇,我清楚的记得它是如何凶狠地在我唇上撕咬,在我皮肤上肆虐,我还清楚的记得,它是多么柔软,多么诱人……
尽管脑子里转过千百个不健康的念头,我却什么都没做。
此时此刻,我只想看着他,任胸口被喜悦充满直至涨得发疼。
看着看着,眼皮忽然又重了起来,我恋恋不舍地躺平身体,舍不得闭上眼,突然海因的手无意识地搭上我的腰,用力将我往他怀抱里揽。
我没有丝毫抵抗地靠过去,把耳朵抵在那从睡衣领口露出来的白皙胸膛上,"砰砰、砰砰、砰砰",海因的心跳沉稳有力,这是我们共同努力得来的奇迹。我勾起唇,在那绵长的如摇篮曲般的节奏中入睡。
后来是被海因弄醒的。他一手搂着我的腰,半个身体都压在我身上,一手摩挲我的耳垂,轻柔的吻不停落在我脸上、唇上。
"唔……干什么……"
我半眯着眼,抬手按在他脑后,轻抚那柔软的发丝。他没有回话,轻轻咬住我的唇,舌头极尽柔和地舔舐,我闭上眼微微张开嘴,那灵活的舌立即分开牙关闯了进来。
热力上升,身体发烫,气息变得不稳。
恍惚间,我按住那只滑到我睡衣下的大手。
"迪恩——"他不满地用大腿蹭我的□,声音沙哑低沉,"我想你,很想你……"
"我曾经以为再也没机会见到你了……"湿热的吻落在眉间。
"你想不想我?嗯?"大腿在我胯部有节奏的搓揉。
"迪恩,给我好不好?给我……"贴在我大腿根部的硬物火热滚烫。
每一句都是贴在我耳边呢喃出声的,每一句都让我颤抖,身体里所有的热情都被海因调动起来,我必须承认我同样想要他。我松开他的手,在他脖颈处吹了一口热气,然后两手平摊在床上,微微昂起头,朝他露出暧昧的笑容。
"还在等什么?"
海因似乎被我摆出的任君享用的模样刺激到了,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他直起身子猛地扯下睡衣,质量极好的睡衣在他手下就像一张薄纸,"唰"地一声被撕成两片,钮扣到处乱蹦。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想笑的欲望,撑起身子伸出手,搭在他的裤腰上。
"别这么粗暴,要是被蕾拉知道你撕了一件睡衣,她肯定要生气的。所以,还是我来帮你脱好了。"
从他身下抽出腿,我跪坐起来,推着他的胸口让他倒在床上,指头钻进裤腰,慢慢将海因宽松的睡裤连着内裤一起往下拉。
他的鼻翼微微收缩,眼睛直直地盯着我,任我行动。拇指和食指扯下裤子的同时,剩下三根指头缓慢地滑过他的大腿外侧,他的呼吸越来越沉重,我勾起唇,坏心地用小指在他皮肤在打圈圈。
"快……"那张好看的薄唇里逸出低哑的催促声。
看着那紧皱的眉头,我大发慈悲放过了他,将睡裤从他脚下一扯,随手扔到一边,弯腰覆在他身上,轻舔他的唇角:"该你帮我脱了……记得动作要温柔。"
话音未落,天旋地转,我来不及反应就被海因猛地压在身上,他捧起我的腿,捏着裤腰一扯,睡裤与内裤一起被他扯掉,□顿时一凉,他深深呼吸,然后倾身为我解衣。
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此时意外的笨拙,第一枚钮扣解了两次也没解开,海因嘴唇微抿,看了我一眼。那眼中的急切与铺天盖地的欲望让我为之一颤,话不经思考就脱口而出:"算了,蕾拉应该不会这么小气……"
"唰"一声传来,我忍不住笑了。
海因今天特别激动。
动作前所未有的粗暴狂野,在他身下的我感觉自己像只飘摇无依的小船,被他欲焰的狂潮拍打,不知何时就会被完全淹没。
也许是许久未做的缘故,又或许是前段时间在龙语岛的体能锻炼让那里变得更紧,总之这次海因进来时,我感觉比第一次还要痛。
"啊、你轻点!"
我甚至痛得无法呼吸,忍不住开口责备他。
"抱歉,迪恩……我忍不住了……"
"嗯、好紧!太紧了……"
"啊哈……啊,迪恩,你好紧好热……"
"夹紧我的腰……对,就是这样、啊——好爽——"
海因的话严格来说并没有多下作,他只是诚实地表达出自己的感受和需求,但就是这样最简单的话语让我的身体都酥软下来,任他享用。
上面那张微微上扬布满狂野欲焰的面孔太过迷人,不知不觉间我已伸手揽下他的脖子,随着他的动作在那深邃的眼角一下下轻啄。
"海因,嗯、你好棒……"
与刚开始的疼痛不同,经过许久的摩擦,那里已经察觉不到疼痛,麻木中又带着一丝奇怪的感觉,像是有人拿着羽毛在我的心尖挠,海因猛力顶动的过程就是那挠的过程,我想庆幸终于摆脱的同时又止不住的期待下一次撞击,沉迷在矛盾的愉悦里。
"累了吗?我们换个姿势。"
海因将自己的粗大抽出,那瞬间心头用上细微的空虚感,来不及抗议就被他翻过身子,喘息着枕在柔软枕头上,我抬高被海因提起的臀。
背后位让海因进入得更彻底,我有种自己被他狠狠钉穿的感觉。海因的发丝偶尔会轻擦过我的后背,像轻柔却也热烈的诱惑在肩头鲜活地跳跃。腰部被他紧紧捏住不停向后拉的时候,我魂游天外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平时软趴趴的海绵体会有那样的硬度和热度……
海因最后一次顶入时我竟然有被烫伤的感觉!体内某个地方像是被热水浇到一般收缩……海因静静趴在我背上不动,巨大的硬物却在我体内颤抖,不停有热流注入身体里。
我失神地趴在床上,胸口急速起伏。
他这次竟有十几股那么多……难道生命之泉能增强这方面的能力?
海因很快恢复过来,未曾退出的东西恢复硬度,我尝试爬起来,却被狠心的家伙按住开始顶动。
换姿势时看到海因眼中的疯狂,我后知后觉地明白,这场持久战,恐怕才刚刚开始。
夕阳西下的时候,我嗓子已经哑得无法出声,身体也软绵绵没有力气,整个人被海因抱住站在床边,两腿挂在海因肩上,勾着他脖子的手有些颤抖,我吞吞口水:"海因……我好累,好渴……我要休息!"
"嗯、好,再给我一次……就这一次……"低沉磁性属于成熟男性的喘息在耳边呢喃,海因□不停地向上撞击,有力的手臂托着我的臀瓣上下摇晃,使他进入得更深更重。我悲哀地发现,即使身体已经无法承受,但心理还是觉得不够,仍旧贪婪地享受海因给予的一切。
终于,海因在剧烈的痉挛中释放,灼热的液体冲进体内,紧贴在一起的躯体让我的小腹产生了一阵压迫感,下腹痉挛不由自主地想排出体内的液体,唯一的出口却被紧紧填满。
"好了吧……我好累……"嗓子沙哑得不像话,我无力地躺倒在床上。海因摸了摸我的脸,低沉地笑出声:"马上让你喝水。"
他披了件外套就拉开房门,几秒后就走了进来,我疑惑地看着他手上不知怎么变出来的托盘,上面有我喜欢的烤鸡和龙虾!
顿时不知从哪蹦出来一把力气,我居然晃悠悠站了起来,伸出的手却被海因拍下:"去洗个澡。"
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白色的粘液正沿着我的大腿流在地毯上……
我泄气地将自己摔在床上:"没力气。"
海因放下托盘,嘴角扬起无奈的笑:"我帮你洗。"
海因修长的手指帮我清洗头发时,我在考虑是不是自己也泡个生命之泉澡,同样是人类,体力差距怎么这么大呢?按理说出力的还是海因,他消耗的体力应该比我还多……这说明生命之泉对人体确实有很大的强化效果。
可惜生命之泉剩得不多,为防以后发生什么意外,还是不要浪费为好。
啧,真是可惜了。
洗完澡力气稍微恢复,吃着美味的大虾,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这些东西哪来的?我记得你好像只出去了一会……"
"不知道,摆在门口的走廊里,也许是索西亚送来的。"
动作顿时一僵。
"你是说,索西亚来过卧室门口?"
"没到过怎么送东西过来?"
"这么说,索西亚她……肯定听见了?"
海因慢悠悠吞下口中的食物,嘴角上翘:"绝对听见了。"
"……"
我的形象……我还有形象么?
chapter.72商议
第二天我将人都聚集起来,举行了一次前所未有严肃的会议。
与会人员,我,海因,伊奥,特里,蕾拉,索西亚,修,艾利蒙,还有已经长得很壮的一号和二号。
先将艾利蒙介绍给大家:"他叫艾利蒙,八阶巨龙,目前是我的契约龙。"
包括海因在内的所有都吓了一跳,从艾利蒙的行为举止上看,他确实不像个非人类。艾利蒙用他无往不利的温和笑容瞬间秒杀了所有人,海因除外,他脸色没有丝毫变化,盯着艾利蒙看了两眼,嘴唇微抿。
"各自说说之前发生的事吧……我先来,"我坐在椅子上,手指在趴在一旁的一号头顶轻揉:"我和海因到达比加后,见到了克洛,他以亲王身份带领红枫的送别队伍,那次与他联络时他还送给我一瓶生命之泉。和海因分开后,我就上了岛,第一天艾利蒙刷了一些人,我正巧认识其中一个,就请求他将消息带给海因。之后训练了五个月,我探岛时走运碰上了生命之泉的泉灵,帮了他一个忙,所以他为了答谢我,赠了一瓶生命之泉给我。龙族也答应了我离岛的要求,只是之前艾利蒙帮助我找到了生命之泉,我欠他一个人情,所以当他要求跟着我出岛游历时就答应了。"
将大部分事情又挑重点说了,至于某些细节,没必要让他们知道。
"原来那个人是少爷你叫来的,害我以为——"特里恍然大悟,刚说两句声音就低了下去,不过我还是听见了,"两个人见面也鬼鬼祟祟,害我以为那个家伙和海因少爷有些什么,还暗暗责怪海因少爷呢——"
我该赞赏他观察入微还是想象力丰富?
"不对,你怎么知道我让柯特去彭萨传信?那时你应该还在……"
"我亲眼所见啊……少爷你和海因少爷离开后不久,我们就听到一则消息,最近黑魔法师陆续出现,有一些疯狂的家伙甚至敢明目张胆地掘坟墓,更有甚至看见优秀的活人就忍不住想把那人制作成最完美的亡灵。我们害怕少爷你走后海因少爷一个人留在彭萨遇到危险,所以私下决定让我去彭萨找到海因少爷,带他回来。"
闻言,我不由地把目光移到海因身上,那挺拔的身姿,冷酷不羁的气质非常吸引人,尤其是他久经锻炼的强健身材对很多黑魔法师来说,确实是梦寐以求的。
"谁知我刚到彭萨不久,还没来得及劝服海因少爷回家,帝国军就攻来了。"
一直沉默的海因缓缓开口:"那场战斗,很令人费解。"
"疑点很多,留守的义军不是米歇尔的嫡系部队,防守力量太过薄弱,城里很多百姓都提前转移,粮食短缺,水源被人投毒,夜里民居时常莫名起火,这一切都证明帝国军早有准备。"
"义军大本营被围的几个月里,以米歇尔为首的义军领袖队伍竟然没有一个人来增援,也没有任何人表态。"
"是不是他们都处于危险中啊?"索西亚皱着眉头:"义军要兼顾的地方太多了,他们不该攻占那么多城镇的,多难管理守护啊。"
"可彭萨毕竟是大本营,理应受到重视……"蕾拉撑着下巴,转头问修:"你认为呢?"
修乐于接受考验,当下沉思片刻,笃定道:"利之所趋。"
"什么意思?"索西亚不解地眨眼。
"你说彭萨和里面那些人被抛弃了?"特里还不算笨。
"不是抛弃,是肃清。一个队伍里只需要一个声音,义军首领这么做无可厚非。"
听他们说得越来越离谱,我嘴角抽搐了一下:"你们还挺会捕风捉影的,这事才起了个头就能被你们猜成这样?"
海因破天荒地反驳我:"也不算捕风捉影。"停顿两秒,他抬头看着我:"你觉得米歇尔是什么样的人?"海因不喜欢非议别人,就算对方是臭名昭著的家伙。他现在这么问,是考虑我的感受。
我很认真在思考,首先可以确定的是,克洛不是个穷凶极恶的坏人。他很能讨人喜欢,同时也能让人把他恨得牙痒痒,但再深入一想,他去接触去讨好的都是或多或少对他有利的人,而那些无法为他创造价值的人,就不在接触和在意的范围内。
也许是天性,出生在那样的环境里,形成这种性格不足为奇。我并不讨厌他。而且他在我面前时也没有表现出那种讨好,我感觉得到他的真诚,海因觉得他喜欢我,我不太在意,也不怎么相信,即使他真的喜欢,也不能改变任何东西,我心里只有海因一个。
"我觉得他是天生的领导者,他的性格十分适合做一个领导者,他能成功。"
似乎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艾利蒙插话:"那你对他个人的想法呢?"海因不经意地扫了艾利蒙一眼,艾利蒙眉尖微挑。
我干咳一声打断两人的对视:"如果他真诚待我,我自然会当他是朋友。"
艾利蒙这家伙仿佛还想开口,我伸出手指扣扣桌面:"现在的重点不是我怎么看他,而是他怎么看我们,还有,他想如何对待我们。"
"我们暂时没有危险。"
一直没有出声的伊奥开口:"米歇尔铲除异己,统一政权,我们一向附和他,算是他那一系成员,他目前不会妄动我们。"
伊奥所说正是我所想到的,但我还是忍不住遗憾。明知道乌托邦不存在,真正的平等也不存在,却一直抱着希望能看到。不过反过来一想,虽然克洛打着"自由解放"的旗号为自己谋利益,但他确实在致力于推翻迫害人民的封建势力,也有了一定成效,原因也不用太过追究。
"但他不是被动的人,一旦成功取缔帝国的位置,他就会开始清理一切阻挡他的障碍。"
伊奥不愧是我们中最冷静的人,分析一针见血。
危机感扑面而来。
"海因少爷,当时是谁指挥守城队伍?"
"谢尔达。"
"果然是他!那家伙一向和米歇尔不对盘,听说他曾想窥视米歇尔到底长得什么样,却被事先发现了,米歇尔把他一顿好罚。从那起他更对米歇尔这种'藏头露尾故弄玄虚'的家伙反感。"
特里终于有机会施展他万事通的拳脚,洋洋洒洒讲了好些关于两者矛盾的传言,最后总结:"对于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在自己背后捅刀子的家伙,自然需要彻底解决,借别人之手完成就最好不过了。"
我明白事实即使不是这样,也所去不远,克洛终究不是单纯为了革命的奋斗的家伙。
"少爷,我们还是不要趟这滩浑水了……"
索西亚的脸色随着谈话的进行越来越白:"要是米歇尔像对付谢尔达那样对付我们,我们恐怕也反抗不了。"
"索西亚担心得没错,迪恩,我们现在一切的实力都摆在米歇尔面前,但我们对他却毫不了解,不论将来会发生什么,就朋友交往而言也是不公平的。"
海因忽然出声:"我绝不会同意让迪恩接近那家伙。"
蕾拉笑了:"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想说,我们是否该另找个地方新建属于我们的秘所,毕竟安全最重要。"
这点我倒是很赞同,海格瑞尔在我们的逃亡旅途中起到的作用不可小觑,它不仅是个藏身之所,更是让人恢复心情心态的地方,若当初没有海格瑞尔,我们恐怕很难支撑着混到今天。
蕾拉的这个意见全票通过,具体地点却一直无法定下来。
就在他们争论到底该是在国内还是国外,南方还是北方时,我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地方。
"岛。"
所有人停止争论看向我,我微笑:"我想到个绝对的好地方。"
那是一片群岛,中央是一个最大的主岛,四周有零星小岛围绕,整片群岛呈带状。返回比加途径其中一个小岛时,我看到上面的景色,绿树成荫,芳草凄凄,是个极美的地方。
返航时只有我与艾利蒙两人,偏偏我是个不懂航海的人,只能任艾利蒙摆弄小船,连他带着我偏离航道多走了好几天的路程也是最后觉得时间太长才发现的。那时我气极,但又不好说些什么,就把途中看到的小岛忘记了。
如今想起来,那里离陆地很远,周围又偏僻,孤岛临海,是个隐世佳处。
"艾利蒙,还记得我们回来时路过的小岛吗?"
"什么岛?"
"就是你故意偏离航道后遇到的那个群岛。"
艾利蒙眨眨眼:"哦,你说那片岛啊。"
"对,难道那里也是你们龙族的领地?"
"那倒不是,"艾利蒙有些意兴阑珊:"不过那里环境不好,不适合居住。"
没有遗漏艾利蒙严重的可疑神色,我勾起嘴角:"艾利蒙,你忘记我的眼睛有多好吗?我看见的那个岛可是风景宜人的很。"
艾利蒙一看没有敷衍成功,眼珠一转又想推脱,我就这么抱着手臂笑眯眯看着他,他也只好笑嘻嘻地耸肩:"我承认那里很不错,也不是龙族的领地,可那片岛附近的海底住了一条奇怪的美人鱼,那个老家伙太难相处了,我可不想常常和他打交道。"
我敏感地捕捉到可用信息:"这么说你认识那只美人鱼?"
艾利蒙作头疼状,眼睛半眯地往我这里瞥:"噢,别和我提他,我头疼。"
海因面无表情看了艾利蒙一眼,转头问我:"决定好了?"
我环视众人一圈,点头:"嗯,可以开始着手准备了。"
听到我的回答,艾利蒙嘟囔起来:"又住岛……我就没好好住过几天陆地……真是讨厌啊……"
chapter.73决定
没人理这个患有严重恋陆癖的家伙,索西亚一听我说需要准备,立即问道:"什么时候搬啊?我好早些做准备……"我知道她惦记着她养的那些小动物和花,笑着摇头:"不急,你们先待在这里,把庄园打理好,顺便收集一些比较容易成长的植物和蔬菜就好。"
海因看着我:"我和你先去看看那个地方,如果地方确实稳妥,我们再好好规划。"
"等那边弄得差不多,你们就找机会分别搬过去。"我赞同地点头。
蕾拉想了想:"庄园不能卖掉,我们必须做出还住在海格瑞尔的假象,否则一旦被他们发现……"
我深以为然:"不错,最好一切保持原状。"
特里有些担忧:"那少爷你该怎么向米歇尔交代?毕竟你知道他的真面貌,而且还参与过他们的秘密会议——"
"我当然会给他一个交代,不会让他再缠着我们。"克洛他看中的无非就是我的魔法傀儡、双修魔法,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原因,我觉得他不是那种一意孤行的人,也不会强人所难,只要我将那本黑魔法手册、魔法傀儡的制作方法,和关于魔武双修乃至魔法双修的理解告诉他,相信他不会拒绝我退出。
我不是懦弱的人,能够让我害怕的东西极少,但为了保护这极少数的一些人,我宁愿退后很多步。我不想和别人拼得你死我活,不是不敢而是不愿,如果适度妥协能够换来宁静,我愿意这么做。
这次如果能顺利搬去那个岛,我会尽量锻炼自己的能力,把安全保障提高岛最大。至于仇恨……凯尔是罪无可恕,但对他的仇恨与对海因的爱、对蕾拉伊奥他们的亲情实在不能相比。
人活一世,图的就是"被需要"。我的力量很小,只能为那些我认为需要我的人着想。我不想把过多的时间用于"憎恨"这种会让我心痛的情感,我想活得轻松快乐。
但目前的状况不允许我这样生活,所以我才决定隐居。如果在继续生活在这些城市中,生活在乱世里,无论我多么想与世无争,还是会被牵扯进混乱。
"义军最近动向如何?"
特里脸色变得凝重:"义军如今占领的城市已有一半,尤其贝蒂和麦思这样重要的大型城市都掌握在他们手里,他们已经具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和帝国对抗了。而帝国不顾道义召集那么多黑魔法师,即使最后胜利了,恐怕人心也都散了。"
帝国这一举动确实太过轻率,威廉四世太年轻,不知轻重,恐怕他还不知自己犯下大错,仍在沾沾自喜。
"我们不能被卷进这漩涡里。"伊奥看着我:"必须尽早抽身。"
"所以我们该早做准备了。"
我知道海因的想法与我大同小异,蕾拉他们也不在乎生活在什么地方,她们需要的只是平静的生活,所以我对她们倒是没怎么担忧。
我担忧的是艾利蒙不愿再隐居,毕竟他好不容易才来到陆地上,怎么甘心从一个岛换到另一个岛居住。还有亚利,我该如何告诉她我的决定?克洛会不会让她劝解我,甚至用她威胁我?还有……
我对这两个人的问题很头疼。
但时间不等人,第二天我和海因艾利蒙便出发去查看那片群岛。我们从庄园出发,先去了城里的交易所,装作逛街的样子在城里待了大半天,然后走进旅馆,在旅馆里,我们三人都进行了变装,然后趁着一伙人走出旅馆时分别混在人群中走出。在约定的地方集合,然后乘着马车到最近的港口,买了一艘小船离港。在海上航行一天后,我和海因乘上飞行傀儡,艾利蒙化为原形,我们舍弃了小船直接飞向堪萨斯海。
这一系列动作都是为了摆脱跟踪我们的人,无论是哪个势力。那个地方是最后的退路,不能让任何人发觉。
我第一次尝试将飞行傀儡速度全开,居然勉强能跟上艾利蒙,虽然他只是慢悠悠在飞,但我已经很满足了。有些心疼像流水一样消耗的魔法石,但我也只能咬牙坚持。连换了四只傀儡,飞行了六小时左右,我们终于到达那片岛。
傀儡上安装了一个空气盾魔法阵,可以降低在空中飞行时气流带来的压力,但我和海因还是饱受折磨,着陆时海因的唇有些发白,我忍不住伸手按在他唇上,轻揉,试图让那两片薄唇恢复温暖。
海因拉开我的手,嘴角微勾,没等我注意,微凉的唇已经贴了上来。
眼角的余光瞥见艾利蒙似笑非笑的神色,感觉到海因勒在我腰上的力度颇大,我生生将笑意压下。这个占有欲极强的家伙吃醋了,在宣告所有权呢……他总是觉得人人对我有意思,我又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
不过,我忽然想到一句话——情人眼里出西施……
海因在我心中何尝不是最优秀的?
湿热的舌头顺势探进来时,我抬手揽住他的脖子。
艾利蒙的猛然一咳让我顿住,轻推开海因,我可没有在光天化日之下表演的爱好。海因倒是没有不悦,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艾利蒙幽怨地拉我的袖子:"不要当我不存在……"
我一阵干咳,这家伙扮忧郁的杀伤力太强了:"情不自禁,情不自禁明白吗?"
他不悦地斜了我一眼。
据艾利蒙说,这片岛属于三不管地带,对龙族来说太小,距离人类国度又太远,海族不愿与龙族有牵扯,所以也不愿靠近,久而久之,这岛群就被许多魔兽和动物们占领了。
我们将几个最大的岛屿都探查了一遍,也许是因为附近那只美人鱼的震慑,岛上面最厉害的魔兽不过六阶左右,对我们构不成威胁,何况我们只会用到主岛很少的一点地方,应该不会和原岛的魔兽居民们产生矛盾。
当下就在主岛中心选了个好地方,我和海因花了两天时间建了栋小木屋,艾利蒙力气大,我本想让他帮忙砍树,结果他树是砍来了,偏偏要和我们抢着盖屋子,他一只粗手粗脚的笨龙帮得我们越来越忙。
钉个钉子他都能扎到自己的手,虽然龙族皮肤坚硬,但架不住人家艾利蒙力气大,偏偏那钉子是我特意找的质量极好的品种,那么尖锐的钉子受到那么大的力量,直接就戳破了他的皮肤,他立即大跳着直嚷嚷。
我看他实在疼得厉害,掏出药准备帮他敷上,结果这家伙竟然举着手恬着脸让我给他吹吹,海因当即就捏着药瓶直接把药粉撒在他伤口,疼得他嗷嗷叫。
真是活该。我看着艾利蒙脸上故作扭曲的表情偷笑。
这家伙有些反常,自进入海域起就很反常,结合之前的语言,我得出一个结论,他和那只我们的未来邻居似乎有些旧情。
当然,这个情不一定是爱情,多半是他欺负了人家怕被报复,才这么心虚。
所以准备离岛的时候,我向艾利蒙提议:"既然我们决定搬来这个岛,不如先去和未来邻居打声招呼,以后也好和睦相处。"
艾利蒙当即就垮了脸。
chapter.74旧情
我微笑:"你该不会怕了那只鱼吧?"
他不屑地努嘴:"我怎么会怕那家伙!?再说……我和他又不是仇人,我们不会打架的。"
"那你为什么这么不乐意?"我挑眉:"该不会是你曾经对不起人家——"
"哈、哈哈,真是好笑,明明是他对不起我……"艾利蒙横了我一眼,"去就去,别用这些小计量来对付我,我会笨得上当吗?"
"你这不是就上当了?"
他眨了眨眼:"我这是自己愿意,要是不愿意,你出什么招都没用!"
我打哈哈:"是是。"
他最后是"自愿"地带路,毕竟我的要求合情合理,而且他也清楚我的决心,所以我们一路来到了群岛西面不远的海面上。
艾利蒙沉默片刻,然后回头朝我们说道:"我下去叫他,你们小心点。"话音一落,他豁出去般化为原形,一个猛子就扎入海面,激起一阵大浪。
我和海因坐在傀儡身上,停留在半空中。听到艾利蒙的话,我默默向上又攀了一段距离。
艾利蒙那家伙说小心点……鉴于他胡闹的能力,我最好是小心很多。
艾利蒙没让我们等太久,可能十分钟都不到,海面就剧烈波动起来,海因皱着眉看向迅速出现在海面下方的艾利蒙:"你觉得他是怎么找上门的?"
"我觉得他——"
话被巨龙破水而出的声响打断,艾利蒙在空中一顿,化作人形,然后不断地往上攀升,我瞄了海面急速形成的漩涡一眼,紧跟着向上攀。
下一刻,忽然从海中激射出几道藤条状的水柱,猛地向艾利蒙飞去,那家伙头也不回,身子一翻扭成一个奇怪的姿势,躲开了那几道水柱,之后立即又有后续的水柱补上。
我和海因瞪大了眼看着艾利蒙在空中上演"霹雳舞",那些动作常人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渐渐地,看出底下出手那个人没有恶意,我的目光掺入几分戏谑,艾利蒙看见我们的幸灾乐祸,立即大叫一声:"该死的尤安,你还玩!?"
他扭过身子面对海面,扬手就是一团巨大的白色光团,光团被砸到海面上时,瞬间就将直径百米以内的海面冻成冰面,不过下一瞬那些冰迅速融化了,海水自动向两旁分开,从海里慢慢浮起一个男人。
他外表看上去三十岁左右,面容俊朗,冰蓝色长发及肩,眼珠是极深的墨兰色,深不见底,穿着一身黑色长袍,身材纤瘦欣长,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清新的海洋气息。他的目光紧紧粘在艾利蒙身上,脸上却挂着一抹慵懒的笑容:"可爱的小艾尔,为什么不玩了?"
……这种称呼方式让我有种熟悉感。
艾利蒙低头整理凌乱的衣服,弹了弹衣领,不看那个叫尤安的家伙:"我今天来是有正事要和你谈。"
"哦?"尤安的语气带着一丝好奇:"为什么你每次有正事和我谈都要踢坏我的门呢?可爱的小艾尔,我真希望你能换个方法来找我,那样的话,我就不用经常去找肯塞长老了。"
艾利蒙在众人面前从来都是游刃有余的,即使做出不屑、恼怒、郁闷等表情,他都是以表演的方式完成的。我从未见过他无法自控的模样,但就是在这条美人鱼面前,艾利蒙再也不从容了,他的每一个表情都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虽然他自己没有发现。
一个你无法在他面前伪装的人,代表什么?
艾利蒙嘴角轻微抽搐,然后扯出一个艰难的笑容:"尤安,是因为你那两只老耳朵有点问题,所以我才用了一种稍微激烈的方式呼唤你,请你不要老是去麻烦肯塞长老,还有请不要称呼我为小艾尔,更不要在前面加上'可爱的',你这么叫会让我——"后面的话是从上翘的嘴角一个一个蹦出来的:"很、恶、心。"
尤安依然笑得很开怀:"但是可爱的小艾尔,每当我这么叫你,我就会觉得——"他恶劣地顿了顿,用愉悦的口气一字一顿:"很、开、心。"
"为了让世上多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我决定一直都这么叫你了。"
艾利蒙深吸一口气,眼底的暴躁被压下,他继续微笑:"我认为我们还没有熟悉到称呼对方昵称。"
"不,艾尔,"尤安忧伤地望着他:"不管你如何看我,我都把你当作我最重要的人。"他一手抚在胸口,双目含情:"我是认真的。"
艾利蒙嘴角抽搐得更厉害,脸上的笑容快挂不住了:"是吗?这真是我的荣幸,遗憾的是我并没有把你当作朋友。"
不知艾利蒙有没有察觉到,但我看得明白,那个尤安戏谑的语气下是化不开的浓烈,看似不羁的笑容里掺着一抹苦涩,微弯的眼眸深处蕴藏着汹涌的海浪。
我心中一动,艾利蒙这家伙说话一向狠毒,尤安会不会……
事实证明艾利蒙的朋友都和他一样不正常——
听到艾利蒙伤人的话,尤安却垂下眼作羞涩状:"你的意思……你是想和我……噢,艾尔,原来你对我——"
艾利蒙的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对你……如何?"
"你对我……"尤安缓缓抬起头,目光似嗔似喜:"你想要我……"
"我想要你去死!"艾利蒙勾起一抹狠毒的笑容,抬手就朝尤安扔了个冰箭。
我叹息着摇头,看来还是尤安技高一筹。
"该死的臭尤安!竟然敢占我便宜!看我不揍死你!"
来时还向我申明他们不是敌人不会打架的艾利蒙现在正猛烈攻击海面上的尤安,尤安眼角是愉悦的神采,一边游刃有余地躲闪艾利蒙的攻击,一边叫喊出古怪的句子。
"小艾尔,你太让我伤心了!以前明明就是你占我便宜……"
"小时候那么乖,还说长大了要娶我做妻子,可惜真的长大了就嫌弃人家老了……"
"人家全身都被你看光过,你这个不负责任的坏小孩——"
"闭嘴闭嘴闭嘴!"
那厢艾利蒙真的发威了,这边我陷入深思。
已知条件:1、艾利蒙小时候与尤安关系很好;2、艾利蒙小时候说过要娶尤安;3、艾利蒙很在意尤安;4、艾利蒙在尤安面前无法伪装;5、艾利蒙没有发觉自己的感情;6、尤安很在意艾利蒙。
求证:两人之间的关系及以后的发展。
证明:
艾利蒙在意尤安+尤安在意艾利蒙=两情相悦。
艾利蒙在尤安面前无法伪装+艾利蒙小时候与尤安关系很好+艾利蒙小时候说过要娶尤安+艾利蒙很在意尤安=尤安十分重要;
尤安十分重要+艾利蒙没有发觉自己的感情=艾利蒙是白痴;
艾利蒙是白痴+两情相悦=尤安在单恋。
这真是一个简单的命题。
那边艾利蒙认真后终于逮住机会一掌轰在了尤安胸口,毕竟两人修为相差不多,尤安又抱着游戏心态,很容易就被艾利蒙击中,尤安顿时被艾利蒙狠狠拍进海里,溅起一道大大的水花。
艾利蒙呆了一瞬,立即猛地扎入水面。
我没想到尤安真的会被艾利蒙击中……真是个痴人。
艾利蒙入水后水面平静下来,一时间整个海面没有一丝波动。
海因轻轻搂住我:"放心,那只美人鱼很强,不会有事的。"我点点头:"我知道,只是替他感到伤心。"
"他自己也有错,用那样的态度说真心话,没几个人会信。"
我摇摇头:"对待艾利蒙那样的人,恐怕也只能用这种方法,认真的话,艾利蒙会被吓跑的。"
海因顿了顿,话题换了个方向:"有没有发现他们两人很相似?"
"你说他们的说话方式?"
"还有神态,举止,艾利蒙在模仿他。"
我仔细回想,确实有那么一点,当下为海因敏锐的观察力折服:"我都没发现……你的意思是,那只人鱼曾经是艾利蒙的偶像?"
"偶像?"
"呃,就是景仰的人,就像父亲或是母亲在孩子生命中扮演的角色,我们小时候总是会崇拜父母的。"
海因点头:"很有可能,这也许是他无法承认自己心意的原因。"
我哀叹:"可怜的美男鱼。"
"……"
chapter.75意料之外
海面依旧平静无波。
我有些急躁,那只美人鱼不会真的受伤了吧?艾利蒙出手不是一般的狠毒。海因则担忧地拧眉:"真是浪费魔法石。"
……
"我们下去看看?"
"不用,"海因眯起眼:"他们来了。"
艾利蒙猛地破水而出,带起一阵浪花,脸上有一抹来不及收起的薄红,嘴里骂骂咧咧:"该死的该死的臭尤安!呸呸呸!"一只手还不停地抹他两瓣嘴唇。
尤安悠闲地跟在他身后,嘴角微勾,朝我们点头:"你们好,我是尤安,堪萨斯海的管理者。"
我吃了一惊,但仍微笑着回礼:"您好,我是迪恩,这位是我哥哥海因,我们是艾利蒙的朋友。"没想到这只人鱼竟然是堪萨斯海的王,怪不得四周都没有高阶魔兽,在接近圣阶的高级海族面前,恐怕没有几个魔兽敢嚣张。
"呵呵,艾利蒙这孩子很任性吧?以后还要劳烦你多费心啊。"他试图用玩笑般的口气掩藏眼底深深的宠溺,可惜我不是艾利蒙那个笨蛋,这么明显的感情一眼就可以看出。
艾利蒙不满地在一旁小声嘟囔:"费心什么啊,我又不是小孩子……"
我倒是听懂了他的意思,当下勾起大大的笑容:"谢谢您允许我们在您的领地居住。"
"我只是一个管理者,真正做决定的,是海洋,我听到了它的声音,它说你们都是善良的孩子,它很欢迎你们。"尤安缓缓说着,神色透露出一丝调皮的意味:"非要感谢的话,就感谢它吧。"
我和海因相视一笑,默契地不看旁边生闷气的艾利蒙。艾利蒙不满地冷哼,却没人理他,他更加郁闷:"关这破海什么事……明明是我帮他们说的……"
同尤安告别的时候,尤安眼中流露出不舍,很快就被他掩饰下来,艾利蒙没有丝毫异样,这让我为可怜的尤安不值,忍不住调侃艾利蒙:"尤安真是个可爱的家伙。"
同时传来两个人的冷哼,我楞了一下,憋着笑趴在海因肩上:"干嘛?这种醋都吃?"
他脸上仍是冰冷的表情,眼底却沉着盈盈笑意:"不行吗?我就喜欢吃。"
这种矛盾的神色真是迷死我了……
不过,这种飞醋还是少吃为妙,我凑到海因耳边吹了一口气:"想不想看好戏?"他眉毛微挑,我呵呵一笑,转身对那只笨龙说:"尤安长得不错,能力强权力大,真是个优秀的男人,不知道他有没有妻子?"
"你想干什么?"艾利蒙眼睛微眯:"别忘了你是有家室的人了。"
我笑着摇头:"当然是帮别人问的,海因,咱们家里好像还有个单身淑女吧?""索西亚?"海因配合地点头:"她天性活泼,心地善良,真需要尤安这种温柔善解人意的。"
"哼!"艾利蒙不屑地吐槽:"温柔?善解人意?那家伙有这些品质吗?他就是个毒舌的老家伙,你们真是太天真了,人类和海族怎么可能结合?再说了,你们家那个女人才几岁啊,你们就放心把她嫁给尤安这个老家伙——"
"艾利蒙……"我制止了他滔滔不绝的演讲,"你开口闭口就是老家伙,尤安到底多少岁了被你这么说?"
"我今年三百零五岁,尤安那家伙比我大一百二十岁……"艾利蒙想了想,不怎么甘愿地说道:"虽然人鱼族的寿命比龙族长,但这也不能掩盖那家伙比我老的事实!"
据我所知,人鱼的寿命大约在一千两百年左右,而龙族的寿命一般都是八九百年,极少超过一千年的那些都是超越圣阶的强者。如果按照人类能活八十岁的寿命比来换算,艾利蒙现在大约在二十四到二十六岁之间,而尤安也才二十八岁左右,两人根本没差多少岁。
艾利蒙也真是脸皮厚,一口一个老家伙叫得顺流极了。
我心思一动,忽然对他们的过往很好奇:"艾利蒙,你什么时候认识尤安的?"
艾利蒙沉默片刻,嘴角忽然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什么时候……应该是我睁开眼的时候吧,那时候的尤安那家伙还是个不能变身白痴……"口气很臭,眼神却很柔和。
看来是青梅竹马……既然艾利蒙和尤安关系不错,那我们的秘密基地应该是很安全的。艾利蒙既然能为我们向尤安提起岛的使用权,看来也是愿意跟我们一起住,现在唯一需要解决的就是如何脱离义军。
回去时是光明正大的,反正没人知道我们从何处回去。
蕾拉已经不动声色将庄园的大部分钱财都集中起来,也收集了很多优秀的食物种子,其他无法带走的东西都放在原地封好。索西亚为她的小动物们都做了简易的移动房子,还让伊奥帮她制作了一个大大的移动花坛。就是一号二号有点显眼,怎么带出去是个问题。
正巧这时候义军来消息了。克洛派人送信到庄园,让我和海因去贝蒂共商大事。这正是个转移的好机会,我们前脚跟着义军走,蕾拉她们后脚就可以前往堪萨斯海,有艾利蒙带路,虽然会浪费一些时间,但只要能安全离开海格瑞尔,我们就算是鱼入大海销声匿迹了。
时隔多年再到贝蒂,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贝蒂战役不是很惨烈,很多街道都保持完好,尤其是魔武学院这类的重要建筑,基本上没受到什么损伤。
穆克侯爵在战斗结束后失踪,他一系的亲信大部分都被抓捕,极少数顽抗的被义军"处理"了。如今的义军据点就在穆克侯爵的府邸,这在几年前恐怕没有任何人能想像。
贸易被暂时中断,进出也需严格的盘查,不过除了这些小小的弊端,贝蒂百姓的生活也没有多大变化,一样是过日子,在义军的领导下,老百姓能获得更多的利益与自由,自然得到了拥护。
学院和神殿都没什么乱子,克洛人脉极广,收买蛊惑人心的技巧又好,一群愤世嫉俗的青年早已被他忽悠得找不着北,而那些食古不化的老头子自然是"因为年老觉得难以胜任职位而隐退"。
从海格瑞尔启程起,带路的那个毛头小子就一直向我们赞扬他们伟大的"战神领袖",谈那个半个银白面具覆脸,神出鬼没高深莫测机智过人的"战神"。
海因全程以面无表情来面对他的极度热情,我则是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心里为这些被洗脑的孩子感到悲哀。
海因身体完全复原后,修为也恢复到了原来的状态,我很为他这几年的荒废感到可惜,他本人倒是无所谓。他变成亡灵时二十三岁,之后身体就停止成长,如今恢复了也才二十三岁,可我已经二十六岁,真不知道该叫他什么。
其实海因灵魂的年龄比我小太多,之前是因为他年龄比我大,我才勉强叫他哥哥。如今连年龄也比他老,我也该光明正大叫他弟弟了。
第一次叫他弟弟时,他诧异地看我,我还没来得及乐,就被他扑倒在床上。根据他的说法,我那是不知死活地挑战兄长权威,他要代表光明神惩罚我……
我不知死活了多少次,他就光明正大惩罚了多少次,最后我也就死了当哥哥的心,反正就是个称呼问题……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找机会那个那个。
再见到海因,克罗和亚利都吃了一惊,我笑着向两人解释了一番,隐去泉灵不谈,只是将龙语岛的大概经历说了一下,然后将两瓶生命之泉分别交给他们。
克洛没有推辞,笑嘻嘻接了过去。亚利眼眶微红:"迪恩,你已经帮了我很多。"
她知道我的个性,也知道我会卷入义军的这些事,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
看着眼前已经不能用小女孩来称呼的女人,我忍不住摸摸她的头:"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那个胆小的豆芽菜,我也永远都会保护你。"
闻言,她扑哧一声笑出来:"干什么,想和我丈夫打架啊?"
我讪笑着放开手,忘记她老公是个和海因一样爱吃醋的家伙。
和两人寒暄片刻,他们正要转入正题,我率先说出来意。
克洛有霎那的诧异,被他很好地掩饰下去,亚利则沉默下来。我轻咳,亚利先回过神来:"迪恩,我尊重你的选择,既然你要离去,我也不会强行挽留。"说着,她的目光移向克洛,虽然她也算是义军的领袖之一,但大家心知肚明,义军已经快要成为克洛的私人势力了。
克洛笑了笑:"怎么忽然就要退出呢?是发生了什么吗?"
我摇头:"没有发生任何事,只是忽然觉得累了,想要安静地生活。"
"迪恩,"克洛正色道:"你知道在这样的国度,这样的世界,平静生活只是一种奢侈。"
我朝他自信一笑:"我有能力为自己创造平静的生活。"
他不再说话,只深深地注视我。海因忽然拉过我的手,用平静无波的声音道:"迪恩累了,要和我一起隐居。"
话虽平稳,那种震慑人心的气魄却全力散开。
克洛忽然轻轻敲了一下桌子:"对了,迪恩,忘记告诉你,我们查到'死神镰刀'的下落了。"
"什么镰刀?"
"死神镰刀。"他低沉的声音在小小的房间散开:"凯尔,你的堂弟。"
chapter.76仇恨与利用
堂弟这个词由别人口中说出来,我一时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从本质上来说,我与他确实有一点血缘关系,但从情感上来讲,我恨他。若有机会除掉他,我绝不会手软。他残忍的伤害了我最亲近的家人,我怎么能轻易饶了他?
之前蛰伏那么久,是因为我对他有顾虑,更害怕他再次伤害我身边的人。如今蕾拉她们在岛上过得好好的,还有艾利蒙和尤安保护,凯尔绝对无法伤害到他们。
不可否认,没有了后顾之忧,心中的仇恨之火开始燃烧。
海因紧紧握住我的手,看向克洛的目光森然:"他在哪?"
克洛实在好算计,此刻抛出凯尔的下落,我和海因绝对会留下。不过,即使知道这是他借刀杀人的计谋,我还是心甘情愿中计。
克洛朝亚利扬扬下巴,亚利从口袋里掏出一份巨大的羊皮地图,在桌上展开。
她纤细白皙的手指慢慢在地图上滑过。
"这份是目前最完整的皮亚地图了。"她点了点地图中央一个五彩斑斓的区域,"这里就是红枫,白色的是荒原,红色是帝国占领的地方,黑色是脱离帝国却没有附属我们的自由势力,而绿色则是我们的领地。"
听着亚利的话再对比地图上大片的绿色,我不禁诧异,原来义军的形势竟已这么好,统一解放指日可待。
"自由势力我们早晚会收服,但是,"亚利皱起眉头:"帝国所占据的几个地方都是交通枢纽,我们受制颇多。而且有黑魔法师的加入,帝国开始反攻,方式无所不用其极,已有些城镇被烧为灰烬。"
"威廉三世愚蠢至此?"
"不是的,迪恩,"亚利讽刺一笑:"没有威廉三世,他早已是个傀儡。而在他身后控制帝国一切动向的那个人,是他身边的近侍,巴比·赫伦特。"
我皱眉:"赫伦特?一个近侍怎么会姓赫伦特?"
"是威廉三世亲自为他冠的姓,威廉三世对巴比极为宠信,言听计从,早已将其纳入皇室族谱,"顿了一下,亚利轻声嗤笑:"以亲王的身份。"
经亚利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特里也曾向我提过这个巴比亲王,只是当时我满心都是让海因复活的事,一时也没有在意。
"这个巴比究竟什么来历?"威廉三世被控制,帝国与黑魔法师日益亲密,这些事让我心头乌云密集。
"巴比的出身没有人知道,曾经有大臣们试图去查探他的来历,但那些人都莫名失踪。传言巴比相貌俊美堪比海伦丝,肌肤白皙细腻胜过艾茜,最令威廉三世神魂颠倒的是巴比那头绸缎般柔滑的黑发和深邃如星空的黑眸。"
黑发黑眸,我的心猛地一沉。
"是凯尔。"海因语气笃定,亚利点头:"不错,一开始我们也只是怀疑,为了证实他的身份,几位潜伏在帝国的精英都牺牲了……"
"他究竟想干什么?"
我以为他只是憎恨曾经丢弃他欺辱他的人,想不到他竟然将手伸向帝国,掌控了国王,他还想干什么?毁灭这个国度还是毁灭大陆!?他与那群黑魔法师在谋划什么?
"海因……"我忍不住向海因投去询问的目光,若事情真如我想像那般,那就太可怕了。
海因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搭在我肩上,温热掌心带着安抚的意味。
"现在还不算晚,一切都还来得及。"
沉默许久的克洛终于开口。
我抬头看着他,他毫不躲闪地直视我:"只要凯尔消失,帝国就会成为一团散沙,那些黑魔法师群龙无首,兴不起什么大浪。"
"你的意思是——"
"不!"亚利突然出声,看向克洛的目光带着指责意味:"克洛,我不同意!"她转过身,朝我劈头就是一句狠话:"还有你,你想干什么!?你以为你有多厉害?你怎么不考虑——"
没等我解释,克洛放开椅子把手站起,沉声道:"左翼大人,我们在谈公事,请客观一点。"
亚利的话戛然而止,她深吸一口气:"米歇尔大人,我很客观,我认为迪恩并不适合这个任务。"
"是吗?"克洛脸上阴晴不定:"我倒是觉得迪恩非常符合。"
克洛说得没错,我与凯尔是旧识,比其他人更了解他的想法,何况我有魔法傀儡这个助力,比较容易进入防守严密的帝国玉岚。
"迪恩,你觉得呢?"克洛不再与亚利争执,转过头用询问的目光看我:"去玉岚城刺杀凯尔与威廉三世,你能不能接受这个任务?"
我没有回绝他:"你是用什么身份在询问我,克洛?"
他静静看了我几秒,启唇一笑:"当然是以朋友的身份。你想一想,凯尔与你们有不共戴天之仇,你早晚也是要找他报仇的,如果在报仇的同时,能为红枫的百姓做一些好事,你又何乐而不为?"
海因冷冷道:"你在利用我们。"
一针见血,这是众所周知却没有人说破的。克洛大方地承认:"没错,以朋友的身份来说,我为你们将要报仇成功而开心,以义军领袖的立场来说,我同样因为除掉最大障碍而开心。"
克洛的直言不讳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亚利也呆了一下,才犹豫地开口:"可是……这太危险了,潘德大祭司……"
克洛呵呵一笑:"别担心,潘德和凯尔正斗得昏天暗地,此时是解决凯尔的最好时机。"
我为克洛将一切都掌控在手里的游刃有余心惊,仔细一思量,和凯尔对决势在必行,我不如趁机争取最大的利益。
"我同意。"海因握着我的手猛然加力,我用拇指轻轻摩挲他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
"但是,克洛,你必须答应我,凯尔死后,让我和海因脱离义军。"
克洛点头:"好,只要你想,我会让你们离开。"
"还有……"我顿了顿,目光扫向一脸担忧望着我的亚利:"善待亚利,善待你的下属,善待所有人。"
克洛眼底闪过一丝异色,随即哈哈一笑:"我当然会善待他们。"
我深深地看着他:"克洛,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我不想也没有能力反对你,但我只希望你能记住,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真心希望你能明白。"
他的野心、抱负,也许真的快要实现了,我只能祈祷他是个仁慈的领导者。
我前所未有郑重的神色似乎感染了克洛,他正色道:"我明白,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我轻笑着摇头。他不该辜负的不是我,而是他曾经向之承诺过的千万百姓。
亚利和克洛离开后,坐在义军提供的房间里,海因有些生气地揉我的头发。
"你这个笨蛋。"
我笑咪咪揽住他的腰:"你这个喜欢笨蛋的人岂不是更笨?"
他低头看我,拇指按在我的下唇缓缓摩挲,弯腰轻轻咬住,舌尖在上面舔舐。
温情脉脉的一吻结束,他叹息一声:"小笨蛋。"
修长的手指在我颈间轻抚,我半眯着眼享受海因的服务。
我怎么会心甘情愿让克洛利用?真要说起来,我们只能算是互相利用。我利益他提供的信息复仇,他则利用我除掉他的心头大患。我借此机会还可以脱离义军,从这个巨大的漩涡挣脱,何乐不为?
"海因……"被海因压倒在床上,我伸手捧住他的脸,"父亲、母亲,格雷太太,埃维管家,丽莎,米勒……他们都会高兴的。"
"嗯。"他低低地回应我,一手抓住我的手凑到唇边轻吻,领口被他迅速解开。
"呃、但是……"
"什么?"
"父亲他们,可能会生气吧?"
"为什么?"
"因为我们……"
"我们如何?"
"我们这样……"
"怎样?呵,是不是这样……"
"啊、轻点……"
"放心,父亲和母亲都不会怪我们。"
"唔、为……啊……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你也爱我。"
是的,没错,不管别人如何看待我们,我都只要海因一个。
身体随着海因的猛烈冲击摇晃着,我紧紧抱住他的脖子。
父亲母亲,对不起,我只要海因一个,谁也无法取代。
chapter.77复仇之行
玉岚城,红枫帝国的帝都。
玉岚的名字让人觉得它是个高贵华丽的城市,其实不然。玉岚城面积不大,甚至比银城还小,但它的警备力量却是银城的五倍以上。
玉岚是威廉一世亲手参与修建的城市。威廉一世不仅是个让人敬畏的王者,更是一个受人敬仰的成功法皇。他在风系魔法上的造诣使人叹为观止。玉岚建立时,他曾与当世仅有的几名法皇在玉岚的四角设立了一个禁咒法阵,以保护城内所有人的安全,一旦有危险发生,只需要用国王的血液就可以启动魔法阵。
可惜,威廉一世再怎么英明再如何未雨绸缪,也想不到他的子孙会腐败到如今的地步,只能说赫伦特一族气数该尽。
我将自己隐藏的树荫里,呼吸保持平稳。海因坐在另一枝树桠上,眼神沉静。
快两点了,守城的侍卫即将换班,机会转瞬即逝。
不远处传来较缭乱的脚步声,我看向海因,黑暗里只看得见他微微发出蓝光的双瞳,他轻点头,迅速滑下树,从城门口一晃而过,故意发出的声音让卫兵警惕大喊:"谁!?"
"有情况!"
"城下!"
一阵混乱的脚步声走远,我立即跳下树,放出飞行傀儡,抬脚跨上去。这具傀儡叫二十五号,通体漆黑,是我为了在夜间行事特地制作的,飞行速度极快,而且动静极轻,在黑夜中飞行,就像一阵飞掠过。
等了近一分钟,海因从另一头拐了过来,跳上傀儡搂住我的腰。
"抓紧。"我沉声道,他低低回我:"嗯,快。"
启动二十五号凌空而起,缓缓加速,很快就越过了城墙,没有人往头顶上看,我们安全地闯入玉岚内城。
比起外城的大气朴实,内城显得华丽多了,建筑质地极为讲究,色彩缤纷,令人眼花缭乱。我放慢傀儡的速度,抖开玉岚地图。
"唔,我们在这里,距离威廉三世的寝宫……还有一小段距离。"
记下路线,我将地图放回戒指,拍了拍没有生命的傀儡头部:"小二五,快走!"海因低笑出声,凑上前轻吻我的耳垂。
在威廉三世的寝宫后面降落,我掏出匕首掂了掂,覆上银白面具,海因无奈地看着我,接过我递过去的面具。被克洛那家伙利用,我怎么着也得回敬他一点礼物,对不对?
避过一队巡逻的卫兵,我与海因偷偷摸进国王陛下的寝宫。途中遇到两个又国王寝室走出的仆人,窄窄的走廊狭路相逢,电光火石间,我和海因同时出手,狠狠勒住那两个仆人的脖子,海因的匕首已经抵在了仆人的心口,就这么准备用力往下一捅。
我忍不住看了海因一眼,他接收到我目光中的请求,无奈地扯开笑容,手一扬用力劈在仆人后颈,那个仆人立即昏厥着倒地,我同样将身前害怕得颤抖的仆人劈昏,从戒指中取出绳子和布巾。
将两个仆人绑着塞住嘴扔在隐蔽的角落,我深吸一口气,拂开额前的头发,出汗了。
悄悄潜进威廉三世的寝宫,一时间安静至极,我和海因小心地前行,不发出一点声响。
走进卧室后,有一个低沉怪异的声音透过厚重的帘子传来。
"巴比……不行了……放开我……"
"放开?"轻佻魅惑的声音在卧室里散开:"你下面这张小嘴可不是这么说的哦。"
那陌生中带着一丝熟悉的声音让我顿住脚步。
巴比……凯尔?
"啊!不要了!不要了……我快受不了了……"
肉体撞击的"噗滋"声不绝于耳,男人低沉的呻吟更加激烈:"不……巴比……啊——"
我悄声拨开厚重的帘子,入目的画面令我胸口一紧。
健硕高大的俊朗男人被白皙修长的秀丽男人压在身下不停撞击,声音中隐隐带着哭腔,双臂青筋暴起地抓住一旁的被子,头紧紧埋在被单中,而双手勒住他腰部不停往后拉的那个男人,黑发黑眸,容貌秀美,身材欣长,嘴角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威廉三世和……凯尔。
刚抬手准备启动谴责法术就被海因捉住,他微不可见的摇头,向我摊开双手。我这才想起修特意送给我禁音魔法阵,急忙掏出戒指里的咒阵交给海因,让他摆放在门口。
咒阵安放完毕,海因对我点头,我这才掀开帘子走进去。
凯尔刚刚发泄完毕,仰着头闭眼喘息,听到异响后猛地睁眼。
察觉到他眼中的震惊,我沉声:"久违,凯尔。"
凯尔深黑的双眸睁得很大,随后像是想起什么,猛地推开身前还在闭目喘气的威廉三世,捞起一旁的衣服披上。我为他的假正经感到好笑,做都做了,还怕别人看见?
海因跟着走进来站在我身后,凯尔的眸色蓦然加深。
"巴比?"威廉三世被凯尔的粗鲁从迷醉中拉出,他疑惑地抬头,在看见我和海因时不禁大吃一惊:"你们是谁!?滚出去!"
我悠闲地笑了笑:"你好,国王陛下。"
面前的男人全身光裸,没有一丝遮盖物,虽然他身材不错,但我其实真的不想在这种情形下杀了他,可惜,时间地点都不容得我选择。
"我呢,是巴比亲王的旧识,今天来,是想和他解决一下私人恩怨,至于国王陛下你——"我顿了顿,"很抱歉,有人要你的命,我受人之托,只好对不起你了。"听到我大逆不道的话,威廉三世不怒反笑:"单枪匹马就敢闯进宫殿,胆子不小,真以为这里是任何人都能随意进出的地方?来人——"
话音落下,一片静默。
凯尔站起身,低头扣钮扣:"国王陛下,你刚刚把所有奴仆都赶走了,忘记了吗?"
威廉三世尴尬地看着凯尔:"抱歉,巴比……我只是不想有人打扰我们……我……"
"算了,"凯尔不甚在意地挥手,目光紧紧盯着我:"你是特意来找我的,迪恩。"
"是。"
"来报仇吗?"
"是。"
他沉默片刻,忽然笑开了,双眸微弯:"就那么讨厌我吗?一个字也不想和我多说?"
"我不讨厌你。"我直直看着他:"但我恨你。"
凯尔抿唇:"恨我吗?我也恨你!我恨你!迪恩!"
我点头:"所以,我们就在今天将一切都解决了吧,一切恩怨。"
凯尔往前走了一步,手却被威廉三世抓住。男人俊朗的脸此刻因为怒意而扭曲,他恨恨地瞪我一眼:"迪恩!你就是迪恩?"他扯着凯尔的手不放,转过头仰视凯尔,声音有些颤抖:"是他吗?巴比……你念念不忘的……在床上都能叫错的那个人……"
凯尔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你很烦。"
威廉三世往前一扑从身后紧紧搂住凯尔:"不!巴比……这么久了,你一定忘了他,你喜欢的是我,对,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已经喜欢上我了……对不对……啊?"
"嗤"的一声,凯尔冷笑着扯开他的手,一把将他推倒在地:"我怎么可能喜欢上你?真是可笑至极……不自量力,你怎么配和他相比?"
说着,他抬头瞄了我一眼,我不禁后退一步,直到海因的手轻抵上我的背,我才冷静下来。
海因没有说错……凯尔他,竟然真的……
如他所说,这真是可笑至极。
"不!这不是真的!"威廉三世大吼,从地上爬起来再次搂住凯尔的腰:"巴比……巴比……你在骗我,他们是来寻仇的,你害怕我被牵连才这么说!你是爱我的……你是爱我的……"
被他紧紧抱住的凯尔眼底闪过一道红光,没等我反应过来,威廉三世肩上飙出一道鲜血,人已经被凯尔摔在了墙上。
我忍不住瞪大了眼:"你干什么?他这么爱你!"
他不是觉得世人都欺辱他吗?为什么狠得下手伤害如此爱他的人?
"是吗?"凯尔冷冷勾起嘴角:"他爱的是这具身体吧?只有这具身体才能满足他无边无际的欲、望,所以他爱我。"
"不……巴比……"威廉三世挣扎着从墙角爬起来,双目注视着凯尔:"我从未这么想过……若是我只爱你的身体……我怎么会愿意、愿意在你身下……"
"那是因为你骨子里就喜欢被男人压在身下!"凯尔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在我之前,你不是还养着十来个男人吗?难道你是专门养他们来看的?"
"巴比,我是国王,那些人都是别人送来的……我、咳咳,我没有和他们……"
"我不信!你这么舒服的身体会没有人碰过!?难道他们都是白痴瞎子!?"凯尔忍不住指着他大吼。
威廉三世楞了楞,忽然绽开一丝微笑:"我以为是我在骗自己,原来是真的,你已经爱上我了……巴比……我好高兴……"
"我没有!"凯尔深吸一口气,眯起眼:"我没有爱上你,我爱的从来都是……都是他。"
威廉三世依旧笑得温柔,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用力咳嗽起来,殷红的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凯尔神色微变,却没有走上去。
"如果你们是来取我性命的,我给你们。"威廉三世抬手擦着唇边的血,扭头看着我:"放了巴比,他只是我的宠臣,帝国的一切与他无关。"
看来威廉三世并不是传言中那么无能昏庸,至少他明白我们是谁找来的。
我微微摇头:"抱歉,你们的命,我都要。"
闻言,威廉三世眼中闪过一道狠厉的光:"你以为我真的毫无反抗之力吗?"
他迅速抬起手,扯下胸口挂着的翡翠配饰,一道碧绿的光芒闪过,我急忙退后一步,海因猛地张手释放光盾。
下一瞬就有巨物相撞的声音传来,我不禁大喊:"海因!你没事吧?"
"没事。"海因镇定的声音平稳地传来,我静下心,睁开眼。
威廉三世已经消失,面前站立的除了面色剧变的凯尔,还有一个大约两人高的怪物。
一双碧绿幽深的兽瞳紧紧盯着我。
chapter.78 最后一战
附魔术是魔导师级别的黑魔法师才能掌握的魔法,能够大幅度提升附体的实力,后遗症当然有,但比低级的入魔术好了不只一星半点。附魔术极耗心血,黑魔法师一般都不会轻易使用,更别提将魔法灌注在媒介中。
附魔后的威廉三世变成了影狼的模样,身高暴涨,嘴里长出两颗锋利的犬牙,指甲变得尖锐锋利。
海因左手半人高的乳白色光盾缩小成正常形状,右手则从腰间抽出佩剑。我屏住呼吸,迅速为他加持祝福状态。
"小心点。"
"嗯。"
一击不中,威廉三世退开几步,绿瞳微微一缩,再次冲上来,庞大的身躯奔跑时发出阵阵撞击声。海因举剑一挥,月牙状的金色斗气在空中一闪而过,威廉三世躲避不及,被打个正着,只听"噗"的一声,利器砍入肉体的声音响起,威廉三世右手胳膊上被划出一个大口,鲜血直流,他脸上却一丝表情也没有,随意将鲜血一抹,又发狠冲过来,海因提剑迎了上去。
这不是学院里玩笑似的较量,而是真正的生死相斗,不容得我发扬风格,我也顾不得什么名誉,趁威廉三世被海因缠住时,猛地丢过去一个谴责。
"迪恩……"察觉旁边忽然强盛起来的黑暗气息,我将注意力移到凯尔身上。
凯尔神色复杂地摊开手,一柄由暗元素凝聚而成的黑色长镰出现在他掌中:"你的对手,是我。"
我缓缓点头,今天必然有一番苦战,但两败俱伤不是我要的结果,我想好好地活着,和海因一起。
凯尔将长镰举到面前,轻抚刃口,神色轻柔:"迪恩,其实我……"
"不必多说。"
我打断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将准备多时的高级谴责术扔了过去。我本来就没有把握能击中凯尔,但看到他身影一闪,轻易地躲过光球时,我心里还是紧了紧。
凯尔的实力,不可小觑。
"就这么迫不及待想杀死我?"凯尔墨色双眸直直盯着我,那眼神里深藏的东西让我心惊。
我深吸一口气,不再多言,集中注意力向他不停地攻击。凯尔先是漫不经心地躲避,仿若游戏,随着时间流逝,他终于发现我的攻击没有一丝减弱,甚至变得更强,脸色开始凝重起来。
我当然还没有那么强大的魔法力,只是,我有艾利蒙送给我的法力增幅指环,更有生命之泉可以补充魔法力,怎么也不会轻易露出破绽。
凯尔终于沉不住气,又一次闪过我的谴责光球,长镰一挥,口中念念有词,整个房间忽然阴冷起来,地面隆隆作响,一群黑色的巨大生物爬了出来。
嗜尸兽,之前我可能会忌惮这东西,可现在海因已经复活,它再也没有什么威胁。
我手一扬,两只魔法傀儡加入战斗。
十七号是地系傀儡,身高两米,长四米,相当于一座小型堡垒和推土机;二十号是火系傀儡,身高一米四,长三米,安装了浮空术和几个小型但十分精致的攻击魔法阵,攻击力可媲美加农炮。
凯尔眼中闪过一丝愕然。
趁他没有反应过来,我跳上二十号的后背,指挥着二十号浮在寝宫上空,火球术连接不断地向下发射,十七号挡在海因周围,将靠近的嗜尸兽一个个撕裂,扔开。
凯尔身体周围忽然升起一层薄薄的黑雾,火焰根本无法靠近他一丝一毫。
旁边忽然一声闷哼,威廉三世庞大的身躯猛地摔在地上,蜷缩成一团,黑气从他身上散开,他渐渐缩小恢复成人类的模样。
凯尔飞快掠了过去,我控制十七号挡在海因面前,二十号落到地面。
"快上来。"
接过海因的手,向上一拉,他稳稳地跨坐在我身后。
"有没有受伤?"
"没事。"
凯尔很快站了起来,那看似纤瘦的身躯竟然轻而易举将威廉三世抱在怀中。威廉三世胸口流血不止,已经陷入昏迷,头软软地靠在凯尔胸口。
地面猛地一震,整个房间开始晃动起来,我立即启动浮空术魔法阵,二十号开始上浮。凯尔抬头看着我,嘴角忽然微微一翘。
地面精美的木板碎裂,无数只腐烂的或只剩白骨的手从地面钻出,骨与骨相撞发出的"咔咔"声不绝于耳。
我忽然感到一种沉重的束缚感,像是被无形的绳索套住,无法再上升半分。
是地缚术!地缚术是地系魔法,如果不是地系魔法师,则必须达到法圣的程度才能够施展出来。凯尔他,居然已经达到了法圣的程度!修习黑魔法的法圣……太恐怖了。仅仅六年,他就由一个大魔导士晋级为法圣,这其间需要多少实验品?那是多少条人命?
"海因!将屋顶破开!"
海因闻言立即聚气挥剑,屋顶被斗气轰出一个大洞,我咬牙催动浮空术,魔法阵飞速运转,耗能是平时的五倍之多,二十号终于缓慢上升。
有一只腐尸伸手抱住了二十号的后爪,海因回过身撑起光盾,光盾与腐尸一接触,立即发出"滋滋"彷佛烧焦的声音,那腐尸指头都被净化消失,从空中摔落。
十七号身上爬满了僵尸与骷髅,无论我指挥着它撕裂多少亡灵,那些家伙依然源源不绝地从地上爬出来,僵尸失去了脑袋,四肢仍能摇摇晃晃前进。
凯尔攻击的骨箭被海因的光盾挡下,我眼前被光盾挡住,视线有些模糊,心一横,在跃出大洞后指挥着十七号轰然自爆。
爆炸的气流猛地由下方冲击而来,好半天我才稳住二十号,快速向上飞去。
海因握在我腰上的手一紧,我低头,一个巨大的黑影正向我们冲来。
骨龙!
见过艾利蒙的原型,我自然对龙族不陌生,面前这头骨龙骨架极大,通体发黑,双眼处发出幽深的绿光,一看就知道是修为很高的龙族,凯尔不知在什么地方找到了它的尸体,竟然将它练成了骨龙。
如今国王的寝宫发生这样的响动,肯定已经惊醒了那些守护王宫的高手,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先离开这里。
于是找好方向,指挥着二十号离开。当然,我没有放开了逃,二十号要是全力发动,恐怕没有几个人能追得上,我要吊着凯尔,自然不能太快。
飞了不过一分钟,后方忽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光明气息,有一个强大的存在正迅速向我们靠近,我的心不由地一沉。
海因低沉地开口:"是潘德。"
我叹息一声:"潘德大祭司,恐怕已经进阶为神圣主教了……"
一时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潘德大祭司是帝国的支柱,他一向公平仁爱,嫉恶如仇,看到凯尔这个黑魔法师必定不会放过,可他对帝国的忠诚使他也不会放过伤害国王的我们。
逃,也许能逃得掉,但我不能确定潘德是不是百分之百会杀了凯尔……失去了今天的机会,之后再要对付凯尔,恐怕难上加难。
"不必再逃了,你们走不了的。"
眨眼间,一个白发蓝眸的老头子出现在我们前方,我没有立即停下,绕向右边飞驰。潘德明明没有任何动作,下一刻竟然拦在了我们面前。
瞬间移动!
我颓然停下动作,看来连逃也逃不掉了。
潘德静静打量着我们,看向海因时眼光一闪:"洛尔特。"
海因扯出一抹笑:"是,没想到再见到您是在这样的状况下。"
"我真不知道该不该为今天的见面感到荣幸,大祭司冕下。"我仔细观察着潘德的每一丝神色变化。
潘德刚准备开口,突然侧过头,只见他猛地抬手,后面追过来的凯尔发出一声闷哼,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从空中坠落,骨龙俯冲下去将凯尔接住,在空中盘旋了一圈才稳住不动;与此同时,一个黑影落在潘德身前,被潘德稳稳抱在怀中。
看清威廉三世的状况,潘德身上的气势忽地爆发,双目凌厉地盯着我们,随即看向骨龙上的凯尔。
"是谁伤了国王陛下?"声音平板,不怒自威。
"大祭司冕下……"凯尔抬手缓缓擦去唇边的血迹:"这两个人意图行刺陛下,千万不要让他们逃脱。"他看向我的目光太过复杂,我已经看不懂。
潘德的目光在骨龙上停留了一会儿,神色复杂地转过头来:"不论你们是什么身份,只要伤害了陛下,就是我的敌人。"
"请稍等,大祭司冕下!"我提高音量:"看到骨龙这样传说中的亡灵出现,难道您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为什么这样一个厉害的黑魔法师,会隐藏身份出现在国王陛下身边,这其中又有什么阴谋,您没有丝毫怀疑吗?"
潘德迟疑了一下,但双目仍紧紧盯着我:"他的阴谋,我会去查证,但此刻,你们别想逃脱。"
我轻笑一声:"恐怕现在想逃的并不是我们,而是他,他没有完成任务,一定会——"
随着我的话,潘德缓缓转过头去看凯尔,我默默握紧拳头。
就是现在!
我召唤出五只傀儡,指挥着三只向潘德冲去,二十号带头领着两只向凯尔冲去。凯尔没有料到我会这么做,明显怔了一下,二十号趁机从他边上擦了过去,等他反应过来,我们已经冲到相距大约有二十米的距离了。
这样的距离对于潘德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所以我等不到逃出安全距离,只能大喊一声。
"光盾!"
引爆五只傀儡。
我的极限是同时控制六只傀儡,但也只能做到基本一致,几者之间的时间差还是有的,所以身后接二连三传来爆炸声,气流由身后不断撞击而来,我咬着牙保持二十号的平衡,海因被气流冲击得狠狠撞在我身上。
身后一阵灼热的暴烈气息,四周都是高速飞行的傀儡残骸和人体四分五裂的尸骸,我凝神控制二十号躲过那些残骸,空气中肉体烧焦的味道掺杂着血腥味让我松了口气,凯尔……大概已经死了。
脑子里一片嗡嗡作响,凯尔,终于死了。胸口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像夙愿以偿,又莫名空虚。
潘德强大的气息猛然袭来,我心中一凛,立即又召唤出五只傀儡,不要钱般的引爆,这次五只一起控制,一次爆炸的气流太过强大,我稳不住二十号,猛地向下跌去。
气流强烈,火光如野兽般在身后紧追不舍,我甚至闻到了皮毛烧焦的味道。
海因的身体猛地一震。
"怎么了!"
海因紧紧抱住我,我忽然感到后背一阵刺痛……刺痛?
回过头,看见潘德一手已经没入海因的身体,一股怒气砰地爆发,我抽出海因腰间的佩剑,反转过身体,手中聚起一个谴责就朝潘德脸部按去。
潘德被接二连三的爆炸弄得狼狈不堪,一身白袍破破烂烂,身上几个部位血流如注,嘴角溢出血丝,此刻面临危险,不进反退,脖子往后一扬,穿透海因身体的手竟然开始扭动。
耳边是海因痛苦的低吟声,我向扔出一个石肤术,在潘德难以置信的目光下伸手越过海因的肩膀,直接握住潘德的手臂,手起刀落!
"啊——"
痛极的潘德保持不住平衡向下坠去,我忍住后背的刺痛,稳住二十号快速向前飞,一把扯住潘德还在扭动的断手,飞快地拉出。
"呃!"
他背后不仅有个被洞穿的大洞,衣服早已被烧穿,皮肤一片血肉模糊,是被爆炸弄伤的……我被他护在身前,竟一点也没有感觉到。
"没事的!没事的!"我匆匆给他灌下生命之泉,为他施加治愈术,祝福术,又将生命之泉滴在他的伤口上,从戒指中掏出药粉为他敷上,可血流太大,药粉很快就被冲下了。
又继续倒上生命之泉,伤口终于停止流血,我这才控制住了手不再颤抖:"海因,还好吗?"
"咳、咳……迪……恩……"
"别说话!"将绷带缠在他胸前,"我不问了,你别说话……没事的!你会没事的……"
"……迪……我、我……没……"
"我知道,我知道!"
心口疼得厉害,我快呼吸不过来了。
"没事的,保持体力……我不会让你有事,我们有生命之泉……没事的……不够的话,我们就去求艾利蒙,让他带我们去龙语岛……海因,别睡……"
潘德不知什么时候又追在了身后,远远只看得到一个黑点,但我知道,如果稍有不慎,他就能立即追上来。所幸魔法傀儡并不会累,只要能量没有消耗完,就能一直撑下去。
我倒要看看重伤的潘德是不是比机器还要厉害。
只是,傀儡上虽安装有阻挡气流的魔法阵,但高速的行驶还是让海因的身体越来越凉,我只能紧紧抱住他,不断在他耳边呼出热气。
"没事的,没事的。"
堪萨斯海,还有多远……
海因都快要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二十号内部的魔法石能量即将耗尽,潘德被远远吊在身后,我精神一振。
海!我已经可以看见堪萨斯海了!
加快速度向前奔去,后方的潘德似乎察觉了我的意图,居然停住不动,似乎在酝酿什么。
二十号最后一丝能源耗尽,我正抱着海因准备"换机",一股强大的气流由身后冲击而来,完全没有躲开的机会,我只能将海因紧紧护在身前,用后背挡住那恐怖的攻击……
……
睁开眼,洁白的天花板,橙色吊灯散发出柔和光芒。
我怔了怔,吊灯?随即翻坐起来。
电脑、公文包、衣柜、落地窗……
跳到窗边猛地拉开窗帘,黯淡的夜色中,稀稀落落的灯光闪烁,水泥马路旁耸立的路灯发出幽幽黄光。
不……这不可能……我回来了?
那海因呢?
跌跌撞撞走到阳台,鬼兰依然在风中摇曳它黑色的花朵。
海因呢?
有水滴从花瓣上滴落,雨后清新的空气充斥鼻尖。
海因在哪?
我忽然发了疯一样冲出房间,蹬蹬蹬跑下楼。
在楼梯口撞到一个人,我惊喜地抓住他仔细看,失望地发现不是海因。我走啊走,路上的行人渐渐多起来,可他们都不是海因。
那些人的面目慢慢变得模糊,路上的灯光也扭曲着,走在路上,突然觉得一切很陌生,我不记得这条路通向哪里,我不认识任何一个人,但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他们是谁……可是我在乎的那个人呢……海因在哪?
他不见了!
"海因……"
我把他弄丢了!
"海因、海因……"
我最重视、最重要的那个人……他在哪……
"……少爷……少爷!"
耳边传来刺耳的尖叫声,耳膜生疼,我用力睁开眼。
"……索西亚?"
面前这个神色焦急面带疲惫的女孩,不是索西亚又是谁?
索西亚见我醒来松了口气,看见我迷茫的神色又哭笑不得:"少爷,您连我都不认识了?"
我按着太阳穴缓缓坐起,扫视四周,熟悉的家具将记忆也慢慢勾起。
我急忙下床:"海因呢?他在哪?"
索西亚弯腰将鞋摆正,拍了拍我的背:"海因少爷没事,现在正在吃早饭——少爷!您还没穿鞋——"
急匆匆奔出卧室,发现我身处的地方只是一间小木屋,踏出门口,面前是一派祥和的情景——高大的参天巨木挡住了炎热阳光,空旷的草地上零散的坐落着几间小木屋,两只不知名的小鸟从空地飞起,唧唧喳喳叫个不停,银白的雪豹和金色的赤瞳虎嬉闹追逐……
我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
一个庞大的黑影冲过来,将我掀翻在地,来不及反应,湿热的舌头便落在我脸上,不住地□。
手指抚上那柔软的皮毛,我轻笑:"一号……"
旁边的木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一双修长笔直的腿出现在眼前,我缓缓抬头。
耳边隐约传来索西亚抱怨的声音。
眼睛却开始湿润。
微风拂动他的金发,湛蓝的双眸微弯,他伸出手,笑颜一如当年。
- END -
作者有话要说:……就差个结局拖了这么久……大家鞭打我吧……
呜呜呜,在下对不起大家……
借口什么都不说了……俺对不起你们……
番外:之后的日子
吃醋记
岛上的日子很悠闲。
除了研究光明神术、黑魔法,改进傀儡,迪恩无事可做,于是,他迷上了驯兽。
当然,为了他的安全着想,海因一干人等是不会轻易让魔兽近身的,于是,迪恩驯兽的对象仅限于,一号与二号。
迪恩驯兽的方法很简单,鞭子加糖,当然,他不会真的鞭打小动物,最多对不听话的家伙不理不睬而已,可两只灵气十足的小兽就是受不了主人的冷漠,所以都拼了命的表现。
有竞争,自然就有失败。于是被惩罚的那个,只好可怜兮兮缩在墙角,泪汪汪看着敌人在主人的怀抱里酣然入睡。
这个失败的角色,一般都是一号。
谁让二号比它聪明呢?两只小兽虽然是差不多从出生起就在一起,但是赤瞳虎的智商明显低于雪豹,一号又是个标准基因遗传较好的家伙,所以……呜呜呜,人家也好想让主人摸摸抱抱嘛,呜呜……
深秋的夜晚,风凉露重。
迪恩躺在温暖的屋子里,半个身子躺在纯天然无污染的豹皮上,眯着眼睛半梦半醒。二号摇晃着长长的尾巴,得意地耸了耸鼻子,微扭身子得到主人一个安抚的轻触后,满意地继续酣睡。
门外,一个庞大的动物趴在门口,伸出爪子轻触木门,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两滴眼泪聚在那明亮的虎目中,真是万分可怜。
一号在自艾自怜悲惨的生活时,并没有发现屋子另一面那个趴在窗口的人。
秋风瑟瑟,正如他的心情一般沉重。
他,海因·洛尔特·欧比斯,一定不能再独守空房了!
这半个月来的日子简直不堪回首——
卧房里。
"迪恩……"
"放松点……"
"对,让我……"
"啊,差点忘了!一号今天的训练还没完成!我去看看!"
"……"
花园里。
"过来,迪恩。"
"笑什么?"
"迪恩,我想……"
"啊,二号今天好像都没吃东西!这家伙是怎么了!我去看看!"
"……"
海滩上。
"迪恩,我们来比赛游泳,输了的人……"
"好。"
"迪恩……我赢了,让我……"
"啊,索西亚早上好像说一号不舒服,我去看看!"
"……"
树林里。
草丛边。
……
默默捏拳,海因幽深的蓝眸望着屋子里睡得香甜的二号,眼中光芒一闪而过。
第二天一早,迪恩打了个哈欠,出门看见索西亚就问:"一号二号呢?"平常一睁眼就能看见的那两个粘人的家伙居然没有动静,迪恩有些纳闷。
索西亚调皮一笑:"和伊奥一起出门了。"
直到傍晚,伊奥也没回来,蕾拉笑着为迪恩解惑:"伊奥和特里每个月都会去外面买东西,大概两三天吧,少爷您忘了吗?"
迪恩默默回房,在门口设置了一个小小的魔法阵。
半夜,有不速之客从窗口突破。
"放开、唔……"
"迪恩……"
"出去。"
"别这样,我很想你……"
"想我?你有那么多时间吗?"
"迪恩,我和那个女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
"你知道,我的心里……"
"我知道。"
"迪恩……"
"你们看起来,很般配。我嫉妒了。"
"……虽然你和二号看起来不是很般配,我也嫉妒了。"
"……"
小木屋里一片风光大好。
同一时间,某城某间旅馆里,伊奥视线停留在抱着一号睡得正香的某人身上,眸色微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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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记
修的生日,蕾拉在迪恩的怂恿下,含情脉脉地答应了求婚。
伊奥生日,特里的迪恩与蕾拉的怂恿下,兴高采烈地答应了求婚。
海因生日,迪恩在众人的怂恿下,心潮澎湃地答应了求婚。
艾利蒙生日——
这天,艾利蒙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蕾拉呵呵笑道:"在等谁啊?"
艾利蒙炸毛:"谁啊!谁啊!谁在等尤安啊!"
众人:"……"
特里好意提醒:"艾利蒙,你得先去求婚,人家才能答应你啊。"
艾利蒙爆炸:"谁谁谁要向他求婚啊!"
夜幕降临,众人大醉一场,受到重点照顾的艾利蒙不顾众人阻拦,摇摇晃晃地走到海滩上,深吸一口气,大吼。
"臭尤安!给我滚出来!我就只问一次!你这个老家伙要不要和我结婚——婚——"
中气十足的婚字不停地在海面回荡。
海水波澜不兴,一片平静。
艾利蒙的表情在众人注视下,由高傲不屑慢慢变为呆滞。
"哼、谁稀罕啊……我只是开玩笑的,不答应就算了……别以为我喜欢你……"
"是吗?看来我不该出现。"
低沉悦耳的男音回荡在耳边,艾利蒙猛地站起来,那个温润如水的男人就站在几步之外。
艾利蒙一个乳燕投林将男人紧紧拥在怀中,声音有些不稳。
"呐……尤安,我、我再问一遍,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回应他的,是一个吻。
尤安拍了拍呆滞的艾利蒙的背,朝众人微笑示意,美人鱼天生的魅惑令人心悸。反应过来的某龙霸道地侧身挡住众人的目光。
"都不许看他!"
一个跃身拥着尤安跳起,半空中就变为原型,猛地扎入水中,海面被掀起一阵巨浪。
第二天,眉间充溢着得意的艾利蒙满足归来,看似匆匆的脚步却迁就着身后那个嘴角噙笑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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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身记
作为一只有抱负有理想的魔兽,二号一直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变成人。
变成人的好处实在太多了!可以吃好多好吃的东西,睡软软的床,躺在浴缸里洗澡……最重要的是!可以拥抱主人……噢,光是想想就让人兴奋不已。
只是,二号变成人的路途中,一直有一个障碍。
"喂喂,吃完肉能不能别往我身上蹭啊!"太脏了!
"拜托你不要咬我的尾巴!"真可恶!
"舔什么舔什么啊!"臭死了!
作为一只有抱负有理想的魔兽,成天被一只没有脑子的家伙缠着真是耻辱。
不过,这个家伙和它一起长大,一起修习,一起陪伴在主人身边……它被人欺负时,这家伙会毫不犹豫地欺负回来,它欺负别人时,这个家伙会眼也不眨地帮它一起欺负;吃饭的时候,这家伙总是让它先吃,从不抢它喜欢的东西;比赛的时候,这家伙会偷偷放水,让它能睡在主人软软的怀里……
二号不得不承认,虽然这家伙没有脑子,但是,它并不讨厌有这家伙在身边。
二号的日子依然如前,每天腻歪在主人身边在整个大陆游荡,偶尔欺负欺负没脑子的家伙……
直到多年以后,一切物是人非。
二号可以变成人了,有了众多仆人下属,他依然没有改名字。
每年固定的那一天,他总会和那个没有脑子的家伙一起,静静躲在一个地方,怀念两个已经消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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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朽的传奇
皮亚大陆有这么一首传唱不衰的歌,每一个吟游诗人都会唱。
有一位少年
英俊的少年
他的智慧无人能及
他是光明神的使者
他传播着爱的福音
他与哥哥勇敢无惧
啊,大地的宠儿
啊,天空的骄子
啊,海洋的珍宝
他为了正义把身献
斗魔鬼、战邪恶
他的衣袍染满鲜血
他将正义洒满世界
……
这首歌歌颂的,是一位令所有人都敬佩不已的英雄。
他就像是光明神的化身。
他本来是一名祭司,年轻有为,有着大好前途,却为了追查邪恶的黑魔法公会而放弃光明的前途,转而去修习黑魔法,他没有因为别人的误解而放弃,并创造了一门新魔法:傀儡术。然而,他并没有止步于此,他参加了平民起义,带领着人们推翻了帝国残暴的统治,在最危急的关头,他不顾自身安危替身而出,刺杀帝国的统治者,让帝国大乱,为起义成功立下了汗马功劳。他自己却在战斗中英勇牺牲,时年二十六岁。
这样一个年轻的英雄,已经成为了所有人的信仰。
……
那么此刻,我们的信仰在做什么呢?
"一号,左边,左边!伸手啊!"
"对,跳过去!捡起来!"
伊奥头疼:"海因少爷,究竟什么时候启程?"
海因勾起唇:"等他玩够再说,反正西蒙他们也不急。"
遥远的海贝国,西蒙抱胸靠在沙发上,雷欧特望眼欲穿。
有吟游诗人从街头走过,优美的歌声回荡在大街上。
有一位少年
英俊的少年
他的智慧无人能及……
作者有话要说:呃、应该还会有 几个其他人的番外……比如凯尔
番外:与黑暗同行
我是被抛弃的人,我不信光明神。我恨这个世界,恨所有的人,包括我自己。
十二岁前,我还是个孩子,十二岁之后,我变成了魔鬼——
小时候我养过一只猫,它小小的软软的,轻轻抚摸它的下巴,它就会露出满足的表情,发出轻微的呼噜声。它是我灰暗童年里唯一的色彩。
我向它倾诉所有烦恼,父母的失望、长辈们的冷眼、同龄人的欺辱。但我不在乎,他们不在意我,我同样不在意他们。我在家族里是个没有存在感的影子,没有人愿意看到我,可是我不讨厌这样的生活,因为没有更好的生活让我比较。
有一天,迪恩捧着漂亮的糖果问我,喜欢哪一个?
我呆住了,我,可以选择吗?我很苦恼,那些糖果都很漂亮,看起来好吃极了。
他将所有的糖果装进我的兜里,笑着揉我的头,说,小笨蛋,喜欢的话就全部给你。
我愣愣地看着他温暖的笑容。我很想告诉他,我不笨,可是我没有开口,我怕他知道我不笨,就不会这样哄着我了。
那是我自出生以来渡过的最开心的日子,舅舅家的天比家里蓝,花朵也更香。没有人嘲笑我歧视我,没有人无视我欺负我。抱着小咪,看着迪恩蔚蓝的眼睛,看着他冲我微笑,好温暖。
然后,那一天,父亲死了,天忽然间塌了下来。
一夜之间,所有的东西都消失了,我的世界又失去了光彩,我不去看那些人嘲讽的不怀好意的眼神。有天夜里,我从梦中惊醒,胸口隐隐作痛。我抱着小咪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终于在院子后门找到了母亲。
我哭得撕心裂肺,紧紧拽住她的衣角。
她将箱子递给那个男人,将我的指头一个个掰开,说,凯尔,你该长大了,我走了。
她留给我一枚蓝色胸针,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为什么能这么绝情呢?我不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吗?为什么这么轻易的就将我丢弃……难道就因为我是个暗子?可这不是我的过错啊……
父亲有个藏宝室,我曾经偷偷看见他进去过,在二楼的楼梯边。我整理父亲遗物时,发现一本黑魔法手册,有一瞬间的迷惑,但我很快就将它收好,不再去看。
我虔诚地跪着,祈求光明神听到我的忏悔。
仆人散得很快,家里所有的财产都被叔叔们以家族的名义回收,我依旧住在那栋古堡,老眼昏花的管家每天拖着老迈的身体照顾我。
我想念迪恩,非常想念。
有天夜里,我抱着小咪睡得很沉,被身上骤然而来的重量惊醒。粗鄙的、令人作呕的气味充斥我的鼻间。
男人猴急地撕开我的衣物,我奋力反抗。
"噢!可爱的小宝贝,你的皮肤可真白!"
"太美了!这么粉嫩的东西……"
"快让我进去……啊!真爽!好紧!"
我惊声尖叫。
"呵呵,在呼唤你那忠心的老管家?他握着那么多金币,是什么也听不到的……"
我愣住了,下一秒,小咪从旁边跳出来,一口咬在男人肩上,爪子四处乱挥。男人低吼一声将小咪甩在地上,猛地一脚——
"喵————"
温热的、湿润的液体滴在眉间,慢慢滑进眼中,合着咸涩的泪水落入嘴里。
他比我强壮。
这是第一个窜进脑子的念头,我将头埋入枕头,任男人粗鲁地笑着,撞击着。
我要杀了他,但不是现在。
我把小咪和蓝色胸针葬在院子里的树下,编了个小小的花环放在坟包上,为小咪唱歌,我不念赞美诗。
老管家平时尽量躲着我,他不敢与我对视。
我不会逃,我才十二岁,需要食物和温暖的住所。
我开始修习黑魔法,进境很快,我发现自己居然是个天才,这真是个十足的笑话。
我的第一个实验品是小咪,我很爱惜它的身体,仅仅试了两次,我就能指挥它蹦蹦跳跳。
那之后不断有不同的男人夜里爬上我的床,他们用黑布蒙住我的眼睛,兴奋地在我耳边粗喘。尽管活得像个妓、女,我依旧要活下去,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做。
第一夜的那个男人第三次来的时候,我杀了他,我很后悔用了小咪的身体,因为它已经碎成骨沫。不过,我终于是杀了那个男人。
第二天,我脸上还沾着鲜血,老管家刚开门就被我吓得跑了出去。家族里的人知道了,震怒了,但又觉得我年纪太小不应该被捕,要把我送到舅舅家避难。
我重新把小咪葬下,摩挲着指尖的泥土冷笑,整个海格瑞尔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下,为什么现在才知道震怒?
离开海格瑞尔的前一天,我被送到家族的一位叔叔家,他为我准备了一顿精美的晚餐,和蔼地询问我近来的生活,可亲地赠给我一套精致礼服,然后慈爱地将我压倒在床上。
被贯穿后我才觉得熟悉,他是黑夜里的"客人"。也许是因为觉得遗憾,怕之后没有机会再见到我,叔叔很激动,工具也比之前带到我房里的齐全。
我咬牙忍了很久,才将滔天的杀意按下。我……不想再节外生枝,我就快见到迪恩了。
再次看见迪恩,我知道一切都没有白费,我的心彷佛瞬间复活。
他的怀抱很温暖,我害怕得不敢动弹,我好怕自己把他弄脏,他却以为我是沉浸在被母亲抛弃的痛苦里,更加拥紧我。
海格瑞尔的风言风语很快传到银城,迪恩不知道我闷闷不乐的原因,我……很害怕他听到关于我的流言,一个被男人……
只有在修习黑魔法时,我的心才能得到平静。不去患得患失、不会忐忑不安。
被迪恩发现,其实在我的预料之中,他是那么聪明,怎么看不出我的异常。他劝诫我的时候,我很开心,他是关心我的,他并没有看不起我。
只要迪恩愿意理我,修不修炼黑魔法我无所谓。只是,当听到那些人口中一声声"贱货"时,我脑中一片空白,耳边彷佛又听到了那些粗鄙的喘息,鼻尖甚至萦绕着体、液的味道。我不敢看迪恩,不敢看他是什么表情。
我冲进房间,疯了一样地修习。我要冷静,冷静下来。
洛尔特舅舅冷眼看着我跪在地上。他是知道我的过去的,在他面前,我像是一个未着片缕等待处决的犯人。
我知道他们都瞧不起我,洛尔特舅舅一家包括那些仆人,他们都知道我是怎么在男人身下喘息的,只有那个笨笨的迪恩,那么傻,以为我只是不甘。
我不想去城堡,我不愿再过那样的生活,可我还是被送了进去。
被拉进马车时,我回头,最后将迪恩的脸深深烙在胸口。
前方是地狱,我即将与黑暗融为一体。我从未那么渴望力量。我要报复,我要杀死所有轻贱我的人,我要掌控所有人的命运,掌控全大陆!
我,要血染这个世界。
让所谓的光明神赶紧来惩罚我吧。
番外:天壑
提亚2602年,红枫民国历40年。
麦可倒在地上,四肢没有一丝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四周的魔兽离自己越来越近。
这是他的毕业历练,可一切都被他的自大搞砸了,他就不该选择魔兽森林这样危险的地方!麦可绝望地闭上眼睛……
"哎?这里有个小家伙被困住了。"
这个声音对于此刻的麦克来说仿若天籁,他猛然睁开眼朝旁边看去。
那是两个男人,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年纪,都长得十分俊美,但作为共和国魔武学院即将毕业的天才,麦克首先注意的不是他们的相貌,而是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他们身上没有一丝斗气或者魔力的波动,看起来很悠闲。
在这样危险的地方出现的普通人无非两类,一类是前来送死的傻子,另一类是能够隐藏自己气息的圣阶高手。显然这两个人是后者。
包围着麦克的魔兽开始变得焦躁不安,待那两个男人走近时,竟不约而同地散开,都退入了森林深处。
栗发男人笑着朝麦克伸手:"小家伙,你还想多躺一会儿吗?"
麦克呆呆地注视他蔚蓝的眼睛,有一瞬间不知自己身处何处,猛然醒悟,红着脸握着男人的手爬起来。
"谢谢。"
"魔兽森林很危险,你不该只身前来。我们送你出去吧。"
麦克羞愧地点头:"是我太高估自己了……"
出去的路上,栗发男人看到麦克胸前的徽章,笑着说道:"是毕业试炼吧?有胆子来魔兽森林,看来实力不俗呢……"
"呵呵……"麦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前辈您也知道红枫魔武学院?"
"当然,我就是那里毕业的。"
麦克一惊:"您也是?"随后偷偷瞄了旁边一直不说话的金发男人一眼,大着胆子问道:"不知两位前辈怎么称呼?"
栗发男人嘴角含笑:"还没有什么人叫我前辈呢,感觉还不错,你就这么叫我们就好。"
金发男人干咳一声,在褐发男人似笑非笑的目光下没了声音。
麦克正色道:"晚辈叫做麦克·比恩·布莱特,恳请前辈告知身份,将来麦克也好报答两位前辈的救命之恩。"
麦克话音刚落,发现两人都仔细地查看自己的相貌。
栗发男人轻声道:"果然是……我一见他就觉得像。"
金发男人默不作声。
麦克正疑惑间,栗发男人问道:"小家伙,能帮我一个忙吗?"
"当然可以,前辈。"
栗发男人看向麦克的目光变得复杂:"说起来,我与你爷爷也算是旧识。"麦克精神一振,正要开口,金发男人终于说话了:"走吧。"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一号该饿了。"
栗发男人无奈地递过去一个白眼,笑着摇头,对麦克说道:"日后见到你爷爷,请帮我带句话,就说迪恩很感激他对红枫民国做的一切,由衷希望他能快乐。"
麦克点点头,又有点疑惑,这个人和爷爷是朋友吗?他从来没听爷爷说过,而且,迪恩这个名字太普遍了……迪恩……迪恩!?
会是那个皮亚大陆近千年来唯一的光明主教吗!?
麦克为自己的猜想震惊,抬头一看,那两人却早已不见踪影。
回到贝蒂城,麦克迫不及待地向爷爷转述了试炼那天的一切,谁知爷爷并没有如他所料的激动,只是淡淡一笑:"就知道他会这么说。"笑容中有释然,更有怅然。
麦克有种窥视到惊天秘密的优越感——除了他,还有谁知道光明主教迪恩现在的行踪呢?
他像一个怀抱巨资的守财奴,偶尔回想那天的经历,就会一个人偷偷的乐上半天。
麦克以为自己只是单纯地崇拜仰慕那个人,直到那一天——
那是红枫民国建国五十周年的日子,举国同庆,四方来贺。此时的麦克已是红枫国新任总统。
宴会上,他本该在致辞完毕就离去,但是,就在他转身准备下台的那一刻,被人群里一个人吸去了注意力——栗发、蓝眸,修长挺拔的身形……是迪恩!
麦克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心会跳动得这么快,这么剧烈,时间在那一刻彷佛停顿了下来,他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目光紧紧盯着那抹修长的身影,那个人似乎感觉到他的注视,抬起头望了他一眼,遥遥地,轻勾嘴角。麦克顿了顿,迅速跑下楼,他知道在这样的日子自己不该这么失态,但是他无法控制自己,只要能在离那个人近一点……再近一点……
台下却没有那个人的身影,人潮汹涌,人们都疑惑地注视着失态的新任总统,麦克不顾一切地四处张望,然而无果,胸口的雀跃像是被浇了一盆冰水,闷闷的疼。
"小子。"
一个低沉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麦克惊喜地抬头,对上一双冰蓝的眼眸。
"假如你管不好自己的眼睛,我可以代劳。"
金发男人与十年前没有任何不同,只是眼神变得凌厉。
反观自己,麦克苦笑,还曾经称呼他们为前辈,但现在他们看上去没有年龄差距,就像同龄人……甚至,自己看起来更老一些。
这就是圣者与凡人的区别吧?那个领域……不是他能够进入甚至窥视的……
"洛尔特前辈……"麦克艰难地牵起一抹笑容:"我只是看到你们太过激动,想向你们打一声招呼。"
金发男人漠然地开口:"不必,从今后我们再不会相见。"
麦克心里咯噔一声,再不相见?他忍不住朝四周张望,可是……他还想再见到那个人,哪怕就一次,一眼……
"他去向你爷爷告别。"金发男人皱眉,似乎想到什么,不耐地开口。
麦克一愣,再管不得是否礼貌,转身就挤出人群,急切地跨上马朝家里奔去。
等他赶到家时,正看见爷爷怔怔地站在大门外,他也顾不得礼仪,边下马边问:"爷爷!迪恩在哪?"迪恩……在脑海里无数次这么念,一时竟然喊了出来。
爷爷慢慢回过头,眼底沉淀着麦克难以理解的东西,缓缓对麦克说道:"走了。"
麦克腿一松,只能呆呆望着爷爷。
"麦克,你是个好孩子,是爷爷的骄傲……你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爷爷了然的目光让麦克无所遁形。
怎么做……麦克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在意一个飘渺的人,那个人离他,实在太遥远,彷佛天和地一般,若不是那次魔兽森林的巧遇,他们永远都不会有交集……
"麦克,你怎么了?"女人关切的声音传来,麦克看向眼前的女人,当初是为什么在那么多女人中独独看上她的?是因为那半长的栗色头发?还是蔚蓝双目?或是薄而粉的翘唇?
还是……那抹温暖的笑容?
麦克整理情绪,环上女人的腰,笑道:"没事,只是有点累。"
天壑,太远,凡人终究还是应该过凡人的生活。
番外完
This entry was posted on 2011/08/26 at 上午11:57:00. You can follow any responses to this entry through the RSS 2.0. You can leave a respon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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