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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另、8月中旬開始包包的工作會比較忙,所以一切更新暫緩,希望各位親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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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与幸臣》作者太子长琴(5.15VIP完结)

帝君与幸臣的权力之争,
莫贪风月,
当心尸骨无存。

——
天朝帝君墨夜,在朝堂上一眼看中了敬小慎微的藩国小王洛浮夕。
一为质子,二为便嬖,要独占美人一箭双雕。

接二连三的设局,他不过想讨得洛浮夕一句心甘情愿,
从未失手过的九五之尊,永远不会承认自己这次居然可能赔了夫人又折兵……

所以,这是一个开头很坑爹,中间很狗血,结局很奇葩的故事。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强取豪夺 虐恋情深 天作之和
搜索关键字:主角:洛浮夕,宗政墨夜 ┃ 配角:子沐,凛风,红宵 ┃ 其它: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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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1、○○一 入京 ...


  ○○一.入京

  洛浮夕至今还清楚的记得,第一次见到当今的天朝帝君——宗政墨夜的那晚。

  那时正值帝君登基三年,天下太平,九州安泰,可称得上是难得的盛世。

  王权归属天朝宗政一族,统治天下近百年,除所辖之地,囊括九州四海,四面环绕四族:东之渤海,南之洛水,西之敦煌,北之胡奴。

  天朝年轻的帝王宗政墨夜,谋略过人,文治武功,但同样也以手段狠毒,喜欢武力讨伐征战而闻名天下。自他被封'不败王'到他登基间的十年里,便将四面异族统一收入自己的宗属国编制之内。堂堂四王国,几年之间,变成了四藩邦,而族王也从'王',变成了臣服天朝的藩臣。

  宗政墨夜又信奉斩草要除根的原则,血洗四国的族人,或流放,或杀戮,只留怯弱如鼠又肯俯首称臣之辈,执掌一方安宁。

  如此天朝平定四海,万众归一,太平盛世之况,福泽九州。

  一道圣旨,传遍九州四国,在当今天子登基三年大庆之时,要封后策妃,为显天朝皇恩浩大,竟要四藩国送公主入宫待选,又命四王族王子亲自送亲入朝。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那宗政墨夜和亲选妃为假,拿公主甚至王子做质为真。
  可明知道他是这等用心,四国上下却没有再敢反抗天朝旨意之辈,只能忍痛割爱将王族之女送入京城。

  遥想当年宗政墨夜'不败王'时,带领无数天朝猛将勇士,常年征战四邦,以一挑百,不服者,杀无赦;不顺者,累九族五服。

  青天白日下,血洗关外,连屠当时最大的敌手渤海国数城,只留老弱妇孺。
  如今渤海乃至洛水番邦一线,但闻有'不败王'三字,孩童便吓得啼哭不止,老弱纷纷锁门闭户不出,将那'不败王'的形象想同如鬼魅的食人魔,无不闻风丧胆。

  ************************************

  洛浮夕贵为南国洛水的王族之子,唯有护送唯一的姐姐沉曦公主进京面圣待选,临行前,年迈的王父痛哭不止。
  十年前年长的两位王兄与宗政墨夜一战,拼死沙场,尸骨无存,尽留嗷嗷待哺的孤儿寡母。而今洛水一族血脉淡薄,仅剩王姐沉曦公主,和幺子浮夕。那宗政皇帝竟然还不肯罢休,非要四国血脉尽失,斩草除根般的将王国最后的希望都带走。

  奢华的送亲队伍越行越远,洛浮夕带着心腹仆从子沐和王姐共乘一车。
  跟随自己多年,却不过刚成年的子沐第一次远离故土,远离王宫和家人,眼见昔日的族人站在宫门口相送,千万臣民熙熙攘攘挤在道路两旁挥手,不禁悉悉索索哭了出来。

  浮夕原本没有想过要面对这样的生离,他自知和沉曦公主此去京城必是凶多吉少,可怜留下古稀父母为他们伤心担忧,他自打上车之后,便隐忍感情,对族人一直微笑相对,但到真正看不到王城,也再听不到亲人哭喊的声音,终于压抑不住的红了眼睛。

  刚觉得心底的痛楚想要发泄出来,浮夕又笑自己太过多愁善感,自己只是负责护送姐姐进京,说不定不日便可回南国,可怜姐姐却只能孤苦伶仃的留在京城做质子,稍不小心,便可遭受灭顶之灾。

  他抬眼看着身旁的沉曦公主,素日高贵而骄傲的沉曦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愁离苦别,满腔悲痛,她只是漠然地接受了这一切。

  从小巾帼不让须眉,坚毅如男儿的沉曦公主,是在尚武而勇猛过人的哥哥们的教导下长大的,当初若不是王母苦苦哀求公主留在宫中照看年幼的弟弟,她早就跟王兄们一起跨上骏马,飞驰在沙场奋勇杀敌无数,跟哥哥们一起为国捐躯便是一生的志愿。

  总比如今穿上红袍被人压着送进皇宫,在姓宗政的身下受辱的好!

  马车上,沉曦公主从头饰拔下一支飞凤金步摇,将繁琐的花饰生生拽下,只留锋利的一根金刺,又将手帕将其缠好,藏入袖子当中。

  "王姐!"浮夕自然看出沉曦公主想要做什么,一把拉过她的手:"你干什么?"

  沉曦公主看着怔怔发愣的浮夕和子沐道:
  "放心,我不会杀了宗政墨夜,累及你们和整个王族的事,我断然不会做……可是,他若想让我们洛水一族屈服,在他身下承欢,他也是做梦!我会自行了断!"

  自行了断?
  "你疯了!把东西给我!"浮夕想要夺走利器,而自小只会读书的他怎么对付得了自幼习武的王姐。
  沉曦没有给他任何机会,轻而易举的就将利器收入怀中。

  随后厉声道:"浮夕,子沐,今日和亲,是生是死不知,谁活谁亡不知,唯一可知的,就是自己宁可横死,也绝对不能辱没了洛水的尊严!……不管日后如何,你们都要一直在一起,手足之情不可忘!"

  那日刚刚入春,微风和煦。
  去京城的沿途风景秀丽,繁花锦簇,山野一片青翠生机,春山如笑。

  微风吹进马车,扑在洛浮夕脸上,也是暖暖地叫人心动,好像耳边,脖子边,有人拿着鹅毛管子瘙痒着他。

  沿途有农家的孩童们踏春嬉闹,看到奢华的进京队伍不禁呆在原地,升长了脖子想看个究竟。这片土地依旧还是洛水国的国境,再翻过一座山,便到了天朝的脚下了。

  他年幼时学习天朝的文化习俗,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更得一手善于琴律的天赋,学习天朝文明的程度整个王族无人能及他。
  曾不仅一次的对着天朝帝都有着过分的向往,想翻过层层高山飞出王宫前往天朝一睹它的壮丽风采。学习他们高超的工艺,儒雅的礼仪,动听的曲乐。

  他曾不仅一次地描绘着那天的到来,也是这样的微风和煦,春山如笑。

  可如今这一切都不是他梦中的情景。
  尽管也是入春的时候,沿途依稀相似的景色。可同去的,不再是洒脱如同野马奔驰,截然潇洒的一个人,他背负责任,要将自己挚爱的姐姐送入天朝帝都,羊入虎口,九死一生。随驾的,还有数十车的洛水国的珍贵贡品。
  他此去不仅仅关乎着仪仗队伍数十人的性命,更有身后偏于一方的安乐故园。

  洛浮夕知道,他们要面对的,是永远不知道满足,永远有着贪婪和欲望的恶魔,而他们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对方一点点吃干抹尽,尸骨无存,却没有一丝反抗能力。

  这一路走的艰辛,也是心力憔悴。待他们入了京城,终于到了暮春初夏的好时光。

  ************************************

  入京后,洛水国一行人被安排在南国驿馆,浮夕和沉曦得知他们已经算是来的迟的了。
  因为路途遥远,加之遇到连日的春雨,南国到京城的行程更加艰难,比预计的更是晚了十日有余。
  好在墨夜帝似乎很满意其他三国的贺礼,竟也不追究洛水国的迟到。

  又听说,渤海,敦煌,胡奴,将三国的公主送上皇帝的龙床之后,墨夜帝龙颜大悦,立马让护送的王子们返回故地。
  浮夕尽管担心自己姐姐的安慰,但是听闻其他三国的公主王子都尚安全,稍稍放下心来。

  不过两日,驿馆又接到入朝面圣的旨意,浮夕带着子沐第一次入了朝堂,将携带的数十车的贡品一道带上,南海的千年珍珠,价值连城的白玉,青瓷器具,黄金佛像,还有南国特有的奇异贡果。

  待百官齐齐下跪,高呼万岁,等候多时也不见出现的君主终于呼之欲出。
  浮夕跟在百官之后一同朝着帝座磕了头,心里却是希望墨夜不要为难他们。

  "平身!"这一声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又颇有男儿刚毅的磁性,浑厚饱满。

  浮夕并不讨厌这两个字,随着人群,也是好奇的朝皇座望去,但见一身形绝佳的男子高高在上,端坐人前,他身着玄墨色龙袍,衣襟上绣满银丝金龙,又有如血如火的茜素红腰将他村托得满是傲气。

  他是墨夜帝无疑了,浮夕看不清楚这个人的脸,更看不清楚表情。想来,隔着几丈的距离,又有百官的围绕,他也是看不到自己才对。

  正如浮夕想的,在朝堂上,墨夜帝并没有流露出对洛水国的公主和他们的使节的兴趣,草草结束了朝议,并回了洛水国相应的礼物便让人带着浮夕和子沐等人退出了宫阙。

  浮夕松了一口气,想来待沉曦公主进了宫,再好生劝姐姐不要做傻事,今日从朝堂下来,眼前的墨夜帝并没有如传说中的恐怖,没有长着三头六臂要吃人的样子。
  但愿之后整个天下再无战争,从此就是相安无事的世代修好。

  有人越一心希望自己平淡无奇堪做路人,可有人偏偏越有心要拿他做绝世的奇葩。

  洛浮夕怎么也没有想到,等到他回到驿馆的当口,姐姐便接到了一则圣旨,可圣旨上并不是让沉曦公主入宫,那橙黄的布上描着清清楚楚的几个字:
  ——
  "邀洛水国王子当夜于勤政宫赴宴"!?

  "大概是谢宴吧!"子沐宽慰道。

  他心里突然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也许只是自己想太多,看着单纯的子沐和忧心的沉曦公主,只好故作轻松,当作并没有什么异常,点头默认这不过是帝君的友好谢宴而已。

  素不知,那晚的不经意,竟将洛浮夕拖入了万劫不复。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文了,时隔一年有余,还有人记得囧太不?

同样很紧张啊~^每次开坑都很紧张啊。

好吧,开头就是那么的庸俗和坑爹,摊手。

PS:想要收藏的说~~打滚~


2

2、○○二 承恩宫 ...


  ○○二.承恩宫

  这一日,未及晚膳时分。
  洛浮夕宽慰了沉曦公主,谨遵君主的旨意,携带了贴身随从子沐一人,跟着来驿馆接人的宫人们前去皇宫。

  宗政天下的九重宫阙乃是九州四海的权利中心,从来都被披以神秘莫测的外表,那些皇族的宫闱之事也是平民百姓茶余饭后最乐于津津乐道的话题。

  洛浮夕从驿馆出来,行了大概半个时辰,才终于看到夕阳映照之下的瑰丽宫阙。

  ——它位于皇城的正北方,后面是群山环绕,前有城中湖泊碧水万丈。
  残阳如血,投在碧波之中,配村着金瓦红墙的上万间宫舍。
  琉璃璀璨,紫霞万顷,藏在暮色之中,竟如九重碧落。
  叫他人看花了眼,也震慑了胆。

  它高高在上,傲视万物,不可侵犯,不可征服。

  再行百米,没有跟早上一起从正宫门进入朝堂之上,倒是转了个转,宫门上书了【重华门】三字。洛浮夕料想,这便是偏门了。

  "公子……"子沐轻轻唤了他,原来挨着自己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洛浮夕了然,年纪尚轻,从来没有见过这般阵仗的子沐,必是害怕这陌生的地方的。
  子沐从小跟随自己长大,也深受天朝文化的洗涤,他倒是更乐意子沐唤他"公子",这一喊,便是一辈子。

  "怎么了?"

  "……我有点怕……"
  子沐长得很是清秀,正值大好年华,跟着自己离开故国,前途未卜,也苦了他一片真心。
  那时在洛水的王宫,多少人劝子沐留下,可他依然不顾,决意跟他一起踏上北往的路途。十几年如同亲生手足般的情谊,让子沐誓死都不离洛浮夕。

  其实他不说怕,洛浮夕也知道他心里想的。并且他也知道,子沐的'怕',并不是基于跟他一起来到这片陌生的土地的恐慌,而是怕这难以捉摸的墨夜帝在这个时候宣人入宫的真正用意,——恐怕,会对他们不利。

  可是尽管这样,身为王族之人,与生俱来的无畏精神让他此时还有心情安慰身旁的人:
  "怕什么?早晨在朝堂之上,久闻其暴戾狠辣之名的君上,不也和颜悦色嘛?那些不过是传闻罢了,有哪一朝的皇帝,不希望久治长安?只要四国以忠心侍主,尊他为圣,又怎么会为难我们。"

  子沐听闻,点了点头。而此时马车已过了两道宫门,这一道,唤作【安泰门】。只听一声嘎然,马车稳稳地停在安泰门内,早有六七名宫人点起明黄宫灯等在门口。

  站在首席的大宫人对着车上的洛浮夕道:"可是洛水国王子洛浮夕?"

  呵,敢直呼王族之人名号的,也就只有不可一世的天朝了。

  "正是。"

  身后四名宫人上前,揭开帘子,搀扶他和子沐下车。
  此时才发现,天色已暗,宫内华灯初上,分外炫目。

  那大宫人接过递过来的宫灯,现在朝子沐身上照了一照,见是个清瘦的少年,没有一点王族的架子。

  "这是……?"

  洛浮夕连忙答道:"这是我的贴身侍从,圣旨说恩准小王携带一名随从。"

  对方不说话,鼻子里哼了一声,傲慢无礼。
  洛浮夕皱了皱眉,对来人全无好感,却也只能压下怒火。

  那大宫人又把宫灯挪到了他的身上。
  洛浮夕脱下了早晨的朝服,换了一身轻便的装束,行简的银白色镶边宫服,衣襟上简单点缀了流云花饰,墨玉色的腰带上挂着洛水国的玉牌显示自己南国来使的身份。
  毫不张扬,简简单单,到也清爽。

  宫灯朝他的面容移去,当耀眼的光芒中缓缓拉出一张优雅的俊美面容时,那宫人竟然不自觉地从嘴巴里发出惊叹声,双眼跟着了魔一般地根本无法从洛浮夕脸上移开。

  ——眼前男子的身材不算太伟岸,纤秀却有着一般男子所没有的傲骨。
  脊梁挺得笔直。在他走下马车的一刹那,脸上原本的温和神色瞬间变得严峻。
  精致的脸盘白皙通透,微微上扬的薄唇,棱角分明,略显青涩内敛。

  本应是寻常的打扮,竟勾勒出这般极好的容颜。

  这个人,天生是玉琢的一般,在幽暗的灯火下熠熠生辉。

  那大宫人在后宫历时两朝,伺候后妃无数,绝色粉黛见过百计,却在一瞬间便认定那是他看了一辈子男人,都无法比拟的【极好】了。
  更妙的海蓝青色瞳圈的墨色双眸,透着异域南疆绝美的风情,眼底仿佛清泉流转,活活迷住了来人。

  对方直视的眼神让洛浮夕很不自在,忽然灵机一动,想起沉曦公主说过,入宫需要打点,便马上让子沐从口袋里掏出两甸银子,一把塞进大宫人的手中。
  洛浮夕微笑道:"恕我们无理了,竟然忘了公公们等候多时的辛苦,请笑纳!"

  大宫人一怔,顺势回神过来,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刚刚一望,已够叫自己失神,如今那还有胆量再与他四目相对。怕真是要出了人命了。

  又见对方如此熟谙天朝人情之道,便火速将灯移开,笑逐颜开的把两甸银子收入怀中,道:"老奴失礼了,两位请跟我来!"

  ******************************************

  浮夕和子沐二人跟着宫人们跨过了一道又一道的宫门,也不知道穿梭过几个宫殿,但见什么【凤栖宫】、【福泽宫、【长宁宫】一个个朝自己身后远离,越是往前,那宫门便变得越是宏伟华丽,门柱也越来越宽。

  直至烫金的三字【承恩宫】前。

  承恩宫,历朝皇帝的寝宫,紧挨着御书房,是当今天子休息的最私密场所。
  承恩宫,少有宴请臣子的习惯,但是不知道今日为何,居然打开宫门,邀请了小小的洛水国王子,不得不让熟知这一道理的洛浮夕受宠若惊。

  "大人请进。"
  大宫人领浮夕和子沐入了旁边的偏殿,早有美酒佳肴,宫女数人等候在殿内。

  洛浮夕被引至一矮桌雅座,端坐后,子沐跪坐在身侧。
  有宫女上前将满满的食盒打开,尽是天朝宫食,精巧华贵的各色点心数碟,外加上好的青山绿水茶。

  浮夕轻启薄唇,品了一口香茗,中原的青山绿水,跟洛水自然不同,味道浓烈,茶香扑鼻,没有洛水国的茶含蓄内敛。
  喝了一盏茶的功夫,却不见再有人来通报墨夜帝什么时候接见他们,洛浮夕和子沐都有点坐立不安了。
  "敢问公公,不知帝君何时到来?"

  大宫人沉默片刻,似乎也摸不准,道:
  "大人请安心等候,此前帝君已经告知老奴,让大人在偏殿等候……至于何时,那就看帝君的高兴了!"

  说完便抿嘴一笑,大宫人的表情似乎在告诉浮夕,这位墨夜帝此时正在做一件急需要时间和兴趣的事,而这件事能够让他彻底忘记在承恩宫里,还有一个远道而来的客人正在等候他的事实。

  洛浮夕深知当今天子素喜朝廷大事的决策独断,是天生的九州霸主,天底下没有谁比他更适合治世长安,只是单纯地以为这个尚武的君主在天下太平之后便安心端坐于帝座,在一摞摞文卷奏章后面,提朱笔御批,文治天下。

  若是如此,到也无需惧怕了。

  ***********************************

  又是一盏茶的功夫,约莫过了一刻,身旁的子沐早就等得饥肠辘辘,可他的身份不过是个侍从,洛浮夕没有动手拿眼前的一块糕点垫饥,他也不敢多问。

  肚子里不合时宜地'咕——噜——'一声,不重,却让子沐臊得满面羞红,沉下头去,将头埋在胸口,红了脖根,又挪了屁股几乎要将自己躲进浮夕的身后看不到了。

  洛水国的使臣肚子打鼓,还是在最为尊贵的天朝君主的承恩宫里,很是不雅。
  身边的宫女们见到这个还不谙世事的俊美少年如此窘迫,不禁都相互使了使眼色,强压着抿嘴没有笑出声来。

  洛浮夕也是轻笑一声,将身前的一碟子张致细作的梅花形果子递到子沐眼前,轻声道:"吃吧,看来帝君得有好一会儿才能到呢!"

  子沐不语,怯怯接过浮夕手中的梅花果子,捏在手中,又躲在了背后,见再无人笑话他,这才张了小口,一口口将糕点吞下肚去。

  喝过两杯茶,又吃了糕点,子沐居然有了想要出恭的欲望。他在后面拉了拉浮夕的袖子,转过头去,却见少年侧脸贴近自己的耳畔,低声道:
  "公子……我……想要出恭……"

  这倒是十分的不合时宜,但是这回不解决,晚一会要是撞上墨夜帝赶好到了,那就更不合时宜了。
  洛浮夕连忙朝大宫人招了招手,又知子沐害羞,待大宫人走到跟前才贴近去道:
  "公公,我的随从身体不适需要出恭,不知哪里可以行个方便?"

  大宫人歪头,见身后的子沐涨红了脸,像是从来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也不好任由其在帝君面前出丑,连忙引起来道:"大人随老奴来吧!"

  子沐缓缓站起来,可见是憋的难受了,刚要出门,又回头看了洛浮夕一眼,分明是离不开的拘谨,想要他陪同。

  洛浮夕宽慰道:"别怕,跟着公公去,我自不方便一起的,万一帝君召见了,没有人可不行。"

  子沐只好跟着两个宫人出了门。

  可不知是否出恭的处所离着承恩宫距离甚远,还是子沐闹肚子闹个没完没了,居然过了一刻也不见人影。

  浮夕这下便是慌了,不见帝君,不见负责招呼他们的大宫人,也不见了身边最亲近的人,偌大的皇宫里,竟只留下他一个。他如座针毡般难受,竟也顾不得许多,站起身来想要寻人。

  心里不禁着急,也微微有些不安起来。

  此时大殿只留宫女几人,问也不知帝君何时会到,一位稍年长的宫女见浮夕脸色担忧,如实相告:"按这个样子看,帝君一时半会儿也到不了。"

  听闻此话,稍稍安心,急忙迈出宫门,身后的宫女们还来不及劝阻,就见洛浮夕心急如焚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只留一句:

  "小王去寻我家仆从,那么久了也不见回来可是有事耽搁了!速速就回!"

  他沿着原先大宫人和子沐消失的方向寻去,全然不顾身后的宫女们也紧张地朝着他走的方向跟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下雪了。
打滚求按抓!


3

3、○○三 迷路 ...


  ○○三.迷路

  洛浮夕抄了宫门口的一盏宫灯,沿着原先大宫人和子沐消失的方向寻去。
  他全然不知,身后的宫女们也紧张地朝着他走的方向跟了出来。
  更全然不知,这等越界的行为可是犯了宫规,若让帝君知道,他,还有她们,便都是死罪。

  可他怕子沐一个人会出事,在这无一人相熟的陌生宫阙里,处处地雷,难不保子沐会遇到什么。想到洛水国还有他的老父老母等待子沐回家,若真是出了什么事,自己如何向他的父母交代。

  心里着急,按耐不住,竟这样脑袋一热,鲁莽地寻了出去了。

  没成想,不过才走了几步,夜雾上涨,整个宫阙都被夜雾弥漫,形同鬼魅。
  他之前分明清楚地记得子沐和大宫人等行走的方向,结果刚刚转了一道宫门,又向前行了几丈,便寻不到前面的路了。

  因为他的前面,横是红凄凄的一面高墙,没有宫门,也没有径。
  先前的确是朝了这里走的,难道是眼花看错了方向?

  待他再回头往回走,却已是迷失在了浓雾中。
  好像鬼打墙一般的再也寻不着回去的路了。

  手里那盏在瑟瑟晚风中跳动的宫灯烛火似即将要被熄灭。

  头上偶有一两只飞禽飞过,掠过月色,发出凄厉的鸣叫,洛浮夕心里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他顿时对这里的高墙深宅产生了恐惧,越发觉得幽闭得叫他心惊胆颤。

  这深深宫殿,好像是无形的牢笼,不知道为何,总有一种似乎【一辈子都出不去】了的莫名念头。

  转过身,努力在脑海中寻思着如何回去,更像被鬼迷了心智一般,鬼使神差般地顺了心里的直觉,竟只朝着一处方向走去。

  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拨云散雾的那刻,洛浮夕眼前出现了一处别致的小院,宫门外只有一盏硕大的宫灯,——这盏宫灯跟自己手上的分明不同,不知是否有意显示出自己的特殊身份,那宫灯上勾勒出艳丽的红色牡丹,一朵接一朵的如血色绽放,在阴森的暮色下,纵然是不灭的花火,跳跃的光芒却是说不出的诡异。

  而牡丹身后,藏的居然是张牙舞爪,狂妄的不可一世的金龙,活灵活现,栩栩如生,眉目间犀利的眼神就好像要把面前站着的文弱公子一口吞下肚去。

  龙,皇权的象征。
  这普天之下,敢用这般大胆而张狂的色调来村托出自己举世无双的身份的人,只有一人。

  除了这座无尽宫殿的主人之外,还会有谁?

  可他刚刚踏入别境,懵懵懂懂,微晓得人情世故,哪有那么许多的小猜测与大智慧,就能一眼认定这盏宫灯在宣告着【此地不宜久留】,【生人勿近】的道理。

  洛浮夕就因为总算在黑暗中看到一席光明,便立刻欢心雀跃起来。全然忘记了圣人的教诲。
  只知道自己在这个光景迷了路,而眼前终于见到一处小院,有灯火摇曳,就是有人,不管是谁总比自己一个人在宫里瞎转好。
  回去承恩宫的路,总算是有着落了。

  跨进宫门,隔了一处幽静池塘,后面有一间两间不大的宫舍,透过玉色的纱窗,映出了明黄的色调。
  呵,有人住,太好了。

  他举灯行到廊下,见窗户上闪过一人影,里面随即传出来叮叮砰砰的声音,好像有人打翻了杯碟,落了一地的破碎。

  洛浮夕顿了顿,心想着这声音甚是不妙的,刚要回头要想走,素不知着了什么心魔,腿也迈不开,居然还又朝里面挪了挪,想看个究竟。
  因为那扇门并没有合严实,微微虚掩,而门缝里透过的一丝光和里屋传来的细弱的哼哼声,更叫他迷惑。

  确实是有女人的哼哼声,这声音并不鬼魅,但似乎夹杂着痛苦。、

  他实在是不该有这般好奇心的。

  这是后话。
  可当时身边也没有谁能拉住他,告诫他,在这般浓雾凝重的夜晚,走进偏僻无人的别院,多半是要出事的。

  更不该的是,他居然忘记了天朝的礼仪,进别人的屋子前,必须要先敲门。

  所以,当洛浮夕推开虚掩的门,看到了里屋的一幕时,没有预兆的怔怔僵在了原地,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
  一张宽敞的红木雕花床上,上下交叠了一对男女。

  仰面躺在床上的女子衣衫不整,淡薄的素衣包裹不住美体微露。
  她有一张明艳动人的面容,本应该是难得的美人,可此时却是粉黛失色,面若死灰。

  那张惨白发青的脸上尽显了丧魂失魄的惊恐色彩,一双睁得铜铃般大又充满血色的双眸不再清澈明晰。嘴唇发紫,张开双唇想要呐喊什么,可是根本发不出一句声响,只能拼劲全力地发出低沉而绝望的闷声。

  因为,她白皙纤巧的脖子上,有一双强劲的大手狠狠地掐住了她,越勒越紧。
  女子挣命一般的将双手伸向跨坐在她身上施暴的男子,却没有一点力气反抗。

  而那个施暴的男子,在看到身下的美人的气焰在一点点削弱时,竟然没有半点怜悯之心,更无住手放她一条活路之意,似曾相识的英武俊朗的脸上居然依旧风轻云淡,好像在做一件及其普通又自然的平常事一般。

  洛浮夕突然觉得天崩地裂,脑海里涌现出三个字:——杀人了!!!

  他若在此刻还能保持正常心智,转身就逃,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种种。

  可洛浮夕只是个普通人,从来没有见过活生生的人这样气闭在自己面前,自己却无法伸手相救的场景,连死人都没有见过半具,这种场面他若还有心智知道要马上当作什么都没看到般地转身就跑,实在是可笑。
  更别说还能想到高呼救命,喊人来惩戒这个视王法为无物,草菅人命的暴徒。

  就在他看清楚那男子身上华服绣着的张狂的五色飞龙,并且对上朝堂上那英威风流的身姿时,洛浮夕这才灵光一闪的感觉到,他这辈子都会为今晚的鲁莽而付出惨重的代价。

  那男子不是别人,能这般视王法为无物,且草菅人命还能表情泰然自若的,天下唯有传闻暴戾成性,嗜血如狂的当朝帝君——宗政墨夜!

  退也不是,进也不是。纵有万般后悔也来不及了,他唯一的念头便是自己目睹了这个丧心病狂的帝君亲手杀了后宫女子的场景,若让宗政墨夜看到自己成了目击者,怕是自己果真要尸骨无存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想到此,洛浮夕瞬间懵了,大脑一片空白,心乱如麻,嗓子里有一股浊气想要喷发出来,眼看不自觉地因为害怕即将要喊出声来,仅存的一点理智让他急忙伸出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压制住自己惊觉的唇齿。

  可是他忘记了,那手里原还提着小巧的宫灯,他忘乎所以的松手捂住嘴巴的时候,那宫灯便从手里滑落,重重摔在地上。

  ——"——砰"!

  宫灯里的烛火触地即灭,原本不算太响的声音,却因为万籁俱寂的空旷而惊扰了床上的男子!

  墨夜帝闻声猛然回头,在他眼前出现了一张惊恐的惨白脸庞,那门口呆如木鸡,矗立的居然是南国洛水来的使臣,王子洛浮夕!?

  *****************************

  这个人他在今日的朝堂上见过,跟在百官身后,就连轮到他殿前叩拜,也是将头埋在胸前,不敢有半分的越界无礼。

  他高高在上,横扫众人,却在人群中一眼望到了不敢抬头来见的他,促狭不跌,又有几分胆怯,只是匆忙地在伏地三跪九叩之时偷偷抬眼望了自己,随后马上低下头去再也不肯抬头。

  可就是这一眼,眉目流转,堆上风月无数。

  让阅人千百的墨夜竟然对脚下的这个单薄少年有了兴趣。

  他坐在龙座上,随手抄起了奏章名册,饶有兴致的默念了名册上的三个字:洛浮夕。

  下了朝堂,想起少年高呼'万岁'时的羞涩,竟还想见他,便命人传了圣旨,要他入宫。

  墨夜帝这才想起来,他叫了洛浮夕,此时已是约定的时候,若不是刚刚有了这档子事,又岂能让自己忘记了还有个洛浮夕在等着自己?

  更没有想到,这个洛浮夕居然这般大胆,没有他的传召敢在后宫放肆的行走,而后面也没有一个宫人跟着他?

  好大胆的奴才!

  墨夜帝君眉头微锁,冷冽的眼神扫向了不该出现的洛浮夕。眼里满是盛怒和阴冷。

  洛浮夕呆在原地,看不透那双寒冷刺骨的墨色眼眸里,是杀意,还有轻藐。

  就在两人对峙期间,墨夜帝掐住女子脖子的力道稍稍放松,将注意力全部转到了洛浮夕身上,那女子差一点就要立刻毙命,因为这一刻有了几丝空气收入肺中,便有了微弱的意识,也将头用力扭向了洛浮夕。

  他清楚的看到女子脸上深深的泪横,画花了精致的妆容,眼里布满恐怖的血丝,额头青筋暴露,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的恐惧和无助叫浮夕无法将视线从她身上转移。
  就在迟疑间,那女子微微张开口,已是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唯可见用嘴型朝洛浮夕发出求救的讯息。

  她在无声地喊:

  【救……我……】

  惹眼的,不仅仅是她怀里掉出来的一把铮光发亮的匕首,更有匕首上赫赫两字——【渤海】!

  不消说,能拥有王族家徽又刻上【渤海】二字的利器,只有渤海王族之人。
  而眼前的这位几乎被勒死的女子,正是三日前送入宫的渤海国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恩,晚上要捉虫~~

太冷了,长冻疮……%>_<%5555


4

4、○○四 欲擒故纵 ...


  ○○四.欲擒故纵

  "——我们逃吧!"

  洛浮夕回到驿馆的时候已是子夜,一进门便对沉曦公主如此道。

  此番他的脸色凝重到任谁都看的出来他们在宫里绝对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连他自己都感到吃惊和意外,居然跟子沐还能活着回到驿馆,在他看到天朝帝座亲自大开杀戒之后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他走了以后,那幽森别院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包括渤海国的公主是死是活?

  脑海里嗡嗡的,眼前只有床上的女子无声地喊着【救……我……】,而面前施暴的正是帝君宗政墨夜。
  回想这一幕,洛浮夕被吓得丢了七魂六魄。

  ****************************************

  回想当时。

  最后,他是与于当朝帝君四目相对的,对方阴冷如千年寒冰般的眼神好像要将他也勒死在这处僻静别院。
  心脏骤停,四肢发愣,唯只记得冥冥之中似乎得神明眷顾,在他耳畔喊了一声:"快跑!",这才使他醍醐灌顶,猛然醒悟。

  于是连宫灯都来不及拾起,嘴巴像是封了蜡一般,抬腿就朝宫门跑去,也不晓得跑了多远,直觉身上汗如雨下,背脊那方衣服早就湿成一片。

  终是看到了眼前有星星点点的宫灯亮起,原来不过是拐了两个弯的功夫,承恩宫就在眼前!

  早在门口急得团团转的正是回来后见不到他,也找不到人去往何处的大宫人和子沐。

  "公子!你去哪儿了?急死我们了!!!"
  子沐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黑暗中的白衣,认定是自家的公子回来了。

  原来就在他抄了宫灯去寻久久不回的子沐后,大宫人和子沐一行人又回到了大殿,跟宫女们撞在门口。
  那些宫女们本来跟在洛浮夕身后,还遥见人的去向,这下一撞见管事的大宫人,吓得六神无主,统统停在了门口,忘记了要继续追出去。

  待大宫人问清楚怎么回事,哪里还寻得着洛浮夕的影子?

  此时才觉大事不妙了,深宫后院的,不说宫舍成千上万间,迷路走个几天几夜也出不来,若是误打误撞惊扰了圣驾或者后宫嫔妃,谁都只好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丢了帝君强调要看好的洛水国使臣,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子沐不见了主子,更是心急如焚,要怪就怪自己多事,吃了点心又喝了茶,或是水土不服,居然在宫殿里闹肚子,还一闹就是半个时辰。今天也不知道撞了什么邪。

  可他断想不到,洛浮夕居然会因为担心他而跑出去寻他们。

  周围的几个宫舍连同茅房都找遍了,也寻不着洛浮夕的踪影,正在宫门口着急地一面等他,又一面担心帝君是否会随时到来。

  好在,洛浮夕在帝君到来前,终于现身了。

  每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子沐更是高兴地要扑上前去,也丝毫没有在意洛浮夕脸上早就青白一片的预兆。

  "洛大人!您可总算回来了!"大宫人急急道,"您要再不回来,奴才们的脑袋可就不保了!可巧现在帝君还没有来!您可千万别再乱跑了!"

  那洛浮夕却不搭理大宫人,一心只想着要是再呆在宫里,恐怕再也没有性命回去了。拉了子沐的手,在不顾旁人是否阻拦,便朝外面走去。

  "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宫人们不知洛浮夕拉着子沐要去哪里,一时间围上来想要制止。

  见洛浮夕回道:"小王身体不适,想要回驿馆,但求公公转告帝君,今晚恐怕不能久留了!"

  可是,宗政墨夜的后宫,岂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没有帝君的旨意,谁敢乱行?
  硬闯,是个死。
  硬退,也是死!

  "大人不适,宫内自有御医伺候,您这么一走,我们这些奴才更是要死了!"
  大宫人急忙扭过洛浮夕的胳膊,哪里肯放人。
  却也心中纳闷,那洛水王子不知是吃错什么药了,还是回宫的路上撞了鬼,原是好端端的,高高兴兴等帝君回宫,这下像是变了一个人般,说什么都要回去,再不肯呆在这里半步。

  连子沐都觉得洛浮夕的变化太过迅速了。可眼下问他,他一句都不回。只是硬拉了人要冲出人群包围。

  两方僵持不下,忽见宫门口又出现了几名宫人,带头的似乎来头不小,年纪略长,身着三品宫服。此人便是帝君贴身伺候的六宫总管。

  六宫总管见两帮人拉扯般地站在门口,颇是不解,见到大宫人的手拽着洛水王子,有失体统,大喝一声:"住手!后宫之内,宫人哪能对洛水国王子无礼?以下犯上!"

  大宫人见到六宫总管,慌忙住手,站在边上一声不吭。却是松了一口气。

  原来那六宫总管,是帝君的先行驹,但凡帝君御驾前来,必有他开路。而六宫总管的出现,也预示着晚上的这场等待,接近了尾声,因为帝君即将回宫了!

  人没丢,也没出大岔子,幸好赶得及!
  大宫人心里直冒冷汗。

  相反洛浮夕看到六宫总管之时,却是万般后悔,后悔自己没有早一步拉着子沐离开这个是非地。如今帝君就要回宫了,他也就必死无疑了。

  正当他惶惶不可终日时,那六宫总管扫了他和子沐一眼,缓缓道:

  "老奴传帝君旨意,告诉洛水国洛大人,帝君因被朝事所困,晚上不能来承恩宫接见二位了,还麻烦二位先回驿馆休息,待他日再宣!"

  洛浮夕呆在原地,没听错吧?

  那暴戾成性的墨夜帝居然就这样让他们回去了?他也不来见他们?
  而且他还是毫发无损的回去?

  该不会在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再命人背后放冷箭,横竖给他们两刀,就这样让他们被暗杀在后宫吧???

  "公子,还愣着干嘛?大宫人带我们出宫了?刚不是说身体不适,想要早点回去么?"
  子沐见洛浮夕呆在原地出神,不知在想什么,也不敢多问,戳了戳他的身体,催到。

  洛浮夕心有余悸,最怕那墨夜帝是假慈悲,背后再捅他们一刀。
  可又一想,那宗政墨夜已是天下之主,四海的帝君,他想杀他,何必这样大费周章的放冷箭呢?直接随便给他按个罪名,马上抓起来不就了事?

  更何况,他的确犯了宫规,闯了不该闯的地方!

  要杀他,易如反掌。

  见到洛浮夕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甚是好像五味俱全,又是复杂万分,那六宫总管抿嘴一笑,走到洛浮夕身边轻声道:
  "大人不必多疑,早料想大人心里有疑团,帝君已经吩咐老奴要转告大人,让大人安心回去,他今晚不会追究……若真想不明白,改日大人再亲自问帝君,不就明白了么?"

  "公公此话什么意思?"

  "大人……"总管又走近一步道:"您跟帝君之间发生了什么,老奴并不知道,也不敢知道……老奴只是把帝君的话带到而已……您要再不走,万一等会儿又有宫人来传帝君的旨意,说不定……您这就一辈子,也走不成了……"

  说完,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那老奸巨猾的眼角弯弯,似乎早就察觉到了什么,也似乎在暗示着洛浮夕当时还全然没察觉到的东西。

  洛浮夕心里暗怀心事:这宫里自然是不能久留的,谁知道万一那杀人魔王一个反复,后悔放走了他,估计自己也再无第二个机会可以脱身了。
  于是点了点头,急忙拉着子沐跟着六宫总管出了宫。

  那一会,洛浮夕是庆幸自己还能活着出宫的,他在颠簸的马车上看着长安街绚烂的万家灯火,尽管那灯火耀眼夺目到让他心旷神愉,可他却再无半点对于天朝的留恋。

  他坚信自己看的没有错,尽管早上在朝堂他没有看清高高在上的帝君的模样,可那身形,那件张狂的金龙帝袍,和杀人于无形的冷冽眼神,普天之下只有宗政墨夜一人。

  而在他身下几乎当下断气的,也绝对是才被送入宫三日的渤海国公主!

  倘若这一切不是梦,那么,他洛浮夕宁可死,也不会将自己的姐姐沉曦公主送入这个魔窟!他永远也不会让这样的惨剧发生在姐姐的身上!

  洛浮夕咬紧牙关,下定了决心。

  什么"待他日再宣",今晚!就是今晚!
  趁墨夜帝大意,他一定要带姐姐和子沐逃回洛水国去!
  哪怕第二天墨夜帝要拿千万铁骑踏平他的洛水国,他也不惜以倾国之力保护自己的家人!

  宁可死在战场上,也决不能让族人屈辱地死在这个魔王的床上,死不瞑目!

  身旁的子沐见洛浮夕眉头紧蹙,知是有事发生,却也不敢多问。

  默默地一直行到了洛水驿馆,洛浮夕一进门便对着等候他们彻夜未眠的沉曦公主道:

  "——我们逃吧!"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看到一句话,与君共勉:

【任何一事,其过程均比结果要动人,莫要辜负生命对你的恩赐。】

寒冬里等待暖日,再冷的天气,都会笑着说:幸好我还有一只暖宝宝。^_^


PPS:小太此前去火星一年有余,回来重返地球之后,发现JJ物是人非。
得知一直为榜样的lyrelion大人居然封笔,打击不小。
想要寻迹,忙忙人海再无可寻之处。
大人为师重教,几年前曾点拨过区区,所言的"相忘于江湖",憾事之一。


5

5、○○五 敦煌之主 ...


  ○○五. 敦煌之主

  洛浮夕一进门,便跟沉曦公主说了这一句。
  他屏退了左右,只留了沉曦和子沐二人。又怕隔墙有耳,知道晚上的所见不能告知别人,于是伏在两人耳畔,将来龙去脉会简单交代了一遍。

  听完后,子沐已是大惊失色,吓得六神无主。
  而沉曦公主尽管努力地想要保持脸上的镇定,但是随后微微向后打了一步趔趄的细小动作,便让洛浮夕知道,此事已经触动了她脆弱的神经。

  "现在就逃,我们送你回洛水!"洛浮夕忍不住对沉曦公主道!

  "——嘘!"
  沉曦伸手一把捂住浮夕的嘴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而后又用眼神暗示子沐关注门后是否有天朝的宫人监视,在子沐查看一遍表示没有任何纰漏时,这才松了手。

  "不要命了么!这种话岂能在他的地盘上肆无忌惮的说出来!"

  "……不那么做,难道要我亲手把自己的姐姐送进宫等死么?"
  他抬眼一字一句道,暮色的双眸里映出了刚刚亲眼目睹的渤海国公主的失色花容。

  还有,心比夜更黑的墨夜帝的冷冽眼神。

  难怪,叫墨夜。

  "入宫,是死。可只是我一个。不入宫,逃,死的就是洛水国的千万子民!浮夕,不管你看到了什么,忘记你所见过的,等待帝君的诏书,欢欢喜喜送我入宫!你别忘了,他日继承洛水国王族的,只有你一个男嗣而已!"
  沉曦公主已是有了必死的决心。哪怕是龙潭虎穴,她都必须去。

  作为一族的公主,又怎么能看着日后唯一的王位继承人为了自己的安危而以身犯先,让他陷入泥沼呢?
  她唯一的心愿,便是让自己的弟弟能够安全回到洛水,代替他孝敬父母,爱戴百姓!

  【你别忘了,他日继承洛水国王族的,只有你一个男嗣而已!】

  这句话重重压在洛浮夕胸口,竟让他一时无以反驳。

  可是,尽管洛水国的男嗣只有一人,可他真的能够有能力成为洛水的未来主人么?
  能够跟他的哥哥们一样骁勇善战,文武双全,又气魄盖世地敢跟天朝叫板,士可杀不可辱么?
  他有能力,承担起整个洛水的千万苍生的重担么?

  站在他面前的,是从小就被视为男儿一般勇敢的沉曦公主,这个自小跟哥哥们一起在校场练兵,又善骑马射猎的姑娘跟别家的女孩全然不同,不爱红妆刺绣花鸟,却对于天朝的兵书兵法十八般武艺情有独钟,又有治国的谋略和胆识。

  很多次,王父都对沉曦公主感到惋惜,她若是个王子,定是日后洛水国最合适的王位继承人。

  洛浮夕知道,自己远远没有沉曦公主对政治来得热衷,更没有她这份襟怀天下的大爱无疆。
  纵然洛水国还有无数可以继承王位的男嗣,也都不及眼前这位灿若明月的奇丽女子。

  "姐姐……纵然我是男嗣,可你别忘了,洛水国真正需要的是你,而不是我这样的一介书生,只会诗词歌赋,绘画弹琴……他日能让举国上下协力奋起抗敌,绝不误国的,也只有你而已……"
  洛浮夕低下头去,心意已决。

  沉曦公主看出了对方的决绝,"——不行!"

  争论不休,一时间房间里沉默一片,眼看外面打更的已经敲了三更,再不做决定,恐怕又是天亮了。到时,何知洛水国的一行人,是生,还是死?

  没有想到,刚刚一直在旁边沉默的子沐,居然打破了沉默,直径走到沉曦公主面前道:
  "公子说的对,……洛水国,只有公主,才能独掌盛世,他日继承王位,成为洛水第一的女王,莫属公主一人!"
  说罢,竟直径跪在沉曦公主脚下,对其磕头。"请公主尽快启程!"

  "子沐……"
  沉曦一时无言以对,总有万千心绪,看到子沐伏身跪下的那一刻,竟也说不出一个字。

  浮夕知道,世上能说动沉曦公主顾全大局的,唯有子沐一人,他们之间的感情,并非只言片语就能道明。

  "王姐!别再犹豫了!之后的事如何处理,交给浮夕。但且请王姐听我们的话,收拾行装立刻出城回南国洛水!"浮夕道。

  罢!

  沉曦公主咬了咬朱唇,看到眼前坚决的二人,终于痛下决心,连夜收拾行装出城。

  ********************************************

  天朝的皇城,守卫森严,特别是在三更后,全城宵禁,连一只活的鸟,都飞不出高高的城墙。没有朝庭特准的出城官文,谁也别想活着出去。

  洛浮夕带着子沐和沉曦公主,再加简行随从,不过五六人,准备兵分两路就此出城。

  一队,是沉曦公主和这三四名洛水国的随护,个个身怀绝技,定能保公主安全。
  另外,则就是洛浮夕和子沐,并两三随护。
  其余的护卫早就被洛浮夕拆分装扮成了天朝的百姓。那来天朝的几十随户基数太过庞大,若一起在夜间出现,必会引起骚动,只能拆成数组,分散在天朝当作平凡百姓,待明日天亮再混出城去。

  这一夜是彻底的月晕而风。

  时值这个时辰,街上并无一人,只有几对护城的守卫来回穿梭巡街。
  洛浮夕带着沉曦公主躲在城门前的拐角,正准备寻找机会出城。

  可奈何城门守卫森严,果然固若金汤,如传闻说的连一只活物都飞不出去。
  那高大雄伟的黑色城门就在眼前,出城往南道路阔达,当日进城时特将洛水国自带的马匹养在城外郊野外,前面的哨所唰唰站齐了近百人的羽林护卫,各个体态饱满,又目露凶光,洛浮夕恐怕这一靠近,就会被羽林军撕得粉碎。

  因为之前就有一神色诡异的壮年男子,想要出城,言语不对,即便上来几个守卫,将那壮年男子压在地上,分秒不浪费的将人拖走,说是夜间出城,又没有官府的准许令,定是图谋不轨的暴徒,随后押解而去。

  "这可如何是好?"子沐拉了拉洛浮夕的一角,神色紧张。

  也是,他们随行将近十人,尽管沉曦公主为了出行方便换了男装,虽不得形迹可疑,可浩浩荡荡的十人队伍一出现,便难逃守卫的法眼,无论如何,也是无法蒙混过关的。

  "看来这个墨夜帝真是平时亏心事做太多了,难怪守卫城门的如此小心谨慎,要找他寻仇的,估计不在少数。"沉曦公主低声说道。

  洛浮夕眉头微蹙,细细思量如果采用【声东击西】这一死计,是否有成功的可能性。

  就在这会儿,月影偏斜,乌云过后,月光直照大地,竟不偏不倚地投射在他们站的拐角处。

  洛浮夕心里一惊,暗呼不妙,那哨所就在眼前,如此突然的光亮将他们的行踪顷刻暴露在百人的羽林军面前!

  就在不知如何是好,又没有想个万全之策时,眼前带头的羽林军士官与洛浮夕四目相对!

  果然那士官脸色浑然一变,大步流星朝他们走来,一面挑起一干锋利的尖刀指着众人,大声喝道:
  "什么人?已经宵禁还胆敢在城门前出现?"

  遭了!看到了!!

  身后的子沐紧张地拉住洛浮夕的衣角,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豁出去了!!洛浮夕本想两眼一闭,准备拼个鱼死网破。
  宁可成为刀下亡魂,也不愿意自己的亲人屈膝逢迎,做那暴君的玩物!

  正当洛浮夕准备开口之际,却不想身后拂过一阵清风,后面有人与之擦身而过,带一缕异域的奇异清香,抄过洛浮夕的身体,比他先开口接了话:
  "有劳几位差大哥了!深夜还要劳烦几位行个方便,我们有令在身,必须马上出城!"

  洛浮夕抬眼,此人身材魁梧,一副随从的装扮,身上裹了西域的骆驼色披肩,腰上配了两把弯刀。此人并非来自中土,跟他们一样,不是天朝的子民。

  在这个人之后,紧跟随了一架茜素红的马车,而后是十几名看着各个凶悍无比的随户。清一色的异域服装。

  "现在出城?"
  那为首的士官十分不信的模样,大摇大摆的走上前来,略过了角落里的洛浮夕等人,直径朝马车走去。

  只见马车的帘子微微掀开,里面端坐了身着华服的英武男子,看不清容貌,隐约见他身材挺拔,颇有几分王族的架势。

  随后从帘子里伸出一只手,递来一张出城的官文,又并一袋子银两也随手塞进了士官的口袋里。

  那士官看了诏书,又受了恩惠,自然对眼前的人开始毕恭毕敬起来,随后让开了道,一边低头奉承,一边笑言道:
  "小人该死,不知是敦煌的城主大人,小的立即开闸让各位同行!"

  那马车里的人听闻,也没有出一个声,随即放下帘子准备前行。

  这时候,那士官居然将目光又放到了洛浮夕等人身上,问道:"你们几个又是什么人?"

  洛浮夕一时语塞,怔在原地,心里一面想要圆谎希望能够趁乱混出去。

  不想到还没有等自己开口,那马车里一直不出声的人,居然开了口,只听一淡淡的硬朗低沉男声道:
  "……他们也是小王的随户,一同出城。"

  "哦!是是!"士官马上收了疑惑,大手一挥,让守卫们开了城门,放人出城了!

  洛浮夕满心疑惑不解,不知道这个素未谋面,也不知道自己身份的【敦煌的城主大人】为何要帮一个陌生人,更何况,他并没有开口表示要出城!

  可事到如今,且不管是敌是友,洛浮夕只能带着沉曦公主和子沐等人一起出城,因为出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是敌是友,待出了城再道个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淡要定……
虽然还是希望有很多留言按抓和收藏……好吧,总会等到春天的!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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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活擒 ...


  ○○六.活擒

  洛浮夕和沉曦公主默默紧跟在队伍的后面,有惊无险地出了城。
  一路上,这只几十人的队伍谁也没有说话,连马车里的人,也没有一点响动,更不问洛浮夕他们是谁,要去哪里,为什么要在三更天没有官文的情况的混出城去?

  当然,也没有表示自己的身份,和言及为什么要出手帮他们。

  直到走了将近半里地,来到一处开阔的郊外农庄处,那马车里的主人终于命令队伍停了下来,众人才有胆子朝后看了一眼,发现皇城已经看不到踪影了,就算现在有人发现他们不见了,一时半会,也是追赶不上的。

  众人停下后,马车的主人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一约莫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的高大男子,揭开帘子,在随户的陪同下走到了自己面前。

  他有一双细长而深邃的眼眸,可那眼眸的色彩却异于旁人,是如同西域大漠一般叫人望不到边际的琥珀色,透着沙砾的烁金流光。

  他走到洛浮夕前,足足高了大半个头,有着比天朝普通男子更为伟岸的挺拔身躯,正如之前在马车后面的依稀约见,如今看仔细了,他果然有着无与伦比的英气。
  那幽幽的,并不浓烈的清香随着他的到来而弥漫在洛浮夕身畔,却有着致命的诱惑力。

  危险,而迷人。

  "真是难得!"

  "恩?"
  洛浮夕光顾着打量眼前这个神秘男子,忘记了他已经近在咫尺,低下头突然放大的俊脸几乎压到自己的额头。刚刚嘴巴里吐出的这句话,还伴随着身上的香气扑在自己的脸上,热热的居然让他不知所措起来。

  眼前的男子似乎察觉到了洛浮夕的窘迫,轻笑道:"我是说,没有想到能跟洛水国的王子在这样的情况下相见,真是难得。"

  "这位公子,我们见过么?"
  他想不起来自己何曾见过这个男人,若是见过,又怎么会记不清如此特色的脸呢?

  "呵呵,您贵人多忘事……不过也是了,那日天朝的皇帝诏您入宫觐见,文武百官无数,小王扎在人堆里,您只顾着高呼万岁,当然看不到在下了……"
  对方依旧笑得很是温情。

  那日在皇宫的大殿,洛浮夕诚惶诚恐,只求别让暴君抓到把柄,自然心无旁骛,哪里还能看得到别人。
  他断定眼前的这个人,必是四国之一的敦煌国的王族,看他自称【小王】,大概就是帝君要求的【藩国王子必须亲自送公主入宫】中的敦煌王子了!

  "原来是敦煌的城主大人……小王有礼了!事先并未认出城主身份,实属失礼。"
  洛浮夕合掌抱拳一揖,如此想来,晚上见到他顺带出城,也是情理在内。

  看洛浮夕低头作揖,敦煌城主也是回礼,瞧这弱不禁风的洛水王子面容清秀,颇有几分风雅书生的韵味,又是这般的脱俗有礼,不仅将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又道:

  "——不过之前小王说的【难得】,可说的是,洛水国的王子居然是这般风流人物,【真是难得】!"

  听闻此言,洛浮夕顿觉不好意思,虽说之前也常有亲人夸赞他长得俊秀,用上【风流】二字的,却是第一次。

  见他呆呆站在原地没有接话,又是红了耳朵,敦煌城主笑着又道:"你们一行三更出城,却没有官诏,为何走的如此之急?"

  洛浮夕这才回了神,眉目一转,想来事情的原委不能一五一十的全部和盘托出,只能找个借口道:
  "洛水国传来急件,说是老父王急病,恐怕不能拖,为此想连夜赶回去,竟然忘了要问官文一事,幸而遇到城主,不然恐怕又是一番折腾,不知道还来不来的及赶去见王父。"

  "原来如此!"敦煌城主点了点头,不再细问,见天色即将亮起来,不好再耽搁了,便又对洛浮夕等人道:"即使如此,那小王就不送了!各位一路小心便是。若是他日有缘来敦煌城做客,小王一定尽地主之仪,在于洛水王子举杯畅饮!"

  那人转身上了马车,只从帘子后飘出声音道:
  "在下西国敦煌的凛风,他日洛水王子来敦煌,必畅行无阻!"

  说完,那一众人便朝西面而行,早已不见了踪影。

  洛浮夕来不及道一声谢谢,想到若待他日有机会,再亲自向敦煌之主凛风道谢。

  这个当口,早就收到消息等在郊外的洛水国随从们牵来了豢养于郊外庄园的千里马。
  洛浮夕让沉曦公主和子沐先行一步,自己并其他人稍后再走。

  "为什么不一起走?"沉曦翻身上马,颇为不解。

  "你们先走,兵分两路,我垫后。万一追兵赶来,我也可以拖延点时间。"

  子沐听完,皱了皱眉,急忙下马道:"公主先走,我也赞同,但我和公子从小形影不离,公子去哪里,我也去哪里,断不会让公子一个人遇险,我是洛水之子,洛水绝不会让他们的王子孤身一人!"

  洛浮夕见子沐心意已决,也不好再做拖延,只求让沉曦公主能够早如回到洛水,哪怕现在他被抓回去了,也算了了心愿,并无憾事了。

  可是再僵持不下,恐怕追兵随时都会出现,到时候,谁也走不成了!

  洛浮夕狠了很心,直径走到沉曦公主的马匹后,举起马鞭,竟朝着马屁股重重抽了下去!
  那马儿顿时一惊,疼得哀嚎一声,撒了蹄子疯了一般地朝前跑去!

  沉曦公主没有料到洛浮夕会出此狠招,来不及回神,已经被马儿拖着跑出了千米。
  而后五六个随从急急地跟在沉曦公主后面飞驰而去,落下一道的尘土飞扬,消失在了洛浮夕和子沐眼前。

  子沐回身看去,他们还剩下两名随户,却不知道洛浮夕如何安排。
  "公子,公主有这些随户保护,我们都可安心。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

  洛浮夕定了定神,似乎已经将之后的结果演练了千百遍一般。
  他缓缓道:"公主私自出城,必是大事,暴君不会就此罢休,子沐,你和随户们紧跟公主身后回洛水,我一个人回帝都拿自己的命换你们的周全!我不会让洛水的百姓跟我一起受罪!"

  "什么?你疯了么!不行!"
  子沐听闻大惊失色,拽着洛浮夕的衣服不敢置信的摇着他的肩膀:"公子,你出城的时候可是说了,要一起回洛水的!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了,居然要回去?当初也是你说的一起走,我们才同意的,你现在出尔反尔,我们又怎么会让你一个人承担!!!"

  洛浮夕微笑地让子沐镇定,他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若我不说,我跟你们一起出城,你们会同意出城么?可是,若没有人承担一切后果,洛水国恐怕又要遭受连年战火,洛水国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

  "所以,我让沉曦公主先走,你也一起走。可你偏要留下。我实在没有办法不告诉你实情了。现在你知道了我的意思,你就快点了了我的心愿,跟着沉曦公主,朝近道走吧!"

  洛浮夕亲自将马牵到子沐面前,示意他骑上去快走,没有想到子沐也是铁打的骨头,脾气硬的狠,说一不二,说不走就不走。

  他决意道:"我说过,不会让公子一人承担!正如公子所说,洛水国有沉曦公主继承王位,势必能让洛水重新民富兵强,我们再不用担心!"

  *******************************

  天色渐渐由墨黑转为了灰色,略有几只早起觅食的飞鸟从他们头顶掠过。

  洛浮夕正和子沐纠缠之间,没料到墨夜帝的爪牙察觉了洛水驿馆的不寻常,那安排在驿馆做眼线的宫人不过打了个盹儿,起来却发现驿馆里最要紧的几个人全部不翼而飞,而那公主的床榻上,只留着一个人形的枕头!

  急报入宫,打扰了墨夜帝的清梦,墨夜帝一怒之下命几百羽林军在城内到处搜索,也不见洛水国使节们的踪影,这才有守卫城门的士官来报,说是早先已有敦煌国的使节出了城!

  墨夜帝命人砍了守门的士官头头,那几百人的羽林军便朝着洛水国的方向追赶而来,正不过赶了一里,就看到洛浮夕和几名随从站在岔路口,见到大部队的羽林军,却也并不吃惊或是害怕。
  神色自若,如同寻常。

  天朝遇到这种叛逆而逃的人,墨夜帝通常不会手下留情,以前可遇到过类似洛浮夕这类的情况,因为不满帝君的统治而一心推翻王权的官员,阴谋败露后就想一走了之逃出帝都,最后不都被羽林军如同捕捉猎物一般的包围在内。
  可是那些人在被追赶上的时候却再无一点活命的可能了。

  墨夜帝的宗旨便是,若不逃,则赏全尸;逃,则就地正法。
  尸横荒野,被野狗咬得只剩骨头的惨剧,往往能够起以儆效尤的效果。

  但是这一回,墨夜帝的手谕却发了善心,命羽林军务必活擒洛水王族,还要【毫发无损】地带回宫。

  众人将洛浮夕和子沐团团围住,几百团浓烈的火把熊熊燃烧,即将要把暮色的天空燃尽。
  一官阶颇高模样的人从战马上跳下来,对着洛浮夕缓缓道:

  "大人,我主帝君,为表今日在承恩宫内招呼不周的歉意,特命尔等再请大人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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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7、○○七 寝宫 ...


  ○○七寝宫

  洛浮夕是被羽林军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着重新进宫的。
  就好像他是一件不容有失的贡品,万万不能有任何差池一般,或者他们害怕他是插了翅膀能上天入地。

  入宫时,已是破晓时分。
  再次进了这个如九重碧落的宫殿,洛浮夕依旧是带着不安和匪夷所思。
  这些心情,全来源于这个素来以铁血暴戾闻名的帝君,居然没有当下就砍了他的脑袋,并且是以这种"温和"的方式宣他再次入宫,理由竟是【以表招呼不周的歉意】。

  这算唱的哪出?

  身边的子沐也是一言不发,身体微微颤抖,看得出,他比自己还紧张。

  入了宫,并没有直接见墨夜帝,而是由宫人领着来到一处别院,被人要求洗干净了风尘仆仆的身体,并换了一件简单的宫服。
  前来伺候的,居然是昨日后来传话的那个大宫人,那双老谋深算又包含不明寓意的眼睛,让洛浮夕想忘也忘不掉。

  他这才晓得,那位年纪颇大的大宫人是墨夜帝的贴身伺候的大总管,唤作【常公公】,统管了宫内上下几千的宫人宫女,在奴才堆里,就是顶尖了。

  也不等洛浮夕有诸多的疑问,好像早就猜到他会问什么一般,那常公公事先就对洛浮夕一一明说了:"帝君知道大人一定没有休息好,特意将此小院用于大人休息,洗漱完毕后奴才们准备了一点食物,大人还请细细享用了才好。——另外,帝君下了早朝后,会宣您入宫,当然了,只有您一个人而已。"

  一个人?洛浮夕不知这是什么意思,可现在人在砧板上,只能束手就擒被人鱼肉而已。只好到时随机应变了。

  大概过了两个时辰,便有人来传洛浮夕再进承恩宫,并拦了原本还想一同跟去的子沐。

  "帝君言明,只许洛大人一人面圣。"

  洛浮夕心里忐忑,这时候也知道就此作罢,跟来人一道去了这旷世宫殿的心脏——宗政墨夜的寝宫!

  ****************************************

  【承恩宫】的金色匾额就在自己头顶驰过,昨晚已经来过这里,不过是宴客的正厅,寝宫就在承恩殿的后方。洛浮夕此时还不胜理解,为什么帝君的召见会在寝宫,而不是正殿。

  那恢弘的金瓦红墙在午时的阳光下越发地凸现淫靡的神采,让洛浮夕的心里产生了惊心动魄的错觉。

  仅有的一点理智让洛浮夕保存着原本的聪慧,正着力猜测帝君的用意,和过会儿面圣时候毫无破绽可寻的完美说辞。

  "帝君,洛大人到了。"
  带他来的宫人面无表情地唤了一声,似乎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

  也不知道里面的人是否回应,那宫人顿了顿,便轻轻推开了厚重的红漆雕花大门,对洛浮夕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他赶快进去。

  洛浮夕狐疑地迈进了高高的门槛,待他不过刚刚将身体都塞进大门,那身后的宫人居然迫不及待地将门'咯吱'一声严严实实地合上了!而再也没有第二人跟着洛浮夕进门!

  心里的不安感徒然剧增,等真正适应了寝宫内外的光线落差后,他这才细细地环顾了房内的环境和摆设。

  ——帝王家的陈设,绝非一般的平头老百姓可以比拟的,就连自己的王族宫殿,都不及它的奢华的一半。

  掠过巨大的雕龙红漆梁柱,眼前摆放的是白玉雕刻的双龙戏珠的龙塌,前面有矮桌和一叠叠的书册,许是奏章,他分辨不出。

  而龙座后面,是一整幅气正山河的江山图屏风,上题【敖群纳海九州图】七字,用笔苍穹有力。而此画四周则以五彩八宝孔雀翎做边,闪耀着夺目光彩,几乎折瞎了自己的眼。
  四周有条不紊的摆放了客座的座塌,每个案几前都是一顶镂空青铜香案,弥漫着不知名的芳香。
  这香他也从来没有闻到过,清新淡雅,略带圆润感性的后味,让他整个人都很精神。

  再者,是漫天铺地的明黄帷帐,将房间分割成了两个部分。

  可是,这偌大的空间里,除了自己,再无第二人了。

  洛浮夕疑惑不解,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向前再迈一步看个清楚。

  不安有余,那江山图后,传来了似乎熟悉的低沉男音:
  "别愣着,进来!"

  没有礼貌的招呼,只有强硬的命令。
  这声音在熟悉不过,他昨日在朝堂上听过多次了,浑厚而略低,却在声音中凸显了自己的王权霸气,傲视天下,掷地有声地震慑人心。

  洛浮夕小心翼翼地朝前方移动了两步。而后又定在了大殿中央。

  那屏风后面的声音似乎略有不耐烦,继而在橙黄的灯火下映出了一张俊朗不凡的脸。
  对方一手掀开遮挡的明亮帷幕,从里面款款走出来。

  ——正是宗政墨夜本人,没有错。

  依旧是不可一世的神采,冰冷的眼神里投射出洛浮夕纤细的身姿。
  那浓墨重彩的水墨色龙袍上的银龙似乎要将洛浮夕撕裂一般地张狂。

  昨晚,让他恐慌的人的脸,又一次映射在了自己面前,纵然想逃,也是没有办法逃脱的。

  墨夜帝从幕后出来,直径跨坐在了江山图前的龙塌上,好像劳累了一上午,此时略显慵懒。见洛浮夕低着头,站在中间畏畏缩缩,也不敢再越前一步的样子,倒是有点兴趣。
  于是半躺在榻前,一手支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这个人,在白天的朝堂上,便足够在众臣之中脱颖而出,全仰仗了他有一张相貌上乘的脸,又于天朝本土所出的美男们不同,容颜颇有几分异邦的清丽,说不出的惹人怜爱。

  他自恃在从【不败王】到如今让番邦闻风丧胆的【帝君】的这十年间,过人的精力让他对美色毫不放过一点一滴。
  美女也好,俊男也罢,只要是入他眼的,便没有吃不到的。

  墨夜帝一眼便在人群中看到了这个少年,朝堂上默念了他的名字,此后便是将这张脸映在了自己的脑海里。
  而映在自己脑海里做什么用?答案不言而喻。
  ——那就是当今的帝君,看上了洛浮夕,想要他暖床。

  所以,也便有了独一无二的承恩宫里设宴的礼遇。

  当然,若不是昨晚突然出现了一件让他始料不及的事,那这会儿墨夜帝与洛浮夕的再次相见,绝对不会是以这种姿态。
  多半,会是在他的床上。

  "洛浮夕?"墨夜帝在空气几乎凝结成冰之前,终于开了尊口。

  "嗯?"
  没想到帝君会以这样的三个字做开头,洛浮夕本能的接了一声,说完之后他才记起自己的身份,似乎已经错了礼节,慌忙跪下,以额触地道:

  "臣该死!"

  他看不清楚对面的男人的表情,但是分明可以感到对方冷酷的哼声,伴随着一点捕捉猎物时猎手的特有的欲擒故纵的心态。

  只听见高高在上的帝君又道:
  "该死?呵,人人在朕面前,动不动,都说自己该死。说说,你为何该死?"

  "臣……刚刚在帝君面前,忘记礼仪,竟让帝君先开口后,才记得下跪请安,实属该死。"

  帝君听后,轻笑一声:"既然说该死,那你再说说,你该如何死?"

  洛浮夕的喉咙里吞下一口口水,额头微微出了细汗,想来今日,是在劫难逃了。
  只是不解,为何墨夜帝会有这般耐心,闭口不提昨晚之事,还有他带沉曦公主连夜仓皇而逃。按他的性格,他是绝对不会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一笑了之的。
  当然,洛浮夕此时自然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被邀请参加宴席的原因。

  "……臣不知道,如此越礼,在天朝是多大的罪,和该用何等的刑罚……若是死罪,我为臣子,也只好该受则受便是。"

  对方细细把玩着洛浮夕的耐心道:"不过是进门忘记下跪,自然罪不至死,何况,你还是藩国的王族,朕要是处死了你,免不得又是两国交兵,代价也太过庞大了。"

  洛浮夕听完,刚有一点松口气的打算,那墨夜帝便又将话锋一转,叫他胆战心惊:

  "——不过,你的罪,可不仅仅是今天忘了礼节,那么简单!"

  那话重重的打在洛浮夕的心口,语调不高,却是不怒而威,洛浮夕终于明白自己今日必死了!
  可他死了不要紧,他敢停在郊外,并没有随沉曦公主一起回洛水,必是报了舍身成仁的决心的,只求他能凭自己的言辞说服墨夜帝不要再找洛水的麻烦,放过一族的千万百姓。

  那就是死,也够本了。

  他道:"臣知罪。"

  "说说看,你还有什么罪。"墨夜帝明知故问的态度,让洛浮夕没有一点底气。

  "臣昨晚犯了两宗罪。罪一,擅闯帝君的后宫,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一幕,打扰了帝君的清净。"

  "恩。"对方点了点头。不发任何意见。

  "罪二……没有帝君的恩准,擅自离开帝都……"

  墨夜帝终于顿了顿,回道:"那么说来,你洛水的公主,此时已经在回洛水的半道上了?"

  "……"洛浮夕咬牙不开口,以沉默相对。

  "擅闯朕的后宫,不敬,是死罪;私自出城,放跑了和亲的公主,欺君,更是死罪。两条罪加一块儿,你洛浮夕得死两次。"

  墨夜帝从龙榻上站起身,直径踱步移驾至洛浮夕面前,少年依旧纹丝不动的跪在自己脚下,微微有些发抖。
  他是明显的恐慌着自己,否则,当墨夜靠近他的时候,他又怎么会情不自禁的不断地向后面挪动身体呢?

  试图始终跟墨夜帝保持一尺的距离的这个无意识举动,让墨夜帝很不高兴。
  但作为帝君,他却有着十分的兴致看洛浮夕是如何的恐惧自己。

  这,让他身上的某个部位,莫名的兴奋……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渐入佳境。


8

8、○○八 将功赎罪 ...


  ○○八.将功赎罪

  洛浮夕闻言将头埋得更低,只想着命不过一条,真要死了,不管几次,只是刀砍一下而已。但是对方的强大气势却让自己感到害怕,他怕他会想出其他折磨自己的办法,不仅仅只是杀了他那么简单。

  "可是……你的命,只有一条。"对方如自己所想的一样,不会善罢甘休。继而又阴冷地道:"……后两条,罪无可恕。不过你只能死一次,那另外一次……"

  墨夜帝顿了顿:"……另外一次……让你洛水全族来代替,如何?"

  洛浮夕瞪大双眸,没有料想墨夜帝居然还是想到了这一出,便连忙抬头,急火攻心地大喊了一个"不!"字。

  那抬头的瞬间他才发现,墨夜帝已经矗立于自己面前,微微下弯的腰使这张英气的脸直逼自己,双眸里映出的是挺拔的身姿和意味不明的神色,四目相对的刹那,让洛浮夕不禁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渺小感觉。

  就好像,他是地上的一只蚂蚁,眼前的墨夜的手掌翻覆之间,便能轻而易举地碾死他!

  "……这一切都是臣一人所为,王族之人并未得知……臣也是护姐心切,才会一时糊涂……但求帝君要杀就杀臣一人,洛水的百姓是无辜的!"

  "哦?护姐心切?"对方讪笑道:"那你再说说,为什么要护姐?难道朕会对你王姐不利么?和亲,多么荣耀的恩赐,你们洛水国,还嫌朕的庙小么?"

  "不不,不是这样的!洛水不敢,臣更不敢……"他知道墨夜帝是在拿昨天晚上的事跟自己杠上了,想到此,眼前又出现了渤海国公主凄厉的面容,不知道一夜之后,她是生是死。
  眉头一紧,索性豁出去了。
  洛浮夕跪在原地恳切道:"帝君放心,昨夜臣误闯别院,天黑灯隐,什么都没有看清楚……至于出城……也是臣一时理解错误,曲解了帝君的意思……"

  见到少年昧着良心说着这一番借口,墨夜帝到底是觉得几分好笑。
  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不敢直言自己的所见,哪怕是亲眼看到他杀了人,也会转身说,一定是被杀的那个人的错!谁让他宗政墨夜,是天下的主人呢?
  难道主人,还会犯错么?就算有错,也是别人的错!

  谁都一样,连这个洛水王子,也一样要唯唯诺诺,诚惶诚恐地跪在自己面前说什么事都没有。

  "呵呵,好一个【什么都没看清楚】……"墨夜微微抿嘴,"没看清楚,就让你吓得连夜出逃了?那要是看清楚了,岂不是要逃出人间了?"

  "这……"
  【逃出人间】,简直是□裸的恐吓。

  "朕可以明白地告诉你,你昨天看到的,和没有看到;看清楚的,和没有看清楚的。"
  高高在上的帝王说得很是泰然自若,好像昨天在说一件跟自己无关紧要的事,"——当然了,这还要感谢洛水王子很合时宜的出现!"

  "什么?"
  洛浮夕被这个【感谢】惊得忘记应该低下头去,只是呆在那里跟帝君继续四目相对,且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和不安。

  "——昨晚宴请洛水使者前,朕在渤海公主的寝宫准备恩宠渤海来的小公主……"有人将【恩宠】两字着重,"……可惜有人根本心不甘情不愿,视朕为仇人,私藏了匕首,想在床上刺杀朕,结果被朕制服了。"

  于是他恼羞成怒,就下狠手掐死渤海公主?
  洛浮夕的眼里多了恐慌。他想知道渤海公主是死是活。

  "你放心,朕还舍不得杀她。"
  墨夜好像看出了洛浮夕心里的疑问,帮他解答了这个答案,"——所以,朕刚刚说,要感谢你。你适时的出现,让朕没有因为怒意而一下子掐死她,也给了朕一个发兵讨伐渤海的理由。他们的公主想要行刺朕,朕自然要讨伐,而且,公主必须要留着做活口,不然就是给了渤海机会来反咬朕一口,大可说是朕杀人灭口,将莫须有的罪名灌在他们头上了。……而你,洛水国王子的身份,真是最合适的证人。"

  墨夜想要洛浮夕做证人,所以才没有杀他么?

  "臣说了,臣昨晚什么也没有看清楚……"他死咬住这一口,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自己陷入被动的境地。
  "帝君想要人作证,大概是找错了人。"

  墨夜帝并没有因为他这样拒绝而生气,到是多了一份玩味:"现在已经不必了。……朕昨天晚上便告知了还留在天朝护送公主进宫的渤海王子,将事情经过一一转达,没有想到这渤海国王子竟大义灭亲,也不求证,马上对朕言,如果公主真的大逆不道,他们渤海就将公主交给天朝处置,渤海国一概不管——只要天朝不迁怒于渤海即可。哼,作为兄长的居然可以无情无义,撇干净到这种地步,真是闻所未闻。"

  洛浮夕听完,眉头深锁,对渤海国王子的做法深感不齿,又有几分可怜那弱小无助的渤海公主。"……既然帝君已经解决了,那唤臣来,不知还有什么是臣可以效力的?"

  "虽然解决了此事,但是你洛浮夕擅闯后宫的罪,还没有完。眼下倒有一件事,要你洛浮夕亲自去办,将功赎罪。" 说完,墨夜地看了洛浮夕一眼。

  "帝君请讲!"
  话虽如此,可这天朝人才济济,哪里需要他一个外人来办什么事!

  墨夜向前一步,向下弯腰,一手捞起跪在地上的洛浮夕,几乎将脸贴在对方的耳畔,轻轻在他耳边吩咐道:
  "你替朕,送点慰问品给渤海公主,以表朕昨晚太过粗暴的歉意,如何?"

  洛浮夕被墨夜帝扶起,没有想到居然是那么小的一件事,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帝君要他去送,而不随便找一个宫人呢?就算是疑惑,也不敢多问,只是顺从的点了点头。

  墨夜帝很是满意洛浮夕的回答,并再次宽慰道:"朕答应你,帮朕做完这事,朕就不再追究你私闯后宫的罪名。"

  话音刚落,便有宫人进来,拎了一宫造的雕花食盒进来。

  墨夜帝指着那圆篓型的食盒,笑眯眯道:
  "这个就是朕给渤海公主的小礼物,洛爱卿,可要小心伺候!"

  **************************************************

  洛浮夕跟在带路的宫人后面,朝渤海公主暂住的别院前行,连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居然就真的着了魔一般乖乖听从了墨夜帝的建议,以帮他完成送礼给渤海公主的任务,以此来抵消自己的鲁莽。
  而那食盒里装的应该不仅仅是一盒食物那么简单吧?
  可他连问的机会也没有,只有顺从。

  宫人领着他穿过长长的走道,来到一处幽静的别院处,门口站了几名守卫,似乎在严加看管院子的主人。

  这应该就是软禁了。
  洛浮夕仔细回想了昨晚的路线,似乎就是这处别院没有错。

  进了别院,那精巧的内室里又有几个宫人如同门神一般立在廊下,各个面无表情。见到洛浮夕来到,让开一条道,让他进到了屋内。

  宫人将手里的食盒递到洛浮夕手里道:"大人,这便是渤海公主的住处了。"
  而后又朝内室喊道:"公主,洛水国王子请见!"

  而后从屋内出来一个宫女,确定了洛浮夕的身份后带着他又进了一间内室。

  不过几步,便见到的一贵族打扮的年轻女子端坐在镜子前,洛浮夕站在她的背后,从那明黄的铜镜里看到了一张无比苍白的脸,尽管有着姣好的面容,也掩饰不了憔悴的愁容。
  而这个女子,正是他昨晚看到的渤海公主没有错。

  在镜中看到洛浮夕的时候,渤海公主很是吃惊,原本的愁容也被吃惊所代替。她转过身朝洛浮夕一揖,轻声道:"你居然就是洛水国的王子?"

  "正是在下。"
  回答之间,清晰的看到公主的脖子处,有一道很是明显的红色勒痕,声音也是沙哑的。
  这个墨夜帝,下手也太狠了,居然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下那么重的手,几乎要了她的性命!
  但一方面,也因为渤海公主终于脱险而感到高兴。

  再将目光移到上身,那渤海公主的手腕上居然也有被勒过的痕迹!?
  天知道她昨晚最后是怎么活下来的,又遭受了什么待遇,可怜她身在宫中,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哥哥已经出卖了她,将她送做墨夜帝随便处置!

  想到这里,犹豫着该不该将墨夜的话转告给她,而略微迟疑。

  眼前的少女以为洛浮夕看到了自己露在外面的手腕,尴尬道:"让王子见笑了……昨晚的事……"

  "昨晚的事,在下什么都没看见,公主请放心。"看着对方纯真的脸,洛浮夕还是决定什么都不告诉她。

  "既然如此,敢问阁下今日到访为了什么事?"
  渤海公主的脸上,显露出的是对洛浮夕这般回答的感激。

  洛浮夕这才想起要紧的事,将那食盒放在渤海公主的案几上道:"这是帝君命臣送给公主,以表让公主受惊的歉意的礼物,还望公主收下。"

  "礼物?以表歉意?"
  对方很是不解和狐疑。却也没有多说其他的话,对于洛浮夕的到来,再三地表示了自己的谢意。

  **************************

  洛浮夕礼貌的从内室退到门口,刚刚走到廊下,突然听到屋内一阵摔破瓷器的乒乓声!
  又似有花架花盆之类的被摔在地上,动静很大。

  这是怎么回事?

  听闻这个声响,洛浮夕站住了脚步,回头一看,却见原先站在廊下的宫人们全部冲进了内室,而后又要相互拉扯的声音,以及女人骂骂咧咧的喧嚣。这声音正是渤海公主的!

  还来不及等洛浮夕有下一步的猜测,那内室便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喊,渤海公主断断续续道:

  "……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宗政墨夜……还有……还有你……洛浮夕……"

  "你们……蛇……鼠一窝……呃……呃……"

  洛浮夕怔在原地,待对方喊道了他的名字,他才知道坏事了!
  刚要急忙冲进去看个究竟,竟被一起来的两名宫人拉住了胳膊。

  再然后,便是越来越弱的气闷声。

  那宫人阴测测地对洛浮夕说道:
  "大人,您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的事,跟您无关了……想必渤海公主,很是喜欢帝君送的小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洗被子~~晒被子~~装被子~~
充实的一天~~^_^


9

9、○○九 渤海公主 ...


  ○○九.渤海公主

  "想必渤海公主,很是喜欢帝君送的小礼物!"那宫人缓缓道。

  洛浮夕对这个宫人的反映很是不满,他猜测,屋里肯定是发生了什么,按照渤海公主刚刚喊的这两句话,绝对是跟公主的个人安危有关了!

  他急躁地想甩开宫人的手,固执地要闯进去看个究竟,两方纠缠不下的当下,那别院门口停下九龙御撵,墨夜帝居然亲自到了这里。

  有大宫人在门口道:"帝君有旨,命洛水王子速来御撵见驾!"

  众人回头,墨夜帝的身姿在明黄的卷帘后隐约可见,洛浮夕见到这个始作俑者的人,很是生气的朝他走来,他要问个明白,对渤海公主到底做了什么?

  不想还没有开口,墨夜便对着洛浮夕道:
  "洛爱卿今天做得很好,帮朕解决了后顾之忧,朕按原来说的,再不追究你擅闯后宫之罪。"

  "敢问帝君,您让浮夕送的礼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事本来就可以这样为止了,但是洛浮夕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硬是问了自己不该问的问题。

  帝君不想洛浮夕之前在寝宫没有过问,现在却还来问自己是何东西,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完全的出自于一副质问的口气。

  他挑了挑眉,很是坦然道:"一瓶上好的宫廷特酿,再加上一瓶举世无双的鸩毒,一滴便可,且无痛苦。——这是朕给她的恩典,让她没有痛苦的为自己的行为,付出该付的代价!"

  听完,洛浮夕呆如木鸡,嗓子如鲠在喉,竟不能再发一言。

  ********************************************

  洛浮夕忘记自己后来是怎么被带回墨夜的承恩宫的,他只知道自己脑海里一片浆糊,在听了墨夜帝的话后。

  然后他才知道,自己被设计着做了墨夜帝杀人的帮凶——但是他并没有想透,为什么墨夜帝要选他去送毒药,这一切的安排和设计,对于他又有什么好处?
  但有一点,天下所有人都清楚,没有利益的事情,墨夜帝是绝对不会做的。

  而在后来,宫人送来一条喋血染红的白色丝帕。
  墨夜飘了一眼,然后点了一下头。
  洛浮夕这时才完全的想到,渤海公主尽管昨天逃离了魔爪,但现在恐怕已经来不及再救她了。

  他站在墨夜帝面前,眼前有太多的疑问和愤恨。
  他原本还是希望,这个衣冠楚楚看着一派斯文的帝君,能够怜香惜玉地放渤海公主一条生路,起码不是以这种形式草草了结了对方的性命。而自己居然还跟傻瓜一般的任他摆布,并且被摆了两次。
  一次是口口声声地让他做了实事的见证,而现在这次,让他充当莫名其妙的送礼人,更是陷他于不义。

  难怪最后,渤海公主还会将他认作跟墨夜帝一样的蛇鼠一窝,让他们都不得好死!

  呵呵,不得好死。
  他居然相信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他自然是不得好死!

  洛浮夕面无表情的对墨夜道:"帝君让臣做的事,臣都做完了,现在可以放臣走了么?"

  "走?去哪?"墨夜帝盯着面前的少年郎,悠悠问道。

  "回洛水……就算不让臣回洛水,这帝君的皇宫,也不是臣应该常呆的地方。"
  他想早日离开这个杀人不见血的魔窟,远远逃离宗政墨夜的手掌。

  "是么?"墨夜帝嘴角微微上扬,以老鹰抓小鸡的姿态审视洛浮夕:
  "……可是朕刚好与洛爱卿的想法相反,朕觉得,这个皇宫跟爱卿很是搭调,爱卿有时间,应该常来朕的皇宫走动走动……"

  说话间,墨夜帝已经走到了洛浮夕的面前,就跟之前的距离类似,几乎要贴到身体了!

  "臣的王父近日身体不适,已有消息告知臣必须火速回洛水,恐怕洛水有变……"
  洛浮夕以告诉敦煌城主类似的理由希望墨夜帝能放他走。
  他担心自己留在宫中,会成为另一个渤海公主,被墨夜帝以各种理由无情诛杀。

  "洛爱卿……"墨夜帝提高了声音,居然一手抚过洛浮夕的肩膀,直接将大手牢牢按在他的肩头,那大掌里传来灼热的温度,让洛浮夕吃惊而害怕到全身战栗。
  而继续响在他耳畔的,正是墨夜帝低迷而略带诱惑的声音:
  "朕说了,可赦你第一条罪。却没有说过,会赦免你擅自带洛水公主逃脱之罪。这条罪,可比你擅闯禁宫,要重多了。"

  越贴越近的脸,带着温热的热气,将整个宫殿都渲染得异常的迷离。

  洛浮夕瞪大眼睛看着他,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帝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隐约觉得,很是不妥。
  更让他出乎意外的是,墨夜帝的手,居然从肩膀,慢慢朝洛浮夕的脖子移动,继而向上轻抚,到了他的下巴处。

  "……帝……帝君……"
  在哪一瞬间,洛浮夕几乎要认定,墨夜是想掐死自己了!
  他下意识的合上了眼睛,不敢去想象后面会发生什么。也许下一步,就是意识的涣散了。

  "倒是有一个方法,可以免去你的第二条罪!"
  可是等到的,却只有帝君暧昧的语调:

  "朕要你,……"修长的指尖滑过脸颊,"……留在朕的身边……"

  听到这句,洛浮夕骤然睁开眼睛,墨夜帝一双细长而危险的双眸里映出自己的影像,那眼里暗情汹涌,鼻息的热气也越显热烈,好像对怀里的少年有着过多的热情。

  洛浮夕虽因为年轻尚轻,不谙世事,却也略懂墨夜帝写满欲望的眼神是何种意思,早就听闻尚武的帝君有着非比常人的用不完的精力,对于看上的美人,从来都是男女不拒。

  而眼下的意图,和话语间的挑逗,足够叫洛浮夕懵懵懂懂地明白了一件让他害怕的事:
  ——那就是,墨夜帝想要他用身体来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了!

  浑然觉醒,而后躲开了帝君的手掌,洛浮夕朝身后连退了两步,连忙在墨夜面前郑重下跪,正声道:"请帝君换一种惩罚臣的方式吧!臣的心在洛水,宁可死,也要回洛水的!"

  早就知道,洛浮夕会以死抵抗,洛水人的节气,他墨夜是领教的,早年在征讨四国的时候,洛水的军队,是宁可集体自杀在自己面前,也没有一个人肯活着成为俘虏的!
  更可况,要他们最尊贵的王子,成为自己的禁脔呢?

  "不愿意?"笑声里有的更是威胁的语气:"那朕就以欺君和大不敬的罪名,征兵灭了你们整个洛水,就让你们千万子民的性命,来替他们犯错的王子抵罪如何?"

  "……"
  地上的人,不再有半点辩驳,哑口无言的跪在那里,全身上下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不甘。

  沉默,便是妥协的开始。

  洛水国的王子,还不至于蠢到拿自己的国家开玩笑。

  墨夜帝很是满意自己的威慑作用,达到了情理之中的答案。看着眼前的少年的不安,大有想要拦进怀抱的冲动,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洛浮夕这张漂亮的脸蛋,确实是墨夜想要留下他在身边的原因之一,更重要的原因,还不外乎他是洛水国的唯一男嗣,公主作为人质,于他而言,效果不如一个王子。毕竟,他才是未来洛水的王位继承人,拿他来要挟洛水听话,才是王牌。

  墨夜帝这一招一石二鸟,而洛浮夕的无与伦比的容颜,正是墨夜舍不得杀他的唯一原因。鲜肉还没有吃到嘴边,怎么能拱手让人呢?

  "……你放心,朕自打登基以后,就不再喜欢用强的了。你还有时间,好好考虑,不过,也别让朕等太久。……朕的耐性,可不是那么好的。" 墨夜居高临下,又道:

  "别忘了,你现在,可是跟朕站在一条船了。……洛浮夕,你手上沾了渤海公主的血……"

  *****************************************

  洛浮夕从承恩宫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天色大暗了,在别院处接了等候他许久的子沐,一道再回了原来的洛水驿馆。而那些还没有出城的洛水随户,听闻洛浮夕被抓了回来,也一并回到了驿馆等候,在确定洛浮夕此去宫殿有惊无险,终于松了口气。

  晚上,洛浮夕和子沐一同躺在榻上,跟他细细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却没有告诉他帝君最后要他留在身边的意思,只说帝君还没有恩准他们回国,不过暂且没有生命危险。

  听闻了渤海公主的惨剧,子沐甚是对墨夜不耻,连他的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遍,素来纤弱的子沐还有这种姿态,倒是洛浮夕从来没有见过的。

  说着说着,子沐在身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洛浮夕却全无睡意,伸出这双原以为不过只会弹琴写字作画的双手,如今却是看到了沾了满满的血腥味,连着渤海公主凄厉的哭喊,一并在耳畔徘徊久久不散。

  可笑自己,居然做了宗政墨夜的帮凶,将一无辜的女子,送上了黄泉路,而开始竟然还天真的认为,墨夜是真的想放了自己的。——他现在终于明白了这幽暗的后宫里,到底有多少的陷阱和暗箭,而一切的源头都来自于这个喜怒无常的帝王!

  【你还有时间,好好考虑,不过,也别让朕等太久。……朕的耐性,可不是那么好的。】

  阴冷的言辞,脑海犹在。
  逃跑,是不再可能了!

  洛浮夕下定决心,他绝不会就此成为墨夜帝手掌中的玩物,但也绝不会轻易地给他借口,将罪责延伸到洛水国去。
  他要保护自己,保护子沐,保护所有挚爱至亲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告诉我:不论怎么样,只要写出自己想写的东西就好啦。

盗墓笔记好有爱……泪奔~~张起灵乃什么时候可以娶吴邪过门~~~???


10

10、○○十 翰林院 ...


  ○○十.翰林院

  墨夜帝按照皇家正妃的规格,厚葬了渤海公主,并封她为渤海妃。
  那日是送渤海公主的灵柩前去妃陵入土为安,洛浮夕被墨夜帝要求代替自己送她最后一程。一路上,洛浮夕都默默无言。

  他眼前依稀浮现渤海公主的秀美容颜,却早早折了花枝,为了这样一个男人一时冲动,葬送了自己的大好青春。也许身为渤海王族,对于她而言,比一个普通的天朝百姓更加不幸。
  这一切,都深深地烙在了洛浮夕的心底。

  只有强权,强者,才能掌握天命,在这个世界中,向来都是如此,历朝如此!

  在临行之前,他问墨夜帝,为什么不放渤海公主的遗体回国?让她魂归故里?

  墨夜冷冷道:"……入了宫,生是我宗政墨夜的人,就连死,也得葬在我宗政墨夜的土地下,让她回去,天朝国威何在?——更何况,就算朕恩准她回去,他们渤海国的人,有谁敢真的接她走?你别忘了,她是行刺朕的罪人而已。"

  听完后,洛浮夕不再多说一句,世事就是这样的冷酷无情,在利益和安危之间,渤海国的人都只能选择沉默不言,甚至对公主的死亡都熟视无睹。因为他们惧怕天朝的威严。

  亲人间的温暖已经不在,其他的,也便只有冷暖自知了。

  洛浮夕原来还想再问一个问题,——为什么墨夜帝要他去送行?

  后来在看到墨夜意味深长的表情时,他找到了答案。
  自己其实就是杀死渤海公主的凶手,墨夜帝让他送行,不过是找了个替罪羊而已,让洛浮夕对渤海公主的冤魂深深忏悔。

  在渤海公主的灵柩下葬之前,洛浮夕折香三支,仔细叩拜,并默诵了地藏经之后,这才离开了这片荒芜的土地。

  百人的水陆道场,在墓地的四周诵唱,氤氲不散的雾气,如同渤海公主悲鸣的灵魂,弥漫在妃陵的上空。
  不见阳光,只有重重浓沉的乌云,仿佛一同在为这个不幸的女人哀痛。

  洛浮夕登上回城的马车,最后朝渐行渐远的陵墓望去,那里是历代天朝的后妃们的合葬地,而年轻的渤海公主只在那里占据了小小的一个山头。
  尽管以后妃的荣耀厚葬了她,而那小小的并不奢华的崭新石碑,却在其他庞大的墓群之中略显了淡薄和孤独。
  其他的后妃们,还有他们的后人前来祭拜,每年都有香烛供奉,不会挨饿受冻,而这个异族的女子,以后是否会有人记得她呢?
  他们渤海的后人,会不会记得她死的惨烈而决不辱没了渤海的尊严?

  连死,也不能最后安魂故土,要一生一世地囚在这片血腥的土地里,与自己的故乡永隔。

  **********************************

  待洛浮夕的车子随队伍进城那刻,没有想到,等待自己的,又是一份墨夜的【厚礼】——承恩宫的总管大人常公公领了一份圣旨等候着他的到来。

  "洛水国王子洛浮夕接旨!"

  "臣在!"依旧不知道花样百出的墨夜这回玩的是什么戏码,洛浮夕连忙下跪。

  "洛水国王子洛浮夕,年少有识,知礼仁和,负两国学识礼仪交往之责,秉万民贤德教化之承,帝闻其决心,倍感欣慰,钦点翰林院学士门生之资,任翰林秉笔司仪舍人之阶,识中原古国千年文明,以待扬吾天朝万寿无疆之宏愿……"

  原来,墨夜帝特批了一份诏书布告天下,洛水国的王子因为要学习天朝的礼仪文化,特准其入了翰林,做了司仪舍人,还特批了一名翰林院学士教导他,成为学生。

  洛浮夕明白,这哪里是派了老师给他,分明是来监视他的。
  嘴里没有说破,心底却对墨夜帝问候了一百遍。
  洛浮夕郑重其事地下跪接旨,叩谢圣恩。

  现在,洛浮夕的身份,从洛水的王子,变成了天朝的小小官员。他自然知道,这个变化,全来源于墨夜帝对自己的某个过分要求。

  *********************************************

  那之后的七八天,墨夜帝再无传召过洛浮夕一次,似乎是将他忘在了洛水驿馆。这对洛浮夕而言倒是件好事,不必再绞尽脑汁的想方设法糊弄过去。
  他从心底是恐惧跟墨夜帝单独相处的。

  在翰林院的那些天,是洛浮夕自打来到天朝之后,最开心的一段日子。
  洛浮夕酷爱天朝文化,又识音律诗词,跟那些酸老头子们并无太多代沟,交流起来,很是上手。
  几日的风平浪静,倒是过得惬意。

  这一天风和日丽,老家伙们正在讨论修缮典籍,要将历代帝君的警示名言汇成一本书册,以教化万民。来了后宫已有多次见面之缘的常公公,出现在了文官群中。后宫大总管从来都是负责记录帝王言行举止日常生活琐事的,要编绘这样一部书册,常公公必是不可或缺的人。

  常公公带着一众宫人到了翰林院,老家伙们各个对其曲意逢迎,好茶好水的伺候得殷勤,因为常公公是墨夜帝身前的大红人,他的只言片语,很能让旁人了解墨夜帝的喜好。百官自然是巴结都巴结不过来了。

  见那一群都快行将就木的老家伙们,跟儿子似地围着常公公转,不由觉得好笑。洛浮夕是绝对不会掺和其中的,修著典籍的事,跟自己无关,那常公公怎么样,跟自己更是无关了。
  于是随手抄起一本古书,坐在花廊下细细读起来。
  所谓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洛浮夕便觉得眼前有人影晃过,抬起头来,眼前的阳光被人影所遮挡,正是常公公!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走到自己面前了。

  "常公公!"洛浮夕并不晓得他特意走到自己身边的意思,惊觉地合上了书,从座位上跳起来。

  常公公似乎看了自己好一会儿了,这回笑眯眯地问道:"老奴看到大人坐在这边很久了,没想到大人这样喜欢爱书。"
  说完,也没有等洛浮夕同意,居然从他手上拿过刚刚正看了几页的书,翻到封面扫了一眼——《淮南鸿烈》。

  大概是觉得这本烂大街的的书没什么蹊跷,又是笑着将书翻到洛浮夕刚刚读的那章,塞回到他的手里。

  洛浮夕微感不舒服,保持礼节地也不便多说,收好书,换了话题:"不知道常公公找在下有何事?"

  常公公眯了眯眼睛,回头见身后无人瞩目,那群老家伙们只顾着跟他带来的宫人们协商帝君的旨意,没有注意到常公公走到洛浮夕身边,便开口问道:

  "大人自然知道,老奴来找大人,不外乎是关于帝君的事了……"

  听到【帝君】这两个字,洛浮夕不仅眉头微蹙,他大概是想得到的,帝君让常公公走一趟翰林,估计是来探口风。

  说来好笑,这个衣冠禽兽,什么时候变得这番儒雅起来?一副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样子。之前对于自己想要的,不是说抢就抢的么?土地也好,金银也罢,甚至是自己看上的男人女人,什么时候手软过?
  如今摇身一变,成了一国之君了,却反复强调自己【不喜欢用强的】。

  滑天下之大稽!

  这次探口风的结果,可想而知,洛浮夕刚要开口拒绝,那翰林院的大门突然被几个人【——砰】地撞开。
  巨大的声响引来了众人的瞩目,更是打断了刚刚他们之间的对话。

  翰林院本是清修安静之所,何来这没头没脑的声响?

  众人朝声音的发源地看去,却见几个年纪尚轻的宫人们,五五六六地合力抬了一口红木做的精巧箱子进来。那箱子不过两尺高,半丈长,居然占了四个成年男子的力量,似乎还抬得很是费力。
  在进门的时候,其中一人似乎已经耗尽了气力,跨过高高的门槛的时候没有看清楚地面,居然被门槛绊倒,那手里的箱子的一角便直接从自己怀里摔了出去。
  所以就有了刚刚的一声,惊扰了众人。

  那个摔倒的宫人看到箱子被磕在地上,吓得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不顾自己身上的尘土,一面惊恐地朝着常公公的方向看。

  果然,引来了常公公的大声呵斥:"不长眼的奴才!摔了进贡的珍品,仔细自己的脑袋!"

  "总管饶命!"那宫人连忙跪倒在地,对着常公公连连磕头求饶。

  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不过是在地上磕了一下,就吓得这个样貌周正的小宫人如此害怕?

  那常公公也不顾还在跟洛浮夕说话,连忙命人抬起箱子放在平整的土地上,打开箱子一看,居然是一把做工精良,雕刻隽秀的古琴!

  小心翼翼的查验,因为被磕了一下,没有防护得当,其中的一根琴弦崩断了!

  常公公见此情况,很是生气,也不顾翰林院里诸多的大人们,居然对着那小宫人就是一脚,狠狠地踹在了对方的肚子上。小宫人痛的当场便哭了出来。而周围的宫人也是噤若寒蝉,谁都不敢为那个小宫人说一句话。

  "败事的奴才!我怎么向帝君交代?刚刚才进贡的古琴,难道就要上报帝君找乐师来修吗?你个找死的!"
  他恨得牙痒痒,一面骂,又是一脚正中红心地踹在了宫人肚子上!

  这一次,那宫人不敢再哭出生来,似乎被踹得岔了气,哀哀声越来越弱,而眼里尽是恐惧。那头上也因为疼痛而渗出细细的汗水。

  这两脚还不解气,常公公刚要踹第三脚,身后早就看不下去的洛浮夕上前挡在了他面前。

  "公公高抬贵手!在下略懂音律琴性,如信得过在下,可否让在下一看?"

作者有话要说:是滴,此攻显露渣性了说……哈哈哈哈


11

11、○十一 太子长琴 ...


  ○十一.太子长琴

  常公公听完,收了脚,将信将疑道:"洛大人真可帮老奴?"

  洛浮夕自小喜爱中土文化,六七岁时,便识得乐律,弹得一手好琴,对于古琴更是颇有研究。
  在洛水的那段美好的童年时代,多半是在琴声悠扬中度过。稍大的时候,王父便聘请了中土有名的乐师,教导他乐理,此后洛浮夕的琴艺更上一层楼。

  曾有一次在王宫的花园弹琴,竟有数只画眉停在梅树枝头安静聆听,不叫一声。直到一曲毕,哄然四散飞入天际。此后,王族之人将洛浮夕视为天生的琴师,他的双手如有神助,弹得曲子竟能让人如痴如醉,宛如梦境一般。

  而此时的洛浮夕,从箱子中小心取出古琴,仔细端详。

  身边的常公公道:
  "这琴是四海之外的番邦东海蓬莱送来的,据说是用蓬莱仙岛上长了上千年的成精古木所制。远至此,也便罢了,进贡的好琴,哪一把不是号称自己由千年古木所做?只是这一把来路稀奇。——那蓬莱岛国之人所言,岛上原有一座山,唤作【榣山】。传说此山上有一龙,名叫【悭臾】,五百年不灭,世人说是守护山上这颗仙树,可百姓都不知道,这树叫什么。几年前,有人发现那唤作【悭臾】的蛟龙居然死在了仙树之下,而树也几乎枯尽。岛主便命人取了这树最粗壮的枝干,着天下能工巧匠,花了九九八十一个昼夜,才将此琴打造完。这琴取名【太子长琴】……"

  "呵呵,甚是有趣。这太子长琴不是中原的神仙么?怎么跑到了蓬莱?"
  一边听常公公说起这琴的原来,不由觉得好笑,真是瞎扯,这世上哪里有什么龙,不过是巨蟒罢了吧。

  "这琴刚刚才送来,正要送入宫,一切贡品必须要等老奴的入宫令牌才能进门,赶巧老奴今日在翰林院,这帮奴才便只好送到这里请令牌,没想到居然那么不小心!!!"

  可当琴暴露在阳光下之后,连他自己都吃了一惊!——这倒是难得一见的世间好琴。

  此琴跟普通古琴大小无疑,可是所制的木料实属百年难遇的好木,他只对常常做琴的材料熟悉,可这一把的材料上乘,却是从来不识的。
  琴式九霄环佩衬伏羲,通身色泽焦灼暮色,【龙池】和【凤沼】以一天然的梅花型断纹相连,行云流水般自然顺畅。
  琴头处居然雕刻出三五百态仙鹤,藏于流云山水间,神采奕奕,刀法巧夺天工。
  光照下,琴身略折射出黑玉般的亮泽,诱发暗暗的麝香。

  洛浮夕看的呆了,就连做的弦,用指倾侧一压,宫、商、角、徵、羽、文,六弦根根紧致,音色饱满浑厚有力,各色音阶浑然天成,坚如击缶,宏如铜钟,柔如清风拂面。

  再看最后一根断弦,则是武弦,不过因为磕碰而从弦眼处断裂,本非严重的事故,琴身完好无损,修好它也不算太难。

  "可有备用的琴弦蚕丝?"

  "有有!"常公公连忙命人从配在一起的盒子里取来上好的蚕丝。

  洛浮夕如原来的样子装上后,有略略试音,不过片刻功夫,便又完好如初了。

  常公公见到洛浮夕居然还有这等手艺,不仅称奇,心里倒是觉得眼前的这个少年大概远没有只是长得俊美那么简单而已。
  连连感谢了洛浮夕,命人将古琴又收入了箱子中抬走。临了又不忘对刚刚的小宫人喝到:
  "不长眼的东西,回宫再收拾你!"

  原本就不是什么要命的事,而古琴的琴弦常断之事也有,不过是入宫在即的贡品而已,犯不着对宫人下重手,见到那瘦弱的小宫人还跪在地上,不由觉得可怜,洛浮夕对常公公请求道:
  "公公看在在下的面子上,还请不要再责罚了这宫人可好?不过是不小心而已。"

  洛浮夕是帝君看中的人,自然要给很多情面的,常宫人只好卖面子给他,对着小宫人说:"洛大人替你求情了,还不给大人磕头谢恩!"

  小宫人没有想到洛浮夕居然会出手相救,感激的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砰砰砰磕了响头,一面谢道:"奴才韩来玉谢洛大人救命之恩!谢大人救命之恩!今生给大人做牛做马来报!"

  "韩来玉?"这个小宫人的名字倒是极好。洛浮夕默默念了一遍:"别跪我,随你们家总管去吧!"

  "谢大人!谢大人!!"

  此闹剧就此收场,常公公也不再为难韩来玉,摆手叫人将东西又抬了出去。而自己,也是时候回宫复命了。

  临走前,常宫人又对洛浮夕提醒道:
  "洛大人,还没有回答老奴刚才的问题,没有要到大人的回答,老奴恐怕不能向帝君有所交代……"

  几乎要忘记这件事情,现在又被提起来了。
  洛浮夕感到浑身不舒服,沉默片刻道:
  "……请总管大人回复帝君,臣的答案,还是跟之前的一样……希望帝君能够恩准臣回洛水,此恩臣会铭记于心!"

  常公公听闻先是一愣,洛浮夕的这个回答,让他不吃惊是不可能的。
  从以前到现在,从来都没有人敢对宗政墨夜说半个不字,而这个人居然可以三番五次的拒绝帝君,说他是太傻还是什么呢?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的帝君,却以一种放任他自由的态度来等待他的同意。又是冒了多大的耐心?

  *************************************************

  洛浮夕还想继续过这种悠闲的日子,哪怕墨夜不放他回家,只要他不再惦记,洛浮夕到是觉得没有什么关系,反而很享受在翰林跟老家伙们一起吟诗作对的时光。

  可是就在古琴的事情发生的第二天,许是他的回答让墨夜帝很生气,这个债主便又来找他麻烦了。

  一道圣旨,让洛浮夕在午后进宫面圣。

  真是不死心的人!一定要他再一次的亲口拒绝吗?

  洛浮夕换了干净的衣服,告假翰林,而翰林院的一干众人,似乎一副了然的摸样。

  这一次帝君见他的地点,在御花园的荷塘水榭中。
  理由:赏荷。

  也是,初夏已到,繁花似锦的大好时光。
  特别是御花园的莲花池,灼目的红白莲花竞相开放,菡萏簇拥而上,将清澈的荷塘莲叶覆盖在自己的红罗裙之下,大有风情女子的热烈。
  而早午时下过一场雷阵雨,如今雨停过,居然将这一片湖光山色渲染地如同掉进了水墨画中,云隐处,浓墨重彩地燃了一天地的绮丽璀璨,翠绿中火烧一般地壮观。

  这道让洛浮夕想起了洛水的夏天,也是一望无垠的莲海,北国的莲花热烈张扬,南国的则多情温柔。而此刻午后荷塘的慵懒,平添了几多悱恻之情。

  洛浮夕来到水榭的时候,墨夜帝已经端坐在榻上悠闲地品茗等他了,就在待他准备下跪请安时,挥手道:"朕的荷塘,比起你们洛水来,如何?"

  皇宫的荷塘,自然是非凡的,好是好,不好也是好。

  "帝君的荷塘也透着皇家的高贵,生机盎然,气势恢宏,哪里是我等洛水小国的山间野莲可以比拟的……"

  对方没有回答,也不曾转过头来看他,单单又继续问道:"那朕的皇宫,比起洛水来呢?"

  "自然也是好的没话说……洛水何即天朝的一点一滴?"

  对方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口气微微有些不悦:"那么洛爱卿,为何一心想着回洛水?"

  呵,果然是因为自己昨天的话。
  "帝君说过……您不会强迫臣的……"洛浮夕跪在地上,宁可杀不可辱的风骨。当然,说出来的话,泼出去的水,帝君是一国之君,自然不会出尔反尔了。

  沉默了片刻,对方终于让洛浮夕站了起来,而后切入了今天的真正主题:"朕昨日听闻常公公说,你很会弹琴?"

  "……小时候的玩耍嬉闹罢了。"

  墨夜帝放下茶盏,一手指向对面的一架矮几道:"弹来朕听!"

  洛浮夕朝手指方向看去,不远处的矮几上,摆放的正是昨日的那把【太子长琴】,如墨色倾倒的琴身泛着无暇光泽,宛如通了灵,以幽然绝妙的姿态诱惑着洛浮夕的俯身执指。

  他收了惊喜,难得有幸可以与这世间好琴共和一曲,便是死了,也甘愿。

  俯□,端坐案前,伸指以指腹按蚕丝七弦,清脆的音律便从指间悠悠溢出,昨天已经知道这琴的妙处,今日更是爱不释手。

  "帝君想听何曲?"

  "随便弹来就是。"对方似乎心不在焉。

  洛浮夕领命,时值今日成为天朝的质子,还面对暴君的无理要求,在他的眼皮底下,日子过得举步维艰,自然不可能再有心情弹奏盛世太平,歌功颂德的华丽乐章,脑海里居然是嵇康赴死时所沿路而作的《广陵散》。

  洛浮夕深望了一眼榻上的帝君,从容挽袖,拨动了七弦。

  那曲是带着决绝愤恨的,前人看透了俗世的纷争,秉着对心怀不轨的权贵们的厌弃毅然踏上了黄泉,而一路的曲乐让沿途相送的百姓明白了这个伟人的国仇家恨。
  顿然的天地恸哭,鸟兽奔走,连日月都躲在层层浓重的云彩后面不愿意目睹这出惨剧。

  洛浮夕的这一曲,虽没有飞沙走石的磅礴,却让听惯了宫廷丝竹、箜篌的柔和温婉的宫人们目瞪口呆。
  连原本合眼准备午后小寐的墨夜帝,都在半途中睁开细长的眼眸,出神地听洛浮夕完整地弹奏完了一曲。

  曲终。洛浮夕止了最后一个音,面无表情地等待墨夜的品鉴。

  "《广陵散》?"他问。

  "是。"

  "——大胆!"
  墨夜突然从座塌上起身,一掌竟狠狠拍在矮几上,震的茶盏抖落,水花四溅。

  那身旁的宫人们不知哪里惹怒了帝君,吓得纷纷跪倒在地。

  却见墨夜直视洛浮夕道:"那你是准备跟嵇康一样,今日赴死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位哥们太别扭了,啧啧。O(∩_∩)O~


12

12、○十二 红衣公子 ...


  ○十二.红衣公人

  墨夜突然从座塌上起身,直视洛浮夕道:"那你是准备跟嵇康一样,今日赴死来了?"

  "……"对方一言不发,只是漠然地跪在地上不起。

  墨夜蹙了眉,脸上路过一丝烦躁,不过转瞬即逝:
  "说实话,洛浮夕,今日你的表现很是让朕吃惊,朕没有想到除了在朕的皇宫里,千里之外的洛水,居然还藏了你这样一个妙人?翰林院的学士说你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你的琴声,又让朕倍感意外。……朕对你,真要刮目相看了……"

  说话间,人已经移驾到了他面前。那伟岸的身影挡住了洛浮夕眼前的阳光,将他整个照在墨夜自己的影子里。

  "……所以,朕更舍不得将你放走了!"

  最后的结论居然是这个。洛浮夕显然有点不知道如何应对了。

  "朕说过,朕不会强迫你,除非你亲口说一句【心甘情愿】。朕要让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洛浮夕并不是因为强权而留在朕的身边,你是完全出自于心甘情愿!"

  伸手将跪在地上的洛浮夕扶起,而看他的眼神里却闪出一丝狡黠,那目光让洛浮夕觉得后怕,好像有什么阴谋正等着他。只是这个时候,洛浮夕并不知道。

  "朕还要让你知道,朕是全心全意要善待你的,而不是拿你做质子。"

  呵呵,不拿我做质子,难道是准备拿我做禁脔便嬖么?
  洛浮夕心里是反问道。

  墨夜帝似乎并不准备要洛浮夕有任何的回答,只顾自己继续说道:
  "你爱琴,朕就把这把古琴赠给你。今日一曲《广陵散》,朕知道了你的意思,不过明日起,朕不想再听到这首曲子!"

  墨夜帝大手一摆,转身回宫,数十人的队伍随他一起消失在了荷塘边的幽静石道上,而空旷的水榭中,只留下他一人,和这把旷世古琴。

  于他,洛浮夕再无机会拒绝墨夜的圣意,可他知道,自他收下这琴以后,墨夜帝将会逼他更紧了。

  ***************************************

  洛浮夕由宫人领着出宫,沿着荷塘的石径绕出水榭,对着这里唯一一处形同洛水的自然景观,又多看了两眼。
  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是对南国的深深眷恋。

  正要转身离去,身后的湖面上传来欢乐的丝竹宫乐,男男女女的嬉闹调笑声伴随着轻快的曲调萦绕莲花水湾处。

  洛浮夕回头,却见一只华丽的宫船龙舟,由莲花深处的琳宫桂殿下驶出,舟身披挂五色绸带,雕栏画栋,廊下挂满水晶灯数盏,如今正是午后日照顶峰之时,居然也点满了红烛,在湖面上势如吐珠的游龙。

  船上男女互不避嫌,多是宫人宫女,偶尔夹杂着几位华服女子,大概是后宫的娘娘们,互相嬉闹在一处,喝酒弹曲,唱歌跳舞,好一派富贵风流之相。

  众人间,有一红衣男子,立于船头,举杯唱词,颇为醒目高调,一眼就让洛浮夕从人堆里看到了他。不看到,也实属难事,这男子年纪大概跟自己相仿,举止张扬,又一副天大地大唯我独尊的潇洒。
  在荷塘的层层莲荷映衬下,居然犹如一朵巨大的红莲,绽开于湖水波光清幽之处。

  当船驶近了,待看清,那男子的面容也是叫洛浮夕觉得美得吃惊的。
  难怪有这般的潇洒,从骨子里透出的举世无双的自信,自然成就了这样的风情。

  "他是谁?"洛浮夕不禁问道。

  "大人可是指那红衣的公子?"

  "恩。"

  身后的小宫人笑笑道:
  "此人宫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名叫【红宵】,跟大人一样,来自四国,是敦煌之主进贡的西域美人,来宫里三个月了,深得帝君宠爱。"

  跟自己一样来自四国?还来自敦煌?洛浮夕的脑海里映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晚,这个自称就是敦煌之主的男人,救了自己的姐姐出城,告诉他,他叫凛风。
  不由的,对眼前这个神秘的红衣男子有了一份好感,这好感不仅仅是来源于他和整座气氛压抑的宫殿格格不入的潇洒,更是对于他的母国敦煌的敬重。

  "……可是和亲的,不都应该是公主么?"洛浮夕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男子成为了和亲的对象。

  宫人又解释道:"因为敦煌没有适龄的公主,连宗女都没有,帝君就说,如果没有和亲的诚意,便会拿敦煌老城主的独子做质子,便只好将在西域美得出名的这个人送进了宫——据说他是宗室的世子,因为长得美艳,更是引得一帮权贵为他争风吃醋,传闻此前还勾引了敦煌的新任城主,老城主为怕伤风败俗,一气之下就将这个祸害送进了宫。……而帝君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居然没有异议地收下了,并很是喜欢他的样子,所以他才在后宫肆无忌惮。"

  居然还跟新任城主有关系?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那个凛风了。
  真是有趣。

  洛浮夕目不转睛地盯着红宵看,没有想到他居然心有灵犀一般地转过了头,好像发现岸上正有人在看他,而一眼便对上了窘迫的洛浮夕。

  他看到红宵那一双眉目留情的凤目对着自己细细打量,似乎很是意外有人能够这样明目张胆地对看自己,更是略显得意地对洛浮夕挑了挑眉。一副对他颇有兴趣的模样。

  洛浮夕显得颇为尴尬,不再盯着对方看,急忙侧过脸匆匆离开了荷塘。

  ***********************************

  出宫的马车在御花园门口等候,宫人请洛浮夕上车,转至重华门。
  迎面而来出宫运柴回来的杂役宫人的队伍。因为捆扎不严,导致车上的木柴翻滚在地,几个宫人连忙停车收拾,却也挡住了出宫的路。

  那驾马的宫人十分不耐烦,停了车便对这些下等宫人们呵斥道:"都让开,让开!挡了大人的路!"

  前面的小宫人们战战兢兢地赶紧收拾了残局,跪在一旁,先为洛浮夕的马车让开一条道来。

  洛浮夕揭开帘子,没有想到在人堆里看见了韩来玉的脸!
  这个小宫人便是上次摔了古琴一角的人,被常公公踢了数次,还扬言要回宫收拾他,不知后来是不是真的放过他了?

  他原是分管贡品的宫人,现在居然在这里干粗活,想必后来的日子,也是很不好过的吧。

  "停车!"
  洛浮夕走到韩来玉面前,多日不见,韩来玉似乎又消瘦了一点,原本清秀的眉目被尘土沾得几乎辨不出样貌了。

  "你怎么到这里了?"

  "大……大人……"
  韩来玉没有想到在这里会遇到洛浮夕,"……谢大人那日替小人求了请,公公免了小人的死罪,只是被贬到杂伙房干粗活而已,小人再叩谢大人的恩情。"

  洛浮夕心里很不舒服,不过是不小心撞了一个角,扯下一条琴弦,后来也被自己修好了,就算这样,也要处死么?
  这宫里人人谨言慎行,一不小心就有杀身之祸,那个墨夜到底是立下了如何严厉的宫规?

  "你没事就好。"
  洛浮夕从韩来玉外露的细弱胳膊上,看到因为干粗活而严重擦伤的痕迹,跟周围其他身强力壮的宫人比起来,韩来玉确实显得格格不入,不由心疼。

  当下不便说什么,上车出了宫,而后回到驿站休憩,不再多话。

  *****************************************

  从宫里回来后,只待翰林闲暇时,洛浮夕便在驿馆的花园里抚琴填曲,他对墨夜的这份厚礼还是很是喜欢的。素是爱琴之人,不做些风雅之事,对不起这蓬莱仙木的美意。

  子沐跟在洛浮夕身边,偶尔嚷着也要学弹琴,闲来无事,洛浮夕也乐意教他一起弹。从小一起长大,自当不用避嫌。
  常常是子沐端坐在案前,洛浮夕从身后围着他,两只手从后面环过,手把手地十指纠缠着教他。

  夏花纷乱,风过后便竞相从枝头掉落一地乱红,两人合身弹琴,引得驿馆的仆人们纷纷侧目。俊美少年郎的双人和琴图,颇为养眼,竟叫几个不谙世事的姑娘们看红了脸,看呆了神。

  那日黄昏之时,洛浮夕在院中抚琴,子沐兴冲冲地外面端了一只矫健的信鸽进来,对着洛浮夕道:"公子,洛水来信了!"

  洛水来信了?
  洛浮夕放下琴,急忙起身拉子沐进了房间,将门合上,信鸽是洛水国与在城内的洛浮夕唯一联通的使者,从帝都到洛水,经过的十城八郡,每一站都有洛水的据点,折算日子,将近一月,快马加鞭也应该回到洛水了。

  展开绑在信鸽脚上的字条,上面只有几字:
  "王弟安心,业已平安回洛水故地,今重整国志,尔等多加小心。——沉曦"。

  确实是公主的笔迹,虽没有多提到一路如何回到洛水,但见到此信已是安心了大半,有王姐沉曦公主的谋略胆识,要重整国志,并非难事,洛水势必百废待兴,终能重振昔日雄风!

  欣喜之情溢于言表,连子沐都高兴的手舞足蹈起来,这大概是自打他被强留帝都之后,唯一一件喜事了。

  两人正在忘形之时,外面有宫人急急来报:

  "大人!!!……帝君!!……帝君的御撵已经到了驿馆门口了!!!大人快去接驾!!!!"

  这一声来的太过突然,洛浮夕和子沐措手不及。

作者有话要说:啧啧,洛小哥,帝君大人不会放你一而再,再而三,侬要有觉悟。


13

13、○十三 帝君驾到 ...


  ○十三.帝君驾到

  "大人!!!帝君的御撵已经到了驿馆门口了!!!"

  这一声来的太过突然,洛浮夕和子沐措手不及。开门迎接出去,已经听到纷乱的脚步声正在院子的拐角处,拐个弯就要撞上来了!

  该死的还来不及将这字条烧毁,连怀里的鸽子都还没有收起来!

  "这鸽子……?"

  洛浮夕情急,对着子沐道:"没时间了,放进房,只有支开帝君!"

  子沐又拉开房门,将鸽子放进去后奋力关上门,而洛浮夕连忙将纸揉成一团塞进袖子。

  这一切都完成的时候,不请自来的墨夜帝便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下臣给帝君请安!"
  慌张地跪到在地,希望帝君不会听到房间里某个禽兽扑闪翅膀的声音。

  "平身!"
  墨夜上前,抬手示意洛浮夕起来,随后看了看他的脸,似乎行色匆匆。

  "不知帝君今日前来驿馆,可是找臣有事?"

  墨夜笑道:"怎么,没有事,就不能来驿馆体察民间生活么?"

  "臣不敢……"他低头郑重道。

  墨夜并不搭理洛浮夕,他故意杵在自己面前,似乎不大乐意让开路的架势,墨夜直径绕过了洛浮夕和子沐,朝他们的房间行去。
  "朕只是想看看,洛爱卿在这驿馆里,住的好不好?可有人怠慢了南国的贵客?"

  眼看墨夜似乎嗅到了什么不一样的情况,居然快要走到房门口,洛浮夕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那只信鸽还在房间里蹦跶,若让他看到,一个私通信件,图谋不轨的罪名,定是叫他有九条命也没法活的!

  "帝君!"他脑子一热,反身叫住了都快要推开门去的墨夜。

  "恩?"对方守住了手,回头看他,倒想知道他唤他作何?"怎么?"

  他在身后显得不知如何接下话,连子沐都跟着不敢乱动,洛浮夕余光憋见了院子里的古琴,灵光一闪:
  "臣……近日新练了曲子,不知道帝君可有雅兴听臣弹奏一曲?"

  "哦?"墨夜挑了挑眉,将洛浮夕这句话里的意思理解成了,他终于松口,肯心甘情愿的意思。
  他点了点头,遣散了跟在后面的众人,只身一人跟洛浮夕来到前院,坐在夏花中央的石凳上,而面前的石桌,已经摆上了各色精致糕点和香茗。

  洛浮夕在走到古琴前的过程中,仍不忘以眼神示子沐,暗示他将房间里的信鸽藏好,子沐在一旁心领神会,绕过院子,避开人群,从房间的后窗进入。

  他这才放心地跪在榻前,为前面的天子抚琴。

  且说墨夜自下朝后便一直政务缠身,难得终于有闲暇的时光,突然想到了安居驿馆的洛浮夕。前日招他入宫,一首满腹怨气的《广陵散》到让他印象深刻,今日他亲自来到驿馆,就是为了再问他一次愿不愿意。定要得到一个心甘情愿的答案不可。

  乐声从琴弦与指尖溢出,与前日的激荡不同,今日之曲,言意昭昭,旖旎绵邈,说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恋人的故事。
  墨夜原本准备闭目养神,可洛浮夕这一曲的转变让他略感吃惊。
  高高在上的帝君,可是很喜欢猜测旁人的心思的。

  "《凤求凰》?"
  曲毕,墨夜慵懒地明知故问。

  对方轻笑:"帝君对古曲所涉颇多,每一首都了如指掌,怕是臣弹错一个音,您都能知道,臣惶恐。"

  "洛爱卿自谦了,朕听过无数的《凤求凰》,唯独你这一首,深得朕心。"

  "蒙帝君垂爱。"洛浮夕一揖。

  墨夜帝站起身来,伸手扶起了洛浮夕,强劲有力的大手却握住了洛浮夕的手腕,微微用劲,洛浮夕不明就里略略吃疼,瞪大眼睛不解地看着对方。

  "帝君……好痛。"

  从微启又不敢张大喊疼的薄唇里吐出微弱的热气,扫在近在咫尺的墨夜的脖子里,趁着初夏的渐渐炎热,不由地让墨夜全身都烧了起来。
  眼前的这个男子,他能一手便牵制住,稍微用力就能让他束手就擒,要得到他的身体,并不难,可他暂时不想用暴力来强迫一个人。
  而洛浮夕眼底的恐惧,和逐渐僵硬的身体的触觉,不由让墨夜从心里涌出一股燥热,很是撩人的味道。

  墨夜被世人称为【不败王】起,自是懂得该如何拿捏自己的欲望和情感,但是对于情动,他从来不会有半分的克制,也不需要克制。

  所以当他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丝情迷的神色时,洛浮夕很自然地读懂了这层危险的讯号,下意识地全身都紧张地绷直了。

  "……前日你弹了《广陵散》,今日却是《凤求凰》,洛爱卿,你的意思,可让朕好猜啊!"

  "帝君……您误解了……"手腕挣脱不出,对方蹙眉:"那是您下令,不许臣再弹《广陵散》,余下臣拿手的,不过只有《凤求凰》而已,绝无半分其他的意思。"

  危险地又靠近了几分,直逼的洛浮夕逃无可逃:"哦?是么?"

  那回答的语调是淡然到一定境界了,可平坦的语调中,暗藏着层层汹涌,却是别人无法想象的。
  墨夜有丝毫不打算放开他的意思。

  洛浮夕侧脸从墨夜的身体缝隙间探头,希望此刻有人能够解救他,子沐也应该收拾妥当了,可周围三丈远,一个伺候的宫人都不见,难道墨夜早就屏退了他们不成?

  "朕再问你,今天对朕的问题,回答可有转变?"

  洛浮夕迟疑一刻,依旧坚定道:"……不管帝君问几遍,臣都想回洛水。请帝君成全。"

  "好一个请朕成全!"遏制手腕的力道加重了一份,对方无论如何也是挣脱不开了。

  "呃……"洛浮夕的双唇里忍受不住地哼出吃疼一声。

  "若朕不成全呢?"

  他本着对帝王最后的信任,坚定道:
  "那帝君就是输了当初的承诺,您说过,不会强迫下臣。"

  在听闻洛浮夕依旧不肯松口的回答后,墨夜的眼神由原本的炽热,突然缓和了下来。
  扣住对方手腕的力道放轻,最后完全松开了手。
  他对着洛浮夕一字一句道:"不错,朕的耐性并没有那么长久,但是朕也相信,洛爱卿迟早会答应的。"

  "帝君何必执着于下臣?天朝的四海之内,能者、美者、才者、智者无数,何必要臣伴君侧!"
  洛浮夕忍不住问道。

  "四海之内,能者、美者、才者、智者,的确无数,可洛水的王子,就只有你洛浮夕一人而已。"

  墨夜毫不避讳的道出了实情,这般事实对洛浮夕而言,应该是心照不宣的,他要他,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容貌才艺,更重要的是,他是洛水王子。
  哪怕他洛浮夕,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只要他姓【洛】,墨夜便会多看他一眼。

  话至此,洛浮夕知道,自己依旧没有办法打消墨夜的念头。
  而墨夜也明白,要让洛浮夕心甘情愿的就范,他不会再有那么好的耐性和脾气。
  因为刚刚四下无人时的相处,肌肤想贴,让连日因为国事繁忙而未曾招幸任何一名后宫佳丽的自己早就按捺不住性子了,满腔的邪火被洛浮夕勾引了出来,急需要找个人发泄一番。

  这里是洛浮夕的驿馆,除了找这个惹祸的罪魁祸首解决,墨夜不会再找别人。

  "帝君,快到晚膳时间了,您看是回宫用膳,还是……?"
  一同前来的常公公是时候的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

  刚刚千钧一发的时候他不在,现在倒是来的很及时。

  墨夜抬头看天,已是满天的残云,天色渐暗,确实到了晚膳时分。

  看着样子,洛浮夕在心底松了口气,总算可以送走这个瘟神了,今天过的有惊无险,但愿子沐已经料理完整。

  正当自己的脸上露出了一点轻松的表情,不过是一个瞬间,这些也都逃不过墨夜的眼睛,他早就把面前这个少年的小心思看的一清二楚。
  洛浮夕想要送走他,呵呵,想得美。

  墨夜嘴角上扬,故意道:"——朕看洛爱卿这里的景致不错,朕今晚就在驿馆用膳,洛爱卿陪同,如何?"

  什么?
  刚刚轻松了点,便马上又从天堂掉到了地狱,也太会折磨人了吧?
  他直直地盯着墨夜说不出一个字来。

  而墨夜也十分不客气地一把拉过洛浮夕,霸道的将人连拖带拉,根本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也不顾有没有将对方拉扯疼,居然一路拖至到了洛浮夕的房间门口。

  到了门口,顾不得手腕即将淤青,想到了子沐处理信鸽的事,到现在都没有露脸,心里开始后怕,若推门之后那只鸽子还在,或者已经被墨夜察觉,子沐遭了不测……

  "帝……帝君……不行……"情急之下,挺身拦住了墨夜推开房门的手。

  "恩?"微微不满的表情,在墨夜脸上显山露水。

  洛浮夕还没有想好如何回答,僵在原地,脑海里还在翻滚着用什么借口挡道,这使身后传来了熟悉清亮的声音:
  "——回禀帝君,我家公子的意思是,驿馆不知帝君晚上会来这里,所以准备不够,不知道这下如何是好?"
  说话的正是刚刚一直不见的子沐。见到他安然无恙,洛浮夕总算放心,想来那信鸽的事,大概处理妥当了。

  子沐跪在一边,抬头扫了一眼洛浮夕,用眼神示意他完成了任务,请公子放心进房便是。

  洛浮夕马上心领神会的接道:"下臣正是这个意思。"

  墨夜并不起疑,转身推开了门,朝里面横扫了一眼,里面没有任何异常,笑道:"无妨,朕的宫人们自有准备,洛爱卿跟朕一起在你的房里用膳吧?刚刚的那个小奴,也一起进来伺候。"

  大步流星的跨进了洛浮夕的房间,也不忘强行拉人坐到自己身边。

  子沐听到墨夜点名,只能跟着常公公一起入内伺候。

  这一顿饭,想必得吃的提心吊胆了。


作者有话要说:啧啧啧,洛小哥,出来混总是要还滴……


14

14、○十四 陪酒 ...


  ○十四.陪酒

  墨夜强留在洛浮夕的房间里用膳,还拉着他坐在身边陪酒,让洛浮夕等人倍感不适。

  待小小的圆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宫廷御食,又由常公公一一试菜确定没有被人下毒后,墨夜这才动了筷子。
  填满几碗不同花色的小米粥,墨夜在众目睽睽之下简单吃了一些。素不知这个过程中,洛浮夕在一旁,一动也不敢动,背脊挺得笔直,肌肉也都快僵了。
  常公公按在他手里的筷子又被他放回到了桌上,子沐站在一边,也是一个字也没有说,两人都期待墨夜帝吃完便早点回去,饭桌上随便说什么,都有可能是导致他推迟行程的原因,所以整个过程中一直很安静。

  大概是墨夜在进食的时候,也不爱与人交谈,以最快的速度喝完小米粥后,这才注意到身边的洛浮夕是一筷子也没有动。

  便侧脸看着他,不安好心地问道:"为什么不吃?朕的御膳房,不合你的胃口么?"

  洛浮夕正襟危坐道:"不敢,帝君在用膳之时,臣哪敢打扰。"

  "是么?那现在朕吃完了,轮到爱卿你了。"墨夜的微笑,总叫人背脊发凉。

  洛浮夕勉为其难的举了筷子,伸向了离自己最近的一碟子酱菜,夹了一块桂花腌制的青瓜送进小口,咬了几下便顺着喉咙滑进了肚子,微动的脖子鼓起好看的曲线。

  做任何事情,说任何话,都全然顾及自己洛水王子的身份,墨夜对洛浮夕永远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是满意的。
  他不同于别人的诚惶诚恐和畏惧,而是出自于对于周围事物的细心留意,做到不让对方有任何的把柄可以牵制住自己,从而达到的中规中矩。
  而在这份中规中矩里,多考虑了很多的因素,比如,安危,洛水的子民,似乎还有其他。

  这就是洛浮夕的本性么?还是,他有另外一面?

  墨夜看他不过吃下一块配菜,好像跟他在一起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可这样折磨洛浮夕,正是墨夜要达到的效果,自然不会随便放过他。

  "怎么不吃了?"他挑眉问。

  "臣午膳用的晚,现在还不算太饿。"

  "既然如此,就陪朕小酌一杯。"
  没有问句,不许洛浮夕有任何的反驳,这是命令。

  桌子上有一壶成年的宫酿御酒,产自武夷山,飘有竹叶的清香,夏天饮用最合时节,深得墨夜的钟爱。
  一旁伺候的常公公心领神会,立即替洛浮夕斟满一杯。

  他略微想躲:"臣……臣不胜酒力。还请帝君饶过下臣。"

  要的便是你的不胜酒力!
  墨夜已经自顾自地喝下一杯了,见洛浮夕不动,便直接拿起杯子,送到了他的嘴边。
  "不喝,便是不领朕的情了,当然,朕可没有强迫你喝,不过,你这样磨朕的耐性,似乎有点让朕越来越【性急】的意思。"

  这绝对是恐吓。
  洛浮夕眉头一皱,只能张嘴,含住了递过来的酒,一口不品,直接下肚。
  这酒,确实是好酒,酒香浓郁,酒质清醇,入口之后留有余香,甘甜入喉。

  "这酒叫【罗浮春】,不燥不热,还有特殊的功效。"
  墨夜帝放下酒杯,见洛浮夕那一杯喝地太狠,酒精未曾在口中散化,便吞下肚去,可想而知全将酒味封存在了肠胃之中,将会久而不散,于是脸上微微发烫,马上将醉上头的信号映在了脸上。
  "爱卿怎么喝的那么急?都没有在口中含暖一些,这酒跟别的不同,直接吞下去,酒气会凝在身体里,醉意可不那么容易散去。"

  洛浮夕没有想到这酒居然有这等快速的效果,哪怕自己再怎么不胜酒力,也没有尝试过一杯下去便微微上头的醉意,事先也未言明,分明是故意看他出丑!

  后面站的子沐一看洛浮夕表情不那么自然,急忙上前去扶,而身边的墨夜则比他快了一步,居然直接将洛浮夕的腰身搂过,毫不避嫌地在他和常公公面前顺势握过了洛浮夕的手,让他的头挨着自己的肩膀。

  "爱卿,你醉了……"

  自己到底有没有醉,洛浮夕清楚,他不过是被一时的酒气冲迷了眼,说到醉,也还不至于。

  但心里微微觉得这酒并不寻常,因为刚刚被墨夜搂过的腰身,居然全然无力起来,从胃部有一股暖洋洋的热气直冲过食道,朝着自己的脸上横冲直撞而来。
  他担心墨夜会在里面下了什么药,可是又觉得没有这种必要,堂堂天子,一国之主,必须要动这种小伎俩,大可光明磊路,何况他说过的,他不会强迫他。

  帝君似乎心情大好,见到洛浮夕脸色绯红,好像真的达到了自己的预期效果,恍惚间,那原来站在一侧的常公公居然知趣地闪出了门外。
  屋里只留他,帝君,和子沐三人。

  努力保持着身体的平衡,洛浮夕想要从帝君手臂中挣扎出来:"臣没醉,帝君不用扶臣。"

  对方淡笑道:"朕忘了告诉你,这酒有奇效,原来当作男女新婚之夜的交杯酒用,只因它有助性的功效,又能平添许多的闺房乐趣。"

  墨夜捉住洛浮夕的劲道加重,低头看被自己强行揽入怀里的俊美少年,原本冷漠的神情又增添了许多的热情,墨色的双眸中映出了洛浮夕白皙又透红的脸,眼里的火,似乎要将洛浮夕一把燃尽。

  而在腰间的大手,掌中渐变得越来越灼热,刺穿了不算厚重的衣料,从最初的敏感皮肤,层层递进地渗透入洛浮夕的每根触感神经。

  "……帝君……请放开下臣。"
  恨恨地咬住了泛红的薄唇,洛浮夕秉着自己对墨夜帝之前【不强迫】的承诺,想要跟他讨价还价。

  对方当作充耳不闻:"朕晚上不知为何,感到疲乏得很,不如晚上,朕就在爱卿这里歇!"

  什么?歇在这里?

  当然不行!
  洛浮夕断然拒绝:"臣这里房间有限,构造又小,闲杂人等且多,恐怕帝君睡不惯驿馆的小床,若让帝君一夜睡不舒服,明日处理国事劳顿,臣又是大罪一条!"

  "无妨,朕就跟洛爱卿挤一挤,当作体验民情了!"
  话音刚落,墨夜帝滕然起身,一把拉过洛浮夕,拽着人直接拖至内室。

  不过一层翠绿山竹帷帐,一顶枫丹曲水屏风,其后便是洛浮夕的睡床,横陈在墨夜面前。

  床上铺了素色的水云锦被,没有后宫嫔妃们的艳丽奢华或者迷人暗香,简行的朴素少年,偶尔则是不一般的滋味,叫他回味无穷。

  洛浮夕被墨夜拽到内室,已经是彻底脑子清醒了,背脊不住一阵发凉,尽管是初夏,外面已有燥热的迹象,就当两个人一起进到内室的瞬间,寒意便弥漫了整个房间。

  墨夜曾说过的【不强迫】,难道只是说说而已么?

  "帝君!您要做什么?"
  他不死心的瞪大眼睛,惊恐问道。一面想要抽身离去。
  无奈手腕被对方牢牢抓住,连松一口气的可能性都没有。

  "朕说的不够明白么?洛爱卿,朕今晚要睡在你这里。……如何?"

  这若不叫强迫,洛浮夕真是不知道什么叫做【不强迫】了。

  可他知道,自己喝了那酒,全身奇热,下面略有不安分的动静,摩擦着裤料很是不舒服。
  自己尚且如此,精力过人的墨夜也是喝了那酒的,难道真准备酒后乱性?也不见得墨夜可以掌控自己的欲望吧?

  他果真是怕墨夜的,若真惹急了,鱼死网破,他想要拿他当做渤海公主一般弄死自己,也不是没有可能。

  "帝君……臣的回答,一如往昔……"

  墨夜的脸色不好看了,细长的眼眸弯成一个危险的弧度,好像要把洛浮夕生吞活剥了一般。
  又是这一句,如何叫原本今天不打算再禁欲的墨夜脸上挂得住?

  墨夜知道自己的兴致已经被眼前的臣子挑起,自打他孰若无人般地弹琴起,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浅浅的笑意从内心流露出来却绝不是针对墨夜的时候,他的兴致便被他挑起。

  今晚无论如何,都要找人压下自己的邪火。

  那么想着,手劲一松,被洛浮夕找到机会逃离了自己的手掌。

  洛浮夕揉了揉勒疼的手腕,对着墨夜扑通一声跪在面前,俯□子拿额头着地:
  "请帝君放过洛浮夕!"

  "你还是不愿意?"

  "臣可以一生为质子,但要臣为便嬖,臣【心不甘,情不愿】。"

  "好一个,心不甘,情不愿。"墨夜看着地上的洛浮夕,终于板下了脸,提高了声音:

  "——洛浮夕!你很好大的胆子!!!"

  眼看就要雷霆震怒,龙颜不悦的引来暴风骤雨,原先一直在屏风后面的子沐救主心切,竟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没有传唤地冲进了内室,看着僵持不下的两个人,跟在洛浮夕身后也跪倒在地,对着墨夜求饶道:
  "求帝君放过我家公子!"

  哪来的旁人?墨夜朝洛浮夕身后扫了一眼,后面跟着跪的,是刚刚那个瘦小的侍从。这个侍从经常跟在洛浮夕身后,形影不离,感情看着不错。
  从没有仔细打量过奴才的墨夜,第一次对这个小奴才仔细看了一眼,他想知道,究竟是谁给他胆子,胆敢在这种时候为自己的主子请命!

  就不怕自己连带着砍了他么?

  那小奴才跟他的主子一样,身形相似,样貌也清秀,明眸皓齿。
  只是没有洛浮夕的明艳动人。
  说来,也是难得的美男胚子。

  墨夜眉目一转,居然绕过了洛浮夕,直径跨到子沐面前,一把将人从地上拖起来。在两人都还没有反映过来之时,已经将子沐连拖了几步,大手一挥,直接摔在了洛浮夕的床上。

  子沐被这大力冲击的满目晕眩,来不及挣扎地起身,而洛浮夕也是屏住一气,吃惊地瞪大眼睛。

  只听见墨夜帝冷冷地对地上的洛浮夕道:

  "你不愿意,朕不强迫你,可朕今天就是要找人泄欲。你不来,自当有你的奴才代劳了!"

作者有话要说:啧啧啧,洛小哥,你从了吧。


15

15、○十五 心甘情愿 ...


  ○十五.心甘情愿

  墨夜帝冷冷对洛浮夕道:
  "你不愿意,朕自然不迫你。你不来,自当有你的奴才代劳了!"

  什么?

  洛浮夕不敢置信地呆在原地,他居然要拿子沐代替?
  代替什么?代替自己伺候墨夜就寝?

  墨夜将子沐摔在床上,而后放下床上了帷幔,子沐挣扎着想从床上起身,一面害怕的喊着"公子!公子!",刚从床上爬起来,又被墨夜狠狠地按到在榻上。

  在帷幔全部放下来之前,又最后一次看了一眼洛浮夕,随后便从后面传来裂帛的撕扯声。

  "帝君,您说过不会强迫我!"

  对方隔着帷幔回应他的问题,手却没有停止撕扯的动作:
  "可朕也说过,朕的耐性有限!"

  这一句,便把洛浮夕堵得再说不出一句。
  他完全惊在原地。墨夜原来的目标还是自己,怎么一下子变成了无辜的子沐?

  背后突然轻拍了一下他的背脊,让他回神过来,——常公公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内室。

  他对着洛浮夕神色诡异,道:"大人,帝君要借您宝地,休息一会,还请大人暂到外面休息!帝君不喜欢有人打扰。"

  洛浮夕被常公公从地上连拉带抱的拖起来,欲要强行拉出房间。

  而帷幕后面,便是墨夜高大的身形,慢慢爬上了他的床,而后大动作地将呼喊不止的子沐身上的衣服一一抛出床外。

  子沐是自己最在意的人,绝不能让他代替自己,成为墨夜的玩物!
  不行!子沐不行!
  若他有任何一点的闪失,自己如何跟他尚在洛水的父母交代!

  他脑海里排山倒海的是子沐刚刚惊恐的表情,哭喊着叫着"公子"的怯弱声音,他信任自己,自己就算跟墨夜拼命,也要保下子沐,更何况,他正在替自己无辜受难!

  即将被常公公拉出门的洛浮夕对着枫丹屏风后的那个人大喊一声:"不要!"

  而后疯了一般地挣脱了常公公的牵制,企图从门口又冲回内室。
  就在常公公诧异洛浮夕居然有这般的毅力推开他之后,门口又进来数名宫人,一起上前来抱住了洛浮夕的身体,合力要将他拖出房间。

  洛浮夕更是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跟这些人抗争,从屏风里透过的烛光中,微微闪烁出床上两个人纠缠的身影,那副景象要把自己逼疯了,不知道墨夜是否真的在自己面前强上了子沐。
  连自己都挣不过墨夜,瘦弱的子沐更加不会是墨夜的对手。

  耳畔还萦绕子沐的哀鸣,声音越来越弱。

  你不是要我么?既然如此,为什么拿子沐来要挟自己!

  洛浮夕重重吸了一口气,站定,对着那人道:

  ——
  "帝君!您赢了!"

  "……求您,放过子沐……"

  "臣……愿意……愿意做任何事情!"

  ……

  心底的唯一防线也在顷刻间瓦解,连日不断鼓励自己中能够战胜墨夜,顺利回家的意念转瞬即逝。

  在那句"臣愿意"的言语之后,等待的便是片刻的静默,内室在刹那间,停止了哭叫和撕裂布料的刺耳声响。

  而背后拉扯自己,不断阻止自己前进的数双手,也在那刻停止了用力,纷纷松落下来。

  时间静默,安静了须臾。
  洛浮夕在等待帘后的那个影子的反应。

  最终,对方掀开帷幕,从帘后走了出来,脸上露出了志在必得后的胜利微笑,也不顾自己身上衣衫不整。
  他轻描淡写的扫了一眼因为刚刚的拉扯而衣衫凌乱的洛浮夕,眼眉的得意更是显而易见。

  "洛爱卿,你刚刚说什么?朕没有听清楚。"

  对方咬咬牙,片刻,终于低声又重复道:
  "臣愿意……留在帝君身边……臣,心甘情愿……"

  男人冷笑一声,之前一直强调自己的节气和傲骨,可在自己身边的人即将遇险的时候,也不过变得不堪一击的脆弱。

  他没有强迫他。
  是他自己要挺身而出,为了救一个奴才。

  可不管用什么方法,墨夜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要洛浮夕当着他的面说,当着全天下的人说,自己是心甘情愿的留在帝君身边的。没有人强迫他。

  墨夜大手一挥,洛浮夕身后的常公公便勒令宫人们七手八脚地鱼贯而入,将早就吓呆的子沐从洛浮夕的床上架了下来,这个孩子脑子嗡成空白,衣服也差点被全数脱尽,架下来的时候,还紧紧拉住内衣的环扣不松手。

  待于洛浮夕擦肩而过的时候,回神的连连喊了两声"公子"。

  洛浮夕对他点头,嘱咐他什么都不要想,忘了今晚的事好好休息,其他的,他自会安排。

  再然后,这场闹剧结束,常公公等人知趣地将房门合上,屋里只留了帝君与洛浮夕两人而已。

  *******************************************

  墨夜行至洛浮夕面前,对方后怕地朝后退了一步。
  看出了洛浮夕的害怕,墨夜反而伸手,趁对方还没有再次成功逃脱之间,又一次地拉住了他,稍稍一扯,连衣带人,就被墨夜扯进了怀抱里。

  洛浮夕自知今晚在劫难逃,几乎被墨夜逼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
  对方勒住了洛浮夕不断想要挣脱的身体,几乎将唇贴上了对方惨白的面颊。

  他分明感觉到□某个部位已经被墨夜胀大的灼热所抵住,对上的,正是墨夜写满欲望的脸。

  洛浮夕挣扎不出,又恐对方就这样亲下来,害怕地闭上了眼睛,索性任由他宰割,再也不做其他抵抗了。

  但事实上,墨夜在要到了洛浮夕的答案之后,再也不急着霸王硬上弓地要吃他,反而更有兴趣玩一个欲擒故纵的游戏。
  也许等一等,味道会让他更难忘。

  墨夜并没有吻他,强压着身上的邪火,扣住了洛浮夕的下巴,要他睁开眼仔细看清楚自己的容貌。

  捏住下巴的手指稍微用力,洛浮夕便吃疼地睁开了眼,与墨夜对视的时候,墨夜说出了让洛浮夕无以反抗的言辞:
  "朕相信,你今日这番话是出自真心,但愿洛爱卿不要忘记今日之言,好好看清楚朕的容貌,日后你唯一要忌惮的,便是朕的这张脸!"

  "……"对方咬唇一言不发。

  直到在洛浮夕的墨色双瞳中,看到了自己的面容,墨夜这才满意地放开了他的手,饶有兴致的用手指划过对方咬地快滴出血来的润泽双唇:
  "朕还没有问过你,你以前可有行过房事?"

  听闻这句,洛浮夕的脸不由自主红了一半,他没有想到对方会问这种问题。
  他幼年在洛水王宫,年纪尚幼,父母只给年长的哥哥们讨了姬妾,待他成年后,便遇到了连年的战事,哪还有什么心情教洛浮夕成人之礼?

  "没有。"
  别说跟男人,就算是女人,也从未沾指。
  最多不过是少年怀春,隔着帘子与宗室之女以诗词传情,并未有越界之事。

  听到这个答案,似乎跟自己想的一样,帝君嘴角上扬。

  "臣有没有行过房事,于帝君而言,很重要么?"

  "当然!"对方不假思索的满足了洛浮夕的好奇心,一遍保持耐心的解释。
  "你行了房事,那再好不过,省得到时候弄得朕不舒服,朕现在就可以把你办了!"

  洛浮夕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好自己没有经验,不然等下便是尸骨无存了。

  墨夜将洛浮夕从怀里放开,自顾自己整理了衣衫。又道:"不过,你没有经验,在另个层面上来说,会更合朕的口味,今日朕暂且放过你。"

  "嗯?"那刚刚唱的是哪出?

  看到洛浮夕彻底放松的表情,对方危险地靠近一份:
  "……朕忘了告诉你,自登基后,除了承恩宫,朕绝不会在第二个地方就寝!"

  作为一代帝王,他当然不会轻易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下安然入睡。历史上巨大多数的不测,都是在人完全沉睡后发生的。
  谨慎如他,还不至于愚蠢到随着自己的性子,在洛水驿馆躺一晚上。

  "那刚才……您在臣的床上……"
  不由自主的就把心里的疑问托盘而出,问完才后觉地用手把自己的嘴巴捂上。
  之前在自己的床上,抓了子沐,想要颠龙倒凤,难道不是想要拿子沐做替身么?

  墨夜已经穿戴整齐,正欲出门,而刚刚在外面的常公公似乎跟墨夜心有灵犀一般,对立面发生了什么了如指掌,很是时候的在门口轻唤道:
  "帝君,回宫的车马已经准备就绪了。"

  他正中下怀,悠悠道:"洛爱卿,朕不过是演了一出戏。"

  说完,头也不回地迈出房门,只留下洛浮夕一人矗立原地,惊觉错愕。

  手段阴狠如宗政墨夜,今日的一国之主,九五至尊,也绝非生下来便是皇储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在登基前的十年岁月里,靠着自己的铁血手腕,硬是将前面的皇兄们一个个拉下马,他自有一套将人玩弄于股掌的手段。

  借洛浮夕之手,诛杀了渤海公主如此,想要他洛浮夕彻底毁掉清白之气,双手沾血地成为渤海的罪人;而如今,又是拿最在意的子沐,生生演了这出戏,叫他不得不顺从他的旨意。

  而这些,居然就是墨夜嘴巴里的【不强迫】!

  洛浮夕在空旷的房间里,自嘲地冷笑三声,紧握住拳头。

  自此,他深知明日之路,决不再会平坦如初。

作者有话要说:淡定神功教我遇事万般拟入定。


16

16、○十六 颠鸾倒凤 ...


  ○十六.颠鸾倒凤

  躲得过一时,避不得一世,当墨夜传他再入宫的圣旨到了驿馆的时候,洛浮夕猜测,今日墨夜是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放过自己了。

  洛浮夕是在戊时受命入宫的,踏入熟悉的承恩宫,夜色弥漫,微微起风,本是再好不过的夜游时节,引得萤火闪烁,星月曼舞。
  可昨日墨夜帝冰冷的话语还在耳畔,他自是再无闲情逸致,看沿路的宫廷奇景。

  洛浮夕途中一言不发,只让宫人们随意在自己身上里里外外的检查了一番,确定身上并无带其他东西,又换了全新的宫服。常公公早就等在一侧多时,随后引他穿过前殿,又过了九曲长廊,终于到了承恩宫的寝宫檐下。

  他看见宫门紧闭,外面把守了数名面无表情犹如门神的宫人们,而透过窗纱,映出了明黄闪烁的烛火,隐约模糊看见里面有人的影子。

  再然后,听到门后传来男子嬉笑的声音,咯咯咯地笑个没完。似有人正在屋里玩得不亦乐乎。

  "启禀帝君,洛大人到了!"
  常公公在门口轻唤,不敢大声打扰了屋内人的雅兴。

  "进来!"
  隔了好一会儿,屋里才传来回应,正是墨夜的声音。

  洛浮夕想来今晚是逃不过的,就算全身不适,也只能硬着头皮进屋了。

  人刚迈进宫门,常公公便从后面关上了房门。这间屋子他并不陌生,明黄的帷幔铺天盖地,又有熟悉的麝香弥漫,正中央的锦绣江山图后,便是墨夜休憩的龙床了。

  屏风后面有人嬉笑,语调轻盈,却是异常的暧昧不明。
  伴随故意的哼声,言辞略有挑逗的嫌疑。

  这幕后还有旁人?

  洛浮夕大着胆子,绕过屏风,而那床上惊人的一幕,又让他进退不得。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每次见到墨夜,总能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一幕,好像是跟他作对一般,故意要拿他出丑,拿他好看。

  ——床上横陈的,并不只有墨夜一人,纠缠着两具胶着的身体。
  墨夜坐躺在龙床之上,外袍大开,满脸的糜霏,而身上坐了鲜红绸衣的美人。

  红衣美人同样衣衫凌乱,敞开的衣服由锁骨处滑到腰侧,不过没有全数脱尽,修长的大腿纠缠在墨夜的腰身上,将对方紧紧夹在里面。而衣摆处正好遮住了咬合的部位。

  墨夜拖着美人的股处,带着他进入风浪颠簸之中,隐忍不住地似乎要将自己体内的精华全都交给身上这个人。

  那美人似乎也到了爽处,在对方剧烈的抖动之下,先前的低叫变成了带着哭腔的求饶,叫人酥麻的声音随后毫无忌惮地飘到了洛浮夕的耳畔:

  "不……不行了……帝君绕了红宵……嗯……"

  可墨夜似乎并不知足,只是更加用力地为所欲为,不顾身上之人的哀求。

  【红宵】?
  这名字很是熟悉,再仔细一看那满脸汗水的绝美面容,洛浮夕便肯定他就是那日在荷塘中引人瞩目的红衣公子,小宫人说的,敦煌城主送来的美人,深得帝宠的红宵。

  原本看呆了的洛浮夕竟忘记了此时的尴尬,怔怔地盯着那张脸出神,而床上的红宵似乎意识到了有陌生人进入寝宫,便侧脸朝洛浮夕的方向看去,与这个惊慌失措的少年对上了眼。

  洛浮夕一惊,发现对方已经发现了自己,不知道如何收场,而此时墨夜正在兴头上,背对着洛浮夕,好像并没有察觉他的到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让他在戊时入宫,此刻刚好戊时,而这寝宫里还有别人正和他颠鸾倒凤,墨夜是存心要他难堪么?

  此时床上的红宵,在看到洛浮夕的时候,那一瞬间的吃惊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竟是意味不明的对着洛浮夕微笑!
  他的眼神多有暧昧和挑逗,好像洛浮夕撞见的,并不是一件羞于见人的事。
  相反,这个异邦的男子,性情很是放得开,胆子也比一般天朝人大,居然孰若无人一般的扫了洛浮夕一眼后,也不出声,又回头继续跟墨夜做没有做完的事。

  而有了洛浮夕这个观众,他似乎更加热衷和卖力的表演!

  "帝君……啊……好热……嗯……"

  然后俯□子,透过墨夜的身体,只不过蜻蜓点水般的瞥过洛浮夕发红的脸庞,继而贴近墨夜的耳侧,轻轻低喃。

  他自然是听不到红宵在说些什么了,在须臾的揣测间,感到墨夜微微侧过脸,他并没有拿眼看他,英武的侧脸上泛起笑意。

  因为刚刚太过突兀,撞见墨夜行乐之事,而对象又是原先深有印象的红宵,待看到墨夜嘴角涌现的笑意,洛浮夕这才记起要仓惶逃跑。

  一转身,却发现身后的江山图已经被人移开,身后居然站了十余名宫人!原先尚有遮蔽的内室,此刻已是空旷无一物的遮挡,那身后的宫人们对龙床上纠缠的两人一览无余。
  再看那些人的表情,似乎对此事早就司空见惯,并不起半点波澜涟漪,依旧是面无表情。

  洛浮夕猛然惊觉,回头之时,却见墨夜已经放下了身上的红宵,翻身将红宵抓过按在自己身下,墨夜在上,红宵趴在床上。以一种叫洛浮夕极为害羞的姿势,堂而皇之的横陈面前。

  墨夜已经看到手足无措的洛浮夕了,看他进退不得的窘迫模样,毫不在意道:

  "洛爱卿,你可看够了?"

  洛浮夕满面通红,自然不能告诉墨夜自己刚刚站在旁边呆了有段时间。

  说话之时,墨夜并没有停止身体的动作,将红宵的身体掰过来,压在某个舒服的位置,而后毫不怜香惜玉地捅了进去,身前的美人不住又叫唤了一声,声音更是撩人。
  而后便止不住地如在风口浪尖,颠簸起来。

  洛浮夕急忙转身,背对着床上的两人,那背后的宫人们居然上前一步,出来两名身材魁梧之人,将洛浮夕的肩膀按住,又抓住了他的手拷在后面。

  "帝君!您这是做什么?"
  洛浮夕大惊,还没有来得及有反应,已经被那两人强行拖至床前,转过身来,逼他看床上的活春|宫。
  他挣扎地想要脱手,无奈那两人力气蛮狠,一点都挣脱不开。

  墨夜一面专心做自己的事,一面"好心"地解释道:

  "你不是说自己从没有经过成人之事么?红宵公子肯牺牲,你还不好好感谢他亲自来教你如何伺候朕的人情?"

  什么?
  他传他戊时入宫,又刚好看到墨夜与红宵的闺房之事,居然是要洛浮夕目睹红宵所为,如此屈辱自己,就是为了要他学习如何成事?

  他哪里肯就范,墨夜的这招太狠,强迫他说了【心甘情愿】之后,随后的任何事情,都不再是墨夜强迫他做了,都是出自于先前洛浮夕自己嘴巴里说出来的【心甘情愿】!

  哪有人这般强迫别人,却是心安理得?
  哪有人这般屈辱别人,却是故作于人无忧?

  身体被按得纹丝不动,眼里从原来的羞愤,继而变得不甘和怨恨,洛浮夕扭过头去。
  而旁边的宫人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这样,毫不给他一丝忤逆帝君意思的机会,一人用手遏制住洛浮夕的下巴,将下颚骨狠狠捏住,让他直面墨夜,逃无可逃。

  洛浮夕的下巴被捏得生疼,想说话也没有办法开口,却依旧不肯如墨夜之愿,合上了眼眸,不愿意再看这等苟且之事。

  墨夜当然看到了洛浮夕的不可合作,任他有千万方法不肯就范,他都能一一破招,逼他【心甘情愿】。

  而后冷冷道:"洛爱卿刚刚不是看的很过瘾么?这会儿怎么不看了?"

  他依旧眼眸深合:"还请帝君让臣回去……臣刚刚打扰了帝君雅兴,罪该万死!"

  "呵,洛爱卿,朕这些,可都是特别为你准备的……"
  说话间,一面不忘冲撞前面的红宵,惹得美人扭动腰肢,喘息不止。
  "洛爱卿,你不睁开眼,又怎么能承朕之恩,好好学习一番呢?——你别忘了,昨日可是你自己说的心甘情愿留下来,也心甘情愿为朕做任何事。怎么,忘记了么?"

  这一句【忘记了么?】提高了音量,洛浮夕听出了墨夜的不悦。

  果然,接下去这句,便再也由不得自己不睁眼了:
  "再不承朕之恩,朕只好当你是欺君之罪……昨日所言均为欺君,要不要顾及你们洛水千万条人命,全看洛爱卿今日的表现了……"

  他不强迫他,却堪比强迫的恶劣,他要给洛浮夕机会自己选择,而这个选项分明以势压人。
  可墨夜当然知道洛浮夕的答案会是什么。

  而后,眼前动不了的少年,带着无法言明的愤恨,只能睁开眼睛。
  脖子被人掰正,下巴受制于人,连侧弯一分,都不可能。

  洛浮夕紧咬唇齿,尽力当作前面发生的不过是寻常事物,强迫自己的大脑不接受,待墨夜与红宵继续云雨,终有败火一时。

  一刻后,墨夜的喘气声便越来越沉闷,加大了动作的幅度,一个挺身以后,重重撞得红宵瘫软在床上,便逐渐停止了动作。

  这出戏,终于演完了,看到了墨夜神清气爽的姿态,洛浮夕心里的石头落定。
  看也看完了,学习,也算学习过了,总能结束了吧?

  可完事后,那牵制住自己的宫人们并没有如他所愿的放开他。
  而后又窸窸窣窣进来一批人,洛浮夕背对着他们,不知道怎么回事,又见从身后过来三四宫人,将床上的红宵收拾干净,缓缓扶下床离去,重新换了干净的床单被褥。

  墨夜对着不明就里的洛浮夕浅笑:

  "——轮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喂,洛小哥,轮到了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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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七 承恩强幸洛水图 ...


  ○十七.承恩强幸洛水图

  墨夜对着不明就里的洛浮夕道:"——轮到你了!"

  什么?

  这个禽兽,明明已经折腾过一个人了!怎么还有精力对他出手?

  洛浮夕见到对方一步步挨近自己,满眼的恐惧,想要躲也无能为力。

  而墨夜似乎看透了他的内心一般,好心的提醒道:"别质疑朕的精力,否则,朕当年也不会被称之为【不败王】了,等下你就知道,朕这九州霸主的名号,非浪得虚名。"

  他狠力一拉,洛浮夕便从宫人们的手中飞身出去,直接被墨夜甩到了龙床之上,过力太猛,刚刚被宫人们抓住的时候已经全身酸痛,如今再被墨夜硬生生扯来扯去,骨头都快被捏断了。
  洛浮夕吃疼,对着刚刚翻身上床的男人连说了三个"不要!"

  "不要?"他凉凉笑道,冰冷两字:"——晚了!"

  而后衣衫褪去,挟住企图挣扎的洛浮夕,用力按在床榻之上,洛浮夕被那强力震慑地害怕,一面吃疼,又倍感屈辱,柔弱书生,怎么抵抗得过尚武的帝君?

  洛浮夕掠过强压上来的墨夜,朝他身后望去,原先几个宫人全数已经退出去了,江山图的屏风处,落下了轻纱的鹅黄帘子,那帘子后面,居然立了年逾古稀的老者,设了一桌子的丹青朱墨,由一边的常公公伺候着铺开了数丈白卷。

  此时的情况叫洛浮夕更是茫然,他一面奋力推开墨夜,一面厉声问道:
  "你要做什么?"

  墨夜扣住了对方的手,看到床上之人因为害怕而声音颤抖,而此时脸色绯红,尽管艴然不悦,模样却叫墨夜莫名地兴奋,引得他的声音微微沙哑,答道:

  "……洛爱卿秀色可餐,朕可舍不得让今日之景昙花一现,朕要你的姿色,永存千秋,自然要让画师,将与洛爱卿恩爱的样子画下来……"

  洛浮夕不敢置信的瞪着墨夜,这个禽兽除了要让自己承欢于他,更要将着肮脏龌龊之事展露于外人之前,还要将它描摹下来?

  洛浮夕岂是这般肯抛下尊严之人,他洛水的颜面何存?
  奋力抬头,对着墨夜精壮的手臂狠狠咬了下去。

  "呃……!!!"

  对方没有这个文弱少年到了床上依旧不肯就范,还胆敢咬自己?
  这完全出乎他的意外。墨夜吃疼,愤然收手,一时松了力气,看到那手腕处,一排月牙状的咬痕!
  还好没有咬出血来,不过是淡淡的痕迹。

  而帘后的两个人似乎也看到了这一幕,那画师自不用说,第一次看到有人竟敢咬帝君,早就吓得连笔都握不稳了,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而旁边的常公公也惊觉地喊了出来:"帝君!"继续要冲出来帮墨夜看伤口。

  却见墨夜颦眉,脸色发青,眼看就要雷霆震怒。他大手一挥,让帘后的两个人不要动,对因为自己大意松手,而逃出自己怀抱的洛浮夕很是不悦。

  洛浮夕此时已经缩在床角,紧紧拽着自己的衣服朝床边躲去,墨夜不顾手腕破皮,被这个小臣挑起来的满腔欲望无处可泄,又激起另一层斗志,今日不拿下他,妄为他是九州四海的帝主!

  伸手便从床角捞去,洛浮夕闪得快,揪着机会从床上滚了下来,墨夜并没有在恰当的时间抓住他。

  衣衫不整的洛浮夕就这样想要冲出宫去,还没有迈出里屋的鹅黄帘子,从门口再次冲进来原先的那几名抓住过他身体的宫人们,纷纷将他围住。

  洛浮夕止住了脚步,在最后被五六宫人合力制服之后,终于死了要逃的心。

  墨夜添了添伤口,站起身来走到洛浮夕面前,一手划过对方微微发颤的润滑肌肤,一路向下,待手到腰带处,毫不留情的撕扯下来,洛浮夕被人扼住,全身动弹不得,只有愤然怒视墨夜,一面索性豁出去的骂道:

  "——宗政墨夜!你住手!住手!!!!!"

  第一次听到这个久不曾有人唤过的名字,墨夜怔在原地,而原来四周的宫人们因为洛浮夕的口不择言不由冒出冷汗,这一下是否惹怒了帝君?棋错一步,便是尸骨无存。

  果不其然,墨夜帝脸色一变,反手就给了洛浮夕一巴掌!
  "——啪!"

  重重地一声,摔在他的脸上,原本白皙的脸颊马上涌上红色掌印,五指分明,就像是墨夜在报先前的咬痕之仇。旁人分明见了那一半的脸上肿了起来。

  洛浮夕顿感眼冒金星,几乎被打得晕过去。

  "敢直呼朕的名字,好大的胆子!你别不识抬举!"
  言毕,揪住洛浮夕的领口,往下用力一扯,"刺——啦——",从胸前直接劈下半截布条,甩落在地。

  这五名宫人见式,纷纷闭上了眼睛,两人扣住手臂,两人以腿撑开洛浮夕的两腿根部,最后一人顶住洛浮夕背部,让其全身悬在半空中。

  "放手……求您……求您放过我……"洛浮夕已是带着哭腔求饶,生生被墨夜逼出眼泪来。

  "洛爱卿,你那么喜欢动,实在是让朕很伤脑,现在不是很好么?你要乱动,朕也怕弄疼你,别人可没有那么好的礼遇了!"

  他言辞中却对没有一滴的温情,在五人将洛浮夕架开之后,便过来搂住了洛浮夕的腰身,脐下涌起的灼热抵住了洛浮夕的敏感处,再不发一言,狠狠地撞了进去。

  "啊……!!!!!!"

  疼……撕心裂肺的疼痛……

  全身绷得很紧,再用力一点,好像就要被轰然崩断了。

  洛浮夕被那巨大的冲击力撞得渐渐迷失了意志,只觉得全身都宛如被一双大手所钳制,要把自己深深的撕扯开来。

  因为疼痛而不由咬破了嘴唇,在血腥味弥漫于口腔之时,他终于眼前一黑,浑然失去了意识。

  ****************************************

  洛浮夕醒来的时候,已是天色大亮,日上三竿。睁开眼的一刹那,还以为睡在自己的驿馆。

  习惯性地叫了两声"子沐",那前来应声的,却是女人的声音,再从模糊的光点中寻到声音的来源,看到了一张陌生的宫女的脸。

  怎么回事?
  她是谁?

  突然从迷惑中惊醒,洛浮夕环顾四周,那陌生的环境叫自己害怕,再一回身,亦不是昨日将自己囚禁的承恩宫的寝殿。

  洛浮夕心存侥幸,希望这一切不过是个梦,昨日自己的遭遇,都不过是场噩梦。

  但后来马上端茶送水的宫女们的鱼贯而入,却让洛浮夕掉入了地狱。

  那宫女道:"大人忘了吗?您昨日昏倒在帝君的寝宫,是帝君命人送你来这处别院休息的,叫奴才们好好伺候您。"

  "现在是什么时候?"他昨日昏倒在寝宫?那么说来自己并不是在做梦了?

  宫女回道:"刚过午时!"

  他居然睡到了中午还没有回驿馆?子沐依旧等急了吧?
  洛浮夕想要起身,却被全身的酸痛折磨地又跌回到了床上。四肢无力不说,手臂上尽是深深的勒痕,连臀部处都火烧般的疼得他龇牙咧牙,只觉得后面的皮肤好像被撕裂了一般!

  那宫女一见洛浮夕痛苦地挣扎不起,连忙解释道:"大人不要起身,帝君嘱咐过,大人昨晚受过伤,不能动,有个地方……还要用药酒擦拭!"

  【有个地方】说的越来越弱,这个地方,仿佛见不得人似的。

  洛浮夕定睛一看,宫女手上举了一小盒【紫金活血祛瘀膏】,装在青色的琉璃盒子中,打开后便是玉一般色泽光亮的药膏。

  "这是活血化瘀的良药,又能止血,大人身后一处严重撕裂,在大人昏迷的时候,帝君已经命人帮大人上过一次药了,命奴才在大人醒来之时,再涂一次!"

  已经上过药了?

  洛浮夕忍疼支起半个身子,又用手摸向了自己的臀部,那幽口处果然有被上过药的痕迹,不由满面通红起来。

  再然后,昨晚的一切仿佛零星地在脑海里记起来。

  那时候他因为墨夜的施暴,被撞得晕了过去,也不知道被折磨了多久,终于连呼吸都快闭了,身体早就痛得没有知觉。

  墨夜在释放了自己的欢愉后,横抱起了他,然后将他甩在龙床上。

  因为不再颠簸,洛浮夕微微恢复了一点意识,睁开眼的时候,看到帘子后的画师已经不见了,常公公举了一副长卷给墨夜过目。

  "帝君……您看这画……"

  画里画了什么,他看不清楚,只听见墨夜对着那画道:

  "甚好,……此画就叫【承恩强幸洛水图】!"

  然后,他隐约看到那原本抓住他身体的五个宫人却跪在墨夜的面前。

  墨夜朝着其中一个狠狠踹了一脚,那宫人口吐鲜血,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而其他四名宫人则拼命的磕头求饶。

  他没有就此罢手,又叫了人进来,将那个躺在地上哀鸣的宫人拖了出去。

  那人嘴巴里还嘟囔着"奴才该死,帝君饶命"之类的话,迷迷糊糊,听得不十分清楚。

  再然后,墨夜走到自己面前,拂过因为汗水浸湿的长发,对着洛浮夕道:
  "那个奴才刚刚睁眼,偷看到了你的身体,朕的人,岂能谁想看就能看?没要了他的命,已是仁慈……"

  其他还说了些什么,他已经完全听不到了,累得合上了眼睛沉沉睡去,连自己什么时候到了这座别院都不知道。

  ***********************************

  "大人,让奴才替您上药吧?"那宫女打断了他的回忆。

  洛浮夕满脸羞愤,又是气急,扯过被子将自己身体裹好,愤愤道:"都出去!全都出去!"

  "这……"宫女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门口有宫人通报:"帝君驾到!"

  一众的奴才们纷纷跪在地上,听闻一阵配饰玉环相碰的凌乱响声,那叫洛浮夕如见魑魅魍魉的身影,便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破天荒的好脾气道:"洛爱卿,昨晚睡得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怎么形容……(ˇ?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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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八 惊雷 ...


  ○十八.惊雷

  墨夜破天荒的好脾气道:"洛爱卿,昨晚睡得可好?"

  洛浮夕看到这个人的脸,恨不能将其撕碎,想到昨日被他扇了一个巴掌,至今半边脸还是微疼。

  此时见他,却也倒不出一个字来,说什么?说自己昨晚睡的好,还是不好?

  "蒙帝君关心……臣收拾一下,即可出宫……"

  "出宫?"墨夜屏退了左右,毫不避讳地坐在床沿上,"你这个伤,没有朕宫里的【紫金活血化瘀膏】,没个十天半个月,估计下不了床。"

  洛浮夕满脸羞愤,幸好无一个旁人在这里,只有他跟墨夜两人,不然真叫他无颜面对他人。
  他堂堂的洛水王族,居然到了在男人身下承欢,以换得一方安宁,以色伺君的地步!

  "帝君已经惩罚过臣了……那擅自出城一事的罪名,帝君说过以此来抵,如今,是否已经可以抵消了?"

  洛浮夕决意请墨夜恩准他出宫,可刚刚才吃过一次,余温还在嘴边,没有回过味来,墨夜怎么可能让眼前的猎物白白跑掉呢?

  他想要什么,就算不是他的,他也会用武力强夺了来,江山社稷如此,后宫三千如此,小小的洛水小王,更非例外。

  "不错,朕确实说过,可朕也记得,当初是说要你留在朕的身边,才可抵你的罪,洛爱卿,你不记得了么?——四国皆有王族留在朕的后宫,你们洛水,也绝不会是例外!"

  他这话的意思明确万分,是叫洛浮夕死了出宫的心,一日为便嬖,便要他生生世世在承恩宫里承欢!
  他欺他,辱他一时还不够,定要他连死,都回不去洛水之滨!

  "更何况……"见到床上气息虚弱的少年大失所望的表情,墨夜并没有半点的迟疑,继续雪上加霜道:"……洛浮夕,你道你今日还是清清白白的洛水小王?"

  "……"

  他冷笑一声:"你已是朕之人不消说,身上还背负了一条人命,死去的渤海公主……她因为谁而死?洛浮夕,你就算出宫,也已满手沾血,回到洛水,跟朕这被四国所恨之人,有什么差别?同样背上了人命,就算远离朕的后宫,你这一辈子,也休想再有灵魂安宁之时!"

  这一句,堪比要了洛浮夕的性命!

  他恍惚见到渤海公主吐了血,凄厉的呻吟响彻后宫!
  可痛下杀手的难道是他么?那借刀杀人的,可是宗政墨夜自己!可他居然能够无耻到全数将自己杀人的原因归属在洛浮夕身上,口口声声说,全错在他!

  这一回,倒真不如直接一刀剐了他,起码还死的利索!

  好比过日日夜夜受他的折磨强!

  "帝君还不如杀了臣!让臣以死谢罪!"

  墨夜自知他会说这种话,冷静回复道:"让一个人死,太简单了。你洛水,难道是这种连活着都不敢的懦夫么?洛浮夕,你要给朕好好活着,你死了没事,可你的洛水,也会因你而陪葬!你若真想做洛水的罪人,大可一试!"

  "……你!"他被墨夜逼得说不出一个字。
  这倒是真真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了!

  他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落入这个男人的手里,活活被他折磨,求死不得。

  "你已经说过,留在朕的宫里,是心甘情愿,相信你不会让朕失望!"
  墨夜伸手扣住洛浮夕的下巴,定定地注视着对方,他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不甘和不能言语发泄的怨恨。

  他就是喜欢看他这样的隐忍,不论自己做什么,只要牵扯到了人命,洛浮夕便只能从一只刺猬,乖乖甩掉一身的刺,卸甲丢盔,成为自己手里的玩物。

  洛浮夕伸出手,按住了墨夜捏住自己下巴的手指,他太过用力,下巴略疼。
  "还请帝君明白告诉小臣,为什么一定要臣留下?"

  答案就是心里早就想到的:"你是洛水的人,还是洛水唯一的男嗣,自然要留你做质子。"

  "既然只做质子,为何要这样羞辱臣?"

  "那就要怪你自己,谁叫你长得颇合朕的口味,朕从来不是一个会控制自己欲望的人!"
  眼眉弯弯,嘴角上扬。
  并且在此强调道:"朕昨天打了你,你大可怀恨在心,但是洛浮夕,你要记住,越界和惹朕生气,对你绝对没有好处!"

  而后松手,也是因为刚刚又看清楚了洛浮夕手腕上的勒痕,想来是昨晚被洛浮夕的不知好歹所激怒,下手不觉重了几分。
  见此时床上看似没有半分力气的人流露出对自己的深深恐惧,又道:"刚刚怎么不让宫女给你上药?"

  说道这个,又是尴尬万分,洛浮夕别过脸去,声音转小:"臣还没有颜面做到让别人看那个地方的程度!"

  洛浮夕说完,又涨红了脸,青涩之姿,让墨夜觉得有几分心痒难耐。
  昨夜他承受不住,才临幸过他一次而已,后味无穷,若不是他有伤,墨夜此时早就压制不住地将他压在身下了。
  还哪里轮得到他喋喋不休?

  纵然如此,墨夜成为帝王,也没有好心到亲自帮他的臣子上药,只是劝慰道:"既然不愿让宫人上药,那叫你亲近的人可好?朕已经命人将你贴身的那个小奴才召入宫了,在宫中伺候你!"

  洛浮夕听闻,心脏猛烈震动一下,这个人居然在自己昏迷之时,就已经部署好了一切?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那人又假意体贴道:"这处别院离朕的寝宫最近,以后你就住这里,其他另有宫女四名,宫人六名供你使唤,绝不会怠慢洛水的王子,还要什么,只管问常公公拿去,至于你说的让你出宫这种话,朕不想再听第二次,你知道的,朕没什么耐性。"

  说完站起身来,命人将子沐等人带进门。

  原来今日一早,墨夜便叫人传了驿馆的一干人等进宫,特别是之前洛浮夕拼命周全的子沐。子沐见洛浮夕彻夜不归,担心了一夜,天刚亮,便有人传他,说道自己家的公子从此不再住驿馆了,要跟他一起入宫,心里忐忑,不知洛浮夕是否完好。

  等在别院门口半日,终于听到有人唤他进来,小心谨慎的进了宫,看到了躺在床上脸色凝重而身体虚弱的洛浮夕,自觉自家公子定是受到了非人的折磨,才致以如此气弱。
  原先的担心虽然在看到洛浮夕依旧活着时而落地,再看到洛浮夕的憔悴模样时,忧心又起。

  悲喜交加地扑倒在洛浮夕床边几乎就要掉下泪来。

  洛浮夕见到子沐安好,也是放心了许多,对方眼眶红红,似乎就要哭出来,洛浮夕对他摇了摇头。
  聪明的子沐知道墨夜还在,许多话不便说,只好强忍了泪水,跪在一边低头不再说话。

  墨夜随手递给地上的子沐青色盒子,正是刚刚的【紫金活血化瘀膏】,说道:
  "你家主子不愿意宫女碰,那就你伺候他上药吧。若三日后还没有好,朕拿你是问!"

  放下药盒,起身朝门口行去,想起什么似的,停在门口对着那跪了一地的宫人道:"都给朕小心伺候着洛大人,丢了人,统统提头来见!"

  "是……"门口的宫人们自知床上的这个洛大人似乎身份特殊,纷纷低头承应。

  洛浮夕听见墨夜的最后嘱咐,当然知道他是说给自己听的,他连驿馆的人和物都统统给搬进了这座别院,不给他任何借口出宫,还叫那些人看好他,当然是用来监视囚禁他的。

  那晚他第一次入宫,看着幽静森森的宫闱,有种不祥的预感,觉得自己与这座宫殿缘分颇深,恐怕会在这里呆很长一段时间,没想到竟成为了现实!

  也罢!
  洛浮夕认命躺在床上,不过想要翻身,全身的骨头便如散了一半的酸痛,嘴巴里不由轻哼出来。

  ***********************************

  子沐见墨夜走了,终于强忍不住地"哇唔"一声哭出来,扑倒在了洛浮夕怀里,一边揭开锦被,疯了一般地想要看墨夜到底对洛浮夕用了什么刑罚,能叫他有伤在身起不了床,还得用药膏?
  "告诉子沐,公子你老实告诉子沐,是不是那暴君打你了?是不是?"

  洛浮夕看他紧张的样子,也是好笑,伸手抹去了挂在脸上的泪水道:
  "别找了,伤口不在你看的见的地方。"

  "那在哪里?哪能打什么看不到的地方?"

  洛浮夕翻了个身,指了指自己的臀部,慢慢道:"也就只能要你,帮我上药了……旁人,我是断没有这个颜面的。"

  话一至此,子沐便不再多问了,他自那晚,便知墨夜要对洛浮夕做这档子事的,不然,也不会拿自己去胁迫洛浮夕了。

  褪了裤子,子沐小心的拿药膏擦至要害处,冰凉的药体深入皮肤伤处,刺得洛浮夕龇牙裂齿地疼。

  狠狠拽紧了身下的杯子,嘴巴里呼出一气,又对着子沐道:
  "你该怨我了吧?我自己惹了祸,还得叫你一起承担,都被送进宫做了人质。这一次……要出去也不知道何年哪月了,而与洛水的联系,恐怕就此断了。"

  子沐听完,收了手,乖巧的摇了摇头,对洛浮夕郑重道:
  "若没有你,也便没有子沐的现在了。你是我一辈子,都不会怨的人。"

  洛浮夕拉住他的手:"好子沐,我洛浮夕尚有一口气在,必送你回洛水,你记着!"

  他脑海里风起云涌,想起当初的洛水王宫,他与子沐两人设西席一起读书,春去秋来,情比手足,连王父都笑称他们像亲兄弟一般。

  脑海里如走马灯一般跑过往事幕幕,忽听得窗外狂风乍起,大雨瓢泼,没有预兆地下了雷雨。
  接连着翻滚着层层厚重的乌云,将原本的天空遮得不见一点光亮。

  而不远处更是雷电交加,隆隆的雷声席卷而来。

  ——轰!

  惊雷一震,连着几道刀劈一般的闪电,直照得房间惨白一片。

  洛浮夕吓得慌了手脚,一把抱过身旁的子沐,身体不听使唤般的朝他怀里钻。那抓着子沐肩膀的手不住颤抖。

  子沐神色凝重,一把抓过被子,将洛浮夕裹在里面,抱住他的身体,抚过背脊,哄孩子一般道:"不怕,不怕,北国的雷阵雨来去都快,你都已经很久没这样了。"

  洛浮夕脸色发白,身体依旧在抖动,也不说话,只是咬着嘴唇。

  子沐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公子你自打那暴君与洛水一战之后,便对打雷闪电莫名惧怕,请了那么多大夫都没有办法。原先都不会这样的……"

  那抓住子沐的双手一点点用尽力气,洛浮夕合上眼去,靠在他肩头,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是恐惧,还是怨恨。

作者有话要说:
中午吃了汤圆,好饱啊好饱~~~打滚~~
新春新气象~~打滚求按抓~~~


19

19、○十九 红宵的过往 ...


  ○十九.红宵的过往

  帝王家的花园,端的是琪花玉树,水色山光。

  洛浮夕在墨夜的威逼利诱下,终于退步顺从了帝意,于这座被帝君特意赐名为【洛水别居】的小院里住下。
  后宫的御医用药考究,【紫金活血化瘀膏】如有神效,在第三天便见伤口奇迹般的愈合了,还有微微略感的不适,却已无大碍。

  那日起床,百无聊赖,帝君也没有任何旨意,似乎忘记了别院的洛浮夕,倒是给了他舒口气的机会,禀明了常公公,便带着子沐和几名强硬跟随他的宫人,一同游兴起了帝王的花园。

  早先帝君请他【醍红湖】赏荷,那湖光旖旎不过是御花园的冰山一角,于今才大胆领略了帝王家的堂皇富丽,锦绣河山。

  园中廊桥长虹,九曲流水,百花齐放衬得娇红碧绿;
  又道是高厦屋宇,飞阁流丹,富贵非凡更似瑶池宫阙。

  间有瑰姿艳逸的宫娥妃子过往匆匆,美人佳丽无数,隐在重銮叠嶂处,山水一色间。
  此景理因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见。

  洛浮夕感慨天朝宫廷的一掷千金,高屋广厦满目,又念及洛水宫的小家碧玉。年少时原以为洛水便是世间极好的仙境,而今却要自嘲自己是井底之蛙,渺小浅薄,跟着墨夜后宫一比,便见谁优谁劣,谁富谁贫。

  身后的子沐是第一次来到御花园,想来与自己的想法一样,对着囊括人间胜迹的种种,半天只知瞪大眼睛四周浏览,忘记了要说话。

  且行且停,且看且赏,不知不觉,又到【醍红湖】畔,前几日莲花盛开,到了如今入夏已有一段时光,倒是略略疲显几分懒意,不再似当时的昂首挺立,骄身傲骨。

  也道是自古花无百日红,想到自己兜兜转转,又被帝君禁锢于宫内,念及故国家园,不由感怀,对着那湖光山色,碧波涟涟,随性诌一首《浣溪沙》:
  "莲吟碧波青连天,廊下瑰姿折佳颜。春尽夏复千秋闲。
  莫到王侯深宫处,花茎寻根落泥田。念家不及候鸟迁。"

  对洛水的思念之情,溢于言表。

  刚念毕,身后传来突兀的咯咯笑声,似曾相似。

  "……好一句【念家不及候鸟迁】……"
  那人从一簇的繁花后探出身来,手里捏了一柄青骨画扇,着红樱流彩的衣服,笑吟吟,眉目含春。

  在御花园里看到红宵,是洛浮夕这辈子都觉得最是尴尬的一事。

  因为前几日在承恩宫的【刑罚】中,大胆的红宵毫不避讳地让洛浮夕看到自己与墨夜的激情,并按墨夜的意思演了这出春|宫戏码,里里外外都逼着洛浮夕看得清楚。

  此时再见红宵,能有不知廉耻之感?

  "红宵……公子……"
  他憋见了对方的落落大方,乌沉沉的眼眸中映出了自己仓惶不知所措的窘迫,不知道这话该如何接下去。

  "堂堂洛水王子,肚子里墨水颇多,出口成章,可见是想家了?"
  那首《浣溪沙》的后几句【莫到王侯深宫处,花茎寻根落泥田。念家不及候鸟迁】,分明在诉说洛浮夕此时的愁苦心情,想要回洛水却不得,还不如南来北往的候鸟!

  "……这……"

  反倒是红宵似乎看出了洛浮夕的心思,走到他的面前,主动示好道:"没想到在这里见到洛水的王子,可别来无恙?"

  原来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包括他是洛水王子的底细都一清二楚。
  洛浮夕尴尬道:"在下现在不过是帝君朝中的翰林舍人,早不是什么洛水王子了。不知道红宵公子如何得知在下的过往?"

  说他是西域第一美人,并不为过,那双特有的浅色双眸,跟敦煌城主一般吸引人。而宫中各人,也都传说他行事野性,性情开放果敢,如脱缰的野马不好驯服,那晚在墨夜的床上,已经窥见一二了。

  而他坦率的言辞,到也让洛浮夕觉得此人与阴沉的宫廷并不相称,越觉得分外俏皮可爱了。

  "如何不知?"他似乎很爱笑,每次见他,都是嘴角弯弯,难道塞外人生性开朗爱笑,从来不知愁苦?就算是被送进宫成为帝君男宠,依旧能够活得自由自在,潇洒自如?
  红宵顿了顿,走近洛浮夕,伏在他的耳边又道:
  "你逃跑那晚,帝君正在床上与我嬉闹,一听说你跑了,气得连我都不要了呢!"

  这话里并不像是在怪他,反而更像在感谢他的出逃。

  "……"洛浮夕不知该如何接话,在红宵面前,全然成了被动。

  红宵一笑,看了一眼洛浮夕身后跟着的宫人,又似乎有意无意:"看来帝君真是在乎你,你看,我进宫三个月了,都没有那么多的宫人形影不离的跟着我!"

  似乎较真的在吃醋,可洛浮夕知道,这话里有话。
  而此言一出,竟叫后面心里有鬼的宫人们纷纷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退了三步。留出空间给了洛浮夕和红宵二人。

  洛浮夕面有难色道:"我本无意打扰红宵公子,若那晚让公子不便,在下向您赔礼……"

  红宵一把扶过行李的洛浮夕,小心的靠近他的耳畔,却在讲嘴唇擦过他耳畔之时,说了让洛浮夕颇感诧异的话。

  他道:"我知那晚敦煌之主跟你一起出的城,敢问洛大人,凛风可安然出城?"

  洛浮夕蓦然抬头,却见红宵收起了轻笑,面色凝重,似有千万愁离苦别之忧,一一尽显面容,那眼里不再有一池春水荡漾其中,却道是突然的心如止水一般。

  仿佛世间所有的时间都随着嘴巴里吐出来的【凛风】二字而静默了。

  红宵又问:"那晚你见到凛风,他可安然出城?"

  洛浮夕脑海里印出了那人的轮廓,再待看到红宵言辞里的切切期盼,终于明白了。

  *****************************************

  洛浮夕自从【醍红湖】与红宵一遇,便再无暇欣赏御花园大好景致,带了子沐从花境处返回他的【洛水别居】,一路上却是刚刚红宵的一番低语。

  他拉了洛浮夕,躲开了宫人们的紧跟,也向他倾倒了同为异族却被强留宫廷的无奈。

  原来,红宵是与现任的敦煌之主凛风,自幼一起在宫闱长大,更有比兄弟手足更深厚的情感。两人情意互通,也并不避讳旁人眼光,可凛风的老王父只有他一个儿子,因此痛恨红宵,三月前趁凛风西走大漠,将红宵以【西域第一美男】的身份送给了墨夜。

  红宵本要寻死,凛风得知此事,鸿雁传书,又于三月后火速入京,旁人只道是来进贡,素不知,凛风只为见红宵一面。

  红宵道:"我们西域,素来不识你们中原这等的伦理纲常,只要想,便要求得到手,所以常有姑嫂孤寡,下嫁叔伯之事。凛风劝我,留得青山在,必有重聚时。今日红宵为敦煌解忧,来年他必带千军万马,接我回家!"

  洛浮夕听完,不由五味具杂,心里说不出是何等的滋味。原想着自己何等无辜可悲,没想到那日日欢颜的红宵,居然比自己更加惨痛。

  隔了高墙重楼,千山万水,与爱人天涯相隔,再见面,不知哪年岁月沧桑。

  也是,留得青山在,必有重聚时。
  这话是凛风说给红宵听的,也是红宵说给他听的。

  那词【花茎寻根落泥田,念家不及候鸟迁】,不过自己随性之作,红宵听后,嗅出了其中的哀思,恐他跟自己一样,会闷闷不乐,所以特此来开导。

  红宵其人,不仅是西域第一美男,还是一心坚持愿望的人。

  所思所想,行至别居门口,那久不见的常公公如门神一般,站在门口等着他回来。见到洛浮夕,微微弯腰行礼,也不跟其他宫人一样因为墨夜的关系而对他有半分温情:
  "洛大人,帝君有请大人去御书房一见!"

  "御书房?可有说是何缘故?"洛浮夕眉头微皱,恐怕自己又要遭罪。

  "奴才不知,以等大人有些时候,请大人快行。"

  洛浮夕"哦"了一声,叫一旁的子沐宽心留在别居等候,随后跟了常公公去了御书房。

  在路上,那常公公出其不意地对洛浮夕语重心长道:"洛大人勿要怪罪老奴多嘴,老奴也是不忍再看大人遭罪,大人在帝君面前,还是放低姿态的好,惹恼帝君,大人得不偿失……"

  洛浮夕自红宵一席劝慰,早已打算不再守得一身清白傲骨,墨夜想要再践踏,也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若常公公不说,他也会放低姿态。

  "谢公公赠言!"

  说话间,已到御书房门口,禀一声"洛大人到!",便有宫人出门相迎,洛浮夕穿过两间厦室,终于到了墨夜秉公之所。

  只见墨夜着了便服,端坐于宽广的龙塌之上,一手支头,一手提笔,案前累了一尺高的黄皮奏折,几乎要将他全然遮挡起来。而案上翻开的那一页奏折,所到之处,句句朱批,红殷殷一片。

  洛浮夕早先在洛水,也见过王父办公,可王父显然不是勤政之人,对手里的公文不过是看一眼就丢,最多写上【已阅】二字,再无其他。
  若说墨夜暴戾残忍,那是在战场之上,如今蟒袍换龙袍,端坐案前,一副心无旁骛的君子样子,到不能不说,他也许可作为一代明君。
  而眼下四国皆臣服天朝,少有作乱贼事,且海内民富兵强,也跟他的勤政有关。

  想到此,原先的憎恶之情虽没有稍减,到也抱了破罐子破摔的心态。

  "进来了怎么也不言语?"
  对方忽然抬眼,眸子里闪过烁烁的光,将原本呆在一边的洛浮夕着实吓了一跳。

  "微臣叩见帝君!"

  "免了,过来吧!"
  他放下手里的奏章,将看完的那页合拢,丢在一尺高的奏折堆里。
  原来这些都是看完的,那刚刚这本,应该就是今日的最后一本了。

  而后不等洛浮夕有反应,他微微笑道:
  "听说今日你去了御花园?那么说来,你的伤可是大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春节好啊~~今天立春,终于等到春天了啊~~哈哈

给亲爱的们拜年啦~~~

祝各位菇凉,甩锅,兔年大吉,万事心想事成,称心如意!!!

\(^o^)/~


20

20、○二十 御书房 ...


  ○二十.御书房

  墨夜微微笑道:
  "听说今日你去了御花园?那么说来,你的伤可是大好了?……"

  【伤可大好了?】
  颇有深意,洛浮夕想到自己身后某处时不过刚好,羞得满面通红,有恐墨夜又想出什么法子折磨自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

  那罪魁祸首见洛浮夕踌躇不前,突然想到,这少年是否恐惧自己?
  想起了什么似的,略微颔首:"你不会是在恨朕,那晚当着那么多的人,打了你吧?"

  这话不说也罢,一说便又是提及他的恐怖回忆,一辈子也不愿意再回想的噩梦一般的夜晚,洛浮夕只是低头不语,拽紧了拳头。

  他当王子那么多年,自然没有人敢打他,还是当着众人面前打,更残忍的是,居然还将之后的场景画了下来,留作了纪念。

  洛浮夕一想到此,便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柱子上,致死都再无脸面见生养的父母了!

  可偏偏他说:你死不得!

  洛浮夕将那口怨气死活咽了下去,却如鲠在喉,将脸色逼得血红。

  "臣不敢……"

  "不敢最好,那晚朕出手确实重了,可你也知道,若你肯乖乖就范,也不至于让朕恼怒,朕不喜欢别人抗命!"
  这话倒是事实,当年血洗渤海国一城,全因为镇守城中的武将笑不过二十出头的墨夜是不自量力,结果墨夜恼羞成怒,一举攻破城门杀他个片甲不留。
  墨夜最恨的,便是有人明知他脾性,却有意挑衅,挑战他的权威。
  而这个脾性,洛浮夕日后才知道,全拜于当年夺嫡之战中,墨夜的那自视甚高的皇弟【昭晨】所赐。

  墨夜朝洛浮夕勾了勾手指,让他走到自己跟前。

  对方不敢抬头,站在原地沉默,这倒是给了墨夜又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的机会。
  他知道,洛浮夕有节气,也有傲骨,作为王子,自然不肯委身于人,可他就像看着这样的文弱书生,被迫承欢之时的无奈表情,还要加一句【心甘情愿】,完全满足了自己的征服快感。

  "没听错的话,你下午在醍红湖,可是作了一首《浣溪沙》?"

  "帝君如何得知?"
  他装作吃惊的模样,开始确实吃惊,但后来转念一想,也是正常,他做什么,不都有一干宫人跟着么,那么快就传到了帝君耳朵里,还是一字不漏,也倒是难为了这群宫人们了。

  "朕如何得知?你身后的那群人,又不是聋子。"他也毫不掩饰,又道:"朕听的不够仔细,你再把那首词,念给朕听听?"

  不知道墨夜帝的用意,洛浮夕不敢再违抗他,只能朗声道:

  "莲吟碧波青连天,廊下瑰姿折佳颜。春尽夏复千秋闲。
  莫到王侯深宫处,花茎寻根落泥田。念家不及候鸟迁。"

  他在念的时候,墨夜合了眼眸,好像在听戏文,也兴许是处理朝政之事太过疲倦了,当他念完最后一句的时候,对方恰到好处的睁开了眼。

  "【念家不及候鸟迁】?想洛水了?"

  "是……"如实回答。

  他点了点头,也并没有就这个话题展开更多讨论,单单评价了他的《浣溪沙》:
  "不说是十足的好,到也难得的工整。看来朕小瞧了洛水国的人。原以为诗词歌赋这类,只有天朝的文人才会信手拈来,朗朗上口,便成了旷世流传的佳作。让你去翰林院,当真没有送错门。"

  他又一念,想起一事来:
  "你这几日没去翰林,想必在宫里也无聊吧?跟红宵虽然能玩得到一处去,可你终不像他安于后宫,将你每天摆在宫里,也是浪费,明日起,你便再去翰林当值,如何?"

  墨夜连自己跟红宵相谈甚欢之事,也是了如指掌。

  "当真?"听闻这句,洛浮夕终于在脸上展开了笑颜,他是真爱翰林的闲赋生活的。

  "恩,过了夏季,今年刚好是三年一试的科举,翰林院大学士赵阁老,去年因屙疾旧病回家休养,前几日刚回京续职,朕已经改命他做你的老师,你爱诗词,大可拜在他的门下。赵阁老历奉两朝翰林,是我天朝赫赫有名的大学士,秋试也由他做主考官,你去帮他,到也不算荒废了光阴。"

  "谢帝君恩典!"
  洛浮夕知道,墨夜的此般安排,不过是想补偿他上次的出手过重。尽管如此,他还是高兴自己不必每天对着那群宫人的日子,终于可以在书堆里得一时半会儿的安宁。

  此时上来几名宫人,将墨夜面前的折子,笔、墨、纸、砚统统收走,换上精致的茶水点心。

  墨夜抬手,让洛浮夕座到自己跟前,陪他一起用了点心,"近日国事繁忙,一旦处理政务,便要花大半日的时间,有时还要看折到三更天。适才在晚膳前,才有了这一点空闲,又听闻你今日去了御花园,便传你过来问一声,是不是伤好了?"

  "……臣……"说到这,又不知如何接话,只弱弱道:"……帝君赐的药,确实使臣在三日之内好了大半。"

  对方放下茶盏,微微一笑:"是么?朕说你三日好,可见是拿捏的准。朕今天累了一天了,洛爱卿陪朕休息一会儿?"

  "全听帝君做主便是。"

  墨夜站起身,眼里闪过不一样的光,竟从椅子上拉起洛浮夕,紧握过他冰凉的手,将他带到一处黄木书架下。
  那一整面的墙搁置了几百书册,脚下数只官窑青花瓷的画筒书筒,皆插满大小不一的卷轴。

  不远处小楠木案几上工工整整地摊开一副卷轴,约莫七尺长,一人高。

  洛浮夕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副山水图,而画中之物,似曾相似:
  ——飞落直下江海的清泉瀑布,水道湍急,中间阻隔三五水闸山峡。又有雾气弥漫,山涧桃花处处,亭台楼阁暗隐。面前最近处,山野樵民神色闲逸、牧童牛羊栩栩如生。溪涧鱼虾成群,野莲成海。
  或工笔,或写意,运笔如有神,行云流水般。

  目及之境,如亲临景中,历历在目的居然是故国家园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犹记得那里的民风淳朴,闲散安逸,其乐融融。

  那画中不是别处,正是气势磅礴的一副【洛水游兴图】,上面题了赫赫有名的当朝翰林大学士之名:赵南飞,别号【洛水渔翁】。

  又在侧,题四行字:

  孤家渔翁驾舟行,
  恍然桃源南江隐,
  洛神惊鸿归也去,
  不叫老儿作他兴。

  下又书:丙辰年辰月谷雨日。

  洛浮夕一算,竟然距离今日,已是十八九年之久,而自己,也正是丙辰的第二年生。

  "这是……洛水?……"洛浮夕惊问身边之人。

  对方默默靠上前去,一手拉起画卷,一手竟环过洛浮夕的身子,轻轻按在他的腰际处,将他在无意识间,拦进自己的怀抱,有意无意,贴近洛浮夕的脸侧,在他耳边低语道:
  "正是洛爱卿的故园洛水。"

  "怎么会有人画下微臣的家乡之境?那山叫洛山,水便是洛水,隐在桃花深处的,就是臣的王宫一角。"似在自言自语,很是认真,也全然不觉墨夜的靠近,已是一个危险的姿势。

  "说来,那赵阁老也算跟你有渊源了,此画正是出自翰林大学士赵阁老之手,画于二十年前,他去过你们洛水之滨。这画深得先帝所爱,朕在少年时,也曾见过几回,确实很美……"话锋一转,墨夜竟一把将洛浮夕搂住,修长的手指捏过他的下巴,几乎要贴在他的唇上:
  "……所以……洛水钟灵毓秀,才能养一方诸如洛爱卿这般的美人胚子?"

  言毕,不过洛浮夕惊恐的目光,一下咬住了对方的薄唇,唇齿纠缠起来。

  "帝君……呃……不……"

  怀里的少年意欲推开行凶的男子,却被他大力掰正身子,身后便是案几,将他圈在这个狭小角落,逃无可逃。

  而这幅【洛水游兴图】,早就被丢在了地上。

  直到洛浮夕即将被弄得断气,这才松口放过了两颊憋得通红的他。
  好像刚刚不过是随性而起,当作怎么也没有发生一般的问他:
  "这幅【洛水游兴图】,画得如何?"

  "呃……画工精良,运笔有神,此画……大概要画大半年……"

  "不错,据说赵阁老当年,画了又改,改了又画,来来去去折腾了三年,才将先帝要求这幅洛水图呈上,先帝爱不释手,在朕年幼时,常说你们洛水人杰地灵,神往不已……"

  说到此,洛浮夕的眼眸暗淡下去,心如绞痛,好一句【人杰地灵,神往不已】,所以,天朝眼里揉不进沙子,才要与洛水兵刃相见么?

  见怀中之人垂下头去,墨夜知道似乎是刺痛了他的伤处,也不做深究,换了话题:"可惜这画,已不是当年那副【洛水游兴图】了。"

  "恩?"

  "朕登基之年,藏书阁走水,里面好些字画就这样灰飞湮灭了,救出来的这幅画,虽没全部燃为灰烬,却也毁得面无全非。此画乃赵阁老心中最爱,不忍他早年心血付之一炬,便要拿回去重新描补,据说有一个会临摹的学生,花了整一年时间,终于将原画复原,赵阁老回京之时将此画送还给朕,倒是难为了他这份苦心。"

  "原来如此。"洛浮夕又将此画重新铺在案几上,对着它目不转睛,很是喜欢。
  见画如临洛水,颇感亲切。

  墨夜看出洛浮夕的喜爱,也愿意秉承好意,将这画送他,又见少年杨柳细腰,玉凝般的面容,耐不住地又想要有一番爽头,故不做声色又道:
  "可是喜欢这画?"

  "喜欢,如见故国家园。"他回答的恳切,全然不觉墨夜膨胀的欲望。

  "……若喜欢,送你?"身体贴近一分。

  "当真?"洛浮夕一回头,却擦过了墨夜故意靠近的侧脸,好像自己有意亲他。
  眉宇间如有难色。

  "自然。"
  墨夜笑得意味不明,却闪开了身体,"这画可以给你,不过还有一副,你也得帮朕鉴赏一番。"

  "恩?"

  洛浮夕还没有回神,只见墨夜从一黄岩木雕的画筒里抽出一卷轴,一点点拉开,一点点呈现。

  待全部将画展开时,洛浮夕瞬间变得面如死灰,一脸刷白。羞愤之情不用说!

  因为这幅画,就是墨夜那晚着人按住洛浮夕,又霸王硬上弓后,命画师描下的活春宫:
  ——【承恩强幸洛水图】。

  ************************************

  【承恩强幸洛水图】在洛浮夕面前展开,见到画中全身不着一物的自己,以极为让人喷血的姿势被墨夜架着肆意驰骋。

  洛浮夕全身就如被千刀万剐一般。
  心脏几乎邹然停止跳动,只一眼,便别过脸去,愤恨的不愿意再看第二眼。

  那墨夜早察觉他的心思,故意逗他一般道:"如何?洛爱卿到是品鉴品鉴?"

  洛浮夕沉默片刻,逼红了双颊,怒气四溢道:"帝君何以拿此画来羞辱洛浮夕!?"

  墨夜也不恼,收了画卷,"朕倒是觉得这画极好,将洛爱卿的愤然倔强表达得入木三分,可惜朕却不喜欢这样的倔强,想来,洛爱卿不会再拿这种表情对朕了吧?嗯?"

  画轴被丢进画筒,那画再好,也不如眼前的活人美味。

  墨夜收起了暖笑,眼里换成了寒意,决定不再跟对方玩猫捉老鼠欲擒故纵的把戏,一把将洛浮夕拽来,按到在旁边宽大的暖塌之上。

  "帝君……您做什么?"惊恐又再次弥漫在了洛浮夕的脸上。

  对方一边毫不停止撕扯洛浮夕外袍的动作,一边一字一句道:"……送你画,可不是白送的,自然要你做点小小补偿!"

  "不……"
  词还未有从嘴巴里完全吐出来,便被翻身覆上的高大身体压制住,一点点将言辞咬碎吞进了肚子。

  不过恍神的一刻,身上的衣物便被墨夜去的干净,而对方却没有卸下一件外袍,单单解了裤子,那火热的龙身便冲撞进来。

  被按得紧致的手腕,因为碰撞上了案几而硌得生疼,转脸朝一面倒去,眼前的却是那副寄情山水的【洛水游兴图】,洛浮夕紧咬嘴唇,已不再跟先前一样敢有明显的抵抗,半推半就,顺从了帝君的意思。

  而眼里却不知为何酸涩,那副原本描绘家乡瑰丽的画作,也变得越来越模糊,直到自己终于不堪忍受在洛水故园的【审视】下承欢于帝君的耻辱时,终于合上了双眼,任凭酸涩汇成水汽,从眼皮底下渗到榻上……

作者有话要说:初三日,大太阳,\(^o^)/~
各位爷中午好啊~~


21

21、二十一 留得青山在 ...


  二十一.留得青山在

  洛浮夕意志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洛水别居的床上,不知何时被墨夜送回了宫,隐隐想起刚刚在御书房一幕,将脸埋进锦被,一手深入裤子,某个部位居然依旧被抹上了药膏。

  "子沐?"他一惊,莫非是子沐帮他上的药?
  起身回头时,却见对面的凳子上端坐了一人,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红宵?"

  "你醒了?"那红衣太过明显,宫里除了他,尚无人敢穿得那么招摇,所以不必想,一定是他。
  红宵起身走到他床边,不等他开口,毫不客气的坐在边上替他拉好了被子。

  "你怎么在这里?"

  对方笑得很是温和:"我刚来不久,正好遇到你被宫人们送回别居,看你脸上的表情,应该后面有伤,那个叫子沐的孩子没有经验,于是我就帮你涂了药。"

  "你……你帮我涂了药?"洛浮夕自己明白他说的药事【紫金活血化瘀膏】,涂的部位,也正是他的羞处,便涨红了脸。

  红宵见他窘迫,竟笑出来:"有什么好害臊的,我们关外的人,可从来不觉得这事是难以启齿,有伤风化的,这行当全出于人的本欲,是天然的恩赐。当然,我身上你有哪里没有看过?换过来,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不能看的。"

  所言所言即是,却也始终没有办法跟红宵一样洒脱。

  他又道:"子沐不经人事,只是粗粗涂了表面,他不知道,这药需深入体内,因为旧伤未愈,你忍不得疼,所以从帝君处回来的时候痛得意识不清。这会儿又添新伤,再不涂对地方,也不知道何年哪月才会好?"

  说到这里,脑海里又是墨夜的阴冷表情,拽紧了拳头,将骨头捏得咯咯响。

  红宵想,洛浮夕大概心里还有恨意,一时半会放不下颜面。
  宽慰道:"事已至此,你我同病相怜,更要在宫中扶持,所以我今天才又会来看你,御花园的时候,有宫人跟在身后,大有不便,现在支开了旁人,子沐在门口守着,我便可将话全部告诉你。"

  "你说。"洛浮夕支起身子。

  "下午我说的,留得青山在,不愁重聚时,我自是相信有出宫一日,我想你也一样。"

  他点点头,出宫,他一直在想的事情,恨不得现在就出去,再也不回来。

  红宵继续说:"那就忍,那就顺从,那就【心甘情愿】。现在的你,或者我,出宫难于登天,因为我们不过是便嬖禁脔,手里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砝码,全凭墨夜的高兴和不高兴,可是有一种人,却是可以在宫外与内廷来去自如,那就是臣子。只做他朝堂后的便嬖,不做他宫里的禁脔。你可懂?"

  懂,如何不懂。
  如若是男宠,就是被困在宫中的金丝雀,永远也出不去了。
  可作为有权有势的臣子,总有一日能逃脱他的禁锢。

  洛浮夕道:"他让我继续在翰林院行走。"

  红宵点头:"墨夜果然想的周全,翰林都是士大夫,翻不起风浪。"
  他起身又道:"……可不管如何,你都要记得,活下去,才有希望!"

  不错,活下去,才有希望。

  洛浮夕侧头,见夏风拂过窗纱,剪影稀疏,已是月上柳梢。
  檐下蝉鸣蛙叫,让那夜并不单纯。

  这份喧杂倒是跟洛水的夜晚相似,他合上眼,想起过往,子沐,沉曦公主,更有他的王父王母。

  跟纠缠在洛水的无数个夏季的日日夜夜,他被他们要求着学习汉庭文化,弹琴合曲,难道不是预见了今日?

  他年幼时也是渴望能跟哥哥们一起,在泥地里打滚,而不是背诵之乎者也的。
  那被关在王宫,只有蝉鸣蛙叫相伴的日子,似乎也没有比在墨夜的后宫里,好多少吧!

  "留得青山在,不愁重聚时。"

  ********************************

  第二日洛浮夕起床后,便继续去了翰林院。

  自己来的时候,已有一干士大夫们正在当值,见到洛浮夕失踪了几日,无辜消失,居然也不好奇,更无人责问,仿佛心知肚明一般。

  另有几人看自己的眼神,分外寓意不明,好像要将他看透看穿一般,那眼里多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洛浮夕心虚,害怕自己在后宫之事传出了内廷,慌张低头,只跟主管的协办大学士陈阁老道了早。

  那七旬的陈阁老似乎已经被上面暗示过,对洛浮夕的态度毕恭毕敬,既无过分殷勤得像在阿谀奉承,也无半分的疏离不周到之处。只是这客客气气的态度,实在太过,反倒让洛浮夕觉得自己不过是一翰林院走过场的过客,翰林院的同僚们并不十分以真心待人,实则内心冷淡。

  偶尔几人在背后窃窃私语,并非洛浮夕多心,怎么听都像是在说他的闲话,等他察觉微微抬头时,那几人便火速地扭过头去,小声嬉笑起来。

  洛浮夕一阵尴尬,走进同僚堆里,问起科举之事,却见几个主考官们有问才答,如算盘珠子,一拨一动,似乎并不愿意洛浮夕插手的样子。

  借口却冠冕堂皇,说科举事宜太过繁琐,繁文缛节过多,条条种种,怕洛水国王子并不熟悉,有所劳累。
  洛浮夕也便不好意思再开口要活干,只能找一处幽静角落,拾了本《淮南鸿烈》来读。

  翻不过两页,忽闻一声:"赵阁老到了!"

  那翰林院的大门刚刚打开,就进来五六人簇拥的老者,慈眉善目,形如松柏之姿,走如疾风之势。而身旁原先办公的官员们纷纷起立相应,站成一排对着那老者行礼作揖,请安示好。

  一直跟在洛浮夕身边的宫人在他耳边解释道:"此人便是帝君跟大人说过的,翰林院大学士,赵阁老。连协办大学士,都要看他颜色!"

  眼前的老者,居然就是那副【洛水游兴图】的主人?
  他在二十年前去过洛水?

  问候完毕,那赵阁老便随协办大学士等人一同入了书斋,商议科举之事,隔了一会儿,就听壮如洪钟之声从书斋传出来:"帝君所提及的洛大人在何处?"

  洛浮夕一惊,这分明是叫自己了!

  他急忙由人引着,进到书斋里面,之间那赵阁老气定神闲,协办大学士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洛浮夕急忙给赵阁老作揖行礼,礼毕抬头,发现赵阁老已经看自己多时,却也说不出的奇怪。

  赵阁老呆呆盯着自己的脸看了几秒,也不说话,却在不住地点头微笑,等洛浮夕再此喊了一声"给阁老行礼!"对方才觉醒一般回了神。

  他道:"你便是帝君提及的洛水王子洛大人?"

  "正是!"

  "果然是少年才俊之辈,老朽听闻帝君赞你文笔出彩,又对天朝文化颇有造诣,老朽自信帝君的举荐必是才德兼备之人,若不嫌弃这活儿劳苦,可否劳烦洛大人跟老朽一起,为今年的科举之事出分绵力?"

  听闻此话,这赵阁老有意要将洛浮夕提于机要之处,不禁心情开阔起来,连连道谢。

  那赵阁老又道:"从今日起,老朽便是洛大人的师傅了!"

  洛浮夕喜上眉梢,不管这赵阁老是因为墨夜的关系,肯受他为学生,还是另外的关系,总之若能得到【洛水游兴图】主人的点拨教授,必是人生最需得意之事!

  他急忙弯腰,再行师徒大礼,开口叫了一声"老师!"

  自今日起,洛浮夕便成为翰林院大学士赵阁老的学生,并其左右手。
  终于朝他转迹的人生,迈出了第一步。

  **************************************

  洛浮夕自打成为赵阁老的学生,在他手下办事,每日来回于宫廷和翰林院,到也相安无事。墨夜见洛浮夕终于不再做无谓抵抗,顺从了他的意思,对于他的索取,反倒是停滞了一段时间。

  而那赵阁老,似乎承了帝君之意,对洛浮夕颇为看重,几番试他才学,到也认同,便索性常带着他一同为秋试一事奔波。

  所谓忙碌常常让人忘记心中所怨所恨,到也贴切。

  这期间,墨夜似乎很忙,因为墨夜不曾再传洛浮夕一次。
  几乎,将这个人忘在了后宫,偶尔听见子沐说道,墨夜昨日去了胡奴国公主处,今日便封做了胡妃;或者前日去了红宵处,送给他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又有大前日,大大前日,去了哪个妃,哪个夫人,哪个美人处等等,也不知道是从谁的嘴巴里听来的。

  洛浮夕笑道:"他去哪里,与我何干?他不招我,倒要感谢他,他招我,我都不知如何是好。"

  那子沐虽然知道自家公子对墨夜多少心有芥蒂,可不管怎么样,墨夜都强占了洛浮夕,如今不闻不问,到多少有点被冷落的意思。
  只顾嘟着嘴打抱不平:"不闻不问,还不如发发善心,把我们送回洛水便好,再不济,随便在京城置办处宅子,也比在这后宫里强!不伦不类,算什么。"

  洛浮夕仿佛已经看透,自顾自家誊写一份参加秋试的学生名单道:"把我们放在宫里,他才能高枕无忧,以防我们私逃,或者秘通洛水。"

  又一转念,调笑道:"子沐啊子沐,我怎么觉得,你来宫里几日,便变得跟那些见不到圣面的怨妇一样了?所谓的日日盼君不见君,夜夜对床空枕眠?"

  子沐一听,连忙羞红了脸,对着洛浮夕的取笑一阵怪嗔,倒是几分可爱。
  "公子你还那着来羞我,子沐再也不要跟你说话了。"

  洛浮夕抚掌哈哈大笑,想到这里,突然念起什么一般,转头问道:"这几日事情太多,一时忘记问你,那日你藏了信鸽,好多天没有跟尚在京城的洛水随从们联系,眼下不知如何是好?虽我可以出宫,可前后都有宫人看着,行动不便。"

  子沐道:"那日看情况不对,早就将信鸽放走了,这会儿应该就在帝都的洛水据点处,记得进宫之前,已经嘱咐了留守的随户们散做南疆来的商人,已有人在帝都的长安街口,开了茶水馆子,名叫【罗家茶铺】,【罗】同【洛】音,二十人的随户们,都已经在那里聚头了,为首的是曾经沉曦公主的近身侍卫,此人可靠妥帖,唤作【洪宝生】,做了茶铺的大掌柜,公子可有印象?"

  "是他?"洛浮夕脑海里闪过一张忠厚老实的脸,点点头:"不错,洪宝生在洛水,也是一等一的勇士,这次护送公主进京很是得力。有此人做应,到正是可靠妥帖。——不过,我们入宫已有几日,与他们联系不上,那信鸽也不可能飞进后宫,如何知道洛水的消息?"

  墨夜对洛浮夕,目前还是不甚放心的,有所顾忌,便着人看紧他,寸步不离。离宫不可能,哪怕在翰林,也被无数双眼睛盯着。

  子沐也是面有难色,不知道该如何解决此事,"……这确实棘手。"

  洛浮夕在房里来回踱步,忽见角落里陈列的那把古琴,静静地躺在香炉后面,不知怎的,居然又想起了一个人来。

  "韩来玉?"

  子沐不解:"他?一个小太监有什么用处?"

  洛浮夕回忆道:"一般的太监,确实没有什么用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这个韩来玉,现在是杂役房的运柴宫人,每日都要进出宫,此时却是大有用处的。"

  "你是说……要靠他来给我们运送消息?"子沐微微皱眉:"可是此人的底细,我们全然不知,靠得住么?"

  洛浮夕沉凝片刻,下定决心道:"这回……不可靠也得靠了!"

  在宫里,他们除了一个在某种程度上看上起跟我们站在一条边上的红宵公子,再无第二人可以信赖。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白天去了桃花岛~~好累啊好累啊~~
晚更了~


22

22、二十二 良辰好景 ...


  二十二.良辰好景

  洛浮夕需要小太监韩来玉助他一臂之力,如何拉拢,又是一个"巧"字。

  第二天一早,洛浮夕誊写好了卷案,原本要在早上赶送到翰林院,今日却以身体略感风寒为由,将出宫的时间挪到了午后,那跟着洛浮夕的宫人见他早上起来时咳嗽的厉害,也没有起疑,只问需不需要请御医来看?

  子沐对前来探视的宫人道:"我家公子怕麻烦,早说了【请御医,便要通汇帝君,帝君处理国事已是大忙,不必惊扰】。公子说他休息一上午便会没事。"

  随后又命人去翰林告假。

  直至用过午饭,日头毒辣之时,居然起身准备出宫去翰林院。
  已是仲夏,帝都天气炎热,动一动便是满身的汗水,宫人们都愿意在午后躲在廊下树下,没事能少动,则少动,而此时洛浮夕执意出宫,跟着的宫人们大都只能默默坐在车后,却也不情愿多管闲事。

  行至宫门口,马车的速度渐渐变慢,洛浮夕揭开帘子,正如他所料的,那运柴的杂伙房宫人们,推了满满一车子的干柴,从侧门进来,其中在车后处使劲的,便是他要寻的韩来玉!

  天气炎热,宫人们出宫办事,若无急事,便喜欢早趁乘着太阳还没有升起,或者傍晚太阳下山之时出宫,所以这两段时间行走的人数颇多,那守宫门的侍卫也是在这段时间最忙,人一多,便容易出纰漏,所以这无关紧要的流动,便被安排在了人最少的时候,比如这杂伙房运送干柴之事。

  洛浮夕早先探到了韩来玉当班的时间,又故意装病晚出宫,为的就是在这一刻,造成与那柴车巧遇的假象。

  果不其然,马车遇到了体积庞大的柴车,不过两辆马车可通行的甬道便显得狭小不堪了。洛浮夕的车子停了下来,等对方先通过,就在看到韩来玉几乎与自己擦肩而过的时候,洛浮夕叫住了他:
  "韩宫人!"

  韩来玉扭头,居然是多日不见的洛浮夕,急忙高兴的擦了擦汗,跟管事的知会了一声,便行到了马车下,毕恭毕敬行礼道:
  "洛大人还记得小奴?唤小奴名字便可!"

  洛浮夕身旁的宫人只微微张开一眼,见不过是个杂伙房的奴才,便没有过多理睬,自顾自的在车后继续合眼小寐。

  "多日不见你,可好?"

  "承大人关爱,小奴还在杂伙房做事……"说到此,又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那会儿太阳毒辣,地面上升起热气,灼烧地人脚底生烟,韩来玉本是长了一张白皙的脸,不过一月有余,天天曝晒于毒日下,早就黑了一层。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湿了衣领。

  洛浮夕伸手从身上捞出一块汗巾,竟直接递到韩来玉面前,道:"天热,拿去擦擦吧!"

  对方一愣,颤颤巍巍地接过了汗巾,抬头时分,遥见那马车飞快地朝宫门驶去,哪里还见得到洛浮夕的影子?

  前面的柴车已经远去了,甬道里只剩下韩来玉,如同做梦一般,只有手里的汗巾在告诉他,刚刚那人确实是洛浮夕。

  韩来玉抖开了汗巾,没想到边沿上写了苍蝇大的字:【亥时整,洛居。】

  这个小奴才分外聪明,见了上面几字,便明白,说的是今天晚上亥时,在【洛水别居】处见洛浮夕。他对自己有恩在前,他又是知恩图报的人,必然要为洛浮夕做马前卒。

  ******************************

  话说洛浮夕到翰林院之时,赵阁老正结束了午休,一个人于藏书房里画画,洛浮夕捧了誊写完的名册送到他手里。

  赵阁老停了笔,翻开名册,之间上面字迹工整,行笔有力如有风,很是欣喜:"洛大人年纪轻轻,一手书法倒是运了气,很是有点底子。"

  洛浮夕听到老师夸奖,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不敢,老师抬举了。"

  那赵阁老又道:"字画一家,对字有心之人,对画也颇有建树,洛大人要是有兴趣,来品鉴品鉴老朽的这幅画如何?"

  他低头看去,却见刚刚收笔的一副绝妙丹青,跃然纸上。那画里正是藏书阁对面的一处繁花景致,画的是海棠,浅叶,青石,蝉鸣,写意流畅。

  洛浮夕不禁开口道:"西府海棠落乱红,廊下金叶争闹春。"

  赵阁老一听,哈哈大笑:"海棠开在盛夏,已经不是春天啦!"

  随口说的两个句子,竟被赵阁老捡了一个误,倒显得洛浮夕在大学士面前想要卖弄文采,反而东施效颦一般,不由红了脸:"老师说的是,学生才疏学浅,闹了笑话。"

  赵阁老喝了口茶,摆了摆手道:"不,【西府海棠落乱红,廊下金叶争闹春。】,这两句倒是让老朽念及了一位故人。"

  "恩?"

  "跟洛大人一样,也是洛水人士。"

  洛浮夕瞪大眼睛,觉得稀奇,又一想,其实可解,那赵阁老二十年前去过洛水,对洛水景色很是欣赏,所以才有了一副传世的【洛水游兴图】,本就是文人雅士,在洛水结交了什么好友,也是常事。

  可那赵阁老说完【故人】两字,若有所思,似乎想起了往年旧事,目光一闪,对着洛浮夕道:"想必洛大人已经知道,老朽多年以前,曾游兴过洛水?"

  "是,学生听帝君说起,也见过老师所做的【洛水游兴图】,让学生想起了洛水故园的一草一木,风土人情,解了学生的思乡之情,还多亏了老师。"

  "哦。原来如此。"赵阁老放下茶杯,行至窗下,对着那一簇开得妖艳似火的西府海棠道:

  "……我与你王父,倒颇有些渊源……"

  洛浮夕站在赵阁老背后,憋见那直挺的背脊,微微颤抖。

  **************************************

  他在翰林院与赵阁老相见恨晚,两人言谈甚欢,加上为科举一事奔波,忙得天昏地暗,那赵阁老便宴请了洛浮夕一同吃过晚饭。

  回宫的时候,已经天色大暗,早是用完晚膳时刻。

  洛浮夕对于赵阁老那句【与你王父,倒有些渊源】的话,十分好奇,可洛浮夕想要知道到底何渊源,那赵阁老便就此打住,再不肯做半分的回应。洛浮夕想开口问,又觉得不妥,他不愿再提起,问了也是白问,反而会让对方觉得自己这个洛水的人,实在好奇心太重。

  想必,便不多作好奇,将问题吞进了肚子。

  席间,无非不过是洛水种种的缅怀,又问了洛浮夕一些关于秋试的意见。他本是异邦,对秋试之事并不熟悉,那赵阁老也不过是想知道别族如何挑选文武奇才,做个比较借鉴。洛浮夕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气氛十分融洽。

  转眼车已进了【重华门】,离亥时,还有一个时辰。他不知道那韩来玉是否真的会看明白汗巾里的字,并准时在亥时来洛水别院,因为只有这个时候,其他宫人们才会准备休息,对他不再有过多的关注。

  看眼走到了别居门口,竟然看到子沐站在门外,一脸焦躁地来回踱步,见到洛浮夕出现,狠狠使了眼色。

  "怎么了?"

  子沐在他耳边轻声道:"帝君来了……"

  这四个字震得洛浮夕心肝打颤,不由在门口顿住,"现在?在里面?"

  "是,来了有一刻了!……那亥时的事怎么办?"子沐提醒道。

  洛浮夕心想,此时如何都不能让帝君看到自己跟一个杂伙房的小宫人有来往,他生性多疑,肯定会弄个清楚,便对子沐咬了咬耳朵:
  "你别进来,一进来恐怕难出去。别人问起,就说我早上病了,红宵公子知道了来问,你这会儿是去红宵公子地方报平安。……你等在暗处,若亥时韩来玉来了,就拉住他别走近,等帝君走了再做打算。"

  子沐机敏的点点头,便走了。

  洛浮夕见他远去,这才收拾了衣服,迈进了宫门,一面想,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弄得墨夜心情舒畅,不论想什么法子,都要尽快赶他走才是。

  ***************************

  进了院子,来到寝殿廊下,常公公站在门口等候,见到洛浮夕一个人来,问道:"洛大人终于回来了,帝君正在等你。……子沐刚刚说去门口等你,这会儿怎么不见他来伺候?"

  没想到常公公眼睛如此犀利,幸好刚才套好了词,便道:"在下早上不舒服,红宵公子知道了,差人来问候,我刚派子沐去红宵公子处报个平安。"

  "原来如此。"常公公引他进了门,道:"帝君,人回了。"

  洛浮夕掀开帷幕,见自己房里的软榻上坐了墨夜,百无聊赖地翻开他抄写的翰林院公文,正在看。

  "帝君今日怎么得空,来微臣的地方坐坐?"洛浮夕给他行完礼,到也不拘谨,有别于之前对他的谨小慎微。

  墨夜抬起眼,将公文摔在一遍,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走近一点,"你住进这里多日,朕来看看你,不行么?"

  洛浮夕顺从的走到他面前,对上那双慵懒的凤目,也不知对方坐了多久,但脸上已经显露出一丝不耐烦。
  "臣不敢。"

  想到要赶紧赶墨夜走,眉目一转,计上心来。
  刚刚冷淡的语调微微转暖,对着那双深眸轻轻一笑,似乎在怪嗔墨夜一般,有点撒娇:
  "……这里的一切都是帝君的,帝君想来便来,臣当然不敢多言。"

  "哦?这里的一切都是朕的?"似乎洛浮夕话里有话,而且语气与之前大不相同。墨夜自动将【一切】也包括进了洛浮夕本人,原先的不耐烦一扫而空,故意道:
  "……最近国事繁忙,朕没有来看你,也是无奈,今日得闲,便过来坐坐,洛爱卿不会以为朕薄情寡恩吧?"

  洛浮夕低了头,低低唤了一声:"……既然国事那么忙,那帝君怎么还有空,昨日去看了红宵,前日看了胡妃,大前日看娴夫人,大大前日看慧美人……"

  他一低头的柔情,小嘴不住的嘟囔,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墨夜眼神一热,伸手便一把将面前的洛浮夕拉进自己怀里,两手环过他的腰身将人禁锢在里面。
  看着洛浮夕微红的脸的眼神也便热络起来。

  "怎么?朕到觉得你刚才这话,似乎有点在怪朕的意思?嗯?"

  洛浮夕将头扭开,故意不去看他,惹得墨夜又抬起他的下巴,将他掰过来正对上自己的眼睛。
  坏笑道:"……朕今天不是来看你么?"

  不等洛浮夕有下一步反映,便伸指点过他微启的双唇,按出一抹红,衬得唇若涂丹。
  墨夜看了许久,想起什么似的,又将大手伸到洛浮夕额头,以手背贴上对方温热的肌肤:
  "早上听宫人说,你不舒服?"

  呵,好个通风报信的宫人,这一点皮毛都不放过,统统向墨夜汇报个清楚。

  洛浮夕此时却要装作气弱的样子:"……帝君怎么知道了?不过是天气太热,好像中了暑,睡了半日便觉大好了,不信,您再摸摸。"

  说完竟大胆的抓过墨夜的手,将他延伸之下,贴到了自己的脸颊处,脖颈处。

  那墨夜一惊,随后手掌发热,断然不会想到素日寡清的洛浮夕居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居然颇有几分诱惑自己的意思。

  既然小美人自己主动了,墨夜自然不会浪费这良辰好景,雪月风花。

  一把将人抱起,行至床前,洛浮夕被抛到锦被上,不过刚回神,便见床帐已经被人放下来了,而墨夜褪去外袍,早已按耐不住一般的欺身压上,将洛浮夕扣在自己身下。

  他道:"洛浮夕……这可是你自找的!"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


23

23、二十三 转变 ...


  二十三.转变

  墨夜道:"洛浮夕……这可是你自找的!"

  那双大手肆无忌惮的游走在洛浮夕的身上,掌间温度上涨,透过轻薄的衣料,一点点灼烧着洛浮夕的肌肤,继而由身体慢慢向上蔓延,惹得脖子也一起热了起来。

  "帝君……你的手好热……"

  洛浮夕故意按住了对方四处游走的手。墨夜一笑,将洛浮夕是双手反扣住,高举过了头顶,按在枕头上,一面不停止的将手探进衣服:

  "是热。天热,人更热。"

  他自然知道接下来等候自己的是什么境况,可又能怪谁?是洛浮夕自己主动勾引了墨夜。

  "……热的话……嗯……我叫人拿凉茶进来给您解暑……"

  话没有说完,言辞便被身上的男人堵进了嘴里,洛浮夕在双唇相贴的一瞬间,便明显地感到腰际一凉,里里外外的衣服,都被墨夜掀开了。

  墨夜在唇齿纠缠过后,对着喘息不止的洛浮夕低声笑道:
  "凉茶?恐怕来不及了……还是洛爱卿自己为朕解暑吧!"

  "呃……"
  洛浮夕微感墨夜环过自己腰身的力量加重,抓住他两腿的双手深深掐进了自己的皮肤,微微撕疼,转头对上的,即是墨夜意乱情迷的双眸。

  他心一横,张开双腿,让身上的人得了空处。

  有道是:
  红帐软榻夏伏暑,最教销魂云雨处。
  帝王不闻鸡鸣时,洛卿遥胜碧琼珠。

  **********************************************

  床上颠鸾倒凤,乱人心智,折腾了一个时辰,墨夜败了邪火,从床上起身整理衣服。
  他并没有褪尽自己的龙袍,倒是喜欢看对方玉肌尽露,含羞待遮。

  见洛浮夕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而刚刚的娇媚之声更是显示出主人的精疲力竭。墨夜整理好衣物,走到床边,对上洛浮夕的双眼。

  眼睛不由往下飘,扫到洛浮夕脖根处,锁骨处,胸口前,一个个妖红的咬痕,分外诱人。
  这些都是自己刚刚的杰作,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留下的欢爱过后的痕迹,故意要洛浮夕知道,谁才是他的身体的主人。

  拉过一旁的薄被,将洛浮夕的外露的皮肤包裹住,一面心情大好:
  "朕先回去了,洛爱卿好好休息。"

  床上之人听闻,眼里闪过松口气的神色,但也转瞬即逝,并没有叫墨夜看出端倪,忙收了刚才外露的情绪,支起身子对施暴的男人道:"帝君这就回去了?"

  言辞小心,好像有多不甘心一般。

  墨夜捏过他的下巴,满意地回道:
  "朕不习惯睡在别处,你也知道,朕一般只叫人来承恩宫受幸。洛浮夕,你让朕忍不住在你的别居急于泻火,已是个例外了。"

  说完便站起身,准备出门,临了又回头,似乎像在宽慰他一般:
  "好好休息,朕对你……很满意。"

  墨夜走后,别居门口便传来众人离开的脚步声,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四周僻静,再无闲杂人等的样子。洛浮夕从床上起身,穿好衣服,那子沐便很是时候的回来了。

  洛浮夕看了时刻,已经过了亥时,问道:"人可有来?"

  "早来了,幸好公子叫我在门口等着,韩来玉一点也不含糊,准时到了,我见到他便拦了下来,拉近附近的幽静处躲了起来,不然可真要撞上帝君的銮驾了!"
  子沐说到兴奋处,原以为自己在外面一躲会是一夜,没想到不过一个时辰,那帝君便起架回宫了,也不知道公子如何周旋。

  刚要问,却见那脖子根处一点咬痕,分外惹眼。
  跟洛浮夕入宫后,原本懵懂的子沐也明白了这里面的千丝万缕,原来公子是牺牲了自己的身体才哄得墨夜早早回去,想到此,眼一红,竟难过的说不出话来。

  洛浮夕见状,倒是笑得没事一般,故作轻松,"好啦,别想些有的没的,他人呢?"

  子沐这才记得最重要的事,靠近洛浮夕耳畔轻声道:"趁刚刚帝君回宫,宫人们都去送他走,混乱的时候溜进来了……刚在角落里躲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人,我才进来看的。我这就去喊他。"

  洛浮夕端坐案前,不一会儿,子沐便领了韩来玉进来,韩来玉见到洛浮夕,几分亲切,刚要给他行礼,却没有想到洛浮夕比他早先了一步。

  竟然对着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噗通一声跪在了他了面前。

  "大……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韩来玉大惊,从来只有他跪别人,哪有别人跪他,吓得打了个趔趄,说话都不利索了。

  却见那洛浮夕跪在地上,冷静地对自己道:

  "韩宫人若能帮洛浮夕,此再造之恩,我洛浮夕今生今世,绝不辜负。如有违此誓,天打雷劈!"

  **************************************

  昨夜戌时,帝君御驾前至【洛水别居】,亥时帝走。
  而后,洛浮夕的别居迎来一不起眼的小宫人,旁人自不知昨夜屋里说了些什么,当然也不知,那叫韩来玉的小宫人最后是从内室的后窗翻窗而出。

  神不知,鬼不觉。

  次日午时,韩来玉借着出宫运柴的空档,连跑了几条街,终于来到了【罗家茶铺】,寻一姓洪的大掌柜。此人便是洛浮夕口中的秘藏于帝都的洛水随护之首洪宝生。如今脱下戎袍,换了平常百姓的服饰,挽袖做了茶铺的老板,倒也像模像样。

  洪宝生人高马大,身强力壮,又得一身好武艺,之前是沉曦公主的贴身侍卫,公主回洛水之后,便安顿在京城,与那其他二十多人的随护们一起散落各处,做了买卖生意,只是这【罗家茶铺】,是这二十多人的集结之所,起了传递书信,兼顾陪伴洛浮夕之责。
  如今得知那日帝君急匆匆将洛浮夕抓回宫,便杳无音讯了一月有余,是死是活不知,大家早已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进退不得。

  所以,自当韩来玉抓了洛浮夕的信物来见洪宝生之时,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心中石头落地,待韩来玉如同救世的菩萨。

  韩来玉来之时,贴身藏了一页书,交给洪宝生,里面尽是嘱咐了多项事宜,且叫众人安心,又转告他们,韩来玉是可信可靠之人,以后每隔一段时间,若洛浮夕有事,便会叫韩来玉来寻他们,此时洛水有任何消息,也可交予韩来玉进宫传达。

  又是当日亥时,韩来玉从宫外长安街回来,等到人迹稀疏时,转辗来到洛水别居,躲过旁人的耳目,由子沐接应着翻墙而入,带来了洛水的消息。

  洛浮夕展开洪宝生的信笺,上面是沉曦公主的笔迹,大意是说:洛水一切安好,只是自打洛浮夕和子沐被困于宫中,王父因为思念儿子,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也渐渐不再管理洛水的公务,倒是沉曦公主,开始帮王父处理政务,颇得上下一片称赞。此外便是让洛浮夕和子沐放心云云。

  合上信笺,转眼就在烛火中烧得不留一点痕迹。

  他起身握住了韩来玉的手,掌间余热四散,对他道:
  "此后,你便是我洛水的恩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韩来玉抬头对上了洛浮夕的眼睛,不禁狠狠咽下一口口水,在他面前的洛浮夕,似乎已经变了个人,那眼神里不再是柔弱,似乎心里已经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心一般,满目都是坚毅。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韩来玉在心底默念了这八个大字,脑海里闪出这话里有话的弦外之音。不说是昨日洛浮夕当众跪在韩来玉面前请他帮忙,说道【有违此誓,天诛地灭】,而现在,言辞凿凿,似乎透着一份威胁的口吻。他不敢揣测洛浮夕的意思,所谓的【一损俱损】,大有栓在一根绳上的味道。
  韩来玉急忙地头,连声说:"小奴懂。"

  洛浮夕这时才松开了他的手,原来的目光如炬,一瞬间舒缓开来,又变得温柔似水。

  *********************************

  时到八月,秋闱在即。

  今年时为会试,全国设南北两府,北边便在帝都。待来年开春的春闱殿试,从众顶尖的南北人才又将展开角逐,争得状元榜眼探花三位,之后便是入阁朝中,平步青云了。

  农历八月九日、十二日、十五日,连着三场考试,帝都的考场分社十司,每司百人,浩浩荡荡,今年秋闱的试子,足有千人有余。

  主考官为翰林院大学士赵阁老,协办大学士陈大人,文渊阁学士,文英殿学士等等共十人,分管十司,下又有副考官,协作考官,监查考官之类不一而足。洛浮夕是赵阁老学生,帝君钦点其破例入协作考官一列,当赵阁老的下手。

  那一旬忙得晕头转向,不可开交,洛浮夕跟着赵阁老跑遍了帝都十司,也见识了各色各样的才子学士,到底是感慨天朝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孕育出来的文人各个文采洋溢,泼墨有神。论时政,论明算,论诗赋经义,论天下治世,各个见解颇高,绝无一人有滥竽充数之嫌。
  而考试选题,也是经过多人反复研讨,再三试题而成,包罗万象,囊括天文地理。选出的十题,又经过帝君亲自筛选,最终定了六题,交由考官们合理分配于三日的考试,上下午隔一场,共六卷。

  洛浮夕感慨天朝对于科举用人选材的重视,又对墨夜重用贤能,亲自阅提的举动刮目相看。有几次墨夜传他来御书房,询问些秋闱事宜,颇是认真。

  尽管问着问着,又开始兽性大发,折腾的他第二日腰酸背疼。

  这一日,刚好是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十司收完卷子,核对名册,将六千份卷子收入库房锁门之后,十大主考官各自回府,洛浮夕刚回宫,便迎上了子沐。

  "公子,帝君又传你回来就去御书房呢……"

  洛浮夕微感招架不住,想到【御书房】三个字,不禁后背发凉。虽说自己与墨夜已有过行房之实好几次,可每次完事,伴随自己的便是肉身和心理的双重不安感。
  无奈他抗不过体力惊人的墨夜,每次都被折磨地几乎昏死过去。

  洛浮夕一咬牙,便改了方向,只朝着御书房而去。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洛浮夕进门的时候,遥见墨夜坐在书桌后,聚精会神的批阅奏章,连他进门,都没有察觉。
  不知是太认真没有察觉,还是根本不屑抬头看自己呢?

  洛浮夕心里默笑一声,对自己的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感到不解:那墨夜不屑还是屑,于他有什么关系呢?他何必纠结这一点?

  正要请安,后面来了常公公,手里端了一木盘,上面摆了一九龙青花小碗,又有一盅青花瓮,上面的出气的小孔里正兹兹得冒着热气。是刚出炉的汤汤水水。

  洛浮夕将人拦住,对他道:"让我来吧?"

  常公公是明白人,知道洛浮夕是想替常公公将这东西送进去,他自然不能拒绝了洛浮夕的好意,也深知洛浮夕这个举动的意义。顿了一下,面带微笑的将手里的木盘移交给了洛浮夕,又叮嘱道:
  "……帝君下午到现在都没有进食,说是没胃口,这会儿才叫老奴弄了燕窝银耳粥进来,洛大人可要小心留意着。"

  没有进食?也没有胃口?

  洛浮夕微微蹙眉:"怎么回事?龙体不适还是因为朝中事务棘手?"

  常公公小声道:"……是因为朝中的右丞相,老人家年岁已高,近月来一直抱恙,今天早上熬不过去,溘逝了……早先老人家曾做过帝师,对帝君登基也出谋划策立下汗马功劳,右丞相一去,帝君哪有不缅怀的道理……"

  原来是因为这样。

  素来以心狠手辣著称的墨夜,居然也有这般人情味?
  这道是出乎洛浮夕的意料之外,又转身端了燕窝银耳粥,看到书桌后那张似乎黯然神伤的脸。

  道不是悲痛无以复加,原先眉宇间的英武之气,却有点点哀愁。
  这姿态是他从来没有见过,也不曾想过的。

  轻手轻脚进了门,对方依旧没有抬头,厚厚的奏章垒起,遮住了洛浮夕的脸。

  只好将木盘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又轻声说道:
  "帝君,燕窝银耳粥……"

作者有话要说:决定下次去写爆笑性向的,再也不装假正经了……TAT……忏悔。
正剧的市场如此难混……


24

24、二十四 君心难测 ...


  二十四.君心难测

  洛浮夕轻声道:"帝君,燕窝银耳粥……"

  对方在一卷上撰写着什么,奋笔疾书,全然不顾身边有人。

  隔了许久,才从嘴巴里应了一声:"嗯。"
  再无其他。

  又待一章节写必,卷上满满的正气小楷,顿了顿,终于听他说:"端过来。"
  依旧不曾抬头。

  洛浮夕掀开瓮盖,燕窝银耳粥香气扑鼻,盛了一碗,小心递到墨夜手中。

  对方接过,与洛浮夕手指触及,大概与往日常公公的手感不一样,指尖留有滑腻的触感,墨夜一惊,抬眼所及,赫然入目的竟是洛浮夕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眸。

  "你?"
  墨夜问了一声,最初微微吃惊,随后便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自言自语道:
  "是了,朕差点忘记,原叫你来御书房的。"

  洛浮夕轻声一笑:"正是,帝君专心致志,全然只顾政务,臣进来了也不知道,还请帝君饶恕臣的鲁莽。"

  说完弯下腰去,那墨夜先他一步,伸手将他拉住:"罢了,朕准你不跪。"
  又道:"何时来的?"

  "刚刚,常公公拿了粥进来,他告诉臣,帝君今日未及晚膳。"

  拿勺子送了一口,墨夜只觉地索然无味,皱皱眉头,便将碗放在桌上,此时的表情,又像是不爱吃饭的孩子:"没味道,不吃了!"

  "嗯?怎么会呢?"洛浮夕舀了一勺,"御膳房最知道帝君的口味,借给他们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让帝君的舌头受罪。"

  墨夜看他颇为认真的竟对着这碗东西研究的仔细,觉得洛浮夕的模样很是可爱,不由莞尔。他知道并不是这碗粥的缘故,而是今日因为右丞相仙逝,他自是体恤老臣的忠心为国,觉得难过可惜,所以没有胃口罢了。
  看到洛浮夕的样子,倒是引了自己的兴趣,想故意逗逗他,便装作为难的样子道:
  "不信?不信你尝尝!"

  洛浮夕听罢,只好端起碗,拿了刚刚墨夜用过的勺子将一勺子粥送进自己嘴巴。小心蠕动,吞咽下去,那燕窝是极品,冰糖用的恰到好处,不甜也不腻,还有蜂蜜的清香,哪里是墨夜说的【没味道】?吃惯了山珍海味,难道舌头都麻木了不成?

  吃完后,又伸出小舌,将残留在勺子底部的细米一一舔干净。

  墨夜目不转睛的看完他完成一系列的动作,嘴角上扬,原先的不快一扫而光,自己都对洛浮夕觉得好奇,为什么他一出现,自己的注意力便被他所吸引,转都转不开去。

  只听他回道:"臣觉得味道挺好,帝君半日没进东西,多少吃点可好?再尝尝嘛。"

  "嗯。"看他一本正经的劝说,也不好再说一个【不】,只是光坐在那里,不动手,用眼神暗示洛浮夕。

  对方自然明白了,那眼神的意思是,要洛浮夕喂自己吃。

  见势,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从没有喂过别人吃东西,何况对象是个比自己还高大的男人。

  他面露难色,推诿道:"这勺子……臣吃过了,要不叫人换一把?"

  墨夜挑了挑眉:"正是要跟你用一个勺。"

  洛浮夕微微涨红了脸,只好将一勺子粥送到墨夜嘴边。对方倒好,乖乖的张了嘴,一口吞进了肚子。

  才下肚,便笑着说:"洛卿喂的,果然鲜美。"

  洛浮夕一怔,十分的不好意思起来,准备将手里的青花瓷碗放下,墨夜便伸一把手端住,张了张口,发出"啊"的声音,示意某人继续喂他。

  从来没有看过墨夜这般撒娇的样子,居然破天荒的改变了素日冷心冷面的表情,洛浮夕自然是很不适应的。帝王的心思自古就是晴雨表,所谓的伴君如伴虎,眼下这一刻还跟你眉开眼笑,素不知下一刻会不会因为你的一点失言而雷霆震怒。洛浮夕也闹不清楚,这会儿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随了他的意思,忐忑的将粥一口一口,喂进墨夜的嘴巴里。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一盅燕窝银耳粥就见了低,墨夜用完后便拉了洛浮夕站在身边,指着桌子上写满字的白卷道:"知道朕刚刚在写什么么?"

  洛浮夕低头一看,开题就是两字:祭文。

  想必是给右丞相写的,但是当朝天子自己动笔亲自写祭文的,实属少见。
  洛浮夕不解:"我听常公公说,帝君是因为右丞相的事,倍感哀思……那这篇祭文,可是写给丞相的?"

  "不错,自打朕记事起,右丞相便做了朕的老师,陆陆续续,十年有余,朕的为帝王之道,除了先帝的言传身教,更有他的一份功劳。朕登基后,丞相兢兢业业,又为官清廉,朝野内外无人不说他一个好,赞他一个忠,如今他仙逝了,朕如同少了一只臂膀,又感恩于多年的帝师之情,亲自为他写一卷祭文,并不算重。"

  说到此,微感墨夜拉他的手有些颤抖,眼眉中又流露出哀伤之情。

  洛浮夕并不知道这个右丞相跟墨夜到底有多少的师生情谊,但看他涌现的悲哀表情,倒是觉得这个右丞相定是个德高望重之人,连墨夜这个从来眼里都没有别人的,都如此感恩相对。
  只好宽慰道:
  "臣没想到,这个右丞相对于帝君而言,如此重要,人死不能复生,还望帝君多珍重自己才是。"

  "确实重要。"墨夜看着祭文,又拽紧了身旁的洛浮夕,将他重重揉进自己怀里,好像在渴求着对方身上的温暖,情不自禁的说出话来,似在说给自己听一般:
  "朕幼年丧母,平日虽得先帝怜爱,无奈后宫皇嗣众多,先帝再怎么宠爱,也不可能将朕一直捧在手心。历代后宫的夺嫡之战便以惨烈血腥著称,朕登基之前,也是如此。右丞相那时对朕的关爱,犹胜先帝,若说师生,到不如说更似父子,若没有他的鼎力相辅,说不定今日与你说话的,便不是朕了。"

  "帝君……"洛浮夕不知道再如何劝慰,只能一动不动任由他抱着。又如想到什么一般道:"右丞相如此为国为民,帝君要不要再追加他的官位?"

  说到着,墨夜突然脸色一变,抬头看他。洛浮夕这才察觉刚刚自己失言,军国大事,哪里是他一个外族之人该插嘴多问的,这一下墨夜脸色变得严肃,可是要生气了?

  洛浮夕忙道:"臣该死,臣多嘴了。"

  墨夜顿了顿,那严肃的表情转而消散,又道:
  "不错,你说的很对,朕今日原要追封他为【文靖公】,可在朝堂之上,几个先帝时期起,便自恃功高又握有兵权的重臣当面反对,言:公侯之列,历来赐予保家护国的镇国武官或者领兵沙场的皇室宗亲,一介文官从未尝过兵戎之苦,朕若封右丞相为公侯之列,就是有违【祖制】,会引起常年镇守边关的将士的不满……"

  说到此,脸色十分难看。

  洛浮夕察觉这些重臣多半是惹怒了墨夜,话锋一转道:"……虽然是【祖制】,只能封武官为公侯之列,可如今天下太平,再无战乱之事。天下未定时,武官功勋卓绝,而今治世的能者,却只依靠文官的安邦治国之策……"

  他说的起劲,全然忘记了身边之人的一言不发,只默默听他讲个所以然来。

  洛浮夕忽觉墨夜一直未有发表意见,低头一看,却发现他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眯了眯眼睛。
  惶恐之下连忙住嘴:"……臣……臣不懂,只是胡说。"

  那墨夜也并不在意,细细打量了怀里的臣子,点了点头,笑道:
  "懂得不少了,有人那么敢在朕面前肆无忌惮的谈论国事,到底只有一个洛水的洛浮夕。"

  "我……"

  他刚要开口,墨夜便用手指摁住了他的嘴唇,"朕赦你无罪,说下去。"

  "是。……那镇守边疆的武官要赏,朝中为社稷安邦的文臣,更要赏,时事变迁,哪有一直尊着老方法,老规矩办事,却一点也不与时俱进的道理?别说是国家大事,就算在洛水,田地里的农夫也要看气候决定今年适合种什么庄稼,总不会一辈子都在地里种一样东西的。"

  "然后?"

  "然后……"洛浮夕只是按照自己心里想的意思说了出来,对于如何说服重臣,封右丞相一个【文靖公】,倒是没有想过。
  他摇摇头,为难的反看墨夜。

  墨夜嘴巴里冷哼了一声,原本只是单纯地听洛浮夕说话,而此时,那眼眸里却闪过一丝寒意,带着杀气。
  但听他道:"这帮老匹夫,在朕未登基前,便拥兵自重,还一直口口声声说什么:长幼有序,嫡庶有别,立长不立幼,立嫡不立庶。而今朕这个既非长,又非嫡的作了帝王,他们自然是心有不服……若不是看他们之前老老实实,早就被肃清了。如今不过要封个死人为公侯,便怕自己地位不保,想拿【祖制】压朕,素不知,朕最恨的,便是【祖制】二字!若不提不说不闹,朕到还给他们清闲日子过……如今……"
  他语调加重:"……不堪一试,可见他们对朕依旧不服,想让朕不除之也难!"

  洛浮夕听闻大惊,吓得连退了一步,要不是墨夜抱着他,恐怕早就翻下椅子了。

  他这才知道,帝君要封右丞相为【文靖公】不过是个幌子,就是想试一试,如今朝堂之上,还有哪些人对自己不服的,全部揪出来除之而后快!
  他嘴巴里说的【最恨祖制二字】,想必是当年在夺嫡之战中,就因为这两个字,导致了过多的不开心的回忆。他身为庶子,皇子中又算年幼,母妃早逝,势必受尽了冷眼旁观,早对着后宫的种种看透,所以才养成了做事不择手段的性情?

  而墨夜在自己面前说出这些要【肃清】的话时,竟然如此冷静决绝,还是说,他想动手除掉异己,是早就在思考的问题?今日右丞相一死,他便有了理由和机会?

  这个人,太可怕了!

  洛浮夕不由觉得心里打颤,他根本不知道,眼前的墨夜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心思如海深,恐怕是自己一辈子也想象不到的。

  而他刚刚的那副对右丞相的悲切之情,和这篇一气呵成的祭文,到底是出自真心,还是只是做戏?

  之前一直对这些老臣礼让,难道只是因为自己根基不稳?如今登基已有三年,根基稳固,自己又手握兵权,所以才终于起了杀心?

  洛浮夕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对刚刚自己的失言反而更绝不安。

  墨夜对朝堂之事,从来不会在后宫说起,旁人连想瞟一眼奏章的内容的机会都没有,他只在完成所有的政务之后,才会休息。不像之前的帝王们,随性之起,拿着奏章便去妃子的后宫里嬉闹了,将朝堂也搬到了后妃们的床上。

  这样一个不动神色的人,居然会叫洛浮夕说说自己的看法,不由让洛浮夕脖子一紧,深怕下一句墨夜便是要拿他治罪的话了。

  "帝君……既然已有了主意……为何还要问浮夕?"他小声地询问道,想着,就算被治了干涉朝政的罪名,起码也要死个明白。

  墨夜回头,见怀里的洛浮夕一副担心受怕的样子,不由觉得可人,他最是喜欢洛浮夕小心谨慎的样子,宽慰道:"别怕,朕不过随便问问,的确朕有了主意,可还是想听听旁人的看法,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没想到洛爱卿跟朕的看法一样,那就更证明,朕就算是杀他们,他们也都是死有余辜了。"

  什么叫做【洛爱卿跟朕的看法一样,证明他们死有余辜】?
  洛浮夕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墨夜做任何事情,都喜欢将一部分责任归结到别人头上,好像是洛浮夕吹了枕边风,要墨夜肃清这帮武官一样?
  天地可鉴,他洛浮夕可没有丝毫的这个意思。可那墨夜的意思,就是要跟洛浮夕栓在一条绳上,证明扯都扯不开一般。

  墨夜随手合起那篇祭文,又从高耸的奏折里抽出一份,对着洛浮夕道:"还有一事,右丞相一走,这丞相一位便空出来了,有人奏请朕早日确定丞相的接替者,以安定民心。众臣举荐了两个人,颇有威信。你帮朕斟酌斟酌?"

  "帝君……臣不过是翰林的舍人,也从未上过朝,对候选之人一定不熟悉,帝君怎么能让臣斟酌呢?"这玩笑也开太大了,弄个不好,墨夜又会将责任全数倒在他洛浮夕身上,他才没有那么笨呢。

  墨夜笑道:"无妨,赶巧,这两人都出自翰林,你全部认得。"

  "这……"

  不等他拒绝,墨夜又道:
  "一个是协办大学士陈阁老,另一个,则是你老师,翰林大学士赵阁老。"

  "这两个人?"
  洛浮夕迟疑片刻,脑海里浮现出两个人的脸。协办大学士陈阁老对自己不疏不近,估计是深知帝君与自己的关系非比一般,所以在翰林对他总是客客气气,可他恭敬的语气里,却听不出半点的真心。而赵阁老既是自己的老师,又是真心待自己,如同父子,洛浮夕自然希望赵阁老能够坐这丞相之位。

  可这时,他当然不能对墨夜说,请立赵阁老,一说,便是结朋党之罪了。

  于是乖巧的摇摇头,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墨夜见他不说话,到也不逼他,索性站起来,一把抱过他,将他压在龙椅上揉搓起来。
  洛浮夕羞得满面通红,根本不知墨夜竟然会突然兽性大发地在这里想要他,更何况那书桌上海摆着右丞相的祭文,若他老人家在天有灵,看到这一幕狼狈不堪,又失礼教之事,恐怕难以瞑目吧。

  不用多事,便从洛浮夕的咬红的嘴巴里溢出不成句的呻吟声。

  微微睁眼,墨夜已是动情已久,一面咬着他的脖子,一面低声道:
24、二十四 君心难测 ...


  "可知……朕为何要问你……"

  "呃……帝君……不……呃……臣不知……"

  "因为你是个外人,天朝之外,你哪帮哪派都不是,亦不是朕的后宫有外戚之嫌……所以你的话,必是出自真心……朕喜欢的,便是真心。"

  呵,真心。
  洛浮夕合上眼,书房灯火太亮,墨夜在片刻的欢愉之时,从不喜欢将烛火灭掉,他喜欢看洛浮夕情难自制的表情。

  而后便又是排山倒海,波澜壮阔的颠簸不止 。


作者有话要说:我这小冷文呦,啥时候才能有春天。


25

25、二十五 会元之争 ...


  二十五.会元之争

  右丞相之位空缺,到底花落谁家,洛浮夕并不知道,他只知道,第二天朝中起了轩然大波。
  ——那些昨日反对墨夜封右丞相的武官们,全部被以【拥兵自重】的罪名解了兵权,这一动,便是赢得所有文官的拍手称快。
  而另一方面,为了避免武官骚动,墨夜居然对右丞相追封之事闭口不提,再无半点迹象,只不过是风光大葬了右丞相,抚恤了他的遗孀后代。

  洛浮夕对墨夜的这一举动匪夷所思,前日说要追封,待解了武官们的兵权后,居然又不再提追封一事。难道这正如自己所猜想的那样,追封一事,不过是投石问路,他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铲除异己而已么?

  而这一招,居然做的滴水不漏,即肃清了威胁,又让那帮老臣无话可说,毕竟墨夜没有固执己见的反了祖制,封文臣为公侯。

  这一较量,墨夜明显占了上风,怕是从此,朝中再无人敢跟他叫板了。

  去翰林之前,子沐送洛浮夕上车,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洛浮夕坐正后,笑着说:"怎么了?我这里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想说就说,别婆婆妈妈的。"

  子沐想了想,嘟囔了嘴巴道:"昨天公子被从御书房送回来,都快三更了,……那帝君回了承恩宫后,又招了红宵前去伺候……也不怕肾亏……"

  "嗯?"

  子沐愤愤道:"然后早上又送了进贡的珊瑚珠两串,给了红宵公子。"

  不过是赐了红宵东西,有什么稀奇的。

  "然后呢?"洛浮夕挑眉。

  那子沐又说:"……不是我多嘴,可我就觉得委屈,同样都在御前行走……怎么他就赏赐不尽,那帝君对公子却……却……"

  "什么都没有?不闻不问?"洛浮夕接过子沐的话。

  子沐点点头。

  洛浮夕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我又不是他放在后宫的男宠,他不赏赐我,我到还得谢谢他,他若为这事后赏我,我还真不知道该哭还该笑。我不过是个臣子,没做什么为朝廷出力的事,无功不受禄。"

  说完,便急急出宫,直奔着翰林院而去。今日便是六千卷考卷见天日之时,此次高中的试子,将于明年春闱进行殿试。洛浮夕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

  ***********************************

  一连十日的阅卷,改卷的主考官和副考官们被关在贡院,十日不得出门一步,洛浮夕是协作考官,和监查官一起负责监督公平公正,看是否有考官弄虚作假。

  前五日,已经批出成绩最优的一百人,而后再交由主考官们一同研究,再评议前二十人,按第一到第二十的成绩排名,第一名则是"会元"。而后第二年春天三月,进行殿试。多少文人才子,十年寒窗苦读,希望有这份能耐可以连中三元,做到状元及第。

  那日中午,终于等来众考官阅卷结束,排了第一到第二十的考生名册。一个考生一个名册,记载名字,籍贯,出生年月日,以及祖上三代直系背景,调查的一清二楚,名册后便是个人的六份考卷,一共二十摞。
  众人对于头三名的人选,还未有商议得当,争论的面红耳赤。那排出的第一第二第三名,分别为一名"会元",两名"同会元",天朝殿试,是从这二十人中选定最后的人才,殿试的分数再加上会试的分数,便是最后的得分。而极有可能高中状元榜眼探花的,大概还是这三人。因此选"会元""同会元"之人,必要小心谨慎,除了看才学实干,有时候还得考虑家世背景。

  商议了多日,依旧没有结果,主要是"会元"的候选人意见上不合,而众人的分歧,则统一归结在了两人身上。

  一人,叫王通赋,京城人士,去年乡试排名二十一。也算京城排得上号的年轻才俊。祖父以上三代在朝中为官,是世代的武官,最高做过镇守京边的将军。到这一辈,其父为兵部副都统,家世显赫。

  另一人,叫范白宣,江淮人士,居然是乡试江淮郡的"解元"。传说此人天赋极高,善画丹青,写得一手叫绝的狂草,可为人有点清高。祖上三代都是读书人,所谓的书香门第,可惜到他父亲一辈已经家道中落,只能在乡里的私塾充一名教书先生,勉强温饱。有道是人穷志不短,居然在乡试中一举夺魁。

  王通赋和范白宣,两人都是这次秋闱的佼佼者。
  这王通赋是京城拔尖的人物,而范白宣也乃百年一遇的奇才,两人文采学识不相上下,所用引经据典连学士们都无不拍手称妙。相比之下,范白宣的运笔清奇,并无华丽辞藻堆砌,而王通赋所作诗词人工刻意为之的痕迹过重,反倒不如范白宣来得自然潇洒了。

  赵阁老早年游历大好河川,性情闲逸,对范白宣这种不拘小节的文墨甚是欣赏,他对于国家时政,也每每从百姓角度出发,所言句句肺腑,多半是因为生于穷人家更能体会人间疾苦,和为官爱民之重要性,比起王通赋兼有歌功颂德之嫌,更得他老人家欣赏。

  而另一方面,协办大学士陈阁老,却对王通赋赞赏有加,称其【绝顶聪慧,有文豪之风,应得圣眷】。而且家世显赫,选官自然要选作从小便熟知为官道理的,像范白宣这种,估计以后也是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弄不好,砸别人一脚的屎。

  所以主副考官们自有尊崇的一人,排队站队,活生生,将那些文官们切割成了两大派,一派以赵阁老为精神领袖,推举范白宣;一派则视陈阁老马首是瞻,推举王通赋。

  两帮人马,各有说辞,谁也不让人,又加之早先帝君已有风言风语传出,说右丞相之选的人,不外乎赵阁老和陈阁老两人之中,一时间弄得满朝文官都纷纷择队而居,大有拼个你死我活之意。

  陈阁老那一派怎么样,洛浮夕不知,但他有次跟赵阁老说起右丞相一事,不想那赵阁老哈哈大笑,继而似乎毫不在意谁上谁下,谁做丞相,谁做学士,一笑了之。

  洛浮夕不解,问他:"听闻朝中都对此事议论纷纷,连日来暗中活动的官员不少,怎么老师还无动于衷?"

  那赵阁老倒看得透彻,道:"右丞相一职,可谓位高至极,但高处不胜寒,连前任右丞相这种一生为国尽瘁,无人不夸一句好的,死后还要遭人话柄,你说,位高权重,就真的好么?"

  "这……"
  可是若不好,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争着要做大官?后宫里的皇子,争着要做帝王呢?

  那赵阁老又道:"是你的,便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不得,就算得了,也是余世不安。"

  话虽没错,道理谁都懂,可真正能做到的,世上有几人?
  洛浮夕不再问,只是想,若他是赵阁老,估计也难做到他这番的洒脱的。

  *********************************

  此事商议不下,一时间到了放工时刻,洛浮夕坐马车回宫,倒是想到了这时可以由帝君来裁夺。到底是为他而选官,他看谁合适,不就行了么。想到此,便让人暗地里誊写了这两人极具代表性的两份考卷,带入皇宫。

  那马车素日是走永安道的,一路都是官府宅邸,安全又无闲杂人等,进出皇宫也最近,可不知怎么的,今日永安道的一处宅院着了火,烧了两处馆舍,工部急忙命官吏封锁了街道,急于灭火修路。

  马车上的宫人道:"大人,永安道被封了,看样子要走长安街。"

  洛浮夕转念一想,走长安街自是大好的,他出宫进宫,全由宫人看着,自己断然不好擅做主张改道,所以从来不曾在长安街里寻过【罗家茶铺】的地址,如今却给了他绝好的机会。

  尽管不动声色,而眼神早就飘在车外,仔细记下沿途的方位了。

  果不其然,马车在长安街东面的转弯口,见一两层的独栋商铺,立了赫赫的招牌。里面三教九流之人都有,逗鸟的,喝茶吃饭的,文人围在一起说野史的,好不热闹。

  而门口大柜台后面,立了一个人高马大的掌柜,洛浮夕一看,正是洪宝生。

  许是心有灵犀,不过马车滚过的刹那,那洪宝生有感知一般抬头,居然一眼就看到了马车里的洛浮夕,也认出了正是自己的主子。正忍不住想要打招呼,突然想到了自己的身份隐蔽,连忙放下了挥动的手。

  这时便是最好的机会,洛浮夕心中已有一想法,连忙叫停了车夫。

  "天热,刚刚永安道走水急着停车,我心里一慌,这会儿口干舌燥,讨杯茶喝再走吧。"

  听闻那话,马车夫早有此意,喜得跳了下车准备栓马。
  刚入秋,暑意未消,赶了一路,正想休息片刻。

  可那宫人却有点迟疑:"大人,再走片刻就回宫了,还是回宫再歇吧?这里人多眼杂,不知是什么人。"

  要的就是这【人多眼杂,不知是什么人】。

  洛浮夕道:"也不迟于这一时半会儿,休息一下再走吧,想来【帝君】也不会怪罪的。"
  他有意把【帝君】两字的语调上升,意在暗示宫人,就算你把这一切都告诉帝君,不过喝一杯茶,还在你的监视下,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于是三人便下了马车,堂而皇之的走进了【罗家茶铺】。

  转而选了一处安静的角落,洛浮夕坐定,一边早就与柜台上的洪宝生通了神色,那洪宝生也是个聪敏人,自然明白了洛浮夕要他小心谨慎的意思。
  "大掌柜,可有什么好茶?"

  "有有有,大老爷想要什么,小人这茶铺里都有。今日刚进了上好的六安银针,您要来一壶?"迎上来的,自然是洪宝生自己。

  洛浮夕环顾四周,茶铺不小,有两层,来回跑动的几个伙计,全都是他洛水的随户,便安心的当作不认识道:"拣壶好茶,赶紧的!"

  那洪宝生会意,急让人去端了一壶六安银针,并了几样瓜子花生点心,一应的放在桌子上。

  洛浮夕坦然自若的端茶来喝,身边的车夫和宫人见状,也便不客气的一起喝了茶。

  正在放松处,只听隔壁桌子"——砰"一声,好像有人甩了算盘,横在桌上,继而喧闹不止起来。

  洛浮夕一看,居然那桌子层层围了一二十人,那打扮都不过是街坊市侩,形形色色的围在一起,也不知道吵杂些什么。从缝隙中,但见一桌子的白纸名册,还散落了无数的碎银。


作者有话要说:孩子们~~出来透透气吧~~憋在水里太久会憋坏滴。
乃不心疼自己,偶还心疼类~~
\(^o^)/~


26

26、二十六 赌局 ...


  二十六. 赌局

  隔壁桌的一干众人喧闹不止,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听不出在说些什么。偶尔几声不明显的算盘声,铁做的一般,被拨的噼啪响。

  "大掌柜,这些人在做什么?"洛浮夕很是好奇。

  那洪宝生前进一步,贴近洛浮夕道:"……大老爷有所不知,秋试科举发榜在即,京城的几个大赌坊开了赌局,有内部消息放出来,赌坊朝廷有人,据说放了二十个今年中元的试子名字,便设局来买谁得"会元",谁得"同会元",以此为赌。"

  洛浮夕觉得稀奇:"竟然有这种事?怎么个赌法?"
  他早知历代科举应试,多多少少,都有弊案,民间也有这等下赌注的玩法,如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洪宝生解释道:"就是将二十人的名字排开,又有个人的家世背景和经历,大家伙认为谁有可能成为会元的,就买他赢,一两银子一票,若赢了,就是一本万利的事了。"

  "一两银子?那么贵?"

  "正是,可赔率也高,一比一百,你若中了,就是一两换得一百两,那么好赚的买卖,十个人里面九个人都想掺和,看看运气。"

  可那名册都是翰林院在保管的东西,只有考官知道,连监察的官员都没有机会上手,算来,不过二十人有看过名册,外人如何得知?况且学生的家世背景,全部都是机密,哪里那么容易就叫赌坊的人拿了去?这里头,绝对有猫腻。
  洛浮夕心想,还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好像老天故意要他看到今天民间赌坊一般,故意叫这永安道让大火给烧了,又偏偏车子行了长安街,还进了【罗家茶铺】,亲眼见到了洪宝生。

  "那这些消息,他们如何得知?"洛浮夕问。

  这洪宝生也跟洛浮夕一样,并不是天朝土生土长的,对这些稀奇事情,何来那么些道理。只知道自己刚在这里开了罗家茶铺,便遇到了三年一次的科举,而后有几个赌坊的人过来,为首的姓钱,是京城第一大赌坊的钱掌柜。
  那钱掌柜想要包他茶铺的一个角落,专门用作赌坊下注用。原因就在于这个茶铺地理位置很好,周围又多是街坊领居,热闹有人气。而自己的赌坊因为科举开赌局,常常爆满,没有多余的场地,便在京城的其他地点按了分铺。

  那洪宝生见对方好像有点来头,自己初来乍到不好树敌,又见这样一来,自己的茶铺也多了些生意,便允诺了。

  结果正因为这样,【罗家茶铺】的生意果然好了很多。也同时让洪宝生跟赌坊的钱掌柜成了朋友,本都是江湖人物,一回生二回熟,竟拜了把子,结交了兄弟。钱掌柜也是豪爽之人,快意江湖,遂交予洪宝生许多京城为人处世的道理,并帮他于官府衙役周旋,还帮他拿到了京城的户籍。

  洪宝生只道:"如何知道这些消息,小人就不清楚了,小人只是借了一个地儿给赌坊开赌局,收点地租而已。"

  洛浮夕眉头微锁,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成想,身边的宫人轻笑了一声,贴在洛浮夕耳畔道:"大人别怪小的多嘴,只是大人待小人不薄,所以有些事儿还是忍不住想要提醒大人……"

  "怎么说?"

  那宫人笑得神神秘秘,"……这宫里头上上下下,谁没几个宫外的穷亲戚,那些官老爷们更不用说,几个赌坊,说不定还有他们入的股呢。自古都有赌坊专门给每次科举设的局子,你道是哪里来的消息?还不是那些官老爷们自己见钱眼红,放出来的消息?大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是,有些事情,只当是看个热闹就好。"

  果然是如此。
  虽然对于那些衣冠楚楚的官老爷的这种行为不齿,但若不是影响了科举的考量,单纯的设个赌局赚点花销,到也非很严重的事情。

  洛浮夕点点头,对那宫人道:"原来如此,我到想见识见识,是怎么玩法,说不定运气好中了,这钱便赏你了!也不妄你今日的一番好意。"

  听他如此说,那宫人喜上眉梢,也不多做阻拦,美滋滋地跟着洛浮夕前去一探究竟。

  正如洪宝生所言,两人挤入人群中,见面前摆了拼起来的八仙桌,上面有一块木板,木板上贴了二十张筷子长的红纸,分别写了二十位试子的名单,头一位,便是【王通赋】。再往后看,洛浮夕越发觉得震惊,原以为只是赌坊随便拿了几个人的名字忽悠老百姓而已,没想到那二十个人,全都正是早上刚刚拟出来的前二十甲。里面倒数第三的,还有【范白宣】。

  那红纸下面,有每个人的生辰八字,籍贯,包括祖上三代的身份,统统调查的一清二楚。这不正跟翰林院册子上的履历如出一辙么?

  木板下压着一摞摞的白纸,写着各式各样的名字,又有手印章印,大概是【张三买谁谁多少银子】,【李四买谁谁多少银子】之类的话。而边上站了一位掌柜模样的人,又有两名账房先生,并三个伙计数着票子银子。周围涌上来衣饰各异的人,三教九流都有,争先恐后的吆喝着下赌注的对象。

  洪宝生过来道:"大老爷,这位是赌坊的掌柜钱老板。"

  说的是那掌柜模样的男人。

  洛浮夕一揖,笑道:"这赌局甚是有趣,可容在下也一试运气?"

  那钱掌柜一见是洪宝生带来的主顾,又长得眉清目秀,衣着华贵,九分贵气,倒像是官宦人家的公子,便用了十分的热情,"洪掌柜的朋友,在下自当让您先下注了。"
  赌坊哪有不做生意的道理?连忙轰开了涌上来的其他人,让洛浮夕下注。
  "公子可看好哪家?"

  洛浮夕一看,这二十人里,买各色的都有,只是若出生显赫的世家公子或者朝中有人的,买的人略多。再一看,那买范白宣的,寥寥无几。

  他本是对谁中,谁不中一事没有多大的兴趣,想来这事与自己无关,他又不是墨夜,最多不过是多个同僚。但看到出生清寒的范白宣名次靠后,又想到赵阁老对其很是赏识,不由从口袋里掏出钱袋,郑重的摆在钱掌柜面前道:"那就替在下,都买了范白宣吧!"

  钱掌柜一提那袋子,颇有些分量,打开一看,双眼都直了,这一次性下注买一个人,还未曾见过这般的豪客,想都没想,竟然全部买了并不被看好的范白宣。

  "一……一百两?"钱掌柜不敢置信,今天可是遇到呆头财主了?

  "不错,一百两。"洛浮夕笑得很是淡然。

  周围的所有人都伴着钱掌柜一同发出了惊呼。

  那钱掌柜见是洪宝生的带来的,觉得就此不告诉洛浮夕事情,实属有点坑人,便好心地伏在洛浮夕耳边,拿手将两个人的脸遮住,恐怕别人听到,又用轻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
  "公子要不要再考虑别人看看?您是洪掌柜的朋友,在下也不能坑您,您还是别买范白宣了,这家伙铁定中不了会元。"

  "哦?大掌柜怎么知道?那您倒说说,谁能中?"

  "嘿嘿……"钱掌柜得意一笑道:"自有【黄老神仙术】,若朝中无人,在下何以敢做大啊?"又面露一丝狡黠:"在下只是尽朋友之意,具体谁能中,我当然不能说,只是可以提醒公子,那最前面的三个人之中,自有一人可中,到底哪个,但看公子自己运气了!在下还要做生意的。"

  洛浮夕心想,那前三人,头一个便是王通赋,而赵阁老和陈阁老两厢推举的,便是王通赋和范白宣,如果这消息是陈阁老放出来的,那他又如何知道,帝君一定会同意王通赋呢?他又怎么说服于他自己实力不相上下的赵阁老一帮呢?

  这官场之事,着实叫他头疼,他涉水不深,此种场面便是应付不来的。
  可他已经想好了下注给范白宣,自然不会改变初衷,那一百两银子对于洛浮夕来说,还是给的起的。便摇了摇头道:"不,还是劳烦掌柜,继续下范白宣吧,若在下没有这个运气也便罢了!"

  说完,便跟钱掌柜要了一张契约书,将自己的大名写在了那纸上。弄完之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吊钱来,递给了他,还夸赞这六安银针味道甚好,有机会还来他这里喝茶。

  给完钱,与宫人一起上了马车,头也不回地朝宫里去了。

  那洪宝生难得见到洛浮夕一面,还没有机会与之深谈,洛浮夕便又在宫人的监视下回了宫,他捏着手里的一吊钱,分外不是滋味,忽然觉得手里好像揉了一张字条。

  低头一看,那正是刚刚从契约书上撕下的一个角落,上面只写了细小的一个字:查!

  查?
  查什么??

  洪宝生一抬头,梦见了钱掌柜兴高采烈的德行,又细琢磨了刚刚洛浮夕与钱掌柜的一番对方,心里马上透亮了。

  查什么?
  洛浮夕让他查着赌局背后,是朝中哪个人在做罪魁祸首,将消息卖给了赌坊。
  由此顺藤摸瓜,必然会让洛浮夕知道,这次科举是否有人舞弊徇私!

  洪宝生想,自己与钱掌柜已经算作兄弟,要从他的嘴巴里掏出点消息,应该不难。又想到,自己那一只以为还是个孩子的少主洛浮夕,不过半年的时间,居然心思慎密到这种程度,又是感慨万千,即是惊,又是喜。

  那不谙世事的少年郎,如今已经长大了。

  ***************************

  御书房。

  "听说你今日去了一家茶铺,赌了一把?"
  对方接过自己温好的茶水,有心无意地问道。一面漫不经心的看着奏章,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臣去了哪里,说了些什么话,一样也瞒不过帝君的眼睛。"洛浮夕讪笑道。

  对方却不以为然,"那你是再怪朕,在你身边按了眼线,监视你的一举一动了?"

  他倒是坦诚,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行为和目的。

  洛浮夕顿了下,继而又笑道:"臣是质子,帝君别说监视臣,哪怕是软禁,臣也无话可说。"

  "你明白就好。"墨夜放下茶杯,招呼洛浮夕坐在自己身边。
  "你是质子,朝野内外皆知,若朕不在你身旁按个人,那些老头儿必定要拿这事跟朕吵个没完,说来说去,不过【祖制】二字。"

  "臣懂。"

  "难为你懂。"
  墨夜拉过洛浮夕的手,捏在手里,入秋后天气转凉,洛浮夕还是这身夏日的装扮,一双手透着凉意。
  墨夜眉头一蹙,"怎么不多穿些衣服?"

  洛浮夕面有难色,低声道:"……宫里有规矩,后妃和……娈宠,自有四季替换的衣服,我不算作是后宫的人……这【祖制】里也没有说。臣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

  "好一个【祖制】。" 似乎是对这两字的分外不满,每次说到【祖制】,墨夜的表情便会微微变化,到看不出是喜是怒,但洛浮夕感到,这两字后,必定又有一番故事。
  一瞬间,墨夜的神色又舒展开来,似乎对眼前的臣子颇感心疼,声音也变得柔和:
  "朕疏忽了,你自己也不跟常公公提?你是要等冻死在后宫里,才让朕知道么?"

  "我……"

  话没说完,墨夜便将洛浮夕一把抱在自己腿上,居然破天荒的让他坐到了自己身上。将他禁锢在怀里,一双手握过洛浮夕发凉的手,暖在手心里。

  "这样是不是暖了点?"

  怀里的人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墨夜微微一笑,竟就这样抱着他,一面继续批阅奏章。

作者有话要说:啧啧,洛小哥,某渣都抱着你看折了,你就努力反身吧~


27

27、二十七 暖手 ...


  二十七.暖手

  洛浮夕被墨夜抱在怀里,一低头,便看见折子里的政事,他颇感奇怪,却也不敢乱动,那墨夜素日对奏章看得很重,不喜欢任何人看,也不许人动,怎么如今却抱着自己,跟没事一般?

  他难道不怕这些军国大事,被洛水的王子一一窥伺了么?

  这,到是有点不像墨夜的个性了。

  他坐在他的腿上,多少有点拘谨,又不敢真的明目张胆的看那折子里的内容。背脊挺得笔直,也不敢全部靠在墨夜身上,不一会儿便脖子发酸。

  墨夜看了一半,感到身上之人似乎僵硬的很,一手环过腰身,将洛浮夕又往自己的怀里顺了一顺。
  "怎么了?还冷?"

  洛浮夕不知是不是该说真话,想了想:"……不冷,可是,紧张。"

  "紧张什么?"

  "呃……"
  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豁出去,将心里所想全部告诉了墨夜:"帝君之前,从来不在别人面前看奏折……如今却让臣坐到您身上……臣惶恐。"

  "呵呵。"墨夜嗓子里轻笑一声,也不停笔,在一份奏折处御笔朱批,"不知道为什么,朕就是喜欢把你招进御书房陪朕,这些奏折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非一些地方琐事,与你知道又何妨?你还在翰林任职,也算朕半个帮手。——所以无妨。"

  说完,又将洛浮夕揉进几分。

  两个人贴在一起,到底温暖了许多。也渐渐感到彼此的体温上升,洛浮夕不再觉得冷了,手暖了之后,便从墨夜的怀里挣扎出来。

  刚刚洛浮夕贴在自己身上,身体夹在自己两腿间,相互摩擦,又有几分燥热,索性也放了手,一面道:"替朕磨墨!"

  墨夜吸了一口气,平整了心态,便专心致志的继续批阅,洛浮夕自当在身旁伺候得小心谨慎,挽起袖子替他研磨,回头看他,但见墨夜神色云淡风轻,一心只关注手里的文书手卷,再不抬眼看他。

  细细观摩,那低头时候的沉稳,鼻是鼻,眼是眼,棱角分明,天庭饱满,又英气逼人,确实是帝王之象。

  看完一本,就放置在旁边,从另一堆里取来摊开,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前面小山似的奏折便被消化的干净了。

  翻开最后一本,墨夜刚刚读了一半,那脸色便暗沉下来,似乎看到了让自己不开心的事。

  "——哼!"
  对方的嘴巴里哼了一声,居然恼怒的将折子一甩,狠狠丢在地上。

  洛浮夕在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墨夜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闭上眼睛,也不管那本丢在地上的折子了。

  "帝君怎么了?"洛浮夕连忙跑下去,将地上的折子拾起来,忍不住往翻开的那页看去,居然是协办大学士陈阁老的折子!?

  只看清了里面的一句,这样写道:
  【……会元之名,争论不下,臣力荐试子王通赋,乃三朝武官之后,前已有武将被解兵权,朝内忐忑,军心不定。帝赐其会元,必会安抚军心……】云云。

  速度真快,居然那么快就来请帝君裁夺了?看来这个陈阁老对王通赋夺魁,多有志在必得之心。

  那么想来,洛浮夕心里一紧,想起傍晚时分遇到的钱掌柜之言,说其【朝中有人好做官】,暗示那翰林有人买通了消息,而那王通赋,似乎就是铁定的会元了。

  "帝君,折子!"洛浮夕将地上的折子捡起来又重新放在了桌上。

  墨夜这时也睁开了眼,对洛浮夕道:"【祖制】,又是【祖制】!"

  "嗯?什么事情让帝君那么心烦,发了那么大的火?"

  墨夜忍住怒火:"翰林裁夺不下今年【会元】的名单,一是赵阁老力荐的范白宣,另一个是陈阁老的王通赋。之前已有一份奏折,是翰林监察官之手,说了事情来源,让朕定夺,朕已经批了,拿这两人的卷子来看。没想这协办大学士如此性急,又给朕上了一份急奏,说了厉害关系。"

  "怎么说?"

  "……说朕之前已经解了几个武官的兵权,虽然也没有封右丞相【文靖公】,但还是无法平息他们的怒火,如今这王通赋祖上三代为武将,为我朝立下汗马功劳,若点他为会元,必会叫旁人闭嘴,安抚军心……"

  "陛下的意思是……"

  "上次的几个武官,都是先帝朝留下的,朕虽早年尚武,征战四方,可如今天下太平,要这帮老臣拥兵自重,迟早会坏事。"

  墨夜慢慢说道,那眼里闪过一丝杀气,洛浮夕一眼便看出了他的意思。
  哪里是怕老臣们拥兵自重,只是因为那些老臣早年分属各个皇子门下,都不是自己心腹,而今右丞相一死,他们便开始蠢蠢欲动,又企图在朝中割据一方势力,与墨夜分庭抗礼罢了。

  早先根基不稳,留着一帮老臣,不过是博一个【英主善待旧臣】的名号,如今墨夜哪里还要顾及他们三分?而那些人也太不识实务,妄想在墨夜头上做规矩,谈祖制?
  也该到了秋后算账的时候了。

  墨夜又问:"你在翰林,对这个王通赋,可有什么看法?"

  洛浮夕一想,是时候告诉墨夜他今日在长安街遇到赌坊下注一事,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统统告诉了墨夜,还将那钱掌柜的话一一传达给了墨夜。
  只是没有说,这王通赋早就被民间认作是能得会元的首席。

  "竟然有这种事?"墨夜脸色似乎不太好看。

  "这臣也说不准了……帝君其实只要参考自己的意见,谁适合,便将会元赐谁,不就行了?"

  墨夜点头,"既然你手里滕了他们两个人的试卷,拿来朕看。"

  洛浮夕急忙招呼宫人,将带回宫的卷子拿进书房,在墨夜面前展开。

  两份卷子,题目相同,都是说的政务,按【苛政猛于虎】为题,各抒己见。王通赋有完整的格式议政,用词华丽,多有修饰,开篇先对本朝帝王一顿歌功颂德,马屁拍的又不显得做作。再看范白宣,从民间处着手,又引经据典列举各朝各代拿重了苛政税赋的危害,有理有据,说得颇入人心,再谈前朝民间疾苦,又有一番报国之志,言三条时政归总,举例六项改革。
  那墨夜看了,不住点头。

  又问洛浮夕:"这册子里写的,王通赋是乡试二十一名?"

  "正是。"

  "那范白宣呢?"

  "去年乡试,江淮郡解元!"

  "第一甲等?"

  "是。"

  听洛浮夕说完,墨夜眯了眯眼,故意再问他:"那你说说看,这两人,孰优孰劣?"

  "这……"

  "但说无妨。"

  洛浮夕转念一想,道:"臣的老师赵阁老,对范白宣很是赏识,臣作为学生,哪有跟老师唱反调的道理?再者,老师的眼光总是不会错的。"

  墨夜一听,哈哈大笑:"好个洛浮夕,心里想着范白宣,就范白宣吧,还将责任都归给了赵老头儿?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狡猾了?恩?"
  笑着又将洛浮夕拉近自己怀里,侧过脸去,将唇贴在他的唇上。

  "嗯……"对方觉得突然,又挣脱不开,只好让墨夜咬个够本。

  ****************************

  翌日,洛浮夕照样从自己的【洛水别居】醒来,他已经很习惯在御书房于墨夜修好了,与别人不同,墨夜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分外喜欢传他来御书房侍寝,而那寝宫,也再与自己无关一般。

  他一睁开眼睛,居然发现满屋子的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暖炉,青铜雕花的,铜黄添彩的,一时间还以为睡错了房间。

  抬头看见一旁站了子沐,也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进的屋子,正对着自己笑得分外暧昧。

  "怎么了?大清早笑成这样。"

  那子沐递了换的衣服给他,洛浮夕低头一看,不是自己带来的衣服,是全新的。
  "这衣服怎么回事?"

  见子沐笑道:"公子,你不知道,你被送回来以后,常公公也跟着来了,一起来的还有这些个玩意儿。"
  用手一指,竟是这些大小暖炉。

  又道:"不止这些,还有秋冬两季的衣服,秋服六件,冬装六件,还有一件貂皮斗篷,一件白狐坎肩,另有青铜暖炉四顶,铜黄手龛两只……全都是帝君赐的。"

  "帝君?"突然想到他昨日握了自己的手,帮自己取暖,没想到他还记着。不由一怔。

  "常公公还带了帝君话来。说什么,公子来自南国,从来没有试过北国入秋后的肃杀寒冷,所以早点备了这些暖具给公子。"

  "他倒是有心了。"洛浮夕淡然一笑。

  那子沐又不死心一般的凑上前来,对洛浮夕轻声道:"公子,你说……帝君是不是真喜欢你啊?"

  噗!
  洛浮夕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被子沐天真的话噎个半死。

  喜欢?

  这个从来不让别人猜透自己心思半分的帝君,会喜欢自己?

  洛浮夕笑着摇了摇头,一指头戳在子沐脑门上:"喜欢?他最喜欢的,只有他自个儿!"

作者有话要说:各种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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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二十八 举贤避亲 ...


  二十八.举贤避亲

  时隔一日,翰林院依旧没有商量出个所以然来,又听闻京城上下都在为谁能做会元开赌局,一时间这个话题成为街头巷尾最常议论的小道消息。而朝堂之上,不管翰林院的老头儿们怎么催,墨夜自是迟迟不肯拿出个断论出来,只是那陈阁老一派,似乎信心十足,若这事最后赢的人是陈阁老,估计这右丞相之位,也非其莫属了。

  洛浮夕从翰林回宫的当晚,韩来玉前来拜访了洛浮夕。

  那韩来玉受了洛浮夕之命,早上又去了一次【罗家茶铺】,洪宝生果然在门口等候他,一见面,便把一封信交给他,让他速速汇报给洛浮夕。

  洛浮夕拆开后,果然是有关这科举之事的眉目。

  信中说,这洪宝生当下便约了钱掌柜喝酒,灌得是七分醉意,那钱掌柜素来将洪宝生当作江湖义气的哥们,便统统朝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原来钱掌柜果然与翰林院的官员有所勾结,将二十名试子的名册要到手,开了赌局,又不知是通过何等手段,居然套得了一点风声,说是王通赋必是今年会元之人。
  又问钱掌柜何来的神通,与朝廷命官演这一出双簧,钱掌柜喝到舒爽之处,只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又说了与那官员几几分账,似乎牵扯到了,还不止一人。
  那牵头的到底是多大的官,姓谁名谁?钱掌柜虽然醉得早就分不清东西南北,却依旧保持自己的警觉,对此讳莫如深,连说道:"太大,太大,不可说!不可说!一说便是死!"

  "太大?"洛浮夕重复这两个字。
  官位太大?有谁有这个胆子,夸下海口说【会元】必是王通赋?
  除了胆敢上奏本直谏墨夜的陈阁老,还会有谁?

  洛浮夕拿了烛火,又将这信纸少个干净,对子沐道:"看来咱们猜的没错,这陈阁老处心积虑想做右丞相的位子了。"

  "那咱们要不要现在就告诉帝君这层关系?"

  洛浮夕转念一想,摇了摇头,直道了六个字:"——名不正,言不顺。"

  洛浮夕知道,就算自己告诉了墨夜,也不过是讹传,一个喝醉酒的人,大可以不必承认,就算把他抓回来严加拷问,也是一个屈打成招,那为首的官员必是自保,下杀手弄死这个钱掌柜的,这倒让洪宝生陷入不仁不义了。

  何况,就算抓出头儿,也不过是个买个消息做赌注而已,最多小小惩戒一番。

  可洛浮夕偏偏觉得,这事大没有这般简单,里头必有蹊跷。也不知是否天性使然,他居然对这件事情十分有兴趣,也想一探究竟,弄清楚这天朝的官场,到底水有多深。

  ***********************************

  那日洛浮夕受赵阁老之邀,去他家品一壶刚出酒窖的陈酒,也算是犒劳他多日在翰林的劳碌。这一席,不过就是赵阁老和他两人,再无旁人。

  酒后三巡,那赵阁老才坦露了真正意图,对洛浮夕道:"今日会元之名,争论不下,帝君也只字不提,不知道他是如何做想?"

  洛浮夕一听,忽然想到,今日老师邀自己喝酒,难不成是希望自己在帝君面前敲敲边鼓?难道在老师眼中,这右丞相之位,也是让他垂涎三尺的?

  见洛浮夕怔在原处,赵阁老想来是刚刚自己的话让他曲解了意思,连忙补充道:"你别急,听我说完。你我师徒一场,我是不希望你卷入这件事中。"

  "老师什么意思?学生不懂。"

  那赵阁老又喝了一杯,缓缓道:"所谓的举贤要避亲。你是帝君御前之人,我不想你为了老夫,而在帝君面前说了不该说的话,管了不该管的事。据说陈阁老已经上奏,想请帝君赐王通赋为会元,奏章里怎么说的,就算没有亲眼看到了,老夫也能猜个大概。"

  "老师请继续。"

  "王通赋是三代武将之后,原本家里就重武轻文,况且当今天子和先帝,都以武力闻名天下,而今天下太平了,再也不用这些武官们效力,自然要以文官为重。有些是前朝遗老,兵权在握,肯定不服,帝君便想借此收回兵权,所以才有了一出封右丞相为【文靖公】的闹剧。帝君到底是不是诚心想封他,老夫并不清楚,只知道这里面,多半有发难武官的意思。"

  洛浮夕一听,跟墨夜对自己说的话大概相似,想不到这赵阁老居然能看出帝君所想,必是深藏不露之人。

  那赵阁老又说:"王通赋与陈阁老原本是八竿子打不着,如今他却死咬住王通赋这个武官之后,必是与他想做右丞相有关——倘若王通赋做了会元,那他父亲这京城军营副都统,必是站在他一边,要力荐他做右丞相的。何况,这陈阁老的儿子,是守卫营的副都统,也要借此机会再上升一个等级。兵部一转风向,帝君自然要忌惮三分。虽然当年帝君是【不败王】的时候,手握重兵,可那兵权全部集结在关外,散播四国之边界,京城的守护之兵,依旧在几个前朝老臣手里,而这几个老臣,没有一个当年力挺帝君登基,全部归属几个有娘家撑腰的皇子。如今他登基做了皇帝,那些旧部,哪有不谨慎防护他的道理?"

  "所以……"

  "所以这陈阁老,怕是早就广结朋党,在那份奏章里,给帝君说明了厉害关系,言辞里跟定有几分胁迫的意思。"

  洛浮夕点点头,他虽第一次涉及在朝中之事,但天生的聪敏,一点即通,马上将这上上下下的关系理清楚,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科举赌局,居然还牵扯了那么多的利害关系,着实是自己没有想到的。难怪墨夜在看到这份奏折的时候,生气的将它甩在地上。

  可是,不论从哪方面看,他都相信,墨夜并不是这种让人摆布的人,他痛恨那些固守祖制,看不起他这个庶子的旧臣。按照他的个性,他绝对会不择手段的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可是,为什么他还不动声色呢?

  洛浮夕这时候其实是好奇赵阁老的想法,注意力从墨夜身上转到了自己的老师身上,问道:"那赵阁老为什么不也上书,力荐范白宣呢?"

  赵阁老听完,哈哈大笑:"范白宣,一穷二白,一个穷酸文人,没有家室背景,干净的如同一张白纸。帝君要是点了他,等于在他这张白纸上写满了字,此人必会是日后帝君朝中不可或缺的中坚力量,也必定是忠心耿耿,一世为臣。帝王自有帝王意思,我等做臣子的,只要按帝王的意思为臣便是了。"

  "可是,难道老师早就知道这王通赋跟陈阁老是一处的?为何不告诉帝君呢?"

  "你以为……帝君会不知道么?"赵阁老微微一笑,拿过酒杯,不再说话。"你可记得为师一句,【举贤避亲】。"

  【举贤避亲】。
  四个字映在洛浮夕脑海里,赵阁老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便是让洛浮夕不在帝君面前提一字一句。

  赵阁老见洛浮夕不做声,拍了拍他的肩膀:"王通赋是乡试二十一,而范白宣是解元及第,如今不过大半年,王家从来看不起文人,哪里会让儿子一心只读圣贤书?这里面大有文章。怕是有人,李代桃僵……"

  *******************************

  当天晚上,墨夜果然又传了洛浮夕见他,并且准确得知赵阁老约他吃酒。

  只是无关痛痒的问道:"赵阁老跟你说些什么?难道让你吹枕边风来了?"
  他故意将【枕边风】的语气着重,洛浮夕一听便满面羞红,墨夜自是有这番情调想要逗他。

  洛浮夕摇摇头。

  墨夜不解:"没事?那他叫你做什么?喊你过去吃酒,不正是为了力荐范白宣?"

  洛浮夕走进墨夜,提笔在纸上写上四个字:——举贤避亲。

  墨夜一愣,随后便大笑起来,对着洛浮夕道:"好个赵阁老,这一招,叫不蹚浑水,明哲保身!对你这个学生,倒是倾尽所有,教你为臣之道。"

  "是,老师反复说的,不过就是【举贤避亲】四字。"

  "罢罢罢。"墨夜一面对外喊了常公公进来,对他道:"你去内阁府,起草圣御,说朕要【殿前试会元!】"

  "殿前试会元?"常公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墨夜边笑边说:"恩,钦点这二十人试子,进宫面圣,朕要亲自,试一试他们的才学。"

  "是。"常公公得了令,没有半分犹豫退了出去。

  洛浮夕倒是不解起来,问道:"帝君,这殿试不是等春闱的时候么?怎么现在就……"

  只听对方道:"全按老祖宗的章法办事,那朕岂不是做不得帝王了?朕既然做的了帝王,自然就不会再按什么规矩来,这事到是出的极好,赶上朕要整一整朝风,重新立一套规矩出来。"

  一朝天子一朝臣,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洛浮夕心里微微感到眼前这个笑得云淡风轻之人,内心城府之深。
  看来,墨夜是准备由此事出发,要对那帮老臣出手了?

  于他,一直不温不火的将会元一事拖到今日,早就过了原来祖制定的发榜之日的期限,眼下便有有耐不住性子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激墨夜早做裁夺。可墨夜偏偏不,他要看看,到底还有哪些人,敢跟他叫板。

  如此一来,坐不住的人必当现了原形,只是洛浮夕还想不透,这【殿前试会元】的目的何在?
  可他知道,这一出手,墨夜必是下了狠手,起了杀意。
  上一出【文靖公】一事,不过解了几个人的兵权,如今先礼后兵,看来,又是一场肃清。

  墨夜继续翻开奏折批阅,洛浮夕立在身边伺候,许久,对方忽然张口,将他的思路打断。
  这个决定倒是叫洛浮夕吃惊的。

  因为墨夜说:"定了时间,你跟朕一起【殿前试会元】吧。"

  "啊?"

  墨夜转身,微微一笑:"朕相信你的眼光。"

  那话里几多暧昧,眼神热络,洛浮夕一低头,怯怯道了一声:"遵旨。"

作者有话要说:JJ连抽多日,大家都更不上文,抽的离谱了。
昨日没更,正装表示歉意。抽成什么程度呢?请看下图:


……对此表示各种无力……各种言语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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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二十九 殿前试会元 ...


  二十九.殿前试会元

  隔日晌午,勤政殿上众人聚集,并一二三排案几,每排四五六座位,细数一遍,不多不少,二十个位子,是给那进殿应试的试子准备的。

  二十张位子周围,摆了三十有余的高椅,将位子团团围住。这些椅子,是给一起观摩应试过程的文武百官坐的,最靠前的左右两张椅子设了矮几,矮几上个摆了名册,据说这两个位子分属赵阁老和陈阁老。

  再然后,高高在上的帝座前,一柄鹅黄屏风将龙椅和众人隔开来,墨夜便要在帘后亲自观摩这帮试子的真才实学,他昨夜已经拟好了题,只一道,并誊写了二十份试题,这些题全部由宫人们誊写,并没有一丝流出宫外的可能。
  若要说历代科举弊案层出,多是卷子事先给了翰林,早先偷出试题高价卖给所需之人。而如今连夜誊写卷子,又是帝君亲自点题,便无可能有人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将试题泄露出宫了。那题到底是什么,洛浮夕也不清楚。

  等墨夜待了洛浮夕一起出现时,百官和二十名试子早就等候多时,一并行礼后,便分别准备入座。

  墨夜在他们入座前,却叫了停,道:"这位子可有什么章法?"

  一遍管理次序的宫人道:"按名字笔画多少的先后顺序排了位子。"

  "那就打乱吧。"墨夜举起茶杯,一边喝茶,也不看这些人的表情。

  洛浮夕此时按墨夜的安排,坐在赵阁老身后,看到墨夜这般下旨,那周围的官员和前面的试子们都似乎疑惑不解,有人在下面小声嘀咕。在看身前的赵阁老,倒是一点也不意外,而对面的陈阁老却略显的紧张。
  他想,这打乱事先安排的顺序,估计是怕有人在写作的桌子上做手脚,虽然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不过也看出了墨夜的心思慎密。

  "帝君,这如何打乱?"

  "二十才子上前来报了自己的名号,朕指哪处,便坐哪处。"

  "是。"那宫人心领神会,便指引着排第一的试子向墨夜报了名字和籍贯。

  那二十名试子通通换了一模一样的士服,乍一看,模样都相似。第一个上来的人年纪偏大,对着帝君行礼道:"小人李还贵,江北人士。"

  墨夜似乎连看一眼的兴趣也没有,随便点了位子道:"三列四行。"

  宫人马上数了位子,将人领过去,坐下来。

  接下去是第二个:"小人周籽成,淮安人士。"

  "四列一行。"

  ……

  就这样,一各个由宫人数好地方,一一坐定,直到轮到了王通赋和范白宣。

  "小人王通赋,京城人士。"

  那墨夜这才微微抬头,"二列一行。"

  洛浮夕看了下此人,这王通赋身材高大壮士,不愧是武家出生,一看便是个练家子。

  跳过几个,上前一个高瘦的青年,不卑不亢,神闲气定。模样到寻常,不过走路带风。赵阁老见到他的时候,微微一笑。洛浮夕猜想,这人便该就是范白宣了。
  果然那人说道:"小人范白宣,江淮人士。"声如洪钟。

  "三列一行。"墨夜抬眼道。

  洛浮夕一看,这下可是好了,两个人都坐在第一行中间,成了邻居了。不过也是,这两人都是帝君要着重考察的对象,坐在第一排,看的也清楚。

  那范白宣一揖,端坐案前,洛浮夕再看他,范白宣看似跟赵阁老一样,丝毫没有紧张的表情,倒是周围的其他试子,不知是不是第一次进宫面见帝君,都略显几分局促。

  而后,从大门进来五六宫人,端出两大箱子,上面扣了一把大锁,也贴了封条。墨夜做事果然滴水不漏,也可见他对此事的重视。
  宫人现将箱子抬着绕场一周,显示这两口箱子的封条和锁都完好,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再经过墨夜首肯,这才打开箱子,将里面二十份卷子取了出来,分给试子们。

  而后看准了时刻,一旁的常公公道:"午时二刻启卷,未时整收卷,起!"

  那二十试子听完,便纷纷将手里的卷子打开,在看到题目时,其他人倒是没有太多的表情,不过是仔细阅题,审题,思考,再琢磨着下笔,可最前面的两人在看到题目时,微微流露出不解的神色。

  范白宣和王通赋一样,先是一脸疑惑,而后那范白宣又释然了,提笔便在白卷上开始作答,而旁边的王通赋原本便是有点为难,在看到范白宣刷刷动笔之后,更是表现出一丝不安,一会儿他也学着范白宣的样子,提了笔,可下笔之时,仿佛觉得什么不对,又是摇头,又是抓耳挠腮,似乎这眼前的题目,十分之南。

  这一下,便叫旁边的陈阁老似乎也坐不住了,直急得想去看看那题目到底是什么,能叫这个会元候选如此为难?

  此时那洛浮夕到也是心里痒痒,想要一探究竟,再听到身后其他陪坐的官员议论纷纷,想要揣测帝意,不由都伸张了脖子。洛浮夕抬头朝墨夜看去,却见他依旧面无表情。

  这一下,便过了半刻时间,看着漏刻显示离未时越来越近,那王通赋便心一横,也开始动笔在纸上写下了答案。见他动了笔,陈阁老这才松了口气。

  这一下,等到了未时整,常公公喊道:"请搁笔。"
  二十名试子纷纷搁笔,但见这王通赋写完后,居然面露解脱之色,嘴角上扬,似乎对刚刚自己的解答很是满意,又看范白宣,一本正经,那表情自拿笔后便没有再变过,也看不出是答得好,还是不好。
  可不管怎么样,时间到,收了卷子,便再无更改的可能。

  在墨夜和众人的注目下,那些卷子又被锁紧了箱子里。墨夜道:"……朕会将这些卷子一一阅读,即刻送入御书房,朕现在便亲批,众爱卿和试子,皆可退。"

  众人高呼万岁,便目送墨夜离去。
  临了那常公公对大家道:"帝君勤勉,将会在今日看完这些卷子,请各位大人和各位试子,于明日这个时候准时再到勤政殿,帝君将钦点会元名单。"

  众人听罢,便作鸟兽散,陈阁老尾随那王通赋一道出去,这时,赵阁老这才慢悠悠对身后的洛浮夕道:
  "来来来,老朽要给洛大人,引荐一个人。"

  洛浮夕一怔,待看到那朝堂上站的毕恭毕敬的范白宣,这才明白要引荐的,必是此人。

  却见这个高瘦的书生对着赵阁老和洛浮夕一揖:"大人有礼了!"

  抬头后,那赵阁老笑呵呵的拉着自己道:
  "这位范先生,就是当日替老夫描补了【洛水游兴图】之人!"

  洛浮夕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

  这个范白宣居然是赵阁老那副【洛水游兴图】的描补人?之前不曾赵阁老提过一句,想当然的以为是那赵阁老的学生。

  洛浮夕回忆刚刚一幕。

  没有想到是,赵阁老却矢口否认了这件事,只道与那范白宣的相识,只是一场缘分,原来之前后宫走水,烧了藏书阁的这幅画,赵阁老又按帝君之命,前去补完,可是十多年前的洛水景象早就随着岁月流逝,一点点淡忘了,自己也久不再提笔,哪有还有这般雅兴。便称病回家休养。

  赵阁老是南方人,于江淮之南,一天出门,居然在一卖字画的【风雅轩】里看到了一模一样的【洛水游兴图】,笔触相似倒足可以以假乱真。遂大惊。问之,才知道当年他的这幅画,成为美谈,先帝甚是欣赏,便有,层出不穷的文人雅士临摹做了赝品,而这一副图,出自江淮范先生之笔。
  这范先生,便是现在的范白宣。说道这个范白宣,那【风雅轩】的老板喋喋不休说了半日,说这先生最爱画画,对于赵阁老这幅更是欣赏,先帝在世时,曾将此画交由翰林,在各地展出,引得文人雅士纷纷前来品鉴,自己有幸一睹风采,便将其描摹了下来。
  这赝品颇多,可那范白宣哪怕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都不舍得将这话卖出,直说拿赝品卖了,非君子所为。

  赵阁老听完,略微点头,又问,那如今为何又将这画挂在【风雅轩】了?

  老板苦笑道:"今年马上要考乡试,连着明年便是会试,这个穷教书的,拿不出那么多盘缠做路费,自然只好硬着头皮把画卖了,不过却再三叮嘱我,只能当作赝品卖,不可框别人,做这不道义的事。"

  临了又对赵阁老道:"老先生,你说这年头怎么还有那么认死理的傻子?真金白银都不要?这当作临摹的,不过几两银子便打发了,要是说是真迹,那可是百两雪花银都不止的价钱了!"

  说至此,赵阁老对范白宣肃然起敬,从没有想到这小小江淮郡的一个小镇,居然还出了那么一个妙笔生花的奇才,便当下拿出十两银子对老板道:"这幅画,老夫要了,这些钱是你的抽头,你们做中间人的,也不容易。且把范先生家的地址,写于老夫。"

  那老板一看这抽头居然比这画开的价还高,不由喜笑颜开,连忙伺候着将范白宣的地址告诉了赵阁老。
  当他下午,赵阁老便拿了自己的画,和范白宣的画,一起去了他家。

  而后种种,还没有听完,洛浮夕便被常公公催着去见了帝君,急忙于赵阁老和范白宣告辞。

  ***********************************

  居然还有这一出缘故,洛浮夕暗暗想到,这便是世上传说的【缘分】了吧。范白宣当日无心作画,却与画的主人结下了缘分,才有了今日保举他的后事。

  又想到自己那日逃出城,与敦煌城主凛风相遇,后者在匆忙之中救了自己,而后在宫里遇到红宵,并知道这两人也有渊源。

  这真是世事难料。人与人之间的错综复杂之极,也算作是天意了。

  想到此,洛浮夕不仅笑出生来。

  一旁阅卷的墨夜被洛浮夕情不自禁的微笑引了过来:"笑什么?说出来让朕也笑笑?"
  不过一分神,就被墨夜抓到了小辫子,真是大意不得。洛浮夕收了笑意,又继续站着研磨。"没什么,不过想起了中午在勤政殿里,那二十个试子对帝君您诚惶诚恐的样子。"

  "是么?"他回应着,一面抬头看着眼前之人,越发觉得那么多日子的相处后,洛浮夕与这后宫,越来越契合了,连性格都温弱了许多,更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了。

  "你半年前第一次在朝堂上见朕的时候,也不是跟这些人一样?"

  这话戳到了洛浮夕心里,颇有往事不堪回首的感觉。便不再说话,默默低下头去。

  见他不语,墨夜倒是替他回答了:"朕倒还是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没有愤意,乖乖顺顺。你这角色转换的,到也算快。"

  说不出清他这是夸奖,还是讽刺,倒是叫洛浮夕涨红了脸,他不会忘记,当初自己是怎么决绝的对墨夜一次又一次的说【不】,而今……
  而今还不是乖乖的做了他的便嬖?

  想到此,便如鲠在喉,对自己也是颇为愤恨。而对面的墨夜正挑眉看着自己,似乎想看他出丑一般,等他回应。

  洛浮夕深吸一口气,时时刻刻提醒自己,红宵的那句【留得青山在】。抬头的时候,便是满脸的笑意,温柔而叫人怜爱。
  他对墨夜道:"人总是会长大的,帝君还是怪臣当初年少气盛?"

  此话一出,墨夜顿然,随后将洛浮夕拉到自己身边,"你没长大,就够叫朕吃惊的了,你要长大了,长开了,还弄出个怎么样的洛浮夕?"
  说完便一手环过他的腰身,坏意的伸到他的屁股上,竟用力揉了进入。

  洛浮夕轻叫一声,拉住了不安分的双手,颇为认真的说:
  "不管洛浮夕长大到什么程度,有一点,帝君无需质疑,——洛浮夕永远只是帝君的洛浮夕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昨日凌晨4点才睡。与一友人讲到信仰宗教问题。
初初早上醒来,突然悟了。呵呵


30

30、○三十 夜谈与谋划 ...


  ○三十.夜谈与谋划

  "不管洛浮夕长大到什么程度,有一点,帝君无需质疑,——洛浮夕永远只是帝君的洛浮夕而已!"
  洛浮夕说完,便被墨夜霸道地堵住了双唇,而搂过洛浮夕腰身的力量一点点加重,好像要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他不敢睁眼看墨夜此时的表情,不知道他在听到自己这句话的时候,会作何感想,只是微微觉得,这次的吻,比往常更要激烈几分。

  过了许久,才将双颊绯红的洛浮夕从怀里放开。跟之前一样,将洛浮夕抱在腿上,毫不避嫌的一起看卷子。却对刚刚他的这一句话,没有任何的表示。

  洛浮夕看不透,墨夜是否又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不好再说什么,安静的坐在他腿上。隔了许久也不见墨夜说话,两个人的气氛微微有点异样,他明明感到墨夜的呼吸变得浓重,似乎在极力压制住自己的情感一般。

  "帝君……"不由从嘴巴里跳出这两个子,话出了嘴巴,自己也不知道要叫他做什么。

  "嗯?"

  好在洛浮夕不至于脑子一时半会儿转不过来,随口道:"帝君看了一下午卷子了,不知有什么评价?臣……也想学习我朝试子的文采。"

  墨夜听完,却禁不住的笑起来,洛浮夕不明白怎么了,想自己也没说什么好笑的话。
  临了,墨夜看着洛浮夕道:"你学这些试子?呵呵,他们不见得比你懂多少。"

  这句到似乎是出自肺腑,一下也噎得洛浮夕说不出话来,"……怎么会呢。帝君都看完了?"

  "恩,除了那王通赋和范白宣的。"

  其他十八人的卷子居然都看完了,洛浮夕再一看,那原来干净的卷子最后,都被批注了红字,大概是墨夜的看法。

  墨夜道:"这十八名试子,倒是有些才学,不过,之前我朝都是点前二十名入殿应试,朕到觉得这个祖制得改改,二十名太少,我天朝才子众多,哪里就是这二十人为翘楚?朕要废了这个制度,将名额扩大到一百人。"

  "那么多?"洛浮夕想,这二十比一百,可是活活高了五倍数。

  "一百人,朕都觉得少了,殿试可以按今日作为参考,先是笔试,后是口试,可口试之人,选其中最高的二十名。"

  洛浮夕点点头,墨夜爱才如此,重视文仕,他倒是觉得意外的。再看那十八人的题目,也没有多么的别出心裁,据说是跟之前历朝的殿试题目相似,无非从四书五经里选择一处文章,要这些人谈出处,典论,看法,结合时政畅所欲言。洛浮夕扫过几眼,不算太难,但也不容易。自那些人的样子看,这题没有绕出大框框。

  将十八人的卷子整理好,堆在一边,墨夜打开了最后两个人的卷子,似乎是特别优待,居然放在最后看,第一份便是范白宣的。

  而后墨夜将身上的洛浮夕放下来道:"替朕把对面书架第一排右面的那两卷纸拿来。"

  洛浮夕取了纸,交给墨夜,那两卷纸上面写满了字,打开一看,居然一份是范白宣的,另一份是王通赋的。范白宣的纸上,敲了一个红印,上面是【解元】两字,而另一个,则写了一个数字【二十一】。正是去年乡试两人答过的考卷!墨夜居然能在一夜之间,将这两份卷子翻找出来,速度之快不能不叫人惊讶。

  墨夜对着洛浮夕道:"今日让你办的事,他们都有什么反应?"

  那洛浮夕微微一笑,低头在墨夜耳边低语道:"……一切都正如帝君所料!"

  ***********************************

  原来昨晚,在帝君要洛浮夕【殿前试会元】后,便和他一起,演了一出戏。

  墨夜道:"赌坊言辞凿凿,说王通赋必是会元,可见里面有考官泄露了消息,不管这事是否与陈阁老有关,但看他一副急于上书保举王通赋,又说了一通情理后,不怀疑都不行。这是其一,最多不过一个走漏朝廷消息,设局开赌的罪名,还不至于威慑这帮老家伙们。——其二,历代科举弊案,都有风闻,这次也不例外,朕已经听到有人议论,说这次有人泄了考题。如此一来,明日朕亲自出题,倒是能叫跟会元候选排名第一的王通赋显了形了……"

  "帝君如何知道,这王通赋就一定是有问题,而不是范白宣呢?"

  "呵呵,"墨夜得意一笑,指了指洛浮夕:"所以说你,还不谙这为官之道。你道是那些人,催着朕下个定论,点王通赋为会元是出自什么心理?——朕越是默不作声,慢慢来,有人便越是按不住性子,想快点把事情了解,他们怕这一拖,便有机会和时间让朕发现蛛丝马迹,或者也害怕朕已经在背后着手彻查这事。所以陈阁老和他那一派的人,便急急上书,一说是祖制,又说是要安定民心。而赵阁老却只字不提,你说这两个人,谁心里有鬼呢?"

  "所以帝君就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让其中一派人露了狐狸尾巴?"洛浮夕恍然大悟。

  "恩,你很聪明。"

  "那,帝君如何选题呢?"洛浮夕问道:"明日殿试,是否今晚就要安排出题目来了?"

  "不错,不过这题到底怎么出,出的有水平否,是否切合他们的才能,一点也没有关系。"墨夜指了指书架上的一排书,道:"你替朕出题!"

  "什么?我?"洛浮夕不敢置信,瞪大眼睛:"臣怎么能够担当此重任,虽然在翰林已有段日子,可不过刚刚学起,况且之前拟定题目之类的,都是好几个大学士商议了差不多一个月左右研究再三琢磨才拟定妥当的……臣……"

  没等说完,墨夜便接上去:"朕说了,题目质量如何,出了什么,是否切合,全部无关,你随便从书上找个典故,写个题便是。"

  洛浮夕只好硬着头皮从架子上慢慢寻去,希望能找到灵感,那墨夜见他犹豫再三,磨磨蹭蹭,到是觉得好笑,直接又道:"别琢磨了,随便拿一本最近的就是,你身旁的那本《中庸》就好。"

  洛浮夕取过书,在墨夜面前随便翻开一页,引了一段文章,写题让考生按着这段文章阐述自己的看法,并结合现在的国情实际。墨夜也并不执着,单单看了一眼,没有什么大问题,便传了常公公来,吩咐誊写成十八份卷子的题目,并且小心保守秘密,不得外泄。

  那洛浮夕又是不解:"怎么只誊写十八份?不是有二十名试子么?"

  墨夜点点头,招他过来,低声说:"余下的两人,一个王通赋,一个范白宣,朕亲自给他们特权,优待他们。——接下来,便是你要做的事了。"

  "臣?"

  他轻笑,成竹在胸:"明早,你跑一趟翰林,泄题给赵阁老,就说,朕这次出题别出新裁,居然是当年的乡试题目,一点也不变!"

  洛浮夕一惊,半晌没有回过神来,越来越闹不明白,墨夜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弄个一模一样的题目出来,特别给了王通赋和范白宣,而其他人,则是自己乱写的题目?

  "泄题?那帝君之前不是一直强调保密呢?"

  "不错,"一双凤目弯弯,眸子里闪过狡黠:"……你泄题给赵阁老的时候,要让陈阁老那一帮的人也听到。你是朕身边的人,又是赵阁老的学生,你说出来的话,他们自然要忌惮三分。"

  再然后,墨夜只笑而不语。洛浮夕看到他的表情,终于大概明白了墨夜这一出【殿前试会元】,唱的是什么。

  墨夜的意思,再明白不过,等到这时,洛浮夕对眼前这个男人又有了新的认识,这个男人,不断手段阴狠毒辣,从不讲情面伦理,对于一切于自己不利的东西从来便是斩草除根,那设下的局,请君入瓮之后,却是不得不叫对方心服口服的,百般也挑不出一个纰漏来,让人辩无可辩。

  他料想,墨夜那么做,就是要彻查去年乡试,是不是有人泄题给了王通赋,便拿去年的卷子再考一次。这里面一步扣一步,一步走错,便是步步走错。

  设想,洛浮夕明日早上跟赵阁老泄密,说晌午殿试出了题是去年乡试之题,并故意留一手,寻机让陈阁老或其手下官员也能偷听到,那陈阁老和赵阁老若有心,必会通知王通赋和范白宣。

  且先不管赵阁老是否会真的跟范白宣有关联,将题目泄给他,但若不出意外,陈阁老一派一直力保王通赋为会元,必会想尽办法让他顺利过了殿试这一关。所以,哪怕他们会怀疑,洛浮夕的消息的可靠性,也会因为时间的紧迫而顾及三分,有道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真跟王通赋有瓜葛,必会将消息告诉他。

  可是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正常人,进宫殿试时,总会有些许的紧张,所以来不及思考帝君出题的意图,他对于洛浮夕的这个消息要顾及,也要准备帝君有可能出的是其他题的可能性。

  又考虑到,如果一切如墨夜所想,那王通赋一路过关斩将那么顺利,是有人泄题给他,那么不说是会试,乡试也便一样有人泄题了,才能保他顺利进入会试。更有胜者,所不定,那考卷的文章,根本就不是王通赋自己写的,是有人事先就写好的,不过交由他背出,混了个名字而已。

  如此蛛丝马迹一串,洛浮夕更觉得墨夜可怕起来,虽然对舞弊这事法办是正途,总觉得这个逼人显原形的法子太过坑人。

  按墨夜的想法寻思,那王通赋之前的卷子若真不是自己写的,今日自己泄题说等下帝君重考乡试之题,明眼人一听,便会以为墨夜已经怀疑了王通赋的成绩,要为难他,查证上次乡试之文是否出自他手?那么陈阁老等人,必会叫王通赋在仅有的时间里,将上次乡试的答案背出,且不说是不是真的,有几手准备防范于未然总是没错。若果这文真是王通赋自己写的,那就不存在手忙脚乱慌了方寸之理,自当会将去年的文章再倒写一番,非是十有十的准确,但有七八分的相似,还是可以理解的。

  可若,那文章不是出自王通赋呢?

  洛浮夕心里一念,了然于心,那王通赋知道消息后,必会马上找关系调出那原卷子,将上面写的文章通背个滚瓜烂熟,且也没有时间猜测帝意,只求能蒙混过关。所以,他午后写的卷子,在半个时辰之内,绝对只能一次不差的将几百字的文章默写出来,而完全做不到重新整理思路撰写一份相似的。又者:若全然写的不像去年乡试的答案,或者水平差太多,帝君必会起疑。所以王通赋在仅有的一点时间里,只能将原文一字不差的背出来,充当是自己的东西。

  洛浮夕在思量下,便将自己的看法陈述给了墨夜,希望自己没有猜错他的意思。
  那墨夜听完,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朕果然没有看错人,洛浮夕,你确实甚解朕意。"

  "可是……"他又不解道:"为什么帝君会放心将这事交给臣来做?虽然臣是赵阁老的学生没错,这事合情合理,但是如果臣也将消息卖给了陈阁老,两头抽头呢?"
  他眨眨眼,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

  墨夜被逗的笑出声来:"这事已经让朕觉得烦心了,要是正如你说的,朕万事都要疑心,那朕也真是要积劳成灾,累死在龙椅上了!"

  "……额……"洛浮夕默不作声,可他从墨夜的眼神中,看到了他的成竹在胸,若没有十足的把握,那事情的发展会顺着他的意思发展,墨夜也绝不会冒险走这一步棋。

  待洛浮夕走出御书房时,墨夜在他身后凉凉道:
  "洛浮夕,你游离于朝廷之外,这些党系争权夺利之事本与你无关,所以朕信任你。"

  信任……么?

  洛浮夕回眸一笑,可他分明感到,墨夜嘴巴里的【信任】,似乎不会真就是【信任】那么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研究的课题的是,为什么世界上会有人类这种生物。


31

31、三十一 成长(上) ...


  三十一.成长(上)

  洛浮夕按墨夜心思,第二日便去翰林将消息透露给了赵阁老,可偏偏装作好像忘记把门关紧的样子,谈话的声音给路过厢房的一个副官听了去,不多时,出来的时候,便不见了刚刚一直在大厅喝茶的陈阁老。

  可赵阁老倒好,听完洛浮夕的话,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继续看他的书,做他的学问,只道说:"看他造化吧!"

  而后便有了勤政殿【殿前试会元】一事。

  此时墨夜翻开范白宣的卷子,对洛浮夕道:"你把他那份【解元】的卷子读来朕听。"

  "是。"他翻开一卷,此题出自《礼记*学记》,孔圣人曰:师也者,所以学为君也。

  就此一句。说的是帝王和圣者们选择老师很重要,要为君的,必是从好的老师处学到了为人处世治世的道理。而能做一个好老师的,必是能成为好官的前提,能作为好官,也必能成就他日的帝王。所以历代帝王和子孙选择老师都很谨慎。

  再看范白宣之文,朗朗读到:"圣者择师识读,开教化明智,秉承悠悠历载为君为父之道……"

  六百字的文章,朗朗上口,通篇无冷生僻词,起承转合自然流畅,破题承题收尾头尾相应。如此文章,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读罢,并不觉得干涩难懂。他在文里说到了为人师的重要,又提及为君子之道,为人臣之道,无一句废话白话,真为一篇第一等解元及第文章。

  那墨夜听完,也是满意的点点头,原先一边听,一边对看今日朝堂上所写的文章,颇有赞许的表情:"这范白宣,倒是个人才,文章清真雅正,正气跃然。有点意思。"

  "帝君那么赏识他?"

  "这殿试的卷子,虽然题目相同,可写的东西,却是不一样的。"
  墨夜将卷子递到他面前,洛浮夕一看,出乎意外。这个范白宣,在开篇第一句,就评述了自己的乡试的答卷,说他在应试中,想得不够全面,有些言辞,又用得过于繁复,说他回去之后,又想了可以补充修改的地方,批判了自己一番,于是下文便将自己的重新想的东西写了上去,开头便是一句【师从民来,起教化以外,又堪担社稷计。】

  "有理有据,有张有弛,范白宣,可堪重任。"墨夜对范白宣评价如此之高,倒是洛浮夕没有想到的。

  "那这王通赋……"

  墨夜将这人的卷子抽出来,也不再让洛浮夕读那篇乡试的了,直接拿过来对比,只是看了两行,那眉宇间的神色便越显地深沉起来。
直接跳到了最后,洛浮夕远远看了一眼,也看了两张卷子,就知道墨夜那神情的意思了——果不出墨夜所料,王通赋两篇文章如出一辙,一个字都没有变化,就好像是把之前的文章由重新抄录了一份。

  想到中午他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又在写文时抓耳挠腮,苦思冥想,原来只是为了一字不落的将之前的文章重新背诵出来。

  "帝君……这事可正如您所想的了……"

  墨夜冷哼了一声,回应洛浮夕的话:"好个陈老鬼,跟这个王通赋,果然是一条船上的,他儿子任兵部副都统,跟几个武官是都是旧相识,明摆着是跟朕唱对台来了。"

  "不知帝君,如何处置这事?"

  对方侧脸,看了一眼洛浮夕,缓缓道:"这些人,都不是好惹的。让赵阁老一派插手,他也不会答应,真太了解你老师的性格了,遇到这种事,他不会想要落个借刀杀人的罪名。可除此之外,还有谁能做这事,是妥当的呢?"

  说完,又把定定的看着洛浮夕。

  这两眼的深意,洛浮夕不是愚钝之人,在墨夜身边处事多日,也学会了察言观色,墨夜的意思,是分明想要洛浮夕站出来了。这理由也很简单:
  其一,洛浮夕是游离两帮之外的异族,虽然他是赵阁老的学生,可他没有实质官职,交由他处理,谁都不会说帝君偏心。
  其二,此时肯出头,替墨夜咬下这个刺头的,除了洛浮夕,其他人都不合适。因为洛浮夕在墨夜身边的身份,早就是不言而喻,朝中皆知的事了,他身后站了墨夜这尊大佛,别人也会买他的帐。

  这两点,是洛浮夕日后自己一点点悟出来的道理,此时,在看到墨夜的暗示时,他自当乖巧地应一声:
  "不如,让臣替帝君办这事?"

  洛浮夕之前已经受了墨夜的安排,将题目故意泄露给陈阁老,如今再让他出面,也是自然。

  墨夜见他如此识时务,微笑着点点头:"洛爱卿,朕真没有看错你,你果然与别人不同。"

  这个【别人】之于谁,洛浮夕不知道,可想想,也大概是后宫的其他妃嫔和男宠吧。
  做人做到他这份上,洛浮夕自己都忍不住要嘲笑自己,做个以色事君的人,还要替君王排忧解难,堪担国家大事的,这一朝,也不过是他洛浮夕一人而已了。

  ************************************

  第二日上朝,百官立于勤政殿前,商量完国政大事,身边常公公喊道:"如再无其他事宜,退朝!"

  那下面站的陈阁老见帝君心情似乎不错,便上前一揖道:"还有一事。"

  对方已经都站出来了,想来已经等不及,墨夜漫不经心道:"还有何事?"

  "昨日已在勤政殿殿试会元,不知道帝君是否已经将这些试子的排名确定下来?臣等也好即可发榜昭告天下,那祖制定的发榜日,已经过了好多天了。"

  墨夜鼻子了哼出一气,眯眼扫了面前的陈阁老,见下面站的众人,此时都纷纷议论起来,便转头对柱子后面等候多时的小小身影道:"宣,翰林司仪舍人洛浮夕进殿!"

  洛浮夕?众人面面相觑,都感到诧异和吃惊,不知道墨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居然让一个非朝廷命官之人进殿。

  听闻传召,洛浮夕从柱子后面款款而至,身后的宫人捧了木盘,上面放了白卷和手册。
  进到墨夜面前,恭恭敬敬行礼,暂且退到一旁。连那赵阁老,在看到洛浮夕之时,也是不解。

  墨夜开了金口:"会元一事,朕全权交由洛大人定夺,但且听他任何说。"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这会元之事,竟然交给了一个外族,还是一个翰林舍人,就算他在墨夜面前如何得宠,也不能就此乱了纲常!于是马上就有人在下面嘀咕起来。可墨夜倒好,对这些闲言碎语充耳不闻,只催洛浮夕。
  "洛爱卿快将结果告诉这些大人们。"

  "是。"洛浮夕不卑不亢,也不理会后面人的议论,拿起名册道:"蒙帝君信任,小臣已经将这二十人的排名拟定,请帝君过目。"

  "但且念来于众人听。"

  "是。"洛浮夕站定,打开名册道:"第二名,周自成;第三名,何田岁;第四名……"
  除去了第一名的名字,从第二名开始,一个个往下,一直念到了第十九名完毕,居然还没有听见王通赋和范白宣的名字。

  那在等待名字的片刻,朝堂上鸦雀无声,一些有关系的官员,都紧张地伸长了脖子,垫起脚来看洛浮夕报名字,可报了一圈后,不由跟着一起将心提了上来。

  "那第一名呢?"有人心急,直接在后面小声喊道。

  洛浮夕道:"……第一名……范白宣!"

  此一出,全场有一半的人发出雀跃的呼叫,一半人,则是不可置信的惊呼。

  "什么?范白宣?那王通赋呢?"
  陈阁老大惊,不由忘记了自己是站在帝君面前,只对着公布名单的洛浮夕吼道。

  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好像要把面前的书生吃掉一般。常公公见势,重重咳了一声,陈阁老回过神来,这才跟其他人一起退到原来的位置,言辞几分不满。

  台下众人又是一片交头接耳,但听到常公公这一声,这才全部又噤若寒蝉了。

  墨夜悠悠道:"有什么问题,尽可一一提问,刚刚陈阁老问了,那洛大人解答吧?"

  这事好像跟他无关似的,洛浮夕在心底暗暗骂了墨夜一声"老狐狸",把球都提给他,全然让他做马前卒了!但是自己既然骑虎难下,便也要将事做完满了。
  便朗声道:"二十名试子,小臣念到的这十九人,经过查证,都无舞弊嫌疑,所以成绩乃真才实学,只是这王试子,经查实,却有舞弊嫌疑,所以从这二十人中除名了,臣今日就是前来恳切帝君,彻查此事,剥王通赋试子身份,将其成绩全部作废!"

  "什么?"陈阁老不惊不已,又是气得满面涨红,待听完洛浮夕的言辞凿凿后,竟被激得又忘记了身份,在朝堂上对着洛浮夕道:"……你是什么身份?翰林舍人,协办考官!我翰林协办大学士,科举主考官都没有发言的资格,你凭什么说王通赋有舞弊的嫌疑?"

  说道没身份,倒是实话。
  洛浮夕抬头看了一眼墨夜,对方这才对台下众人道:"陈阁老,别急啊,朕刚刚忘记说了,今早朕刚封了洛浮夕为检察院御前特使,转查这次京城科举风纪一事。来人,宣圣旨!"

  那常公公马上取出一则黄绢打开,对着洛浮夕等人道:"接圣旨!"

  洛浮夕等全部官员,一齐跪在原地听读圣旨。

  "……特封翰林司仪舍人洛浮夕,为检察院御前特使,主办秋闱一切相关风纪事宜,即刻起,钦此!"

  读完圣旨,洛浮夕三跪九叩,接过。原来不过是一个舍人,如今摇身一变,变成了御前特使,这个转换太过快速,众人都还没有完全接受,云里雾里的跟看戏一般。

  "陈阁老?这一回,洛浮夕可算是名正言顺了吧?"墨夜故意问道。

  那陈阁老依旧满面涨红,闭了嘴巴,可还是不死心的对墨夜道:"纵然如此,那洛特使有什么证据证明这王通赋有舞弊嫌疑,别人就没有?"

  洛浮夕上前一步道:"阁老莫急,听下官解释,——其实下官开始并不知,只不过一日路过长安街,看到京城大街小巷皆是赌坊设的赌局,买了科举会元之名,下赌注赌哪位才子能高中会元,可讨巧的是,那赌坊的老板,跟在下朋友有点私交,说出一个惊天秘密——就是今年秋闱,必是王通赋高中!——试问各位,连当今帝君都没有决定的事,那老板怎么就肯定一定是王通赋?怕是朝中人,早将消息卖给了他,然后力劝帝君钦此王通赋为会元,此后在中间拿份大的抽头吧!"

  那陈阁老听完,气得顺不过起来,洛浮夕言下之意,分明是暗指他就是这个卖了消息的【朝中之人】,有舞弊的嫌疑,因为谁都知道,几日前他特意上书,保举了王通赋。这下似乎被戳中了脊梁骨一般,惹得一身骚,急得直跳脚,指着洛浮夕道:
  "你有何证据?有何证据拿出来说话!别乱泼脏水!"

  身后那一派的几个文官武官也一起站出来帮腔:"是啊,拿出证据来,不然就是欺君!"

  洛浮夕自是不会打没把握的仗,对墨夜道:"请帝君恩准让证人进殿。"

  墨夜抬眼,扬了扬手。

  勤政殿的大门打开,外面五花大绑了一个中年男子,被几名侍卫压着跪在了朝上,那人哭丧着脸,胡子拉渣,浑浑噩噩,一会儿昏过去,一会儿又清醒过来,那后面的侍卫将人往地上一丢,绑着的人重重摔在地上"哎呦"一声。

  "帝君,证人便是现在堂下的赌坊老板,钱掌柜!"洛浮夕指着那人对墨夜道。

  此时,那周围有人惊呼,有人倒抽一口凉气,有人吓得掉了名牌低头不敢再看,连陈阁老都微微朝后打了趔趄——那人正是上次在【罗家茶铺】看到的钱掌柜,洛浮夕连夜将人抄了他的老巢,威逼利诱,道出了原委,如今绑了来,定要跟这帮舞弊之人亲口对峙。

  洛浮夕道:"钱掌柜,帝君免你行礼,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那钱掌柜昨夜已经被吓个半死,如今头一回见到国主和各位高官,更是两腿发软,站都站不起来了,跪在原地,砰砰砰对着龙座死命额头,嘴里含含糊糊地喊道: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大人饶命,帝君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那洛浮夕见势道:"别说废话了,帝君已经恩许饶你一命,你别怕,只管说出来,帝君自会保你周全。"

  那钱掌柜心里寻思,自己怕是洛浮夕这话的分量,想必横竖都是一刀,便只好低头道:
  "……是……是小人……在朝廷里有熟识的人,问他买了消息……说王通赋定能高中……"

  早有人在旁边按耐不住了,对着墨夜道:"帝君休信这等市井流氓之言,我朝中哪里会有这等作奸犯科之人!"

  墨夜也不去寻这说话的源头,一言不发看洛浮夕发挥。

  洛浮夕又问:"钱掌柜,你可仔细自己的嘴巴,倘若说的不是实话,可是灭九族的死罪!"话语间,语调转凉,着重【灭九族】,透出的点点寒意,到叫旁人不战而寒。

  "小人不敢……天大的胆子借给小人也不敢!小人说的都是实话!"
  又是对着墨夜狠狠磕了响头。

  洛浮夕冷笑道:"好,那你也看仔细了,这里都是朝中之人,可有你熟识的那位大人?倘若栽赃嫁祸,无中生有,我洛浮夕也必会替这位大人报怨,第一个找你算账!"

  那钱掌柜连说了三个不敢,这才怯怯地抬起头来,环顾了四周,待目光转到陈阁老的身上,突然变了神色。

  洛浮夕早就将这变化看在眼里,问道:"钱掌柜大概是看到了熟人吧?"

31、三十一 成长(上) ...


  那常公公受了墨夜的暗示,走下抬去,站到陈阁老面前,帮村着洛浮夕:"可是这位大人?"

  陈阁老一看,更是气急攻心,哪里何尝受过这般侮辱,对着钱掌柜骂道:"天地良心!你这个贱民污蔑老夫!老夫为保清白,立马撞死在殿前!"

  说完,竟起身朝那殿前的红金柱子撞去,身后的一干官员吓得魂飞魄散,又有回过神机灵的,急忙抱住了陈阁老的腰身,活活将他拖住。那陈阁老偏生不甘心,挣扎着想从众人手中挣脱出来,嘴巴里不清不楚的骂着喊着,又问候了钱掌柜的祖上十八代,也全然不顾这是朝堂,自己是何等的身份。。

  可高高在上的墨夜,却一言不发,尽管身旁的常公公已经小声嘀咕了一句:"成何体统!",墨夜依旧坦然处之,看这出好戏。

  这一厢,陈阁老要去撞柱;那一厢,有武官打抱不平,扬言要当场就宰了信口雌黄的钱掌柜。而后面的众人,有些看好戏,有些真着急,吵吵嚷嚷,居然将这勤政殿闹成了一锅乱粥,搅和地稀烂。

  洛浮夕本没有料到陈阁老这般激动,到摸不清楚这后面到底是真冤枉了他,还是他在做场面,本想后事挪到殿下再交由监察院处理,如今那么一闹,倒是有点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意思了,否则,洛浮夕就是诽谤他陈阁老。

  道:"陈阁老这是做何?洛某做事,断不会信口开河,无凭无据的诬赖人,更何况,钱掌柜所指之人,也并不是陈阁老,您何至于这般激动?您要守节,也要听完钱掌柜的话啊!"

  "好好好,那你倒说说,你们不是有心指老夫,还是指何人?"陈阁老被众人抱住,好不容易停了下来,"若有半点诬赖,老夫再死不迟!"

  洛浮夕又转过头去,对跪在地上几乎昏过去的钱掌柜道:"掌柜的,你可以说实话了,不要污蔑别人,也不要惧怕有人报复,这里上面座着天下之主,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动你!"

  说完将目光对上墨夜,墨夜微微颔首。

  那钱掌柜看到后,颤颤巍巍的说道:"……小人……小人……没说是那位官爷……小人……小人指的是,那官爷身后的……张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啊,应该是满枯燥的两章吧,哈哈,摸下巴。
可是不写不行啊~洛浮夕的成长就看不到了不是嘛?此人会慢慢强大吧。


32

32、三十二 成长(下) ...


  三十二.成长(下)

  那钱掌柜看到后,颤颤巍巍的说道:"……小人……小人……没说是那位官爷……小人……小人指的是,那官爷身后的……张大人……"

  声音小如蚊鸣,可那时劝殿鸦雀无声,将【张大人】三个字,听得一清二楚。众人诧异,纷纷一齐将目光转向了躲在陈阁老身后的张大人!

  原来这张大人正是陈阁老的副手,是这次科举的出题副考官之一,寻根到底,竟于几个武官是莫逆之交,又是王姓都统的内侄子,与那王通赋一家原是远房表亲!

  那张大人看到洛浮夕押了钱掌柜后,本就是吓得方寸全无,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又不能缩在众人后躲起来,只能藏在陈阁老身后不出声,没想到这钱掌柜眼尖,一眼就发现了自己。他开始没说明白,指了陈阁老,这道真是冤枉了陈阁老,这陈阁老原本不知此事,是张副考官自己做的顺手人情,为了那些白花花的抽头利钱,跟钱掌柜做了交易,卖了名单出去。

  眼下被钱掌柜揪了出来,更是没了章法,众人睽睽,又怕又急,说话都结巴了,对着钱掌柜还要死撑,呵道:"你你你,血口喷人!"

  说完竟然上去就要揍人,身后的侍卫眼快,一把揪住了张大人。

  那钱掌柜瘫软在地,指着天对墨夜道:"天地良心啊,小人有几个胆子也不敢胡说八道,血口喷人!小人有眼无珠,自有契约为证!"

  说完颤抖地从口袋里刨除一张皱巴巴的纸,由人经洛浮夕看了,又送到墨夜面前。

  那契约上,写的便是张学士与钱掌柜,两个人约定将翰林试子的名册卖给他的赌坊,并力保王通赋为会元后,赌注的抽头是五五开分!还有两个人的手印画押为证。

  墨夜冷笑一声,将契约丢到台下,对那呆如木鸡的张学士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张学士从来没有想过会那么简单就被抓住了把柄,一时惊慌失措,愣在原地,满头的细汗随着脸颊流了下来,而身边的众人一看这幅情形,纷纷对他敬而远之,居然隔出一个圈子,让张学士孤零零的站在了中间。

  他脸色由红变白,终于忍不住分秒流逝的煎熬,鼻涕眼泪一齐下来,对着墨夜扑通跪倒在地,大呼:
  "——帝君饶命啊!……臣……臣只是被钱熏黑了眼,只参加了设赌坊之事,那舞弊之事,断不是臣所谓!!!帝君彻查啊!"

  墨夜扫了一眼跪在地上之人,一挥手,后面边上来两名侍卫,将张学士拖了出去。
  他道:"张学士交由监察院和刑部共同审办,洛浮夕作为特使,全程监办。这是一事。"
  他提高了声音,百官看到墨夜神色冷峻,言辞异常的坚定:"张学士涉赌一案,有伤朝廷颜面,朕绝不会轻饶。——洛爱卿,你说呢?"

  洛浮夕皱了皱眉,心想这墨夜倒是乐个自在了,分明想要他做恶人,可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愿意的,所谓的无功不受禄,他若不在着这件事上表明自己的态度和立场,又做的滴水不漏,他日自己便是错过了这绝好的时机。
  想要进入内阁,跟这些朝臣们平起平坐,必定要做墨夜的马前卒,死活啃下这块难啃的骨头。

  他定了定神,上前一步道:"还有一件,臣昨日发现了一有意思的事情。"

  "说来众人听。"

  洛浮夕从身后的木盘里,拿出了王通赋的两张卷子,一张是昨日殿试,一张则是去年乡试。这两张卷子的由来已经清楚了,那答题的后果,也一清二楚了。

  他展开卷子,笑吟吟的走到陈阁老和他一众党派面前道:
  "陈阁老问下官,这王通赋如何舞弊了?下官也实在不明白,倒要讨教讨教陈阁老了。"

  "哼。"陈阁老脾气不好,对眼前这个人实在爱不起来,先前以为是帝君的人,所以看了帝君的面子,对他恭恭敬敬,如今大有狐假虎威的意思,居然怀疑到他头上了,还让他刚刚出了这一桩丑,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没好气的从洛浮夕手上夺了卷子摊开一看,那张殿试的题目,果然如小道消息的,是跟去年乡试一模一样,他这会儿看着还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又看了王通赋的答案。

  果然是将乡试的答案一模一样,一字不差。

  陈阁老眯了眯眼,抬头看了洛浮夕,心里寻思这答案一模一样,回答的很好,滴水不漏,难道还能从鸡蛋里掏出骨头不成
  粗声粗气问道:"殿试的题目和去年乡试的题目一模一样?"

  说到此,众人都诧异不已,不知道为什么墨夜会这样做,纷纷不解的看了墨夜,又将目光转到了洛浮夕身上。

  "正是。一模一样。"洛浮夕又是有礼貌的回答。

  "既然一样,那王通赋写的答案也一样,有什么差错?为什么要将他从试子里除名?"

  后面有人闻声迎合:"就是,为什么要将他除名?洛大人可要解释清楚!"

  洛浮夕笑而不答,又将范白宣的两份卷子递给了陈阁老:"阁老再请看,这是试子范白宣的卷子。"

  众人结果传阅,范白宣的两份卷子略有不同,中心意思差不多,但是用词和文法都有过提升和凝练,又加了很多现在的看法,与去年的卷子答案相比,更胜一筹。

  陈阁老心有疑虑,可还是不确定,将那卷子丢给旁人,一脸不屑的说:"那又如何?范白宣的卷子答案不同,可万变不离其宗,两张卷子内容差不多。可王通赋也没有偏离方向啊?还将答案一字不差的写了下来!"
  他隐隐觉得这个【一字不差】,似乎在暗示着他什么,又被洛浮夕笑吟吟的眼盯得浑身不自在,说话也渐渐没了底气,居然越说声音越轻,更猜不透,有什么差错。

  不想没有等洛浮夕揭晓答案,陈阁老正对面的赵阁老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置信的问陈阁老:"陈阁老可要看仔细了,这两卷子,可真是一字不差,一模一样?"

  "是一字不差,这又有什么稀奇的?这文,本来就是王通赋写的啊!"

  得到陈阁老的肯定答案后,赵阁老眉头深锁,也不再说话,退到了后面。

  只听见洛浮夕道:"陈阁老,这便是下官不明白的地方了,这王通赋是自恃自己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堪比李白杜甫之才?认定了自己写的是绝世的一等一的好文章,这才将自己的文章通背了下来?小官只知道,读书要读圣贤书,所以我们才会背诵圣贤们的文章,可古往至今,我从来没有听到过哪个文人觉得自己的文章好的,全都背诵下来的。敢问陈阁老和诸位,可有这种把自己文章背下来的人?"

  "这……"
  那朝堂之上,竟没有人敢站出来,说确实有些人天赋异禀,喜欢背诵自己的文章,全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于洛浮夕的咄咄逼人毫无答复的余地。

  那陈阁老也是一时想不出这么个名人出来,做辩证的例子。话说,哪个人会那么无聊,并大言不惭到这种地步,将自己的文章背出来不说,还一个字不差的全都写了下来?

  可是,要不是听了洛浮夕与赵阁老之间的泄密,说殿试的题目跟乡试一样,自己又这么会去通知王通赋呢?他原来还以为,帝君出这个题目,是想知道王通赋有没有舞弊,在乡试时提前知道的考题,并交别人撰写了一个答案才考得了二十一名的成绩,全部背出来以防万一,来证明自己乡试的文章确实是自己所写,匆忙之中,竟没有考虑周全,被洛浮夕摆了一道?

  那洛浮夕不慌不忙,又道:"大家已经看了范白宣的卷子了,这个江淮郡解元第一,在殿试时,也是将原来的答案改了又改的,加了很多新的观点,语言也周全了许多,一个解元如此,那乡试二十一名的王通赋,单凭将这答案重新写一遍,就能有把握被帝君一眼相中,得到会元的头衔了?他自己应该很清楚,自己是二十一名,而不是第一名吧?二十一名的答案,又怎么能够打败第一名呢?而且还写的一字不差,既然各位大人,都觉得世上没有这种狂妄之徒会背诵自己的文章,那么王通赋又为什么会背一篇根本不是第一名的卷子的文章呢?"

  "这……这……这老臣怎么知道……说不定这王通赋真有这个爱好呢……"
  陈阁老心跳加速,突然明白了洛浮夕这番话语的意思,他昨日还来不及细想,只想让王通赋快点过关,根本没有想到洛浮夕这个计谋的真正意图,而就因为自己的大意,露出了马脚,全然将自己也拉进了万劫不复的地步,这能不叫陈阁老害怕么?

  若涉赌一事,陈阁老尚可周全在局外,那么这会舞弊一说,他可真是难逃干系了。

  周围的众人,这时也似乎明白了洛浮夕的意思,不尽都在下面议论纷纷,有些说陈阁老可疑,有些说洛浮夕这招太狠毒,零零碎碎,听不太清楚。

  那洛浮夕也不辩驳,继续道:"……王通赋真有这个爱好?既然如此,那让王通赋将他考试子的题目再写一遍如何?看他这个试子的文章是不是也倒背如流?现在就可宣他入宫。"

  此话一出,陈阁老更是吓得腿都站不住了,一面说道:"不必不必,老夫就是如此说……不必让他进来了。"

  洛浮夕点点头,又道:"那么,就是说,王通赋背这个试卷答案的原因只有一个了?那就是有人事先将殿试的题目,泄露了给他?于是就急匆匆的找出乡试的答案,全篇背诵了,因为,他怕如果答不出跟乡试答案一样的,就会被帝君怀疑,这乡试的文章根本不是他所写?而是有人事先写好了答案送他的?"

  "这……这什么可能!"他还想狡辩,涨红了脸:"……要说泄露殿试题目,这个泄露的罪名也要算上你洛浮夕!昨日不是你在跟赵阁老一起窃窃私语,将殿试的题目也泄露给赵阁老了么?"

  呵呵,终于招了。

  陈阁老急火攻心,竟然将昨日一事全都和盘托出,众人纷纷大吃一惊。

  等到陈阁老看到洛浮夕狐狸一般的眉目流转,那眼神闪过不一般的光芒时,这才想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用手捂住,可惜,已经太迟了!

  洛浮夕上前一步道:"那么说来,大人是承认,昨日将题目泄露给了王通赋了?同时也是承认,跟王通赋有门下交易,并害怕他做不成会元,所以可能在乡试中也做了手脚了?"

  "你……!"
  他被急的一道了一口【你】,再也说不出一个字,那背后早就渗出了一层汗水,将后背的衣服都浸湿了。

  洛浮夕道:"我?我如何?大人是想说,我洛浮夕昨日也将题目泄给了范白宣?"
  他原来是笑吟吟的脸,突然转成了严肃,一字一句对陈阁老解释道:
  "真是不好意思,洛某人可以对天起誓,从来没有泄露什么题目给赵阁老和范白宣。这殿试的题目是帝君亲手拟定的,下官一点也不知道,何况你们看到了,这题目好好的锁在箱子里,纹丝不动,谁也没有办法拿到卷子。——更何况,我去翰林院,只是跟赵阁老提到了去年乡试的题目出的甚好,希望这次殿试也能如此,哪里说了什么殿试的题目跟乡试的一样?陈阁老听谁说的,洛浮夕一概不知,可别污蔑下官。还有……"

  他话锋一转:"……范白宣这两日跟其他试子一起,同吃同睡同起,没有出驿站的大门,外人根本没有见过他,倒是王通赋,自己说自己家在京城,出了一次门说回家拿换洗的衣服,这时间不偏不倚,正是昨日殿试前一个时辰的事,陈阁老要是不相信,大可去查阅出宫记录和驿站的出门记录,看看赵阁老他们中是否有人接触过范白宣,你也可以问跟范白宣同住的其他试子!——至于王通赋,不知道是否有人能证明,他这段时间出门回家,没有见过陈阁老一席的任何人么?"

  ——哐当一声,待洛浮夕口舌锋利的说完这些话后,那陈阁老再也咫尺不住,居然就在众人面前,昏倒在地了。

  "陈阁老!"
  "陈大人!!"

  众人手忙脚乱的将他扶住,却也知道,这一昏,就是暗示着陈阁老果然晚节不保,为了争取武官们的支持,走上右丞相之位,而与王家暗自联系,在科举一事上做了文章,若不是他的副手张大人见钱眼开,将名册卖给了钱掌柜,也便不可能被洛浮夕顺藤摸瓜,找到舞弊的证据!

  朝堂上乱成一团麻,可那小小洛浮夕,言辞犀利,剥丝抽茧将事情交代的一清二楚,让陈阁老百口莫辩,默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到底是觉得自己没有看走眼。

  墨夜对着那大殿上站得笔直的少年满意地点点头,终于又开了金口:
  "有意思,洛大人的话,大家都挺清楚了吧?如有什么异议的,可提出来!"

  墨夜一说话,众人又噤若寒蝉,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好,在常公公的暗示下,门口进来几个人,又将瘫软的陈阁老架了出去。
  等了片刻,众人都低头不语,想来,谁也不敢再多说一句,生怕将祸水引到自己面前。

  墨夜见大家全不做声,道:"既然没有人不服的,这事便有了断论了,陈阁老默认了弊案一事,自当严格查办,参与与王通赋舞弊之事的官员,朕一概不会轻饶。——还有,"他将目光转向了那些早先颇有微词的武官身上,厉声道:"——你们口口声声说的【祖制】,【祖制】,哼,难道是【祖制】教你们科举舞弊,私结朋党的?什么武官之后必要中会元,才可避免微词?你们武官之后,竟都是这份货色,来坏我朝纲,乱我社稷的?这样的武官,留有
32、三十二 成长(下) ...


  何用!!!"

  那一声语调突然涨高,吓得那些武官们全部扑通扑通跪在地上对着墨夜磕头认错。

  昔日不可一世,自以为手握重兵,便自恃功高盖主的武官们,此时全部疲软的跪在自己面说饶命,墨夜早就不屑以再看这些人第二眼,对着文武百官道:
  "什么祖制,朕登基有今日,从来不寻什么祖制,朕之前不会,今日不会,明后,更加不会!再有人拿【祖制】二字压朕,朕就当你们是欺君罔上之徒,一概重罚!听到了么?"

  "臣等遵旨!"
  众人纷纷下跪,对这墨夜高呼万岁。
  墨夜从龙座起身,只是但看了一眼几乎被人群淹没的洛浮夕,却发现那众跪倒伏地磕头的人中,只有这个人,轻狂地再呼了万岁之后抬起来来,肆无忌惮的与他四目相对。

  那双灵秀的双眸里,映出了胜利的光芒,而好看的嘴角上扬,对着他,微微浅笑。

  这是第一次,墨夜看到洛浮夕对自己发自内心的微笑,那一瞬间,墨夜被怔在原地,双眸久久不能从洛浮夕的面容上移开。

  他自己也吃惊,洛浮夕,竟然,让自己恍然有了不一般的情愫。


作者有话要说:洛小哥自此走上不归路了……扶额……一条道走到黑吧~


33

33、三十三 他的子嗣 ...


  三十三.他的子嗣

  洛浮夕这个监察院御前特使,做得风生水起,墨夜一句"决不轻饶",让这次科举弊案的众多官员落马,翰林院中,就有六人参与了此事,武官里,那些与此事有关的,也都一一被革职查办。陈阁老被革去了协办大学时一职,交由赵阁老暂时代理,而其他犯事的武官的职位也都移交给了墨夜的亲信担当,一时间朝野内外震惊,全国通晓,天下人无不拍手称好的。而这事中起了推波助澜作用的洛浮夕,也便在勤政殿口舌一战之后,闻名天下。

  此案审理多日,待一切都有了定论后,墨夜即开赏罚,赵阁老在朝中素有威望,没有一人不服他的忠义仁和,右丞相一职便由他承担。同时,因为殿试之后,墨夜觉得对那十九名试子都有了了解,觉得明年春天再举行一次殿试实在浪费精力时间,便特点了范白宣和各试子官位,要彻彻底底的改了祖制,着一黄道吉日,便要封了他们的官职。

  再说陈阁老等人,被革职之后,墨夜不再追究他们的连带责任,陈阁老回了老家,也再无颜面于京城行走,此人位至翰林院协办大学时,儿子任京城守卫营副都统,也算是风光一时,不想人生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此事后,于次年冬天,在老家抑郁而终,晚节不保到底叫人唏嘘。

  那事之后大约一个月的时间,都不见墨夜踪影,洛浮夕忙于换血后的翰林,和赵阁老一起整顿了翰林大小事宜,墨夜不召见他,倒是让他空出些许时间。

  这一日回宫,刚到【洛水别居】,不成想见到了久不见的红宵在里面等他。子沐陪他说话,见到洛浮夕,子沐迎上去道:"公子你可来了,红宵公子等你好些时候了,你最近忙,来了好几回了,总算看到了。"

  之前也听子沐说过,红宵来了几回,问他什么事情,子沐也说不知道,这回见到了,正要问他:"听说你来了多次?怎么也不多坐坐?找我没什么吧?"

  红宵也不客气,坐在他的床上直接躺了下来:"最近闲的很,没什么事,找你说话,没想到你去了翰林,你那件事可是传遍后宫了,一鸣惊人。这下倒好了,只剩下我这个闲人。"

  "呵呵。"洛浮夕到不好意思起来:"什么一鸣惊人,我只是搭配着帝君,唱个黑脸,他想做好好先生不肯揭别人短处,就叫我背黑锅了。可是……你怎么会闲呢?我有好多天没有见到墨夜了,他那么喜欢你,怎么会不召见你?"

  红宵把眼一横,"他不来召见我,我倒是要谢谢他,他来一次,我就恨他一回,这回到是真的也有段日子没见了,居然,是有了新欢。"

  "新欢?呵呵,我怎么听你的话,那么酸呢?"洛浮夕打趣他。

  "去去!"红宵两眼一瞪:"别人那么说也罢了,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一个人,也那么说?我是闲的好多天没人说话,就找你来了。——这个新欢,据说是彩乐坊的舞姬,最近墨夜迷上了,封了做美人,天天在她那里,宠的不得了,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得闲了,正高兴呢,觉得这回离出宫不远了,来你这一看,原来你出宫的日子,估计也不远了,跟你道个喜。"

  "哈哈,同喜同喜!"洛浮夕装作戏子一般,对着红宵一揖。

  两人打闹间,突然听见外面一声"常公公来了!"的声音。洛浮夕一惊,不知道这个时候常公公来做什么?那红宵听见了,也连忙从床上下来。

  刚站定,常公公便出现在了他们面前,看到红宵在这里,微微吃惊,给他道了一声好。又对对洛浮夕道:"洛大人,帝君有请!"

  "现在?"不是跟那新欢美人在一起么,怎么就想到他了?

  "老地方,御书房!"

  **********************************

  洛浮夕跟着常公公又到了御书房,按照以前的样子,墨夜会先找他说会儿政事,接着拉着他说会儿闲话,喝点茶,用客点心,要是墨夜性致高昂呢,估计就会直接把自己按在软榻上办了,以此泄欲,当自己哭喊着求饶几乎快晕厥的时候,才会差人将他送回【洛水别居】。不知道今日是否也是一样。

  在进御书房前,那常公公便神秘莫测的对洛浮夕嘱咐道:"今日帝君很高兴,大人可要留心。"

  很高兴?还要留心?

  洛浮夕念着这句话,进了书房,那墨夜跟以前一样,还是端坐在书桌前,只是面前按了厚厚一本黄历,和一册辞典古籍。他翻开那古籍,又对着黄历看得颇为认真,洛浮夕走到面前也没有抬头。

  "帝君……您找我?"

  洛浮夕行礼刚毕,墨夜抬头,他见他脸上喜形于色,心情大好,看似真有什么好事一般。那墨夜也不掩饰,对洛浮夕招了招手,让他走进,一面微笑,一面道:"浮夕,你过来!"

  浮夕?
  洛浮夕一听,差点把下巴磕在脚背上。他从来不叫自己的名字,一声洛爱卿,或者一声洛浮夕足以,今天是吃错药了不成,居然喊他喊得那么亲密?连姓都省了?

  他走到他跟前,还是猜不透墨夜今天遇到什么好事了。

  只见墨夜拿出一本名册,上面是密密麻麻一排名字,有几个还画了红圈圈,他指了指上面画圈圈的名字道:"你说说,【景鸿】好,还是【极清】好?"

  景鸿?极清?
  这是什么?

  墨夜见到洛浮夕的茫然表情,这才想起来,一手拉过洛浮夕的手,暖在手心里,道:"洛浮夕,你真是朕的福星,自你入宫,朕万事顺利,国运昌隆,即排解了武官之隐患,也给朕带来了麟儿!"

  "麟……儿?"难道……?
  洛浮夕瞪大眼睛,心里竟然途生了一种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情感。

  墨夜笑道:"后宫一个美人,怀有身孕了!宗政王朝,终于有子嗣了!"

  那一下,是洛浮夕从来也没有想到过的震惊。
  他在脑海里还想不出自己为何那么震惊,而脸上的表情却不等他想明白,便出卖了他。他朱唇微启,发不出声音,而眼前这个男人,就如同世上所有即将为人父一般的男子一样,兴高采烈,对着辞典黄历,为将来的孩子选名字!?

  为人父,是每一个男人希望的吧?娶妻生子,共享天伦!
  可他洛浮夕,却被锁在了重重宫闱中,居然要被残忍地告知,那剥夺了自己一切权利和自由的男人,即将成为孩子的父亲,真正的在后宫有一个个小家庭,可以由儿女们承欢膝下,看他们一点点长大成人,喊自己一声"父亲"!!!

  洛浮夕突然意识到自己脑海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杂念,回神过来,努力保持镇定和冷静,对墨夜道:"恭喜帝君喜得麟儿,将是我天朝之大喜!"

  "起来!"他将人从地上扶起来,又问:"你说,哪个名字好?"

  洛浮夕讪笑道:"这臣怎么敢擅自做主,两个名字都好,帝君以后又何止会有一个儿子呢,一一个用上去,不就都有了。"

  墨夜听完大喜,将洛浮夕搂过:"说的好,朕的子孙,自当千秋万代。那朕的第一个皇儿,就叫【景鸿】。"

  "恩,景鸿皇子,将来必人如其名,太平治世之景,大鹏展翅之鸿!"
  他在他的怀里恭维道,可那心里,在听到墨夜说他的后宫有人怀孕后,便是五味具杂,这里夹杂太多感情,一方面,他是高兴也许墨夜不久之后便会对他没兴趣,放他出宫;而另一方面,又微微觉得不舒服。——他洛浮夕,在墨夜的夜里,用途也不过是个泄|欲工具吧了,女人好歹可以给他生孩子,而他呢?算什么?可笑他居然还以为,墨夜要他留在身边,可能是有情义的成分。说到底,他自己根本不算是个玩意儿!

  那么想着,洛浮夕不仅开口问道:"是哪位娘娘那么好运?怀了帝裔?臣也好赶紧去贺喜。"

  "呵呵,是朕刚纳的美人,以前在彩乐坊。"

  居然就是红宵嘴巴里的那个舞姬?洛浮夕皱了皱眉头,这才几个月的功夫,便怀了帝裔。墨夜还真是精力过人。

  洛浮夕沉思之间,墨夜低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情不自禁的眉头微蹙,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抬起他的下巴,贴近他的脸轻啄了一口,调笑道:
  "怎么?朕最近宠幸别人,又有了子嗣,洛爱卿吃醋了?"

  他这才想到刚才流露出的表情本是失礼,连忙低头道:"臣不敢,臣怎么会吃娘娘的醋,我不过是帝君的臣子而已……"

  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越来越小,那【臣子】两个字,几乎低的听不清了。墨夜倒也不恼,轻笑一声,安抚一般地将洛浮夕顺到自己怀里,胸贴胸的抱在一处。

  "你放心,朕对你,与后妃和男宠们,自是不同的。可哪怕朕再喜欢一个人,也不可能整日跟他在一起,况且,作为帝王,留下足够巩固江山社稷的子嗣,也是为帝王的任务之一。朕要有自己的继承人,这点,你也要清楚。"

  "臣……明白。"洛浮夕任凭墨夜抱着,合上了眼睛。墨夜在他脸上留下温柔一吻,好像在补偿他一般,极尽温柔。

  将下巴架在墨夜的肩膀上,踮起脚,伸手抱过对方宽阔的肩膀,低声回道:"臣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也衷心的恭喜帝君有了自己的孩子,臣……真是羡慕。"

  那话里有哀伤,有悲凉,有些许不敢发作的无奈。

  可说者无意,听着有心,墨夜从这句【羡慕】,听到了洛浮夕的真实想法,他也是想跟他一样,做父亲的。

  可是……墨夜眯了眯眼睛,将洛浮夕抱得更紧,几乎要将他勒断。
  那冰冷的每个字,每一句,都深深的刺伤了洛浮夕的心,一刀刀,一剐剐。

  他说:"洛浮夕,你要清楚,这一辈子,你都不可能娶亲生子了,朕要的人,没有人敢动你,除非,朕不要了!"

  怀中的人没有回答,将头埋进了自己的胸膛,隔了很久,终于闷声出了一个"嗯"字。


作者有话要说:洛小哥心里……一百万只草泥马咆哮而过……
哈哈哈哈O(∩_∩)O~~


34

34、三十四 所谓的温柔 ...


  三十四.所谓的温柔

  墨夜新纳的美人,怀了帝裔,一举封做了华嫔,一人得道,全家鸡犬升天,小小的彩乐坊舞姬,平步青云,惹到后宫妃嫔,多少眼红。倒是像红宵、洛浮夕这样身份不伦不类的,在这种时候少了别人的几分嫉妒。后宫自有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秘闻,怀了孕的美人,更是遭人嫉恨的多,真羡慕的少。

  那日墨夜在御书房招了洛浮夕来,也不管洛浮夕愿不愿意,硬是按着自己的心情,跟他一道分享了为人父的喜悦。素日心思慎密如他,那晚却丝毫没有留意到洛浮夕眼底的复杂情愫。这份五味具杂,是洛浮夕自己也说不清楚的。

  后来看到怀中的洛浮夕淡淡说了一个"嗯",这才发现他表情的不一般。墨夜也不再言语,以为少年是吃醋了,居然破天荒地让洛浮夕跟他回了承恩宫的寝殿,在那张巨大的龙床上,又云雨了一番。

  事后,将□的洛浮夕抱在自己的胸口,一遍遍抚摸过对方滑嫩的肌肤,看着怀里的美人大汗淋漓,娇喘不休,不由多了一份怜爱之情。

  墨夜之前,是从来不让别人留在寝宫过夜的,就连洛浮夕,也不过多次招幸于御书房,完事后便让宫人送回洛水别居,这一次,当他看到洛浮夕听到自己有了子嗣而表情怪异时,不知为何,竟有一份愧疚之心,对他隆恩大开,留他在承恩宫大半夜。

  宫外起更的打响了三更的更鼓,洛浮夕稍作调整后,从墨夜的胸上滑了下来,平躺在墨夜身侧。

  "帝君,已经三更了……您是不是要睡一会?臣这就回别居,天不早了。"
  言毕,一副识趣的要起身穿衣的样子。

  墨夜其实没有要他走的意思,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今晚别走了,留下来。"

  洛浮夕一惊,回过头去,对上了这张情|欲并没有退散的脸:"……帝君不是从不让人留宿一夜的么?……您的华嫔刚怀了帝裔,恩宠不休,结果当天就招了臣在承恩宫留了一夜,这传了出去,可叫华嫔好看?"

  语调不经意,好像晓之以情,可语气到底像是出卖了他的内心,墨夜一怔,也不去追究他的话是出自真心,还是应付,他自以为自己是一朝帝君,有让所有人都惧怕和迷恋的属性,一个洛浮夕,也不例外。普天之下,没有一人可以比他更能叫人敬畏和爱慕的了。

  他拉住对方的手不放,自以为打破常规,让他留宿,便是对洛浮夕的恩宠:
  "朕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股子酸味?嗯?"

  一用力,洛浮夕又被他重重拉回到了怀里,直接翻身,将他压在身下:"你脑子里这会儿还有功夫想着华嫔?"

  说完话,伏身在洛浮夕唇上亲了一口,洛浮夕合上眼睛,本想让他任意索取,没料想不过是淡淡一吻,墨夜又侧身,胸口贴着洛浮夕的后背,双手环过他的手臂,安静地将他抱在怀里。

  这一举动,倒是出乎洛浮夕意外的,看样子,墨夜并没有准备放他走的意思。

  "帝君……?"

  "不管你怎么想,朕说过,朕待你,自于别人不同。"

  "……"

  墨夜合上眼睛,将下巴贴上洛浮夕的肩膀,对方身上特有的味道淡淡地和在空气中,一点点渗入自己的鼻腔。以前对洛浮夕,都是倒弄得汗水淋漓,从没有仔细感受过对方身上的体味,今日细细体味,竟让自己内心一震,意乱情迷。
  扣住对方的身体的力道加重,对方的体温通过肌肤相亲相互传递,墨夜竟舍不得放他走了。再看到洛浮夕的沉默后,心里某一块地方被弄得温柔起来,一时间,百感交集。

  "……朕做皇子的时候,经常在想,若自己的父皇一开始就立好储君之位,或许就没有后来那么多的腥风血雨,权利倾轧。朕再不要自己的子嗣,过着这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日子。"

  "帝君的话,浮夕不懂。"

  鼻子呼出的热气扫在洛浮夕□飞肩膀上,他背对着墨夜,看不清楚他此时的表情,可他能感觉到,墨夜那匀称的呼吸中,定有一张处变不惊的脸,可尽管这样,说出来的点点回忆,却有隐约的哀伤。

  这是第一次,洛浮夕听到墨夜坦露自己的心声。

  "……你是王子,怎么会不懂后宫争诸君之位的斗争?你们洛水,难道不会这样么?"

  洛浮夕想了想,诚实地回道:"我王父是独子,储君之位是他的没有人抢,只是我们洛水,都崇尚贤人能人,也不在乎男女分别,公主一样可以为王统治国土,洛水的历史上,便有出名的几任女王治世。"

  "略有所闻。"他淡淡回道,好像在回忆似乎从哪里看到过这类史记。

  "到了臣这一辈,几个王兄王姐,各个才智过人,文武双全,倒是我略显弱了,我王父以前还常笑我,一点也不像洛水人的骁勇善战,倒像是个地地道道的天朝子民,喜欢读书写字弹琴。所以,王位之事,我是从来没有想过。"

  墨夜听到他说"王兄王姐",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睁开眼睛,将洛浮夕整个转了过来正对着自己,严肃的问道:"你的两个王兄,可是在几年前,朕征兵南下与洛水之战中,捐躯沙场了?"

  洛浮夕低下头去,声音偏低:"……是……帝君文治武功,练兵杀敌样样卓绝,洛水穷山恶水,哪里是天朝铠甲之师的对手。是两位王兄不自量力……"

  看他语调陷入沉静,墨夜知道是戳到了他的痛楚,亲人之殇,全在于自己枕边的这个人,换做谁,恐怕都无法做到这样心平气和。

  转念又抬起洛浮夕的下巴,逼他看自己,那双柔情的双眼,居然微微泛红。墨夜叹了口气,他从来不知道如何安慰人,看到洛浮夕如此,心里并不好受:
  "你两位王兄,没有辱没洛水的尊严,誓死不降,宁可马革裹尸也不肯服输,到叫朕印象深刻,也叫朕敬重。……你是不是恨朕?让你失去了两个亲人。"

  洛浮夕些许沉默,而后转过头去:"胜败乃兵家常事,既然有胆子上战场,就有胆子想清楚,此战有去无回,别说恨不恨帝君,就算恨了,臣的两个哥哥,也回不来了……更何况,……臣不敢。"

  听完这般话,由似发自真心真意,墨夜再不多说一句,只是默默将洛浮夕收在怀中抱紧。

  "朕会补偿你。"

  "补偿?臣不是那种人。"

  "你不必多说,朕自会安排。"
  墨夜一手贴在对方的脸上:"朕到是羡慕你们这样的,储君之位传于贤德之人,无祖制框框条条,压得人喘不过起来。……朕的后宫,绝不会让这种骨肉相残的事情再度发生。"

  话题又换到了子嗣上,洛浮夕从墨夜的话里,听出了他之前的登基之路,并非顺畅。
  "帝君以前经历过骨肉相残?"

  他知道自己不该问,可是好奇心还是促使他问了。又见墨夜的脸上没有什么不悦的表情,到也放心。

  却听墨夜道:"……骨肉相残,有时候,是你身在其位,身不由己。"

  "恩?"

  "杀戮,【吾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历代的王位,都没有一帆风顺的过程,朕也不例外。当年,朕不过是先帝的第四个皇子,既非嫡子,又非长子,母妃又早早仙逝,寄养在当时的皇后宫里,皇后是朕母妃的妹妹,按理,该叫一声姨母,她生的五皇子,叫昭云,才算作是嫡出……"

  居然有这等渊源?

  洛浮夕头一次听到这样的故事,将事情理了理:那墨夜是四皇子,母亲早逝,有个同胞妹妹一起在宫中,居然还是中宫皇后?
  然后他还有一个皇兄昭云是老五,是皇后的独子,嫡出。

  那按理说,继承王位的,也必是这个老五,所谓传嫡不传庶,传长不传幼,墨夜两个条件都不符,怎么就他做了帝君?

  洛浮夕听故事听了一半,正要开口问,那墨夜便侧了身,一手从背后顺道了他的腰际,坏心地捏了他腰侧的小肉,挑弄地洛浮夕敏感至极,逃都来不及。
  墨夜轻笑,在他耳畔低声道:"过去的事,不提也罢,良宵苦短,洛爱卿陪朕一起,再度个极乐,如何?"

  说完,也不管洛浮夕点头还是摇头,竟又直接反身而上,伸手抓了被子蒙上来,将两个人都包裹在被子里面。

  *************************************

  次日,墨夜下了一道圣旨,择良辰吉日,正式拜赵阁老为右丞相,兼任翰林院协办大学士。一时间,风光无限,那素来清雅的【学士府】,也因为换了匾额成了【丞相府】而来人络绎不绝。

  当日赵阁老来请洛浮夕过府吃一席喜宴,喝一杯喜酒的时候,正值墨夜下了朝,拉了他在御花园赏菊。

  已经入秋,御花园里的菊园开了繁多的菊花,满城肃杀之时,唯有这金色贵气的傲骨挺立。
  杀它一片金碧辉煌,盖世豪气!

  墨夜拉着他的手,毫不避讳两人的特殊身份,在菊园中穿梭,各色菊花怒放,争得满园热闹非凡。墨夜好心情的走在前面,后面隔了半步跟了洛浮夕,对方的大手始终将洛浮夕的小手捏在手心里,生怕他会逃脱一般。

  走走停停,后面的宫人们始终隔了十米远的距离,见墨夜时而停下,对着一处景致指点,又低头侧脸,伏在洛浮夕耳畔低语,也听不清楚说些什么,只道是洛浮夕一会儿低头轻笑不休,一会儿瞪眼怒视满面绯红,想是这里头,也有不少情话艳词。

  宫人们跟在后面,望着前面一对身影,隐在酱红色的墨菊花丛中,阳光下,衬得仪态万方,祥和至美。竞叫旁人艳羡,看迷了眼,以为这天上人间,才子佳人无数,也比不过眼前这对帝君与幸臣的和睦登对。

  忽有一阵凉风吹过,洛浮夕打了一个喷嚏,轻如蚊鸣的一声,又拿手捂了自己的口鼻,闷在手心里,以为墨夜只顾着说着一处菊花绽放的景色典故,乐在其中,并不在意。没想到就算这样,那抓着洛浮夕的大手,也随着他的一柔声"啊切~"紧致了几分。

  洛浮夕回头,便见墨夜的剑眉揉紧了眉心,对着身后的宫人怒道:"银貂斗篷呢?"

  后面的宫人连忙小跑着将手里的斗篷送到洛浮夕面前,这件银貂斗篷是今年胡奴国朝贡的贡品,天下仅此一件,入秋转凉,原是墨夜晚间御书房批折之时加穿的,昨日留了洛浮夕在承恩宫尽性,下朝后又带人来御花园赏菊,来不及去【洛水别居】取外袍,便随身带了这件。

  墨夜从宫人手里取来斗篷,打开,亲自给洛浮夕披上,动作之轻柔,表情之动情,不仅让洛浮夕目瞪口呆,连跟在后面的宫人也都大吃一惊,他们从来不曾见过墨夜有为谁动手加过一件衣服,还是极尽温情。连那怀孕的华嫔,也不曾做到这般嘘寒问暖。

  "帝君……臣……自己来就好。"洛浮夕刚要接过手,便被墨夜微笑着压了下去,一面继续给他系上带子,翻起领子,还仔细整理了身上的毛发。

  完事之后,又多看了两眼,不禁赞道:"朕的洛爱卿,很适合这件银貂!"
  说完又在他脸上偷了个香,众目睽睽,洛浮夕马上火烧般映红了脸颊,这付模样,到越发可爱怜人了!

  两人又行至一处亭子,坐下用客点心,常公公上前道:"帝君,之前酿的菊花酒已经温好了。"

  "端上来吧。"

  众人端来温热的热水炉子,里面浸了一奇巧玉壶,从盖子的缝隙处散来热气,搅合一股子淡雅芬芳,正是菊花特有的香气。

  宫女取了玉杯,斟满,跪递于墨夜,他一手拿来,并没有先喝,居然送到洛浮夕唇边。他反应过来,帝君送的酒,哪有不喝的道理,张开双唇,小心咗了一口。那口温热又散发香气的酒,在唇齿间停留了片刻,被他咽下去,顺着喉咙流过食道,经过脖子出那一小突起时,微微浮动了一下,"咕咚"滑进了肠胃。

  余香还在,唇边留了酒气。

  墨夜伸手擦过洛浮夕的嘴角,将残留的一滴酒抹过,伸出舌头舔了舔,又看洛浮夕盯着自己半天没有开口,笑问道:"洛爱卿,好喝么?"

  "呃……好喝。"

  得到肯定的答复,墨夜这才将剩下的半杯喝了下去,品味一直才道:"跟以前的味道一样。"

  "恩?"身边的人不解。

  "朕很久没有喝过菊花酒了。早年还小的时候,先帝每年重阳节,便要一家人在御花园赏花,一道喝菊花酒。可惜,到了朕十几岁时,这般闲情逸致,便没有了。多年来,从来不曾聚过。那酒,也没有再酿了。今年终觉得很多大事撂定,天下太平,想到御花园的菊花又到绽放时候,才有这个雅致,想跟洛爱卿一道再喝一次菊花酒。"

  每每说到过往,墨夜言辞里必有难得的落寞,往昔承欢膝下,兄弟和睦,却因为身在王侯之家,而多了费尽心机的权谋设计,原本简单和乐的家宴,也变成了杀戮的战场。

  墨夜又道:"这秋天,最有两种酒,叫绝,一是桂花酿,一则便是菊花酒。可朕独爱的,还是菊花酒,它不如桂花香气扑鼻,十里飘香,却自有自的暗藏幽香,入口甘甜,不奢华,却低调。这道教会朕一为人处世的道理:做人做事,切莫锋芒毕露。那桂花不过一季,秋雨一落,散的满地丹桂,白白浪费了大好的做材,可菊花自不同,任凭风霜,都夺不去它夺目风采。"

  墨夜像是自言自语,可洛浮夕听了,分外有心,这话好像是说给他听,【做人做事,切不可锋芒毕露!】
  想来是他年少时,大概也吃过锋芒毕露的苦吧,所以才学到深藏不露,稳扎稳打,最后才能一举夺得江山万里,成就一番霸业。

  闲话间,有人匆匆赶到亭子,对墨夜请示道:"帝君,赵丞相来请洛大人一叙,说今日是丞相上任,被百官起哄设了酒席庆贺,不知道洛大人有没有空。"

  洛浮夕一听,转过头去看墨夜,墨夜若说【不许去】,他也没有办法。

  墨夜放下酒杯,沉默了一会儿,对着洛浮夕道:"去吧,赵丞相是你老师,你也的确应该找机会,跟这帮文武百官熟识熟识了,以免将来彼此认识还需一段过程。"

  "帝君这话是何意思?"洛浮夕不明白。

  墨夜笑而不答,只道:"只管去吧,朕说过,会补偿你。"


作者有话要说:洛小哥韬光养晦吧~~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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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三十五 是可忍孰不可忍 ...


  三十五.是可忍孰不可忍

  赵阁老的丞相府,此时是门庭若市,客如云集。主桌席高朋满座,达官显贵填门,富贵非凡。
  洛浮夕从宫里出来,已经喝得七七八八,轮了好几遍了。赵阁老倒是没有喝多少,禁不住众人拱酒嬉闹,只好推诿年事已高,经不起酒肉穿肠,应一应场面罢了。

  "老师,恕学生来迟了!"洛浮夕换了映红便服,进门便引众人侧目,那赵阁老在门口接引,满面笑容让到客厅喝茶吃酒。

  赵阁老道:"还担心帝君不放人,说你们在御花园喝酒。本来想不打扰,可老夫觉得今日难得,带你引荐一些文人雅士和朝中重臣!"

  这话倒是惹得洛浮夕面红耳赤,自己与墨夜是何等关系,恐怕朝中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一进门便多了许多杂七杂八的目光关注。赵阁老倒不介意,拉了洛浮夕行至众官员面前,一一行礼敬酒,又寒暄说了一场话,不过是一些官场礼节。

  那群人中,多有溜须拍马之辈,暗自将洛浮夕的底细摸个一清二楚,只道是那日【殿前试会元】后揭发陈阁老和王通赋等相关之人的科举弊案,之后史称【天华年秋闱殿试会元弊案】,无不拍手抚掌,叫好称快,大赞洛浮夕口若悬河,字字珠玑,辩驳得诸如一代文豪如陈阁老之辈,颜面尽失,噤若寒蝉,又为天朝官场正了声威,扬一扬公平公正之说。一句"后生可畏,前途无量。",又一句"赵阁老慧眼识珠,收徒当如洛浮夕。"将那赵阁老和洛浮夕师徒捧上天去。

  洛浮夕自知,这些人不过是看了赵阁老的面子,又有了墨夜撑腰,自然当面说的滴水不漏,可背地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他此时的双重提携,指不定怎么说他【妖言惑众,狐媚惑主】,又【以色事君,不知廉耻】呢!

  洛浮夕对奉承的,统统一笑了之,表面上不动声色,该道劳的道劳,该问好的问好,举止得体,绝不落人一点口舌,授人以柄。

  酒过三巡,已经入夜,洛浮夕穿过院子,与几位熟识的大人问好后,想解一解酒气。正厅里酒色混杂,倒不如屋外对一轮明月,一席凉风。
  洛浮夕信步行至一偏静院落,在一石凳前做下,居然那海棠树下见到一俊朗的身影,似曾相识。

  便在他身后道:"不知是哪位兄台,跟在下如此投缘,竟一齐寻到这处幽静之所来了?"

  那男子一回头,眉目浓烈,对上了洛浮夕的笑颜,定睛细看,居然正是会元范白宣!

  "洛大人!是你?小人有礼了!"他脸上几分惊喜,对着他作揖。

  洛浮夕也没有想到在这里遇到他:"范先生折杀我了,你已是当今帝君钦点的会元,你我早晚都是同僚,什么大人小人,如此见外,若不嫌弃在下,可否称你一声【范兄】?"

  范白宣一惊,见到这个洛大人对他如此礼遇,已是称奇怪,现在又不顾身份叫他【范兄】,更是快折了他的寿了。急忙回礼不迭,一来二去,双方都是实在人,便都改了称呼,以兄弟相称。

  说来也是一出缘分,赵阁老做了右丞相,范白宣被邀来一起吃酒,他本是清高文人,素来不喜应付官场之事,单单被引荐着周旋了一番,被告劳说自己不胜酒力,来到这清幽之地寻个安静,刚被晚风吹散了热气,脑子尚可清醒,即碰上了同好的洛浮夕。

  两人都是男人,江淮离洛水不远,又素爱赵阁老一副【洛水游兴图】,便揪着这副绝世好画,打开了话匣子,也说些诗词歌赋之类。说着说着,又回到前几日那次洛浮夕的舌灿莲花,力压陈阁老之事,范白宣也一道感谢了他的提携。

  洛浮夕笑道:"闻范兄是个雅士,从不说这些溜须拍马之话,【感谢】二字不要再说,都是赵阁老的保举,我只相信老师的眼光而已!"

  又道那【殿前试会元】之后,帝君一心想要摒除旧制,这次科举不再做殿试,直接拿这次的成绩分个高低,最多不过考下各位的口才,这边分作状元榜眼探花三甲及第,那范白宣也必在此三人之列。

  "论这事,还没有个定论,我本不该现在拿出来问,只是小民小户的,从未见过大世面,所以好奇,据说封了右丞相之后,便会对这次科举胜出的试子安排官职,前几日,也有六部的大人旁敲侧击的问我有何打算和想法……"范白宣面有难色。

  洛浮夕想了想,这道是要紧的事,俗话说的好,【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六部既然露了口风,要找范白宣当值,可见墨夜过后是要一一封官了,可不会空穴来风。那六部虽然每个都是要职,一旦入职,便是风光无限,可相比较,也有谁优谁劣,谁强谁弱。比如礼部户部,主司天下礼仪、祭享、贡举之事;户部,掌管全国土地、赋税、户籍;工部分管营造工程事项。这些虽是要职,却无兵部掌管选用武官及兵籍、军械、军令之威风;也无吏部刑部之位高权重。
  范白宣是刚入朝的新科,自然无法进入诸如兵部、吏部这种全部仰仗世代背景雄厚的部门,新人最可能进的,便是礼部和工部,而刑部戾气太重,也喜欢将新人安插在里面历练。

  洛浮夕并不急于给范白宣指路,笑问道:"范兄自己的意思呢?"

  范白宣双手抱拳,对着天空郑重一揖,道:"男儿志在报国图志,寒窗苦读十载,就为今朝为民请命!"

  听完这话,洛浮夕已是有一番想法,那范白宣文弱书生,没有想到有这般志气,冥冥之中,想法跟他如出一辙。
  他笑着回道:"为民请命,又能立功勋的,除了兵部,便是刑部,范兄非武将出生,若要堪为重用,非刑部莫属!"

  范白宣一听,转身对洛浮夕又是一揖:"洛兄所言,与范某所想,正是心有灵犀!"

  洛浮夕连忙上前一步扶起对方,"范兄有鸿图之志,我不过是拙见,如今倒是赶巧的砸中了范兄的心思而已。"

  谈笑间,两人越说越起劲,不由贴近了身躯,说道兴头上,彼此会心而笑,眉目间竟多了几分默契,大有惺惺相惜之情。

  素不知,后面来了旁人,两人的雅兴就此被打断。

  只听那后面传来一阵胡天黑地的酒气,有人打着零碎的脚步,跌跌撞撞地朝两个人冲来,见到了洛浮夕,竟如同见到大敌一般,吵嚷道:
  "我当是谁呢?原来……原来是洛水国的小王子……哈哈哈,宫里勾引帝君不说,这会儿在丞相府,还勾引什么别的野男人!在这里说悄悄话?让……让我也来听着乐乐?"

  两人一惊,回头见一喝得七八分满的男人,满面通红的朝着他们走来,一面左摇右摆,即将要摔倒在地上。那人酩酊大醉,穿着武将的官服,腰间还配了短刀,满脸酒气,除了洛浮夕,又对这身边的范白宣看了很久。

  "呦呦……这不是会元范大人嘛?读书人,怎么也有兴趣喜好男色了?哈哈……对喽,差点忘记了,你们早相识了,是旧相好吧!"

  "你说什么?"
  这话一出,分明叫洛浮夕好看,他满面羞红,真想一巴掌扇在那人脸上,定睛一看,可真是所谓冤家路窄。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尚在兵部供职的陈阁老的儿子,京城守卫军副都统陈大人!此刻仗着酒气,便满嘴胡言乱语,是为了报他父亲的一箭之仇来了!

  "陈大人,你喝醉了,休得无礼!"范白宣上前一步,将洛浮夕护在身后,替他挡过了几乎要扑倒他身上的陈都统!

  对方没有扑着洛浮夕,竟整个人跌进范白宣怀里,很是生气,一嘴的酒气熏得范白宣也皱了眉头。

  那陈都统见洛浮夕居然躲开,而且扶他的,还是这个眼中钉肉中刺的范白宣,更是火冒三丈,一把将范白宣推开,吵嚷道:"你是什么东西?一南蛮子!也配扶我兵部都统?……你们二人狼狈为奸,害我老父丢了官职……天理不容!"

  说完又要扑倒洛浮夕身上。

  之前的话已经让他羞愤难堪,还是在范白宣的面前,尽管他知道,范白宣也早晚会清楚这后宫的颇多秘闻,但绝对不是以这种没有丝毫尊严的方式。

  范白宣被陈都统推倒一遍,那老粗一把抓过洛浮夕的手,想要拉人,洛浮夕用力挣扎:"陈大人你喝多了,满嘴胡诌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再这样,我可要喊人了!"

  可对方一听,哈哈大笑,似乎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对那洛浮夕笑道:
  "你喊啊,你倒是喊啊!你叫大家都进来看看,你是怎么以色伺君的?靠的什么姿色,什么花式,让大家都见识见识!哈哈哈哈,比一比,看看洛国的王子,是不是比青楼的姑娘还厉害?"

  "——你!"洛浮夕咬了咬牙,早就满面通红,如今却是直恨的发青。

  你欺他,辱他,糟践他,不过是肉身凡胎,他眼一闭,心一横,听过便罢。

  可你偏偏欺他国,辱他国,糟践他国,让他深深痛入骨髓,洛水颜面尽失!他从来没有主动想过会有今日【以色事君】的罪名,宗政王朝给了他这样的屈辱,他的臣子,还要再三羞辱他?

  欺人太甚!

  是可忍,孰不可忍!

  "——啪!"

  洛浮夕用尽了身平全部的力气,照着那张脸,狠狠甩下了一巴掌。

  这一声清脆而响亮,毫无悬念的就打在了陈都统的脸上,那一手下去,洛浮夕惊了,身边来不及转身拉开两人的范白宣惊了,而那陈都统也被这发麻的疼痛弄得酒醒了半分!

  他松开了洛浮夕的手,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看似娇弱的男子。陈都统这辈子从来没有受过这般耻辱,谁也不敢打他,而他此番却被一个男宠打了,还在别人面前!

  怒火直接窜上了天灵盖,陈都统揉了揉脸,眼睛血红,射出恨不得将洛浮夕大卸八块的凶恶光芒,对着他大喝道:
  "你这个贱人!敢打我!"

  说完又想将洛浮夕拽拉过来,范白宣眼快,急忙上前抱住了陈都统的手背,两个人便就此推搡起来,可一介书生,哪里会是武将的对手,陈都统下了一个重手,一脚踹在范白宣的腿上。

  洛浮夕见势一发不可收拾,又怕自己确实失了分寸,打了陈都统要跟那帮元老结仇了,便大喊:
  "来人!快来人!陈都统喝醉啦!"

  那声音慌凄凄有余,几多害怕,几多颤抖,好像是对方遇到了欺男霸女的强盗!

  就一声,便引得正厅里的男男女女全都出来了!

  赵阁老冲在当前,一眼便看到了院落里的景象:
  ——那陈都统从怀里抽出一把短刀,竟朝着洛浮夕一刀砍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捉虫。求爱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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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三十六 喂药 ...


  三十六.喂药

  那陈都统从怀里抽出一把短刀,竟朝着洛浮夕一刀砍了下去!

  他杀红了眼一般,龇牙裂齿咆哮道:
  "你喊人!!!好啊!我今天……今天就要替天行道!!!一刀砍了你这个妖魅祸主的妖怪!!!!我……我要清君侧!"

  赵阁老等众人都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惊得站在廊下便大声疾呼起来,就怕陈都统一时冲动,将洛浮夕砍伤。

  "——住手!快住手!"

  许是这一声震耳欲聋,那脑子还不甚清醒的陈都统一听,似乎火上浇油,对着朝他们跑过来的赵阁老等人恶狠狠道:
  "你们来得正好!都睁大眼睛,看我今天怎么学姜子牙怒斩这狐妖变的假妲己!"

  他到认定那些个是助兴的了,他若真听了赵阁老的话,把刀放下,岂不是颜面无存?他们一来,他更是没有退路的要罩着洛浮夕的门面劈下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柄锃光发亮的短刀就顺着逼到死角的洛浮夕劈了下去。

  身后的范白宣一看这人已经疯魔了,急忙一个越身,直挺挺扑将出去,一把抱住了陈都统的胳膊,可还是稍差一份,那刀已经飞出去了,因为用力不当,没有直中洛浮夕的心口,侧个几分滑过了他来不及躲闪的左肩,那刀朝左臂一路破去,连着筋肉一起划开一道三公分长的血口子,那柄短刀狠狠凿进了洛浮夕身后的海棠树上,连着衣料一起被钉在上面!

  顿时鲜血直流,眼前不过一道白光,洛浮夕来不及回神,又被胳膊的伤口涌出的一股血,溅得满身开红!

  那对面的几个没有见过这般血腥场景的女眷,见到这般皮开肉绽的场景,居然被吓得晕倒在地几个。

  一时间惊在原地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全部酒醒了七八分,顿时方寸大乱,连忙一拥而上,将那陈都统牢牢摁在地上。

  又有人见洛浮夕血流如注,范白宣瘫倒在地青一块紫一块,连忙疾呼:"快去请大夫!赶紧的!"

  这事,闹大发了!

  赵阁老眉头紧锁,直替那陈都统担忧,伤了洛浮夕,此事非同小可。

  **********************************

  陈阁老的儿子陈都统砍伤了洛浮夕,又伤了会元范白宣,一时间,成了风传街口巷尾的新闻,也震怒了墨夜。

  原本看在陈阁老的旧情上,赵阁老还想保一保这个喝醉酒的莽夫,结果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宫里便来了人将已经止了血的洛浮夕接了回去,而后绑了陈都统,被交给了刑部司刑院办理。

  这倒是给了墨夜极好的借口,第二天,就以【嗜酒闹事,重伤朝廷重臣,危害社稷】之罪,解了陈都统之职,将他贬回旧籍,又重新整顿了兵部,以一个【不察下职】之罪,连带了兵部侍郎和侍中,一道贬了官职。

  墨夜在朝堂上振振有词:"今日尚可没有伤了新任丞相,若伤害了赵阁老,可不就是一大公报私仇的大罪?连着你们兵部,也脱不了干系!"

  至此,才将所有可能握着兵权的官员,全部大换洗了一遍,刚好让新科的试子们,按才能补上这些缺职。

  洛浮夕的右肩左臂被严重划伤,在床上足足躺了三日,三日里,墨夜却不曾来看过一次,只围了红宵和子沐两个亲近的。

  到了第三日的傍晚,墨夜才珊珊来迟,踏进了别院的大门。

  此时,洛浮夕正躺在床上准备喝药,胳膊上缠了厚厚的白绸,换了膏药,失血太多而导致依旧脸色苍白。

  墨夜接过了子沐手上的碗,让多余的人出去,这才坐在了洛浮夕的床边,将对方扶靠在自己怀里,拿了勺子要去喂他喝药。

  "臣怎么敢劳烦圣驾。"他逞强的要自己喝,结果一动,手又像被撕了一道口子,疼得他额头冒汗。

  "别动,上次你喂过朕喝粥,如今朕喂你喝药,算扯平了,再说,朕也要谢谢你。"

  "谢我?"他不解。

  墨夜微笑,一句【谢谢】,似乎出自肺腑。
  "你这一伤,将那些不听话的,都彻底除个干净了,如何不谢你?你替朕解了忧。"

  呵,居然是这样。
  洛浮夕心里翻江倒海,其实这个理由,他早就应该猜到,墨夜何尝真正关心过一个人?
  他最爱的,不过是他自己,其次便是他的江山。

  那江山社稷,也是他爱自己的象征而已。

  洛浮夕无谓的受了一刀,划在肩上胳膊上虽不致命,却是伤经动骨,经脉相同的疼了好几日,而受伤的理由,也何其可笑的全部拜他所赐。

  他不闻不问,居然先肃清了陈都统等等一干人等,高枕无忧后,这才来他的【洛水别居】看他,说一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

  洛浮夕眯了眯眼,一刀的疼痛,他全替墨夜挨了,他牙一咬,忍下来,可面对墨夜淡然无一点温情的言辞,心里却是翻腾不休。

  隐隐觉得心痛起来。

  他纵然无所察觉这痛的原因是什么,只是可笑自己原以为墨夜会对他有一点两点的心疼,可到头来,他的受伤,不过是墨夜铲除异己的理由。

  倘若,他的受伤,没有一点价值呢?
  那么墨夜,他还会来别居看他么?

  "原来是这样,那帝君可真是要好好谢谢臣了。"他轻笑一声,收起了所有的疑惑,对这墨夜道。

  一双清澈的双眸,对上墨夜,双瞳里溢出几多别样情绪,墨夜猜不透,他是委屈,还是责怪。竟忍不住将对方抱住。

  看手里的药,渐渐失了热气。

  洛浮夕道:"不是要喂臣喝药么?都要凉了。"

  墨夜顿了一顿,目光从他脸上移开,手指贴了贴碗沿,不烫,刚好,遂送了勺子送到洛浮夕嘴边。

  对方乖巧的张开嘴,一点点将勺子含了进去,那粉色的小舌还沿了勺子中的药水,试了试温度。

  墨夜看在眼里,不由被这一副颇是勾人的景象所触动,下意识的吞了一口口水。

  洛浮夕微察墨夜风起云涌的表情,装作全然不知,将那药咽了下去,而后又皱了眉,吐出粉色的小舌,对墨夜道:
  "苦!"

  "苦?"
  墨夜回神,伸了舌头舔了一口药,那药其实不苦,早就被加了甘草甘菊等物,除去了苦味,洛浮夕也不是头一次喝这药了,哪有这会儿才来抱怨药苦的道理?

  分明就是朝他撒娇来了。

  墨夜自然这份自信可以那么想,后宫众多人,哪一个不是在他来看她们的时候,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多留他一刻半刻的,希望能得恩宠甚隆。撒娇的,殷勤的,孱弱的,妖魅的。他好心情的时候,照单全收。独独想不到,洛浮夕居然也学会了这一出?

  前先哭着喊着要出宫回洛水,一时的豪气节操,可在他身下承欢后,还不是一个个的都想多留在他身边一会儿?

  他洛浮夕,也不例外罢了。

  这种自信,让墨夜更是心情舒畅的很,连洛水国都征服了,一个小小的洛水王子,跟不是他的对手。
  墨夜抬起他的下巴,居高临下的注视着那一双含水的双眸,得意道:"那怎么办?朕喂的,都觉得苦,若爱卿一个人喝,岂不是更苦?"

  说完故意将瓷碗搁在案几上,又将上面摆的一盘子果脯拉近道:
  "嫌朕喂的苦,那爱卿自己喝,喝完含一块蜜饯就不苦了。"

  洛浮夕见他把碗放下,颇为哀怨地看了他一眼,自己伸手接过,眼一闭,咬了碗沿,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下去,嘴角的苦味还没有全部咽下去,那一睁眼,居然看到墨夜一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腕,伸手将碗移走,一手绕过自己的腰身,撑在后面的床头,没有一点预兆的直接欺压上来。

  "嗯?"

  他还来不及看清楚,嘴唇便被霸道的舌头所侵略,牙关也被对方的蛮横所撬开,长驱直入地横扫了自己的口腔,还勾出自己的舌头与之绞缠一起。

  进入他口腔的,还有一颗味甘香甜的甜杏!竟咬在墨夜嘴里,被他嘴对嘴的喂了进来。

  "嗯……"洛浮夕一面舌尖尝到了咬碎的果肉,蜜汁的甜味充斥口腔,四处游走,一面又要对付墨夜的霸道,与之纠缠,弄得力不从心,未几便喘息起来,想要朝身后躲去。

  墨夜睁开眼眸,一手撑住洛浮夕的腰,让他根本无法后退半步,又是一通索取,这才将面红耳赤的洛浮夕放开。

  "不苦了?"他坏笑道。

  洛浮夕将甜杏咽下去,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对方嗯了一声,将被子拉上,把他裹好,又用手拂过洛浮夕的手臂上的伤口处:"还疼么?"

  "不怎么疼了,太医每天都来换药的,宫人们也很小心,换洗的时候不都不敢让臣浸到水里。只是太医说,过些时候长新肉了,那刀口就会又疼又痒。"

  墨夜点点头:"是,你从没受过刀伤吧?朕十几岁的时候就在马背上度过了,在外征战,大小伤无数,新肉长起来的时候的痒,比疼痛,更加叫人难以忍受。"
  安慰完臣子,墨夜想起了一件一直想问的事:"朕还没有问你,你是怎么惹了这个炸药桶子?他老头儿被朕撤了职,定是许多不服,你还去惹他?"

  这话叫洛浮夕听了颇不是滋味,明明就是他的错,他平白被人砍了,哪里是自己惹的对方?

  "臣怎么会先招惹他!是他……是他……"
  陈都统后面的话,不堪入耳,洛浮夕一时说不出口。

  "他怎么你了?有朕在,你还怕什么?"

  "……他……他说臣……以色事君……要学姜子牙,砍了我这个狐媚惑主的假妲己……要清君侧……"
  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像是蚊喃。

  可对方听完,不怒反笑,"哈哈,这个老粗戏文看多了,也知道姜子牙斩妲己这出?"

  洛浮夕见状,很是愤恨,咬着嘴唇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两口。全错在他,他还笑得出来?

  见到洛浮夕一脸的委屈,墨夜这才止住笑,对他认真道:
  "朕害你受了罪,这一刀,这一委屈,定会补偿给你。"

  "臣……不是这个意思。"

  墨夜又道:"不管你什么意思,朕的意思,你不必推让,朕自会替你做主!不过……"

  "嗯?"

  他话锋一转,眼里闪过烁烁的光:"朕不喜欢,你跟别的男人走太近,范白宣,也一样。"

  洛浮夕一惊,抬头对上墨夜的眼眸,原来那日的一切,他其实全部知道,不过是默不作声罢了。他心里突然慌乱起来,想到一个不是可能的可能。

  难道那晚,是墨夜故意让人引来了眼里容不得沙子的陈都统?并让他看到了自己,然后陈都统会恼羞成怒也都被计算在他内?

  再然后,这一出戏就跟他想的一样,陈都统出言不逊,甚至砍伤了他,都出于墨夜的计划?

  于是就有了第二日,他堂而皇之的寻了这个理由,法办了陈都统和一干有关系的人?

  洛浮夕愣在原地,那唇齿间的温情犹在,而心脏却如寒秋一般,逐渐变冷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不更了说,停一日,洛小哥很是生气呢,闹别扭了说~~
哎呀呀,墨夜啊,你要加把劲了~~洛小哥生气,脾气不怎么好呢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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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三十七 沐浴 ...


  三十七.沐浴

  帝王家的御医用药,讲究下重手,墨夜若在三日看不到好转,是绝对会拆了太医院的。所以不过五六日的修养,洛浮夕的肩膀和胳膊便开始长新肉了,伤口愈合的很快,一点点结起紫色的疤。这一个过程却是最难熬的,墨夜的话不错,痒起来,比疼痛更加叫人难耐,恨不得拆了线,拆了药膏,狠狠抓几下。

  可偏偏抓不得。

  结果刚开始痒的时候,墨夜便一个传旨,命令洛浮夕睡到他承恩宫去!

  听到这个旨意,洛浮夕惊得差点从床上滚下来,问一旁的常公公:"为什么?"

  常公公笑得甚是诡异,缓缓道:"帝君以前,可从来不招人进承恩宫小住,您这是得隆宠了!至于原因,大人自己问帝君罢。"

  于是洛浮夕便被人搀扶着到了承恩宫,在墨夜寝宫的旁边,拾掇出一处安静偏殿,跟墨夜的龙床不过是一墙之隔。这处偏殿因有尽有,洛浮夕进门的时候,见到里屋站了好几个御医。

  "这是……"洛浮夕被子沐搀在手上,回头又问了常公公。这里也不见墨夜。

  常公公道:"这几位大人,您都见过了,就是平日给您换洗药膏的大人们,帝君让您住进偏殿,这一动怕伤口又裂了,自然要大人们先过来瞧仔细了。"

  他倒是想的细心。

  洛浮夕虽然还不知道为什么墨夜要强行命他住进偏殿,这洛水别居也很好,可他自然不会说一个【不】字去故意冲撞他。

  于是领了情,便在这里住下了。

  御医们给他把了脉,又换了新药,那伤口好得挺快,也没有因为行动而重新被撕裂了。

  一切安好后,御医们都准备退下,那洛浮夕叫住了为首的张御医。
  "张大人,我这几日手痒的厉害,不知道可否有什么止痒之物可以让我抵一抵?"
  奇痒,是世间最难以忍受的事,而且,还不能抓。

  两个字:挠心!

  那张大人想了一想:"这刀伤长新肉,非比蛇虫鼠蚁咬的,可以用草药,一热,也便会痒,只是现在还在用药,伤口碰不得其他的药。"

  洛浮夕皱了皱眉,看来是没有其他方法了,只好道:"既然如此,有劳了。"

  张大人等御医走后,子沐和常公公进来伺候了晚膳,不过刚刚用完清淡的小米粥,各色素食,墨夜便进门了。

  常公公带着子沐退下,洛浮夕手里端着碗,刚要起身,便被墨夜又重新按在椅子上。

  "别起了,伤成那样,免跪。"

  洛浮夕一笑,颇生几分动情:"臣是伤了手臂,又不是被刺了腿,也没有伤到要害。"

  墨夜随他一道做下,看了看桌上的菜色,他伤口还在愈合,只能吃这些不长肉的忌口,吃了足有五六日。
  "这些清淡的,可能下咽?御医说你不能进发体的肉食。"

  "怎么不能?我吃着到好。"洛浮夕将碗搁下。

  墨夜微微蹙眉,起身站到洛浮夕身后,居然双手环到他的胸前,两臂收紧,将他箍在怀里。洛浮夕还弄不清楚状况,身后的男人幽幽道:"才五六天,这就瘦成这样了?"

  "呃……"瘦了?

  身后的继续环着,伏身将头垫在洛浮夕的肩头:"朕不喜欢你瘦……一把骨头。等伤好了,定要大鱼大肉喂胖你。"

  忍不住笑出来,洛浮夕回头道:"帝君当洛浮夕是神仙呢?可忽瘦,忽胖?"
  那一侧脸,他从墨夜俊朗的脸上,看到了难得一见的温柔。

  一时间,竟看怔了。

  这个男人,一时热,一时冷,做任何事情,都有目的,根本看不清是真心真意,还是虚情假意,如今对他的好,可真是能信任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洛浮夕与墨夜之间,便有了一份猜忌,他怕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利用,成为他手里的棋子。

  他对他好,可他想要的,从他身上得到的,可能会更多。

  就拿这次受伤的事来说,墨夜得知后,第一时间居然是拿此时惩办了敌手,而不是问他一声好不好,疼不疼。加之之前的诸多行径,都不能不让洛浮夕留心怀疑,他被砍伤,是不是也是墨夜精心策划的一出戏。
  尽管,他不敢开口去问他,向他证实。

  洛浮夕自然也不会笨到,因为这点小恩小惠,而付出自己全部的真情。他对墨夜的感情,也不过是陪着他高兴,演一出又一出,墨夜编排好的戏而已。

  【殿前试会元】也好,【毒酒赐公主】也罢,还是今日的【大闹丞相府】,不外乎是墨夜好心情下的杰作,自己?呵呵,一个戏子罢了。

  所以,闹怕墨夜在自己面前流露的是这种温柔如水的表情,他都有理由相信,这个帝君,是在演戏。

  想到此,回了神,充当什么都不知道,浑然不觉的继续陪他说话。

  "臣还有一件事,不明白。"

  "什么?"墨夜索性将脸贴在洛浮夕的脖子上,拿鼻尖去蹭他。

  到惹得洛浮夕一阵酥麻。差点忘记了要问他什么:"……嗯,帝君为何要让臣搬家?臣的洛水别居不也挺好。"

  墨夜的嗓子里笑出声来道:"……因为朕不习惯睡在别人的床上。"

  "恩?"什么意思?洛浮夕不甚明白。

  从洛浮夕身上起来,也将他拉起来,墨夜拉了洛浮夕的手腕,来到里侧的床前坐下:"朕说,朕不习惯睡在别人的床上,不喜欢在别的宫里过夜。明白了么?"

  无辜的摇摇头。
  瞪着眼睛继续等他解释。

  墨夜叹了口气,只好投降:"不是挺聪明一个人么?怎么这会儿就笨了?……朕,想抱着你睡,一段时间内。"

  这话到让洛浮夕吃惊,眼睛瞪得更大了。"——一段时间?您不要别人作陪了????"

  "洛浮夕啊洛浮夕,你真是……"墨夜被他的这个问题,整得几乎说不出一个字来:"别人都是巴不得朕招他们来承恩宫,你怎么还到十分不情愿的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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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晚在偏殿,宫人们准备了硕大的浴盆,温度刚好的热水,在墨夜的注视下,洛浮夕被解开了身上的衣物,一件件,□了肌肤。

  在他坐进了浴盆后,墨夜一直坐在他对面喝茶,有意无意地一边翻奏折来看,一边又偶尔扫他两眼。

  洛浮夕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宽衣解带洗澡过,如今对方还坦然到直接搬了椅子桌子坐到他对面,堂而皇之的看他洗,这叫他很是不适应。将自己的身子迈进水里,受伤的胳膊露在外面不敢进水。

  就差也把自己的脑袋也一起迈进水里了。

  那水温刚好,水里撒了几片薄荷叶,有镇定凝神的功效,透着淡淡的清香。洛浮夕因为刀伤,愈合的几天碰不得水,今日才被允许下水彻底换洗,全身的肌肤一瞬间毛孔舒张开来,每个细胞都像重新活过一边。

  待他从嘴巴里不由发出一声舒服的闷哼,睁开眼时,发现墨夜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

  急急转过头去,企图把自己埋进热气中,双眼即被热气熏得模糊而朦胧。隐约看到面前的男人站了起来,那水汽中的人影越变越发。
  一双烫热的手,游走在他的肩膀上。

  耳畔传来低迷的沉吟:"……你身上,朕还有什么地方没看过?害羞?"

  他随即涨红了脸,心里却默念道:一定是水温太高的关系,他都快缺氧了!

  而对方也不曾要他回答什么,居然伸手拉高了他受伤的胳膊道:"伤口不要沾到水,御医说,你今天才能下水洗澡的,活络了血脉,等下可能会奇痒无比。"

  "恩……"

  随后便任由墨夜掬一瓢清水,从头到脚的浇在他身上,水珠顺着洛浮夕的脸颊,一路往下,从颈脖好看的曲线一直顺流到锁骨,再滑入水中溅起涟漪。身上沾的水珠无不散发一种晶莹剔透的光泽,墨夜眼里满是洛浮夕光洁的肌肤,想到他在自己身下承欢的模样,不由一双手都探进了浴盆里。

  原来不过是帮他擦洗胳膊,如今却好,竟然大刀阔斧地对他上下其手起来。在水中使不上劲,墨夜坏心地在他胸前动作,洛浮夕挣扎了几下,想要逃离,没有抓牢,扑腾一下居然滑进了水里,整个人半浮在水中一般,完全好像颠簸在海浪中。

  "咳咳。"
  呛了一口水,双脚直在水底扑腾,墨夜到没有料到洛浮夕会滑下去,一把从水里将人捞了起来。

  "帝君!"

  惊呼一声,洛浮夕回神时,已经横躺在墨夜怀里了。

  墨夜笑着抽了架上的睡袍,将人包裹起来擦干,打横抱起,只朝着大床走去。

  这般景象,洛浮夕再熟悉不过,墨夜要做什么,两人都心知肚明,只是让洛浮夕气结的是,这个人连他那么个伤残的都不放过,到只顾着自己寻欢作乐了!身体好的时候,也要被他捣弄个腰酸背痛,四肢无力,如今胳膊伤成这样,他等下估计还得伤上加伤。

  被平躺地放在床上后,墨夜也脱下衣服,跟他一道儿躺在床上,拽了里侧的锦被,将两个人包在一张被子里,盖得严实。

  "帝君不用公务了?"洛浮夕探出头,低声问道,他身边的墨夜正一手支着头,侧身看着他。被看了许久,到多少不好意思起来。于是挑了话题聊起来。

  "你洗澡的时候,那是最后一本。不是所有事,都要朕亲自过目的,一些丞相御史大夫尚书学士之人上的要紧的折子才需看,其他他们内阁自己能决定的小事,只许知会朕一声便是了。你在御书房多日,应该知道。"

  "呃……"知道是没错,可是那么早就上床的,还是头一遭。

  "还有什么想说的?"墨夜看出了洛浮夕的窘迫,笑着问。

  "臣……的伤口,还没有敷药。"

  墨夜低头,那刀伤在左臂上极深,破了三寸不宽,却极深,洛浮夕被送回宫的时候,筋被划开了很多不说,连着里面的白骨都快看到了,所以吓晕了好些个女眷,几乎要将他一个胳膊都砍下来似的,也不知道这陈都统到底跟洛浮夕有多大的仇恨来了。

  御医们用了最好的药,缝合的伤口开始长肉了,可也不能一直闷在里面,御医也怕一直被药敷着会憋坏周围的皮肤,便让洛浮夕不要进水之后,将周围的残留的旧药也擦洗干净,然后透透气,隔个一时半会儿的再敷药。

  "御医让你的胳膊舒口气,晚些再传人进来给你敷药,别乱动,安静的睡一会儿?"墨夜在里侧,洛浮夕睡外侧,倒是颇细心地不会将的胳膊压倒。

  屋子里生了几个青铜暖暖炉,又烤了炭盆,倒是一点儿也不冷,哪怕此时即将入冬,北国的肃杀冬季已经有了预兆。入夜后,窗外的晚风便吹得很是热烈,两个人一齐挤在被子里,满屋的暖炉,倒是一点也不显得冷寂。不仅不冷,还有几分热意。

  墨夜人高马大,与洛浮夕肌肤相亲,又看了光溜溜的美人,自然浑身燥热,火烫一般地在洛浮夕身边熊熊燃烧着。鼻息里吐出的热气,横扫在洛浮夕的脸上,自己也被挑逗地分外热络。
  这一热,身上的伤口,便没有预兆地痒了起来。

  他一咬牙,想要忍住,手拽了身下的床单,心里却跟火烧一般难受,没有长过新肉,又让新肉暖热的人,是无法体会这种痒得受不了,却根本不敢抓的心情的。

  洛浮夕皱了眉,可墨夜没有打算放过他一般,继续亲吻着他的脸颊,眉骨,双唇。

  那眉头拧地更深了,抓着床单的双手也拽得更紧。鼻子里的呼吸越来越重,闷弱的声息从微开的双唇中溢出。

  "嗯……"下意识地咬了嘴唇,几乎憋出血来。

  身上的人邹然停止动作,察觉了身下之人的隐忍,低头顺过他的头发,额上已是密密的细汗。

  一手附上他的薄唇:"别咬了,都失了那么多血,还嫌不够?"
  说完竟双唇交接,将洛浮夕的牙关撬开,一面窜进舌头,扫过他的口腔里每一寸内壁。

作者有话要说:正经文果然不得宠啊~~抓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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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三十八 十指交缠 ...


  三十八.十指交缠

  墨夜将洛浮夕的牙关撬开,一面窜进舌头,扫过他的口腔里每一寸内壁。

  动情之中,听身下之人微弱的呢喃道:"……痒。"

  对方不去理睬,只顾自己索取,待到尝遍了美味,这才悠悠飘出一句:"朕知道。"

  "嗯?"

  洛浮夕瞪大眼睛看他。墨夜笑着一覆手,将他的双眼遮上:"闭上眼睛,只要享受。"

  享受?
  他还没有弄清楚这两字的意思,对方的又一轮激吻便下来了,缓慢的,他被对方挑逗地似乎转移了注意力,慢慢将身下紧拽的双手松开,墨夜像是寻着了机会一般,将他的十指紧扣,一点点绞缠起来,两只手慢慢覆上,继而十指纠缠,牢牢捏在自己的大手里,再也不松开。

  他被吻得几乎闭了气,只觉得两手被身上的男人压得紧密,没有一点力气挣扎,第一次的十指交缠,他不确定墨夜是不是知道十指交缠的意义,因为在他们洛水,只有相爱的恋人,才会十指交缠,永不相离。

  渐渐的,那被压制的双手也不再想要努力去推开,能够一点点的镇定下来,胳膊上伤口的痛和痒,也一点点被忘在了脑后。

  这一吻,吻的失神,却是从来都没有过的长久,和温柔,让洛浮夕差点以为,他和墨夜两个人,就真的是一对神仙也羡慕的爱侣,彼此纠缠在最广博和壮阔的天地宇宙间,晃神的刹那,忘记了彼此的悬殊身份,和过往境遇。

  一瞬间,居然在洛浮夕的脑海里,闪过一个令自己也不敢相信的念头:
  如果就这样,单纯的生活在一起,未尝不是一件不能接受的事……

  在这个念头刚刚萌芽的时候,洛浮夕便惊醒了,好像做了一个噩梦一般,睁开眼的时候,见到墨夜依旧伏在自己身上,急忙摇头想要让这个念想就此断了。那么抗拒的想着,
对方好像察觉了气息的不同,睁眼了眼,将洛浮夕印在眼眸里。

  低声问道:"怎么了?嗯?"

  "我……"他自然没有办法,将自己刚刚想到的一幕告诉他。

  墨夜倒是以为洛浮夕的伤口还在发痒,让他难以自制。"还在痒?"

  痒倒是不痒了,他摇了摇头,想要将手从墨夜手心里抽出来,动了两下,居然发现抽不出来,墨夜是用了力气把他缠住的。

  "别抽,不抓牢你,怕你会忍不住去挠,再感染,这只手就废了!"

  不知道是不是危言耸听,但是看到墨夜表情认真的模样,洛浮夕到只是有点弄不清楚,他这是不是出自肺腑的为他好了?但见他牢牢捏住自己手,那掌心的灼热传过来,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的热烈的吻。

  他的意识,一点点在墨夜的温情里迷失,逐至神志不清起来。再然后,当自己完全的想要睡过去的时候,只听到墨夜微弱的声音在耳畔越来越微弱。

  他道:"……你放心,朕在这里,不会让你再难受……"

  不会再难受……

  【呵呵,墨夜,但愿真如你所说。
  这一辈子,你都不会让我再难受。】

  ***********************************************

  洛浮夕在承恩宫的偏殿,住了大概六七日,这六七日里,墨夜日夜相伴。他从来没有想过,墨夜居然会这样待他。他与他夜夜相眠与一床锦被,两人耳鬓厮磨,可这个过程中,墨夜居然破天荒的从来没有要求过性事,与洛浮夕就是只是单纯的相拥而眠,当他忍不住痒的时候,便俯身抓过他的两只手,牢牢捏在自己手心里,绝不让他对着自己的伤口乱抓乱挠一通。

  如实在痒得睡不着了,便着人拿薄荷叶先熏了满屋子用来镇定精神,而后强行将人抱过,各种挑逗和绵绵情话,让他分散注意力。

  这样几日,用药考究,加之墨夜的无微不至,洛浮夕于半月后,伤口便养的大好了。他白天被禁止出承恩宫的门,也不许去翰林,只能在床上养伤,这便又急坏了他。民间有传闻,洛浮夕被卸任的陈都统砍伤,憋了几日,这才叫子沐避开耳目,寻了韩来玉传信于【罗家茶铺】,将他伤大好的消息传递给他们。

  那日里头,墨夜下了早朝便来陪他说话,后几日可大动的时候,拉了他一道听戏喝茶逛花园,虽然是暮秋,瑟瑟寒风,将洛浮夕连人带衣服的卷进自己披的斗篷里抱着,居然也不冷。这到一时之间,让宫人后妃们看红了眼,从来不会这样温柔待人的墨夜,破天荒的将洛浮夕卷进自己怀抱顺带着走哪儿带哪儿,着实叫人羡慕。

  这般大好了,墨夜却也没有提出,让洛浮夕重新睡会洛水别居的意思,到叫洛浮夕弄不清楚,他是真忘记了还是就此习惯了两人同塌而眠。

  那日在廊下喝茶,温了新出的贡茶,与他对一盘棋局,洛浮夕想念起了洛水别居那仅存的一点点自由天地,想回去住,便问:"帝君,臣的伤势已经大好了,上次帝君说是因为想要照顾臣,所以留臣在承恩宫里小住,如今已经无碍了,再留,恐怕要说闲话吧。"

  墨夜没有抬头,只顾自己手里的冷玉棋子,下了一个子:"住着吧,洛水别居也不见得好,朕习惯你住这里了。"

  这句话一出,洛浮夕到觉得诧异了。墨夜自己觉得没有什么,连着身后的常公公都似乎不相信地盯着墨夜看了许久。

  "这……不好吧?"

  "嗯?"洛浮夕想要拒绝?这倒是墨夜始料未及的,他最不喜欢别人不接受他的好,不悦的问:"什么不好?朕要谁住哪里,还要说个【好】与【不好】不成?"

  "不……臣不是这个意思。"洛浮夕顿了顿,诚惶诚恐道:"……臣知道,这偏殿,自古就是历代中宫皇后,来承恩宫休憩之时的临时休息之所……臣并非这般等级之人,如何有胆子还继续在这里住下去……恐怕又要惹出许多流言蜚语来。"

  偏殿是正宫皇后的临时休憩之所,这倒是没错。洛浮夕的想法也是对的,他在承恩宫住的这几天,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居然将这事传了出去,让朝里的一帮子老顽固得知了去,便在言辞间,有意无意提到中宫空缺已久之事,似乎又要催他早日立后的打算。墨夜尽管一笑了之,趁还未及立后的时候,可心里隐隐几分不快,那洛浮夕在承恩宫小住,居然也惹得别人猜忌良多,还牵扯上了说明立后一说。

  "这事以后再说,你先将伤养好便是。"隐藏了心里的不快,对于臣子提出来的异议也一并待过,临了,想起一事来,对洛浮夕道:"今日早朝的时候,赵阁老提说,兵部换了人,陈都统又被卸任了,这守卫军副都统一职空缺,问朕有无心仪的人选。"

  "恩,那帝君的意思是?"

  "……以前在朝内的都是旧部,还有几个是以前几个皇子的,素与朕不对盘,如今清除了,朕必须要留给信任之人,或者重新提拔新人,扶植自己的势力才是。"

  "帝君所言极是,既然您自己都想好了,还来问臣做什么?"

  墨夜笑着放下棋子,对洛浮夕道:"你参加过科举,办过此事,你觉得如何选拔?"

  他心下一思量,倒觉得此事是个大好的机会了,他门下还有洪宝生等人,武艺卓绝,人品一流,又有学识,熟读兵书,可堪重用,只是没有门道入朝做自己的左臂右膀。如今便是天上掉下来的大好机会了。

  他迟疑退却了半分,不想让墨夜看出自己的心思,推诿自己从来不会政务,无奈与那墨夜客气了几分,终于说了自己设想,"——朝廷多有文举,少有武举,开国的时候,倒是有这类的武举恩科,可到了太平盛世,都荒废了,那些个武将,也都是内部保举,一个武将家族出生的,便都世世代代成了将军大帅之流,谁知道后面的子孙,还有没有继承长辈们的武功智慧,别不就是个酒囊饭袋,做一回【兵不血刃大将军】回来,这可就迟了。"

  "那你的意思是?"

  他又道:"臣早先在外邦,看到很多民间的武艺人,空有报国的热忱,却报国无门,最多参军加入些地方军部,衙门之类,可真正开考武举,重建武将部队的机会,却是极少的,所以臣想,既然春天不再开设殿试,不如就设一科武状元,选拔武将吧?能者,不管是否有家世在朝中,也不顾前嫌,统一重用,那些个没有门路的民间将才,也多了一份机会。"

  "正是。"墨夜点了点头:"你与朕的想法,又是不谋而同。朕想的,比你还要早些。明年春天太多迟了,捡日不如撞日,不如就此在年前,将这事办了吧。朕要的,正是这些出生寒门,无一般官场关系,又能培植成为朕心腹的人!"

  说完,事不宜迟,那墨夜毫不避嫌地传召了赵阁老进承恩殿的御书房来议事,在赵阁老看到陪着墨夜下棋的洛浮夕时,到也并不吃惊,只是微微诧异,墨夜居然当着他的面,将朝廷之事,一一布置妥当。说道这次武举考试的兴头处,竟让洛浮夕也大发己见,不用害怕或者迟疑。

  这三人在御书房里相谈甚欢,说了两个时辰,终于将武举之事商议妥当。临了,也全全交由赵阁老去做。墨夜又对洛浮夕道:"你有伤在身,这次就不掺和了?"

  洛浮夕心里惦记着洪宝生等人,哪里就此肯罢休,便对墨夜道:"再不动,骨头都要锈了,好歹让臣跟着热闹热闹?也不动枪动剑的,只跟着赵阁老,处理些公文,跑跑腿什么的。"

  那一旁的赵阁老很有眼色的看出了洛浮夕的心思,也帮着说着些许好话,这才将洛浮夕从承恩宫的【大牢】里解救了出来。

  最后好歹等到了墨夜点头,这时,门口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一个小宫人,一眼没留神,直接撞在了常公公的怀里。

  "跑什么?没见里头正忙着呢?什么出了大事儿?大事儿都在里头呢!"
  常公公连忙就甩了那个小宫人一个耳刮子,小宫人哎呦一声,倒在地上满脸泪水。这一下哭地惊扰了里面的三个人。

  墨夜蹙眉问:"出了什么事?"

  常公公赔笑道:"回帝君,那狗奴才说是华嫔那里出了不知道什么事儿,说是华嫔早上起来肚子疼!"

  "肚子疼?请太医了么?"

  "请了,正赶过去呢!"常公公道。

  一说到这个华嫔,墨夜再也坐不住了。下了位子,急急拎了常公公狠狠道:"还愣着干什么!带路!"

  洛浮夕再次抬头的时候,那原本热闹的书房,便只剩下自己和赵阁老两个人了。这个华嫔,就是怀有帝裔的这个女人,之前也有这种类似的情况,墨夜一旦听说对方的肚子有一点不适,便会抛开自己,前去探视,今天也不例外。

  先到此,不免又是几分感怀与落寞。原来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无法与他的儿子相比。

  赵阁老看到了洛浮夕风起云涌的表情,讳莫如深的对洛浮夕道:"不是你的,便莫要强求,有时候入戏太过深,往往分不清楚真假。"

  洛浮夕猛然一动,抬头看赵阁老:"老师什么意思?"

  赵阁老并没有回答,只是捋了一捋胡子,对他告辞说:"天色不早,老朽儿也要回府了,洛大人那么聪明,不会不知道老朽的意思的。"

  看着这一座突然变得空荡荡的房间,洛浮夕愣了半响,他不是不明白赵阁老的意思的,这意思他心里分明明白的比谁都透彻,可他意外的是,这点从来也没有跟被人说起过的小心思,居然会被赵阁老一眼看出来。
  是赵阁老太深,还是自己表现的太浅呢?

  他琢磨了一下,想不明白,于是索性停止,一切都交给时间去认证。

  随后叫了子沐出来道:"走一趟,找韩来玉传一则消息,就说朝廷在年前会招榜天下,告知他们留意这武举之事,让洪掌柜,千万不要错过良机!"

作者有话要说:床单君?
他们不一直在滚床单咩?- =??
河蟹的世界总有一点两点隐晦的基情啊~~请脑补~~灭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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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三十九 小产 ...


  三十九.小产

  从御书房回到偏殿,洛浮夕一个人看书吃饭,直到快到入睡时分,都不见墨夜从华嫔处归来,不由觉得落寞。不过后来想想也便释然了,墨夜一直希望生下属于自己的孩子能够继承地帝位,所以就算彻夜不归的守在华嫔宫里,也是责无旁贷。

  尽管那么想,洛浮夕还依旧坐在窗前,等敲完三更,也不肯上床休息。他心里想着,再等下看看,说不定墨夜会回来。

  倒是子沐看不下去了,打着哈欠道:"公子,你要再不睡,伤口可就好不了了,还等他?看他眼巴巴的只关心人家肚子里的种,晚上大概不会回来了。"

  洛浮夕讪笑一声,自己这般举动,子沐倒是看得透彻,寻了个话题,将这注目从他身上移开:"韩来玉可传了消息?"

  "早传了!你忘了?晚饭的时候都跟你说过了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话里多半有取笑他的意思。洛浮夕回想了一下,也是,晚饭的时候他问过子沐了,那韩来玉已经办事回来了,还带了洪宝生的口信,说他明白。不过隔了几个时辰,怎么转眼就忘记了呢?

  洛浮夕尴尬一笑:"是是,我刚没注意听,这会儿记下了,天太晚了,你去休息。我再看会儿书。"

  那子沐叹了一口气,将被子铺开,又温了一壶茶,又从屋外再取了一柄蜡烛,用灯罩罩上,仔细添加了暖盆子里的炭火,四处查看妥当了,这才出去。临了又嘱咐一声:"……天冷,公子你还是早些休息吧,有什么事儿,喊我一声就是,再不济,也有为你守夜的宫人。"

  洛浮夕笑着拈他赶紧走,这才又安心翻开书来读。可读着读着,那书页上仿佛出现了一个人的侧脸,柔声细语的贴在自己的肩膀上,对他轻声说着【你放心,朕在这里,不会让你再难受……】

  那眼里是这个人的影子,耳畔是这个人的声音。
  想抗拒,又抗拒不了。
  想赶走,他便便立在自己面前。

  洛浮夕一度怀疑自己被他下了蛊了,居然想到,幻听到的,全都是他的。
  他心里想回洛水的念头一直没有变,想要不甘于屈服于他,终有一日要出人头地叫他仰头看他,这个决心却是在那么一个莫名其妙的环境下产生了。

  他一怔,觉得自己真是疯魔了。

  片刻前,还在想着墨夜会不会回来。
  这一会儿,居然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不愿意等他了,倒要叫墨夜这般等他!
  甚至,仰头看他!?

  洛浮夕被自己的想法吓出了一身汗,连忙端起身边的茶杯,就着温水直接咕噜噜吞进嘴里,喝得太急,被活活呛了几口。

  "咳咳。"这一心急,倒是将自己刚刚这个荒谬的想法深深刻在脑子里了。

  当初,他不过只是想出宫会洛水。起码,要把子沐送回洛水,自己留在这里做质子无所谓。

  现在倒好,他除了做质子,居然还想位列人臣,也做一回权倾朝野的公侯!
  叫那些原来轻看自己,笑自己不过是以色事君的官员,瞪大他们的狗眼,统统抬着头仰望他!

  窗外的月牙已经直入中空了,没有半分的星光,倒有接二连三的乌云,黑压压的压过来,大有将月亮的光芒遮蔽的趋势。
  怕是要下雨了?

  又是一阵冷风,嗖嗖地从窗户虚掩的缝隙里灌进来,洛浮夕被吹到了,打了一个冷战,站起来将窗户老老实实地合上。

  想着,夜如此深,大概墨夜今天也不会过来了,那华嫔一定母以子贵,拿肚子里的孩子强留了墨夜也说不定。这般天伦之乐,他洛浮夕,大概暂时是享受不到了。

  "你还没睡?"

  咯——吱!洛浮夕刚刚将窗户关上,那身后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一回头,对上的居然是墨夜熬红的双眼,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居然回来了?走得悄无声息,连常公公也没有通传一声?这倒是意外的!

  "帝君?"

  洛浮夕大惊,他倒是放弃了今天墨夜能回来的想法,可他居然真的出现了!心里满是无法言语的惊喜。

  可隐隐觉得,那张脸上,似乎又哪里不对劲?
  墨夜的两眼通红,神色黯然,说话也有气无力,好像刚刚竭尽全力做了什么劳神劳心的事情,这事情还没有做成功,他脸上看不到一丝的喜悦的情绪。

  "朕,累了。"
  他也没有于洛浮夕有更多的沟通,直接朝里屋的大床上走去,鞋子都没有甩下,便横躺在床上,和着衣服一起闭上眼睛睡了。

  出了什么事?洛浮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要找人问下,又觉得这时候出去不太好,白天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就成尸体一具了?

  他轻手轻脚走到墨夜面前,吃力的伸手将他的脚抱过,想帮他脱了靴子,那胳膊上的伤因为移动,也隐隐有些抗议起来。洛浮夕忍着疼,终于将一双靴子剥了下来,那墨夜倒好,不说是十分配合,却全然不顾洛浮夕做怎么,他要脱鞋就随他去,可明明没有睡着,不闻不问,合着眼睛躺着。

  将鞋子平整地放在床下,准备给他打些热水洗脸,人刚一站起来,床上的人便伸手一把拉过了洛浮夕的手,稍稍用劲,将洛浮夕整个儿卷进了自己怀里,又是一抽被子,两个人都裹在了里面。

  "帝君,没脱衣服呢还?"
  这样睡觉,明早起来不冻死?

  墨夜将洛浮夕圈在怀里,半晌才给了一点反应,声音却是在颤抖的:"别动……让朕抱一会儿。"

  这话有点命令的口吻,洛浮夕不动,随他去了,他抱了好一会儿,大概是身体冷,等到洛浮夕觉得对方的身体一点点暖过来的时候,墨夜这才微微送了禁锢的手。原先不平衡的呼吸,这会儿才均衡了点。

  他知道,刚刚墨夜一直在隐忍,这时才总算平静了。
  他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又下意思觉得不该问,什么时候是他该知道了,墨夜自然会对他说的。

  果然,在一刻钟以后,墨夜对着他的耳畔,一字一句道:"……朕的儿子……没了。"

  "什么?"
  说的人,说的云淡风轻,可听的人头皮一紧,惊得大气都不敢出。

  什么叫,【朕的儿子没了】?

  "嗯……华嫔小产了,之前不知为何动了胎气,产下一包血水……都微微有型了,是个男孩儿。"

  洛浮夕张着嘴巴,盯着床梁半天说不出话来。
  "怎么……会这样?"

  墨夜翻了个身,没有回答,跟着洛浮夕一起平躺着,这才慢慢睁开眼,一起对着天花板。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气氛严肃而紧张。
  洛浮夕闹不清楚,墨夜这会儿是愤怒,还是哀愁,他怕他一说话,说错一个字,便会引得墨夜恼羞成怒。

  墨夜在登基后的第三年,才开始想要一个儿子,所以一直孜孜不倦的恩宠后宫,时隔半年,终于有一个美人怀了帝裔,怎么一晃眼,孩子就丢了?
  而且还是个男孩。

  "……这事,朕定会查个明白,自古后宫多是非,华嫔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小产。"
  说这话的时候,墨夜的脸色很吓人,洛浮夕侧身看到他的脸,没有一点血色,他这半日在华嫔的宫里,是经过了怎么样的丧子之痛啊!如今在他面前,才将所有的情绪平复,说的云淡风轻。好像是在说一个别人的故事一般。

  而后,他一只手伸过来,摸到了洛浮夕的手,紧紧捏过,用了一些力气,叫他吃疼。

  墨夜对着天花板,满目落寞,但听见他以绝不寻常的哀戚之声,对洛浮夕一字一句道:
  "——朕不知道,现在的心情,能跟谁说……朕一个人在外面走了很久,不知不觉,又到了你的门口……洛浮夕……这些话,朕只有说给你可听。"

  *************************************

  他愣在那里好一会儿,没有回神,墨夜的侧脸就在自己面前,手被握住,暖在他的心口,他到觉得墨夜这般景象很是可怜了。

  墨夜道:"朕的母妃,生朕之前,小产过多次……生朕的时候,难产而死。她当年,是父皇最爱的妃子。"

  对方断断续续的说着,他也断断续续的听着。洛浮夕从来不知道,墨夜居然还有这样一般不寻常的故事:

  他的母妃,是个倾国倾城的女子,且熟读诗书,写得一手漂亮的小楷。那年墨夜的父皇刚刚登基,元宵佳节,贵族女眷们也被邀请于御花园赏灯猜谜,那个小名叫"茗君"的美丽姑娘,便是墨夜的生母。
  众女眷中,她一首七绝,技压群芳,争得诗魁的头衔,本是游戏之作,却叫颇有兴致的皇帝赞赏有加,直夸她是"柳絮才高,不栉进士"!这般赞誉,何等隆宠,便一并好奇了做这首七绝的女眷。

  引人来见,两人相隔一层楼台,这一眼,便是一生一世的绝恋。

  皇帝没有想到才女不仅文采了得,而且相貌出众,当下便封做了妃嫔,伺候便是荣华富贵,一家荣耀。
  那茗君是个孝女,家里还有待字闺中的胞妹,回家省亲之时,胞妹对这个英俊不凡的姐夫,很是倾心,拗不过双亲的唠叨,茗君耳根子一软,便将自己的胞妹也接入宫中。皇帝见胞妹也是绝色,又见茗君胸襟宽广,便也一起封做了妃嫔。

  自此为止,两姐妹共侍一夫,倒也是相安无事,和睦融融。有人将此传为了娥皇女英的有一则典范。一时间,羡煞旁人。

  直到茗君怀了两次,又小产两次之后,不知为何,原本亲密无间的姐妹,居然有些生疏起来。皇帝登基已有五、六年,居然没有一人怀有帝裔,朝内外风言四起。
  而后又隔了三四年,中间有些嫔妃倒是生下了皇子,可不过刚刚出生,却都因为一些疾病而夭折,最大的,也不过养到了两岁。什么天花,水痘,风寒之类不一而足。此乃怪事。

  又隔一年,一个后妃倒是怀上了帝裔,生下皇子,可偏偏是个瘫子,虽然没有夭折,长得好好的,却也不中用。

  这一年,皇帝当下颁布圣旨道:谁先生下皇子,便封做正宫皇后。
  而这时,那茗君很争气的怀了墨夜。

  "然后呢?"洛浮夕听得入了迷。

  然后,便直到墨夜出生,茗君原本胎位正常,御医都说可以顺产,却不知道为什么,顺产变成了难产,待墨夜生下后,茗君也因难产而死。

  这一切都太过突然,皇帝始料未及,就此,随着茗君的去世,作为硕果仅存的四皇子的墨夜,便被茗君的胞妹,他的姨娘抱了过去,养在自己的宫中,而后一年,姨娘也生了一个皇子,五皇子昭云,深得帝宠,姨娘也便就被封做了中宫皇后。

  起先对于墨夜的怜爱,也因为昭云的诞生而逐渐向他倾斜了,因为姨娘和母妃有一张相似的脸,到最后,墨夜都搞不清楚,自己的父皇到底真爱的是谁,也许,早就将对母妃茗君的爱,转移到了姨娘身上。

  那昭云也恃宠而骄,生来几多的聪慧,很会讨父皇的开心,自然,墨夜就被晾在一边了。

  "原来有这等纠葛……那后来……"洛浮夕问。

  "后来?呵呵。"墨夜讪笑道,回头与洛浮夕对视:"朕到了读书的年纪,拜了前任右丞相为师,就此到了十几岁,就被姨娘寻了个理由,说要让皇子们锻炼锻炼,就把朕丢出宫去,发配到边疆打胡奴去了!"

  此后,便是【不败王】传奇的开始。这些种种,洛浮夕都有所闻,只是没想到,前面居然还有那么坎坷的过程。

  "然后便是夺嫡之战?"

  墨夜也不避讳,回答的爽快:"是,这后位,原本就是朕的母妃的,父皇圣体违和,还没有立下皇储,姨娘就想让朕死在关外,可朕命不该绝,这帝位也天生就该是朕的,朕活得好好的回来,将昭云和姨娘一网打尽!昭云原本想要逼宫,让父皇退位,好在父皇还没有老糊涂,秘传了朕火速回京,抓了耐不住时间久准备黄袍加身的昭云,将他打入死牢,永不释放。而姨娘为此也疯了,在后宫放了一把大火,企图烧死我们。结果没想到,自己却被烧死,父皇也就被吓得驾崩了!"

  大火?
  三年期墨夜登基时,藏书阁走水,据说火势燎原,难道就是那疯疯癫癫的前皇后放的火?

  这过程太过惊人,洛浮夕简直不敢相信。

  "藏书阁走水?难道是那次?那赵阁老的【洛水游兴图】也是在那场大火中烧掉的?"

  "聪明。"墨夜回头笑了笑,嘴角虽然上扬,眼底却透着寒气。

  洛浮夕默默不再说话,他除了震惊,竟然有对眼前人多了别样的感情。
  他从来没有尝试过自己生母仙逝,被丢到很有问题的所谓的亲戚手上照顾长大,而父亲还对自己不闻不问,再然后,十几岁便被踢出皇宫,自己的姨娘为了自己儿子的帝位,甚至想要害死自己!

  他这才明白,墨夜与生俱来的斩草除根,和阴狠毒辣,是如何一点点形成的,而他对于自身的爱以及出于自保的防护欲望如此之执念,也有了恰到好处的解释。

  墨夜侧过身,又将洛浮夕抱在怀中:"你会不会觉得,朕是个很可怕的人?"

  他没有想到墨夜居然会问他这个问题。那言辞里有些想要求证的口气,多少让他觉得意外。可怕或者不可怕,别人眼里的墨夜是怎么样的,别人如何看他?作为九五之尊,他墨夜何尝有在乎过?如今又怎么会问洛浮夕这样的问题?

  还是看似出自真心,真心要求证一般。

  "……哪个做帝王的,不让旁人觉得害怕呢?
39、三十九 小产 ...


  哪个做臣子的,不是对帝王诚惶诚恐?……帝君这话倒是好笑了,不然这【伴君如伴虎】的名言,是从何而来?"

  这话是洛浮夕故意而为,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又一副很难言明的委屈,好像墨夜胁迫他一般。

  墨夜眯了眯眼,贴近他的脸,抬起洛浮夕的下巴道:"朕没问别人怎么看,朕问的是你怎么看?"

  "我?"

  "着实说,朕……想听你的真话。"

  真话啊?
  洛浮夕眉目一转,苦思冥想一般,待墨夜似乎真的被等得不耐烦了好像要爆发,这才缓缓凑在墨夜面前道:
  "……以前怕。"这是实话。

  "现在呢?"

  "也怕。"

  "!"这话岂不是说了等于没说。

  洛浮夕轻声笑道:"可是呢,以前怕,是因为朕害怕帝君一个不高兴,会杀了臣,要了臣洛水一家老小的命……现在的怕,却是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他眯眼问。

  "……现在的怕,是怕帝君,一直深锁心事,不愿意告诉别人,什么事情,都是一个人扛着,担着,不相信,也不信任何人。"

  墨夜听完,倒是显露了吃惊的表情,这表情不过一个瞬间,转瞬即逝。
  他在洛浮夕面前已经表露了太多的心情,作为帝王,他知道是大忌,可那么多年岁下来,他更感到,如果就这样一个人一直扛着,谁也不信任,早晚会扛不住,他需要发泄和倾诉,他也只不过是一介凡人,也有很多心情。就算隐忍,到了一定程度,也会爆发。

  所以,当洛浮夕走进他的生命,并一点点渗入的时候,他有在心底问自己:眼前这个异国的王子,是不是就是这样可以让自己松懈下所有防备和面具的人?

  "这话出自真心?"反问,一面又将人拉近。

  "真心。"

  墨夜的瞳孔邹然放大,将洛浮夕揉进怀里。
  再无其他语言,一个拥抱,懂的人,自然懂。


作者有话要说:孩子没了TAT……所以说,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40

40、○四十 元宵佳节 ...


  ○四十.元宵佳节

  十多天后,全国上下府衙门口的告示栏上,都贴上了帝君开科武举的告示,不分年龄,家世,背景,只要是身家清白祖上三代可查,能武熟兵法之人,都可参加武举考试。一时间,成为举国大事,不少有志之侠士纷纷报名。洪宝生在洛浮夕的授意下,也带人参加了京城的考试。

  他在密信中写道:自己已经到了中年,虽然身强力壮,可因为早先在洛水乃御前侍卫,此番入京已有入册登基,如今做了茶铺掌柜,不再能露面报名参加武试,特推举了自己的儿子洪长亭。

  这洪长亭年幼时,倒是见过几次,洛浮夕的印象里,这个孩子比自己小些,但是跟他老子一样,也是喜欢舞刀弄枪之辈,从小就爱读兵书。王父曾夸他,将来比洪宝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洛浮夕看完信,对一旁的子沐道:"你可记得那洪宝生的儿子,洪长亭?在洛水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

  "他啊?记得。"子沐想了想:"十三四岁的时候,就已经是个大人了,说话老成,比他父亲洪宝生,还厉害。怎么了?"

  "洪宝生让他来京城了,这次的武举之事,应该有望一战成名。"洛浮夕说这话的时候,满脸含笑,颇是胸有成竹。

  果然不出洛浮夕所料,这年纪轻轻的洪长亭,不过十六七岁,便力压众人,在京城的武举考试中,一举夺魁。连杀三场比试,十几二十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洛浮夕受了墨夜之命,与赵阁老一起在现场观看试炼,层层删选,自各地上来,剩得一百余八人留在校场,前十名里,就有洪长亭。

  而后第二日,还有文试,一百零八人在考场论兵法之道。

  那洪宝生长得眉清目秀,光看身板,不觉得会是个武艺出众之人,却不知竟然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之人。洛浮夕早先已经见过洪长亭,对他的样貌很是熟悉,所以在众考生之中,一眼便看到了洪长亭。监考官可以在座位前行走巡视,洛浮夕走到洪长亭身边,见他对试卷颇是得心应手,又见其书法流畅,浑然有力,不由觉得很是欣慰。

  考试结束后,众人散去,又过了三五日,赵阁老等人,将文试的试卷批阅了出来,洛浮夕问是否有了定论。

  赵阁老道:"文试之中,确实有不少用兵奇才,可堪重用。"

  "那个叫洪长亭的呢?"

  赵阁老知道洪长亭是洛浮夕保举的,对此也很是留意,因为是洛浮夕保举,更对他严格了几分,可通篇试下来,那洪长亭果然长志气,一点也没有辱没洛浮夕的荐举,也很得赵阁老的眼。便对洛浮夕道:"……此人确实很有才气,又是武试的十甲,武将之中,必有其之位。"

  果然,多日后的朝堂上,墨夜亲自接见了武试的佼佼者,并亲自听他们说了兵法战术,也谈了国家局势,和边寨疆域于其他四属国的关系。众人皆不知洪长亭是洛水之人,只道他长在南国边境,如今上京来投靠亲友,见有这般机会便来一试报效朝廷,不想居然命中。
  许是这种南疆边境出生的特殊身份让洪长亭的见解总是让人眼前一亮,说到与多国的关系,更是得心应手,赢得满朝文武的赞赏有加,墨夜也是刮目相看。

  于后对众武试之试子,一一安排了效力的位置,并特意将洪长亭安排在了兵部都统名下。陈阁老之子陈都统下任后,副都统的位置便一直悬而未决,墨夜将年轻的洪长亭放在这里,大概有几分要提拔他的意思,不过他年纪尚轻,还不足以到做都统的程度,自然从下士官开始做起。
  那洪长亭也甚是争气,在几次京城的闹事中,首当其冲,平息了几次骚乱,又将城门把守地很是太平,京城治安,只要是洪长亭带队的几日,必是井井有条,纪律严明,商户和乐。不过两个月光景,就将洪长亭升作了七品守卫长。

  赵阁老看到委任书后,对洛浮夕道:"洪长亭升了官,可有你的一份功劳?"

  洛浮夕但笑:"他自己有过人才智,若没有,我如何也动不了帝君的圣意。"

  可是洛浮夕自己知道,他私下于洪长亭已经见过一次面,集结之所便是洪宝生的【罗家茶铺】,在他伤好后,洛浮夕出宫,墨夜也不再多监看他,所以偶尔还是有机会去罗家茶铺喝下茶,并将消息一起传给他,用韩来玉的时候,也少了一些。

  **********************************

  一晃间,居然到了年关。

  洛浮夕自南国而来,还没有完全适应帝都的严酷寒冬,这一转眼,大半年过去,居然在帝都过了自己第一个在外的春节。

  子沐跟自己一样,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个地方呆那么久,几个月前,还在想着,忍一忍,忍一忍说不定就能回家过年了,南国的冬天也不是这般的寒冷,在过年的时候,还有百花盛开,夜游洛水,看花灯锦簇,娇娘比目。

  这一忍,竟然让自己也诧异了,入乡随俗之后,那家乡久远的节日喜乐,都一点点的遗忘在了脑海里一般,所能看到的帝都天朝庆祝节日的奢华与富丽,与母国大不相同,可也能很适应的接受这一切变化。

  他知道天朝的子民如何在除夕这一天里,与天地同乐,与亲友同乐,除夕之前的那些日子,什么腊八节喝腊八粥,除尘,打扫,祭灶,这些他都没有经历过,遂将那延绵的思念变成了好奇和新鲜。

  过了农历春节,百官祭祀,朝拜,宴席,不一而足,墨夜回宫也都是匆匆看过洛浮夕,便回了自己的寝宫休息,直到正月十五元宵节,常公公刚送来一大碗五色元宵,便对洛浮夕道:"帝君正在来偏殿的路上,还请大人安心等候。"

  "今天?来我这里?"

  正月十五,原本在早些天,就有大臣提出,说希望帝君在这个团圆之夜,能够与百官同乐,百姓同乐,设宴共庆。墨夜也便应允了,怎么这会儿,又改主意了?

  还是想答案间,说曹操,曹操就到,墨夜披着貂皮斗篷,一头扎进了偏殿。

  "好冷!"
  墨夜第一句话便是这句。见洛浮夕要跪,便又道:"免了!"

  洛浮夕这边跑过去,跟宫人一起将墨夜身上的斗篷解下来,又递上刚刚煨热的暖手炉,交到墨夜手中。
  对方递过,扫大手一挥,对旁边的闲杂人等道:"都下去。"

  常公公使了眼色,与子沐等人一道出门,将房间留给了两人。

  别人刚把门关上,墨夜便将暖炉丢在一旁,竟一把拉过洛浮夕,重重地扑到在他身上,将他抱在了自己怀里。
  撒娇一般地把下巴垫在洛浮夕的肩膀上,那鼻子冰冷,许是刚刚吹了冷风,冻得有点红,贴在洛浮夕脸上,只觉得自己的半边脸也快被冻麻痹了。

  "帝君!?"

  "外面好冷,让朕抱一会儿,爱卿身上好热。"

  "呵,敢情刚刚给您手炉还不要,您是把我当做暖炉了啊!"洛浮夕笑着,也不动了,任由他抱。

  "你这个暖炉,朕用的甚好。"说这话,也不觉得脸红。

  他这样一进门就抱着自己,倒是头一回儿,洛浮夕低头一看,墨夜的肩头,头发上,居然还有一点两点的雪花片。

  下雪了?

  他刚要回头看窗外,就被墨夜又重新拉进怀里:"这会儿想怎么呢?还乱动?"

  洛浮夕乖乖不回头,两手从背后伸出来,抹去了对方肩膀上的白花花雪子:"下雪了。"

  "恩,在御书房议事的时候下的,那会儿还有点大,出门的时候,已经小了些。"
  这是今年的头一场雪,闹得挺大。只是洛浮夕关了门窗,一心读圣贤书,并不知道外面起了这般天色,那黑压压的一片,又是风,又是雨,只当它是天气不好,谁料到竟是这般出色的一场大雪。

  有道是,瑞雪兆丰年。

  "帝君今天不是还有晚宴么?早些时候有官员请了旨意,元宵佳节不跟百官同乐了?"
  洛浮夕只是个外人,随算作官员臣子,可不过一个空头的御前特使加翰林院舍人,算不得什么品级,还不能跟百官同坐,墨夜的晚宴,是没有他的名字的。

  "跟这帮子老鬼儿,有什么好吃的。朕白天见,晚上见,平日间,过节也见,都快吐了,哪里有这般闲暇情绪再跟他们说一些场面话,朕自己都觉得嘴疼。"

  "呵呵。"头一回听他那么自嘲自己,分外可爱起来。洛浮夕忍不住笑出声,又道:"那不吃了?"

  "退了,说今天元宵,国运昌隆,团圆丰年之类的屁话就不用多说了,团圆日,还是跟自己家人在一起吧,还下了大雪,就不留客了!"

  这道是个好借口。洛浮夕心里想。
  "帝君要不要先松开一会儿?您衣服上的雪子还有呢,换了朝服吧?"

  墨夜这才松开手,看自己刚刚鼻子碰在洛浮夕脸上,原本红红的脸颊也冻成一块红一块白的了,便道:"恩。不想叫别人了,你来伺候。"

  伺候他换衣服,不是第一次了,洛浮夕取来便服,将墨夜的朝袍褪下,小心的挂起来,又着人端了热水热茶热毛巾,将墨夜上下都清理干净。

  "常公公送来一碗元宵,说您要跟我一起用?"

  喝过茶,已经不冷了,墨夜坐到桌子前,面前小火炉慢慢煨着各色汤水,吃食,小酒,还有一砂锅的五色元宵。

  外面是风雪交加,雪霜抽打着窗户噼啪噼啪只响,而屋里倒是一片温暖多情。
  洛浮夕随墨夜一起坐在桌前,倒了一杯小酒递到墨夜手里。
  墨夜却颇是好心情的将洛浮夕抱到自己腿上,定要跟他共饮一杯酒。

  情调是给足了,可就觉得墨夜今天太过热情,让洛浮夕颇感不适应。

  "朕想,你头一回来天朝,远离家人,今天是元宵佳节,如何都不能让你冷落了,所以呢,遣散了众人,特意来看你。"


作者有话要说:温情如水,细细长流。
多享受点吧,此刻的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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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四十一 赏雪 ...


  四十一.赏雪

  墨夜说:"朕想,你头一回来天朝,远离家人,今天是元宵佳节,如何都不能让你冷落了,所以呢,遣散了众人,特意来看你。"

  "特意……来看臣?"

  这话说的很是漫不经心,也没有特意显示自己的骄傲和无与伦比的恩宠,可这话从墨夜嘴巴里出来,倒是着实让洛浮夕吃惊。

  "是啊,洛爱卿可感动?"他一手抱上对方,一手不安分的伸进洛浮夕的外衣里倒腾,摸进了对方的里衣。

  "呃……"

  "怎么了?"使坏的人故意问。他分明感到对方的微微颤动。自己的手刚刚已经被汤热了,就是为了不想让洛浮夕觉得冷,这般如此,所以刚刚这个颤抖和"呃",墨夜很自觉地将他视作了洛浮夕的敏感和动情。

  扭头故意看他,果然,洛浮夕红了半边脸,与自己同床而眠多日,哪怕是坦诚相见,洛浮夕在面对墨夜的调情的时候,依旧保持着生涩和不能适应的娇羞,这一点,墨夜自己很是喜欢。

  "没……没有。……臣,很感动!"对方咬了一口牙,恨恨道,言辞里都是不甘,好像要把这个罪魁祸首推搡出去,可他断不敢这样做,只能假想罢了。

  "恩?那好,既然爱卿没有异议,那就跟朕一起吃?"墨夜亲自揭开砂锅,里面煨了十只铜钱般大小的元宵,躺在水里,只只饱满,光滑细嫩,很是可口的样子。划了一勺子,将中间那颗高粱红颜色的舀上来,一直丝丝的冒着热气,墨夜笑着将勺子送到洛浮夕嘴边。

  "尝尝,这是宫里的特造,朕很喜欢这个味道。"洛浮夕张开小口,细细咬下去,一口,里面便流淌出来浓稠的甜蜜的馅儿,加了芝麻,蜂蜜,冰糖,又浓又稠,咀嚼的时候,并不觉得会粘牙,顺滑的吞下肚子,却是意犹未尽的香甜。

  洛浮夕吃完,便愣在了那里。这个味道,却是是一绝。

  "可好吃?"对方笑着问,一面将另外被咬过的半个元宵送进了自己嘴里,对着洛浮夕吃惊的表情,笑得更是暧昧。

  "嗯,好特别,可是,为什么元宵是五色的?"

  墨夜喝了一杯酒,又舀上来一只粟米黄的上来,送到洛浮夕嘴巴里,一面解释道:"五色,象征五谷丰登,其实跟朕早年在外征战有关。"

  "嗯?"

  "先帝在世的时候,宫里的元宵不会做成这个样子,先帝喜欢纯洁的白,觉得元宵就一定要白色的糯米做的,才叫元宵,可朕早年在外,过年过节,若要有战乱,也是回不去宫的,加之皇后巴不得朕死了,多般阻挠,朕自被丢出宫后,十余年里,大概有一半的春节是在外面度过的,边疆贫瘠,哪有那么些许糯米,将士们思乡心切,想要团团圆圆,元宵便一定要吃这个,寻了各色谷物,加上一点糯米,和了形形色色,大小不一的团子,也不在乎是不是白色的了,有了便一道吃着元宵,也不觉得寒碜,到是分外的美味。后来朕登基了,宫里的元宵再怎么好吃,都不及早年在边疆时候的那些个不成体统的,朕便将所有的元宵,都染上颜色,和上各种谷物,告诫朕,不可忘记当年的岁月。"

  这一段话,说的发自肺腑,洛浮夕也听得入迷,没有想到墨夜的过去,竟是这般波折。
  "臣最开头吃的,可是高梁做的?"

  "对,红的是高粱,黄的是碎玉米,绿的加了绿豆,紫色的加了地薯,那个白的,就是纯糯米了。"

  洛浮夕听罢,也拿了一个勺子,舀了一只紫的,喂进了墨夜嘴巴里。
  于是你一口,我一口,将这一盘十个元宵,消灭的干净了。

  吃完后,墨夜还不忘记在洛浮夕身上偷个香,惹得洛美人惊叫连连。笑着也一起跟他打闹了。

  那一夜,墨夜要洛浮夕陪在他的身边,两个人用完膳后,又一起看了一会书,一个看文史,一个批折子。看完折子,又是在一起挑灯下了一会儿棋,快到子夜十分,墨夜也不觉得困,居然抱着洛浮夕一起甩了鞋子跳上暖塌,自己半躺在上面,又将洛浮夕抱在自己怀里,和衣裹了一床被子,将两个人都包裹起来,那洛浮夕就坐在墨夜两腿间,被墨夜环着一起看书。

  "我们一起看。"墨夜抓过他的手,将他的手按在自己手心里,十指紧扣。

  这个样子,就如世间所有普通的情侣一般了,洛浮夕一想来,满面通红,只好随了墨夜的意思,任他为所欲为。

  不知又过了多久,忽闻窗外风雪敲打窗户的声音邹然停歇,乌云尽散,有月光透着窗户缝隙洒进一丝月光。

  "雪停了?"洛浮夕惊觉的抬头。

  墨夜似乎见怪不怪,只低低答了一声"嗯。"

  南国之人,从未见过大雪飘扬,这雪下了半日加半夜,若能积起来,定颇是壮观。虽然入冬后也下了雪,可停停歇歇,都不及今日这雪来得磅礴。想来,应该可以打雪仗了。

  那么想着,心里闹腾起来,跟个孩子一般的有点坐不住了,洛浮夕自知不该那么不安分,可哪个人没有一点两点的好奇呢?何况是个没有见积雪的。
  便动了动身体,不安分起来。

  墨夜似乎察觉了对方的心不在焉,眯了眯细长的眼睛:"怎么?"

  "呃……雪停了。"
  他回头转过脸,等了一张期盼的脸,无辜的望着他。

  墨夜思索了一下这个表情的意思,不由笑出来,合上书本,对洛浮夕道:

  "那么,跟朕一起赏雪?"

  ********************************

  当门外的常公公等人听到墨夜说要在半夜三更赏雪的时候,不由的都露出了吃惊的表情,对着洛浮夕一脸兴奋的表情更是看不透了。

  这半夜三更出来赏雪的,墨夜大概算作本朝皇帝之中的唯一。
  这半夜三更带着臣子出来赏雪的,墨夜又算作本朝皇帝之中的唯一。
  这半夜三更不睡觉看着臣子的眼神就猜到想去赏雪,而且还带着这般好心情的,墨夜更是算作本朝皇帝之中的唯一!

  三个唯一加一起,常公公便不能不对洛浮夕高看了。
  这个臣子居然有那么大的魅力,能叫帝君处处留心他,怜爱他,做到这个程度的,又哄得墨夜如此开心的,本朝上上下下,只有一个洛浮夕。

  于是旁人也只好扮演跟随的角色,将斗篷之类的全给墨夜穿上,子沐在给洛浮夕装扮的时候,墨夜还在一旁道:"别忘记加坎肩,你们主子怕冷。把上次朕赐的白貂斗篷带上,还有多准备几个暖炉。"

  洛浮夕反倒被墨夜说的不好意思起来,道:"帝君,这不过是出门看雪,不是出远门,况且臣也没有那么弱吧?"

  墨夜只笑,又将他斗篷上的带子系仔细了,道:"你道这冰天雪地的不冷?你在屋子里,自然感觉不到了,身子骨那么弱,万一冻病了,如何是好?"

  说完,又拉起他的手,一起走出门去。

  走出屋子的第一步,便知道那雪还没有停,只是小了许多,稀稀落落地还在飘下来,洛浮夕伸手接过,一片极小的雪花掉在他的手心里,,还来不及看清楚,那雪子便融化成了水。

  "都说雪像鹅毛,臣看,一点也不像。"

  "哦?呵呵,那爱卿到说说,像什么?"墨夜拉着他的手,一路朝御花园走去,一面叫他留心脚心的路,积了雪,就算有人先在前面开路,扫去了一些,但是依旧很滑。

  洛浮夕顿了顿,笑得像狐狸一般,对着墨夜故意嘟着嘴到:"还不到告诉帝君的时候!不告诉你。"

  "嗯?"
  对方一愣,没想到被洛浮夕框了一次,眼里既是故作生气,又满是怜爱,恨不得将眼前之人都揉碎了,于是狠狠报复一般的捏了他的手,对方吃疼,跟墨夜大眼瞪小眼,气鼓鼓地对着墨夜的耳边轻吐了两个字:"小气!"

  墨夜这般不生气,倒是笑起来,胆敢在帝君耳边说帝君小气?呵呵,胆子真是大。

  一面走着,四周皆是被雪覆盖地白茫茫一片的矮树,那假山上,亭台楼阁,雕廊画栋,统统披了外衣。前面有两个宫人提着灯,此时正是后宫都沉睡的时候,整个御花园,只有墨夜和洛浮夕两个人。

  来到醍红湖畔,站住,对面远山相望,此时也是白雪皑皑,就在洛浮夕惊叹这雪吓得如此之大的时候,不由觉得眼前一亮,那醍红湖对岸的杨柳大道上,居然一瞬间亮起来一排的宫灯!如同繁星落地,各式各样的宫灯,玲珑剔透,溢彩纷呈!

  洛浮夕吓了一跳,他没有想到这时候居然能看到一岸的花灯一时间亮起来!怀疑的揉了揉眼睛,待看清自己面前的花灯若星火闪烁,不是自己的幻觉时,这才猛然回头。

  却见墨夜早就微笑着在一旁观察自己刚刚的表情许久。

  "帝君!这是……?"

  "喜欢么?元宵又叫灯节,所以对岸都是花灯。"

  "可……可刚刚不是……什么都没有么?"

  墨夜点点头:"本来今天要在对岸吊花灯,着后宫嫔妃一起观赏,可偏下了大雪,而且朕知道,这个时候,你是断不会出现在后宫嫔妃当中的。没有想到这雪停了,刚刚出门前,便又叫人点上了!洛浮夕,你真是何等的幸运,今年的花灯,谁都没有看着,除了你跟朕!"

  "啊!"对方长大嘴巴,惊得何不拢了。

  那对岸的花灯形形色色,样式各异,有动物的,植物的,天上飞的,水里游的,花鸟鱼虫,飞禽走兽。而这一切,如同梦境之中,居然只是留给了他和墨夜两个人。

  对岸的白雪被宫灯照耀地更加闪目,只身如同身在仙境中,白茫茫落的一地的干净,将白雪中的两个人包围起来。

  墨夜微笑着将看呆了的洛浮夕搂过,毫不避讳的从身后将他环进自己的怀抱里,身上的斗篷也一并覆盖在他的身上,一层层的包裹起来,一面将自己的下巴贴在对方的肩膀上。
  随后两只手又将洛浮夕的手交叉在胸前,紧紧扣住,侧脸在对方的耳畔落下一句:
  "现在可以告诉朕了么?你刚刚说的,雪像什么?"

  洛浮夕迟疑了片刻,将唇贴近墨夜,轻声道:"人心。"

  "恩?为什么?"这个答案出乎意料。

  "有时候,人心是冰冷了,可是呢,一旦让人的热手握住,再冷,再硬,再寒,也能就此暖热了,融化了,像是细水一般温柔。"

  听完这一句,墨夜将对方搂得更紧:"……那你的心,是不是被暖热了呢?"

  "臣?"

  "告诉朕实话。"

  洛浮夕轻笑一声:"帝君是火炉,臣,早就化了!"

  听闻这一句,墨夜将唇贴在洛浮夕的脸颊上,亲吻了许久。

  临了,才从嘴里轻吐一句:"你若是个女人……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恩,洛小哥要是个女人,就能替渣攻生仔了.


42

42、四十二 礼部侍中 ...


  四十二.礼部侍中

  "你若是个女人……就好了。"

  元宵过后,这一句话如同鬼魅一般,不断的在洛浮夕的耳畔,他不知道墨夜这句话是出自于何种心态,但在他听到的那个晚上,心里翻江倒海一般,旁人自是无法理解他的心情。说不出的,无法用词语来表达的感受。

  他被墨夜抱在怀里,对方长长的睫毛扎在自己的脸上,轻声细语,道不出几多的柔情。他猜测不出墨夜话里的意思,为何要将他洛浮夕比作女人,他明明不是女人,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可是呢,这话里却也不像是实在讥讽他的性别或是处境。

  那晚,墨夜带他回了偏殿,温柔地将他抱在怀里,沉沉睡去,只是这半夜直到天明的时光里,墨夜再也没有松开手去。

  第二日,已经是正月十六了,过了元宵,洛浮夕睁开眼的时候,墨夜依旧出门了。他不用去翰林,最近两日都是休假,难得可以跟子沐两个人并着宫人宫女们一起在院子里舒心地打雪仗,做雪人玩。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雪这个东西,可以那么有意思。一直在宫中的宫人们,很乐意跟没有架子的洛浮夕一起堆雪人,尽管天寒地冻,他们倒是玩的不亦乐乎。

  到了晌午,太阳出来,外面的积雪开始融化,洛浮夕受不住冷,便躲进了屋里。不出片刻,御前的常公公居然领了墨夜的旨意来。

  "是帝君要来?"见到常公公,洛浮夕自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墨夜要回来了。

  常公公摇摇头:"没,帝君还在御书房与几个大臣一起商讨国事。"

  "那您来……?"

  "传帝君旨意,明日按例早朝,请您一起去。"

  "我?"洛浮夕疑惑不解。
  他不是有品级的官员,之前上朝都没有他的份,一个什么象征性的"御前监察特使",不过应一应虚名,名字听起来极大,权利极大,可官阶很小,根本不在吏部的名单里。如今科举舞弊一事一旦落幕,也便没有了任何了意义,他洛浮夕不过一介闲人。
  "为什么?帝君没有说么?"

  那常公公嘿嘿一笑,对着洛浮夕的耳畔道:"老奴本来不敢多嘴,不过既然大人问了,老奴就沾个光,跟您道个喜先。——老奴在御书房外,听见帝君跟几个内阁大臣说,明日要封官,这里头,就有洛大人您啊!"

  封官?
  洛浮夕听到这话,其实料想也是,按理说,自己在殿前一战,让那陈阁老丢脸乌纱,后来又阴差阳错的让武官们都回老家种地了,那墨夜若要论功行赏,自然会提拔他。封官,早晚的事。不过在常公公面前,他自然要装作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又拿出些许好玩意儿,塞到常公公的手里,说一句两句场面话。

  常公公拿了洛浮夕的礼,自然不敢怠慢,后对洛浮夕,又是毕恭毕敬,如见墨夜。

  不过,有一事,洛浮夕的确还是想弄清楚的,那就是为什么墨夜没有由头地取消了昨晚的元宵晚宴,按墨夜的性格,说出来的话,不至于会打回来。而且他昨晚又抱着自己,说了希望洛浮夕是个女人这种没头没脑的话,着实让他不解。

  "还有一事,洛浮夕不明白。"

  "大人请说?"常公公也是识时务之人。

  "帝君昨日原来是要宴请百官的,怎么一下子说不请,就不请了了?下官实在是弄不明白帝意。"

  常公公想了想,突然面带难色,见周围没有别人,凑近洛浮夕的耳畔道:"……老奴在御书房外伺候,要说是知道点实情,也说不上,帝君的意思,谁敢猜测呢……只是,昨日确实与那些个内阁大臣,在商议国事的时候,弄的不是很愉快。"

  "哦?"

  "昨日的奏章里,有一份礼部尚书,合着内阁几个元老的折子,这些元老跟那些个武将不同,早年都是站在帝君一派的,都是先去的前右丞相的门生,对帝君忠心耿耿,也便有了一些过多的耿直。帝君虽然感念他们,但久而久之,有些人便自恃劳苦功高,对帝君居然说教起来。"

  "倒是说说,怎么回事?"

  常公公想了想,"具体是什么,也不知道,但是从谈话里头,老奴猜测,可能是有人上了折子,说帝君登基已经三年,早该立后了,便催着帝君立后,开枝散叶……"

  呵呵,他们难道不知道墨夜前些时候,他的华嫔还小产了么?这个时候来劝墨夜立后,又说什么为了江山社稷着想,早日开枝散叶这类话,岂不是又捅到了墨夜的痛楚,让他不好受么?这帮人,来的真不是时候啊。

  "原来是这样,那帝君如何说?"

  "哎……"常公公叹了口气,"谁不知道华嫔前些时候小产啊,这会儿再提这话,不是火上浇油么?帝君看了折子,气的当场就把折子丢地上了。这还没有完,还有找死的,偏偏强出头,一副直谏哪怕是死也要直谏的耿直样子,跪在御书房哭哭啼啼,要墨夜早日立后,以正后宫……"

  以正后宫?
  这话岂不是说给自己听的?

  洛浮夕凝了凝眉,有些不悦,旁人自然知道,洛国小王被墨夜抢进了后宫,又有敦煌城主的红宵公子在帐,虽然喜好男风,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可是对于一个帝王而言,还没有子嗣,或者没有立后把持后宫,这些男人围在帝君身边,多少会让人觉得不安心。
  历史上,这样的事情也是层出不穷。
  以色事君的,往往都是跳梁小丑,所谓的幸臣,就是坏在一个【幸】字。多半的,不见得是什么正人君子和好人。

  见到洛浮夕面色凝重,常公公尴尬的一笑,以为是他听到了这般弦外之音,有点后悔自己多了那些话,又对洛浮夕劝慰道:"他们这帮老臣,不过只是提议帝君要立皇后而已,并没有其他意思。"

  没有其他意思?
  洛浮夕浅笑了一下,难怪墨夜会很不舒服,这般的意思,不让他恼怒才怪。

  "然后呢?"

  常公公又叹了口气道:"哎,帝君说【你们那么想让朕开枝散叶,那真是不能浪费这一点一滴的良辰好景了!晚上什么元宵宴席就免了吧,朕回后宫开枝散叶,跟后妃团圆团圆,弄的好的,还团圆出一儿半女,你们没事儿,也回家团圆吧!】……"

  "噗……"洛浮夕原本手里捧了一盏茶,刚喝了一口,便活活被呛了出来。

  这话说的,实在是有点腻歪,这自嘲的方式,让那帮子墨守成规的老顽固们听了,指不定的如何面红耳赤吧?

  "下面的事儿,您也知道了,帝君便一气之下,罢宴席了,回了后宫,谁的宫里也没去,直接来到了您这里……咳咳。"

  言下之意,他洛浮夕是何等的荣幸,能够让墨夜一晚上都在他的房间里团圆团圆。确实……后来在床上,两个人团在了一起,也圆了一会……不过,这跟那原本要达到的【开枝散叶】的效果,可是差得远了。

  洛浮夕尴尬一笑,送常公公出了门,又回到了房间里,终于明白了墨夜昨天抱着自己说的那句话的意思了。

  【他道:"你若是个女人……就好了。"】

  洛浮夕对着窗沿上不散的冰雪,看了良久,心里说不出是羞愤,无奈,还是寂寞,那脸上的表情,更是讳莫如深。

  他在心里默默道:墨夜啊墨夜,这就是你昨晚那句话的意思么?如果我洛浮夕是个女人,又如何呢?
  难道……如果我洛浮夕是个女人,你就能把我封做这六宫之首了,一朝的国母了么?就能够排除世俗的目光,与你共享这万里江山,富贵荣华了么?

  洛浮夕讪笑。

  可是,就算洛浮夕是个女人,他也不过只是站在墨夜身后的女人。
  这江山,尽管可以共享,也不过是你墨夜的江山,帝后?她连一半都达不到!因为,江山的所有一切,都是帝君的!都是九五之尊的!就连帝后,也是帝君的!

  那么,这样的帝后,又有什么意思?

  他洛浮夕,且不说今日不是个女人,没有一丝半点的可能能成为帝后,哪怕他今日就是个女人,就是得到了墨夜全部的荣宠,他要的,也不会仅仅就是这份虚华浮世的荣耀!

  他洛浮夕要的,可远远比这些更多!

  因为,这都是墨夜欠他的!

  ******************************

  果然,第二日,洛浮夕被常公公带着上了朝堂,他虽然曾经也来过这里,可之前那次,不过是走一个过场,如今这回,由常公公领着,从勤政殿的正门一步步踏入,受到周围文武百官的侧目,他心里明白,自今天起,他再也不会是别人眼里畏畏缩缩的洛浮夕,他与他们一样,都是墨夜座下的左右手,都是同僚,再不必以谦卑的心来面对周遭不信任和冷嘲热讽的目光了。

  果然,在三跪九叩之后,墨夜便下了圣旨,将洛浮夕提为了礼部侍中,四品官员。
  这个四品官阶并不高,礼部也不算什么要紧的部门,何况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侍中,上面还有侍郎和尚书,同门的侍中也不止他一个。

  但是在他叩谢圣恩的同时,从墨夜的眼里看出了帝君的意思。他知道,封他做礼部侍中,是墨夜所能想到的最好的途径,作为异族的王子,入其他机要部门是不可能的,才能被人质疑不消说,还会给墨夜加上莫须有的闲话,让洛浮夕也尴尬,只有这个礼部,最适合洛浮夕。且离墨夜,也最近。皇家事宜,莫逃不过礼部一说。

  与此同时,他也看到了上次恩科的十九名试子也在其中,那范白宣站在他的身后。
  一道也被封了官。

  范白宣听从了洛浮夕的建议,去了刑部,如今是刑部大牢里的一名参事,官位五品。这官不大,却是有很多发挥的余地的,可以建业立功。两个人在朝堂上擦肩而过的时候,相视而笑,彼此心照不宣。

  再然后,墨夜对百官道:"还有什么事要奏报的么?"

  从人群中出来一个人,正是内阁学士,对着墨夜跪下道:"臣等内阁学士众人,上书合奏帝君,奏请帝君早日立后一事……不知道帝君有何旨意?"

  居然依旧不怕死?

  洛浮夕站在原地,看了周围一圈,大家也都是纷纷看好戏的表情。

  墨夜冷笑一声:"朕昨日已经说过了,最近国事繁忙,尚无立后之心。"
  说完这句,竟将目光转向了下面的洛浮夕,看他在礼部尚书身后,站得笔直,不曾抬头看他。

  那内阁学士顿了顿,又道:"国不可一日无君,也不可一日为后……帝君的后妃华嫔娘娘前日小产,举国哀悼,老臣们更是希望帝君能够早日立后,帝后能够母仪天下,也好对列祖列宗,有个交代……"

  "内阁学士所言极是。"
  "正是,正是。"

  立马身后一干党系众人帮腔道。

  墨夜没有说话,将目光转向了洛浮夕,故意道:"礼部侍中洛爱卿今日上任,还没有说过话,不知道洛爱卿的意思如何?"

  "嗯?"没有想到这个恶人点到了他的名字!
  洛浮夕心里还没有准备,对于这个问题自然没有任何想法,如今看到墨夜这般问,竟也不知道如何作答了。他知道有些人在背后曾经议论过他和墨夜的关系,这个时候更是不敢随便开口。

  说错一个字,便是得罪众人,也让自己下不来台面了。

  遂求助一般的看着了看斜对方的赵阁老,那赵阁老正巧回应了他,对他眨了眨眼,又微微摇摇头。

  洛浮夕心里一念,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赵阁老常说的,任何事情,都是帝君做主,为臣子的,只有服从。

  便道:"内阁学士所言极是,后位悬而未定,无法体现国母的母仪天下,仁慈祥和,臣也以为,可以尽早择贤良淑仪之氏为后,臣在礼部赋职,必当竭尽心力为帝君操办……"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副忠臣的模样。墨夜本是期待他能说出一些不一样的话来,结果却是吃了瘪,这话听得墨夜脸色越来越难看。那身边的常公公自然知道墨夜这番表情的缘故,从来没有想到高高在上的帝君,居然也会以为一个臣子而吃瘪吃到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的地步。

  说完之后,洛浮夕退后一步,又乖乖的躲在尚书大人身后,墨夜眼里涌出火来,好像要把面前的人烧光了。

  等了半响,只顾着看洛浮夕,居然忘记要发表下评论。

  "咳咳……帝君?"身边的常公公好心的提醒道。

  墨夜回神,对着洛浮夕以及台下众人愤愤道:"……也好,那么就都给朕听好了,朕在这里立下圣旨:从今日起,哪个后妃,为朕诞下嫡子!朕就封谁为帝后!"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再看帝君,见其站起来,来不及说一句"退朝",便拂袖而去。

  洛浮夕站在原地,跪拜之后,忍不住在心底笑出声来。
  他刚刚偷瞄了对方一眼,墨夜那表情跟吞了苍蝇一般,实在有趣。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洛小哥升官!撒花~~
洛小哥,朝着你那黑化的康庄大道裸奔吧~~嘤嘤嘤嘤~~~(@^_^@)~


43

43、四十三 牙尖嘴利 ...


  四十三.牙尖嘴利

  洛浮夕下朝后回宫,刚走进偏殿,便觉得今天的气氛很是不寻常。
  一般而言,偏殿门口总是多少有宫人走过,自己一进门,也会有子沐出来迎接,但是今天看不到一个人,子沐也没有出来。气氛着实诡异非常。

  洛浮夕心里疑惑,走进偏殿,空无一人,猜测半分,那背后突然一个黑影,恍惚间,背后抽出一股冷风,速度之快,滕然伸出一双手,挡在他的面前!

  "谁?"明显是被这背后不一般的气息吓到了,洛浮夕刚要回头,那人便从背后将他牢牢抱住。

  只道耳畔传来鬼魅的声音:"……礼部侍中,想让朕现立皇后?"

  "帝……君!"
  这种搞偷袭的手法出现在洛浮夕身后,还是第一次,全然有像孩子般乐衷于玩躲猫猫的趋势。可墨夜嘴巴里的这句话,却是报复一般,连抓他的手,都分外用劲。

  "呃……帝君是在怪臣实话实说?……那么多人看着,帝君分明是想看臣出丑,就算不想,难道真能在朝堂上说出来?臣还不想被灌个莫须有的大逆不道的罪名!"

  "呵呵,好个伶牙俐齿,几天没有在人前露脸,倒是越发地厉害了?"帝君不松手,将洛浮夕拽进里侧。

  "啊!帝君!"不知道为何,今天对法拉他的力气有点大。

  "恩?想问什么?"对方看好戏一般的眼神。

  "子沐他们呢?您来了怎么也不来伺候,太不像话了。"

  "他们啊?"帝君笑得很是无良:"早一步被朕遣散了。"

  "为什么?"

  "为什么?"对方微笑着反问。说话间,居然没有留神,已经被墨夜拉到了里侧的软榻上。
  对方要是要泄愤一般的居然一把将洛浮夕推倒在上面,虽然不动声色的也一并欺身压上。

  这个家伙!不会是要……光天化日之下!?

  虽然基于墨夜的品性,这种事情的发生是不会存在地点和时间的限制的,但是对于他性急到将宫里所有的宫人全部移出偏殿,还是感到意外。一下朝就这样,难道是自己在朝堂上说错了话,惹到这个魔王了?

  "……帝君……您要干什么?"

  "这不是已经很清楚了么?洛爱卿应该很习惯了才对!"说完的时候,只顾着帮洛浮夕脱衣服,这个举动,自然不用问下面会发生什么了。

  "您……怎么……那么……"
  外袍已经被剥下来了。

  "那么什么?那么猴急?"低头俯视身下的洛美人。轻笑着将手掏进了洛浮夕的里衣,温热的双手顺着洛浮夕姣好的线条毫不客气的上下其手。手掌拂过对方的胸前,小美人毫无意外的微微战栗。
  看到这样的表现,墨夜自是满意,一面轻咬对方的耳垂道:"……朕这不是在承你的心意么?恩?"

  "臣……臣的心意?"他瞪大眼睛,他何时说过要墨夜这般欺负他?
  他欺负了,还说是洛浮夕自找的?

  墨夜拉扯着对方的裤子,解开了他的裤头,没有留给对方任何拒绝的理由,用极富磁性的声音道:
  "……是啊,朕说了,谁怀孕,就是皇后,你那么想让朕封后……那朕就努力一把,把朕的子子孙孙,都灌给你好了!"

  "啊!?……"
  什么叫既然如此,就把自己的子子孙孙都灌给他好了!

  这个……混蛋!

  洛浮夕被他重重吻住,身下马上传来灼烧的感觉。
  对方报复性质的用力凿进他的身体。

  洛浮夕抱着他,心里万般筹措,竟多了一份原本不该有的杂念。
  ——墨夜,该不会有动过……想封他为后的念头吧?

  合眼享受难得的温柔,他洛浮夕是绝对不会求证这个答案的真实性的。
  不管自己是否是异想天开,对洛浮夕而言,墨夜今天出格的举动的源头全来自于自己,这一点,就够了,不是么?

  *************************************

  又过半月,是先帝的忌日,礼部侍中洛浮夕负责祭祀一事,新官上任,倒是做得滴水不漏,万事井井有条,何时参拜,何时祭祀,何时诵经做法,具无一丁点儿的错可寻。多少人伸长了脖子想要看洛浮夕的出纰漏,可这些琐碎的事情,放在他的手心里,转起来的陀螺一点也不带含糊。他的本事如何,无需多言。渐渐在半月一月中,树立起威信。
  洛浮夕是赵阁老的学生,自然是他一系中人,相好的又有范白宣等人,赵阁老一系,可谓是位高权重,盛极一时。

  雨水过后,天朝各处,纷纷降了大量雨水,又道是寒来的冰雪融化,冲击了江淮流域,冲垮了湖泊河流大坝水闸,居然在多处水乡闹了水患,一时间灾民过几十万。各地方官员接连上书要求朝廷放粮赈灾,拨银米解救百姓与水火之中。

  接连几日,墨夜都在御书房与相关的朝臣们讨论赈灾事宜,洛浮夕也被喊去旁听了几次,这不过是内阁们才有的资格,墨夜却对洛浮夕格外优待,一定要他在旁边伺候笔墨。朝臣散去后,还有一堆的事宜,这时的墨夜,早就倍感疲劳,却打破了以前的规矩,竟然要洛浮夕站在身边,读奏章给自己听。

  那些奏章多无关于机要之事,机要的都与内阁们商议完了,留下些可有可无的,有时候还让洛浮夕斟酌着直接谈了自己的看法,说给他听。墨夜若觉得好,可行,便就此写了朱批,似乎也不愿意将精力浪费在一些小事上,这就给了洛浮夕一个机会,彻底了解了朝堂中官员们的派系斗争和官场做事的要领。

  "江淮水灾,朕拨了十万两雪花银前去赈灾,你有什么看法?"
  众人退下后,墨夜问站在一旁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洛浮夕。

  "帝君不是都已经跟内阁大臣们商议好了么?圣旨都下去了,还来问臣?臣不过是御书房磨墨的,还能多嘴。"

  "呵呵,你这个磨墨的,倒是牙尖嘴利!"墨夜放下奏章道:"……朕登基三年,那么大的水灾,还是头一回,以前先帝在位时,多是黄河水患,长江水患,按这个规模,十万两雪花银,应该够了。"

  "赵阁老说了,江淮富庶,富甲一方,鱼米之乡糟了水灾,头几个月,就算不用朝廷拨款,地方乡绅和官府民间集资筹粮,将前三年收成好的陈米供出来,也能抵个三月四月的。——可是因为正巧赶在春耕上,坏了田地,那后果也不是眼下就能看到的,怕是今年下半年,好些地方因为供米不足,要闹灾荒了。"

  墨夜点点头:"不错,你倒是清楚,朕早年游走边疆,对这种灾情看得不少。可是赵阁老等内阁,毕竟生养在京城,几代为官,无法体会到百姓疾苦也是有的,说要拨款也没有错。江淮一带的大米,需要银子从其他地方高价买回来,不然,江淮一带早晚是【野有饿殍】。可是呢,这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的法子。朕想开仓放粮,又怕这一路上大米有折损,沿路还有层层克扣。可银两未曾不是?一关关克扣,查无可查,真正到百姓手里的又有多少?一牵扯进来,恐怕少不了有几百几千的大小官员。"

  "官场腐败之风历代就有,想要一本万利,确实很难。"
  洛浮夕说的是实话,尽管他和墨夜一样,痛恨这种状况的发生,可他有什么办法?作为墨夜,十年来的军戎生涯,克扣军饷之事,也是时有看到,怎么能不恨?
  那洛浮夕道:"帝君可有初步统计受灾的百姓人数?按一成人壮年一人一日两斤米,老弱少儿一日一斤米统计,就能估算个大概数目出来,就此再定该发多少银米可好?"

  "这一工程浩大,一时半会统计不出来,更何况,有些官府怕承担责任,或把人数报少了,或者想要多克扣银米的,又把人数报多的,这些都无法统计。统计清楚了,恐怕人都死光了。"

  墨夜皱了眉头,觉得虽然这个方法科学,可是操作性不大,不由范畴。

  那洛浮夕想到了以前在洛水王宫,也有一次田地失收,洛水泛滥,闹得两岸百姓颗粒无收。那一会儿,王父和百官在王宫想了多日,也怕地方官员克扣银米,不由想出一招。
  王父跟地方各县的官府打了欠条,让他们和地方米庄联合,开放谷仓放米,放了多少,算是王宫问他们借的,等灾后,一并归还给他们。
  同时,又派了两个王兄,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在两个最大的县郡监督,并按照人数一一登记一共用掉了多少银米,这样一来,即省去了先前估算的不准确的烦恼,让数字精准,也毫不浪费一点时间,占去了救灾的先机。

  虽然这洛水很小,还不及天朝一个郡的地方大,可这法子也好用的很,竟没有给地方官府一点机会徇私贪赃,救人民与水火,又为王宫博得了好名声。

  那么想来,洛浮夕将自己心里盘算的这个法子跟墨夜细细一说,虽然是借了洛水的方法,可在墨夜耳边,倒是从来没有过的新鲜,而且可行性很高。

  洛浮夕道:"江淮一带共连着五郡,都是重要的富庶之地,朝廷打欠条,又下派五名特使,查清断然与江淮官府无关系的清白人,人品清廉,做督军,一边让官府开仓赈灾的时候,记录下人数和用粮数,不耽误时间,以后若再有灾事,也好作为参考的准则。帝君意下如何?"

  墨夜听完,寻思片刻,对着洛浮夕的精明算计刮目相看。几个内阁老头儿讨论了半日,还不如洛浮夕这个法子靠谱。只是选派的官员必须可靠,他还要再三斟酌。
  这个法子的关键,背后的深远意义更是在于有专人监督,记录受灾详细数目,将来可以作为依据。

  不由满意的点点头,却又疑惑的问了一声:"赵阁老他们,行走内阁数年,办过无数大小灾情,他们都没有想到,你怎么想到的?"

  那狐疑的意味分明,洛浮夕怎么又不知道墨夜的猜疑心?到也并不像凸显自己的智慧,老实的交代道:"那是因为,赵阁老他们,遵循的是天朝大国的方法,而洛浮夕遵循的,却是洛水小国的方法。"

  "哦?"

  "洛水在南疆,常年水患平常,王宫自有赈灾的一套方法,叫下官们寻不到门道贪赃枉法,臣只不过是偷了王父早先的办事方法,来帝君面前献丑来了。"

  有趣。
  墨夜眯了眯眼,仔细打量了眼前站得笔直的少年,越发觉得以前真是小看他了。

  **********************************

  第二日,在朝堂上,墨夜将昨日与洛浮夕两人的决断传召了下去,将十万两白银分成了五分,分有五个人品卓越的文官,带下江淮一带五郡,分别进行救灾。又下诏让这五人作为朝廷的特使,与当地官府和乡绅米庄联系,以朝廷打欠条的方式开仓赈灾。日后再由朝廷归还各地所欠的银米。

  这一方法出来,倒是让赵阁老赞不绝口,只是朝堂下,似乎又一些人并不看好这个法子。说从来都没有办过事,又不知这些选出来的五郡特使是否有经验,会不会延误军机等等。墨夜一概不理会。

  料理完这一些事,正要退朝,那门外急急赶来一名送奏章的宫人。让人传报,说是有八百里急事。来自南疆。

  "急事?"墨夜颔首,南疆边界就是洛水,现在说是急事,除了军报战乱,还有什么比江淮水灾跟急的事?

  "报!"

  那宫人将奏章陈上来,交给了传令念文的大宫人,那大宫人看了一眼折子,随后颇有深意朝洛浮夕扫了一眼,面有难色。

  "怎么了?"帝君不耐烦了。

  那大宫人顿了顿,只好对着墨夜和百官朗声道:"——天华年二月十六,洛水国国君于子夜时分……薨于洛水王宫……特此禀报帝君,请降旨赐封谥号……"

  【洛水国国君于子夜时分……薨于洛水王宫???】

  洛水国国君……

  洛浮夕瞪大眼睛,只盯着那读奏章的宫人,喉咙里被堵住一般的说不出话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相隔了万水千山,几乎一年没有相见的老王父!

  他顿觉得两边耳鸣,已经听不清楚周围旁人作何说法,两眼直觉的一黑,胸中像是一口血要喷出来一般,余下,便是隐约纷沓的骚乱,和渐渐迷失的意识。

  "啊!洛大人!洛大人!"
  "来人啊!!洛大人昏过去了!"

  模糊中,只看到对面高高帝位的男人,滕然的从龙椅上跃起……


作者有话要说:洛小哥,你爹他薨了……
他爹,出门左拐领便当~~~


44

44、四十四 回家之路 ...


  四十四.回家之路

  洛浮夕胸口如同压了千斤鼎,迷迷糊糊从床榻上醒来时,看到的却是一屋子的人。微弱的光中,依稀辨别出,哪些是宫人,哪些是御医,还有坐在自己床榻对面,忧心忡忡的那个人。

  他睁开眼睛看清楚这一张熟悉的面孔的时候,对方又惊又喜地大手一挥,让所有人都退出房去,一面嘱咐道:"弄些调养滋补的马上端过来。"

  "是。"应声的是子沐,他居然双眼通红。

  是了,怕是也知道了洛国老王父的死讯。所以子沐,才会跟他一样伤心吧。这才短短几月没有见,他还想着过些时候寻个机会就远离皇宫,回洛水去看王父,可他没有想到,这一晃神,居然是天人相隔,天涯永别。
  二十年的养育之恩,无以为报了。

  墨夜坐到床边,将床上的人捻好被角。

  "臣在朝堂上丢脸了吧?"他拉住了墨夜收回去的手,急切的想知道这个答案。

  "御医说你是急火攻心,悲伤过度,没有什么大碍……人之常情,只是突然就在勤政殿晕倒,倒是把朕吓了一跳。"

  "嗯?"洛浮夕支起身子,跟对方四目交接。

  "……你旧伤在前,那宫人又不寻个时候,你一闭气,朕真怕你会……"

  "呵呵。"他嘴角上扬,这个人,居然也会有担心的时候?"帝君折煞浮夕了。臣是帝君的,帝君没有说过要臣死,臣怎么会死呢?"他乖顺的将头放在对方的肩膀上,墨夜顺势搂过他,温柔的抱着。

  "是不是埋怨朕,把你困在这里,没有见他老人家最后一面?"

  他倒是想的透彻,知道自己会难过。
  可是,他是帝君,就算埋怨,又怎么可能说出来呢?

  洛浮夕摇摇头:"天命不可违,不能尽孝,也是天命,但愿王父在天之灵,不要怪罪洛浮夕,洛浮夕在宫里替他祈福诵经,也是一样的。人死是天命,只是事出突然,臣……心里根本没有料到这一日居然那么快。"

  对于洛浮夕来说,之前王姐沉曦公主回宫之后,就一直传书信来,说王父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还想着要寻个机会,以此为理由向墨夜告假回洛水,就此再也不回来了。人生在世,忠孝为大。探望垂垂老矣的病父,人之常情,墨夜应该不会加以阻拦,可如今人去了,再也没有一个有分量到可以让墨夜放他出宫的理由了!

  墨夜点了点头,从洛浮夕若有所思的表情中,以为他正是悲痛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便宽慰的抚摸对方的背脊道:"朕会特此恩典,赐最高规格的谥号给你的王父。并且,按照以前的规矩,大凡属国的王侯殡天,我朝都会派出官员前去抚灵凭吊,在边界处设七七四十九天的路祭,如今你是他唯一的子嗣,朕便特恩你作为这次下派扶灵祭祀的官员,全权由你负责。如何?"

  "帝君!"他一怔,没有想到墨夜居然肯放他出宫?而且还能一下子就走到南疆边防,与洛水只有一江之隔?
  倘若他想就此逃跑,就此不回来了,那墨夜也一时半会儿追无可追?

  "怎么?还不满意?"墨夜抬起他的下巴。

  "不……这般的恩典,只是让臣受宠若惊……礼部祭祀,只有侍郎等级才能有资格……臣一介侍中,恐怕遭人诟病。"

  "这还用你说?"墨夜笑道:"你睡着的时候,朕已经下诏,赐封你为礼部侍郎了!"

  "!!!"
  他的速度和办事效率,居然如此之快。就此能出宫,别说封什么侍郎侍中,就算让他做一介平头老百姓,他也要对墨夜感恩戴德了!

  于是连忙从床上跳下来,对着墨夜砰砰砰磕了三个头。

  "起来,这才刚醒,你可金贵着呢,别又伤了!"他拉起洛浮夕,抱在怀里。

  "帝君……如此开恩,不怕臣跑了么?"他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出于自己的不安,墨夜虽然肯放自己祭祀,见王父最后一面,可并不代表,墨夜这样的举动是真出于对他的格外恩典,他怕墨夜又有什么计划,而把自己框进去。
  对于他的不信任,也是纠缠在心里的矛盾所在。

  "跑了?"墨夜眯了眯眼,很是坏意:"若是当初的洛浮夕,朕真可以那么认为,并且也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但是现在的洛浮夕,既然已经说了,永远是朕的人,朕自然有这份自信,让你留在朕的身边……朕相信,洛爱卿不会是这种忘恩负义的人,不是么?"

  洛浮夕一笑,低声在他耳畔道:"……是不是……帝君大可一试……"

  墨夜嘴角上扬,大有将猎物玩弄于鼓掌的意味,仿佛这是帝君与幸臣之间的暗自较量:"朕现在,就要试一试……你洛浮夕,是不是真的把身体和心,都给了朕!"

  激烈的舌唇纠缠,随后便是全线崩溃和身体的土崩瓦解。
  霸道如他,洛浮夕在他身下,不过是鱼肉而已。

  ************************************

  御书房。
  墨夜在完事后起身,带着洛浮夕去了御书房,他和洛浮夕的交易还没有结束。

  墨夜给了洛浮夕恩典,前去南疆送王父最后一程,来回一两月有余,又是封了礼部侍郎一职,新官上任不过一个月,就又升了一级,叫多少人艳羡眼红。不过南疆穷山恶水,路途遥远,这个过程并没有想象中的美好。又早在几年前,天朝铁甲曾经扫荡了这一片边疆土地,沿路更是萧条,并不富庶。所以在得知洛浮夕要远行去这等多山地多饿殍的地方时,那些原来眼红的都闭嘴不说话了,一遍还在感谢老天,这祭祀的轮到了洛浮夕,却不是他们自己。

  洛浮夕成行前想将子沐也一起带走,对于他来说,这不失为是一个最好的机会,将子沐送回洛水,远离宫廷的纷争,若他自己真无法逃离,起码让子沐周全,送回亲人的手上。原本打算的很是周详,洛浮夕又让韩来玉去洪宝生处传信,让沉曦公主伺机等在边境处,找一个月黑风高夜,将子沐偷偷送回去,神不知鬼不觉。

  若洛浮夕走不成,回宫少了子沐,便随便找个理由说子沐水土不服或者舟车劳顿得了疟疾,命丧他乡之类的,对于一个宫人,墨夜应该不会起疑心。

  可是他刚刚开口,墨夜好像就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一般,居然一口拒绝了!
  这到是让洛浮夕觉得意外。

  墨夜问:"为什么要带子沐呢?"

  "……他熟悉臣,臣从来没有跟子沐离开过,虽然只有两个月的时光……但是怕他在宫中会寂寞……臣也不放心。"

  "哦?"墨夜沉思了片刻,回答:"……这你倒是可以放心,子沐在宫里有那么多人照顾,朕会保证他平安,你放心便是。……你若带他一起走,倒是显得朕优待你优待的过头了,若让朝臣们知道,会说你洛浮夕过得太过滋润,明明是在办事,却弄得想在郊游,还带了心腹伺候你,会遭人口舌。"

  这个借口,哄哄当初刚进宫的洛浮夕估计还可以,可对于如今的他,洛浮夕自然知道墨夜不想撕破脸后的真正原因。
  他知道子沐对于他而言的意义,重视他,超过一切,若放了子沐与他一起走,便能使得洛浮夕走的心无旁骛,再无半分忌惮了!

  所以,墨夜是不会让子沐离开皇宫半步的,相对他而言,子沐作为有力的筹码,就是最好的质子。

  洛浮夕苦笑一声,既然这样,他自然没有办法再要求,不然,更叫墨夜疑心。

  "是,帝君所言极是,臣思虑不周。"

  失望的表情总归是有的,墨夜想了想道:"如果你怕没有熟悉路线的人,或者没有可以信任的人可以在身边,朕记得,京城守卫营里,有个侍卫长,好像就是来自于南疆,叫什么洪长亭的?到可以陪在你身边,一路上保护你的安危。毕竟,没有信得过的人跟你一起,朕也会不安心,这一走,怕是两个月见不到你了。"

  "洪长亭?"
  拿子沐换了洪长亭?这到是让洛浮夕始料未及的,但是这样一来,兴许是上天要帮洛浮夕,居然挑谁不好,挑了这个洪长亭来?

  洛浮夕想了想,便应承下来。

  "还有一事。"墨夜道:"你这会下去,来回江淮一带,记得替朕留神。"

  "帝君的意思是……"

  "朕放你下去,别人看来,你是去拜祭王父,不过是路过江淮,可朕要你做的,还要监督那五郡官府,是否和朝中大臣们勾结,将赈灾之物收入中囊!他们必会对你放松紧惕,这也是朕要做的一件事。"

  洛浮夕心里暗暗叫了一声"原来如此!"——他早该想到的,墨夜大发慈悲的放他出宫,而且还走了那么远,肯定不会那么单纯。

  果然,他在承了他的好意的时候,自然还要替他消灾。
  他要他下去,居然还有这一层意思?

  对于墨夜,洛浮夕果然不能抱有太大的希望,他想什么,旁人猜不透,可偏偏就是无法拒绝他给旁人设计好的一条道。
  也就是这一条道,他居然还算不得是强迫,让人一条道走到黑,走的如此心甘情愿!

  洛浮夕暗笑自己单纯,他怎么会是墨夜的对手呢?

  又闻墨夜道:"洛浮夕,……朕要你替朕分忧!"

  这句话,一字一句,打在洛浮夕的心口。

  墨夜啊墨夜……

  洛浮夕对着那张英俊的脸,千言万语,都出不了口。

  【难道我在心里,只是一个,可以分忧的人么?上了床,分了你的邪火,下了床,分了你的国忧?】
  【若真是如此……到也简单了。】

  他低下头,不再说话,只是安心的站在墨夜看他端坐榻前,批阅奏章。

  小心的研磨,将温好的茶会递到墨夜面前。

  不过两手交接的刹那,御书房外的天空突然如同撕裂了一般,竟划过一道亮白的闪电,将天空硬是劈成了两半!

  闪电!

  洛浮夕一惊,愣在原地,这是刚刚进入春天,多雨水,春雷阵阵也不稀奇,南方的天气早就该打雷下雨了,轮到京城,还是第一次。

  那白光劈下来,好像直对着御书房的房梁,照得一室通透明亮。对于墨夜来说,不过是一极其平常的自然现象,而对于洛浮夕而言,这个自然现象似乎不怎么招他欢喜。

  因为下面要来的,便是震耳欲聋的雷声。

  果然,一声气壮山河的响雷,连着连绵的隆隆声,从乌云压顶的天际奔腾而来。

  ——啪!

  他手一抖,将那茶杯倾斜,差点全部泼在墨夜的身上。

  墨夜见时迟,那时快,一手拖住了洛浮夕的手,这才没有将杯子打翻,却是很莫名洛浮夕的失态。不过是一阵雷而已,堂堂男儿,岂会怕这些东西?

  可当他皱着眉头抬头看洛浮夕,看到对方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的惨白,已经如惊弓之鸟一般的满眼恐惧时,再也无半分责怪的心情,心里除了疑问,还有想要对方拥入怀抱的冲动。

  他伸手一拉,将洛浮夕拽紧自己的怀里,而洛浮夕也就势顺在他的两臂间,不由地将手牢牢跩在了墨夜的衣服上,似乎忘记了君臣之礼。

  "怎么了?"墨夜发现了洛浮夕的不一样,温柔的抱紧了他。

  又见怀里的洛美人,两唇发紫,紧紧咬住,闭合的双眼,将脸全部埋在他的胸口,全身微微发抖,一点也没有想要抬头看外面的欲望。问他什么,也不回答。

  在然后,便是果不其然的一阵阵的雷鸣和闪电,不过顷刻,瓢泼大雨直下,顺着风飘进了窗纱。

  "帝君,下雨了,老奴来关窗……"
  常公公带宫人进来关窗,看到的居然是这样一副情况:墨夜的怀里抱了洛浮夕,洛浮夕埋在里面两手紧紧抓了墨夜的龙袍,而墨夜对着打扰他们的常公公只是做了一个"嘘"的动作让他们轻手轻脚一些的将全部的门窗都关了,又顺道洛浮夕两耳侧,伸手将他的耳朵牢牢捂住。

  常公公会意,关了门窗后随后离开房间,把这里留给了榻上的两个人。

  那洛浮夕钻在墨夜怀里惊吓地不能言语。肯定是怕着打雷了!

  没有想到,洛浮夕还有这样惧怕一样东西的时候,在墨夜眼前,全然没有了防备,跟孩子一样的寻求着他的保护,倒是让墨夜的保护欲望满增,他很乐意,充当洛浮夕的保护人角色,也更爱看对方手足无措,一心依赖他的样子。

  墨夜低头亲吻了他的额头,低声道:
  "别怕,……朕在这里,洛浮夕,有朕在,什么都不要怕。"


作者有话要说:没错,某人可以回家了,发张'回家卡'给洛小哥。灭哈哈。
But……


45

45、四十五 出宫 ...


  四十五.出宫

  洛浮夕官至礼部侍郎,二品官阶,这种速度扶摇直上,实在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和咋舌。但是墨夜并不理会旁人议论纷纷,因为他知道,洛浮夕绝对值这个价。

  带着墨夜调配给他的几十人的队伍,又有贴身伺候宫人,且全权由洪长亭带队负责,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宫门。

  前来送行的有红宵公子和子沐。

  洛浮夕将子沐交给了红宵:"还请公子劳烦,多帮我照看这个不懂事的弟弟!"

  红宵叹口气道:"你倒好,终于有机会出去了,我帮你照顾子沐,是我份内,你尽可放心。"

  "出去了也不一定是好事,不过是一两个月来回,还是要回来的。指不定这个途中会发生什么呢。"

  "你还不知足?起码还能隔山隔水的相望,看到自己的王宫和国土,可我脖子再长,站得再高,也看不到敦煌的寸土。"

  "呵呵。"洛浮夕苦笑道:"如你所想倒好,可你也知道,我出宫的由头是什么,为了祭奠自己仙逝的王父,有什么好高兴的!"

  这一句戳到了洛浮夕的痛楚,红宵一愣,知道是自己羡慕的过头了,这种话在平日说说也便罢了,洛浮夕刚刚没了王父,还说他出宫机会好,实在是不应该,不由低了头,很是尴尬。

  那洛浮夕也不恼他,拉过他道:"开玩笑图个玩乐,离别的时候总要高高兴兴,别想太多,红宵也总有机会再出去的。只待帮我照顾好子沐,我洛浮夕必是感恩戴德的!"

  红宵点点头,应承了。

  一旁的子沐却并不高兴,见到朝夕相伴的洛浮夕即可要走,一别就是两月,哪有高兴的道理。又想到自己的老国王就在这一别中仙逝了,多了许多的感慨,想念亲人之心溢于言表。这偌大的后宫只剩下自己了,也不知道之后如何应对这些个繁复的事情,不由又红了眼睛。他更怕这一别,会想见不到老王父一样的,见不到洛浮夕了。

  虽然只是瞎想,可人偏偏阻止不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公子……真的不能带子沐一起走么?子沐跟你,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洛浮夕笑着拉过他,半取笑道:"哭什么呢,又不是一去不复返了!红宵公子会照应你,我自当放心,你要无聊,每天都去红宵公子就好。不过两个月,眨眼就过了的。"

  那子沐只好咬牙点点头,一会儿,又想起什么一般,凑近洛浮夕的耳畔低声道:"……公子若是寻得了机会,就一个人走吧!再也不要回来了!"

  "……你!"
  这句话让洛浮夕语塞,又是气急,他如何是这种会将子沐丢在宫里,自己远走高飞的人?当初子沐大可以留在洛水,或者后来跟着沉曦公主一起逃回去的,为了感他洛浮夕的恩情,依然留在了他的身边,如今洛浮夕有了机会,又怎么会不感子沐的恩情,一个人走了呢?

  当初在宫里,他可是抱着子沐下了重誓,说过一定要送子沐回洛水跟亲人团聚的,他又这么会忘记这个誓言呢。

  "你想让我陷于不仁不义?什么叫我再也不要回来了!你在皇宫里,我是定要回来送你出宫的!"洛浮夕正色道。

  那子沐再要说什么,就被洛浮夕捂住了嘴巴,他假意生气继续道:"你的心思,我自然知道,你什么也不用说了,我洛浮夕断然不会做这种事情,这样的话,不想再听第二次。"

  他语气很是生气,子沐见势乖乖闭了嘴巴,低头不语。

  红宵见这对主仆好是可笑,出来打哈哈:"好了好了,你们心里都是关心对方的,如此这般做什么?出门相送,高高兴兴的!"
  遂拉了子沐跟洛浮夕拜别,对方叹了口气,又将身上的白狐坎肩解了下来,居然系在了子沐肩膀上,围了个仔细。

  "天冷,我不在宫里,多少冷清,围着!别脱了!"
  那白狐坎肩是帝君送给洛浮夕的,他一转手给了子沐,不由叫他咋舌。
  "我是去南疆祭拜王父,弄这些个花里胡哨的,不雅,你好生带着!听话。"

  "嗯。"子沐应了一声。

  此时已经是出宫的时候了,又说了一通话,马匹似乎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纷纷撒腿踹地,领队的洪长亭下马请示道:"大人,时辰不早了,该走了吧?"

  洛浮夕皱了皱眉,抬头望向远处层层叠叠的亭台楼阁,金瓦红墙,也不见墨夜来送他一程。这个时候早就下了早朝了,连看他一眼的功夫都没有么?

  他心里便多了一份索然无味,倒也不算是气恼,只觉得这个人昨天还柔情蜜意,转眼第二天便冷心冷面,多少有点不舒服。可是这一点,他洛浮夕也应该是早就熟悉的,不过是心里还抱有一丝希望。
  可是再三拖延时间,还是没有等到这个人,洛浮夕终于放弃,跟洪长亭走出了宫门,上了马车。

  洪长亭大手一挥,几十人的马队便齐步朝前行去了。不过刚刚行了两步,那马车后面居然有人追赶着大喊:"等等!等等!"

  "洪大人停车!"洛浮夕耳朵不聋,他听出后面有人在喊他,急忙揭开车帘朝后看去,以为是墨夜,但是在车停下后,看清后面追赶的一行人时,有点失望。

  不是墨夜,是赵阁老!
  "老师怎么来了?"

  赵阁老刚刚在宫门口下轿,看到洛浮夕的车队刚走,便一路追赶着过来了。他早就想来送他,他刚刚在御书房里跟墨夜等人讨论政事忘记了时间,若不是墨夜一句:"不知洛浮夕是否已经走了?"这才提醒了他。

  告辞后便一路追赶到宫门口。

  赵阁老歇一歇道:"你王父与我是旧相识……这次回去,且替我好好祭拜一番。还有一件事……"
  赵阁老凑近洛浮夕,在他耳畔低声道:"我自离开洛水,已有二十年间,早先,蒙你王父关爱,我无以为报,你王父待我如手足……这次若你能见到洛水族人……能否代我问一句,王父临终前,可有提起过一个叫【莲花】的女子?"

  "莲花?"洛浮夕此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赵阁老提到的这个女人是谁?跟他赵阁老是什么关系,那二十年前在洛水与他王父相识,又发生了什么。

  "你不必多问,但帮我寻到这个人的便是了。你王父一去,从此,老朽要是想再寻到她,恐怕是不能够了……"那话里很是哀伤,赵阁老年过花甲,说道这个人的名字的时候,眼睛里却有温蔼柔和的水汽一般。

  这个叫【莲花】的女人,莫不是赵阁老的红颜知己?
  可是,他住在王宫多年,从来不曾听说过,有一个叫【莲花】的,别说莲花,跟这个相近的,什么【荷花】、【菡萏】、【水莲】等等,一个都没有。

  但是宫闱之事,总有一点两点的秘密,他虽然从来没有听说过,也没有在王父嘴里听到过这个名字,可不代表就真的没有这个人,若他这次回去,能见到族人,或许问一些长久在宫里居住的老嬷嬷,也许知道。

  若能帮赵阁老找到这个叫【莲花】的,也算是感谢了赵阁老这些时光的提携和关照。

  洛浮夕应承了下来。"学生记下了,若有任何消息,定送回京城给老师!"

  赵阁老这才恢复了原来的表情,对着洛浮夕又嘱咐了良多,什么路上小心,一切照顾好自己等等,就像在叮嘱自己的孩子一般。

  洛浮夕与赵阁老拜别,蹬车后坐定,最后望了一眼身后的宫墙城门,不见墨夜的踪影。他叹了口气,笑自己天真,停了片刻,对着洪长亭道:"走吧!不早了!"

  马车呼啸而过,身边的守卫们身骑骏马,趾高气昂地就此带着洛浮夕朝着南疆进发了。
  他自从入宫起,就想着有一日,能够早日出宫,回到日思夜想的洛水,尽管如今承载了痛失亲人的悲哀,也不过是隔着滔滔迸流不息的江水,隔山相望,可也算作是看到了母国一眼,看到了自己的王父一眼。

  说不定,还能见到沉曦公主。

  而如今这个梦想终于实现了,尽管跟自己预期的设想并不一定相辅,他身边没有了子沐,而那种天高任鸟飞的自由心情也是若有所失。
  ——失了什么?他说不清楚,冥冥中,但觉得灵魂和这一片皇宫的羁绊并没有就此割断,或许不久之后,他还会有让人想象不到的举动,以无人可及的姿态回到墨夜的宫殿!

  想着想着,车队进入了长安街,洪长亭在路过【罗家茶铺】的时候,特意放慢了脚步,洛浮夕揭开帘子,看到洪宝生带着二三十个人立在路边,以一种极为虔诚的姿态,默默目送着他们离开京城。他认得,他都认得,这些人,全部是当初从洛水而来的守卫,如今都跟洪宝生一样,朝着自己远去的方向瞩目许久。

  洪长亭是洪宝生的儿子,父子相见,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认,两人交接而过,以眼神示意,旁人自看不出有任何问题,不过是洪宝生,洪长亭和洛浮夕,知道这其中的原委。

  终于,那皇城,那墨夜脚下最尊贵的土地,在自己的身后越行越远,洛浮夕重重呼出一口气,对他而言,前面的路,并不是就此平坦,相反,更是铺满荆棘和泥泞。
  在这条道路上,他要走出一条再没有坎坷的康庄大道,一路通向洛浮夕这一生最高的巅峰。

  而就在这两个月中,他明白自己的使命:
  一,以天朝礼部侍郎的身份,去南疆祭祀王父,以告慰他的在天之灵,保佑自己就此一帆风顺!
  二,沿路路过江淮水患灾区,替墨夜暗查贪赃枉法以权谋私之人。
  三,赵阁老要寻一个叫【莲花】的女人,他必要帮他找到线索。
  四,第四点,全出自于自己的私心,如有可能,寻找机会,跟沉曦公主见面,以图后业。

  这第四点,于他洛浮夕而言,算作最重要的,人死不能复生,王父若泉下有知,也必是希望他的子孙后代平安如意。

  洛浮夕合上双眸,拽紧拳头,这一行,必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一次机会!

  **********************************

  洛浮夕和洪长亭的队伍,马不停蹄如同急行军一般,走了不过七八日,便到了江淮一带,早先由墨夜钦点的五郡特使已经先他们一步分散于各地,洛浮夕朝江堤河坝沿岸行去,眼见到滔滔江水势不可挡,冲垮了沿岸数座村庄,遍野的荒芜。而大批的灾民都在高处搭起简陋的帐篷茅屋,躲在里面也遮挡不了风雨的肆虐,又没有过多的粮食,或者运送不及,漫山遍野的哀嚎痛哭。

  洪长亭见到眼前景象,两眉拧成川字,对洛浮夕道:"不是说赈灾的银钱都已经送发下来了么,圣旨按说早就应该到了,我们沿路下来,怎么还有那么多灾民?"

  "五郡的郡府据说这几日都是城门紧闭,我们急行军一般走的快,可能五郡的特使还没有赶到,外面那么多灾民,全都涌进城了也不是办法,只是这些庸官,居然放任他们在这荒郊野地,实在太过分了!就算银钱没有下达,那圣旨里的说的要求官府和米庄一起开仓放粮的旨意早就应该下达了,居然还没有放粮?也不见官兵来修河坝?"

  "大人……帝君要您暗查此事,您看这会儿是不是要进五郡郡府一趟?"

  洛浮夕暗自寻思,他路过江淮,不过是借道,如果贸然前去五郡郡府,那还算作什么暗访?不就全都暴露了么?可是倘若不管,那些被水患闹得无家可归的百姓,早晚会饿死在河边,可笑的是,这选出来的五个文官现在都没有走到,等走到了也不知道要何年哪月了!

  "大老爷……大老爷……好心给口饭吃吧……"
  "可怜我们一家老小……好几天都没有吃过一口饭了……"

  洛浮夕猛然抬头,却见三四米外有三五蓬头垢面的百姓伛偻着朝着他们的队伍走来,这几人中,朝着他们说话的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妇人,周围是大小不一的孩童,最大的约莫十一二岁,最小的,不过四五岁。全部跟在老妇人身后呜呜的哭泣。

  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爬上这处高山的,不跟其他灾民一起,朝着高处而来。看到了洛浮夕的车队,便觉得他们定是外来的商户,或者举家逃难的富人。

  那老妇人大着胆子,甩下孩童们,朝洛浮夕一步步挨过来,几乎要跪在他脚下抱他大腿时,洪长亭眼尖,恐怕有诈,立即拔出刀来,将洛浮夕拦在身后,对着那老妇人凶神恶煞道:
  "做什么?还不退后!我家大人岂是你们可以随便上身的!"

  那白花花的刀闪着阴寒的亮光,还有一股子的邪气,老妇人没有想到今日撞上的居然是一位看着很是了不得的大官,吓得扑通一声跪在洛浮夕脚下,又朝后面退了几步,对着洪长亭和洛浮夕砰砰磕起了头,一面哆嗦道:
  "大老爷饶命,大老爷饶命!民妇没见过世面,冲撞了大老爷!大老爷可怜可怜我们吧!"

  "去去!还不快滚!"闻声而来的宫人很是鄙夷的将洛浮夕扶回马车,一面赶家畜一般的要将这几个人赶到一旁去。

  洛浮夕顿了顿,命洪长亭收了刀,又叫那宫人住手,对那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老妇人道:"老妈妈,你别怕,也别跪我,我们不过是路过这里的商户,我的随从跟你开个玩笑罢了,若是不嫌弃,我这里到还有些干粮,拿去分给孩子们吃?"

  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平民老百姓所能见到的最大的官员,也不过就是县衙的老爷们,可他们算起来,也不过是七品小官,见了洛浮夕这二品,也要行大礼,可对
45、四十五 出宫 ...


  于山野农妇而言,弄不清楚这些官阶分类,能见到这七品的,便一概都是能掌握他们生死的"青天大老爷"了。

  洛浮夕并不听从宫人的劝告,执意搀扶起跪在地上的老妇人,邀她一起坐在一处树下,也招呼了那些孩子们过来。对他们温柔道:
  "老妈妈,你别怕,我还有些事,要询问个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墨夜居然没有来送洛小哥回家!!!令人发指!!!


46

46、四十六 小家伙 ...


  四十六.小家伙

  "老妈妈,你别怕,我还有些事,要询问个明白!"
  洛浮夕寻了一处树荫下,将那些个孩子们一起叫拢过来,又让宫人们拿出干粮和吃食,分送给他们。

  也不知道是多久没有正经的吃过一顿饱饭,那些孩子们见到食物,纷纷哄抢,等不及的往自己嘴巴里塞,有几个吃的太急,都呛到了气管。

  "慢慢吃,没人抢!"洛浮夕帮着最小的那个孩子将大饼揉软了,塞给他,又拿了茶水来。

  老妇人见状,自以为遇到了菩萨一般,对洛浮夕感激不尽,叫周围的孩子们全部给洛浮夕磕头。

  "使不得这样可是折了我寿!"一面扶起这些人,跟他们围坐在一起,又将那一个最小的抱到自己的腿上。

  洪长亭见那小孩儿身上衣衫褴褛,满脸泥巴,跟在煤堆里滚过一般,被洛浮夕抱着的时候,两手蹭在他的衣服上,硬是抓出两道黑黑的爪印,洪长亭不由皱了眉头,对着洛浮夕低声道:"大人……这些山民身上邋遢,您的衣服……"

  "不碍事,脏了再洗就是,这洪灾遍野的,连肚子都填不饱了,哪里还讲什么虚礼?"说完又将孩子往自己的怀里顺了顺,捏了捏对方的脸,温柔问道:"你叫什么?多大了今年?"

  那个小家伙马上停下往嘴巴里塞东西的举动,抬头看洛浮夕,一双眼睛透着水汽,居然是无与伦比的清澈。
  年纪虽小,可声音洪亮:"我叫杜守承,重元三十六年生,今年七岁!"

  杜守承,重元三十六年,是先帝的年号,光听这名字,并非一般山野农民,回答的时候,不卑不亢,颇有几分教养。只是这个小身板,看着不过四五岁的模样,今年居然已经七岁了!着实叫洛浮夕惊讶。取这个名字的,多半家里有点才学,必出自于读书人家,只是常年温饱不足,或者因为这次水患严重,孩子们吃不饱饭,长得跟豆芽菜一般,确实叫他心疼。

  "守承念过书?"

  "恩!"大眼睛乌溜溜一转,很是自豪的回答。

  不想说道这里,那对面的老妇人居然呜呜的哭起来,身边的几个孩子见到老妇人哭了,也一并哭了起来。

  "老妈妈,这是何故?"洛浮夕不明就里,想来大概是戳中了他们的伤心事,一面着人取来干净的水和毛巾,让对方梳洗。"你们有什么难处,尽可说给我听,若能帮你们,我自当竭尽全力。"

  "大老爷有所不知……"老妇人擦干眼泪,对着洛浮夕娓娓道来:"……大老爷好眼力,一眼便看出我家小公子出自书香门第,不瞒大老爷,我家原本出自江淮明州郡,我是那杜家的老妈子,这些个跟着我的孩子,都是杜家的家生仆,您怀里的这个,便是杜家的独子,我从小照顾小少爷到现在。"

  听着,杜家,也是一大户人家,怎么会沦落到这般地步?

  正要开口问,那老妇人便解开了他的疑惑:"我家老爷原是重元年间的武官,立下赫赫战功的杜沛大将军。可是三年前新帝君登基的时候,不知犯了何事,我一个下人也不清楚,只知道老爷就此被罢了官,合家贬到原籍,也就是江淮,好在有几处田产,生活随不如以前那般风光,可也算过得不错……"

  前朝武官?杜沛将军?墨夜登基时被贬?
  洛浮夕仔细将这些逻辑过了一遍,又将这个号称立下汗马功劳的杜沛的名字搜索了,便知道了原委。
  这个在老妇人嘴巴里"不知道犯了何事"的事,大概跟墨夜的登基脱不了干系,他约莫记得,这个叫杜沛的确实是重元年间的将军,镇守的地方是渤海国边境,在吏部的簿册上,这些都有记载。从军二十余年,做到将军一职也算是有好几次战功,只是在墨夜与众皇子的夺嫡之战中站错了队,就此被墨夜罢了官,贬到原籍,居然是江淮五郡之人。

  老妇人摸完了眼泪,继续说道:"老爷被贬到故里,还有几处田产,虽然不得原先日子风光,却也不紧巴,……可是,没有想到,这新皇帝登基后,就对原先的武官们诸多苛刻,连下了几道旨意,那地方官府也借此大肆打压老爷,只有三年时间,居然一年不如一年,家道中落了……今年刚开春,便遇到了水灾,冲垮了河岸的祖坟……家业没有了,连祖坟也保不住……老爷就此一病不起……上个月撒手去了……"

  说话间,回忆了这段往事,老妇人又是啼哭起来。

  这道是闻着伤心,见者流泪的事,好端端一户人家,居然就这样落寞了。洛浮夕也跟着叹了口气,原先跟在旁边很是不屑的洪长亭也一起默不作声。听老妇人说到这里,那怀中的小孩杜守承也一并拉着洛浮夕的衣袖红了眼睛。

  "原来是这样……可是刚听老妈妈说,杜将军有一双儿女,那守承是儿子,他的姐姐,又是哪位?"

  这话不说还行,一提起来,杜守承终于忍不住的"哇"一声哭出来,鼻涕眼泪全部抹在了洛浮夕的衣服上。

  "乖,乖,守承不哭,怎么了?"

  老妇人边哭边解释道:"大老爷有所不知,这还是前话,后面还有……"

  还有更糟的不成?

  "老爷去了以后,那水灾越来越严重,家里的仆役见势纷纷辞工回家,就只剩下小姐少爷和我老婆子一家,结果那官府就来抓壮丁,说是要修河坝,每家每户必须出人,好些仆役都被抓走了,连着老爷家的儿子也要抓!——我家小姐在老爷走后,便男扮女装,为了讨生活方便,结果,也因此得祸,被当作壮丁抓去,一起做苦役修河坝了!这都走了有一个月了,再也没有见过小姐……剩下我们这些老的老,小的小,实在没有活路了,我想在北方还有一户亲戚可以投靠,只好带着孩子和小少爷一起往北走……"

  "不是还有老爷的家宅和田地么?"洪长亭不解问道。

  "哪还有什么家宅田地啊!田地早就被水淹了,那家宅……哎,官府说朝廷有令,要开仓放粮,官府的宅邸不够,就到处征地,后来官府的说,老爷家已经没有人了,便强将宅邸征了去,准备用作粮仓,说过了水患再还给咱们……可是,这水患还没过去,家里的就都要饿死了……您说说,大老爷啊,这青天白日的,哪有这帮强盗的行径?连条活路都不留给我们?"

  居然还有这等事情?洛浮夕心里愤然,这哪里是官府征地,分明就是强抢民宅了!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老妇人道:"原本还有几两银子,可是一路上走来,又遇到饥民,连带的一些细软也被抢了,这灾祸不知道如何过去,也不是兵荒马乱的年岁!竟全叫老爷家给碰到了!我老婆子带着这些个孩子,早晚要饿死在路上,饿死我不要紧,可是……可是小少爷是杜家独苗……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小姐也不见了,我老婆子哪有颜面去见死去的老爷……"

  一代名将杜沛,虽有赫赫战功,可就因为站错了队伍,加上流年不利,居然招祸至此,实在让人嘘唏。不免多了几分怜悯之心。
  洛浮夕扶起了痛哭不止的老妇人,又拿了毛巾将杜守承的小脸擦干净。

  倒是这五郡官府,居然欺上瞒下,抢抓人修河坝不算,还昧着良心征用他人地基一事,恐怕不是因为要屯粮吧?
  历朝官府放粮,都没有强征别人地基的事。这五郡官衙倒是稀奇,难道这官府之地真的那么小?居然容不下这赈灾粮,还要占用民居?

  恐怕,是有人别有用心!

  "老妈妈,你且放心,这事,自有人会定夺,谁也不能无故占用你们的东西。我这有些个银两和干粮,你们且带去,早日找到亲戚投靠才好!"洛浮夕让洪长亭取了一个包袱,里面塞了碎银和几吊子钱,有又馒头,面饼等物,一并交到了老妇人手里。

  那老妇人一愣,从来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种荒郊野外碰到这般好人,竟激动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连跟几个孩子一起,要他们给洛浮夕磕头谢恩!

  "老妈妈,快起来!"洛浮夕素不喜这种大礼,也见不得旁人动不动就磕头谢恩。

  那老妇人看着杜守承,对洛浮夕支支吾吾道:"我一老婆子,带了这些穷人家的孩子们讨饭也是没话说,可是杜家小公子就要跟着我们一起受苦受难,我老婆子于心不忍,虽说是投靠亲戚,可亲戚也是一门穷人,小少爷跟着我们,自然是要下地干苦活,吃不饱穿不暖不说,这一路上,指不定就命丧他乡了……若……若大老爷还有一口两口吃食,可怜我们杜家最后的独苗子……我老婆子来世给大老爷做牛做马,求大老爷让我家小少爷,跟了您去吧!"

  说完,又是跪在洛浮夕面前,再也不肯起来了!

  那怀里的杜守承一看,忍不住又是哭起来,对着老妇人道:"嬷嬷,嬷嬷,你不要守承了?"

  "这……"
  路上碰到一伙人,居然就要将杜家小少爷丢给洛浮夕?天下哪有这种事?你卖儿卖女,好歹也要自己亲身的,银货两讫,可这杜家小公子也不是你老婆子的,怎么跟甩了包袱一般,就把他甩给他了?

  老妇人抹了一把眼泪,对杜守承道:"嬷嬷不是不要小少爷,是嬷嬷再也不能让小少爷吃苦,还没个活路,小少爷跟我们不一样,跟着这位大人好歹有口饭吃!"
  言毕,将那洛浮夕送给他们的包袱又还给了他,对洛浮夕恳切道:"大老爷你一定将我认作是不顾主仆情意之人势力人也没有办法,我老婆子若是有一口饭吃,可要将半口留给小少爷,可是眼下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求求大老爷,救救我家小少爷!"

  "你说你一心为主,那好,我问你,万一我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人,转眼就把你家小少爷卖了呢?你就那么相信一个萍水相逢的人?"

  老妇人道:"大老爷,你见到我们这群要饭的,也不顾我们是不是强盗或者小偷或者什么坏人,就跟我们坐在一起吃喝,难道大老爷不也是凭着这一眼的眼缘和直觉,就把我们当作了好人么?若您真要是个恶人,将小少爷卖了,那也只能是我老婆子对不起地下的老爷,来世做牛做马谢罪……就让老婆子我自己担了这些罪孽,赌一赌小少爷的将来吧。"

  这个老妇人,虽然是个下人,可是说话条理清楚,又是一番言辞达意的叫人无法辩驳。他虽然不想就此拦下这一桩事情,可是当洛浮夕抱着杜守承那具温热的,小小软软的身体时,居然有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亲切感,好像就此,跟这个七岁的孩童有了割不断的羁绊。

  那洛浮夕低头,见到擦干净脸后的杜守承,眉目清秀,眼里透着灵气,明明可以栽培成一代名士的,若就此从小在泥地里干活,放牛割草做个种地的,实在是浪费了这份灵性。不由心紧,将他怀在怀里,低声问道:
  "你嬷嬷的话,你可听到了?"

  "嗯!"脆脆一声肯定。

  "我呢,也算不做什么大富大贵的,你嬷嬷看不得你就此做了农户,想让你跟了我,可也只是暂时跟了而已,不算做卖了你,你若愿意,等我回到原地,便将你寻个无儿无女的好人家,书香门第,当作儿子,这一辈子也不会愁吃喝;你若不愿意,随时都可以走,我们没有契约关系。这话,你可听得懂?"

  七岁的孩子,要说全懂,是不太可能的,可这个孩子懂事时,老父亲便被罢官了,也算看懂了世态炎凉,居然点了点头。

  洛浮夕很郑重的问:"那你是愿意跟我走?还是跟你老嬷嬷走?"

  杜守承低下头,想了想,看了一眼老妇人,又看了看洛浮夕,寻思片刻,低声道:"我信嬷嬷的!"

  孩子的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话音刚落,便紧紧抱着洛浮夕,小脑袋往他怀里钻,眼睛里还噙着泪花,却再也不肯跟准备离开的老妇人告别了。

  洛浮夕将孩子抱起来,心想这个小家伙倒是有几分意思,可算得是胆大包天了,他洛浮夕万一要是个坏人,就那么简单的把他卖了,他估计也不知道。

  小家伙被洛浮夕从怀里转手给了洪长亭,将他抱到马车里休息一会儿,随后便跟老妇人等人告别。

  "老妈妈,既然这样,多这个孩子,也便是我有缘,若你今后遇到他的家人,如果想要让他回家的,但就去京城长安街的一处叫【罗家茶铺】的茶馆里寻我,我姓洛。这个包袱里的东西,你们还是再带着上路吧!"洛浮夕将银钱和干粮的包袱又塞到了老妇人手里。

  老妇人此时感激涕零的不知如何是好了,只道那是上辈子积德,修来的福分,在这个时候遇到了洛浮夕,并一个劲的说记下了,记得洛浮夕原来姓【洛】,只是再也不肯收下这沉甸甸的包袱,对洛浮夕再三推辞道:"洛老爷已经帮我老婆子收留了小少爷,我老婆子不是个见钱眼开的人,这一路又有多少凶险也不自知,带了这样华贵的包袱反而要叫贼人盯了去,大老爷,我是再也不会收的!"

  老妇人说的没有错,带了银两,反而要被别人惦记了,也罢,他从口袋了掏出四五天份额的干粮,递给老妇人道:"既然如此,就把这些吃的带走吧!"

  老妇人见此,再三向洛浮夕拜别,朝远处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杜守承,恩,第一次出现的人物。
这个小家伙呢,哈哈,日后可是一介栋梁啊,这里用一章的字数交代了此人的出生是跟后文有关滴~~


47

47、四十七 祭奠 ...


  四十七.祭奠

  洛浮夕回到马车里,洪长亭已经给小守承洗干净脸了,孩子躺在软座上,居然没有半分防人之心的合上眼睛酣睡,许是这一路,都在荒郊野外度过,不曾睡过一个安稳觉,所以在全身心放松以后,感到了马车里的温暖,裹了干净的毯子,居然睡得香甜。
  他轻手轻脚走过去,拂过孩子的微微翻起红润的脸颊,听他在梦里均匀的呼吸,心中突然一热,这份祥和与宁静自打他被迫被招进宫后,便不见了,待看到这个孩子的时候,居然有了一种想要保护他的感觉。

  将小守承抱在自己的怀里,对着上马的洪长亭道:"走着,去五郡之一明州郡看看,这杜家老宅是不是真的被征用了!"

  "是!"洪长亭等人整装待发,朝着下个目的地行去。

  *************************

  明州郡,是江淮一带靠近河坝最近的一个郡县,洛浮夕进城的时候,多了许多灾民,沿路在大街上乞讨,那郡府官衙的大门紧闭,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官兵,却不见大门敞开发放赈灾的银米。

  绕了两圈,终于在一处街口,寻到了卖衣服的店铺,可是生意萧条。
  洛浮夕差洪长亭进去选两套小孩儿穿的衣服,衣店的掌柜见到有生意做,连忙将洪长亭让进了店铺,不一会儿,便又眉开眼笑的送人出来。

  "大人,选了几套衣服,应该可以给杜家小少爷穿!"

  "恩。"洛浮夕将杜守承唤醒,给他换了刚买的衣服,不大不小,居然刚好,重新装点一番后,这才颇有几分了富家公子的气势。
  "这才像杜家将军的后人嘛!"微笑着帮他系好要带,披上马甲,转了两个圈,倒像是个书香门第出来的小童生。

  那杜守承左看右看,腰饰佩带一样不少,那花里胡哨的虽然好看,却不是自己喜欢的。遂拧了眉头,一张小脸凝成苦瓜脸。又觉得不好意思,只是将眼睛飘到窗外,直盯着洪长亭。

  "嗯?怎么了?小了?"

  "不小。"

  "那是不合身?"

  小家伙摇摇头:"也合身。"

  "那我怎么看着,你这个小鬼头不高兴啊?"洛浮夕捏了捏对方的粉脸。

  杜守承嘟嘟嘴,指了指外面的洪长亭说:"守承要穿跟那个大哥一样的衣服!跟我爹爹一样帅气舞刀弄剑!这件衣服太秀气,红红绿绿,跟个大姑娘似的!"

  "噗!"洛浮夕瞪大眼睛,看着还没有自己腰高的小家伙很是义愤填膺的对着自己发牢骚,原来他也知道是帅气逼人,什么是跟大姑娘一样的秀气啊?

  想来也是,杜沛常年征战,练家子出生,全家最多的都是战袍,哪里会有这般花哨的衣服给自己的孩子穿,这杜守承小小年纪,居然不爱小孩子喜欢的红红绿绿,竟要跟洪长亭一样打打杀杀?所话说的什么种出什么人,也是对的!这武将的孩子,也有他们的血统,喜欢拿刀拿枪。
  看来这个孩子,将来长大估计会跟他老父亲一样,堪得上是能够挑大梁的将军候选人一枚了!

  洛浮夕摸摸他的脑袋,蹲下来说:"那你告诉哥哥,你长大了,想做读书读的好的,还是跟你爹爹一样,镇守边疆,做以一敌十的大英雄?"

  不出洛浮夕所料,杜守承想都没有想,直接坚定的高声回答:"杜守承要做跟爹爹一样的大英雄!"

  孩子的天真让他不由笑出生来,拉过他的手:"好,那哥哥也答应你,让你跟着洪长亭哥哥学功夫,将来做以一敌十的将军!可好!"

  "好!"小家伙抱着他,跟牛皮糖一样的不下来了,洛浮夕笑着将他抱起来,指着洪长亭道:"这个是洪大哥,就是你的师傅,等下再让他帮你置办两件好行动学功夫拳脚的衣服。"

  "谢谢浮夕哥哥!"

  "乖!"忍不住的低下头,在他的脸上轻啄了一口。小家伙细皮嫩肉,可比那皇宫里头的那个家伙好亲的多了!

  弄完这些,又对杜守承道:"你告诉哥哥,你家怎么走?哥哥想去看一看。"

  "恩!"小家伙点点头。

  洛浮夕对洪长亭挥手,示意队伍前进:"走,往杜府一趟!"

  ****************************

  那杜沛将军的老宅在城外的郊区,离明州郡的府衙隔了十万八千里,占了一块上好的地基,那老宅子造的颇有几分气势,车队在门前听下,见门梁上的匾额居然换不是【杜府】二字。又仔细一看,写了【明州郡府代办驻地】。

  洛浮夕指着那出宅邸问杜守承:"你没有带错?这真是你家?"

  杜守承猛然点头,并不像骗人的样子,突然眼睛一亮,指向了门口一处堆杂物的角落,大喊:"——我家的门牌!!!!!"

  门牌?
  洛浮夕伸头探看,果真是!不过不是什么门牌,就是那块原本应该挂在门梁上的杜府匾额,上面公正书了隶书两字【杜府】!

  呵,将别人的房子征做共用,居然连匾额摘下了,都懒得扔远一点?

  堂堂【杜府】变成了【明州郡府代办驻地】,青天白日的,居然这般没有王法了。杜府明明就建在郊外,占了瞎眼的也知道是一块好地的地基,真要是被征做了官用,哪有好好的城里不放,偏偏将银米往郊外送的道理?根本就无法看管!

  洛浮夕招洪长亭前去问个清楚,洪长亭得令下马,装作一过路的走到杜府门口,即被门口的衙役拦了下来,洛浮夕在远处,怀里的杜守承瞪着眼睛,嘴巴嘟得老高,一双小粉拳握得颇紧,愤愤地像是要吃人的样子。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洪长亭便回来了。

  "如何?"

  "下官给了他们一甸银子,说自己原是杜府的家仆,如今回来探亲,询问那管门的怎么杜府不见了,他们说,是杜府全家犯了事儿,宅邸被抄家充公了!"

  "什么?充公?"这个说法,跟那老妇人说的不同。

  那杜守承听到了,连忙回答:"他们说谎,我明明听到他们说是因为什么公事要借用我们家的!用完就还给我们!"

  杜守承年纪小,自然不会明白这里的原委,被他们借用过去的宅邸,还能还给你?
  异想天开了,但是有这份胆子,在杜沛将军死后又落井下石的,估计也不是泛泛之辈。一般的小官员,还不至于有这份胆子敢动前将军的宅邸。

  "他们还说什么?"

  "给了银子,口气道是变了,只说这地归郡守张大人了,叫我没事早点离开,不要问东问西,以免惹祸上身!"

  郡守张大人?明州郡是五郡之首,这个郡守好大的派头!杜府的地都从姓杜的,变成了姓张的了。若要说他朝中无人,洛浮夕还真是不信了。可见,墨夜的猜测没有错,历代水患,朝廷拨粮拨款,总有些折损,也有一些不法的,贪赃的,揪着这个由头拼命的给自己捞好处。这会儿瞧着杜府的大宅子不错,就借口【借】了去,赶明儿他瞅着皇宫不错,也给【借】了去了?

  "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洛浮夕寻思片刻,道:"我们走的快,那些个文官腿脚都不济我们,走的慢了些,我们这一大队人马,自然不能在这里久留,难免会叫人看出端倪来,就算呆着,也差不到什么要紧的东西,不如赶我们的路,先去南疆祭祀,——你寻几个信得过的人给我,装作逃难的百姓,混在灾民群里,替我看牢这些个五郡郡守,特别是这个张郡守!不过一个月的时候,等我们回来的时候,该放粮的放粮,该修河坝的也差不多该修完了,到时候,再做裁夺!切要他们记下这些官衙的言行!"

  "可是这些,不是应该有那上头下来的五郡特使监督么?"

  洛浮夕一笑:"这帮子书呆子,虽然为官清廉,相信他们不会就此被收买了,可难保他们做事死板,不会灵活,只当是奉行帝君的命令,这五郡早就接到圣旨,必会对这些特使有所防范。不然,你说帝君让我取道江淮而过,是什么道理?"

  "所言极是!下官这就去办!"

  于是乎,洛浮夕在继续往南走之前,留下了五个靠得住的人,都是洪长亭保举的心腹,个个出身贫寒,最恨官官勾结,鱼肉百姓之徒,混在了灾民的队伍里,天衣无缝。

  ****************************

  队伍越往南,春意便越盎然,轻车简行,再快马加鞭的行了十日左右,便到了与洛水一江相隔的南疆边境,洛浮夕最终的目的地。

  天朝和洛国,古往今来地界分得清楚,两座大山,中间一刀劈开,尚不知是何年月,恐怕是上古洪荒年代就有了这一刀,随着年年岁岁,中间的山谷迸流不休一条硕宽的山涧河流,这河水慢慢涨一点,涨一点,从小河变成了大河,又从大河变成的大江,江水滔滔,最宽处有千米,一眼望去,看不到边际。那两岸山峡高耸,是天然的守防屏障,两处的军民要想渡河,都是难处。两岸山峦叠翠,又有仙雾缭绕,鸟兽齐鸣。那中间截流的江,便是洛水,过了这水,就是洛国的地界。
  两岸的山峦,洛国的那座,叫南洛山,天朝的这座,叫北洛山。这一出南疆边境,属于广南郡,就在这北洛山山腰的空旷平地处,郡衙已经设好了一处祭祀的祭台,搭起了路祭的棚子,扬幡设旗,凭吊对岸逝去的洛国国王。

  这一路上,越是靠近南疆,洛浮夕的话语便越少,到了最后,在地方官员的陪同下,登上北洛山的祭坛时,居然连着一日,都是沉默不语,收敛了脸上的喜怒哀乐。

  这有洪长亭知道,洛浮夕的这个举动,是因为承载了太多的悲痛,他又何尝不是?

  远目所及,对岸一望无垠的良田牛马,偶有零星一点两点的农舍,隐约在自己视线可以看到的地方。他想努力望见一些人,熟悉的场景,可是偏偏不得所愿。
  王宫就在山的后面,可山后面还有山,他看不到金色绚烂的屋顶,看不到一色温婉的桃林,也听不到亲人的说话声。脚下这条蜿蜒曲折的大道,就是当初他跟随姐姐,带着子沐一齐前往天朝帝都的必经之路,这一路,他所见到的,也是这般的季节,微风和煦,春山如笑。可如今物是人非,尽管,中间只隔了短短一年。这一年里,他失去了最爱的老王父。

  陪同他一起祭祀的广南郡郡守在他的身后道:"大人,吉时快到了,洛国也派遣了使臣前来祭祀,一并感谢帝君的恩典,您要不要见一下?"

  "自然!"
  洛浮夕心里是高兴的,他收了所有的情感,此刻却是有点迫不及待,他有一年没有见过故里的人了,这使臣,说不定还是自己认识的。

  可当郡守将两名使臣带回来的时候,洛浮夕却发现,这两个人,他根本就不认识,并不是王父生前在宫中的大臣。

  这两位面容生疏,虽然说的是一口洛水方言口音,很是地道没有错,可却没有一种亲切之感,对于洛浮夕也是行了大礼,颇为客套和恭敬。

  "两位大人,我在洛水的时候,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二位?"
  洛浮夕狐疑的问,又朝洪长亭看了一眼,发现对方也跟自己一样,一副很吃惊和意外的表情,看来也不曾见过。

  站在前头的一个使臣道:"下官是今年才被封为司仪礼官,王子殿下深居宫中,所见的都是位高权重的老臣,尔等小官,又怎么会都见过呢?"
  他笑得颇是意味不明,好像对于洛浮夕的这个疑问,早有准备一般。

  可这话里,没有半分叫他驳回的道理,说的很在理,那么多人,他洛浮夕怎么会所有人都看到,都认识呢?
  洛浮夕尽管心里满是疑问,对这两个人总有分不安的感觉,可眼看祭祀的时间已到,也不便再说什么,就此作罢。

  "吉时到,洛大人,拜别您的王父吧?"礼官在后面喊道。

  洛浮夕对着高高的祭台,对着苍天,对着洛水,对着那看不见一丝一毫的王宫的方向,郑重的跪在地上,怀着满腔的无奈和哀情,朝着南方叩拜。

  礼毕,又拿出撰写好的祭文,隔着远山,大声疾呼:

  "维:
  天华四年,春至洛水江滨,王父洛水为主,葬于南洛又南,儿浮夕奠以文祭,未见父终面,隔千山万水,加急奔野半月,迟矣。呜呼哀哉。
  哀父勤勉为政,辛劳一世;责子不孝不守,未及一面;
  儿时教导体恤,爱子尤佳;兄姐共度天伦,不过廿载;
  王父心念洛水,日夜不休;终得屙疾时晚,天地为塚;
  思父尤胜昨日,血泪满巾;睹物食不下咽,隔山阻海;
  子且叩拜北山,为父送行;恕儿帝命加身,不孝减寿;
  天地神明可鉴,呜呼哀哉,——尚飨!"

  洛浮夕言辞柔和,说到动情处,几次哽咽,听得旁人也一并偷偷掉泪。
  那面对亲人的逝去,却错过了人生最后一面,想要送他最后一程,也只能隔着高山流水,在一处虚有的地界做个摆设,敬不得最后的孝道,权当做已经见过的心情,和后悔懊恼,又无法发泄表达的苦楚,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存文了,明天不更了吧~~远目~~码字的干活。8号回来。
对此文文章走向问题,有啥桥段想看的,可提一提的说~~= =+
谢谢各位亲的留言。and,文案已改,可大胆猜测下剧情,嚯嚯。


48

48、四十八 洛国乱政 ...


  四十八.洛国乱政

  洛水国主的路祭要摆大概半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洛浮夕都住在广南郡的驿馆。而那两个洛国来的使者也只是恪守自己的职责,并无半点想要跟洛浮夕交流沟通的意思。洛浮夕几次借着广南郡守设宴款待的由头,想跟洛水的旧部一叙,那两个人居然寻了好些个理由拒绝,分明有躲着洛浮夕的意思。

  身为洛国子民,与在外的王子一年没见,怎么还能就此躲的远远的,好像见了瘟神一般?洛浮夕百思不得其解,借问洪长亭的感受,主仆二人居然如出一辙,那洪长亭细细一想,找到了可疑之处。

  "大人,下官想到了!"洪长亭在洛浮夕耳畔道:"去年国主就身体不得好,远房的王族便进宫来伺候国主,传闻公主跟那远房的不知道为什么,起了矛盾,据说是为了立下任国主的事……"

  "你早年就在南疆,如何知道这些?"
  洛浮夕问。洪长亭被他爹爹洪宝生养在天朝境内,不然恐怕也免不了一场战乱,指不定已经命丧黄泉了,那洪长亭拿的户籍是天朝的南疆户籍,早就离宫多年,如何得知宫里的事?

  "我在南疆,自然有亲友接应,那宫里的事,时有耳闻,大人请放心!"

  "我不是担心你,而是实在不明白,这好端端的,立国主是王父的嫡亲子嗣,这点没有疑问。就算我不在洛国,还有姐姐沉曦公主,洛水不跟天朝一样只传男嗣,公主一样可以成为女王统领洛水,有什么好争议的?"

  "……这个……下官就不清楚了,下官的父亲在南疆有旧友,据他们说的,那远房王族出来一个什么小王叔,好像不满沉曦公主继位……"

  "居然有这种事?"前后一联系,这事便再清楚不过了,那连个从来没有见过面,并且躲他三万五千里远的使臣,估计就是那什么【从来没有见过】的小王叔的人了?可偌大的王宫,沉曦公主自己不能做主,还让这个王叔逼宫了不成?

  那么想着,心里着实紧张了起来,拉着洪长亭道:"这事不妙,你赶紧寻你的旧部,问个清楚,我怕沉曦公主在洛国有危险!"

  "下官这就去!"

  洪长亭出门的时候,杜守承睡在里屋的床上,这些日子,小家伙一直跟洛浮夕同吃同住同睡,晚上睡觉的时候还不老实,拼命的往他身上凑,好像当自己是奶妈子一般。
  走到窗前,小家伙正睡得舒服,这些日子好吃好睡,脸上倒是又粉嫩了,圆嘟嘟的分外可爱,得空的时候,教他读书写字,有时候又让洪长亭教他拳脚,小家伙很是争气,也很用功,没几天就能背出一大段的文章,又是颇有耐心跟洪长亭刷刷猴拳。看他这个样子,想来十年后,也必是文武双全可堪重任吧!

  洛浮夕轻柔的将被子盖好,手触及了对方的小脸,却发现小家伙在梦里眉头深锁,眼皮一跳一跳。

  做恶梦了?
  洛浮夕轻抚过对方的背脊,想让他脱离噩梦的困扰,可小家伙似乎闹得更加厉害了!拼命的挥动起爪子来,嘴里不清不楚的喊道:"姐姐!姐姐!"

  姐姐?杜家女扮男装被拉去做壮丁修河道的杜三娘,至今不知是死是活,在离开五郡的时候,洛浮夕也一并让部下去暗自打听了,兴许现在已经找到了杜三娘也说不定。

  "姐姐!!别抓我姐姐!!!"

  小家伙突然在梦里大喝一声!也把自己彻底惊醒了!
  杜守承的额头渗出细细的汗水,在瞪大眼睛后看到了洛浮夕的脸,一把扑到了他的怀里:"洛哥哥……守承做梦了!梦到了姐姐!"

  "守承,不怕,乖,我知道……我都知道。"
  将杜守承一把抱过,洛浮夕没有再撒手。离开亲人之痛,他自然知道,都知道。

  *********************************

  广南郡的大街上,有一家青楼,唤作【南香楼】,里面颇有几分异邦情调,在广南郡很是出名,据说是因为那里的姑娘为了招揽生意,把装束都改成洛水国的样子。都说洛水的姑娘颇多绝色,比中原的秀气几分,尽管那【南香楼】的姑娘都是假冒的洛水人,可依旧生意兴隆,门庭若市,招牌面前,车如流水马如龙。

  这一日晚上,【南香楼】门口停了一架广南郡郡府的马车,下来三个人:广南郡郡府的参事,京城守卫军军爷洪长亭,以及,礼部侍郎洛浮夕。

  参事大人一看便是这里的常客,南香楼的老鸨见到参事笑逐颜开,亲自在门口迎接。那洪长亭和洛浮夕,也一道进了【南香楼】。

  富丽堂皇的大殿上,居然都是洛水建筑风格的装饰,这让洛浮夕觉得全身不舒服,很是有侮辱他母国的意思,连洪长亭都脸色铁青。可不明就里的老鸨还以为这两个生面孔是因为从来都没有来过烟花之地害羞和紧张,一边一个劲的使出浑身解数招揽姑娘们伺候二位。

  大厅里做的都是广南郡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个曾经在官场上应酬的,看到了洛浮夕,倒觉得很是意外,不由凑在一起议论纷纷,声音虽小,可还是被耳尖的洛浮夕听了去。

  这个说:"啧啧,你看,这不是那个看着一本正经的侍郎大人么?"
  那个说:"啊啊,想不到啊,原来也那么色啊。"
  这个说:"哎哎,男人嘛,跟你我一样,当然要寻寻乐子,不然岂不无聊?"
  那个说:"诶诶,细皮嫩肉的,这自己都比南香楼的姑娘水灵了……"

  洛浮夕抽了抽脸皮,只当怎么都没有听见,一咬牙,便让人带着拐上了二楼的偏僻包厢。这群老色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幸好早有准备,还是洪长亭聪明!

  *************************

  原来,今天洛浮夕逛这烟花之地,不是来寻花问柳喝花酒的,而正是有必须处理的一件事。
  那洪长亭早上找了旧部来,不问不知,一问就出了纰漏了!

  那洛浮夕的王父自去年冬天生病不起后,沉曦公主伺候左右,又不知听了谁的谗言,居然将那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方王族接近了宫里,说是身为叔伯,要帮着沉曦公主一起处理宫里的公务,也不知道是不是王父脑子烧糊涂了。可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这王叔一来,干上了瘾,舍不得走了!?

  老王父的病,也再没有大好的迹象,结果不过挨过了年,便撒手人寰了,更叫人气急的是,临死前连国主的继位者的公文都没有写好。这可让这个从来不来往的王叔得了空了,尽管公主是唯一的子嗣,可那王叔偏偏说,王父死之前口头承诺,要王叔继位!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偏偏这大半年的时间里,王叔很是精明的将军队笼络到手了,这一下,公主想要名正言顺的赶他走都不可能了,结果就变成了一出可笑的闹剧:朝廷上两帮人各司其主,纷纷不愿意让对方上位,现在基本上,就是公主和王叔一起处理公文,也导致了如今洛水国国内一片混乱的局势。

  听完这个消息,洛浮夕大吃一惊,他不相信王父会不立沉曦公主为裹住,恐怕是这个什么莫名其妙的王叔的狼子野心,从中作梗!他不敢去想,难道王父的死,也跟这个人有关不成?

  这个王叔,带了一家老小,就这样堂而皇之的住进了王宫,还将自己的妾氏也接到了宫里居住!

  "那个王八蛋还说,沉曦公主早晚要嫁作人妇,这样的话,岂不是让洛水都跟别人姓了么?恬不知耻的在朝堂上,公然挑衅公主,让公主放权,然后给她寻一户贵族风光的嫁了!"

  居然有这种无耻之徒?

  洛浮夕一抬手,将桌子上的茶杯打落在地,杯子便被狠狠摔碎在地上。
  洪长亭也被吓了一跳,劝他息怒之后,又道:"沉曦公主知道大人要来南疆祭祀,所以想着,要不要寻个机会见上一面?"

  "当然要见!"
  一年没有见到王姐了,又得知她此刻尴尬的处境,虽然姐姐并不羸弱,可面对被控制住的军队和来路不明的王叔一家,没有有力的支持,恐怕也是不容易的事。

  洪长亭又道:"只是,现在我们在驿馆,出入都有人盯着,没有帝君的旨意就见洛水的王族,似乎不容易。若要让有心的小人看到了,说不定还会参我们一本,说我们有通敌叛国的嫌疑,您看……"

  洛浮夕点点头,这点没有错,墨夜哪怕以前再对自己好,也指不定哪天对自己不好了,到那个时候,众矛头都指向了他,不死也难。

  于是心里生了一记,要想公然见沉曦公主,又不通过官方途径,而且没有旁人跟随和探听,更能将沉曦公主藏的好好的不露出破绽,那么就只有一个方法了。只不过,要让沉曦公主受委屈了!

  洛浮夕的这个方法,就是在【南香楼】的包厢里,偷偷与潜入南疆且化妆成南香楼姑娘的沉曦公主见面。

  早些时候,已经有旧部暗暗安排妥当,这广南郡的郡府参事,就是洪长亭的亲戚,如此一来,也不过是瞒了别人,将洛浮夕看做是好色的烟花之徒,在【南香楼】图一时快活,绝对不会想到洛国的公主会屈尊降贵,由这个途径跟洛浮夕密谋。

  ***************************

  三人进了包厢,那参事得了洪长亭的好处,便退出去了,隔了一盏茶的功夫,带着一个低头含羞的姑娘,进了房间。

  这姑娘虽然衣服花俏,可周身的气质与其他女人不同,洛浮夕不用看也知道,这个低头走路,不让别人看清楚样貌的姑娘,就是他一年没有见的姐姐沉曦公主!

  "大人,你们慢聊!下官去门外把守!"
  洪长亭带了门出去,这小小的房间里,便只剩下了沉曦公主和洛浮夕两人!

  一年前,那个月黑风高之夜,也是这样的小小房间,子沐在外面把手,洛浮夕跪着请沉曦公主逃回洛国,如今,还是他们两个人!

  "姐姐!"他忍不住内心的澎湃和激动,几乎要大声的喊出满腔的情感。

  "嘘!别声张!叫我姑娘!"沉曦公主理性过人,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在她面前,洛浮夕无论如何,都不过是一个年幼的弟弟。

  再抬头四目相对时,往昔一幕幕的在眼前回放,欢乐的,悲凉的,生死离别的,再聚首的……姐弟二人从来没有想到,会以这样窘迫的情况相见,而见面的时候,彼此的身份迥然不同,且早就已经物是人非了。

  他们共同的父亲没有了,又面临着国破家亡的情形。
  两个人都感到,这短短一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那眼眸里,再也看不到彼此童年时候的单纯和清澈了,刹那芳华,好像都老了好几岁。

  稍稍镇定了彼此的情绪,那沉曦公主,眼角婆娑,将洛浮夕一把抱住,哽咽道:"……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洛浮夕和沉曦公主此时并不是单纯的叙旧的,虽然姐弟两人有说不完的话,问不完的问题,可眼下要紧的,还是处理必须处理的事情。

  ——
  洛浮夕走后,洛国在沉曦公主和王父的治理下,确实开始百废待兴,兴兴向荣起来,可好日子还没有进入正轨,王父便得了疾病,下面的事情经过,跟洪长亭说的几乎一样,没有再说的必要。

  只是有几个问题,洛浮夕还是不明白。

  一,这个远房王族到底是什么来历?是否真有这样一支族系?

  那沉曦公主,也是深感疑惑的。她说:"族谱里,确实有那么一族人,住的离的远了一点,平时没有来往,连祭祀朝贺,也不过是派了家仆前来。不知道为什么,王父病了以后,就想到了他们,一定要他们进宫伺候,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连沉曦公主都没有见过的王叔和王婶,他洛浮夕,自然也不清楚了。

  二,为什么王父在临终前,不立公主为王?那王叔嘴巴里说的【口头承诺】,是不是真有其事?

  公主解释道:"这点,恐怕谁也不知道王父是怎么想的了,他迟迟不肯提立嗣的事,难道我能逼他不成?而看这个王叔在朝臣面前颇有威信的样子,如果没有王父的首肯,怕也掀不起风浪,王父生前什么也没有对我说,对此我表示很疑惑,这个王叔跟王父之前,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三,如今,局势到底如何?

  对方叹了口气:"正如洪长亭所知道的,王叔来历不明,可偏偏得了军队,赶他走也不行,他对我,一样没有什么办法,如见眼下事物烦乱,两帮人谁也不服谁。我们的母亲,因为王父一去,哭伤了身体,躺在后宫多日,也再没有半点力气跟他争了,若长此以往,恐怕是天要灭我洛水了!"

  王父仙逝,王后又累倒在后宫,无人主持大局,若真如此,洛浮夕和沉曦公主两个人,便是整个洛水罪人了

  两个人沉默了片刻,沉曦公主好像记起什么似的,对着洛浮夕突然道:"你出城的时候,带消息给我,要我帮着查一个叫【莲花】的女人,我们宫里自然没有,可你说巧不巧,这个王叔他有个妾氏,似乎很得宠爱,她叫【莲姬】,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作者有话要说:这周还有场考试……悲剧TAT……
看到新闻里明天的两会……偶只想说:两会领导知不知,小太要挂东南枝……%>_<%


49

49、四十九 周旋官场 ...


  四十九.周旋官场

  公主道:"这个王叔他有个妾氏,似乎很得宠爱,她叫【莲姬】,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洛浮夕的一怔,直觉告诉他,这个【莲姬】,似乎不简单。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居然将这出蹊跷的事情全部穿在了一起,莲姬,赵阁老,王父,这个莫名其妙的王叔,还有突然在王父病重时被接进了宫!

  谜团在洛浮夕的脑海里盘旋,越来越大,而事情的真相又看着扑朔迷离,他一个外人,什么线索也没有,暂时无法得知这其中的奥秘,为在冥冥之中觉得,此事不那么简单,似乎,这个【莲姬】,就是关键!

  "这个莲姬,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公主想了想,"说来奇怪,这个莲姬,平时总是拿黑纱蒙住半边脸,露出一双眼睛,这双眼睛很漂亮,一看就知道是个美人,难怪王叔那么宠爱,只是她在外人面前,从来不摘下来,任何人都没有看过她的真面目。"

  一个戴着面纱的女人?
  他皱了皱眉头,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这个女人那么特别?我到想见一见了。"

  沉曦公主想了想:"这个女人,对我到是有几分客气,行为举止也很大气,不像那王叔一般粗俗,只是在见到母亲的时候,眼里总是有一种捉摸不透的情绪,我也看不住,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你若想见,也要寻个恰当的理由和机会,如今你我相见,都要这般偷偷摸摸,更别说堂而皇之的见这个莲姬。"

  "说的极是,不说这个莲姬了,我到想知道,你有何打算没?"

  沉曦叹了口气道:"如今军队全被王叔操控了,我也没得到任何遗诏,王父一去,都说自己才是继承人,而我又是女儿家,更叫那帮人抓了把柄,历来,若是王族还有男人,总要先考虑男人的;没有一个男人了,才会考虑女人。又说我年纪尚轻,我纵然能让文官们都站在我这一边,难保有一日王叔彻底反了,拿军队开路,我也不是他的对手。只是就算是拼个你死我活,我也断不会把国土让给他不明不白。"

  "有你这句话,浮夕就放心了!"洛浮夕下定决心道:"他不过是倾国所有,凑个几万的大军,可你别忘了,我们还有帝君这座靠山!"

  "……你的意思是?"

  洛浮夕微微一笑:"只要王姐肯下书,语气谦和诚服,以属国臣子之意,请求帝君公正裁夺,若王叔不服,便叫天朝铁骑护送姐姐坐上王位!"

  沉曦眼里闪过一丝希望:"你那么有把握?"

  "当然。"洛浮夕对沉曦缓缓道:"对于墨夜这种自负的人来说: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总好比对付一个强势有野心,且真的靠军队逼宫成功的男人,要简单的多!他自知我们这一系的人的主力,可对于王叔,他就摸不清底细了,假如是王姐你,会选择谁为王呢?冒险,还是不冒险?"

  答案不言而喻。自然是不会冒险了。
  沉曦公主对眼前这个自信的少年微感吃惊。她从来没有想过,一直听话乖巧,且不喜欢谋事当权的弟弟,如今居然变得如此冷静,看问题的角度也是如此透彻!
  这一年里,到底发生了多少事,让他成长的这样快?

  洛浮夕又道:"所以姐姐,赶快上书朝廷,寻求帝君的保护,而我,也会在帝君面前力保姐姐平安无事,顺利登位。而在这段时间,切不可强出头,不能逼的对方逼宫,只要跟他不温不火的周旋一段时间,等候佳音便是!"

  沉曦公主点点头:"余下的,我自会料理妥当,事不宜迟,现在就送加急急报!"

  ************************************

  在广南郡小住的这些日子里,洛浮夕一直除了祭祀,也结交了一些广南郡的官员,送之大量的财帛金银。他在官场大半年,自然知道这些官内的小九九,对于钱财,他从来不吝啬。朝中的二品大员侍郎大人,如此高看偏远山地的六七品小官,对于这些人来说,是没有想到的。按照原来的规矩,朝廷来人,都是等着他们来巴结,哪有他反而体恤他们的道理?这到叫这些小管们受宠若惊了。

  今儿个设宴款待,明儿个听戏同乐,玩了还不算,还有的拿回去,一时间,广南郡驿馆的门槛,几乎都被踏破了,这是个大好的机会礼尚往来,哪有不应承的道理。

  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
  洛浮夕到也大方,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他知道,如今再广南郡打撒钱财,打通关节,早晚会让墨夜知道,所以索性敞开肚子,开天窗说亮话了。

  洛浮夕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以后要广南郡的官府,多多关照洛国,别没事闲的慌,就去骚扰洛国的子民,刮点油水下来。洛国不富裕,没有那么多钱,养活自己都难了。
  另外一层,则拿不到台面上来说了,洛浮夕只让心腹们偷偷的在深夜敲开官员们家的大门,塞进一封信。

  信里的内容也通俗明白,就是请各位帮个忙,若有一日洛水搞内耗,请千万要派人保下自己的姐姐沉曦公主,且不要为虎作伥。

  眼不瞎的都知道洛浮夕在帝君面前的地位,这位红人的要求,自然不敢怠慢,何况洛国发生了什么事情,作为最近的广南郡,怎么会有不知道的道理?这本是别人家的家事,他们管不着,如今洛浮夕一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纷纷立誓不掺和洛国家事,只是那洛国公主想要谋求个什么政治避难的话,他们当然乐于接受。

  反正,用的不是自己家的钱。不过多占个地方,多个碗的事。

  除此之外,洛浮夕还将广南郡的角角落落都摸了个清楚。广南郡与洛国接壤,两座山峦成为天然屏障,易守不宜攻,洛浮夕在洛国做王子的时候,一二十年里,镇守广南郡的是骁勇善战的大将军佟四九,如今这个老头儿年纪大了,动不得真刀真枪了,便也退休卸甲归田。将这个世袭大将军的位子给了他的儿子佟初五。这个佟初五,含着金汤勺出生,老爹赫赫战功,一生下来就注定是世袭的铁帽子将军,也就生性放浪形骸,压根没有佟老将军的气魄和能力,只是对象是洛国这种小国,所以广南郡一向风平浪静。

  墨夜虽然知道这个家伙是个草包,可因为他爹佟四九尚在,跟他一起住广南郡,加之洛国兵力不足,也便不好再说什么,只让这个草包过着潇洒日子。若要把放在敦煌或是胡奴这种穷凶极恶的对手下,估计边疆早就告急了!

  洛浮夕自然也不会漏了他,这个可是他的重点拜访对象。广南郡的人多少知道这个风流子的品性,几分鄙夷,素不屑与这种酒肉饭袋打交道,可这洛浮夕一视同仁,给佟初五的礼物还厚重了许多,这个佟初五因为早先在官场吃了蒙鳖,没想到这个侍郎如此大气,大有惺惺相惜,英雄见英雄之感,对洛浮夕佩服的五体投地,只差结拜兄弟了!

  "还真是个草包,见钱眼开!"从佟将军府出来,洪长亭在马车里回想着这个大腹便便一脸横肉的家伙,不由觉得一阵鸡皮疙瘩起来。

  洛浮夕笑道:"怪不得他,广南郡是最南的地方,天高皇帝远,穷山恶水的,哪有什么好东西,也没有什么油水,镇守边关那么多年,只能去山上打打野味补补油水,见了那么精致的玉器古董,还不眼睛都直了?"

  "可我不明白,为什么大人要把那么贵重的东西给他?那郡守都没有那么多的。"

  "不一样。"洛浮夕拍了拍洪长亭的肩膀:"一个管公务,一个有兵权,那南洛关的大门,可是这个人守的,郡守再精明,聪明,都没有办法出关,还不如这个草包!"

  洪长亭一拍脑门,了然了。
  "大人所想的周到!"

  说话间,马车到了驿馆,一进门,居然看到了当初派往五郡明州郡的卧底派来的小吏了!

  这个卧底是多日前,洛浮夕让他乔装打扮,混进城的,专门暗查明州郡郡守张大人的,约定已有什么情况即可派人通知,那小吏见到洛浮夕,忙取出一份密信。

  洛浮夕知道此事大概有了眉目,便拆了信笺。两张纸,将事情的调查结果写得很是详细。
  原来,正如洛浮夕所想,这五郡的郡守们连成一气,正准备将黑手伸向朝廷的银米,大发一笔横财。那从京城下来的五个书呆子,虽然没有和五个郡守合谋,可书呆子就是书呆子,被郡守们哄骗的团团转,倒不是墨夜不会看人,而是郡守们的手段着实高明。

  朝廷拨了十万两下来,又命五郡的官府和米庄统统开仓放粮,支出的算作朝廷借的,先赊账,可五郡的乡绅和官府没那么笨,知道这一赊,不知道又要赊到何年何月,好不容易存下来的家当,可没那么容易就上缴国库了,于是官商勾结,居然谎报账务,明明每个灾民可以每人两斤米的,都给一斤,一斤的,只折合了半斤。可在给朝廷的报账上,确实足量的!

  那五个特使读书读得迂腐,也不知道这两斤到底是多少米,问了郡守要亲自过秤,结果郡守合起来欺上瞒下,将秤做了手脚,偏秤偏的忒没有良心了,特使刚有疑惑,就说,那是大米运到本地,在路上的折损,所以剩下这些。这些文官从来没有出兵压过粮草,自然不知道一路下来有多少大米会掉,既然郡守说了,也不好再做纠缠,况且五个郡守好吃好喝的招待,日子比在朝中做官还清闲。

  折损的大米,也是大米,这块折损的量,自然也是由朝廷补齐了,实际上到了在明年手里有多少,就不是五郡的郡守能管的了。

  而那些灾民也是敢怒不敢言,因为合家就指望了这些银米度过难关,惹恼了郡府就是一个全家饿死,不值当。有聪明的,几个郡守特别招了些地痞流氓,特意在特使们来巡查的时候,纷纷装作一副吃的很饱的样子,并在官府门前高唱赞歌,也骗得那些文官一愣一愣,还自以为五郡郡守清廉,勤政爱民,赈灾功勋卓越,纷纷表示要上表朝廷嘉奖。

  洛浮夕看完密信,已是满脸的怒不可遏了。叫那小吏赶紧回去,要暗探们继续暗中监察。

  洪长亭听完洛浮夕的转述问道:"真有这种事?真不相信,居然有官员会干出这种胆大妄为的事来!"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若不是张郡守强占了杜家民宅,我也不愿意相信人心不古的道理!恐怕,这帮家伙,会想办法将仓库的米粮搬走,消灭证据。"

  "那该如何是好?"

  洛浮夕说完,进步拿出笔,刷刷在一刻间就写完了一份加急的奏章,交给洪长亭道:"你现在马上回京,快马加鞭,在五郡还没有将银米搬空前就去通知帝君,你是他钦点的人,见你来了,他自然知道出了什么事,无需经过多道手续,交给别人,我还不放心!"

  洪长亭迅速接过:"可是大人你呢?我不在你身边……"

  "没事,我还有宫人们,你快速去吧,其他的不用管!"

  洪长亭顿了一顿,洛浮夕的命令不可不听,便迅速牵了马匹上马而去。
  "长亭一定不负大人之命!"

  洛浮夕在驿馆门口,望着消失在街道尽头的洪长亭,知道这一回,必又是建功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据说……最近JJ抽的各色花式齐全~~后台收藏夹里不会显示作者文章更新了?
=。=惆怅啊惆怅……
小太表示,不论怎么样,蛋都要定。


50

50、○五十. 莲姬 ...


  ○五十.莲姬

  洛浮夕送洪长亭走后,进了里屋,看到杜守承在宫人的陪伴下正背着诗经,一张笑脸拧成了苦瓜。洛浮夕看他这一小模样分外可爱,不由想要捏一把,端了一碟子糕点轻轻放在他的面前。

  "洛哥哥!"小家伙起身,连书都不要了,甩了课本就扑到洛浮夕的怀里,洛浮夕随手从碟子里捏了一块青团子塞到他的手上。

  "洪大哥回京城了,只剩下我们两个了,不能教你拳脚,这几天先读书吧?"

  "呀!回京城了?什么时候回来啊?"小家伙听到有好些天不能再院子里跟洪长亭疯跑,居然很是失望的皱了眉头。
  洛浮夕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子。

  那小家伙却是一本正经的在生闷气,对着洛浮夕道:"姐姐不见了,嬷嬷也走了,现在……刚刚认识的洪大哥也走。洛哥哥,你会不会有一天也不要守承了?"

  "!"这话到叫他吃惊了,一时半会体会到了小家伙心里的别扭,一把将他抱在自己怀里,拿脸去蹭他:"乖,哥哥不走,不会离开小守承!"

  说话间,有宫人在门口禀报:"大人,有客人到!"

  客人?
  他并没有拜帖请别人,怎么会有客人到?

  "是谁?可有名帖?"

  宫人面有难色:"没有,只说大人一定要见,不然会后悔终生!"

  好大的口气!他将杜守承交给宫人,对这个口气颇是狂妄的人也很是好奇,便对宫人道:"引客人去厢房!"

  洛浮夕刚一坐定,那门口便浮现了一个清丽的身影,居然是个女人!?

  这个女人衣着华丽,跟她一起下车进门的,大概还有两个看着并不面善的随从,一起进了厢房。洛浮夕抬头,见面前的女子很是有几分威严,却不知道是否因为怕抛头露面的缘故,面颊档了一块黑纱,将自己眼睛以下的脸统统遮了起来,根本看不出对方的真实容貌。

  可他发现,尽管如此,女人露出来的那双眼睛,却是极美极有神韵的,也不知道为何,一看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眸,便立刻毫不质疑对方是个出落的绝美女子,虽然眼角的淡淡皱纹在告诉别人,她已经可能是美人迟暮。还有一种似曾相似的恍然隔世。他根本没有怀疑对方可能是来者不善,单单一眼,便确定了这个女人绝对是有要事相商。
  而她在看到洛浮夕的刹那,居然从眼睛里闪出不一样的神色,直盯了洛浮夕好一会,欲言又止。

  "这位夫人,我就是礼部侍郎洛浮夕,不知道夫人找我何事?该如何称呼?"

  贵妇来回看了好几眼洛浮夕,这才对着洛浮夕道:"洛大人见安了,民妇和洛大人一样,从一个地方出来。"

  洛水的人?
  洛浮夕让送茶的宫人退下,而贵妇身后的两名随从也一并站到了门外。他心里突突跳个厉害,前日刚在【南香楼】见了沉曦公主,怎么现在又多出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这个女人他从来不曾记得有见过。

  但是,为什么觉得那么熟悉?

  他灵光一闪,想到了沉曦公主嘴巴里的一个女人,跟眼前这位有几分相似,那就是那个王叔的妾妃,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的【莲姬】。
  她怎么会来这里?有什么目的?遂心里七上八下起来,将所有的可能都料想了一遍。

  "您是……?"

  "大人可能没有听说过民妇的名字,民妇,叫【莲姬】!"

  洛浮夕的心一抖,他虽然想到了对方可能就是她,可没有料到居然如此坦诚,直接开门见山的报了名号。
  一边与她客道道:"传闻洛水王宫来了从未见过面的王叔一家,王叔有个神秘的妾妃,就叫【莲姬】!?"

  那妇人呵呵笑出声来,坐在椅子上:"大人远在南疆,却对宫中事情一一掌握,不错,我就是。"

  "那么,请问夫人,千里迢迢,来寻我做什么?"他到想问个清楚,这个来历不明的人,霸占了他的王宫,到底想做什么?

  "一场买卖,不知道大人,有没有兴趣?"

  看莲姬的样子,并不是开玩笑,可他不能不留心这个女人会不会使阴招,略微一想:"且说来听听,再说,有没有兴趣。"

  莲姬发出了笑声,点了点头道:"民妇不过是得知,沉曦公主前日出了王宫,在洛水的边界突然消失不见了,然后又在午夜时分,平安的回到了宫里,民妇猜想,公主是不是因为知道大人在南疆,所以忍不住思弟心切,就冒着风险,来见大人叙旧了?"

  这个女人连这个都知道?看来绝对不可小看她,估计王宫四处,包括沉曦公主周围,已经布满了她的眼线!

  只是洛浮夕不动声色:"沉曦公主去哪里,夫人就那么关心么?据我所知,夫人在宫中很得势,王叔今天有这样的地位,也全靠着夫人在一边扶持帮助。所以,夫人很的王叔的宠爱,只不过,我实在不知道,今天夫人来我这驿馆,到底是为了什么?是来求证公主有没有与我见面?那么很遗憾的告诉您,作为朝臣,如果擅自跟他国王族有关联,必是死罪,我洛浮夕还没有胆大包天跟自己的脑袋开玩笑。"

  莲姬讶异洛浮夕的巧舌如簧,不再争辩。其实她今日来,也不是为了求证沉曦公主是否与他见面的,而是又更重要的买卖。

  "今日来,我不是为了求证沉曦公主,而是,想借此机会,想请大人帮忙,替民妇寻一位旧人。"

  普天之下,还需要洛浮夕找人的?
  可在听到这个交易的内容居然是那么微不足道的一件事情时,洛浮夕心底的好奇心也不由被激发出来:"谁?"

  "赵南飞!"

  这三个字,如同一道雷,直劈了洛浮夕的脑门。那赵南飞不是别人,正是他的老师,赵阁老的本名!这个女人,居然知道赵阁老的名字?还直言不讳的喊出来?

  等等。
  洛浮夕脑海里闪过一个人的名字——【莲花】!

  难道眼前的这个女人,真的就是赵阁老他寻找的莲花?莲花,就是莲姬???

  如果是,那就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上天怜悯洛浮夕,一路向南,连连捷报啊!
  他掩不住的内心激动,表情却还是镇定的,决定一探究竟。

  "夫人认识赵阁老?"

  "不错,陈年旧事了,二十年前曾与赵阁老有段渊源。我不仅认识他,而且还知道,你就是赵阁老的学生。"

  "您连这个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呵呵,您在洛水安插了眼线,难道在天朝的王宫里,也安插了眼线不成?"这话并不友善。

  可对方还是保持了贵妇应有的修养,没有生气,只是道:"我那么做,也不过是想有十足的把握,等候机会,与洛大人做这个交易而已。"

  "请说。"

  那莲姬并不急于脱口而出自己的交易,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块丹红色的手帕,递到洛浮夕面前。

  "这是?"他接过,看到手帕的一角,用针线绣了一朵盛开的红色莲花,精巧极致。而这块手帕的质地,绝对不是最新绣的,而是好像保存了好多年的旧物。
  洛浮夕自然疑惑不解。

  莲姬对着这块手帕道:"麻烦洛大人,亲自将这个东西,转交给赵南飞。也就是你的老师赵阁老。——若洛大人能答应民妇,亲自送到,那么民妇也答应您,不会伤害沉曦公主,并且力劝我的夫君,您的王叔,立刻回旧地,对王位不要做非分之想?"

  转交一块手帕?
  洛浮夕粗粗想了一下,似乎可以确定,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赵阁老口中心心念念要找的【莲花】了。可是她不明白,何人不能托?送进京城,交给赵阁老一块手帕,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这个女人,居然大费周章,且处心积虑的导演了这一尘逼宫】的戏码?
  到底处于什么居心?尽然还能劝说王叔放弃王位?

  难道说,这一切,都是出自于莲姬的计谋?

  洛浮夕凝眉,这样的威胁,其实他并不害怕,随后冷笑一声道:"夲官实在不明白,那么小的一件事,夫人何必要大费周章的搞这一出戏?于您,又有什么好处?难道整个天下,能帮夫人您送信物的,只有我洛浮夕一个人而已么?……再说,"他抬眼注视了对方的双眸,冷静道:"洛水的王位,究竟谁能做,恐怕不是您一个人说了算吧?您别忘了,洛水是天朝的属国,什么事,都由帝君说了算。"

  听闻这话,莲姬好像并不害怕,也许,她早就想好了洛浮夕这番说辞的对策:"大人可以不送,最多不过奏请帝君,出兵踏平我们,可是您别忘了,受伤的,不仅仅是我们,还有您的沉曦公主,和洛水的百姓。两军交锋,受伤的,永远都是无辜的人!"

  这句话一出,自然叫洛浮夕哑口无言。他从来不知道,这个莲姬,是这般的厉害。

  她又说:"若您能帮我,莲姬也绝对不会食言!"

  说完,居然也不等洛浮夕答应,直径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等等!"失神的男子在后面喊道:"……夫人知不知道,多年前,一个叫【莲花】的女人?"

  不出意外,对方突然收了脚步,停顿了片刻后,回头对洛浮夕笑道:"民妇,就是【莲花】!"

  *************************************

  半个月的路祭,很快就过去了,洛浮夕又在南疆多呆了七八天,转眼,一月又半。洪长亭在京城来报,说已经将密奏交给了墨夜,只是墨夜暂时按兵不动,猜不透他在想声明。本来准备让洪长亭原路返回接洛浮夕回京,又不知道为何,在他临行前一个晚上,下旨不用他去了,让他和刑部参事范白宣,一起取道江淮,暗中处理此事,等待他的命令。就这样,洪长亭和范白宣两个人,带着小吏们上路了。

  密报就此写完,看来一时半会,也不会有其他消息。洛浮夕倒是喜爱南疆的地域风情,又能多看几眼对面的洛国,何乐而不为?索性又多住了几天,最后实在是因为归期到了极限,不得不返回京城,这才站在北洛山山顶,对着洛水和南洛,一一叩拜告别。杜守承这个小家伙,硬要跟着洛浮夕一起爬山,在看到洛浮夕对着天地万物下跪时,也跟着有样学样,一起拜了洛国之地。

  洛浮夕问他为什么?

  小家伙扑闪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很是理直气壮的说:"哥哥拜的敬的,一定都是好的,守承跟着哥哥,拜的敬的,也一定都是好的!所以哥哥拜了,守承也要拜,哥哥的爹爹,就是守承的爹爹!"

  小孩子没有由头的话,最是能温暖洛浮夕的心,于是将小家伙抱在怀里狠狠亲了一把,发誓绝度要对他好的。

  归期已到,必不能再留,何况三日前,上面来了一封折子,已经问了洛浮夕准备什么时候回京,洛浮夕选了个良辰吉日准备回京,也一并将回去的日期,上报给了朝廷。心里却还在暗暗念叨墨夜,这个家伙真是麻烦,掐准了时间,押着他回去,想跑都跑不了。

  一行人就这样上了路,行了几日,风平浪静,越过两座上,再走个两半日,就快到江淮了。想着,若赶得巧,说不定能与洪长亭和范白宣汇合,到时候,合己之力,必能将那些贪官污吏一网打尽。

  一条山路很是崎岖,加上最近又是一场暴雨,将山石冲垮,原本可以渡河走,因为水灾,渡河是不能走了,没有想到这会儿连山路都有困难了。这一行人,走走停停,有时候又要下马车合力将堆积的山石和冲断的树木抬走,才能使马车通过,所以磕磕碰碰,十分吃力。这一会儿,又是遇到了一处山洪塌陷,不知为什么,路前居然多出了很多大树,跟以往不同的是,只有树木却没有石头阻路,十分异常。

  洛浮夕在听到前面开路的小吏如是说后,心里不由觉得一丝不安,他怕这种灾区,会遇到破釜沉舟的灾民暴动,成为劫匪,若只是抢去粮食银钱也就罢了,若看不得官家的人一并砍了泄愤,就得不偿失了。

  有道是,想什么,就来什么。
  在不该乌鸦嘴的时候,千万别乌鸦嘴!


作者有话要说:下情提要:咳咳……某渣攻要出现了。灭哈哈哈,应要求。
周末还要考试啊~~残念~~亲爱的们会给偶加油的吧~~O(∩_∩)O~

51

51、五十一 山贼【倒V】 ...


  五十一.山贼

  众人下车合力上前,将那些堆得老高的树木,一根根的搬开,全神贯注的收拾残局。原本在车上昏昏欲睡的杜守承蹭在洛浮夕的怀抱里,感到马车不再颠簸,便仰头迷迷糊糊的问道:"不动了?到了驿馆么?"

  "没有,遇到堵路的了,过一会儿就清干净。守承在车里呆着,哥哥下去跟大家一起帮忙。别乱跑。"

  "好!"小家伙还在半梦半醒中,继续乖乖的在车上倒头就睡。

  洛浮夕下车,看了眼前的情况,不由觉得这堆木桩着实人工的痕迹太重,哪有那么规则的倒地整整齐齐的样子?好像堆砌成一座小山的?

  前面领队的护卫见到洛浮夕也要来帮忙的样子,连忙将其挡了下来:"侍郎大人请回马车休息,这里实在不敢劳烦大人,况且,下官最近风闻,这江淮一带似乎并不太平,有些灾民生无所依,居然落草为寇,干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就专门在官道上打劫富商和官府的人,大人还是小心为好。"

  居然有这一说,洛浮夕想,能有胆子做土匪的,大概就是亡命之徒吃不饱饭了,若江淮五郡真给了每个灾民十足十的份额,谁会不要命的去做打家劫舍的勾当?

  可就当大家伙一齐用力,几乎能够将山道上堵路的木桩全部移开抛下山涧时,不远处的树林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好像那些树木后,等待了无数的野兽,就等他们用尽力气清理完栈道,然后一拥而上将他们全部撕裂吞噬一般!
  洛浮夕猛然惊觉,心里一个声音大叫:坏了!

  果不其然,等他回头的时候,顿然树林后面传来无数脚步奔跑的声音,一时间的骚动居然惊得树上的云雀儿齐齐惊慌失措的直冲入云霄消失的无影无踪!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因为在他们面前的,面对的却是近百个凶神恶煞,衣衫褴褛,却又面黄肌瘦的壮汉。那些人从树林里突然冲了出来,将洛浮夕的车队团团围住!看样子,就是落草为寇的灾民,如今食不果腹,只能干起半道劫财的事儿。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盯上了他的车队,也许是一路跟随而来,就在这里,用树木将他们堵在这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野里,就此来个一窝端,将洛浮夕的官车彻底枪杀干净了!

  这些彪形大汉人数比自己的护卫多处一倍来,手里操的家伙虽然并不精细,有斧子有柴刀有木棍,可个个结实。若要硬干,恐怕损伤巨大,可若真要送了钱财,他一朝廷命官,传出去也是有失体面的。

  正在思考如何脱身之事,那群一步步将他们围在里面的出来了一个看着个子并不高的年轻人,脸上满是泥浆,看不清楚真实相貌,可洛浮夕眼里,这个人很是精明,所谓人不可貌相,就算对方很瘦弱,说不定功夫极高。
  这个年轻人对着洛浮夕道:"留下钱财,衣服,马车,就放你们一条狗命!"

  果然是打劫的!

  那人话一说完,后面的几个彪形大汉马上附和着吼道:"听见没有!让你们留下东西!不然就是死路一条!"

  洛浮夕猜的没有错,这个看似书生气重的人,居然是带领了这帮山贼的头儿,看来,必有一些功夫。

  正要开口说明,希望对方高抬贵手,结果那身后的车队领队便沉不住气了,没有等洛浮夕开口,便马上将怀里的官刀亮了出来,对着这些人施展他的官威,一点客气也不给。想来也是,京城的小官,到了地方都要低头看人,哪里能让这帮山贼剥夺了威风,遂喝道:
  "你们这帮不长眼的东西,也不看看我家大人是何等身份!居然在这里耀武扬威!别说不给你们一个子儿了,连着你们这些人,全部都要抓了砍头!"

  这话一出,洛浮夕心里咯噔一声,就觉得大事不好了!真想一刀砍了这个出言不逊的领队!

  对方是什么人?连命都不要了,只为了一口饭吃,那耍狠的,见了不要命的,还不得绕道走?这个领队太嚣张,原本若能和对方这个看着倒还能商量的头头儿商议商议,丢几个银子也就过去了,如今狂妄的要把对方那个全部抓了砍了。这些人原本就恨官府的人,这下岂不是火上浇油么?
  更何况,对方人数比自己多处一倍来,若要硬拼,保不住对方死拼不要命了,可不论哪边受伤,伤的还是天朝的子民,无冤无仇的,何苦来?

  "呵?就你?"对方的头头儿似乎一点也没有把领队的看在眼里。从地上随便捡起一根木棍好像要跟领队单挑。

  结果这个领队的很是恼火,根本就不理会洛浮夕在身后大喊"住手"的声音,拔了刀就朝着对方砍了去!

  一个是随手捡的木棍,身材矮小淡薄;一个是精工细作的上乘官刀,个子比对方高出一个头来。两个人就这样拼杀上了!这场单挑,原本应该没有悬念才是,武官出生的领队在校场多年,又是洪长亭的副手,武艺不用说,拼杀的对象只是一介流民。但在真正搏杀的现场上,谁优谁劣,马上就一清二楚了!

  却见对方拿这木棍,很有一副练家子的架势,几番躲过了领队的蛮横砍杀,在看准了对方花式的破绽之后,直接毫不手下留情的朝着对方的弱点一棍子打了下去!一下两下的全部打在了领队的身上,根本让他招架不住!
  身边的人全都看待了,想不到在山贼堆里,居然有这样卧虎藏龙之辈,那些山贼跟在后面纷纷得意的鼓掌叫好,而洛浮夕身后的随从却是一个个愣在原地,连上去帮一下的意识也没有了!

  只见那男子对着领带的背脊,狠狠下了一棍子,领队"哎呦"一声,被打翻在地,连手里的官刀都丢了,吓得屁滚尿流的爬着躲了下去!

  这个势头,很是不妙!洛浮夕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死在山贼手里,喉咙里重重吞下一口口水,正在想如何开始谈判,就怕如今一发不可收拾,谈判也来不及了。因为,这群山贼完全可以肆无忌惮了,洛浮夕车队的几个随从的实力,大概也不过如此,他们还有什么好怕的?直接砍了杀了就好了!

  果然,面前这个不费吹灰之力就打赢中看不中用的领队的年轻人哈哈一笑,对着后面的众人道:"还愣着干什么?大家伙好多天没有吃饱饭了,抢着谁的,算谁的!"

  这一下,情况便是不可收拾,那群人操了家伙,满眼通红,好像很多天都没有吃过东西的饿狼,而洛浮夕的车队就是羊羔,就要一口口将他们吞下去了!

  "冲啊!"又一声高喊,山贼便一拥而上的朝车队冲了上来!

  "愣着做什么!不想要命了!"洛浮夕大喊一声,身后的随从这才幡然醒悟,马上拔刀与对方厮杀起来!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本是伸手敏捷的随从们,无奈对方人多数量大,一拳难敌四手,加上对方头头儿似乎颇有几分用兵神道,居然让天朝守卫们没有一点招架的余地,那后面的几辆车已经收不住了,被蜂拥而上的山贼连车带人砍了去,什么银两,衣物,几箱子的用具都被一抢而空。而最前面的几名随从也是身负重伤,有一个,因为喊了几声"贱民",就被山贼们一起活活打死了!

  疯了!他们全都疯了!

  洛浮夕身边还有功夫好的几个随户护着,自己也是拿了刀,虽不会武功,看得多了,也会瞎砍砍,一回身,看到最近的身边的马车里还睡着杜守承,又看那些人几乎将目标又转向了杜守承的马车,心里一急,带了刀冲出随从的护卫,向马车跑去!

  "掩护大人!"身边眼疾手快的一个随从立刻明白了洛浮夕的用意,将洛浮夕的身后护卫住,让他能够抽身去找杜守承,刚要跑到车上,就看到一个跑的快的山贼背了斧子用力砸马车的门!

  洛浮夕心一狠,用尽全身力气,就朝着对方的背脊狠狠砍了下去,那个山贼"哎呦!"一声,背脊被划了深深一道口子,痛的丢了家伙,扑倒在地上打滚!洛浮夕连忙又补了一教,飞身上车,将车门一把拽了出来,探头进去,就看到杜守承抱着被子,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也不明白怎么回事,就听到外面好像千军万马驶过一般的喊打喊杀,吓得连哭喊都不会!

  见到冲进门的居然是洛浮夕,这才忍不住的想要哭出来!

  那洛浮夕心一紧,连忙扑了上去,将用手捂住对方的嘴巴道:"别哭!会招人过来!"

  小家伙吓得惊恐万分,抓着洛浮夕的衣服牢牢躲进了他的怀抱,眼睛里泪汪汪,就因为洛浮夕一句"别哭",活生生又把哭声给吞进了肚子里,小声说道:"发生什么了?"

  "遇到山贼了!"洛浮夕说这句的时候,倒是分外震惊!

  "啊?那怎么办?"

  "别怕,也别哭!有我在!"他将小家伙抱在怀里,心想着外面虽然不安全,可这马车目标那么大,更不安全,就准备拉着杜守承跳车。

  谁知道,晚了!

  洛浮夕刚把车门撞开,外面的景象又叫自己吃了一惊,那原本还算状况的厮杀场面,如今仅剩十余个随户,围着马车在一点点与山贼们搏斗,而这一圈人后,居然围了立三层外三层的山贼,一点点,将他们围在圆心里,而这个圆心以马车为圆点,在慢慢缩小!

  那领队此刻也顾不得疼痛了,一面败退,一面对车里的洛浮夕说:"大人!快进车里!恐怕守不住了!还是车里安全!"

  原来,就只剩这里能遮片刻安宁了!

  "快,快让你们大当家出来!我愿意跟他谈谈!!!"洛浮夕只能想到最后一个方法,在马车上喊着。
  "只要你们答应不伤人,东西全是你们的!"

  可对方丝毫没有一点心动的意思,果不其然,后面一阵高亢的男生传来:"还谈什么谈,我们大当家早就不想跟你们谈了!杀了你们东西也全都是我们的了!哈哈哈哈!"

  又有一声:"兄弟们,别客气!"

  谈不成了!难道要死在这里?

  洛浮夕抱着瑟瑟发抖的杜守承,他不相信,天要亡他!就算是罪绝望的时候,也不能服输!

  这时候,那随从们的一个角被打开了,两个山贼不知从哪里跳上了马车顶,居然拿着斧子开始一下下的想要将马车劈开,而面前的随从们也都自顾不暇了,哪里还有力气爬上来跟这两个山贼拼命!

  不过两三下,那马车车顶就被整个掀开来,洛浮夕猛然抬头,上面印了两张狰狞的脸!两把斧子还在他眼前晃着,眼看就要一斧子劈在自己身上了!

  "等等!你看!"其中一个人突然住手,这一喝,也惊吓住了正要动手劈死洛浮夕的另一个人。

  "怎么了!叫娘啊!赶紧干活!"两个人不耐烦的说。

  那个眼尖的突然指了指洛浮夕怀里的杜守承道:"——这里有个孩子!!!!"

  洛浮夕将杜守承又搂紧了几分,将被子牢牢盖在他头上,这帮人,不会连孩子都要杀了吧?

  结果出乎意料的是,对方没有一斧子劈下来,居然扭头对着后面大喊:
  "大当家!这里有个孩子!男孩子!"

  洛浮夕又听见车外一阵骚动,好像有很多人围了上来,而砍杀声也越来越重,都听不清楚是哪帮人在喊打喊杀了!

  一个人扭头在高处摆手,另一个则恶狠狠低头对洛浮夕道:"把孩子给我!"

  要杜守承做什么?洛浮夕自然不肯讲杜守承给他们,小家伙也是拼命的摇头。那山贼显然是不耐烦了,丢了斧子,想从顶上爬起来,直接伸了一双大手,要从洛浮夕的怀里去争夺杜守承,眼看就要碰到杜守承了,洛浮夕连连朝后退了好几步,此刻的情况万分紧急,心脏也几乎要跳出胸膛了!

  可正当洛浮夕想要在马车里找一件利器跟这个三贼最后一搏时,不知道从哪里,居然射出一支冷箭,就在洛浮夕的面前,从天而降,而那只硕大的箭,不偏不倚,居然只朝着山贼的胸膛刺了进去!没有一丝的犹豫和偏移!

  "——啊!"震耳欲聋的喊声,几乎要将洛浮夕的耳膜震破,这个山贼就这样摔了下去,重重的倒在了自己的身边,七窍流血,死不瞑目了!

  "啊!"杜守承第一次离死亡那么近,大叫一声,扑在洛浮夕怀里不愿意扭头。而车外突然不再是杂乱无章的喧哗,更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在操练一般!

  怎么回事?是谁射杀了山贼?他记得,他的车队里,并没有谁佩带弓箭!

  洛浮夕抱着杜守承,又一次的推开了车门,而眼前的景象,一度让自己怀疑是不是在做梦!

  ——那百余人的山贼后面,被团团围了一支训练有素的几百人的队伍,有战马,有马车,有装备精良的武器。那些山贼只有零星的几个还在做最后的抵抗,其中就有这个头头儿,而更多数的,则是缴械投降,被官兵们镇压的老老实实。
  这只队伍的前先锋,就是坐在战马上,传了无比英武的武将官袍的洪长亭,他一手举弓,对着马车里的洛浮夕露出了胜利的表情!

  居然是他赶来了!洛浮夕紧绷的心,一下子松了。

  而再一眼,那洪长亭身后,有一匹颇为扎眼的白色战马,端坐在上面的人,有一张让他熟悉无比的英俊脸庞,可是此时,确实一言不发的冷峻,面对这样的情形,很是严肃。

  他,便是当今天朝帝君,宗政墨夜!

  那一眼的对视,竟有千万般的感慨,洛浮夕站在原地,想说很多话,却也忘记了言语。而墨夜的双眸中,由最开始的忧心忡忡,到如今见到洛浮夕后的瞬间暖化,居然是这样的水到渠成。

  只是,洛浮夕
51、五十一 山贼【倒V】 ...


  怀里的小家伙,却不合时宜的打破了此时片刻的宁静,居然对着那个愚顽抵抗的山贼头头儿大喊一声:
  "——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墨夜来了,床单君还会远么?
周日不更,考试+存文。周一三更。
——————
入V公告:3月14日入V。周一3更。此后日更,2更,3更不定。有倒V的章节。
这部文呢,是小生一直都很想写的故事,也花了一些时间和心血。剧情正要进入另一番天地。
感谢亲爱的们一直不离不弃的陪伴。小生对亲爱的们的爱一如既往的浓烈。长评送积分。


52

52、五十二 杜三娘 ...


  五十二. 杜三娘

  墨夜居然亲自出宫,这事说起来,让洛浮夕有一百个不相信。
  特别是在遇到山贼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候,这简直比说书还有说书!他更做梦一般,在一个不可能的时间,不可能的地点,就这样见到了一个不可能出现的人。
  洛浮夕还没有想到的是,那群山贼的大当家,居然是个女流,而且,阴差阳错的还是杜守承的姐姐杜三娘!
  以上一切,都太不真实。

  洛浮夕晕晕乎乎的被塞进了墨夜的马车,又晕晕乎乎的被带到了墨夜江南的行宫,一路上,都是墨夜抱着他,他紧绷的神经完全松懈下来,就此在墨夜的怀里踏踏实实地睡了一觉。墨夜并没有急于告诉洛浮夕,他为什么会一起出现在他的面前,更没有询问,他怀里的这个孩子是谁,跟那些个山贼又是什么关系。

  等到傍晚时分,到了江南的苏城,百官恭迎圣驾,随行的军队一起驻扎下来,洛浮夕也终于从墨夜的怀里清醒了。而此时,他正一个人躺在行宫的大床上,墨夜端坐在他的对面,认真地翻看公务,好像是在等待他醒来。

  这些天已经很习惯跟小家伙一起同床共枕,他每天早上醒来,就是顺手往里侧的床榻一捞,想要将睡相极其不好的杜守承从角落里捞回来,如今一摸,居然全都空了,洛浮夕就此彻底清醒,一把从床上挑起来:"守承呢?"

  这一喊到是把墨夜吓了一跳,甩了公文直接过来按住他,表情却是有点吃味:"一醒来就找别人?你眼里还真没朕这个救命恩人啊?"

  "帝君……不是……我……"他是怕墨夜没有调查清楚,就一刀把人家的姐姐剐了!

  墨夜见他急于解释,笑着覆住了他的嘴唇:"你都不问问朕为什么会在这里?那毛都没开始长的小屁孩就比朕还要紧?"

  不紧张行么?万一被你砍了,还来得及?
  "您没把杜守承给砍了吧?还有他嘴巴里喊的那个姐姐?"

  对方想了想,"你抱在怀里的小孩儿,不知道是什么来历,既然你那么紧张,自然不会随便就丢了,至于那个男扮女装的什么山贼头目,朕在没有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前,也不会随便砍人,不过呢,这你还得谢谢洪长亭出手及时,若是你真被人砍伤了,朕可能就没那么好的脾气!"

  "那他们两个人现在在哪?"

  "安置了一处厢房,让人看着呢。你放心。"

  "臣,想去看看杜守承。"洛浮夕想念小家伙了。

  墨夜的脸色明显不太友善,将几乎从床上起身的洛浮夕又按了回去,随后递了一碗东西塞到他手上:"这是安神汤,你之前遇到山贼,体力不支,御医说,喝点这个会好一些,你给朕喝完了再起来。"

  对方只好接过碗,什么都没有想,接过来就咕噜咕噜的喝完了。

  把碗搁到案几上,迎面而来的是墨夜的俊脸,颇是不甘心的问道:"那么久没见朕,不想朕?"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对方这个问题,似乎是极为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可是在话出口后,墨夜便觉得心虚了。洛浮夕想与不想有什么关系?反正整个人都是自己的,而自己居然这样急于求证,并且荒唐到放弃了朝政,跟着洪长亭和范白宣,一起下来,就是为了能够早日见到洛浮夕!

  在半道上,听说江淮一带并不安全,便抽了附近的军队一路护驾开道,以最快的急行军的速度从洛浮夕的必经之路开始寻去,想要在路上与他相遇。他在路过江淮后,留下了范白宣在当地办事,又让洪长亭跟自己一起,心里是有几千个几万个忐忑,冥冥中觉得若自己再不快一点,大概再也见不到洛浮夕了。
  结果事情就是那么的凑巧,在这山林遍布的官道上,遇到了人为痕迹严重的树木堆,他听到对面的阵阵嘶喊,当面前的这堆东西全部搬开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叫他胆战心惊,那官府马车上插了侍郎的官旗,分明就是洛浮夕的车子,他怎么会不认得?

  洛浮夕登上马车远离宫门的时候,他忍着没有去送他,然后自己登上了宫里最高的塔楼,在护城河岸的至高点,眺望着洛浮夕远去的车队的影子。
  他以为,洛浮夕走了也便走了,日子还是要照常过,洛浮夕不过是自己生命中的浪花浮蕊,沧海一粟,经不得仔细推敲琢磨,换个人,他墨夜的帝君的日子,还不是照样过得四平八稳?

  但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心出卖了自己,在开始的几天,他辗转留恋于后宫形形色色不一样的美色中,特别是胡奴国公主和红宵公子的温床,两个异域风情浓重的人,让他觉得世界很是美妙,但是不过几天,他就腻味了,满脑子都是偏殿里那个清瘦的身影。
  有一次半夜批折,头昏眼花,居然忘乎所以的叫了一声"洛浮夕",在旁边伺候的常公公,吓得半天没有说话,小声提醒他,洛浮夕多日前已经回南疆祭祀了。他这才想起来,居然忘记了这件事,而后尽管什么也没说,可是心里,怅然所失。

  那偏殿里,少了一个人的影子,承恩宫都似乎冷清了很多。

  想了多日,念了多日,他分不清楚,这感情是不是真实,是出于肉【=
=会被口么?】欲,还是理性,他要弄个明白,于是让洪长亭做了急先锋,自己随后一起下来,心里一面不甘心,一面又迫切的想要见到洛浮夕,见到后呢?
  干什么?说什么?怎么样?
  墨夜还没有想好。
  他只知道,他想他,想见他。

  于是他来了。
  在这场闹剧中,很合时宜的解救了洛浮夕,在看到那个跳出马车的少年安然无恙时,他心底居然彻底的被他柔化了,那种充实和满足,从来不曾有过,而墨夜也确定了一点:不论他对洛浮夕是什么心态,他这一辈子,都不愿意洛浮夕离开自己身体半步了!

  也许,上天是怜爱他墨夜的,所以能在这个危及的时候,让墨夜赶到,并且就此跟洛浮夕深深纠缠在了一起。

  于是,才有了他刚刚毫无缘由的这句:"想朕么?"

  而对方明显被他的随口一问吓呆了,怔在原地一言不发的望着他,他从洛浮夕的眼里看到了不敢置信的神色。是不相信自己会说这种话?

  他当然不知道,也没有人告诉墨夜,当一个人问出这种问题的时候,他的潜意识里,其实希望的答案,就是洛浮夕想他,告诉他爱他,并且离不开他。在这场爱情的赌博和游戏中,墨夜已经失掉了一局。谁先开口问,谁就会处于下风。

  但是聪明如他,墨夜在说完以后,马上意识到了这点,他是帝君,哪里有人敢让他落于下风?随即打了个哈哈,想要将话圆了过去:"咳咳,不是想要去看杜守承么?朕准了,现在去吧!"

  可对方却不买账了,对着墨夜郑重其事:"臣想问,帝君为什么会来这里?"

  "嗯?"这个问题,到让他意外,他刚开始很介意洛浮夕是否会感动的这种旁敲侧击,居然这个家伙还真的问了,想了想最好的说辞,便说:"朕收到了你们的密报,派了范白宣和合洪长亭一起来江淮彻查此事。"

  "这个,臣已经在洪长亭的信笺里看到了,他和范白宣先走了一步,范白宣还在江淮?"

  "不错,在五郡之首的明州,你暗查的那些暗探很有用,搜集到了五郡郡守很乡绅土豪钱庄米庄勾结的证据,有人想要坐收渔翁之利,贪赃枉法,一并交给范白宣处理。朕在他出京前,已经升他为刑部参政首领,代刑部尚书彻查此事,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自然要那些不把朕的话放在眼里的郡守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洛浮夕点点头,墨夜自然不会以为想要吃喝玩乐的理由,特别跑一次南方,他做事,总要做得一石二鸟。

  "然后呢?为什么帝君跟洪长亭又继续往南走了?"

  "朕是后来才来的,出来的时候,洪长亭和范白宣,一文一武,已经将江淮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就等着将这些人押解上京听候发落,朕想看看灾情到底如何,便跟洪长亭一起往江淮水系一路向南,体察民情来了。"他自然不会告诉对方,他下来只是专门想要早日见到他,分别两月的时光,居然没有开始设想的那么好过。

  体察民情还要带着那么多军队?这哪是体察,分明就是扰民。可洛浮夕没有去戳穿墨夜的话,与他没有任何好处,墨夜作为帝君的体面还是要的。

  洛浮夕听完,低下头去,轻声说道:"原来是体察民情……臣刚刚以为,帝君是想臣了,所以来带臣回京,原来,是洛浮夕自己自作多情了……"

  这话里几分酸溜溜,可墨夜听了,不由觉得床上的这个人实在可爱,之前的疑虑全部烟消云散,一把拉过洛浮夕的手按在胸前:"你真那么想?"

  少年点点头。

  墨夜心情大好,也不再说其他话,将他抱过。这个身体,抱过很多次了,可是有了两个月的间隔,到底有几分生疏,那温热的感觉好像是失而复得,身体上清蛋的体香也是分外撩人,墨夜自然爱不释手。他可以很自然的把洛浮夕的话,理解成为,其实对方也是很想他的,恨不得让墨夜亲自来带他回宫。
  于是安慰道:"朕自然对你,是上心的,我们也算作是天定的孽缘了!"

  呵呵,孽缘。
  这两个字,用的极好的!洛浮夕心里暗暗想,遂将胳膊,缠上了墨夜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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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下午,洛浮夕跟在墨夜的身后,于行宫的正殿审问了那伙山贼的大当家,也就是杜守承嘴巴里的"姐姐"。偌大的正殿里,除了墨夜,和看上去被折腾了一顿且全身潮红未消的洛浮夕外,还有洪长亭作陪。而殿下跪着的,正是换了正常良家姑娘装束的"姐姐",已经她怀里表情很是不安的杜守承。洛浮夕寻思了下,这个姐姐,应该叫【杜三娘】。

  墨夜坐在榻前,随手抄起一份公文,念道:"杜三娘,年芳十九,排行老三;杜守承,字乾元,今年七岁,排行老四,前征夷大将军杜沛的三女和幺子。天华元年被贬原籍,自后子孙统统为民,原籍在江淮明州郡,祖上有几亩良田,杜家老宅一座。"

  那跪在地上的杜三娘被人五花大绑,起先只是低着头,听完墨夜的说辞,冷笑了一声,猛然抬头,对着墨夜毫无畏惧之情道:"好个我朝帝君,调查的果然清楚!"

  洛浮夕对杜三娘原本就很好奇,也答应过杜守承,要帮他找到这个好兵书和拳脚的姐姐,结果初次相见,这个不过十九岁的大姑娘,居然管理了一只上百人的难民队伍,并且让那些大老粗们佩服的五体投地,纷纷甘愿做她的小弟,听他调度指挥,可见此人的能力非凡。而后与洛浮夕车队的领队官一战,让他影响深刻,只是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个瘦弱的青年,居然是个女的!还是杜守承的姐姐杜三娘!
  你说巧,这事儿有时候就是那么邪乎。

  所以在杜三娘抬头的时候,洛浮夕留神看了一眼,没有想到的还在后头,原以为这个拳脚功夫极好的姑娘,是个又黑又壮又结实的,居然颠覆了他的预想,这个姑娘面容秀丽,五官标致,皮肤白皙,一头青丝发如初云,一双灿眸眼若秋水,更加叫洛浮夕震惊的,竟是姑娘与生俱来不肯服软的志气!

  墨夜到没有想到杜三娘居然连一声"万岁"都不喊,跟他分外有仇一般,狠狠盯着他看,若不是现在双手被束缚,恐怕早就扑上来撕咬他了!

  身边的洪长亭,对着杜三娘这般的容貌,也是出神了好一会儿,隔了好久才反映到来,对着杜三娘喝到:"好个刁民,见到帝君还不磕头谢不杀之恩?"

  "谢不杀之恩?哈哈哈哈!"这个杜三娘居然大笑不止,身边一起跪着的杜守承眼里都是泪花,此时也是被杜三娘的大笑吓得连声音都没有了,一双无辜的大眼对着洛浮夕把眨巴眨,好像在求救。

  洛浮夕正要开口请墨夜放了杜守承,杜三娘随后便又对着前面指桑骂槐:"我一介小老百姓,我犯了什么错?什么罪?要帝君来杀我?若是有罪,我不用你们恩典。真是该死的,我杜三娘绝不哼哼!直接拿刀来!"

  这姑娘,果然是个硬汉。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三更。入V第一天啊~~


53

53、五十三 江南小住 ...


  五十三.江南小住

  这姑娘,果然是个硬汉。

  身边的洪长亭帮墨夜解释道:"杜三娘,你集结江淮灾民,入山做山贼,在官道上打家劫舍,还敢动朝廷命官,伤了官吏,连洛大人都差点被你害死!你还不知罪?"

  "我劫富济贫,有什么错?我只求财,不杀人,敢问你家大人,有没有被我的人弄伤?若是有,我杜三娘今日站在这里,不避不退,就让大人砍着玩,以牙还牙好了!这一切都是我杜三娘做的,灾民也是我一个人教唆挑拨的,都是我一个人的罪!于他人无关!另外,我杜家原本良民,无奈你们朝廷欺人太甚,强收了我家祖宅,让我杜家后人居无定所,还强行拉壮丁去修河坝,比犯罪的苦役还要艰辛,食不果腹,处处受虐待,每天都有人死去被丢进河里冲走!这样的朝廷,我们效忠什么?还不如揭竿起义,就此反了上山做草寇!也比在地上坐良民饿死强!你若说我罪大,要杀头,我告诉你们,那也是被你们逼的,这罪的源头就是你们朝廷那些口口声声为百姓的父母官!可这个父母官,喝的是我们的血,吃的是我们的肉!我杜三娘自做山贼起,就不怕死了!"

  "你!"平时只知道练武的洪长亭哪里会是这个牙尖嘴利的姑娘的对手,如今被杜三娘问的哑口无言,脸红了大半。

  墨夜将手里的册子随手丢给了洛浮夕,对面前的杜三娘道:"照你那么说,还是朝廷的错了?你落草为寇,居然是因为朕的缘故?"

  "我没有那么说,可事实上,确实如此!"

  墨夜表情并不生气,只是对着杜三娘笑得极为和蔼,而从嘴巴出来的两个字却足够叫旁人闻风丧胆:"——大胆!"

  这一下,身边的杜守承眼里噙着的眼泪就再也受不住了,也不嚎,豆大的泪花儿啪啪的直接往地上砸。小家伙没有被绑住,一个劲的往杜三娘身上蹭,好像面前的墨夜会吃了他一般。

  洛浮夕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横了一眼墨夜,连忙走下去,将杜守承拉起来,又扭头对墨夜道:"看把孩子吓得!"语气多有几分责怪。
  随后半哄半安慰地把小家伙顺到自己怀里,抱着他坐在一边。

  杜守承眼泪汪汪的看着洛浮夕道:"哥哥,求求你帮守承说说话,放了守承的姐姐吧!"一面抽吸着鼻涕对着墨夜瑟瑟发抖。

  洛浮夕拿了手帕帮小家伙擦干净脸和手,也有点担心墨夜这个家伙会做出什么严刑逼问的活计,便问守承:"别怕,告诉哥哥,有没有人为难你们?"

  杜守承摇摇头:"没有,可是我们的屋子外面有好些人看守,然后刚刚姐姐就被人绑了带进来了,那人说,怕姐姐手里有功夫,怕她伤了别人……"

  洛浮夕这才安心的点点头。

  一边的墨夜脸上挂不住了,看到这个小家伙居然肆无忌惮的趴在洛浮夕身上好像在告他的状,恨不得就此把这块牛皮糖从洛浮夕的怀里扯下来丢到一边去,于是对着他道:"你都听到了,朕可没有为难他们。"

  "是是是,臣错怪您了!"洛浮夕又转头对洪长亭说:"替杜家小姐松绑。"

  这个命令,让杜三娘和洪长亭都很吃惊,洪长亭马上道:"可她有功夫,万一……"

  那杜三娘也是不怕死的提醒道:"你就不怕松了绑,我伤了你们?"

  洛浮夕笑道:"杜家小姐是明事理的,何况,杜守承也应该跟你说过,我并不是什么坏人。杜小姐打家劫舍,清理的不过是为富不仁之徒。"

  杜三娘听罢,对洛浮夕不由徒增好感,点点头,随后洪长亭为她松了绑,她便站在原地跟他们对话了。

  只是墨夜知道,洛浮夕虽然是个好人,可还不至于脑子糊涂到没有一点防备,他将杜守承首先跩进自己的怀里,估计目的不是那么简单,手上有了杜守承,量杜三娘也不敢轻举妄动,此时若是再加上【晓之以情,通之以礼】,对方多半会照单全收,说不定还会对洛浮夕感恩戴德,念他不计前嫌。这一招,着实聪明,墨夜默不作声,也不会拆穿他,在座位上一言不发,暗示下面全部由洛浮夕去处理。

  洛浮夕自然知道墨夜的意思,马上对杜三娘恭恭敬敬起来,问起了这一出闹剧的缘由。

  杜三娘回忆了一番,照实说来:
  原来,杜三娘男扮女装之后,被官府抓做壮丁去修河坝,家里的宅邸也没有了,跟弟弟也是失去了联系。那修河坝的一个月里,苦不堪言,小吏们将修河坝的钱层层克扣,又缺米少水,又日以继夜的干活,好些体力不支的,纷纷死在了河坝上,也有很多被水冲走的。那些死的人,只是丢进河里了事,也不去上报,因为朝廷给的银米是按人头算的,不上报,就是人还在,那份多出来的银米,便归官吏们所有了,所以死几个人,不算坏事,或许对官吏而言还是好事。于是官吏对这些服役的壮丁,更是极尽虐待之所能。那一晚,杜三娘和同队的几个人一起,想要逃走,就此结合了几十个人,一起反了,逃了出去。而在名义上,他们造了一个死亡的假象,将河坝挖出一道口子,引水冲垮了他们睡觉的茅草房,好像他们都被水冲走了一般。
  这样,他们上山躲了好几日,也没有听到风声,估计官府也以为他们确实是被冲走了,死不见尸。如此一般,杜三娘凭借着好功夫和独有的天赋,居然做了这些没有文化的大老粗们的当家,干起了劫道的买卖,其实另一方面,杜三娘也是为了找到走丢的弟弟杜守承,那些灾民虽然没有文化,却也知恩图报,帮助杜三娘一起找杜守承。
  原本只是山贼,杜三娘跟手下的人约法三章,从来不抢穷人,一时间,居然在当地小有名气,一些常年被官府压榨打击的良民,因为日子萧条,居然也慕名上了杜三娘的贼窝,甘愿做一份子,就这样,他们的队伍越来越大,有近百人了。三娘在先来有空的时候,专门手把手交他们识字看书,又有拳脚功夫,所以很得人心,整只队伍,也被训练的纪律严密。

  说完后,洛浮夕顿了顿,对着墨夜一阵耳语,墨夜点点头首肯,他这才对杜三娘道:"杜小姐居然有这般的男儿气概,实在令在下自叹不如,可杜小姐率领众人为寇,却是事实,如今按照律法,为首的,其罪当诛!"

  杜三娘听罢,大笑一声:"我早知有今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杜守承是我家的独苗,若能放过他,我死了也罢!"

  "我话还没有说完!"洛浮夕从台上走下来,领着两眼肿成小核桃的杜守承,将他的手交给了杜三娘道:"……有一事,若是小姐能帮帝君解忧,戴罪立功,帝君自然既往不咎。"

  "什么事?"

  "联合你手下这些灾民,一起上书奏请督察员,严查江淮五郡郡守,弹劾他们贪赃枉法,将朝廷的银米克扣下来,中饱私囊,还有,强占杜家民宅!"
洛浮夕道:"只是,这个过程中,要委屈姑娘,去刑部大牢呆上一段时间了,也许,还有严刑。只是,在下可以保证,你们中的任何人,都不会就此丢了性命。"

  杜三娘眼前一亮:"就那么简单?帝君肯为我们做主?别说要我做完这事后不死,若真能除掉这些鱼肉百姓之徒,我死又何妨?"

  墨夜点点头道:"这是其一。"

  "还有什么。"

  "朕可以不杀你们,那是朕念及当年杜沛将军在先帝时候的功勋,所以让他的一儿一女免死,你能在短短时间内,居然让那么多的平民集结起来,并整顿的井井有条,想必是杜沛将军教子有方,你若肯让这些人,全部归顺朝廷,入了军籍,包括你,为朝廷效命,朕非但不会杀了你们,还会给你们更好的生活。你弟弟年纪还小,正是读书的大好年龄,你说呢?"

  "这……"

  墨夜想要招安这帮人?这一点,到底洛浮夕从来没有想到的。他洛浮夕,在墨夜面前,始终都没有办法想的比他还透彻。这一点,他还多要向墨夜多学习才是。

  杜三娘想了想,其实不想也知道,自然是归顺了好,否则,就是流寇,就是死路一条。
  "帝君当真?不是在开玩笑吧?还是说等用完了我们,就会将我们除之后快?"

  墨夜也不跟对方解释只是冷冷的扫了一眼杜三娘怀里的杜守承,道:"你不信的话,可以现在就带着你的弟弟走出朕的行宫看看,没有朕的特赦,朕猜想,你们会马上命丧黄泉。"

  没有特赦,没有圣旨,他们就是逃犯,走到哪里,都要被通缉,从此过着流亡的生活,自己没有关系,杜守承还小,他难道要就此背负着这一切过一辈子么?
  杜三娘痛定思痛,咬牙点头:"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从此以后,洪长亭麾下,多了一个男扮女装的军中参事,此人骁勇善战,又善于练兵,姓杜,名三郎。

  多年后洪长亭作为新一任的征夷大将军,带着他的右副将杜三郎,飞驰在黄沙漫天遍野的关外,在那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天地,生生将凶狠的胡奴铁骑赶出关外上百里,数十年不敢再犯。
  这里赫赫有名,名垂千古的,除了洪长亭的名字,还有杜三娘排兵布阵,天下无人可破的"三郎军"。此乃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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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正如墨夜所料想的这般,杜三娘同意招安,下面的所有人也一并跟着杜三娘进了军籍,只是此后,杜三娘便改名成了杜三郎,为免别人口舌,可要女扮男装一阵子了。而后,杜三娘又以江淮百姓的身份和众人一起写了揭发举报的信,将五郡郡守结党营私,欺压百姓等等事迹上报朝廷,此时由范白宣全权负责,这样,不过几日,罪证确凿,京城刑部押解了五郡郡守上京听候发落,而同行的还有杜三娘等少数几个山贼里的小头目,毕竟,这只山贼队伍是方圆几百里都有名的,不可能就此明目张胆的放掉。

  范白宣和杜三娘先行一步,杜守承则被留在了洛浮夕身边,时下已是四月,杨柳依依,百花含羞带放的大好春光,墨夜难得从宫里出来,自然要跟洛浮夕在江南多住几日。

  第二天,便拉着洛浮夕在行宫游荡。
  这处行宫,是上三代先帝建造在江南的别居,景色秀美,前有水,后有山,漫山遍野的竹林,极具水乡温婉的特色,小桥流水人家,烟云飘渺之所。

  应得时光好景,良人小别更胜新婚,墨夜在行宫的软榻上,夜夜与洛浮夕同眠,日日要洛浮夕相伴,好像要将此前两个月的时光,全部在一朝一夕之中补回来。

  抵死纠缠数日,弄得筋疲力尽居然也不肯歇息。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54

54、五十四 温存 ...


  五十四.温存

  那一日下了春雨,润物细入声。
  九曲回廊的檐下还稀稀落落的滴了雨水,天地连成一气,雨停后,依旧闻得耳畔里面的雨水滴落。寝宫里一张软榻,上面横卧了一慵懒的人。睡得迷迷糊糊,不愿意挪动半步。面前的矮桌上摆了提神的香案,又有各色点心和小米粥,似乎在等待榻上的人醒来。

  可那躺着的人,头还蒙在被子里,连脑袋都不愿意探出来,微微觉得眼前有光,清醒了,可是想到昨夜的那一幕,又觉得面红耳赤,想要掀开被子的勇气都没有了。
  还不是被他害的?
  洛浮夕翻了个身,全身酸痛不止,也不知道墨夜到底有多少的精力过人,折腾起他来,一点怜惜都不给,一想到他赤身裸【打口小分队路过%>_<%】体的在自己身上驰骋的样子,便又满脸烫热,红的没边了。

  昨日,送走了洪长亭和杜三娘,墨夜便拉着洛浮夕进了寝宫,还说不上两句话,便被这个家伙性急的寻了个借口,一把抓上了床。对方想做什么,无需多问,只是吃惊他难以隐忍的表情居然就这样毫不掩饰的显示在了洛浮夕面前。墨夜像野兽一般撕扯着他的衣服,外袍,内衣,再是裤子,亵裤都被解下来丢在床上,剥落个精光赤条条。墨夜等不及将床帐放下,一扯被子,就把两个人都包裹进去,接下来便是狂热而激烈的吻。

  自打他攀上了洛浮夕的身,下面变燥热的呼呼窜起了火苗,生理现状立竿见影,一手还紧紧的扣住了洛浮夕的手腕,顺着十指,纠缠紧扣。这个身体,已经逃脱自己的怀抱两个月了,他有多想他,只有墨夜自己知道。

  然后便是饥【打口小分队路过%>_<%】渴难耐的不断所求,纠缠在一起的两俱身体着了火一般,墨夜挺立起来的火龙直抵在洛浮夕的腹部处,坚硬而灼热,洛美人的皮肤像被烧着了一般,看瞬间变大的利器,很是惊恐的看着身上的他。而墨夜此刻已经情难自制,一副欲【%>_<%】求不满的样子。

  "帝君的后宫佳丽三千,这些日子,没有把您伺候好么?"虽然惊恐,身下的美人还是有胆子出来调笑的,他确实想知道,自己在墨夜眼里,到底占了多少的分量。

  他话里的意思是,那后宫有多少美人,难道都不如他洛浮夕,不能满足你么?
  墨夜知道,可这会儿,没工夫跟洛浮夕斗嘴,他的确积压了太多的欲【打口小分队路过%>_<%】火,想要找他发泄。人的本能,不是他能控制的,特别涉及到欲望这一块。

  墨夜只顾着咬着对方的脖颈,淡然道:"山珍海味吃腻了,偶尔也要换换野味儿!"

  这句话就把洛浮夕的挑衅堵了回去,还没有完,然后便是墨夜报复性质的在洛浮夕身上用尽所能的挑逗。

  "呃……嗯……不……"情难自制的断句从洛浮夕微启的双唇中溢出来,小美人已经被对方挑逗出性【打口小分队路过%>_<%】趣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墨夜从单纯的发泄自己的兽【打口小分队路过%>_<%】欲和不顾对方的感受,变成了希望对方也能够跟自己一样享受到极乐的快感。

  他喜欢看对方被征服所表露的最自然最原始的表情,压抑,隐忍。

  洛浮夕不知道墨夜对别人是否也一样,可如今眼下,却是墨夜所能表现的最为温柔的一刻了。
  墨夜从他的脖颈开始,一路用温暖的舌头舔【这个也要被口么?】舐他的肌肤,所触及之地,均留下海棠红的诱人色彩,愈加使整个环境情【打口小分队路过(#‵′)靠!】色起来。

  肌肤连着神经,神经连着骨血,从外到内的让洛浮夕一点点在这种撩【这个也要被口么?】拨下沉迷,不能自拔,随后言不成句的从喉咙里溢出轻微的呻吟。

  对方听到了久违的声音,越发得意,可这还不够,墨夜想要更多,他最爱听他的求饶,越大声越好,遂坏心的将发烫的手掌顺着腰线一直往下,在洛浮夕平坦的小腹上拂过之后,长枪直入地居然覆盖上了微微跳动的脆弱嫩芽。

  "……啊……"洛浮夕皱眉,努力让自己的眼睛睁得老大,怒视对方的杰作,墨夜轻笑,知道刚刚这下,让小美人的某个部位,彻底清醒了。他不像以前那样,直接就把洛浮夕翻转过来,找到小口就横竖凿进去运动,今天似乎对于洛浮夕的反应多有几分看好戏的表情,对小嫩芽也格外开恩的不停套【打口小分队表示手很酸!凸!】弄。不过只是简单的被握在手里,随后灵动的用技巧让它站立起来,洛浮夕便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再属于自己一般,灵魂,精气,全部被击中,集中在了墨夜的大手里。

  "别……不……帝君不要……"他羞愤难当,害怕那一波波冲上头脑的快感会让自己无法抑制,瞬间就会丢盔弃甲。于是慌乱的伸出手去,要将身上巨大的身影推开。

  墨夜自然不会让他得逞,抓过他的手,高举过头顶,横竖将双手交叉地按在被褥上,洛浮夕俨然一副待宰的羊羔状。对于这个样子,他多半是觉得很满意的,一面继续在他胸前挺立的乳【泪奔%>_<%,打口小分队表示要求加薪!】首上轻轻撕咬:
  "……不要么?可是爱卿,好像已经受不了了!"

  这……混蛋!

  他仅有的理智在努力克制自己欲将喷薄而出的欲望的闲暇时,只能在脑海里狠骂对方的好色,随着墨夜撸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洛浮夕根本没有闲情再对他说话了,呼吸越来越急促,而腹部下的能量也积累的越来越多……脑海里的神经突然被崩断,本能的无法克制的欲望一泻而注,来不及让墨夜躲开,竟然全数都倒在了墨夜的手掌里!!!

  头一回,因为墨夜而释放了自己的情【到底还有多少字要打口啊TAT】欲。也是头一回,是墨夜帮他先尝到了情【擦!怒指!】欲的滋味。一瞬间,大脑供氧不足,居然有一种昏昏沉沉之感。可为君的,还没有尝到美味,绝对不会让洛浮夕就此昏睡过去。

  墨夜将手里的液体擦干净,挑眉看着身下大口喘息不止的美人,"怎么样?爱卿可满意朕的恩赐?"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刚刚自己忍不住的泄在他手里,绝对不是什么体面的事。遂扭过头不想看他。

  墨夜笑着翻身而上,又在他耳畔低声道:"爱卿满足了,该轮到朕爽了吧?"

  "你!"某人气结,自知逃不过,只能恨得牙痒痒,恨不得一口咬上对上坚实的胳膊。
  墨夜也不浪费时间,刚刚的一出"表扬",已经让他的耐性降到了最低点,按捺不住了,深怕自己的理智也全线崩断,做出什么禽兽的事情来。于是连忙将洛浮夕扶正,两手顺道大腿处拉开,扶着自己的火龙,就着刚刚从对方那个身体里留出的液体,一齐戳进了洛浮夕的身体里。

  "——啊!"久不逢甘露,某个部位明显窄紧了一些,刺进去的刹那很是疼痛,忍不住叫出声来,可就因为这样,两个月没有临【%>_<%……】幸的容器很是合墨夜的心意,紧紧咬合的密度将墨夜的欲望整个儿包裹了进去,他几乎快爽的要克制不住了!

  "才两个月!就那么紧了!?"眼神里很是惊讶和满意,伴着大力的挺进,墨夜自然没有好心到会问洛浮夕适应不适应,努力的冲锋陷阵起来。

  正在爽头上,两人不知,因为刚刚墨夜的大意,没有将床帐放下来,从外面突然撞见来的小家伙被眼前这场香艳的场景震惊的目瞪口呆!

  杜守承!?
  对,杜守承。

  因为以前每个晚上都是跟洛浮夕一起睡的,姐姐杜三娘来的时候,跟姐姐一起睡,结果姐姐去京城了,没有人陪他了,他晚上自然不肯一个人睡,半夜抱了小枕头就摸了过来!
  墨夜在跟洛浮夕进寝宫的时候,早就屏退了左右,没有人把守,小家伙个儿小一般人也没有注意到,居然东摸西摸,摸进了寝宫,还很是欢乐的跑进了里屋,到处喊着洛浮夕的名字,这会儿看到床上有人翻腾,以为就是了,高兴的大喊一声:
  "洛哥哥!晚上守承跟你一起睡吧!"

  ……
  ……
  ……
  床上的两个人瞬间石化,而后,便是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抱着一个小枕头睡眼惺忪,对着他们的裸【打口小分队快吐血了(~ o
~)Y】体目瞪口呆!洛浮夕一惊,瞬间在心里大叫一声"不好!",而身上正在努力耕耘的墨夜也停止了动作,脸色发青的僵在了原地。

  "谁让你进来的!"声音明显不悦了!

  洛浮夕生怕墨夜下一个动作就是让人砍了杜守承,连忙抓起散落的被子将自己和墨夜咬合的部位遮起来,装作一副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对杜守承道:"守承……守承乖……哥哥让宫人陪你睡,晚上哥哥没有空……啊……"
  他很是痛苦,因为那家伙的凶器还呆在自己身体里,哪怕到这个节骨眼了,也不肯抽出去,又是羞,又是恨的瞪着墨夜。

  小家伙很不识抬举,还一脸无辜的问:"哥哥你要忙什么啊?你们在床上做什么?"

  洛浮夕一愣,不知道如何回答,看着墨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只好说:"乖,哥哥跟帝君呢,在床上练拳脚,太累了,床太小,哥哥明天叫守承好不好?守承乖乖去睡觉!"

  "哦。这样啊……"小家伙只能讪讪的捏着枕头回头了。

  墨夜抬手放下了床帐,一面又叫人进来,将杜守承拎了出去。当宫人们看到床帐里绞缠的两个影子,又看到面前闷闷不乐的杜守承,吓得差点哭出来,打扰了墨夜的正事,可是杀头的罪名!能不害怕吗?在墨夜眼里,就是门外的宫人没有严守岗位,居然让这个小家伙溜了进来,急忙连拖带抱的将杜守承拉走了。

  见到人走了,洛浮夕才松了口气,刚要反身,就被墨夜扣住,意外的是,因为杜守承的误打误撞,似乎让墨夜觉得更兴奋了,因为体内的凶器明显又无节制的粗|大了几分!

  "帝君!"声音是恐慌的。
  墨夜却添了添嘴唇道:"这个小子太碍眼,明天就把他送走!"

  "啊?"洛浮夕打心眼里喜欢杜守承,哪里舍得就此把他弄走:"杜守承还小,您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是么?"坏人添上了洛浮夕柔和的嘴唇,"那就要看……朕的侍郎大人,今晚表现如何了!"

  "——嗯!"
  一个突如其来的挺身,狠狠推进洛浮夕的身体,打桩一般的不留一点心慈手软,洛浮夕被巨大的冲击力冲撞得几乎折断了腰。

  好吧……
  他咬一咬牙,愤愤然,最后也只好将两腿架上了墨夜的腰身,让身体放松下来,两手继而攀上了对方的肩头。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打口小分队队长含泪举牌:要求加薪!


55

55、五十五 最美好的事 ...


  五十五.最美好的事

  想到这一出,洛浮夕恨得牙痒痒。不知道今天怎么面对杜守承,跟他解释昨天的【练拳脚功夫】到底是什么东西。可躲着也不是办法吧!于是心一横,豁出去了,起身穿了衣服下床。
  桌子上的早点已经凉掉了,随着悉悉索索的声音,门外有宫人进来:"大人起了么?"

  "恩,起了。"

  宫人好像一直在等他起床一般:"帝君起身时,去了书房。让奴才跟您说一声,醒了以后请您也去。"

  "知道了。"
  他没有什么胃口,眼看也要到中午了,不吃了,便跟着宫人一起去了书房。

  进门的时候,墨夜没有在批折,在一幽静角落,居然好兴致的泼墨写意,看到洛浮夕,直招呼他一起来看。"你过来看看,朕这幅画如何?"

  洛浮夕走进,墨夜画的一副是翠竹青石花鸟画。他从来不知道,墨夜居然还颇有几分绘画的天资,能文能武,能写也能画。画卷上是一处竹林,洛浮夕罩着这个墨夜对面的窗户朝远处看,应该就是后山的那片竹林了,运笔有神,力度恰到好处,难得墨夜又那么好兴致一大早的跑来画画。

  "帝君好笔法!"
  夸他,是一定要的,帝君做什么事情,都永远是对的,是好的,是万里挑一的在行的。

  "呵呵,你这个马屁,拍的到不怎么样。"

  "恩?"

  "官场里拍马屁的,一般都能拍出一朵花来,说的是天花乱坠,就算是再不好的东西,从百官嘴巴里出来,好像就真的是天下第一的好了。你就一句【帝君好笔法】,也太寒碜了吧?"

  洛浮夕故意赌气道:"那帝君还想臣这么说?"

  "哈哈,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你洛浮夕牙尖嘴利的,若是真想夸人,别人有一万张嘴,估计也说不过你,所以呢,你说朕是好笔法,那就真的是好笔法吧!"

  洛浮夕一笑:"帝君今天怎么那么好的兴致画画?"

  墨夜将洛浮夕顺道自己怀里,又从笔架上摘了一只笔来,交到他的手里,将他的手捏紧,手把手地一起在纸上写:

  清风流云穿墨竹,
  四海朝夕山野间;
  守得岁月一片好,
  不如佳人伴月前。

  又:天华四年春江南别苑。

  这佳人,不用说,自当是洛浮夕一人而已。所以在题字完了以后,洛浮夕很是吃惊,怔怔地看着对方。

  "怎么了?"墨夜问。

  "这首诗……"

  "哦,送你。"对方轻笑着,叫了人进来,命宫人拿去,让御用师用最好的材质裱好,"做好后送到洛大人处。"

  宫人应了一声,拿了话急急的走了。

  洛浮夕还愣在原地,墨夜捏了他的下巴,似乎心情很好:"朕今天心情不错,还得感谢洛爱卿昨晚的鼎力相助啊!"

  "!"昨晚鼎力相助……洛浮夕马上红了脸。

  墨夜又笑:"呵呵,陪朕出去逛逛?"

  "这会儿?"洛浮夕抬头朝窗外看去,天边的乌云还在,没有散尽,不偏不倚,就是正中后山。"恐怕会下雨。"

  "正是要下雨,看看后山翠竹浸在烟雨中,是不是真比朕这画里的好看!"

  宫人牵了两匹马出来,一匹白,一匹黑。白的已经见过了,那日与山贼相遇,墨夜冷傲的坐在坐骑上,骑的就是这匹。这是墨夜最偏爱的一匹,唤作【碧海】,黑的那匹,是刚进贡的胡奴汗血宝马,年龄小,名字也还没有取,墨夜爱不释手。
  "会骑马么?"

  "小时候在洛水骑过。"

  墨夜微微点头,翻身上马,一手牵了那匹黑的:"上马!"

  那匹黑的撂蹶子蹬地,鼻子里呼呼的大口出气,一色光泽乌黑的毛发,颇为精神,洛浮夕蹬上马,甩身跨坐马鞍上,一试,这马鞍大小刚合适,马儿性情不算太暴躁,生人骑他,居然温顺的很。
  下面跑来一干宫人,将小巧的马鞭递给了洛浮夕,墨夜见他很是熟练,也便不再担心他,"你们不用跟了,朕就跟洛爱卿去后山散散步,马上回来!"

  随即一扬鞭,啪地打在马臀上,那【碧海】随即一溜烟儿地撒开蹄子,朝后山跑去。
  居然也不等他!
  洛浮夕轻哼了一声,墨夜瞧不起这个南国王子了,别以为在北方打了几年仗,跟胡奴敦煌的铠甲军硬碰硬,就小瞧了南国的骑术!洛浮夕侧手扬鞭,小黑马得了令,很是配合的追赶着前面的【碧海】,也跑得飞快。

  不一会儿的功夫,两马便并驾齐驱地穿梭在后山的林道里,林道两侧都是参天古木,四处无人,这是帝王家的后山,自然被打理的干净利落,绝对不会有闲杂人等出现在这里。再前面,就是竹林,路也开始变窄。墨夜的马儿起先跑得飞快,洛浮夕拼命追,也始终赶超不了,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墨夜故意放水,还是逗他,跑一段,便将速度放下来,那洛浮夕的小黑马,眼看就要追上了,墨夜便坏心眼的一扬鞭,【碧海】马上加快速度,所以每每如此,洛浮夕便气急,敢情真是寻他开心来的!

  墨夜还故意在前边回头看他,见洛浮夕被颠簸的气喘吁吁,眉目一挑,似乎赞扬道:"骑术不错啊,跑了那么久还不累,还能差点追上朕?这路不平坦,能驾着这匹雏马追那么急,你还是头一个!"

  这明明是在嘲笑他!洛浮夕努了努嘴,"哼,是呀,帝君可是半辈子都在马背上过的,臣一个睡温床的,哪里能追的上您。"

  两个人说话间,那马儿放慢了脚步,一白一黑前后跟着顺进了竹林小道,却不知道这时突然从脚下的草丛中窜出一条七尺长的花尾蛇来,嗖地一声从洛浮夕的坐骑眼前掠过!

  那幼马显然从来没有见到过这般行动迅速的大怪物,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吓得突然大惊,原本冲锋陷阵的架势戈然而止,愕然停止在原地,大力嘶吼一声,撒开马蹄止住脚步!
  结果因为这一声突然而来的马叫,惊得连前面的【碧海】也停了下来,墨夜一收缰绳回头,却见胳膊一般粗的一条蛇挂在马脖子上,黑马抬起两腿,几乎要站立起来,而马脖子拼了命的想要甩开脖子上的不明物体,全然暴躁不堪!

  洛浮夕已然受不住缰绳了,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大惊失色。马儿忽然一个大幅度跳跃起来。

  糟了!
  "小心!"墨夜的话还在嗓子口里,太迟了,马鞍上的洛浮夕手一松,居然直接从马上飞了出去!

  来不及惊呼,眼看着小美人就要从马上坠落,墨夜的心几乎要蹦出来,竟随着本能的想要抓住洛浮夕的想法,从【碧海】身上一跃而起,飞将出去,抽身反侧,伸手朝翻下来的洛浮夕身上抓去,就在对方要滚下马飞出山路之际,很是时候的一把捞过了洛浮夕的腰身。
  原本小美人就要滚下山坡脑袋砸石头上了。墨夜余光掠过对方的肩头,眼里闪过惊觉,居然在抱住洛浮夕的时候,又用力勒紧了他的腰,手臂一拽,洛浮夕就被他整个人拉进了怀抱,原本他在下,墨夜在上,居然全部调转了过来,变成了墨夜在下,而自己在他怀里的姿势!
  千钧一发之际,墨夜抱住洛浮夕的脑袋,两个人就这样一齐坠落到了地上,又连着翻滚打了好几个骨碌,最终从山坡上一路滚下来,直至墨夜一抬手,用力撑在了一杆粗大的竹子根部,这才让两个人停止了滚动的步骤。

  "呃……"洛浮夕天旋地转了一把,早就是惊魂未定了。在终于停下来之后,才从墨夜的怀里抬起脑袋来,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此刻却发现,身下将他安全护在怀里的墨夜,也正低着头注视着他。

  "没伤着吧?"对方居然先开口问他。

  洛浮夕动了动胳膊,他不过是失神从马上摔下来,还没有着地,就被墨夜捞起来了。练家子的功夫真不是盖的,又被他当宝儿一样的顺在怀里,舍不得磕了,这一份温情是叫洛浮夕感动的半天没有说出话来。"没事,臣都被帝君保护地好好的,怎么会受伤呢。只是帝君有没有碰到哪里?伤了帝君,臣就是罪该万死了。"

  "朕啊?"墨夜听到洛浮夕没事,终于从嗓子里发出低低的笑声,左手手抱住了洛浮夕,右手撑在了旁边的竹子上,使两个人的重心都牢牢定在原地,没有就此摔下山坡。余光看下去,下面的路段除了碎石,还有扎破地表的各种坚硬植物,随便滚一下,估计就能撕裂开皮肤了。
  只是……后背刚刚抵上了一块巨石,有点撞疼了。看着洛浮夕的眼里闪过一丝担心,墨夜却有点高兴,捏着对方的下巴很是轻松道:"没事,磕到背脊而已。"

  "磕到了?怎么没事!赶紧回宫找御医看看!"洛浮夕真是怕伤了墨夜了,连忙想从他怀里起来,不想却被墨夜一拽又拉近怀里抱着扎扎实实。

  "别动,抱一会儿!"

  "可您……!"

  "朕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你以为朕跟你一样动不动就伤筋动骨?早先在沙场练管了,还怕被石头磕一下两下的?"墨夜拉起他的脸,低头轻吻了洛浮夕的额头。"别担心。"

  墨夜的眼里,闪过盈盈的光,里面包含了不一样的情感,洛浮夕顺从的侧了个身,不想压倒他。而此时的帝君抿了抿嘴,想要说什么,又似乎把话吞了进去。终于,将洛浮夕的手牢牢扣住,很是认真的问他:
  "——若摔下来的是朕,你会不会奋不顾身的来拉住朕?"

  ——
  时隔很久之后,有些情节,洛浮夕都记不清了,他偶尔还会想一想当年在江南的这一出景象,那个时候,墨夜抱着他,从马上滚下来,温柔而认真的问他:"你会不会奋不顾身的来拉住朕?"这个问句,一直没有从他的记忆中散去。
  因为他记得,那一刻,墨夜只是墨夜,洛浮夕只是洛浮夕。
  没有权利,没有纷争,没有江山,没有别人。偌大的天地里,自然里,俗世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已。
  他抱着他,眼里是急需答案的恳切,好像一个急于想要找到【为什么】的孩子。
  洛浮夕想,也许那个时候的墨夜,真的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了,那感情的流露,也绝对是出于真实的。

  他想知道洛浮夕会不会奋不顾身,其实,就是想知道,洛浮夕是不是爱自己。
  亦或者,他想知道,他到底爱不爱洛浮夕,那种促使他千里迢迢从宫内出来见他的情感,是不是真的在宣判一件实事,那就是:墨夜早在不知不觉中,心里是爱洛浮夕的。

  很多年后,洛浮夕一直相信,那个时候的墨夜,最像个要糖吃的孩子。

  "——若摔下来的是朕,你会不会奋不顾身的来拉住朕?"
  他见洛浮夕出神,又是问了一遍。

  对方莞尔,仰头在墨夜的侧脸上亲啄了一口:"您是帝君,臣自当奋不顾身的。"

  "不!"墨夜皱了眉,用力按住了洛浮夕,冷静至极道:"若朕不是帝君,你不是臣子,你会不会,奋不顾身?"

  若他不是帝君,若我不是臣子?

  若他不是帝君,我根本没有机会见到他吧?
  若我不是臣子,他也根本没有机会见到我!

  洛浮夕笑了,"会,若你不是帝君,若我不是臣子。我依旧会奋不顾身。"

  这句话话音刚落,墨夜原本微微紧张的表情顷刻变得柔和,瞬而从地上站起来,一面拉起了洛浮夕。身边伺候多时,为臣子的心,还是有的,见势跪下,帮墨夜整理了弄乱的衣袍,收拾妥当之后,才跟在他的后面,一面朝原来马儿停驻的地方走去。

  两个人在这个过程中,都没有说话,似乎是各怀鬼胎,可又分外默契的能够相视而笑。来到两匹马面前,发现原来缠在黑马脖子上的花尾蛇已经不见,而被马蹄子踩得稀巴烂的残骸就在草从里。那黑马还在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看样子刚刚已经被它甩掉了,而前面的【碧海】依旧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以一种极为老练的姿态对视着面前显得拘谨的黑马。

  墨夜过去,拍了拍黑马的背脊,替他压惊,转头对洛浮夕道:"这匹小马儿还真是厉害,居然能自己把蛇甩掉,还被踩烂了,性格烈的很啊。朕送你这匹马,还真是送对了主人。"

  "那这匹马,就叫【烈涛】,帝君以为呢?"

  "【烈涛】?"墨夜念了一遍:"一个【碧海】,一个【烈涛】,果然是极为匹配啊,呵呵,洛爱卿连马儿都要成双入对?"面前的这个人眼眉弯弯,心情大好。

  "上来吧!"墨夜翻身上马,居然直接坐到了【烈涛】上,一手伸给了洛浮夕,示意他跟他一起同骑这一匹。

  "两个人一起?"对方不解。

  "朕帮你调教调教这匹烈马,让你摔下来,自然要顺顺它的毛了。"

  下面的这个人刚一伸手,就被墨夜用力拉上来,直接拉进自己的怀抱,让他安安稳稳的坐在前面,墨夜从洛浮夕的腰侧环过来,拉紧马缰,又将自己的胸膛直接贴近了洛浮夕的后背,以极为暧昧的姿势被他抱在怀里。

  "可从来没有人,有那么好的待遇!"墨夜坏笑着侧脸咬了咬洛浮夕的耳朵,很是得意的看着对方的耳朵一点点变红。紧一紧两腿,那【烈涛】就心领神会的撒丫子跑开了,后面的【碧海】,见势也乖巧的跟在了他们后面,一前一后的继续前行。

  两个人在后山里,看了一会儿翠竹,又拉着走了一段山路,这个过程中,免不了又被身后的这个人这样那样的狠狠吃了几下豆腐,差点要被他剥光了衣服随便找出快幽僻的地方野合一番。且在那马上,对方很是不安分的
55、五十五 最美好的事 ...


  将手探进了对方的衣服下摆,弄得洛浮夕气鼓鼓的在马上扭来动去抗议连连。
  累了的时候,临近山涧的小溪口,喝了干净而味甜的山泉,洛浮夕在不远处看墨夜甩了鞋子,全然丢了天朝帝君的架势的样子,很是觉得好笑。四处弥漫起朦朦胧胧的水汽,又是在半山腰上,满目的竹林翠绿,碧波茵茵,着实叫人远离了俗世尘嚣,多有几分在田野间的轻松潇洒。难怪有那么多的文人居士,寄情山水间,都不肯回去。

  看着眼前的身影,洛浮夕心里一动:倘若就此这样,跟他过与世无争的生活,到也惬意了。

  一辈子,只对一座山,一片林,一条溪,还有一个人。
  这便是,他所能想到的,最美好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种田也是很幸福的。


56

56、五十六 江南温婉 ...


  五十六.江南温婉

  墨夜在溪水边,脱了靴子洗脚,两匹马也在上游喝水吃草。洛浮夕站在墨夜的身后,出神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好一会儿。他个子很高,身体也结实,自己站墨夜面前,生生矮了半个脑袋,好像还没有发育完全一般。所谓的有帝王之相,果然不是骗人的。

  就在刚刚,墨夜说他还想在江南多呆两天,赶个时候,乔装打扮一番,混在百姓中间,看看民间老百姓的生活如何。洛浮夕在后面全然接受,嘴巴说的"嗯嗯",脑子里对着墨夜的背影发呆,突然晃过神来,觉得自己的想法及其可笑。不论自己怎么想,首先,墨夜是天朝唯一帝君的事实,是不会改变的。

  "想什么呢?"对方回过头来,发现洛浮夕似乎在神游。

  "呃……臣只是觉得,这里很美。"

  "哦?"墨夜回顾了四周:"确实很美,与北方大不相同,你喜欢?"

  "嗯。想着,要是能一直住在这里该有多好。"他说这句的时候,声音很轻。

  可墨夜却听得很清楚,一字一句,没有一点落下。
  对方一愣,随后淡淡的叹了口气,可那眼神却是分外宠爱:"这样呢,好像有点难办。不过你要是喜欢,那就再多住几天吧。"

  "啊?真的?"说实话,洛浮夕爱这里,比看那皇宫多很多。

  "君无戏言。"墨夜从水里出来,也休息够了,结果洛浮夕递上来的汗巾擦干脚,又穿上靴子整理了一番。想了想,对洛浮夕道:"想在这里长时间住,是不可能了,朕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处理,江南虽好,可太过温婉,住久了,人也慵懒起来,以为天下就此太平下去,大可红情绿意,鸟语花香的过一辈子,早晚得误事。——你若真喜欢,朕叫人将这江南别苑的景致全部照样画下来抄去,在宫里给你搭建出一处景致来,如何?"

  居然想了这个法子,要替他将江南的翠竹溪水、李白桃红,全数都搬进他的皇宫?理由竟只是洛浮夕的一句"喜欢"?

  他怔怔看着墨夜,细细地体会出了他的用心,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细致体贴。
  "……臣惶恐,臣不过是一句戏言,帝君大可不用为臣做这些浪费国库之事。臣,心领了。"

  墨夜也不再说,若洛浮夕愿意,他也愿意,弄些银子为他造一座园子,有何难的?他一个礼部侍郎,二品大员,满朝文武对他和墨夜的关系,早就心知肚明,可如今他都没有一处像样的官邸,也是说不过去的。

  说话间,抬头不远处的天际又黯淡了一些,早先出门前,就看到乌云密布,恐怕会有阵雨,江南的烟雨季节,春雨来的时候颇是猛烈。时常伴有阵雷。果不其然,墨夜刚穿好鞋子,天边便黑沉沉的就像要崩塌下来一般。

  洛浮夕有种不好的预感,一抬头,面前居然直接毫无征兆的劈下一道闪电,将原本沉闷的山林闪得异常活跃。墨夜顺着那道白光看去,顷刻间,洛浮夕脸色煞白。

  这个家伙,怕雷电!
  两个人在宫里的时候,这个特点即被墨夜掌握了,他从来没有问过洛浮夕是为什么。也许是人的天性,很多人一辈子都有一些两些个不为旁人所知的怪癖,怕打雷也不是什么要紧的。

  闪电之后,天边滚滚而来的是响雷,一个接着一个,好像故意跟洛浮夕作对一般,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那山林里出来的妖风使劲地鼓捣,竹林里的竹叶纷纷搅动,被吹得噼啪噼啪作响。而回神的顷刻之间,瓢泼大雨即至。

  雷声隆隆,从山后一排一排的倾巢出动,好像就要劈在他们身上了,洛浮夕的眼里闪过恐慌,情不自禁地将手掌移到两耳处,居然像孩子一般的捂上了耳朵,眼睛紧紧闭合起来,似乎根本不愿意张眼看面前的景象。
  墨夜没有迟疑,一把将洛浮夕塞进自己的怀里,牢牢抱紧,将他的脑袋揉进胸膛,低声唤道:"别怕,朕在这里!什么都不用怕。"

  "唔……"低头看他,洛浮夕微微睁开了眼睛,可许是因为害怕,那眼里含了迷蒙的水汽,不由叫别人心疼。

  竹林中没有大树可以躲避,只能冒雨带他回去了,墨夜翻身上马,将洛浮夕一道抱在怀里,扬了马鞭,【烈涛】得令,跟着【碧海】一道奔跑了起来。休息够了,那马儿分外通人性,似乎也急着避雨,居然跑的飞快。

  "怎么那么怕打雷?"墨夜一面抱紧洛浮夕,一面安慰道,可心里总有一丝好奇。

  洛浮夕将对方抓的很紧,只是不住的哀求道:"帝君别问了……臣小时候落下的毛病。"

  两个人就在雷鸣和风雨中回到了行宫,还好雨并不算太嚣张,只是湿了外面一层衣服,看着狼狈的两个人这样回来,洛浮夕又是被墨夜抱着的,宫里人多少觉得意外。急忙送了驱寒的汤水让两个人服下。
  这一会儿,外面依旧电闪雷鸣,洛浮夕因为连日的舟车劳顿,又是被墨夜过人的体力折腾至极,如今淋了雨,忍不住干咳了几声,墨夜更是心急,只将他打横抱起,谁想接过手都不让,也不顾别人的眼光,直接一路抱着回了寝宫,将人送到了床上。

  那洛浮夕一回到房间,直接从床上抽起被子,什么形象也不要了,自己牢牢的裹在被子里面,不愿意出来。这样子,似乎很是害怕。
  墨夜从来没有想过,一个成年的正常男人,居然会对雷雨有这样大的反应。心里狐疑万分,这个时候也没有问,只是默默脱了鞋子,也一并和洛浮夕上了床,连被子带人顺进自己的怀里,让对方靠在他的胸口,团团围着他。一面温柔的拂过他的背脊,耐心的哄孩子一般,不断重复着一句:"不要怕,朕在这里!朕在这里!"

  一顿饭的功夫,外面的雷声终于一点点消逝了,那洛浮夕这才惊神不定地从被子里出来,对着墨夜很是尴尬。

  墨夜抱着他,看出了他的心思:"真是小时候的毛病?朕让御医给你瞧瞧,看能不能有什么法子治?这样下去,你一辈子都怕打雷,怎么行?"

  "我……"洛浮夕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将话说出口:"能治早就治了,实在是没有办法,所以只能听之任之。帝君不用在意,臣不过是紧张而已。"

  "你若觉得行,那朕也不逼你,以后你要是怕打雷,朕都会在你身边。"

  听完这句,倒是觉得好笑了:"帝君又不是什么时候都在臣的身边的,难道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能让您在臣身边不成?"

  "那也不会十二个时辰一直都打雷下雨吧?"墨夜想了想,
  "除去政事,若朕在后宫,只要你愿意,朕的怀抱,只给你一个人而已,洛浮夕!"

  这句话出自墨夜的真心,墨夜自己很是清楚,他希望洛浮夕也清楚,他对他的感情,在一点点变化。只是有时候,作为帝君,身不由己的时候太多,并不能够一心只因为自己的私欲而忘记他做帝王的本分。这个时候,在江山面前,洛浮夕也就只能排在第二的位置了。起码现在,还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跟墨夜的江山社稷比拟。

  "当真?口说无凭。"少年的眼里很是不放心。

  "当真,朕准你任何时候,都可以直接来找朕,朕的怀抱,只给你一个人!"墨夜重复道,"还要朕下圣旨么?"

  圣旨自然是不用的,不过私下写个条款以防某人日后不认账,还是有必要的。洛浮夕吵着故意要墨夜弄一份密折给他,墨夜也只好笑着答应了,马上亲笔手写了上面这一句话,还按了一个手印。结结实实,君无戏言。

  洛浮夕从来没有想过,今日的这个举动,会不会造就后来墨夜的后悔万分,但是起码此时,墨夜是心甘情愿将这个权利赋予他最钟爱的臣子的。
  他真的希望,洛浮夕以后每次遇到雷雨之时,都不用一个人倔强的去承受心理的压力,而是转身投向他的怀抱,让他来保护,来安慰,来依靠。好像天地间,他是洛浮夕唯一的指望,而唯一能给洛浮夕安全和幸福的,也只有一个宗政墨夜。

  *****************************

  而后的将近十天的时光,是洛浮夕与墨夜在江南过得最快意的。两个人之间,不再有朝政之事的烦忧,也闭口不谈国事,每天一起醒来,又一起睡下,宛如天底下最寻常的夫妻一般,过着神仙眷侣的日子。墨夜没有食言,得空的时候,跟洛浮夕换了装束,偷偷潜出行宫,跟老百姓一样的过日子,到了什么踏青日,赶集日,花灯日,居然乐此不疲的流连于江南水乡的温柔秀美。偶尔又吟诗作对,尝遍了江南的美食。
  两个人时常失踪,倒是叫宫人们提心吊胆,但是随后见到两人开开心心的从外面回来,带了各种各样新奇好玩的东西,洛浮夕满脸堆笑,而墨夜又是宠溺万分,自然让宫人们松口气。

  墨夜心情好的时候,便会让杜守承一起过来玩,虽然小家伙看到墨夜跟见到鬼一样,还是很怕他,可因为洛浮夕的关系,依旧听话的让墨夜狠心的捏着他粉嘟嘟的小脸儿玩。
  一会儿抱着他,教他些拳脚功夫,一会儿又拿糖出来让他背唐诗给自己听,逗他逗得很是开心。日子一久,小家伙跟墨夜熟识了,也就不再害怕他了,也能跟他说话玩闹。
  不过呢,小矛盾也有。每次杜守承缠着洛浮夕要抱,要一起睡觉,墨夜就会黑着一张脸,将这块狗皮膏药从洛浮夕的裤腰带上拉扯下来,然后丢给宫人们拖走。小家伙不乐意了,第二天就来洛浮夕处诉苦。杜守承的这一招很狠啊,墨夜刚要准备再补充一句:"再胡说就把你送走!",便被洛浮夕狠狠瞪了回去。
  墨夜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对,这些天,什么脾气也没有了,对着洛浮夕一直微笑。看的周围一圈人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游湖,赏花,听雨,看花灯,吟诗作画,外加与身边之人你侬我侬,偶尔带着拖油瓶抢食吃。
  这日子,过得很是惬意,颇有几分,一个爹爹【这个爹爹更像温柔的娘亲】,两个爹爹【这个爹爹是他自己硬封的】,外加一个七岁小崽子的欢乐百姓生活。

  那天天气晴朗,墨夜跟洛浮夕在廊下用饭,杜守承缠着洛浮夕学画画,一整个白天都不消停,原本想跟对方安安静静的吃顿饭,那小兔崽子硬是不能扒拉下来,只要硬着头皮带着杜守承一起。墨夜难得的好脾性,在这江南,更是被激发的淋漓尽致。

  就连眼前这个小家伙跟自己抢西湖牛肉羹,他都不生气了。

  "哎呀呀,不就一碗羹么,帝君想要,只管叫他们做去,犯得着跟小孩家家闹脾气?"洛浮夕居然在这一大一小面前做了好好先生,这个可是他从来都没有想到的。

  "他都快被你给宠坏了!杜三娘要是回来,朕马上把这个碍眼的丢给她姐姐,人家自己有亲人,你也不算个哥哥。"墨夜敲了杜守承一个脑门,很是忿忿,这个小家伙却仗着有洛浮夕做靠山,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直接将那一大碗牛肉羹倒进了自己嘴巴。

  小家伙喝完,还对墨夜做鬼脸,一面挽着洛浮夕的胳膊道:"洛哥哥就是守承的亲哥哥!姐姐是姐姐,哥哥是哥哥,守承才不要离开哥哥!"

  "你!"刚要拿汤勺再给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一勺子,又被眼疾手快的洛浮夕拦在半空中。

  "守承在长身体,多喝点也没什么,帝君看在臣的面子上,就不要跟小孩子争来争去了!"

  其实他是强忍着笑来说这些话的,因为墨夜这般孩子气,也只有在杜守承面前才表现出来,在帝都,他是永远不会有这样的面孔出现的,可是,洛浮夕心里也有担忧。他们在江南,远离政务,可以做到双耳不闻窗外事,可一旦回到京城,是不是所有的事,都要回到原点了呢?

  想象间,宫人将一份急报送到了墨夜面前。刚刚嬉闹的表情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每次看到奏折的到来都会恢复到墨夜之前万年不变的帝王的严肃表情。
  打开扫了一眼,随后哼了一声,将奏折丢给了洛浮夕:"你也看看,你们洛水的!"

  写奏折的,不是他的姐姐沉曦公主,而是那个莫名其妙的王叔,他现在才知道,这王叔名叫【洛常德】,是他逝去的王父的堂房弟弟,有好几代的血缘关系了,算作旁系。奏折里的内容,是恳请天朝帝君不要插手洛水的事务,至今没有立下王储,也是因为王父遗诏不明,希望帝君让他们自己处理家务事,不要再管。

  之前沉曦公主按他的要求上书给墨夜,希望得到广南郡边军的支持,洛浮夕后来也上书,请墨夜裁夺,如今时隔多日,怎么又来一份?
  墨夜解释道:"你姐姐的上书,朕已经看过了,也下令让广南郡的大军随时待命,若洛水有异象,就开进去力挺你的王姐。且不说你是洛水的王子,于朕而言,其实你姐姐登基做女王,远比你这个什么王叔要好的多。"

  既然谈到了政治,洛浮夕便再没有心情吃饭了,让宫人拎走杜守承,左右屏退,只留他和墨夜两个人。

  "你怎么说?"

  "帝君挺姐姐为王储,不光光是顾及臣那么简单吧?"

  "哦?"墨夜的眼里闪过狡黠。狐狸一般。

  洛浮夕坦然:"我还是质子,所以于帝君而言,姐姐为王储,洛水一样被牵制。可如果是王叔,这个人的底细,帝君并不清楚,若让这个人得了便宜,于您而言,并不是件好事,似乎,还有点风险的意思。"

  "你很聪明,洛浮夕。"墨夜笑了:"朕确实是那么想的,你猜的没错,不过,朕觉得你这个王叔不简单
56、五十六 江南温婉 ...


  ,到有种觉得他后面站了什么高人的感觉。似乎又有个得力的助手,在帮他。"

  洛浮夕心一惊,脑海里映出了莲姬的样貌,这个女人见过洛浮夕,难道墨夜知道了?
  又一念,想到莲姬当初跟自己做了的交易,言辞凿凿,希望他将信物交给赵阁老,也没有说其他多余的废话,只是保证就此退出王位的争夺,怎么一转眼,就不认账了?这个女人真是不守信用啊!

  洛浮夕没有把这一出说给墨夜听,因为他更好奇的,是这个莲姬,跟他的老师赵阁老到底有什么渊源和秘密,居然这样讳莫如深。

  "帝君怎么想的?"

  "自然是帮你姐姐登上王位了,只是现在还不能够出兵,没有什么理由。所以要等。你放心,朕一定会帮你姐姐重掌王宫的。"墨夜说完,伸筷子夹了些地道的盐水鸭,放在洛浮夕的碗里,说得极其轻松,让洛浮夕继续陪自己吃饭。

  用完饭,又用了水果,这才慢悠悠地对洛浮夕道:"朝里的老头儿来折子,每天都十几封十几封的给,催朕回宫。看看日子,也差不多了。朕让工部侍郎留在这里监督河道修葺的工程,其余的,明后天一起回宫。那些个五郡的案子,都察院也应该处理妥当了。"

  "那么快就回去了?"他瞪大眼睛,显然不舍得。

  "来日方长,朕说过,江南温婉,若一直住在这里,早晚要误国。"
  说这个话的时候,墨夜的语气很是冷静严肃,那表情,又是回到了说一不二的帝君姿态,高高在上,九五至尊。
  洛浮夕这才记起来,墨夜,始终是墨夜,不论他以前做过什么,他当时在哪里,一切终究要归于零,因为,帝君的位置,是无人可以替代的!

  他,纵有无数个其他的身份,可这个帝君的身份,永远不会改变!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要回宫了,灭哈哈哈哈~~~~等回宫等的我好急躁。哈哈哈哈哈


57

57、五十七 面子问题 ...


  五十七.面子问题

  两天后,墨夜行军的队伍从江南出发,又朝着帝都驶去。随军带头的依旧是洪长亭,墨夜原本与洛浮夕分开马车坐,杜守承跟着他在后面,可这才行了两天的路,某一日早晨,墨夜硬是怒气冲冲的直接钻进洛浮夕的马车,跟他们两个人挤在一块儿。

  杜守承不乐意了,墨夜他自己有帝王御驾,要多宽敞有多宽敞,偏偏过来跟他们挤一块儿,三个人越发觉得位子窄小了点,然后,好端端的坐着就坐着呗,偏偏要朝着洛浮夕的身边蹭,越靠越近。原来杜守承还乖乖的被洛浮夕抱在怀里,因为这个无良之人的关系,压得他快喘不过气了。
  小家伙不乐意了,眼一瞪,伸出小手将本来准备整个身体都扑在洛浮夕身上的结实身躯一把推开,很不给面子的大声嚷道:"马车本来就小,一国之主自己的车子不做,偏偏要跟我们挤一块儿!想压死我呢!"

  墨夜老早就看这个嘴巴恶毒的小混蛋不爽,在行宫的时候,半夜出现坏了他和洛浮夕的床第好事,随后十分之不要脸的终日赖在洛浮夕身上不下来,赶都赶不走,若不是有洛浮夕笑容可掬的替他挡着,这个恃宠而骄的小混蛋早就被墨夜丢在山野里不顾他死活了!如今吃了他的,用了他的,小小年纪偏偏不识好歹的还想抢自己的人,怎能不叫他动?。

  不废话,直接动手!墨夜很是没风度的撩起袖子,跟抓小猫小狗似的一手拎过杜守承的脖子,硬是要将他从洛浮夕的怀里抓出来。脸色发青的威胁道:"压也是压你哥哥洛浮夕,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还在这里碍眼,喜欢朕的马车,就让你一个人躺个痛快!"

  "呀呀!"小家伙几乎被拉出来,死不肯放手的拉住洛浮夕的胳膊,一脸要哭的样子,楚楚可怜的紧。对着洛浮夕大呼救命:"哥哥!洛哥哥!帝君要杀人了!守承疼!疼!"

  "你小子还学会告状了?"脸一黑,几乎要把牛皮糖整个掀飞下来。

  小脸梨花带雨的,皱成一颗小核桃了,洛浮夕连忙挡住了墨夜的手,哭笑不得:"又跟小孩子生气,您手劲大,自己不觉得,杜守承细皮嫩肉的,哪里经得住您这样拉扯来去的。"

  杜守承呜呜地往洛浮夕怀里钻,一面瞪大眼睛对着墨夜做鬼脸。

  某人气急,这一路下来两三天了,杜守承一直扒拉着洛浮夕,想要跟他亲近亲近都没有机会,白天跟着与洛浮夕同一辆马车,晚上到了驿馆,一定要跟洛浮夕挤一张床,洛浮夕心软,不忍心将杜守承丢给旁人,只好好言好语的宽慰墨夜,让他一个人睡。一来二去,几次下来墨夜早就按耐不住了,近在咫尺的鲜肉儿只准看,不许摸,吃又吃不到嘴巴,痒得没边了,又不能拿小孩子出气,任谁都没有那么好的耐心。

  可眼下这小家伙还在这里火上浇油,让墨夜十分不爽,决定今天怎么也要将这块牛皮糖彻底的丢出去了。于是马上叫停了车,让两个宫人把杜守承拎走:"带着杜家少爷去朕的马车休息,没有朕的命令,不准放他下来!"

  "——欸!"洛浮夕刚要伸手拦,就被墨夜挡了回来,一把扣住,随手拉下车门,将洛浮夕抱回自己的怀里。怀里的美人没坐稳,几乎要掉出他的怀抱,墨夜一拉,人又被拽紧了几分。

  "帝君!这是在车里!"
  "朕知道!"
  "你把杜守承……"
  "看着碍眼。"
  "什么?"
  墨夜舔了舔嘴唇:"这都几天了?"

  "什么几天?"洛浮夕知道墨夜的意思,可是光天化日在车里……还是一路的颠簸……这叫他情何以堪?马车就算是有再好的质地,难道也跟墙一般的坚实不外传一点声音来?

  身后的男人果然按耐不住的开始将手探进洛浮夕的衣服里一点点揉搓,碰到对方的肌肤时,洛浮夕被挑逗的忍不住轻哼出来,还尚存的理智按住了某人不规矩的手。
  "……这里……车里……"

  "朕知道。"

  "那您还……?"

  墨夜不理会美人的惊慌失措,继续干自己想干的,一面恬不知耻,又很是心安理得道:"谁让你自己这几天拿杜守承那小崽子当作宝?他倒是被你喂饱了,朕可饿的慌。"

  "……那……那回驿馆……呃……"扭动着想要逃开对方的侵犯,墨夜自然不会舍得放手,何况这一路行,一路苟|合的事,他还从来没有尝试过,索性将车帘什么的统统放下来,一面坏心的咬着洛浮夕的脖子,一路舔舐对方敏感的耳朵。

  "嗯……"再听洛美人的声音从嗓子眼里出来,已经变味,那眼里隐约透出暧昧的神色,叫墨夜看了心痒难耐。

  只听墨夜淡淡道:"朕,想要了!"

  "这里……不行……"
  镇定。努力镇定。自己若松了口,身后这个野兽不知道会怎么样折腾他!
  他就算再大胆,这份体面还是要的。

  "来不及回驿站了!"

  "啊?"洛浮夕一惊,□突觉得有硬物顶了上来,硌得他臀部很是不舒服,一回头,便是墨夜充满情【清水啊这是!】欲的脸。
  "帝君!"

  不及惊呼,只闻裂帛之声,洛浮夕的衣服便被墨夜撕扯开来。

  "——嘘,想要面子,就忍着!"

  他想做的事,从来没有人能够拦住他,洛浮夕早就应该有觉悟,用牙齿轻咬住嘴唇,皱着眉,只能让墨夜就此长驱直入败火,不然,恐怕又要闹出什么麻烦。
  这样的隐忍不发出声音来,反到让墨夜觉得挑逗意味浓重了,欲火上头,也不再怜香惜玉。
  洛浮夕合眼,想来,这余下的十几天路程,更是有的自己受了!

  *******************************

  十日后,墨夜的御驾,终于回了京。
  江淮水患一事,其实就是墨夜设下的一个套子,就此要揪出贪赃枉法之徒,杀一儆百。
  五郡郡守全部革职查办,又得杜三娘等人的控诉,居然引得江淮一带百姓群起激昂,将这些年来历任官员有鱼肉百姓的,一一抖搂了出来。
  墨夜就此设下【民言司】,专门收集民间百姓的状告,一时间,这场风波遍布全国。不仅江淮,连着西南,西北等地的百姓全部拍手叫好,原本多年来受欺压之苦,如今一朝得报。波及之广,整顿之肃,竟叫满朝文武人人自危。
  那墨夜将【民言司】交给了赵阁老,而赵阁老又分派给了洛浮夕,特此上书,奏请洛浮夕为【民言司】御史大夫。墨夜准奏,继而对此事论功行赏。五郡郡守被查出大笔贪污款项,家产充公,郡守发配充军。范白宣和洪长亭等人,立下汗马功劳。其中,洪长亭官升至禁卫军副都统,范白宣为刑部郎中,兼任都察院御史。另有五人暗查此事的也一道行赏。那江淮河坝又拨了一批款项,换了为官清廉的去监工,不出两月,引河道导水而出,江淮水患就此停止。杜三娘等人,因之前与墨夜做了约定,全部加了军籍。
  杜三娘改名为【杜三郎】,就此换上戎装,跟着洪长亭一起在校场练兵。

  至于洛浮夕,墨夜批准了赵阁老的上奏,礼部侍郎兼任【民言司】御史大夫。而【民言司】一造起,等于直接从民间给帝君造就了一座直通言论的大桥,任何上奏请命之事,可以不经过官府的层层扣押,直接送到墨夜的眼前,这更加令一些为富不仁之辈捏了一把汗。巴结洛浮夕的重点,也从因为墨夜的原因,而直接变成了想保住自己头顶的乌纱帽。

  天华四年起,天朝官场,着实安静清廉了一阵子,墨夜杀一儆百,颇有功效。

  杜三娘住在了军营,自有一处安静别院,杜守承也就此在杜三娘身边呆了几天,只是过了些日子,洛浮夕觉得有点想他,于是奏请了墨夜让杜守承进宫。墨夜一回到宫里,重新变成了冷酷的帝君,又跟之前一样忙于政事,回宫之后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处理,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一次,洛浮夕请求杜守承进宫的折子,也便顺顺利利的被批准了。

  回想那一日回宫情景,子沐等在偏殿的门口,一大早听说帝君的御驾进城了,激动的在门口站了整整一日,直到傍晚时分,洛浮夕才匆匆回来。
  两人相见,多有恍如隔世之感,一见到洛浮夕平安周全,子沐忍不住扑上去抱过他,一面哽咽道:"怎么那么慢,那么慢!子沐等公子回来,日等夜等!怎么才回来!"

  "傻孩子,这不是平安回来了么!"洛浮夕笑着安慰道,两人进了宫,将这些日子里发生的种种都相互倾倒。洛浮夕在南疆买了好些个小玩意儿,送给子沐,又让他明早儿拿些有趣的送给红宵公子等众人。

  "买了那么多?"子沐开心的将些个南疆小玩意儿把玩在手,一个个看过来,"公主和其他人,都可好?"

  "好,都好。"洛浮夕收拾出一对精工细作的古木雕刻,装进箱子里,准备一起送给红宵。他漫不经心的回答,却没有告诉子沐,洛水现在正面临政变。

  "红宵公子这些日子可好?"

  "好。你不在的时候,常过来坐。最近几日倒是不常来了,我看他,好像有点心事?"

  "哦?怎么回事?"洛浮夕听下手里的动作。

  "子沐也没有问,就是从帝君出宫去江淮以后,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红宵公子好像总是不得劲儿,也不好问。有时候,我去找他,看他在发呆。"

  "居然有这种事?"洛浮夕顿了顿,只觉得这事儿太过稀奇,明天得自己去探望他。

  "那你呢?你在宫里这些日子,可有想我?"

  "那还用说!"子沐嘟嘟嘴,撒娇一般:"公子你不在,我也只能对着房间发呆,以前你在的时候,帝君一过来,就要四处准备,忙得提醒吊胆,如今你不在了,清闲了很多,除了想公子你,还能干吗?"

  "呵呵。"他戳了戳子沐的脑门,觉得这个孩子最是可爱。

  "不过有一事儿,还真是奇怪……"

  "恩?"

  "你不知道啊,就是帝君突然出宫的事儿啊!"

  墨夜出宫?洛浮夕耳朵一紧,这个问题,他也想知道。他在宫里做他的帝君好端端的,子沐会突然就跑出来了?还不偏不倚,就让他在半道上遇到了自己。实在是太巧了。
  "难道还有什么说法不成?"

  "是啊,刚开始,公子你走的时候,帝君跟没事儿人一样,据说后宫好是热闹了一阵,他常去红宵公子和胡国公主处,但也要雨露均沾吧,每天都在后宫不同的妃子处……"说到这里,看到洛浮夕的表情突显怪异,子沐立马想到这话是不该说给洛浮夕听的,他也是墨夜的人,听了总归会不舒服吧?

  "继续说。"

  "……额,然后不知道帝君突然抽了什么风,我是听常公公在跟别人说的,那一天在御书房,看折子看的好好的,突然喊了一声公子的大名!"

  "什么?"

  "喊了你的名字,可你不在宫里啊,大概是帝君习惯了你在御书房伺候了,这会儿突然鸦雀无声没有人应了,那常公公在门口被吓了一跳,连忙进去伺候。后来我听他老人家说,他一进去就傻了眼,看到帝君的表情很【难看】,……真个书房气氛诡异的很。然后当晚,帝君谁的宫都没有去,哪个妃子都没有叫过来侍寝,自己回寝宫睡的。后来还怪了,一连几天都这样,都是一个人睡。"

  "……居然有这种事。"

  子沐继续道:"下面的人也不敢乱猜,只当是帝君倦怠了,可那一天,偏偏帝君就来偏殿了!可把我们吓坏了。"

  "他来偏殿?"

  "啊,据说开始,还去了公子住的洛水别居。"
  子沐想了想:"那天他一来,我和常公公准备伺候,结果帝君大手一挥,让我们全部退下,他自己就进了寝宫,就是公子睡的这张大床,然后直接躺下来了。谁也不让进,还让别人关上了门。——这一趟,居然趟了大半个时辰。我们在外面,都提心吊胆,也不知道这个喜怒无常的,会出什么花招来。"

  "然后?"

  "后来门一开,帝君就出来了,结果第二天,便微服私访了。这里头什么渊源,我不知道,可我看到帝君从房里出来的时候的那个表情,……分明觉得,他很寂寞。"

  "寂寞?"洛浮夕的心里被好像突然用什么利器重重敲打了一番,漏跳了半拍。他居然,会有寂寞的表情?

  "我后来听常公公说,帝君是按着公子你回来的路程去的……有可能,是去接你回宫。宫里就是那么传的。"
  难不成,他这次出宫,真是为了自己?
  洛浮夕僵在原地,突然说不出一句话来,他越发觉得,那个霸道无度,又时而温柔的男人,让他看不清楚了。

  "公子……"
  "恩?"

  "子沐忘记跟你说了,那天你出宫走后,我们回宫里,在半路上,遇到了帝君。"

  "那又如何?"洛浮夕想了想那日的场景,子沐和红宵都有送他出宫,连赵阁老都来了,可他最期望来的墨夜,却没有来。

  子沐道:"……帝君,登上了宫里最高的塔楼……"

  言至此,不需再有别的千言万语,以足够叫洛浮夕震惊的。
  墨夜的寂寞,墨夜的出宫,墨夜那一路的温柔,都是对他一个人的么?

  停了半晌,终于从他嘴巴里吐出两个字:"……真傻。"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呢,有时候,如果不顾及面子问题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遗憾了啊。


58

58、五十八 想搬家? ...


  五十八.想搬家?

  洛浮夕去内阁见赵阁老的时候,正是回宫的第三天,平定民乱和治理江淮水患有功,洛浮夕再次升官。这次来见赵阁老,是选了没人的时候,因为私事。
  进内阁西苑前,与范白宣匆匆打了照面,两个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有了一定的默契,所谓的嫡系赵派,也都是自己人了。寒暄几句离开,洛浮夕摸了摸口袋,那【莲姬】要他转交的信物放得妥妥帖帖,在老远的门口,就看到赵阁老一个人在窗前批公文。

  "老师!可打扰您了?"

  赵阁老抬头,洛浮夕今日神采奕奕,可见南疆之行让他身心彻底的放松了:"哦,你来了,来来,老夫已经忙完了,去了南疆一切可好。"

  "安好。这次多亏老师上奏,学生才能得一【民言司】御史大夫之职。"

  "不是我的功劳,是帝君心里明明想的,这【民言司】分明就是给你造的,你劳苦功高,我只是替帝君说了他想说,却不能明着说的话而已。"

  那么说来,洛浮夕竟有一些不好意思。
  赵阁老想他也绝对不会是因为道谢那么简单的来找他:"出宫前,请你帮忙打听的事,可是有些眉目了?"

  "正是。"洛浮夕想了想,这话一出口,那赵阁老神色一变,突然放下了手里的毛笔,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洛浮夕,等他说下去。

  "这次回京,学生见到了王姐沉曦公主,没有想到,洛水宫廷异常混乱,来了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王叔,强行与沉曦公主作对一般,想要自立为王储!"

  "我有所闻,沉曦公主上书的奏折,就是我从这里过的,那个王叔,身份可疑。"

  "如今他掌握重兵,逼得沉曦公主没有办法了,学生很是担忧。"

  "这到不必。"赵阁老好像很有把握:"你的事,就是帝君的事,于情于理,帝君都不会听之任之,沉曦公主登上王位,是迟早。只是我在朝中听闻,你这个什么王叔,看样子似乎蠢钝不堪,后面可能有个高人指点。"

  "学生此来……也正是要跟老师说这件稀奇事。"洛浮夕缓缓道。

  "哦?"
  "王叔有个妾妃,唤作【莲姬】。"

  "【莲姬】?"赵阁老脸色一白,愣在原地。"……难不成……莲姬就是……"

  "不错,莲姬已经承认,她跟老师之前是旧相识,她就是老师要找的【莲花】。"

  "怎么……怎么会这样?"这个答案是赵阁老从来没有想过的,他哪怕知道莲花还在洛水,却没有办法想象,莲花居然嫁作了人妇,还是洛浮夕的王叔,改名为了莲姬,而这二十年,也不曾跟他再有半点瓜葛。

  洛浮夕自知此事可能戳中了赵阁老的痛楚,也不再绕圈子,将莲姬如何找到自己,在宫中又发生了什么秘闻,而后还将莲姬与自己的对话,一一转述了一遍。那赵阁老在整个过程中,没有说话,只是在听到莲姬出现,却不以真面目示人的时候,颇为意外。只道"怎么会,怎么会?"

  "老师怎么了?"

  赵阁老想了想:"莲花……,如果她真的是莲姬,她为什么不以真面目示人?她是不是有一双很美的眼睛?"

  洛浮夕点点头,那双顾盼生辉的双眸,是他所见过的最动人的明艳无比。
  "学生也觉得奇怪……然后,她跟学生做了笔交易,让我将此信物,交给老师!"洛浮夕没有迟疑,从怀里掏出莲姬给他的信物,递给了赵阁老。

  赵阁老老远就看到了那淡淡的藕荷色手巾,正对着他的角落,绣了一朵莲花。
  他突然从书桌后面站起来,冲上前去将手巾夺了过来,就着夕阳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一边看,一边细细地用颤抖的手指抚摸过手巾,好像在他手里捏着的,是块绝世仅有,独一无二的宝贝。
  没成想,原本触及那图案的手尖,好像被针扎了一般,一瞬间从那荷花图案上弹了开来,赵阁老脸上风涌云起。洛浮夕站在他的侧面,看不清楚那手巾上到底藏了什么玄机,让素来遇事冷静,总是坦然处之的赵阁老的脸上有了如此震动的神色。原本因为激动而站立不稳的身躯居然就在他的面前连连朝后退了好几步!

  不过是一块手巾,上面绣了朵莲花,早在洛浮夕收下后,便叫人仔细检查了是否会有危险的物质,例如毒药之类的沾在上面,企图谋害别人。可那手巾好好的,没有一点异象,这更叫洛浮夕猜不透了。
  快步伸手扶住几乎要腿软的赵阁老,连忙问:"老师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再一看,那赵阁老居然老泪纵横,一言不发地对着手巾淌下泪来。
  洛浮夕被吓了一跳,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觉得扶住对方的手上,分明感到了老人的颤抖。那原本挺直的脊梁松塌下来,全然摊在了洛浮夕的怀里。

  只听他道:"……是你……居然是你……"

  ******************************

  洛浮夕从内阁回来,已经过了晚膳时分,他对刚刚赵阁老的行为,百思不得其解,老师看到那块手巾,不知道为何居然哭了,不仅哭了,连站,都是问题,靠在他的身上一步也走不动,像是经历了怎么样的人生变故。

  他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再触及对方的伤心处,连忙叫了御医来给赵阁老搭脉,只说是老师最近为政务操劳,劳累至极,开了一贴安神的药煎服后,才让赵阁老的家丁进内阁,送他回去。自己扶着老师,缓缓走向轿子,一路上,赵阁老居然牢牢抓着洛浮夕的手,一点也不松开,几次转头看他,好像有话要说,最终是没有开口。直到将赵阁老送上轿子,老人家也拽紧了洛浮夕,好像不愿意他离开一般。对于这种反常,他一直想不明白,问赵阁老还有什么要说的,要吩咐的?
  赵阁老一会儿就闭上了眼睛,轻轻摇头,而手却依旧捏着,久久不肯撒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洛浮夕低头在赵阁老耳边轻唤:"老师尽管去休息,今日之事学生不会对外人说,学生,会一直在老师身边的。"

  这话一出,那赵阁老终于点了头,缓缓松开了手,随着家丁一起走了。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起,赵阁老便告假身体不适,需要在家静养。位高权重的右丞相赵阁老就此将自己的职责分摊给了下面的赵系门生,这其中为首的,便是范白宣,同门还有【同会元】出生的赵派嫡系学生吏部侍郎申之敏、兵部侍中沈绥良等人。

  洛浮夕回宫的时候,经过御花园,在【醍红湖】边,遇到了散步的红宵。

  此时正是夕阳落山之时,天际一色的微红火山云,那湖面波光粼粼,也是映了血红的光,红宵素喜张扬,常年一抹红衣,此刻一个人在湖边看风景,也没有一个两个的宫人跟在身后,老远处便觉得对方背影投射的是极度落寞和孤寂,居然让洛浮夕有了想法,以为他是有什么想不开的,支开了旁人一个人游荡,不会是想投湖吧?

  "红宵公子!"他大老远的就在后面喊了一声。红宵转过头来,吃惊面前的居然是洛浮夕。

  "你怎么来了?"

  对方连忙跑过去,一把抓住了红宵的手,往回拖:"我正要问你才是,怎么没有人跟在你身边?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你不会是……"

  "哈哈哈!"红宵被洛浮夕欲言又止的表情逗笑了,"你不会以为本公子要投湖寻死吧?"

  "……额……"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不过这样说来,如果不是有什么想不开的,那自然大好了。

  "不是,怎么会呢,我只是奇怪你这个时候在御花园做什么。"

  "就算我要寻死,我也得找个你们都看不到的时候,比如深更半夜,夜深人静,现在不早不晚的算什么。"

  "是是是,是我想多了。"洛浮夕尴尬的笑了笑。没事,自然是大好。

  红宵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番,眼睛眯成一条线:"早上子沐把你从南疆带来的那些个小玩意儿全部送来了,你到是好了,帝君放下国事,千里迢迢接你回宫,可知后宫是如何的议论你的?"

  "议论我?"
  【后宫】这两个从红宵嘴巴里出来,尽管他没有任何的恶意,可与洛浮夕而言,确实分外的刺耳。他是墨夜的臣子,不是他的男宠,可他却依旧住在他的后宫,跟众多人分享一个男人!

  "那是自然,你在宫中的时候,从洛水别居,搬到了承恩宫的偏殿,一出宫了,后宫多少人以为就此能把帝君栓在身边,结果才过了好了几天,帝君居然谁都不要了,还出宫去找你,你说,是不是叫别人嫉妒羡慕你了?"

  "你怎么知道他出宫是专门为了接我回来?"眉目一挑,倒是颇为认真。

  红宵叹了口气道:"难道你以为帝君微服,是为了视察江淮水灾?这事交给大臣们去做,他去看还是不去看,都已经是事实了,犯得着跑那么远么?除了你,我实在想不到别的理由,大概,他是觉得,你可能会一去不复返了吧!"

  "呵呵,你到看得透彻了,连常公公都没有看那么透彻,难道说,你吃醋了?"洛浮夕哈哈大笑,不禁想去拿这事来戏弄他。

  红宵把脸一沉,很是气愤:"你现在是帝君面前的红人,在朝中也是如鱼得水,你就来消遣我来了?"

  语气颇是生气,洛浮夕这才发现说过头了,他刚刚不过是戏言,连忙对红宵赔不是。
  "是我错,是我错,红宵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洛浮夕给您赔礼!"

  对方这才止住了怒意,瞪着眼睛道:"你说我怎么知道?因为我跟帝君一样,知道喜欢的人不在身边,是种怎么样的煎熬!"

  这话从红宵嘴巴里出来,方才知道了红宵今天一个人面对湖水和夕阳的寓意!洛浮夕醍醐灌顶,好像被雷电劈中天灵盖一般,半晌张着嘴,说不出一个字。
  这是拿利剑,直朝着红宵公子的心脏刺了,不仅刺了,还拿盐巴撒伤口上。真是罪该万死!
  "红宵……我……"

  "什么都不用说,你对帝君怎么样,我并不想知道,只是自帝君出宫后,我便没有一日不在想着,终要出宫回敦煌的,哪怕是死,也要把尸体带回敦煌!可你放心,我不会就此轻生,我还想活着回去见我的凛风!"

  眼前的这个人,身后那微弱的阳光投在他的身上,将他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金色,洛浮夕见到的红宵,如此的坚毅,如此的确定自己的真心,如此的为了自己的爱而永不停止追逐的脚步。而自己呢?
  他在这场与墨夜的博弈中,是否妥协,是否退步,是否,献出了真心?
  他为臣的,百年之后,会不会有人想起,那个叫洛浮夕的洛国小王,居然跟帝君的其他妃子一样,住在后宫,等着帝君的恩泽?

  更叫他无法忍受的,至今,他都没有办法从墨夜口中,套得一点两点的口风,哪怕是一点点,确定的爱意。明确的告诉他,洛浮夕在墨夜眼里,不是个玩偶,而是爱人。

  **************************

  那晚,有微风轻抚,很是舒服的宁谧。
  在御书房里,洛浮夕对着高高在上的墨夜,郑重其事的下跪磕头。
  异常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迟疑,冷静到叫旁人害怕。

  他从嘴里,幽幽吐出一句:"请帝君,恩准臣离开后宫,在京郊置办官邸居住!"

  "什么?"
  奏章后面的人,终于撂下手里的东西,疑惑地抬头注视着眼前跪得笔直的臣子:
  "你说,什么?"

  "请帝君,恩准臣离开后宫,在京郊置办官邸居住!"
  一字不落,郑重地重复了刚才的话,将背脊挺得更直!说完这句话,又从怀里掏出一份撰写好的奏折,高举过头,递到墨夜眼前,恭恭敬敬的要他收下。

  墨夜一把接过奏章,草草扫了一眼,只是看了个题目,就很是不悦的将这份东西丢在脚下,因为开头,写的是《奏请上谕准臣离宫外住疏》。单单这几个字,就让墨夜拉不下脸了!他忍住怒火,对这个突然有此莫名举动的洛浮夕继续保持语气道:"为什么?"

  捡起脚下的奏疏,再次高举过头:"臣在奏疏里已经写了理由,请帝君恩准!"

  "你!"墨夜气急,原本从宫外回来好好的,这会儿抽的是哪门子妖风?不再跟他多话,直接伸手接过奏疏,压在桌子上,看都没看,对洛浮夕正声道:"——朕不准!"


作者有话要说:哎呦喂~~哎呦喂~~你想搬家啊?你以为皇宫是你家啊?想搬就搬?
哎呦喂~~哎呦喂~~你不准他搬啊?你以为你是他妈啊?不准就不搬了?
咳咳,今天更的有点晚了,抱歉抱歉。


59

59、五十九 你爱我么? ...


  五十九.你爱我么?

  洛浮夕上了一份奏疏,要求在宫外置办宅邸,墨夜将他的奏疏压在案几上,直接回复:"朕不准!"

  "臣有此决定,是思虑多时,请帝君三思!"

  "你!"某人气急,他不知道为什么洛浮夕会突然变了张了脸,大有逼他下旨的意思,而且,居然也不怕他会发怒?到底是吃错药了还是听了谁的怂恿了?还是……自己做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事了?
  墨夜压住怒火,用了一会儿时间仔细的把自己最近的行为思前想后回顾了一遍,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他做帝君做惯了,何时会想自己有什么差池?就算有不得当的,也是别人的错,更何况,错了就错了,哪里有人敢指正?
  做帝君的,全靠自律,这句话没有错。

  可如今洛浮夕一副誓要搬出宫的气势,居然让墨夜头一回去审视自己的行为,这也是一奇。
  "你起来!"

  "帝君还没有看臣的奏疏,臣不敢起!"

  某人没有法子了,只好将《奏请上谕准臣离宫外住疏》拿起来,装模作样的扫了扫,洛浮夕为官不过大半年光景,官场的场面话,到底是学了不少,大有长进,居然列了一二三四五六点,陈述了自己一定要搬出后宫的理由,让墨夜一时之间,难以反驳。
  开篇第一条,便是拿前某一朝代的亡国之君和深受宠爱的男宠之事来激将墨夜,那男宠为董姓,因得帝爱,而官拜至大司马,权掌三公之位,可好景不长,皇帝一驾崩,董姓男宠便被外戚权臣弹劾,强行拦在宫外不得见皇帝最后一面,男宠自知死期已到,只能在家中自刎殉葬。以前与皇帝种种,弹劾奏疏中一句"大司马常住宫中,与先帝同食同寝,实为逆贼以色事君,挟天子诛忠臣霍乱朝纲!"

  洛浮夕上书言:"臣断不敢以他人之口实,陷帝君与不义",说得是慷概激昂,悲鸣戚戚然!好像那墨夜就如前朝的亡国之君一般,短命不算,颇没有建树,昏庸无道至极,因为声色犬马而将大好的江山拱手让人。光这第一条,就叫墨夜恨得牙痒痒了。

  第二条,更甚,说自己身为朝廷命官,应该跟其他官员一样,不能因为自己身份特殊,就此强占"凤巢",占了后宫大好土地,实属浪费资源,也会让其他官员心怀嫉妒之意,以为洛浮夕深受帝宠,是因为【近水楼台先得月】,或者让帝君蒙上【近臣得利,有失公平】的不白之冤。再道一句"臣惶恐,罪该万死!"

  第三条,第四条,第五条……一共罗列了六条,每一条都是触目惊心,却又合情合理,他哪里是在【奏请】,分明有【逼旨】的意思了。每一条都在为帝君考虑,为帝君着想,将他自己放在卑微的位置,如果帝君不放他离开,那就是洛浮夕的罪名,也是帝君的昏庸无道了!
  好一个以退为进!

  "洛浮夕!在这宫里,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朕还有什么没有为你做到,让你那么想出宫?你嫌朕的庙还不够大,装不下你这尊佛么?"终于忍无可忍,丢下这一句,将奏疏狠狠丢在洛浮夕的面前。

  "帝君对臣,很好。"他拾起奏疏,头也不抬,面无表情。
  "你给朕站起来说话!"
  "帝君不恩准臣的奏疏,臣不敢起来!"

  "你!!!——谁教你用这招的?逼朕?你难道不知道朕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逼么?信不信朕砍了你!"

  洛浮夕依旧不起来,很是硬骨头的将额头贴在冰凉的地砖上,正色道:"若不允许臣出宫,臣宁可死!"

  "到底为什么?"
  "臣在奏疏里说的很清楚了!"

  被这个臣子闹得没有耐心了!墨夜一拍桌子,愤愤从榻上站起来,一把揪过洛浮夕的领子,从地上拉起来,狠狠丢在软榻上,此刻已是怒火中烧,被对方激得颇为恼怒,可洛浮夕连正眼也不看他,垂下眼睑漠然。
  墨夜心里恼火,掐过对方的下巴,让他逃无可逃:"你在江南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一回宫,今天就变了一个人似的?朕到不信了,没有别人给你吹风,你会变得那么快?你今天见过谁,跟谁说过话,朕一查便知,所有这些天跟你说过话的,统统抓起来严刑拷问,朕就不信抓不出这个在背后给你吹阴风的!"

  那眼里的寒意似乎不是在开玩笑,洛浮夕自然清楚墨夜什么都做得出来,终于抬眼看他,一面说道:"帝君不用动怒,没有任何人给臣吹了阴风,臣在江南,和在京城,没有一丝的改变,对帝君的心,也是一样……"

  这句肯定的话,让墨夜稍稍安下心了,对【帝君的心也是一样】,不由让他心头一紧,想起那时候在竹林里,【烈涛】因为草丛中窜出来一条花尾蛇,吓得惊慌失措,生生将洛浮夕抛下马去,他心里发慌,直接飞身而出想要接过他,就这样把洛浮夕拉进自己怀抱,两个人抱着一起滚下山坡去,等到再也没有危险的时候,墨夜问他【如果今天掉下去的是朕,你会不会伸手】之类的话。
  洛浮夕很肯定的说了【会】,且,并不是因为墨夜是帝君的缘故。他,只是洛浮夕的墨夜。

  那个时候,墨夜是从心眼里感到高兴的,他急急抛开国事,想要去见洛浮夕,就是为了确定一件事,他想知道,这个洛国小王,到底为什么可以让自己一直想着他,害怕他就此一去不复回?他居然想要将洛浮夕就此栓在身边,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一辈子。

  直至他在山水间,奔驰在竹林深处,碧潭源头,将洛浮夕抱在怀里,才知,这居然就是自己一直想要的片刻安宁,从来没有过的一丝甜蜜。

  可墨夜并不知道,这份安宁,甜蜜,是他放下了江山才讨得的。
  他回宫,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他有洛浮夕在身边,他谈何恐惧失去?
  他以为,他要的,就一定有。

  墨夜叹了口气,不再用暴力制服身下的人,松了手,洛浮夕挣扎着从榻上起来,退到一边。
  "你到底,想要朕怎么办?"

  "准臣出宫。"
  "如果朕就是不准呢?"
  "臣回继续上书,不仅臣,而后弹劾臣的奏疏,会让帝君倍感压力,到时候再让臣走,臣就没有一点体面了!"
  "奏疏?"墨夜冷笑:"他们谁敢?"
  "他们不敢,可臣敢。"

  蹙眉反问:"什么?"
  洛浮夕站在面前,全然豁出去的样子:"……臣会耸动文武百官,来弹劾臣,作为臣子常住宫中,有违伦理纲常!"
  气急,墨夜被洛浮夕将得急火攻心,"一定要么?"
  "是。"

  "好啊,好个礼部侍郎,兼【民言司】御史大夫,奏疏里说的条条在理,让朕驳不得一句【不准】,你倒是把朕的心理摸得一清二楚了?"

  "……"对方不说话。

  墨夜直接走到洛浮夕面前,一手按在他的肩上,低头道:"宫里有什么不好?你!你何苦要这样?"

  "臣的意思,帝君都明白……"
  "朕不明白!"

  他提高声音,将洛浮夕的下巴再次扣起,强硬的要对方看着自己,那眼里,居然有几分渴求的神色。如今,墨夜再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拿别人的性命当作交换的筹码,不会用死来威胁洛浮夕了,他知道,这样的手法,就算强留了洛浮夕,他也不会出自于心甘情愿。
  而那句话出来之后,便是一度静到叫人害怕的沉默,两个人只是对望彼此,谁都没有逃开,洛浮夕的沉默,让墨夜心中很是不安。
  他突然有点害怕,对方会说出什么让自己无以面对的话来。

  果然,洛浮夕冷笑一声,既然微启薄唇,刚刚一直看着墨夜的双眸却就此转向了别处,那语调很淡,淡到几乎听不出说话之人内心的任何情感。

  但听他道:"……帝君不明白?臣也不明白……臣于帝君而言,到底算什么?"

  墨夜一瞬间僵在原地,直直地望着洛浮夕说不出一个字。
  他,算作什么?
  臣子?男宠?

  洛浮夕不给他思考的余地,继续自嘲道:
  "我洛浮夕,只是一个人,没有这个能耐身兼数职,或者有两个身份。帝君明白么?"
  "我洛浮夕,只能尽心尽力做好一个而已。帝君明白么?"
  "我洛浮夕,只想听帝君一句真心话,只想要得一片真心。帝君明白么?"

  那三句话,如同三把刀,刀刀正中墨夜的心脏,而最后一句话,却是叫墨夜永远也无法给出答案的。

  "……帝君,您爱我么?"

  *******************************

  洛浮夕没有被恩准出宫,那晚从墨夜的御书房里回来,已经快到子夜了,一个人回到偏殿,墨夜破天荒的没有跟他一起来。子沐打了洗澡水,洛浮夕居然连衣服都没有脱,整个儿浸到了水里,没过了头顶。

  那就快溺水气闭的一刹那,脑海里翻腾了很多之前的事情,开心的,不开心的,有家人,有朋友,还有,墨夜。而其中闪现最多的,也是他。

  子沐拿来干净的睡袍的时候,发现洛浮夕被水淹没了,沉到了水底,吓得大叫"公子",生怕他就此溺毙了,刚一手捞进去,洛浮夕便从水里突然冲出来,溅了子沐一身的水。

  "公子,你……"
  恶作剧一般的淘气,洛浮夕看到子沐全身湿透了,居然被逗得哈哈大笑,对方看到他没事,不知怎么的,也笑了起来,一时间,两个人居然掬水相互泼洒,打起了水仗,玩的不亦乐乎。
  玩着玩着,他又躺回到了桶里,热水浸满了全身,开始从表皮刺激神经,让原本紧张的神经一瞬间都舒展了。洛浮夕将湿衣服换下,突然对着身后搓背的子沐道: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会爱上一个人?"

  "嗯?公子什么意思?子沐不懂?"
  "刚刚跟你打水仗,我想起了以前在洛水的时候,我们经常一起玩,在湖边。好像一时间,又回到了过去。"
  "哦,原来是这样啊,子沐也觉得公子刚刚笑得很开心。原来是想起以前的事了。"

  洛浮夕又道:"可是呢,那个时候的我们,怎么会想到,如今居然会别过故里几千几万里,只和你两个人相依为命……"
  "确实没有想到的。"

  "我也没有想到,自己会爱上一个人……"声音如蚊子叫,低到连自己都听不清楚了。

  "啊?公子你说什么?"子沐停下来,歪着脑袋问。
  "哦,没什么。"打了哈哈圆过去:"我问你,有没有可能,以后爱上别人呢?"
  子沐自然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没有,怎么会呢,这种事,想都不敢想的。"

  "可你不希望,有人爱你,关心你,疼你么?有个好姑娘,成家立业?"

  "我啊……"子沐顿了顿,停了一会儿,很是坦白:"……这次看到帝君抛下国务,马不停蹄的去江南接你回来,倒是有点羡慕的。我不知道帝君是否真心喜欢公子你,可是换做是我的话,若一个人如此待我,我也许也会感动……只是……"
  "只是什么?"

  子沐不假思索的道:"只是……他毕竟是天朝的帝君,子沐不会忘记,洛水多少壮士,是死在他的铁骑下!"

  他没有想到,一直以来困扰自己的问题,居然会被子沐这个单纯的人彻底的回答解决。
  在这个过程中,洛浮夕不停在想,自己对墨夜到底是抱有什么情感,哪怕他今天一而再,再而三的绕过了自己的故意试探。
  是的,自己的故意试探。
  他要拿出宫的事,来试探墨夜的真心。他想要确定,自己在墨夜心底的位置。
  结果墨夜很是聪明的绕了过去。甚至在最后,当洛浮夕抛弃尊严,忘我的问他一句"爱不爱"的时候,这个狡猾的男人给出的,也不过是给个模凌两可的答案,让洛浮夕败羽而归,十分不甘心。

  洛浮夕在子沐的话里,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他一直问自己,如果有一天,真的喜欢上了墨夜怎么办?哪怕现在他还不敢确定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直觉想跟墨夜一起过与世无争的日子而已。
  可是,至此,洛浮夕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不论以后,他对墨夜是出于何种感情,不论是爱,还是不爱,只要,他是帝君一日,他洛浮夕与墨夜中间,就永远隔了一条跨不过去的鸿沟。

  这条鸿沟的名字,叫"民族"。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日更,虽然很晚的说……JJ抽了,哭了……MB抽了一晚上了~~
哭泣~~~
还有人没睡的么?今天去YY围观TLZY了……


60

60、○六十 所谓傲娇 ...


  ○六十.所谓傲娇

  【民言司】在京城有一处办事地,每天都有来自全国各地的民间奏疏,通过特使直接上交。这些个上奏的公文比那些由内阁呈上去的奏折有趣多了。【民言司】内设四部,分管东南西北各地,又有二三十名事中参事每日坐堂审读那些民间来的公文,一些要紧的,或者帝君可能感兴趣的,统统拣选出来,上报帝君。洛浮夕为【民言司】御史大夫,最近每日监管,偶尔跟参事们一起翻阅尚未整理的公文,不由觉得新奇。那些公文里,多说些家常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很是具有小老百姓的和乐味道。
  比如:张三偷了李四家的牛,李四不认账偏说是张三的牛自己跑进李四家,是无主畜生,那张三没钱孝敬县衙老爷,就上书要求帝君做主。
  又比如:王五家的猪跑到赵六家的猪圈生了一窝小崽子,赵六却说是自家母猪生的,拒不归还,又打又闹了大半年也没有个结果,上书请帝君做主……

  "呵呵,这些个公文,实在有趣。"
  洛浮夕将看完的这份交还给埋头删选的参事,那参事苦笑着对着洛浮夕道:"这些来自民间的公文,都是一个腔调,大人不要见笑才是。"
  "我看着,比正儿八经的奏章有趣多了,难怪帝君想要在民间广开言路,这些公文,倒是颇为新奇,当作乐事,也算过了一会百姓的瘾。"
  "大人所言极是,极是。"

  洛浮夕笑着负手又巡视了一遍,将那些传出来的大事件先过目,又差人送到内阁,然后再转交给帝君。这些上交内阁的公文,他亲自一一记录下来,等到内阁过目后,又会有一批不适宜给帝君看的奏疏漏下来,洛浮夕前后一对比,就知道那些公文,是官员出自私心故意漏的,便一目了然了。

  前后不过两个时辰,将民言司整理一番,又差车去看望了尚在病中的赵阁老,没想到却吃了闭门羹。
  赵阁老的家丁将洛浮夕请进客厅,吃了一会儿茶,又有家眷出来,对洛浮夕万分抱歉,说是老师实在病得不清,还是昏睡中,不宜见客,便草草打发洛浮夕走了。他微感吃惊,以前赵阁老也有小病的时候,就算是咳得再厉害,一听洛浮夕来,怎么也要下床叫人搀着来看他,如今这病得莫名其妙,居然也不愿意见他了,怎么能叫他不生疑惑?
  洛浮夕早先又听闻同朝的其他官员说过,这赵阁老突然深居庭院,谁也不见,就好像要与世隔绝了一般。却也不曾见什么名医术士去他府里诊治,连帝君关心他要让御医前去,也都被挡了回来。
  只有洛浮夕心里狐疑,老师的这个病,估计是心病,也必于莲姬有关。

  洛浮夕从赵阁老处出来,拐到了长安街,路过【罗家茶铺】,这里还跟以前一样,依旧是人来人往,那洪宝生掌柜似乎有风闻洛浮夕今日从门前过,特特地站在门口招呼,果然引来了官家的马车。

  "停一停,讨碗水喝。"洛浮夕很久没有看到洪宝生了,自他的儿子洪长亭成为副都统后,便鲜直接与他联系,如今帝君已经不想当初那样,看紧他生怕他逃跑了,便有了许多的自由。

  他下了马车,随后进到茶铺,要了一壶当季的新茶:"老板,好久不见,生意可好?"

  洪宝生急忙拎了茶水亲自过来:"好,好,公子好些天没有来喝茶了。"

  "哦,我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任职,以后怕是要经常来讨水喝了!"他笑眯眯的接过茶杯,"好茶。"

  "公子若喜欢小人家里的茶,大可告诉小人,小人可以差人给您送些新茶过去,保管大人满意的。"洪宝生知道洛浮夕新任了御史大夫,又是礼部侍郎,此后来往,更要小心谨慎,于是这个问题,是请教洛浮夕以后的联系,是不是还跟之前一样。

  "老板费心了,倒是在下最近一直想要找一处离办公之地近的宅邸,早先的宅邸离的远了点,每天来往都不甚方便,这最近,若有什么地方是要卖的,或者租的,还得劳烦老板帮在下打听打听,说不准,日后要搬家了!"

  那洪宝生心领神会,连连应承下了此事,知道洛浮夕是告诉他,之后他可能会出宫,此乃万幸。喝过茶,洛浮夕便丢了钱离开,至此不话。

  又多了三两日,韩来玉带来了洪宝生的消息,将一份信笺送到他的手上,那信里说,已经寻得一个妙处,可以让洛浮夕考虑搬来做官邸,就在长安街后头,跟罗家茶铺和【民言司】都极近,是处大户人家的宅邸。那户人家全家迁移到南方,就此空了出来,已经准备寻买家多日了。洛浮夕忙叫韩来玉带信给洪宝生,让他暗中将此处宅邸买了下来。随后便跟以前一样将那信笺烧得干干净净。

  ****************************

  这之后,又隔了几日,洛浮夕从【民言司】回宫。
  自从那晚在御书房跟他闹得不开心后,已经好几天没有在后宫见到墨夜。
  虽然每天早上上早朝的时候,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帝君,可每件事都是秉公办理,轮到洛浮夕上奏的时候,也没有过多的话,或者其他暗示的眼神,这倒是叫洛浮夕觉得有点寂寞了。

  洛浮夕没有想到,今天回到这后宫里,一件大事早已经搅闹得天翻地覆。

  因为,那早前被帝君临幸过的胡奴国公主,——怀孕了!

  洛浮夕记得,当初四国送质子进宫的时候,除了宁死不屈的渤海公主,还有另一个女人,那就是胡奴国的公主。这个公主,被送来的时候年纪是四人中最小的,所以当时,墨夜并没有正眼看过她,只是随便塞进了不知名的哪个宫里安顿,而后就跟红宵公子厮混去了,直到自己的到来。

  他在出宫回来后,听闻了墨夜这段期间四处留情,其中就有胡奴国公主的名字。胡奴位于天朝北方,跟敦煌一样骁勇善战,可因为长居不毛之地,比敦煌还穷了无数倍,既没有粮食,又没有金银布帛,着实可怜,于是养成了他们抢掠争夺中原财富的豺狼本性。墨夜年轻时,打交道最多的,就是这帮北蛮子,【不败王】的名号,也是在与胡奴这只剽悍的骑兵的历练中,渐渐树立起的名号。
  被打败了,赶出【北函关】几百里,那胡奴终于消停了几年,送来自己的公主与天朝和亲,小公主模样机灵,没有中原女子水灵,却又有别具一格的野性,到真的让墨夜留恋了一段日子。洛浮夕还听红宵说过,小公主名叫【呼函单雅】,是胡奴大汉最爱的小孙女儿,个性单纯,从不与人争宠,安安分分的,入宫后,也不哭,也不闹,是个很容易就在人群中淹没,然后被淡忘的人。

  这样的姑娘,偏偏有福分,不争不抢的,那子嗣,就落进了她的肚子里了。

  怀胎两个月,日子掐的刚好。看到去胡奴国小公主的住处的宫人们络绎不绝的时候,洛浮夕心里便更加认定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的道理。当年华嫔得了帝裔,也是这样的得势,后宫人人想要攀附,如今人一走茶就凉,帝君不再去华嫔的宫里了,又丢了孩子,华嫔便如同住在了冷宫里,再没有旁人想到她,怜惜她。
  洛浮夕念及此,总是会想到日后的自己,他会不会有一天色衰而爱弛,因为墨夜的关系而失去所有的荣耀,所以,他更不敢将自己一辈子都直压在墨夜身上,他要有足够的能力和权势,哪怕有一天墨夜不要他了,他也能继续过着宠辱不惊的日子,叫周围的人继续高看他,而不是可怜的等在墨夜身后,祈求他的恩泽。

  洛浮夕安静的穿过人群,回到宫里,子沐一见他回来,又咋咋呼呼:"公子,你可知道宫里有大事了!"
  "呵呵,不就是胡奴国公主怀了帝裔么?这是喜事啊。"
  "啊?你已经知道了啊?"少年吃惊,继而一副自讨没趣的样子。

  "又不是瞎子,那胡奴公主的宫里张灯结彩的,来来往往那么多宫人,又有御医,还有管事的嬷嬷们,不是跟当初的华嫔一样么?随便找个宫人来问就知道了。"
  "哦……"子沐恍然大悟,可是心里也颇为不平衡:"哼,这个帝君,真是好精力,那么快又让别人怀孕了!"

  "那有什么?"
  洛浮夕早看开了,当初,墨夜就跟他坦白过,他这辈子,都必须要生下可以继承王位的子嗣,这一点,无需置疑。
  "他这个年纪,早就该有很多小孩了,如今才得了两个,前一个还夭折了,这事要是放在民间,也是说不过去的。"

  "可我就是替公子不值!"
  "为什么?"
  子沐咬咬牙:"原本帝君回承恩宫休息了,一听到胡奴公主怀孕了,马上放下手里的公文就直接跑过去看望她,还给她换了新的住处,从原来的西苑搬到了离承恩宫近的【凤藻宫】里。——那【凤藻宫】,可是给贵妃住的!"

  "那也没什么,有了帝裔,封为贵妃,皇妃,是迟早的事,你别忘记,当初帝君可说过,谁能给他诞下子嗣,他就封谁为帝后,这件事,可是天下皆知的,说不定就此以后,宫里就要多了一位胡奴的皇后了!"

  嘴上这样说,洛浮夕心里多少是吃味的,自从御书房回来后,墨夜再也没有跟他私下见过,如今这公主一怀孕,想要让墨夜再有机会跟他说说话,更是没有这个闲工夫了。也罢,这倒是能够遂了他的意了,若墨夜一心扑在胡奴公主和孩子身上,他就有几乎可以出宫了。在这里,终不成事,也太过压抑,总有些许帝君与后妃卿卿我我的情事,被洛浮夕闻得,见得。就算再圣人,也有心里出现疙瘩的时候。
  洛浮夕不如逃的远远的,不听,不见,不言,来的干净。

  *****************************

  第二日上朝,墨夜珊珊来迟,洛浮夕见那龙椅上的人,似乎有点憔悴,才知道他昨夜没有睡好。据说,墨夜昨夜在凤藻宫,陪了胡奴小公主一夜,又是赏赐,又是温情,兴奋了一晚上,那早先的华嫔忘在了九霄云外不说,连洛浮夕也差不多算是丢在一旁了。
  【最是无情帝王家】啊,洛浮夕这般念叨。

  果然,马上有人上奏恭喜帝君又得麟儿,将那胡奴公主的功绩夸得天花乱坠,又有亲厚胡奴的,想抱胡奴公主大腿的大臣们,居然上书,要求帝君兑现承诺,封胡奴国公主为后。

  这话一出,又是引得满朝文武的争论不休。

  胡奴国是什么身份,就算小公主生下储君,那胡奴国一旦做得帝后,以后天朝的江山,不等于直接送给胡奴了?两帮人,就这样又开始公然在朝堂上吵吵嚷嚷起来。
  这个说:"胡奴公主怀有帝裔,帝君应该信守承诺,封其为后。"
  那个说:"胡奴是异族外邦,本朝没有封外邦女子为后的祖制!"

  "行了!"龙椅上的人脸一黑,最开始的欣喜变成了沉静,横扫了一眼台下众人,突然在洛浮夕的身上停了下来。那是多日没有过的注视,洛浮夕用余光可以感觉到墨夜的打量,而似乎,昔日不可一世的帝君,也正在为是不是要开口而踌躇。
  一刹那,朝堂上鸦雀无声,众人纷纷闭嘴,低下头来准备听墨夜的指示,可这会儿,墨夜居然觉得直接问洛浮夕,等于是宣告了自己多日跟他不言语后的服输结果。虽然不算是冷战,但他更期望在书房后的那一晚,洛浮夕能够主动的觐见他,而不是等墨夜来找他说话。
  这些天,墨夜尽管生气,可还是心里念着这个臣子,因为面子而拉不下脸,直到胡奴国公主有了身孕,这才把视线从洛浮夕身上暂时拉开了。

  "咳咳。"用咳嗽来打破沉默的尴尬,墨夜指了指洛浮夕面前的礼部尚书,终于还是没有办法直接开口问洛浮夕讨说法,只能退而求其次:"礼部尚书通晓此时,你到说说看,胡奴公主是不是该封后?"

  "这……"老家伙很是聪敏,居然直接把球踢给了洛浮夕,因为他知道,不论自己说什么,都是两边不讨好,说该封,惹怒了恪守礼法的老臣,说不该封,万一以后胡奴公主生下儿子,成为了王储,自己就该死到临头了,将球踢给洛浮夕,再恰当不过。顶多,算个"家务事"。
  那么想着,礼部尚书瞅了瞅身后的洛浮夕道:"回禀帝君,礼部侍郎洛大人,对于典册之事,最为熟稔,他应该知道如何办理。"

  老狐狸将洛浮夕抬了出来,这点,却甚得墨夜心意,他就是想知道,洛浮夕是怎么想的:"也好,礼部侍郎,说说看。"

  洛浮夕眉头微蹙,上前一揖,居然直接对着墨夜打起了官腔:"帝君上回说,谁【诞下】皇子,就封谁为帝后,自然是君无戏言了,可是诸位大人此时在这里吵嚷,是不是略显太早了呢?这胡奴国公主怀了帝裔,是皇子,还是公主,都还没有见分晓,自然,要等生下来以后,再做册封了。不过,历代有礼法,对于怀有帝裔的后妃,自有恩典,帝君不妨先封公主为贵妃,以示天恩浩大。"

  那在场的众人一听,居然都不再做声响了,洛浮夕言之有理,两边都没得罪,该封的封,该赏的赏,很是分明。

  "封贵妃?"墨夜眯了眯眼睛。

  那洛浮夕继续冷静道:"据臣所知,凤藻宫空悬多日,是时候封贵妃移驾此宫了!"

  好个厉害的洛浮夕,昨晚才将空出来的【凤藻宫】移给胡奴公主居住好料理,这会儿外面的人都还不知道,他居然直接拿这事儿来将自己!?

  墨夜不动声色,故意大方地承了他的好意:"洛爱卿,言之有理。既然这样,那册封贵妃的事宜,就全权交给洛爱
60、○六十 所谓傲娇 ...


  卿了,务必尽快选好良辰吉日,办得风风光光!朕要迎凤藻宫贵妃入主西宫!"

  "帝君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纷纷跪拜在前,对墨夜高呼万岁!

  等大家起来时,才发现墨夜已经怒气冲冲地移驾回宫了!
  今天真是奇怪,一向不会提早退朝的帝君,居然在朝堂只商议了胡奴国公主封妃一事,然后坐不住似的回了宫!?

  早朝结束后,百官散尽,洛浮夕走的慢了一步,被后面的范白宣赶上了。
  对方的脸上溢出诡异的神色,一面叹气,一面拍了拍洛浮夕的肩膀,小声道:"洛大人今天是吃了火药了?别人看不出来,小弟可看的明白,你在说要封妃的时候,帝君的脸色,可不太好看啊。"

  "帝君自己要封妃,不过是借了我的嘴巴,难道还是我的错了?"

  范白宣笑着摇摇头:"帝君的意思,明显是要你反对啊,你倒好,顺水人情做的滴水不漏,帝君骑虎难下,所以就故意将册封的事宜全部交给你。"

  "哼,他要臣办,为臣的,自然要给他办得妥妥当当!"洛浮夕冷哼一声。
  可脑海里涌现的,却是前几日在御书房,他问墨夜爱不爱他时,墨夜那模棱两可的答案。
  就因为这个答案,洛浮夕只能被逼着选择做了他的"臣子"。

  【帝君……您爱我么?】

  那个时候,墨夜他说什么来着?
  洛浮夕的眼前,印出了他的脸。心里愤然至极。

  【……朕为帝君,要爱的东西太多,再划分到儿女情长上,还有多少可以分给江山社稷?】


作者有话要说:傲娇娘美!
傲娇娘美艳不可方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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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六十一 再见了皇宫 ...


  六十一.再见了皇宫

  这一日,是墨夜从来都没有的郁闷。
  原因?
  罪魁祸首就是洛浮夕。

  墨夜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人居然能有这般的力量,果然说到做到。犹记得那晚,墨夜在御书房拒绝了他出宫的请求,洛浮夕言辞凿凿,胆大到有逼墨夜下旨的程度,也不怕被套上集结党朋的罪名,居然说"要耸动百官一起弹劾自己"。这个决心,和行动,自开朝以来,洛浮夕堪做第一!旁人都唯恐做的不够,遭人话柄被人弹劾,他居然自己游说了百官来弹劾自己?
  真是开天辟地第一人了!

  而后的结果是,这不过过了三日,就从内阁送至御书房整整二十八道奏折,没有一封例外,官至六部尚书以下,集结了除洛浮夕以外的五部侍郎、六部侍中、参事,事中、御史,联名尚书,折合五十六人,在同一天时隔半个时辰就上一道奏疏要求洛浮夕搬离后宫!

  理由五花八门,层出不穷,比起那洛浮夕自己的六大条,显然丰富了许多。
  正规的不外乎是:
  一,洛浮夕以前是质子,如今是臣子,不可臣子质子不分。
  二,后宫为女眷之地,洛浮夕即为臣子,就要尊礼法避嫌。
  三,洛浮夕住在宫中,有以色事君的嫌疑,对帝君的名声不利。
  四,帝君如此宠幸臣子,前朝大有幸臣乱朝纲的例子,江山社稷岌岌可危。
  五,搞笑的居然还有人拿巫术命理之说,说那胡奴公主有孕,与洛浮夕属相想冲,要想保住孩子,洛浮夕必须搬家!
  六,……
  ……还不止,居然扯上了洛浮夕的身体状况,说是后宫阴气太重,侍郎大人以前被人砍伤过,身体虚弱,需要到阳气重的地方居住才能养好!

  一面看,一面脸色唰唰地沉了下来,二十八道奏疏催命一般的急急如律令,一道跟着一道。
  这帮人,以前怎么都不说?如今洛浮夕一开口,都跟苍蝇见了蛋缝,全部嗡嗡挤在一起上折施加压力。那洛浮夕在后宫住了何止一日两日,满朝文武都知道他与自己的关系,要想让一个人走,何患无词啊?

  墨夜还是耐着性子,将这些奏疏看完,一份都没有落下,这五十六个官员,初初横扫一遍,大部分都是跟赵阁老有关的,譬如,为首的刑部郎中范白宣,吏部侍郎申之敏,兵部侍中沈绥良……可偏偏,他们全都是机要的重臣,若将这些奏疏压着不发,又得惹得一帮言臣多话。谁让自己当初说过,要【广开言路】呢?

  他将二十八封奏疏摞在一边,堆起来跟小山一般高,再看另一边的国家政务的奏疏,稀稀落落,不过十来封。普天之下,居然能让一个人的奏疏高过天下事的,这个洛浮夕,到底是有怎么样的神通?连自己都控制不了他了么?

  "洛侍郎人呢?"终于忍不住对着一旁伺候的常公公喝道。
  "啊?哦,回禀帝君,洛大人早朝后通常都去【民言司】办公务,要么帮着赵阁老行走内阁,现在这个时候,恐怕在宫外。"
  "哼。"冷哼一声,表情很怪。
  常公公眼尖,接上去:"帝君可是要老奴这就速传洛大人进宫觐见?"

  见他?见了面又能说什么?
  难道继续说:朕不准你出宫?
  还是说:洛爱卿,朕要你办的册封一事,你有何进展?
  两个话题,不论哪一个,都是墨夜不想提及的。

  墨夜眉头深锁:这让他很没有面子。可他若答应了,开了先河,指不定这些言官们以后要如何的牵着自己的鼻子走,他断不能放洛浮夕的。
  这里,不仅仅是自己内心希望洛浮夕留下,还因为,皇权和臣权力量的较量,他身为帝君,一言九鼎,难道还要被这些官员牵着走?

  "不用了,朕随口一问。"墨夜寻思片刻,下定主意,在为首的奏疏上写下朱笔御批:
  【驳:朕留侍郎因今京域地稀人厚,官邸无空置,如另建一座于其,天下初定又遇水灾实乃劳民伤财,不宜损耗国库。另:侍郎久居宫中,与内阁机要地相近,传达迅速,办事便利,若赐郊区则路途遥远,奔波劳累浪费光阴,尔等体察。】

  总而言之,就是两个理由驳回:
  一,现在没空余的宅邸给洛浮夕住,日后再说。
  二,朕要他住的离朕近一些,具体原因,你们懂的。

  写完之后,想来这些人就无话可说了,马上差人发下御批,希望他们不要再做纠缠。可千算万算,墨夜忘记了一点,就是他能想到的,别人也能想到,他洛浮夕早就在城里,看中了一处民宅,可用作官邸,且离宫也不算远,更重要的是,距离翰林、民言司,乃至洪宝生的茶铺,只隔了一堵墙而已。

  墨夜的御批发到内阁的时候,洛浮夕正和范白宣一道整理公文,这御批还是热乎乎的,就被范白宣截了过去。
  看完后不禁对洛浮夕露出了一个佩服的表情。笑吟吟道:"洛兄真是想得周到,帝君有什么反应,全被你猜中了!"
  "哦?"洛浮夕放下手里的活,接过御批,看完搁在了一边,"呵呵,还真是【果然】了。"

  范白宣又道:"那么我们,是不是该上第二轮了?"
  对方对范白宣一揖,恭恭敬敬:"那就有劳范兄了!"

  弹劾洛浮夕这事儿,还真是没完没了。那帮臣子,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
  墨夜的御批不过刚下发,第二天,居然来了第二波奏疏,一波凶悍过一波,这一波的势头,显然比第一次还要厉害。
  上一回,是二十八道奏疏,五十六名官员,这一回,居然多了一倍出来,整整五十六道奏疏!从来没有一件事,可以让满朝文武如此同心竭力,好像那洛浮夕真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

  更可气的是,那工部侍郎作对一般,居然马上上书,说是长安街有一处民宅空置,可以用作官邸,还一条龙服务地将地理位置画成了地图,一并夹在奏疏里上报。墨夜看到这处宅邸,距离皇宫是最近的,也不用再建,不用浪费国家一分一厘的银子。叫他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这到是让墨夜觉得好像自己打了自己嘴巴,哭笑不得了!

  而五十六道奏疏,就如千斤顶一般,压得墨夜喘不过起来,他实在很想叫人找洛浮夕回来,不然难消他怒火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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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浮夕回到偏殿的时候,看到门口焦灼地站了子沐,还没有进门,就被子沐拉住告知墨夜来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若再不出现,洛浮夕倒是觉得奇了。算算日子,两次奏疏,应该让墨夜沉不住了才是。
  洛浮夕点点头,一言不发,沉默地推门进了内室。宫里没有一个人,静默至极。连常公公,都乖乖的呆在宫门口,不敢随便走动或说话,看到洛浮夕来了,只是朝他使了使眼色。

  绕过屏风帷帐,终看到熟悉的身影站在书桌前,脸色并不好看,一副暴风雨将至的模样,看到洛浮夕进来,也不言语,只是一味地注视着他。

  "帝君来了?"
  "免跪。"他语调冷淡;"不欢迎?"
  "怎么会呢,您来,是臣的荣耀,臣受您恩泽,盼都盼不来。"

  "可你却有胆子拒绝朕的恩泽,别人盼不来的,朕给你的,你却还不要?"墨夜努力压住怒火。

  洛浮夕浅笑:"帝君给臣的,臣觉得足够了,要有再多,臣折寿也受不起,不如将恩泽,给后宫的其他人,比如,胡奴国的公主!"

  "——你!"他被他点起了火,气急,觉得面前的这个人真是不识抬举。别人要都要不到,他有了还不要?简直是在撕他的脸面。

  两个人沉默了片刻,墨夜捏紧了拳头,几乎要出手打人了,可最后还是耐着性子冷静下来。洛浮夕这招太狠,他墨夜就算有再大的皇权,也把持不住三番五次,几十封几十封奏疏的轰炸。

  "朕最后再问你一次,你一定要搬?"
  "是!"
  答案依旧决绝,没有第二种可能,也没有犹豫。
  事已至此,若再强留他,也没有什么意思。
  墨夜想起开始的奏疏中,有人用了相术中的一句【洛大人与胡奴公主反冲,强留会让帝裔不保】,终于下了决心。
  叹了口气道:"那好,随你。"

  "帝君答应了?"对方眼里闪过欣喜,似乎很急切地希望搬出去。
  "要搬尽快,在朕没有改主意之前。"
  "谢主隆恩!"

  洛浮夕跪在帝君脚下,清瘦的身影弯的低低的,几乎要贴在地上了。
  墨夜很久都没有说话,心里五味具杂,好歹,他算住的不是太远。若要招他入宫,也是方便的,只是,不能随性而至罢了。
  想到此,墨夜大手一拉,将洛浮夕从地上拖起来,居然直接丢上了床,随后一面脱自己的衣服,一面对目瞪口呆的洛浮夕冷冷道:"全脱了!"

  这一晚,墨夜住在了洛浮夕的偏殿里,发狠地折磨了他一夜。好像要将此前的,以后的,全部都从洛浮夕身上讨回来。
  看着对方身上遍布的咬痕和红晕,墨夜才会觉得,这个人是实实在在属于自己的。他看他在自己身下挣扎,求饶,哭喊,却被他戳中了性致,洛浮夕怎么样的表现,才能让墨夜情难自制,于洛浮夕而言,再清楚不过。而相反,墨夜对于对方身体上的敏感点,也是熟烂于心。他就爱看他娇喘不止,他呻吟无度;听他在自己身下,一遍又一遍喊着:"帝君……帝君……。"

  那夜过得很缓慢,对于墨夜来说,却是短暂的,不停索要,不断纠缠,终于到了天明鸡叫之时。洛浮夕在他怀里,昏睡过去,又被弄醒,又昏睡,又弄醒,不知道反复了几次,几乎要将他折磨地奄奄一息。

  天亮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