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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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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父》作者河汉(VIP正文完结)
第一章+第二章
第一章 Alex的忏悔 (忏悔应该说:"神父,我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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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俄亥俄州,Dull小镇。
温暖的阳光倾泻在这座小小的教堂顶端,十字架的尖端闪耀着圣洁的光辉。
神爱世人。
秦术穿上黑色的教袍,戴上闪亮的十字架,手执《圣经》开始了他第一天的神父工作。
身为一个黄种人,在这里找到一份神父的职业,其实是很不容易的。秦术为此做了大量的准备,花了一个月的
时间硬是把那他看一眼就头晕的《圣经》吃进了肚子里,又上交了好几篇神学论文,这才勉强通过了严格的考核,
成为神父。
目前他的工作很简单,就是在忏悔室里倾听他人的忏悔。
"愿上帝保佑你。"他说。
送走这个因为打碎了主人的茶具而心怀内疚的老仆人,秦术陷入了思考中。
他不明白这样的小事为什么也称得上罪过,怎么还会有人来忏悔。在他以前生活的地方,没有人会因为自己犯
了错而向别人倾诉,更不会主动去承认错误,大家只会立刻寻找补救的办法,将错误掩盖抹杀,以求不被人发现,
从来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做"忏悔"这样的事情。
不过秦术从来都是适应力超强的人,这样的观念差异并不会给他带来多少困扰,他知道,只要顺着忏悔者的话
安慰他们,就算是完美地完成了任务。
这时候隔板外响起一个少年的声音:"神父!我要忏悔!"
秦术打起精神:"好的,请说。我在听。"
少年的声线中透着霸道和傲慢,似乎脾气不大好。秦术心想这孩子大概也是犯了什么芝麻蒜皮的小错,过来忏
悔一下就当是道歉了。
却听那少年张口说道:"我要杀了我父亲!"
秦术一听愣住了。他是不是听错了?他要杀了自己的父亲?还有,这个……叫忏悔吗?为什么特地跑过来跟一
个神父说?
他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少年就拍着隔板吼道:"好了我忏悔完了,神父你出来跟我走!"
"啊?"这下秦术真的是一头雾水了,这孩子到底要做什么?他不知道忏悔过程中神父是不可以跟忏悔者见面
的吗?这是违反规定的。
秦术回答他:"对不起,我不可以跟你走。"想了想他又说,"可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为什么你
要杀了自己的父亲?"
其实他并不很想知道问题的答案,他权当是这孩子在闹脾气,所以只是想要快点把他打发走。
少年说:"不,你必须跟我走一趟,我要你告诉管家我已经忏悔过了。"
秦术黑线。这孩子真是够乖戾的,首先他忏悔的动机就是错的,他只是做给管家看看的,其次,他刚刚那个,
根本就没有一点"忏悔"的意思啊。
于是秦术说:"对不起,我没有这个义务……"
话没说完,就听见一个中年人的声音在隔板外响起,那人说:"少爷,请回家吧,否则老爷会怪罪下来的。"
"见鬼!放开我!你们不是要我忏悔吗?我忏悔过了,你可以问这个神父!"说着他又开始拍隔板,秦术甚至
已经看见一些墙灰被他拍了下来。
"呃……"秦术开始头疼了,敢情他成了这场家庭纷争的炮灰了。
中年人说:"是的,我知道了。少爷,我会告诉老爷您已经忏悔过了,请您回家吧。"最后他还对秦术道歉,
"神父先生,很抱歉打扰您了。"
秦术说:"没关系。"顿了下,又补了一句,"愿上帝保佑你们。"
其实挺嘲讽的。
秦术本以为这场闹剧就这么结束了。谁知道那只是个开始。
第二天那孩子又来了,还是只说了一句话的"忏悔"——我要杀了我父亲。
第三天也是。第四天还是。
好像这变成他每天必做的一件事,不过管家没有再来过。大概也觉得管不了了。
本来就不用管,秦术想,都这么些天了还在说这句话,就说明他的父亲还没被他杀死。这孩子只不过在说他的
愿望,无法实现的愿望。
这天秦术休息,装模作样地拿了本《圣经》走到小山坡的树下坐着,手里玩着PSP的格斗游戏。
看着屏幕上显示出的第三十四个YOU WIN,秦术觉得有些无聊了,抬眼看见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年正往教堂走
来,嘴里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
秦术耳朵很尖,虽然是很小声的嘀咕,他还是一下就听出来那就是每天来找他诉说愿望的少爷。
少年淡金色的头发看起来很柔软,绿色的眼睛也很清澈,一点也看不出来他的性格是那样暴躁激烈。他双手插
在裤袋里,步履悠闲而轻快。
秦术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初步把他定性为骄纵任性的富家小公子。
少年正要进教堂,无意中看见山坡上有一个年轻的神父在看着他,他忽然笑起来,改变方向直直朝这边走来。
眼前的神父长着东方人的脸孔,年纪在二十岁上下。瘦弱的黄种人——他有些不屑地想。不过无所谓,他只不
过是来随便找点乐子而已。
少年仰起头,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口吻说:"神父,我叫Alex,我有话想跟你谈谈。"
秦术看着这个个子已经到他额头的少年,点点头说:"好的,亲爱的Alex,请坐。"
Alex扬起眉:"坐哪儿?"这该死的神父,不会让他坐地上吧。
秦术瞄了他一眼,随手把那本《圣经》搁在地上,说:"坐吧。"
Alex愣住了。
没有人用这样漫不经心的口气对他说过话,没有人像这样怠慢过他,从来没有。而且,这真的是个神父吗?有
神父会把《圣经》坐在屁股底下吗?
秦术也不管他到底坐不坐,径自说道:"想谈什么?"
Alex回过神来,不甘不愿地坐下去,想了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秦术回答:"我叫Chin。"
Alex轻蔑地说:"Chink?"(注:老外对中国人的蔑称)
秦术微笑:"不,Chin。秦始皇的秦。"
他说得不卑不亢,让Alex忽然觉得,和这个中国佬说话很有意思。
于是他忘记了自己的初衷,饶有兴致地问:"秦始皇是谁?"
*************************************
第二章 亲爱的Chin (来说说秦始皇与亚历山大。)
"秦始皇是谁?"
"唔……"秦术想了一下才回答他,"他是中国古代一个伟大的皇帝,他吞并了所有其他国家,成为唯一的统
治者。"
"是么?这么厉害?你跟他有什么关系?"
秦术笑了:"我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这么说吧,就像你叫Alex,但你跟亚历山大帝也没有关系不是么?"
"不,有关系,我可以跟他一样成为王者。"Alex扬起他骄傲的下巴,眼睛开始冒绿光。
"是么?"秦术不置可否。
几乎每个男孩子都梦想成为国王,这样的时期他也经历过,他甚至还清楚地记得,那个人握着他的手在那棵石
榴树上刻下的字,他说,他们要一起成为国王……
可是现在呢,那个人离开了就再也没回来,而他,也只不过是个小小的神父。
Alex看他毫不在意的样子,心下恼怒,不服气地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撒谎?你看不起我?"
秦术略感讶异,他没想到Alex会这么较真,看来他的自尊心不是一般地强。他刚想说"没有",Alex就抢着要
证明自己:
"Chin,你知道Winchester家族吧,我就是Winchester家族的少爷,总有一天我会代替我父亲成为Winchester
的家主,你明白吗?"
秦术瞪大了眼睛看着他。Winchester家族,他当然知道,这是一个美籍西西里裔家族,掌握着西西里与北美近
1/4的黑道生意,它的现任家主Ban Winchester是个手段极其凌厉的狠角色。这些,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秦术的眼神中一瞬间闪过了数种神色,好在Alex忙着洋洋得意没有注意到,他以为自己的身份吓到了Chin,故
意调侃道:"神父,你害怕了吗?"
秦术回过神来,微笑着感叹:"原来你是Winchester家的少爷,这样的话,也许有一天你真的可以成为王者。
"……只要你能存活到那一天。
Alex满意了,他拿起一旁的PSP,摆弄了一会儿没有琢磨出名堂,好奇地问:"Chin,这是什么鬼东西?"
"哎?你不知道这是什么?"秦术觉得很神奇,PSP这种东西Alex居然没有?没有就算了,他居然不认得?
"是啊,"Alex感到有点不好意思,推了秦术一下催促道,"快告诉我!"
秦术拿过PSP,开机,打开游戏界面,微微侧身靠近Alex,边示范操作边对他说:"呐,就像这样玩……"
Alex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一脸兴奋。他看着秦术修长的手指快速而有节奏地敲击着按键,画面上的小人就使
出一招招格斗动作,对手被踢翻在空中毫无还手之力,血量节节下降,不一会儿,画面上跳出"YOU WIN"的标语,
秦术赢了。
Alex几乎忍不住要鼓掌,太漂亮了!他看了看秦术,又看了看PSP,有些别扭地问:"这个,可以借我玩吗?"
秦术心想借给你我玩什么,这么枯燥的神父生活我没有个精神寄托怎么行!于是说道:"你家那么有钱,叫你
父亲给你买一个好了。"
Alex的脸一下严肃起来:"哼,父亲才不会给我买!他从来就不会关心我需要什么!他把我和母亲丢在这个小
镇,自己只在意那些狗屁生意,就连母亲去世的时候他都没有出现!他不配做一个父亲,我要杀了他!"
秦术心下了然,Alex之所以恨他父亲,是因为觉得父亲没有尽到应尽的责任,但其实他最清楚,Ban
Winchester这么做才是正确的。
在Ban的保密措施下,外界几乎不知道Winchester家族的少爷住在哪里,这其实是他保护他们母子的办法,虽然
显得过分地不近人情。
只是这些,他这个外人可不好干预。
于是沉默。
Alex丢下PSP,站起来拍拍屁股:"磕得疼死了,我讨厌《圣经》。"
秦术看着他离开,双手插在裤袋里,一路走一路踢着无辜的小石子。他把一颗石子踢了好远,然后自己追着跑
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Alex没有再来"忏悔",但是他会等到秦术结束工作的时候来找他,问他借PSP玩,常常要玩到暮
色低垂才离开。他也知道了,秦术就是那个每天听他"忏悔"的神父。
两周以后的一天,Alex边玩着PSP边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话。他说Chin,你愿意做我的专属神父吗?
秦术愣了,问什么叫专属神父。
Alex说:"我,我想邀请你做Winchester家的神父,你知道,就是只为我家工作。"
PSP的屏幕上显示出"K.O",输了……Alex烦躁地扔掉机器,转头看他,眼里有一丝紧张。这孩子难得放低了
姿态,一向习惯扬起的下巴也收了回去。
秦术看了他一会儿,说:"好哇。不过雇佣费估计不便宜,你得和教会谈谈。"
Alex笑出来,恢复了骄傲的神采:"这些你不用担心,没问题!"
隔天Alex就把手续办好了,他让人来搬运秦术的东西,告诉他可以不住在教会安排的狭小房子里,可以正式搬
进Winchester家族的宅邸。
这事就这么成了。
顺利得不可思议。
任职专属神父的第一天,秦术觉得至少要尽一点神父的义务,于是抱着本《圣经》坐到Alex跟前,问道:
"Alex少爷,我们从哪里开始讲起?"
Alex横他一眼:"你不要叫我少爷,听着难受。还有,听着Chin,我不喜欢《圣经》。"
秦术漠然:"所以你才需要一个神父。"说完他不理会Alex的拒绝,把他强行按坐下来,说,"今天我们来说
说十诫。"
Alex自认为很强壮了,虽然现在他还比Chin略矮一些,可是再过两年、不,只要一年他就会长得比Chin高大的
多,很明显Chin的体格是属于瘦小型的,他想不明白Chin的力气怎么会那么大,能够按住他让他一点反抗的余地也
没有。
他还在纳闷,秦术已经开始自顾自地说了,或实话Alex压根就不关心上帝到底告诫了什么,他只是觉得秦术的
声音轻轻软软的像是羽毛挠在他耳朵里,让他想睡觉。
结果到最后,Alex只理解了"十诫"中的第一诫——
除我以外,你不可有别的神。
他嘴角微微勾起,玩笑般地说起:"亲爱的Chin,我的神父,你说得真好。'除我以外,你不可有别的神。'
"
这也成了Alex的一个愿望,只是他没想到,这个一开始连他自己都当做玩笑的愿望,后来竟然成为他最渴望实
现的。
……
秦术合上书,看着完全神游天外的Alex,他很想骂一句:Fu/ck,朽木不可雕也!
当然他没说。
Alex一看他啰嗦完了,立刻贴上来谄笑:"亲爱的Chin,我们玩PSP吧~"
*************************************
第三章+第四章
第三章 烟和酒 (在美国,18岁以下禁烟,21岁以下禁酒。)
Winchester家族的豪宅确实不一般,没有多么富丽堂皇金光闪闪,但处处都显示出这个黑道世家的威严。比如
秦术曾经打开一个冰箱,里面是整整一箱的"红魔"——OTO M35型手榴弹,上帝保佑,他只是想喝杯牛奶。
再说说他的房间。管家Jade带他进去之后仔细嘱咐了他,床头柜第二个抽屉里有两把枪,床边、洗手间和阳台
都有警报装置,还有那神奇的淋浴房,不仅有全套的按摩设备,而且外观全部是高级防弹玻璃,在花洒后面的格子
里,有一把合金钢匕首……
就像一个小型军事基地。
现在是高中放假期间,Alex整天无所事事地瞎晃悠,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欠抽样。不过有一件事他总是特别正
经,每天早晨,他都要拿着水壶去浇花。
他们家当然是有园丁的,可是Alex禁止园丁打理他的那一丛白蔷薇,秦术觉得纳闷,他怎么看Alex都不是那种
会喜欢白蔷薇的人。后来听管家提起才知道,那是Alex的母亲生前最喜欢的植物。
那位美丽而可爱的女性,半个多月前因病去世了。
从时间上来看,刚好是Alex去教堂"忏悔"前一天。直到她死,她的丈夫都没有出现,难怪Alex那么气愤。
他在那场葬礼上大骂父亲"人渣"、"垃圾"、"无情无义",他说他恨他。这件事传到了Ban的耳朵里,他当
晚就打电话过来说:"Alex,你这个蠢货,你让我觉得丢脸,你必须为你做的事忏悔。"
于是事情变成了那样。
秦术摇摇头,他无法理解这对父子的恩怨。这样的世界不属于他。
"嘿,Chin,这一关我过不了,这家伙太强了。"Alex唉声叹气地倒在Chin的床上,晃了晃手里的PSP。
Alex最近很迷这款格斗游戏,每天都要问秦术借着玩。不过他没有再问秦术要过PSP,大概是觉得不大好意思拿
别人的东西。秦术想,其实有时候这孩子还是懂事的。
他接过PSP,看了一下说:"这个男人的敏捷度很高,你不能跟他拼速度,如果你的速度不够快的话。"
Alex坐起来靠过去看:"那你说应该怎么打?"
"不要让他有出手的机会。"说着秦术按下"重新开始"的按钮,一上来就是一个抱臂背摔,在对方还没有落
地的时候又是一个侧踹横踢,对方爬起递过来一拳直摆勾击,秦术直接格挡,再弹踢,紧接着一招肘击连踢,最后
是完美的绊腿,跪压。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看得Alex眼睛都直了,忍不住调侃道:"看不出来啊,你真是个格斗高手,当然,可惜只是在游戏里。"
秦术笑了笑不接腔,Alex又问:"不过这些动作太复杂了。"
秦术说:"其实用很简单的动作就可以击败他,但是我建议你还是用刚刚我教你的方法。"
Alex挑眉:"怎么?你自己不是那样打他的吗?"
秦术摇头。Alex有点惊讶:"那你怎么打?用简单的动作?你不是说这个人很敏捷?"
"只要我足够快。"秦术勾起一个狡黠的笑。
"我不信。"
但是接下来他看到的画面容不得他不信。
秦术只用了四个按键,最最简单的移动,侧踹,勾拳……重复,但他几乎看不清游戏里的小人出招的速度,他
只知道,Chin用了比刚刚还要短的时间,就得到了"YOU WIN"。
迅速,敏捷。他真的足够快!
Alex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瘦削的侧脸,有一瞬间的失神。这个人,他总是带着随意的微笑,黑色的眼睛总是波澜
不惊,而你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明明就在身边,却莫名地觉得很遥远。
是不是因为种族的差异?不,不是,Alex对自己说,是这个东方男人,有魔力。
有时候Alex会出去和他的朋友们聚会,每次聚会都回来得很晚,他的衣服上会带着浓浓的烟酒味。
但是他本身干净清爽而且清醒。管家从来都很放心,他说少爷不会喝酒抽烟,虽然他的那些"朋友"都那么做
——用假的身份证买烟、酗酒、出入娱乐场所。
"少爷不是不合群的人,他喜欢玩乐,但他不喜欢鬼混。"
"少爷自制力很强,他终会成为像他父亲那样的人。"
看来Alex是他的管家的偶像。
今天Alex又去"玩乐"了,临近午夜才回来。管家Jade为他开了门,惊讶地发现少爷的脸有些红,是喝了酒的
迹象。
"少爷,您还好么?"
Alex摆摆手:"没事,被他们灌了几杯,这些该死的人渣。"看他吐字清晰头脑清醒,管家也就放心了,但还
是为他端了杯醒酒汤,Alex皱眉表示不想喝,管家劝他睡前一定要喝,如果需要,就叫仆人把那碗汤送去他的房间
。
Alex不耐烦了,说知道了知道了就上楼去找Chin。
秦术知道Alex经常要来玩,所以房间的门通常不锁。Alex推开门跟他打了声招呼,却没听到回应。
他扫了眼卧室,发现Chin不在,接着听见洗手间有水声,知道他在洗澡,便自己从抽屉里拿了PSP玩起来。
听见浴室门开了,Alex头都没抬就说:"嘿,亲爱的Chin,我今天也只用最简单的动作就打败那个男人了哦。
"
"嗯。"秦术应了一声,嗅了嗅,"你喝酒了?"
"你鼻子挺灵啊,是喝了一点。"
"哦。"秦术走到阳台,外面的风吹进来,他觉得凉快了点。
庭院里的守卫在巡逻着,人人手里都有重武器,值班时间安排得合理紧凑,很明显Winchester家族的人都训练
有素。
不过这样的防卫措施还远远不够,对那个人来说,连餐后甜点都算不上。他见过那个人独自穿越雷区,在对方
有三个狙击手的绝对优势下,准确无误地卡到狙击死角,在三分钟内解决了四个任务目标,然后炫耀般地干掉了两
个狙击点。出来的时候,他丝毫没有屠杀之后的样子,依旧淡定从容地对他说:"嘿,小骗子,我们回家吧。"
秦术心里难得地烦躁起来,他从桌上拿起一包烟,抽出一支点上,看着忽明忽暗的那个小红点,他自嘲地笑笑
:"究竟谁才是骗子。"
"Chin?Chin?"Alex说了几句话都没得到回应,结果害他又输了一局,有点生气,他懊恼地扔掉PSP,抬头找
Chin。
……
阳台的落地窗敞开着,他看见那个平常穿着一身严谨又禁欲的教袍的男人,此刻只穿了一件宽大的白色衬衫和
一条宽松的黑色裤子,衬衫一直到他的大腿,裤脚层叠着摞在他□的脚上。看上去很不合身,可是,又出奇地相称
。
这是他的睡衣?Alex不禁疑惑。
他的短发还没有干,也没有好好地擦一下,水滴顺着乌黑凌乱的发丝流到耳朵边上,然后滴在他瘦削的肩膀。
Chin随意地站在那里,侧脸在月光下显得很苍白。他手里的烟缓慢地燃烧着,偶尔抽一口,淡淡的烟雾里,一
切都显得不真实。
*************************************
第四章 白衬衫 (如果用"诱人"来形容神父,是不是太突兀了。)
"Chin!"Alex又喊了一遍,这次喊得很大声。
"什么事?"秦术终于回神了。
可是这个时候Alex已经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他盯着Chin潮湿的衬衫领子,强迫自己随便找个话题:
"呃,我只是想问,你抽烟?"
秦术看了眼抽了一半的烟,晃了晃说:"嗯。你介意?要不我掐灭它?"
"不,还好。"
但是秦术还是掐灭了香烟,他走到Alex身边,问道:"怎么?又输了?输给谁了?"
Alex闻到他身上很淡的烟味,和他自己身上的没有多少差别,可是他厌恶自己带回来的味道,却诡异地觉得
Chin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见鬼了。他想。
秦术径自拿起被丢在一边的PSP,看了一眼忽然笑出声:"哈?你输给了Lily?亲爱的Alex,你该不会是看她身
材好下不了手吧!"
Alex顿时觉得很没面子,吼道:"该死的,这□确实很强!"
秦术抬眼看了看他说:"我看你今天别玩了,酒精让你的神经迟钝,而且,最重要的是,你该睡了。"
Alex不服气,还想伸手去抢,被秦术轻巧闪开,秦术说:"再玩你会输得更惨。"
其实Alex知道,自己今天确实累了,而且凭他现在这么糟糕的心态,只会更丢脸,于是他站起来走出秦术的房
间,冷冷砸下一句话:"明天我再玩,我不信打不死那□!"
秦术关上门摇摇头,这孩子脾气真臭,死要面子,又别扭又固执。
Alex回到自己房间,飞快地把衣服脱了就去洗澡,水气渐渐弥漫上来,他的眼里全是Chin被薄薄的烟雾笼罩的
样子。
凌乱的头发,瘦削的肩膀,苍白的侧脸,还有那件不合身的白衬衫。
Alex不明白自己怎么了,就在不久前,在他和朋友的聚会上,他还搂着两个女孩玩得开心,他甚至还清楚地记
得那两个女孩身上香水的味道,还有她们的身体柔软的触感。
但是!这些都完全比不上刚刚那个男人带给他的视觉震撼!他无法移开目光,他用尽了自制力才能克制住自己
按住他的欲望!
见鬼!Alex一拳砸在淋浴房的防弹玻璃上,水花四溅。
那个男人有魔力,他想,Chin有魔力。
或者,是他今天醉了。
出了浴室,Alex按铃叫仆人送了一杯醒酒汤,微苦的汤水流进他的胃里,他觉得清醒了很多。
没错,是今天喝多了。
Chin只是个小小的普通的神父,而且还很不称职,整天抱着PSP玩,不务正业,还经常发呆神游,这样的人有一
丁点能吸引他的地方么?
没有!
就是这样的,他没事,他只是喝多了一点点。
这一晚Alex睡得很不爽。
第二天一早他起来,出房间的时候正好碰见秦术。他无视他的问候径直下了楼,秦术对他的冷淡态度感到莫名
其妙,想了想觉得可能还是因为昨天嘲笑他玩游戏技术差,让他不高兴了。
耸耸肩,秦术也下了楼。到了餐桌边他对Alex说:"我们应该先做早祷。"
"哦是吗?"Alex阴阳怪气地说,"让你和你的《圣经》见鬼去吧!"
秦术给吼得一愣。
管家Jade在一旁也是看得莫名其妙,他不明白少爷今天一早脾气怎么这么大,而且好像是针对Chin神父的。他
这两天还觉得少爷和神父相处得很好,而且由于神父的存在,少爷也不像以前那么孤僻易怒了,没想到今天少爷还
是爆发了。
秦术倒觉得没什么,不就是发发少爷脾气么,他全当耳旁风好了。不过身为一个神父,该做的还是得做,于是
他拿起十字架自顾自地做祷告:
"主,在宁静的晨曦中,我祈求你赐给我平安、智慧和力量。
我愿意今天,以充满爱的目光,面对我的人生。
我愿意是忍耐的、柔顺的、智慧的、了解他人的。
我愿意透过可见的外表,去看你的子女,就像你看他们一样。
我愿意在每一个人身上,只看见善。
求你堵塞我的耳朵,教我不听诬妄之言;
求你管束我的口舌,教我不说伤害人的话。
愿存留在我心灵中的,只是祝福和赞美的思想。
愿我像你这般慈蔼,这般愉快,使凡亲近我的人,都感觉到你的临在。
主,求你给我穿上你的美,教我在今日将你显示给他人,阿门!"
管家听得都要感动了,他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然而因为少爷讨厌一切与宗教有关的东西,他已经很久没有接
受过心灵的洗礼了。他是真心感谢Chin神父的到来的,神父让这座宅邸不再只有军事基地一般的冰冷。
然而Alex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他恍若未闻镇定自若地吃完早餐,擦擦嘴,接着对管家说:"今晚我的朋友们要
到家里来聚会,你好好打点一下。"
"是。"
他又转向秦术:"Chin,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你的白衬衫,哦,就是昨晚你穿的那件睡衣,如果那也
能称得上睡衣的话,它实在太难看了,你扔了它吧,让我的管家给你买一套更好的。"
虽然说出来的是关心的话,但他的语气无疑是有点恶毒的。这下连管家都有点看不下去了,他走上前鞠躬道:
"亲爱的神父,需要我为你效劳吗?"
"不,"秦术说得平静而坚定,"不用了,谢谢。那是我最喜爱的一件衣服,Alex少爷,我希望你不要干涉我
的私人喜好。如果您今天心情不好可以扔掉教会的十字架或者《圣经》,但请你放过我的衬衫,好吗?"
Alex气得脸都白了,他也听出来秦术在生气,虽然秦术的神态安然语气谦恭,可是他知道他在生气。为什么?
他只不过是要他扔掉一件破烂衬衫而已!
那衬衫有什么好的!到处都是褶皱,从颜色看起来也是洗了好多遍都洗旧了的,而且还那么不合身,明显不是
秦术自己买了穿的。
想到这里Alex突然窒住了。不是他自己买的,那是谁给他的?谁给他的东西,竟然让他这么宝贝?
只是件该死的衬衫。他可以给他更好、更舒适、更名贵的衣服,他可以给他无数件!
Alex强忍住掀桌子发火的冲动,捏着骨节已经发白的拳头,愤然出门,他要去找他的朋友们。他有些心烦意乱
,觉得自己现在莫名地受制于Chin,这感觉让他不安。
吃饱了的秦术径自走出餐厅到花园散步,仿佛刚刚发生的事对他没有任何影响。然而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想起了
衬衫的原主人。
那天他们一身浴血地回来,陆修丢给他这件白衬衫对他说:"对你来说大了点,但你必须换上。从地狱回来,
我们还是人,不是野兽。"
秦术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换上他的衬衫,袖子多了很长一截,下摆一直拖到大腿,样子很奇怪。染血的长裤被扔
在一边,他觉得腿和脚有些凉。可是陆修一脸笑意地看着他,拥抱他,啮咬他的脖子。
他身上温暖的血腥气铺天盖地而来,香醇如酒。
他亲吻着他的耳垂,濡湿的触感中,他的声音沙哑而性感:"可怕的小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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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第六章
第五章 无法忽视("闭嘴!你们这些人渣!")
秦术在花园里逛着逛着来到一丛花跟前。墨绿的叶子轻轻颤动,一朵朵雪白的花朵盛开着,还有一些花苞泛着
微微的青色。这是Alex母亲的白蔷薇。他突然想起来,今天Alex忘记浇花了。
他犹豫了下要不要帮忙浇水,转念又一想,Alex连家里的园丁都不让碰这一丛花,他要是帮了这个忙,指不定
要挨多少骂。他现在是寄人篱下的神父,可不想因为多事而被炒鱿鱼。想到这里他绕开花丛,往高一点的小坡上走
去。
他喜欢往高一点的地方走,但是不能太高。他喜欢从上往下地看他所接触的东西,客观,真实,而不遥远。以
前,那个人总会带他去一个小坡俯瞰他们的"家",每次映入眼帘的都是破败的房屋,断裂的围墙,满是弹孔的路
面……他常常觉得害怕甚至恶心,可是那个人会攥着他的手,带着点戏谑的笑容说:"秦术,我们有两条路,一是
离开这里,二是成为这里的国王……你饿了吗?我偷了个馕饼出来。"
望着现在眼前的一切,漂亮威严的洋房,郁郁葱葱的花园,虔诚而快乐的人们,秦术觉得那么不真实。他在这
里,他一个人在这里。
那个名字一遍又一遍地从他的心脏上碾过去,让他有种窒息的错觉:"陆修。"
可是,没有他,也还是要活。陆修留给他的东西里,没有软弱。就算他已经从自己的生命里消失,也依然能够
持续地给他力量。
一个骗子给另一个骗子的力量。
秦术自嘲地笑笑,盯着Winchester家宅,心里默念着:这是第二十三批巡逻警卫,三组,九个人,装备格洛克
-19手枪,五分钟后在园丁房那里会有一个空白时间,一分四十六秒。
核对时间……预计正确。秦术微笑,足够了。
站起身,秦术拍拍身上的泥土和草屑,开始往回走。不知不觉都已经是黄昏了。肚子稍微有点饿。
哎,想吃馕饼……
秦术回到Winchester家的时候Alex还没有回来。管家Jade上前问道:"神父,你这一天去哪里了?"
秦术看了他一眼,笑了下:"锻炼。你知道,上帝赐予我们健康的身体,我们应当珍惜。"
Jade也笑:"是的,应当珍惜。"
秦术面上不动,心里却在想,这个管家很精明,要提防。
Jade又问:"少爷今晚有聚会,所以你的晚餐是要……"
"我拿些东西到房间吃,麻烦你了,请问厨房在哪里?"秦术当然不可能参加"聚会",他巴不得避开。
"哦,稍等。Jerry,带神父去厨房取些食物。"
名叫Jerry的仆从应了一声,领着秦术去厨房。秦术顺道观察了一下这段路的地形。
不愧是Winchester家族,连厨房都有人把守。
秦术进去以后对着琳琅满目的食物有些踌躇。其实他不想吃得那么复杂,可是他想吃的东西这里没有。
想了想,他对厨师说:"可以借用一下烤箱么?"
厨师是个矮胖的中年男人,他正在准备聚会要用的晚餐,已经置办得差不多了,闻言抬头看了眼秦术,说道:
"当然。不过希望你快一点,因为我还有一些点心要烤。"
"谢谢。很快就好。"
秦术说着就开始干活,他找到发酵面,和面,做成饼状,用竹签扎上简单的花纹,撒上蒜蓉芝麻,又刷了一层
酥油,放进烤箱。
大约三十分钟,他的食物就做好了。秦术端着一盘馕饼往屋子里走,结果一进门就吓了一跳。
房子里响着震耳欲聋的摇滚乐,整个大厅都弥漫着呛人的烟雾,几个男孩子拥着自己的女伴调笑,其中有个高
个子男孩正在用嘴给女孩喂酒。
才半个多小时而已啊,怎么就成了这么乌烟瘴气的地方了?秦术摇摇头,这奢靡的生活啊,果然适合
Winchester家的少爷。
此时Alex坐在大厅中的沙发上,双腿交叠,身边坐着一个褐色头发的女孩。他推开一个同伴递过来的酒杯,随
手拿起一杯轻饮料,边喝边警告他们别得寸进尺。他玩着女孩耳朵上的红色耳钉,笑得慵懒而满足。
这才是他想要的,Alex想,柔软的女人,被尊敬,被崇拜,而不是那个总是不把他当回事的混蛋神父!
可是,当Chin的身影刚出现在大厅,他的目光立刻就被吸引了过去,着了魔一般不可控制。他看到Chin明显的
一愣神,似乎不大喜欢眼前的画面,于是Alex笑了,他大声对女伴说:"看呐,给你介绍一下,那是我家的专属神
父,名叫Chin,跟我们亲爱的神父打个招呼吧。"
听到他这么说,不仅他的女伴,另外几个男孩女孩也都往这边看过来,他们一见秦术就笑起来:"中国佬?"
"哦,看他那副样子,该不会想对我们说上帝保佑吧?"
秦术听到这些也不以为意,迈开步子接着往里走。没想到被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孩挡住了去路。
秦术挑起眉毛,递给他一个不解的眼神。
"你这是什么眼神,亲爱的神父?"那男孩说,语气轻佻,"嘿,你是在挑逗我么。抱歉,我对黄种贱人不感
兴趣。"
又走过来一个男孩:"别这么说,Billy,上帝一视同仁。如果他想要被我们干的话,我们应该答应他的请求。
"
秦术皱眉,他不太明白这些人为什么对他有这么大的敌意,是Alex授意的吗?他下意识看了眼Alex,发现他正
低着头,不知道什么表情。
高个子男孩看他好欺负,更加得寸进尺:"让我看看这是什么?亲爱的神父,你的晚餐就是这个?天哪这是人
吃的食物么,当然,对你这种中/国猪是再适合不过了。"
一阵哄笑。
秦术根本不屑理他们,而且他不想也不能惹事,如果这是Alex的授意,那么他更加不能反抗,小不忍则乱大谋
。
于是他相当谦恭地一笑,笑得高个子男孩一愣。他说:"对不起,我还有事先失陪了。"男孩却抓住他的手腕
:"喂,我说中国佬……"
"够了!"突然,从沙发那里爆出一声怒吼,大家都吃了一惊,是Alex。
Alex推开女伴,慢慢地走到秦术跟前,他的脸色有点苍白,绿松石色的眼睛却很亮。他伸手把秦术的手腕从高
个子男孩的手里抽出,把他拉到自己身后。然后他抬起头,眼神锐利,用鄙夷的口气说:
"闭嘴!你们这些人渣!"
男孩很震惊:"Alex,你说什么?"
"我说你们这群人渣,从我的家里滚出去!立刻!"
"Alex!"几个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只不过是个该死的中国佬!"
"Jade!"Alex几乎是在咆哮,"送他们走!"
Jade早就意识到不对劲,此时立刻迎上来,做出了送客的姿态:"各位先生、小姐……"
被Alex震住的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嘴里不断骂着脏话,拖着几个女孩愤怒地离开。
大厅一下陷入了沉寂。
Alex背对着秦术,他的手仍在因为激动而颤抖。他不想回头面对他的神父,他没有这个勇气。他以为自己可以
完全不在乎Chin,但是现在他知道自己错得太离谱,他根本无法忽视Chin的存在,他根本无法容忍Chin受到伤害!
秦术看着他的样子,知道这并不是他的安排,本来就没想追究,这下更加放心了。他拍拍Alex的肩膀说:"谢
谢。"
Alex呆了一下,才慢慢转过身来,他盯着秦术的眼睛:"对不起,Chin。"
他的眼里有太多复杂的情绪,秦术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眼角一瞥正好看见自己手里还拿着的馕饼,于是笑着
说:"你饿吗?要不要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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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奇迹 (告诉我,Chin,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饿吗?要不要尝尝?"
Alex看着还热着的馕饼,上面零零散散的小孔花纹一点也不精致,芝麻粒也撒得不均匀,有一些甚至散落到了
盘子里。可是,很香。
秦术看他不动,又往前递了点:"不饿?"
"不,"Alex说,"我在想,这不够我吃。"
秦术笑:"你小子知足吧,这可是我的晚饭,都给你了我吃什么?"
Alex掰了一块放进嘴里,淡淡的咸味,边缘的部分很松软,而中间那一块很香脆。
"这是你自己做的么?叫什么?"
秦术点点头:"这是我一度最喜欢的食物,不过我不知道用英语怎么说。"
"那用你国家的话怎么说?"
"NANG BING。"秦术用标准普通话回答。
他没解释的是,其实这东西也不算是中国的食物。
Alex别别扭扭地学着发音,但从他嘴里吐出来的却总是"none being"……
Jade觉得很欣慰,虽然少爷的朋友做了很失礼的事,还把家里弄得一团糟,但好事还是有的,比如看现在的气
氛,少爷似乎已经和Chin神父和好了。
Alex最后还是把秦术的晚餐剥夺了,秦术无限凄凉地看着转眼就空掉的盘子,对Jade说:"能给我两片面包吗
?"
秦术回到自己的卧室,吃着对他而言食之无味的面包牛奶,看着Alex继续挑战昨天害他惨败的Lily。
不出一分钟,秦术就听见了表示获胜的音乐声。
Alex悻悻地丢掉机器,不得不承认,他昨天的发挥实在是太失常了。
秦术看他不玩了,拿过机器自己摆弄起来,顺口提醒他一句:"你今天忘记浇花了。"
"嗯?"Alex还没有反应过来。
秦术重复:"你今天早上,忘记给那丛白蔷薇浇水了。"
"哦,是的,我忘记了。"Alex一拍脑袋,坐起来,正好对着秦术的侧面。
秦术侧脸的线条并不是很锋利,在鼻尖那里甚至是有些圆润的,但是下巴很尖。他的头发总是恰到好处地遮住
一部分眼睛,有时候让人不知道他在看着哪里。Alex想用一个词来形容,想了好一会儿,他决定用……腼腆。
他的腼腆的神父正在聚精会神地刷怪,他突然笑了,伸手勒住Chin的脖子,说:"以后我要是再忘记,你就帮
我照顾一下他们吧。"
"谁?"秦术被他一勒,身体本能地一僵,反应过来以后他慢慢放松肌肉,按下暂停键回头问道。
"我母亲的花啊。"Alex说得理所当然。
秦术不解:"为什么?我是说,为什么是我?明明有园丁。"
Alex嘻嘻笑道:"因为我喜欢你呀,我亲爱的神父。"
秦术淡淡瞟他一眼,不置可否,转过身继续玩他的游戏。
Alex看他反应这么冷淡,耸耸肩,心里有些失落。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了,抢过秦术的PSP按下关机键
,惹得秦术皱眉看他。
他深吸一口气,问道:"告诉我,Chin,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秦术闻言眨了眨眼,突然扑哧一声笑出来:"亲爱的Alex少爷,你有意中人了,是刚刚那个美丽的小姐?"
Alex简直无语,他完全不能理解Chin的大脑回路,他明明是在问他,怎么Chin反倒反问回来了?
"不,Chin,我是在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Chin的眼神又闪烁了下,接着他回答:"当然。"
Alex感觉到心里一颤,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口气却还是镇定:"是吗?那你们为什么不在一起呢?就因为你
做了神父?神父不也是可以结婚的吗?"
秦术笑了:"不,不是这个原因。"他看着Alex执意要得到答案的脸,无奈地说:
"而是那个人,已经死了。"
Alex一愣,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滋味,他眼前的Chin依旧微笑,却是说不出的落寞。他说:"我很抱歉。"
"没关系。"
本来这个话题就应该就此打住的,但是Alex终究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疑问:"Chin,你喜欢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
秦术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问这个?"
"只是想知道。"
"嗯……"秦术一下子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个人,犹豫了一会儿才给了回答,结果那回答让Alex想抓狂——
"我喜欢的人,是个奇迹。"
Alex不明白什么样的人是"奇迹"。他无法想象一个让Chin露出那样崇敬而自豪的表情的人,会是个什么样的
人。
不过很快他就冷静下来,不管那人怎么样,她已经死了,就算是奇迹,也已经不存在了。
Alex不再追问,随意躺倒,看了眼时间,零点半,又是一天了。
"Chin,你还不洗澡睡觉么?"
秦术好笑地看着他:"Alex,这正是我想要问你的。"
Alex翻个身趴在床上:"你去洗澡吧,我一会儿就走。"
秦术顿了下说:"你先走吧,我记得你说过我的睡衣太丑了,为了你的眼睛着想……"
"你在意我的看法吗?"
"不,我只是不希望你一个不高兴,毁掉我的衣服。"
这一刻,Alex深深地体会到一种想要撕衣服的冲动,他保证,如果他再看见那件白衬衫,一定要把它撕成一片
一片的烧掉,一点渣子都不留。
于是Alex还是离开了,带着强烈的赌气情绪。
秦术看着又一次被摔的门,无比庆幸地感叹,这门真不错,天天这么摔还这么结实。
Alex回到自己的房间,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确定自己是喜欢Chin的,只是他不知道那究竟是怎样的喜欢。他从不优柔寡断,但这个问题着实让他烦躁。
所以他本是抱着一种请教和试探的心态提问Chin的,然而Chin的回答……
一闭眼就能看见Chin微笑的脸,带着一种浅淡的痴迷谈论他喜欢的人,他说出这样一个单词——
Miracle。奇迹。
注:
关于神父是否可以结婚的问题:
东方礼的天主教神父是可以结婚的。
这样的教会如果不与教宗共融,便被称为「东正教」,如与教宗共融,便是「东方礼」教会。
东正教的神父可以在晋铎前结婚,但主教只能在独身者中挑选。
做神父同时要守独身,这只是罗马天主教会的传统,与圣经和神学并无必然的联系。
第七章+第八章
第七章 染血白蔷薇 (神父的左手拿着圣经。)
《圣经》利未记18:22"不可与男人苟合,像与女人一样,这本是可憎恶的。"
合上书,秦术第四次问Alex:"你在听吗?"
Alex懒洋洋地回答:"听什么?听《圣经》里的那些鬼话?"
虽然秦术也认为《圣经》里的很多东西不可信,尤其是一些关于礼法的东西,他有很多不苟同,但身为一个神
父,他还是选择沉默,并且做出痛心疾首状,摇摇头说:"算了,我是在白费唇舌。……要玩PSP吗?"
Alex潇洒挥手:"不了,我已经通关了。"
接着他定定地看着秦术说:"什么时候我们两个来比试一场就好了。"看见秦术嘴角微微抽了一下,他连忙补
充,"我是说在游戏里,联机玩,你别害怕呀,我没想动手教训你。"
秦术的嘴角抽得更厉害了。
"可惜了,你只有一台机器。"Alex遗憾地说了声。
"为什么你不给自己买一个?"秦术问出了这些天来一直困扰他的疑问,既然Alex这么有钱,买一个PSP根本是
小事一桩。
"不,我不想买。"Alex飞快地给了一个不算解释的答案。他就是想用Chin的东西,不买的话就可以有正当(
?)的理由进出秦术的房间。
秦术无所谓:"好吧,随你。"
Alex看了眼外面的天气,阳光很不错,金灿灿地照着花园,还没出去就可以闻到温暖清新的花香。
他拉起秦术:"走,陪我浇花去。"
秦术匆匆放下《圣经》,跟着他走出去。
Alex的心情很好,他一手插在牛仔裤的裤袋里,一手提着水壶浇花,还一边吹着口哨。秦术在离他五步远的地
方抱臂看着他。
这是个快乐的孩子,天真,勇敢,直率。假以时日他会成为一个英俊伟岸的男人,他的未来不可预知,也许他
会继承Winchester家族,也许他会成为律师或是别的什么职业,也许,秦术不动声色地瞟了眼花园的尽头,他会提
前死在长大之前。
等Alex把所有的白蔷薇打理好,回头看见秦术一脸凝重地盯着自己。他诧异地摸摸自己的脸:"怎么了?有什
么东西在我脸上么?"
"不,没有。"秦术回答,"今晚可能会下雨。"
"哈?Chin你没事吧,这种天气你说会下雨?"
"我是说可能。"
陆修在和他一起做任务之前常会提醒他:"今晚会下雨,记得带雨具。"说得好像他们是要去野外露营。
枪林弹雨。腥风血雨。洗尽罪恶的雨。
而他们只有一件雨具——枪,或者匕首。
入夜。
Alex扔给秦术一台笔记本电脑,要求他多下载几款游戏装进PSP里。秦术打开网页说:"你自己挑吧。"
于是Alex开始挑选喜欢的游戏。
看了眼手表,00:47,秦术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很安静,没有危险。如果不是在这个时刻,那就是在凌晨。
这些人很专业。
"Alex。"
"嗯?"Alex正在下载一款战略游戏,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今晚睡这里吧。"
"哦。"下载好了,接着是这款格斗……"什么?!"Alex猛然惊醒,他没听错吧,刚刚Chin说,让他睡在这
里?
"今晚睡我这儿吧。"秦术重复。
Alex开始感觉到血液蹭蹭蹭地往自己大脑窜。Chin的眼睛在微弱的灯光下闪着微弱的水光,黑色的瞳孔里映着
他的影子。他说,睡我这儿吧。
Alex在心里问候了句上帝。他有点飘飘然。
在这里待到很晚是一回事,在这里过夜就是另一回事了。按理说他在这里睡一晚也没什么,可是,如果Chin在
身边……
"Chin,你的意思是,我们一起睡?"
"嗯。今天很晚了,你就在这里睡吧。"秦术说,"当然,如果你不习惯,我打地铺。"
"不,不用。我不介意。"
秦术笑了下:"那就这样吧。"
然后Alex郁闷地看着秦术换上白衬衫,规规矩矩地躺在他身边,阖上眼睛。于是他血红了一双眼瞪着Chin的睡
脸,最后一头栽进枕头里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
万籁俱寂。
秦术装睡了很久才听见身边的Alex呼吸渐渐放平。他有点纳闷,这孩子失眠么?
时间,04:24。
来了。果然对方也是算准了巡逻空隙的。
秦术猛地睁开眼,在来人刚跨进窗台的瞬间,抽出匕首割断了他的咽喉……
那人连叫喊都没有就直接倒了下去。
久违了的感觉,利刃划破肌肤,温热的血液溅出。
他已经尽量放轻了声音,但Alex还是醒了。
"Chin,出了什么事?"他还处于半清醒状态,声音有些沙哑。接着他就看见了窗前的尸体,一地的鲜血。
"Chin!"
伴随着这一声叫喊,对方的暗杀行动失败,现在成了明杀。
一共来了六个,解决掉一个,楼下警卫拖住了三个,面前两个,齐了。秦术暗自庆幸,但心里又有些懊恼,这
样一来,他肯定会被怀疑了。
其中一个杀手看见同伴已死,有些慌神,抬手胡乱开了两枪。
C.Anaconda,六发,最多七发。
秦术想,如果那个人在的话,你们一发都打不出来就已经在地狱了,他会一枪爆头,但你们很幸运,因为我,
喜欢用匕首。
第一刀,割断你的手筋,第二刀,是你的咽喉。
还剩一个。
那人丝毫不理同伴的死活,迅速分辨出任务目标的位置,枪管直指Alex。
秦术旋身一脚踢掉那人的枪,Alex清楚地听见了那人腕骨断裂的声音。秦术把那人按倒在窗边,嘴角噙着一抹
笑。
对不起,我停不下来了。
刀刃轻轻划破血管,顺手一推,那人从楼上跌了下去。殷红的血在夜空划过一道痕迹,洒落在那一丛白蔷薇上
。
秦术安静地看着,花瓣微微颤动,莹白的花瓣蘸上红雨。惊人的艳丽。
Alex一直沉默着面对这一切,他的神父,刚刚在他面前杀了三个人。
他的匕首光可鉴人。他嘴角含笑,白衬衫依然干净。
"Chin……"
他的神父。
左手圣经,右手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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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出离愤怒 (Alex与Chin的较量,推倒与反推倒。)
毫无疑问,Alex并不是习惯被保护的人。他三岁的时候拿起第一把枪,打出了第一发子弹,那时候他打穿了一
个仆从的腿骨。六岁的时候,他开始学习防御术,直到十岁,他一不小心踢爆了教练的肾。
之后,他的父亲离开了他们母子,于是他再也没有认真对待过训练。但至少自保是没有问题的。就算刚刚Chin
没有踢断那人的腕骨,他也有自信躲过那人的射击。然而令他在意的并不是这场暗杀的结果,而是Chin应付敌人的
过程。
那是绝对的迅速,没有防卫,只有进攻。在他面前上演的,不是抵抗,而是屠杀。那不是一个神职人员会做的
事,至少《圣经》不会指引人们用匕首割别人的喉管。
他的神父是一个连十诫都没有好好遵守的人,怎么此刻还能站在他的跟前对他说"我们需要做早祷"?
"嘿,Chin,我现在听你说'阿门'感觉就像给一个妓女买贞操带。"
秦术挑眉:"这个比喻很有创意。"
"谢谢。"
"不客气。"
"所以,我们可以不要再演戏了吗?我帮你隐瞒了很多,但你还没有跟我坦白。"
昨天Jade赶到楼上时,看到一地的血腥还有脸色死白的少爷,他简直惊慌得说不出话来,急忙上前查看,结果
发现除了倒在地上的两个杀手血流成河,少爷和神父根本连个破皮都没有。
他询问怎么回事,秦术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一直盯着Alex,眼里的惊讶和感激显而易见,几乎连Alex都快要相
信是自己摆平了那几个人。
那把匕首躺在Alex的脚边,一滴血珠滴下来,映出Alex有些扭曲的脸。
于是Jade与一干人等自动认为,他们厉害的少爷大展身手,搞定了杀手,救了神父和自己的命。
Alex看向秦术,秦术向他眨了眨眼,他又看向Jade,镇定地说:"怎么?需要我收拾尸体吗?"
一群人如梦初醒,忙忙乱乱地收拾残局,混乱中秦术朝Alex轻轻笑了下,这个笑让Alex既纠结又迷惑,他已经
知道秦术在骗他,可是他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法发怒。他应该生气的,不是吗?毕竟杀人杀得那么利索的神父并不多
见。
……
"好吧,我坦白。"秦术放下《圣经》,心想这书还真是够重。
Alex作洗耳恭听状。
"我是一个接受过训练的,神父。"
Alex翻了个白眼:"你以为你加个形容词我就会信你了?"
"可我真的是神父,你可以去教会查我的档案,上面记得清清楚楚。只是在当神父之前,我接受过一些训练,
跟家族有关系。"
"哦,是吗。"Alex放松身体,把手臂枕在脑袋下,"什么样的训练?什么样的家族?"
秦术:"我想我有权拒绝回答。对于你而言,只要知道我对Winchester家族无害就行了不是吗?况且我真的只
是来做神父的,还是你邀请我的。"
Alex还想追问,却被秦术打断:"Alex少爷,您现在只要做一个选择题。A.让我接着做Winchester家的神父,B
……把我的薪水结算清楚,让我走人。"
"A。"
"谢谢,您真是个善良的人。"
"不用谢。我在想,你不做神父还能做什么呢?"
"我不知道,也许……保镖?"
Alex笑了。让Chin做保镖?说实话,他真的没想过,虽然他知道他很强。
突然,他想到了一件有趣的事,他说Chin,既然这样,不如我们较量一场吧,就像游戏里那样。
秦术想了想,同意了。
两个人没有挑选武器,他们选择了肉搏这样一个直接而利落的方式。地点选在了Alex的卧室,那里够宽敞。
秦术换下教袍,穿了件寻常的T恤,Alex干脆脱掉了上衣。少年的骨骼还没有完全长开,带着一丝柔韧的感觉。
但秦术并没有小看他,至少从体格上来看,Alex比他强壮得多。
Alex知道秦术的速度很可怕,所以他打算让秦术没有出手的机会。
一上来就是背摔,秦术的力量不如他,在空中没有着力点,被他直接摔向地面。秦术似乎丝毫没有想要反抗这
一招的意图,他全身的肌肉甚至都还处于放松状态。
Alex准备趁他尚未落地的时候侧踹,腿已经伸出去,谁知原本还在下落的秦术突然一个抽身,放平了身体直攻
Alex下盘,一脚踢在Alex着地的左脚脚踝。
Alex完全反应不过来,明明刚刚还是静止的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快这么狠的发力?!
秦术一击得逞,单手撑地旋身而起,随后对着刚要跳起的Alex一个侧腹肘击,再加上完美的跪压,以一个征服
者的姿态跪坐在Alex身上,五指牢牢扼住他的咽喉。
这场比试呈现一面倒的状态,Alex几乎没有还手之力。更可悲的是,他发现自己迷恋秦术所有的神情,包括他
战胜自己的时候的神情。
这个人总是淡淡的,有时候会有笑意,可是那双眼睛里好像什么也没有,清澈得恍若孩童。漆黑的瞳孔就这么
定定地看着你,说不出什么情绪,只是这么看着你,就能让你原谅他的一切。
于是Alex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愤怒。
他无法对这样一个干净的人愤怒。这个人,永远都无辜。
"OK,我输了。"Alex耸耸肩,无所谓地站起来,"而且输得够丢人。"
"你根基很好,但疏于练习。"
"那以后你陪我练习怎么样?"
秦术犹豫了:"这个……我的技巧也不是很好。"
"都这样了还叫不是很好?"
秦术笑了笑说:"好吧,我陪你练习,但你得给我涨薪水。"
"……"Alex翻白眼,"没问题。"
其实秦术并不是谦虚,他真的认为自己的格斗技巧不怎么样,至少跟陆修过招那么多次,没有获胜的记录,就
连PSP联机对战也没有赢过。
更多的时候是他被陆修完全压制,陆修会不期待得到回答地问一句:"服不服?"他们两个的身体紧密相贴,
粗重的呼吸和粘腻的汗水让空气变得燥热,然后他们会失控。再然后,陆修会开始他真正的进攻……
"嘿,亲爱的Chin,涨薪水让你这么激动吗?你都脸红了。"
秦术有些局促,别过头去不看他。Alex觉得好玩,想要接着逗他,这时候Jade敲门唤道:"少爷,老爷来电话
了。"
第九章+第十章
第九章 银河两端 (你仔细看过吗,那耀眼的夏季大三角。)
Alex的父亲的来电与一般的电话交流不同,用的是特殊通讯线路,所以Alex必须到楼下去接听。秦术不方便跟
随,就待在Alex的房间里休息。
斜靠在柔软的床垫上,秦术自嘲地摇头,刚刚的失态也真是够囧了,居然这样也能走神,看来真的不能放纵自
己想他。随后他收敛心神,开始盘算现在的情形。
他猜测这次的暗杀事件定然引起了Ban Winchester的注意,既然家人的行踪已经暴露,那么Ban绝对不会袖手旁
观,虽然在Alex心里他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但从各方面来讲,他都是个很负责任的男人。
也许……秦术微微勾起一个狡黠的笑容,他隐约有一个感觉:他的目的很快就能达到了,但是过程大概会有点
曲折。毕竟Ban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正想着,Alex推门而入。他的脸有些发红,眼角还挂着怒意,显然刚刚跟他父亲有过一场争吵。
秦术站起来让到一边,看着Alex狠狠地摔到床上趴着,把自己埋在被褥里一声不吭。他觉得这时候应该让他一
个人静一静,于是慢慢往外走,在他的手即将碰到门把手的时候,Alex开口了。
"Chin,我父亲要回来了。"
果然。秦术暗道。随即转过身说:"嗯,那你是希望他回来还是不希望呢?"
"我不知道……我讨厌他。"
"关于这一点,我想我很了解。你讨厌他到想要杀了他的地步。"
"……"Alex没接腔。
"但你不会杀他。"
Alex翻过身,两眼直直盯着天花板:"为什么这么说?"
秦术:"因为你的数次'忏悔'都告诉我,你敬畏他。"
Alex笑,没有声音,但是笑得肩膀都在耸动:"是啊,我都快忘了,亲爱的神父,我找你做过忏悔。你当时一
定认为我很傻吧,每天都说要杀了自己的父亲。"
"还好吧,"秦术笑着说,"Alex,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一件事。"
Alex挑眉看他:"说。"
"忏悔不是像你那样的,你那样的叫发泄。"
"那应该是什么样的?"
秦术想了一下,他觉得跟Alex解释这个问题也是徒劳,所以简短地回答:"至少你的第一句话应该是'神父,
我有罪'。"
"哈!那还是让我发泄吧。"Alex坐起来,意有所指地说,"Chin,你不介意我朝你发泄吧?"
秦术耸耸肩,翻了个白眼:"你随意。"
Alex眨眨眼,突然笑得前仰后合,弄得秦术莫名其妙。
晚餐过后,Alex神经质般地跑到花园逛了一圈,然后匆匆回到楼上,拽了秦术就往门外跑。
秦术问他什么事,他回答,看星星。
秦术怀疑Alex怎么突然有了这种少女情怀,他想一会儿Alex该不会问他:"Chin,你知道天上的星星有几颗?
"
如果真是那样……秦术打了个哆嗦,怪惊悚的。
结果Alex只是把他带到了那座小山坡上,拉着他仰躺下来,然后对他说:"仔细看。"
Dull是个小镇,夜晚的时候总是很宁静,没有大都市的灯火辉煌,这里的夜空就显得特别璀璨。繁星闪烁,河
汉无声。(=_=?敝人的名字怎么上去了?)
秦术还是很纳闷:"Alex,今晚有流星雨吗?"
Alex摇摇头。
"那为什么来看星星?"
Alex不理他,自顾自地仔仔细细地观察着星空,过了一会儿他喊:"我找到了!"看秦术仍然一头雾水,他笑
嘻嘻地说:"因为现在是八月的开端,Chin,我们可以看见夏季大三角,它就在我们的头顶。"
"嗯?什么夏季大三角?"关于三角,秦术最熟悉的就只有"勾股定理",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夏季大三角。
"我们天文学课上学过的。"Alex兴奋地指着夜空,"呐,那边那个是Deneb,然后这颗是Altair,在Altair的
对面,银河的彼岸,是Vega。这三颗特别明亮的星星,就是夏季大三角。"
秦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找到了那三颗亮度特别高的星星。银河从这三颗星之间穿过,继续延展到远方
。
秦术眨眨眼,忽然觉得有两颗星星很眼熟,他指着Altair和Vega:"你是说这两颗?"
"嗯。"
秦术笑了:"看来无论在哪里,这两颗星星都很有名。"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在我的祖国,他们象征着忠贞而永恒的爱情,我们叫他们——牛郎和织女。他们永世相隔银河两岸,只
可遥望,不能见面。"
"唔,这个故事真残忍。"Alex撇撇嘴,"那Deneb怎么说?嘿嘿,难道是第三者?"
"Alex,你想得太多了。他们不过是三颗星星。"
"可是他们那么耀眼……"Alex絮絮叨叨。
——修,为什么牛郎星和织女星那么亮?
——笨蛋,因为如果不开着亮一点的灯,他们就看不见对方了啊。
脑海里闪过两句充满稚气的童音,秦术突然觉得视线有些模糊。
那时候他几岁来着?八岁?九岁?怎么觉得世上辈子的事情了?像个傻瓜一样嬉笑打闹,只希望对方不再难过
,他们都相信自己不孤单。
"为什么非要把星星连成线呢?"秦术随口问道,"客观来说,他们明明分隔得那么远。"
Alex侧躺过来盯着秦术的脸庞。在星光下,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银白。
"因为连成了线,他们才有观赏的价值。他们被赋予了各自的故事,于是他们鲜活起来。"也正因为他们连成
了线,你此刻才会在我的身边。Alex笑得眼睛都弯了:"笨蛋Chin。"
秦术也微微笑起来,眼角飞速滑落了一滴眼泪。
Alex一愣,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不敢确定,这个一脸开心神情的人,方才脸上一瞬间划过的,是眼
泪,还是流光。
他有些出神,夏风徐徐吹过来,带动着Chin额头的刘海,这一刻,他看见Chin眼睛中的光亮,远胜穹苍。
夏风怡人,繁星闪耀
即使如今,我还是能回想起
无论是你欢笑的样子
还是你生气的脸庞
我都曾经那么喜欢
在漫漫长夜的另一端
在我遥远回忆中的你
依然伸手高指着星空
依然有着清澈的笑容……
*************************************
第十章 神父与燃烧的荆棘(在燃烧的荆棘中,仿佛耶和华与摩西的相遇。)
《圣经》出埃及记
3:2耶和华从荆棘里火焰中向摩西显现。摩西观看,不料,荆棘被火烧著,却没有烧毁。
3:3摩西说:"我要过去看这大异象,这荆棘为何没有烧坏呢?"
3:4耶和华见他过去要看,就从荆棘里呼叫说:"摩西!摩西!"他说,"我在这里。"
自从秦术答应做Alex的陪练,Alex就表现出对格斗训练的极大热衷。每天下午四点,他们都会待在Alex的卧室
里,进行一场较量。
秦术的训练很简单,就是让Alex想尽一切办法攻击他,直到把他打倒。
Alex对这项训练非常感兴趣,整天都在考虑用什么办法击倒Chin。于是Jade经常能看见自家少爷在浇花、用餐
、或者散步的时候,突然摆出格斗的架势,拳脚挥舞得虎虎生风。他一开始有些纳闷,早就对这些厌倦了的少爷,
怎么一夜之间成了格斗发烧友,后来他想明白了,大概是上次的夜袭事件让少爷充分认识到了锻炼的重要性,从而
激起他勤加练习的决心,想到这里Jade十分欣慰,对少爷的崇拜更胜一筹。
其实Alex之所以那么积极勤奋,主要是因为到目前为止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然而他还是没能推倒Chin。Chin
可以一边捧着《圣经》跟他讲耶和华的神谕,一般闪躲他的攻击,最后还能用十字架的尖端抵着他的眼睛,笑着说
:"时间到了,明天再来吧。"
秦术转身,飘逸的教袍拂过地面,只留下Alex一个人懊恼地捶床。
这天秦术正在陪Alex浇花,Alex拿着水壶一阵乱洒,水花溅得到处都是。秦术看他一脸憋屈的样子觉得好笑,
问他:"什么事让少爷你这么烦心?"
Alex装模作样:"我说Chin,你就不能让我一次吗?就一次。"
秦术:"你就那么想赢我?"
"非常想。"Alex一想到自己把Chin按倒在身下,全身的细胞就都兴奋起来。他想赢想得都快发疯了。
"唔,Alex,其实你一直都知道,除了你的卧室,我不会在任何地方抵抗你的攻击的,不是吗?"
Alex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随即突然想到:对啊!Chin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的事,所以绝对不会在有可能被人
看到的地方反抗他。
想到这里Alex眼睛一亮,他假装咳了两下说:"神父你提点得很对。你放心,我不是喜欢耍赖的人,就这一次
,只要你让我有点成就感就好了。"
秦术沉默,抱臂看他。
Alex被他看得心里一动,当下扔掉水壶,拽住秦术的手臂,迅速地一个背摔,使秦术仰面躺倒在一旁的灌木丛
中。
秦术忍不住呵呵笑起来:"你赢了,亲爱的Alex少爷。"
他的嘴角斜斜地翘着,眼睛因为阳光的直射而微微眯起,领口凌乱,水壶洒出的水珠粘在他白皙的脖颈上,他
笑得微微喘息,身旁的红玫瑰绽如烈火。
Alex一下呆住了,这画面美好得让他想要毁掉。是的,他真的想要彻彻底底地制住眼前这个男人,他想让Chin
在他的身下对他这样笑,轻轻喘息。
"Chin……"Alex开口,他吃惊地发觉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可思议,他突然醒转,慌忙捡起一旁的水壶说,"
我赢了,谢谢你。"
随后他加快脚步走进了家门,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一般,走得仓皇失措。
秦术一头雾水,他原以为Alex会骄傲地炫耀一下的,没想到会是这种反应。
他试着撑起身体自己爬起来,谁知手掌刚一用力就感觉到一阵刺痛,收回手一看,原来是被玫瑰刺扎了一下,
细小的血珠渗透出来,秦术不在意地舔去,正当他准备再次尝试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只手,一只男人的手,手指
的骨节匀称,在无名指上有一颗漂亮的蓝宝石戒指。
"请原谅我儿子的鲁莽,神父先生,我代他向你道歉。"男人的语气恭敬但不失威信,声音很温和,却让人觉
得是在下一个命令。
秦术抬头,他看见一个金发的绅士站在自己跟前,他很高大,阳光在他的身上投下了阴影,看不清面容。
秦术握住他的手,感觉到一股大力把自己拉了起来。
他需要仰头才能正视这个男人。男人的年龄在35岁上下,有着典型的意大利人的轮廓,瘦削而俊朗,眼睛的颜
色深蓝如海。
Ban Winchester。
"谢谢您,Winchester先生。"秦术恭敬地说。
Ban不在意地摆摆手,再度戴上手套:"我从Jade那里听说过你,感谢你对Alex的帮助,那孩子一直很乖戾。"
"先生,少爷是个很聪明的孩子。"
Ban看着这个始终正视着他说话的东方男子,从他的身上,他看不到卑微,这个神父有一种骄傲的气质,让他以
一个平等的姿态与他对话。
Ban眨了眨眼,忽然笑着说:"神父,你知道吗?刚刚那一瞬间,我以为自己见到了神,在燃烧的荆棘中,仿佛
耶和华与摩西的相遇。"
秦术一愣,不解地看向他。Ban接着说:"只不过……反了。我亲爱的神父,你须知道,你仰望的才是神,一神
。"
秦术明白了,这个男人在向他示威。
他告诉他:我就是真理,我才是一神。(基督教信奉一神论,即耶和华是唯一的神。)
这一天的晚餐是秦术来到Winchester家以来吃的最提心吊胆的一次。Alex完全无视他父亲的存在,自己慢条斯
理的吃,但是他周围的气场充分说明了他不爽的心情。另一方面,Ban也是吃得极其绅士,他的手边有一杯红酒,他
品尝红酒的样子很是享受。有时候会有一个手下跟他耳语几句,似乎是在禀报公务,他会给一些简洁的回答。
在这样的气氛下,秦术几乎吃不下去。
Alex看他放下了刀叉,偏头问他:"Chin,怎么不吃了?"
秦术勉强说:"饱了。"
Alex犹豫了下:"Chin,白天的事,对不起。"
"没关系,少爷。"
"我说了你不要喊我少爷!"Alex扔下餐叉,发出叮的一声,惹得Ban皱眉看他。
Alex回瞪过去,然后转过头来继续说:"你是我的神父,不是我的仆人。"
秦术笑笑:"我知道。"
通常他跟Alex开玩笑时才会喊他少爷,但现在这种情况,有一个高贵的Winchester家主坐镇,他可不敢逾矩。
不过既然Alex在他父亲面前说了这话,那么他也确实不用强迫自己低声下气了。
Alex用眼角瞟了瞟父亲,发现他正在悠哉地品酒,于是用餐巾擦了擦嘴:"Jade,我吃好了。"之后就转身离
去。
秦术看着他这么孩子气的举动,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时候Ban对他说:"Chin是吗?以后我就喊你Chin吧,亲爱的神父。"
第十一章+第十二章
第十一章 Alex的罪 (Chin,再听一次我的忏悔吧,真正的忏悔。)
Alex回到房间,斜靠在皮质的沙发上,手撑着脑袋,筋疲力尽。在父亲面前维持着自尊自傲的样子,这太伤神
了。
Chin说得没错,他敬畏自己的父亲。敬畏这个随便一句话就让人唯命是从的男人,敬畏他总是用波澜不惊的神
情操控生杀大权,敬畏他在枪林弹雨中镇定自若的调度指挥。这些他都见过,都刻在他小时候的记忆中,每每回想
起来,他都不由自主地仰望这个男人,他的身影高大得近乎神祗。
Ban Winchester,18岁时继承了家业,并且娶了美丽高贵的名媛Iris,一年后,赋予他生命。那时候,无论他
在外人面前多么冷漠淡定,在家里都会对着妻子微笑,然后抚摸着他的头发,说:"这孩子的眼睛很漂亮。"
一直到他十岁,Ban让他们搬家到这里,之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他们,一年只有几个电话,从来见不到面,就连母
亲去世,都没有回来。
其实Alex知道,父亲对他们还是关心的,他愿意相信他是出于安全的考虑把他们隔绝在这里,可是他怎么能不
恨呢?为什么非要用这样的手段保护他们呢?他们不是一家人吗?还有母亲的去世,身为她的丈夫,怎么会毫不动
容呢?那是等了他六年的妻子啊,每天每天在盼望着他回来的妻子啊。虽然母亲嘴上不说,但Alex知道,母亲深爱
着父亲。
可是他隐约觉得,父亲给与他们的,更多的是责任,而不是爱。所以他愤怒,所以他无法原谅。
"Alex,Alex?"秦术叹了口气说道,"Alex,如果我是个杀手,你都死了好几回了。"
Alex这才回过神来:"Chin。"
秦术俯视他,眼前这个沮丧的孩子,哪里还有那副飞扬跋扈的嚣张模样,他简直快要不认识他了。
"你在害怕什么?"秦术问。
"我不知道。我讨厌我父亲,可是我总想要向他证明什么,我想向他证明,我是可以帮助他的人,不是非要躲
在这里接受他保护的孩子。"
"是吗?可是我今天看到的,完全是一个只会赌气的,不懂事的孩子。"
"我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他对我和母亲只有责任,例行公事一般的责任,没有丝毫的关心
和温暖!我感觉不到他对我的期待!"
秦术一只手抵着下巴,对着Alex近乎乞求的不知所措的目光,思考了好一会儿,他终于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Alex,没有他的期待,你就生存不下去了吗?你对自己的期待,就是在这里向我发牢骚吗?"
秦术的问题问得很平淡,不是质问的语气,而是他真的想不通Alex在纠结什么。
Alex忽然安静下来。
他隐约明白了一些,这些年来,他一直在等待父亲的认可,他认为自己所有的努力父亲看不到就都是白费的,
他甚至用谩骂和骄纵来吸引父亲的注意,结果得来的却只有不痛不痒的批评和惩罚。他从来没有想过,他自己的期
待,他自己的愿望,他想要追赶上父亲,甚至超越父亲的愿望,究竟应该怎么实现。
"Chin,"Alex打起精神,使自己振作起来,"你会帮我吗?"
秦术犹豫:"也许吧。"
Alex:"嘿嘿,至少要帮到我能够把你打倒,怎么样?我付你工钱。"
这样才对,秦术想,这样才是那个神采飞扬的Alex少爷,他笑了笑说:"好。"
Alex站起来,他的脸距离秦术那么近,近到可以感受到呼吸的浮动。他深深望进秦术的眼睛:"Chin,我希望
你可以看到我成为亚历山大大帝。你会等到那一天吗?"
秦术向后退了一步:"谁知道呢。"
秦术走后,Alex去冲了个澡,洗去一身的疲惫。他嘴角带着自信的笑,从明天起,他要做回真正的Alex Keen
Winchester。
仰躺在床上,他偏头看着窗外的星空,忽然想起了那晚在Chin脸上看到的光亮,转瞬即逝,却比星光还要璀璨
。他笑容淡淡,眼睛微弯,像是在对着遥远星空的彼岸说话。
Chin。
教他玩PSP的Chin。
被薄薄烟雾笼罩的Chin。
安静地躺在他身边的Chin。
血溅匕首带着寒冷笑意的Chin。
被他摔倒在红蔷薇中轻喘的Chin……
Alex感觉到身体在发热,他听见自己渐渐粗重的喘息声。而今天,他不想再压抑。
他是喜欢着Chin的,想要得到他,想要他臣服,想要他只对着自己笑,像个孩子一样想要把他据为己有。
Chin。
Chin的一张张面孔浮现在他的眼前,他闭着眼,蜷起身体,顺从着自己的欲望,用手握住勃/发的下/体,开始
慢慢的律/动。
快/感一波接一波地漫上来,Alex咬着下唇,但还是忍不住漏出了呻吟。
还差一点,他皱起眉头,还差一点就可以。他急躁地甩了甩头,脑海里突然浮现了一个他根本没有见过的画面
——
Chin的双颊绯红,他的手臂受了伤,殷红的血顺着细致的肌理流淌,然后他轻笑着低头舔过血液的痕迹,舌尖
辗转。
"唔……"霎时间白光闪过,Alex抻着脖子跌回床褥。他尚在喘息,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想象出那样的画
面。他从没有想过要伤害Chin,可是那样的Chin……
实在让人无法抗拒。
秦术换了衣服正准备睡觉,却听房门突然被打开,他回头看见是Alex,问道:"这么晚了还要玩游戏?"
Alex一言不发地走到他跟前,骤然抬头。秦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觉得Alex的眼睛在黑夜的晕染下闪
着幽绿的光。
"Alex,你怎么了?"
"Chin,再听一次我的忏悔吧,真正的忏悔。"
秦术有些莫名其妙,心想这个大少爷三更半夜不睡觉跑到他这里来做忏悔?
"很重要的事吗?不如明天再说吧。"
"不,很重要。"Alex认真地说。
秦术没办法,坐到床沿说:"那好吧,请说,我在听。"
Alex忍住扯坏Chin的衬衫的冲动,站在他的跟前。
"神父,我有罪。"Alex深深地看着他,一字一顿,"我,爱上你了。"
秦术原本微笑的表情瞬间凝固,他仔细地盯着Alex的脸,试图想要找出一丝玩笑的痕迹,可是,没有。
Alex从来没有这么严肃过,他说:
Father, I have sinned.
I, love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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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觉悟与怀疑 (是你诱惑我犯的罪,我亲爱的神父。)
秦术看着他一言不发,他在思考这孩子这么对他说有什么意图。他认为Alex应该清楚,这样的爱啊什么的,根
本就是无望的。所以他这么说,只是他的任性而已。
"Chin,你听明白了吗?"Alex俯视坐着的Chin,嗓音干涩。
秦术斟酌了一番,回答他:"你真的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我认为你应该回去睡一觉,然后忘记刚刚说的话。
Alex,既然你也说了这是忏悔,那么我只能对你说,愿上帝保佑你。"
黑夜是让人蛊惑的东西,Alex看着Chin的嘴唇开开合合,却一点也没有听进他的话。越来越焦躁的情绪在啃噬
他的理智,终于在Chin说完这番话之后,他弯下身一口咬在了Chin的嘴唇上。
秦术震颤了一下,没有动。
Alex感觉到Chin平稳的呼吸,温暖的气息拂过他的鼻尖。他闭着眼,舌尖描画着Chin的唇线。这张嘴很薄情,
总是说着《圣经》里的鬼话,从不吐露自己的真实情感。Chin这个人,淡得像一杯白水,却是加了毒品的白水。一
旦沾上,就无法停止。
Chin的毫无回应让Alex渐渐恼火,他用牙齿啮咬他的嘴唇,舌尖试图顶进Chin的口腔。
"唔……"秦术吃痛,皱眉。
Alex尝到了血珠的血腥味,刺激得他更加无法控制。他捧起秦术的脸颊,跨坐在他的腿上,他一边亲吻着秦术
的嘴角一边渴求地看着他:"Chin……"
秦术正视他的眼睛:"Alex,玩够了么?"
Alex骤然觉得一盆冷水浇下来,秦术深黑的眼睛无波无澜地注视着他,没有愤怒,没有羞辱,没有责备,更没
有欢喜和快乐,什么都没有。好像他的热情完全被阻隔在外,而Chin,仍然在他自己的世界里视若无睹。
这是怎样冷漠的一个人。
Alex绝望地想。他一直认为Chin是很好亲近的,就算他对任何事物包括人命都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他至少是
个有感情的人,是个值得信任的人,是个……会嬉笑会脸红会落泪的人,而现在,他终于惊醒。
那样的Chin不是真实的,这个人从骨头里都是冷的,他的笑容他的羞赧他的悲伤,不为任何人而存在,那只是
他自己的世界里的东西,或者有可能,他只与那个"奇迹"分享。
Alex太不甘心了。
他从Chin的身上离开,恢复了以往骄傲的神情:"Chin,我的忏悔你听见了,那就不要忘记。那是我的罪,是
你诱惑我犯的罪,我亲爱的神父。"
秦术目送他离开,其实他觉得自己挺冤枉的。Alex的任性超乎他的想象,这个孩子的意思是:你不可以忘记我
,直到我彻底抛弃你。
谁比谁更冷漠,谁比谁更残忍……谁知道呢。
第二天一早,秦术在楼梯上碰见了正在等他的Alex。他斜靠在栏杆上,没有丝毫逃避的意思,他一直盯着秦术
直到他走到自己跟前。
"Chin,你会离开这里回到教会吗?"Alex开门见山,这个问题在他昨天冷静下来后就一直敲击他的大脑,敲
得他心惊胆战,他害怕Chin要走,毕竟为一个怀着异样心思的少爷服务,对神父来说太严苛了。
"为什么要离开?"秦术反问。
Alex眨了眨眼,看着秦术径自下楼的背影,苦笑了下。是啊,他为什么要走,他什么都不在乎,自己对他的感
情,根本不会给他造成困扰。可怜他还担心了一整晚,真是傻到一定境界了。
早餐过后,Ban与Alex进行了一番谈话。
Ban给了Alex两个选择:第一,Alex明年毕业后就去上大学,可以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他会给他安排最佳的
保护措施,有必要的话,他也许会与他断绝关系;第二,他会在这里一直待到到Alex明年毕业,然后带着他去纽约
,正式开始Winchester家族继承人的必修课。
毫无疑问,Alex会选择第二个。因为对他来说,那就是他的理想,那就是他想要追求的生活。
但是秦术看见,当Alex说出自己的选择后,Ban露出了明显不耐烦的神情,这让他一个旁观者都觉得心惊,这个
男人,他对Alex真的没有一点点父子之情,他真的只是在履行义务,打发他儿子去挑未来的路。他可以毫不犹豫地
丢弃这个家庭,他甚至可能觉得,这个所谓的继承人对他而言只是累赘。
秦术能看出来, Alex当然也能看出来,但他始终不动声色。他早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他的父亲根本就不是出
于保护的目的把他们丢在这里,而是他真的,从不在乎他们母子。不过这并不代表他要退缩,他想要证明的事情,
就必须让对方看个清清楚楚!
所以当Ban提出要在他课余时间安排大量体能训练和武器防卫的时候,Alex一句怨言都没有,而且还十分恭敬地
对他说:"谢谢,父亲。"
不久,Alex开学了。于是他在家里待的时间明显减少,这样一来秦术倒是乐得轻松。不过他很快发现,送走了
一个小的,还有个更精明的在家里坐镇。
在Ban的面前,秦术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他总是尽可能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好让Ban不会在意他。虽然,天知
道他多想速战速决地接近Ban的书房。
Ban的书房是整个宅子最大的地方,也是最神秘的地方。只有Ban和Jade有那里的钥匙。原本Ban不住这里的时候
,那个屋子只是个空壳,而现在,那里摆放着Winchester家族所有的生意资料,也就是说,涵盖了西西里和北美地
区的1/4的黑手党信息都在那里。那里24小时都有专人把守,不论Ban是否在里面。
好在秦术并不急躁,他很清楚自己必须有足够的耐心跟Ban消磨,尤其是在跟他交手过一次之后。
尽管秦术已经非常小心,可是Ban还是注意到了一些不寻常。他发现Alex每天下午三点放学以后,都会先在卧室
中耗上一个多小时,这段时间内他拒绝任何打扰和训练安排。原本Ban以为他是想要休息一会儿就没有管他,但他很
快发现,Alex并不是一个人待着,在那个时间段,Chin也会陪着他。
于是Ban叫来管家Jade,他询问少爷每天这个时候和神父在一起做什么。
Jade回答:"少爷说他需要找神父倾诉,神父的开导和指点对他来说很有用,他会觉得自己不再那么焦躁,可
以更加理智地处理事情。"
"是吗?"Ban轻轻敲击着桌面,"这么说来Chin还是个很称职的心理医师?"
Jade:"可以这么说,老爷,Chin先生是个善良的人,他工作认真,而且从不抱怨。"
"好的,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Jade走后,Ban拿起一杯红酒,细细抿了一口,嗤笑一声:"我的儿子什么时候成为一个信徒了?Chin,你究竟
是怎么感化他的呢?还是说……"他晃了晃手中的高脚酒杯,看着深红的光晕在阳光下摇曳,他勾起嘴角,深蓝的
眼睛享受般地眯起。
第十三章+第十四章
第十三章 醉酒 (其实,我们的神父真的不能喝酒……╮(╯▽╰)╭)
Alex从房间里出来还带着一层薄汗,秦术恭敬地跟在他身后,手里的十字架看上去特别纯洁。
一如既往的,Alex还是没能扳倒秦术,但是秦术感觉到了Alex近乎神速的进步,至少他现在不能拿着《圣经》
漫不经心地跟他对战了。说实话,Alex的体能天生就很好,他有这方面的天赋。
两人走到楼下,意外地看见今天等着Alex的,不仅是那个特种兵出身的教官,还有此时应该在书房的Ban。
秦术一看这阵势,上前打了个招呼就撤退了,看来今天Ban要考核Alex的训练成果,他还是躲远一点的好,免得
一不小心变成父子之战的炮灰。
Alex这段时间一直在跟教官锻炼体能,因此他在力量上有了很大的提高,加上秦术那种非人类的速度调教(-_
-|||),他的敏捷性也进步很多,因此在与教官的较量中,他始终不落下风,有时候甚至能够出其不意地发出攻击
。
一开始Ban看得很欣慰,但很快他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Alex的出招很不正派,不是教官指导的那种防卫动作,
而是有些偏执的击杀,速度很快,且毫无章法。Ban觉得很奇怪,他不知道Alex是怎么练到这种程度的。
这时候教官对着Alex的下盘一记扫腿,Alex没站稳,被迫倒下,教官肘压住他,结束。
教官对Alex的能力十分赞赏,一个普通的孩子能够跟他僵持这么长时间,已经非常难得了,他笑着说:"嘿,
小子,你很棒!"
Alex冲他轻蔑一笑,突然抬起膝盖在教官的腰侧一顶,随即用手迅速划过,一把手枪就出现在他手上,他拉开
保险,牢牢地抵在教官的太阳穴,说:"这才叫'很棒'。"
整个动作只用了不到两秒钟,教官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一滴冷汗淌了下来,有一瞬间他怀疑这少年真的会按下
扳机。
"Alex,可以了。"直到Ban开口,Alex才放下枪。
他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说:"今天的训练结束了吗?我想休息了。"
Ban点点头,随即转身回到宅子里。他叫来Jade,对他说:"准备一瓶Valpolicella,我要好好答谢一下我们亲
爱的神父。"
Jade领命退下,他心生疑惑,刚刚老爷的神情……像是狩猎前的志得意满。带着一股狠戾,还有一抹餍足,让
人胆战心惊。
秦术不太明白Ban找他有什么事,听Jade说,是要感谢他对Alex的指引?
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毕竟他在这个男人面前失败过一次,不可否认,在他的心里,对Ban有着一定的惧意。
结果似乎是他多心了,Ban根本就没有提Alex训练的事,他只是随便闲扯了一些生活方面的琐事,比如Alex喜欢
吃点什么,还有问他在这里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秦术很老实地回答:"我很不习惯一打开冰箱就能看见一堆'红魔'。"
Ban笑起来,他说好,我明天叫人把那个冰箱清空。
岁月在Ban的身上留下的痕迹并不深刻,他甚至连笑纹都没有,秦术觉得,除却这个男人身上那种无形的压迫感
,乍看上去他就像一个二十多岁的俊朗青年。
接着Ban又问起他这么长时间不回教会没有问题吗?秦术说一般如果有重要的事情,教会会提前通知他,所以没
有关系。
杂七杂八扯了一堆,秦术渐渐没那么紧张,他心想,这个男人至少现在对他还是和善的,没有危险。
所以当Ban递给他红酒的时候,他并没有拒绝。不过他还是说了句:"我不太擅长喝酒。"
"是吗?"Ban微笑,"这是1981年的Valpolicella,是我特地用来感谢神父你的。"
"唔,"秦术犹豫了下,"说实话,我没有喝过红酒。"
Ban挑眉:"没有喝过?"
"嗯。"秦术应道。他喝过一些酒,多数是在严寒或者受伤的情况下喝的少许烈酒,陆修在的时候会逼着他喝
一点,但不会让他喝多,他们需要刺激,但更需要清醒。
"那就好好品尝一下吧。"
秦术就着杯沿喝了一口,只一口他就想说"太难喝了",还不如火辣辣的白干好喝。但出于礼貌,他还是勉强
喝下了那一杯。
奇特的是,喝完一杯以后,他口中的味道渐渐有了变化,有点草莓果酱味,然后是香草,烤烘的果仁和栗子以
及略带果核的橡木味。这些味道愈久愈浓,唇齿留香。秦术舔了舔唇,觉得意犹未尽。
Ban见他这样,便又倒了一杯地给他:"好喝吗?"
秦术点头,举起杯子又是一杯。渐渐地有些微热的感觉袭来,很舒服,他喜欢果酱的味道,Ban又一直给他倒酒
,他就一直喝,心想反正是淡酒,稍微多喝点不会怎么样。
Ban在一旁看着他一杯接一杯,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深。
等到一瓶酒见了底,秦术的脸已经酡红一片。好在他的意识还清醒,站起来对Ban说"谢谢款待",之后就想出
去。可是Ban把他拦了下来。
"亲爱的神父,你知道,我跟Alex之间有些矛盾,你可以多告诉我一些他的事吗?"Ban神情诚恳地问。
秦术见状又坐了回去:"嗯……Alex他很任性,脾气也不太好,但是他很勇敢也很真诚……"秦术不知道怎么
回事,觉得视线有些模糊,渐渐的连吐字也不太清楚,"他的力气很大,我想他一定很能打架……他不喜欢《圣经
》,可是如果你好好跟他讲道理,他也会……听进去……"
此时秦术已经口齿不清,他在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但Valpolicella的后劲是很大的,像他这种不常喝酒的人
一下饮用这么多,绝对撑不下去。
Ban看着秦术越说声音越低,眼睛缓慢地眨动着,眼神迷离,他的嘴唇殷红如血,唇上水光潋滟。这真一副冶艳
的画面,Ban心想,这个看起来不怎么起眼的神父,居然也会有这么诱人的样子。
在他的脑袋快要磕到桌面上时,Ban扶住他的身体,弯下腰贴在他的耳边说:"告诉我,Chin,你想要什么?你
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秦术感觉到温热的气息喷在耳朵上,他有些痒,呵呵笑着躲开,侧过头来与Ban对视。
他似乎有些困惑地看着Ban,又伸手去摸他的脸,墨色的眼睛纯真得像个孩子。
他说:"修,我想回家。"
他说的是中文,不过Ban还是能听懂一点的。他知道Chin认错了人,他也知道,Chin在对那个人撒娇。
因为酒精的作用,秦术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说这话又带着恳求的语气,显得柔软而撩人。Ban听得心中一颤,扶
住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加重了力道。
秦术伸出手臂攀住Ban的肩膀,慢慢地站起来,仰视他说:"修,我想回家,带我回家好不好。"
Ban皱起眉头,这个神父,醉得太彻底了,已经套不出什么话来了。可是他这个样子,让Ban的自制力遭到了极
大的挑战。他不知道自己心里的动摇时怎么回事,该死的他现在真的想抱住眼前这个男人。
秦术看他一直不说话,有些急了。他勾住Ban的脖子,一口亲在了Ban的嘴唇上。
他口中浓郁的果香传递到Ban的口腔中,潮湿而温暖。轻轻咬了一下Ban的嘴唇,秦术忽然舒服地叹息一声,喃
喃着一个名字:"修……",之后就闭上眼睛软倒下去,彻底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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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醉酒之后 (酒是穿肠毒药啊,不仅穿自己的肠,还穿别人的脑和心。)
Ban把Chin放在沙发上,叫来Jade把他带回去。Jade看见醉成那样的神父嘴巴一下张得老大,不过还是一句废话
都没说地把秦术拖走了。
而此刻,Ban的心里已是乱成一团。首先,他想知道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弄清楚,其次,他白白浪费了一瓶珍贵的
红酒,最后,他不明白自己刚刚的动摇是怎么回事,就那一句他根本不知所谓的"我想回家",居然到现在还在他
的心里回响!
他抚额叹息,事情怎么会脱离掌控的呢?只是一句话而已,却如魔音穿脑一般。而且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那
么平静地接受了一个男人的亲吻?!
真是……一团乱!
Alex得知Chin被父亲传唤过,当下紧张起来,忙问Jade到底出了什么事,Jade也是一头雾水,他不知道老爷怎
么整的,可以把神父整成那副样子。Alex看Jade一副欲言又止万分为难的样子,生怕Chin出了什么事,立刻跑向了
Chin的房间。
结果一进去他就看见Chin好好地躺在床上,睡得那叫一个香甜。他松了一口气,轻声靠近,走到床边停下。
Chin的脸颊还带着醉酒后的红晕,水润的唇微微张开,呼吸的声音平稳而缓慢。在此静谧的环境下,Alex听见
自己加快的心跳声,忍了又忍,他最终还是没能抵抗住诱惑。
难得见到Chin这么不清醒的样子,他想,就一下吧,就一下……他忽然忆起,似乎每次在Chin的面前,他都会
有类似"就一次""就一下"的请求。想到这里他不由苦笑,像这样的奢求,对他的诱惑为什么就那么大呢?
他慢慢靠近Chin,在他的脸侧感受到他呼吸的浮动,暖暖的气流吹起Alex的头发,Alex咧开嘴无声地笑,自己
都觉得自己傻。
Chin的气息中带着一股浓郁的葡萄酒香,果味尤其地重,Alex仔细嗅了嗅,脸上挂下黑线,Valpolicella……
于是Alex明白Chin怎么会醉成这个样子了。大概父亲邀请他品酒,结果他贪图果味香甜喝得太多了。
Alex一早就发现,Chin喜欢甜食,早餐的时候,他喜欢在面包上涂满果酱,每天喝牛奶都要加糖,从来不喝咖
啡,水果也偏爱甜度高的,虽然没有到嗜甜如命的地步,但也是个无甜不欢的人,所以他贪图Valpolicella的味道
也是情有可原。但是……他是笨蛋么?把葡萄酒当果汁喝?
Alex失笑,他真的很不明白Chin,有时候很聪明很狡猾,一句话就能戳得你无话可说,有时候淡漠从容事不关
己,你对他的所有冲击都会转化为零,有时候又天真得像个孩子,比如现在毫无节制地喝酒喝到烂醉如泥。
Chin睡得很安稳,浓密的睫毛投下一层阴影,遮掩住他漆黑的眼睛,那双总能让人原谅他的眼睛。Alex屏住呼
吸,在他的眼睑上亲吻了一下,之后是他的嘴唇,缓慢地舔过,感受着渗透进自己口中的酒香,他有些眩晕。
好了,应该打住了。
Alex从Chin身前离开,站起身准备出门,谁知这时候Chin的眉头皱了起来,随后睫毛轻轻颤动,睁开了眼睛。
他先是茫然地看了下四周,目光在Alex身上停留了一下,接着像没看见他似的径自爬了起来,走到衣柜边打开
柜门,拿出了那件白衬衫,把身上的教袍往下扒,再把白衬衫套上,之后又晃荡回床上,扯了被子给自己盖。
Alex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很显然Chin到目前为止神智还是不太清楚的,但他居然还知道换上"睡衣"再睡
?Alex又好气又好笑,这什么人呐!
眼睁睁地看着Chin只穿了衬衫光着腿钻进被子里,他突然心里一动,决定趁Chin脑袋不清楚问问他这衬衫的来
历。
他再度走回床边,蹲下来面对着Chin轻声问道:"为什么这么宝贝这件衬衫?"
因为Chin已经又闭上了眼睛,原本Alex并不期待一定能得到回答,谁知Chin居然开口了。他说:"因为不穿上
它,就睡不好……"
……
Alex要吐血了。他摇摇头,觉得要从这个醉鬼口中套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实在很费力,正准备放弃,偏偏这时
候Chin又给了个反应——
他蜷起身体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乐呵呵地说:"它上面有修的味道。"
……
第二天,秦术不出意外地宿醉了。
头疼得让他想撞墙,脑袋像不是他的,重得撑不住。他晕晕乎乎走下来,晕晕乎乎做完早祷,勉强吃了点东西
,就开始扶着头揉太阳穴。
Ban在一旁好笑地看着他,见他脸色略显苍白,眉头紧紧地皱着,像是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的懊恼的孩子。他
让Jade给他换了一杯红酒,然后对着秦术举杯,满意地看见秦术立刻红了脸,一副悔不当初的神情,惹得Ban一阵轻
笑。
Alex吃着早餐觉得气氛古怪,还来不及深究就要匆匆赶去上学,而Ban在听到手下的几句耳语之后,就回到书房
里忙起了公务。秦术实在难忍头痛的折磨,又跑回床上趴着。
下午Alex一回来就要往秦术房里跑,他看早上秦术的精神不是很好,有点担心,却在半路被Jade拦下来:"少
爷,Chin先生在您的房间里。"
Alex微微吃惊,难道Chin这种状态还要帮他训练?进了自己的房间,果然看见Chin穿着掩人耳目的教袍,边玩
PSP边等他。
秦术见Alex回来了,丢下PSP对他说:"训练吧。"
Alex说:"不急,你先告诉我昨天我父亲和你谈了些什么?我对这个很在意。"
其实秦术对昨天喝酒前后发生的事情印象很模糊,他认真地想了想,说:"唔……对不起,我不太记得了。好
像他问了你喜欢吃什么。"
Alex黑线。
"那你怎么回答他的?"
"我说你喜欢吃馕饼。"
"他没有问你'none being'是什么?"
"……我不记得了。"
Alex忍不住直翻白眼,虽然他不知道秦术是真的不记得还是假的不记得,但他知道这样子是绝对问不出什么来
了。
他看秦术还在揉太阳穴,就说:"今天还是不要训练了吧,你的头很疼吧。"
秦术不在意地摆摆手:"不碍事。我记得昨天你已经可以跟上我的速度并且碰到我了,今天你试试用匕首的效
果吧。"
这段时间的对战下来,Alex对秦术的身手有着充分的信心,他对他的敏捷度和灵活度怀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崇拜
心理,简而言之,他觉得秦术的速度是超出人类的。所以尽管知道秦术身体不适,但与他较量的渴望和兴奋还是让
他接过了秦术递过来的匕首。
第十五章+第十六章
第十五章 秦术的血 (当眼前的画面与想象中的重叠,某人差点喷血。)
直到秦术询问他有没有绷带,Alex才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看着秦术的血从手臂上淌下来,那么鲜艳的
颜色刺得他眼睛疼痛。
Chin,受伤了?他,伤了Chin?这两个都是让他不能迅速接受的事实。
Alex一边手忙脚乱地寻找药箱,一边回想刚才的情况——
他在用匕首与Chin对抗的时候,Chin似乎总是能预先知道他要攻击的位置,一直可以巧妙地避过刀锋,他没有
办法,只能尽自己所能地加快出手速度并试图切入一些诡异的角度,然而还是没有效果,Chin光凭空气的流动就能
判断他的招式。
后来他急了,利用力量上的优势把Chin逼入一个死角,紧接着一通乱砍。他根本不认为这样的杂乱攻击会给
Chin带来危机,然而Chin却在关键时刻身形一晃,于是刀刃深深地划进了他的手臂。
顿时,鲜血淋漓。
Alex当场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伤到了Chin,他的心里没有丝毫的喜悦,满满的全是懊悔
。
他懊悔自己明明知道Chin的头疼还没好,却任性地要跟他打;他懊悔自己为什么偏偏要听Chin的话,用上匕首
;他懊悔为什么Chin受了伤之后,他却傻站着不知所措。
而Chin,居然还能那么平静地对他说:"我没事。"Alex简直要暴走,皮肉都翻卷出来了,怎么可能没事!
秦术微微皱眉,他很讨厌血液在皮肤上流淌的感觉,那种粘稠的感觉让他觉得恶心,所以他习惯性地抬起手臂
,用舌尖舔去血液的痕迹。殊不知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让Alex的理智瞬间烧成了灰烬,那天晚上想象出来的画
面与现在的真实景象重叠,他甚至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体内的血流冲上大脑的声音。
他强迫自己从秦术的舌尖上移开目光,拿着绷带给秦术包扎,结果越包手越抖,秦术的血还在往外涌,他急了
,扔下绷带就要冲出去叫医生,被秦术一把拦住:"找了医生就麻烦了,这种伤怎么解释?"
Alex愣住,抓耳挠腮更不知道怎么办。秦术叹了口气,解开弄得乱七八糟的绷带,在伤口上擦了点酒精,自己
咬着绷带的一端,另一只手快速地缠紧绷带,强行止住血液的流量。因为忍着疼痛,他的脸色很苍白,额头上也挂
着几滴汗珠。
Alex难受得直想捶自己,可是这时候Jade敲门叫它下去接受日常训练。秦术示意他赶紧出去,就当什么事也没
有,让他不要担心,这点伤口不碍事。Alex咬咬牙,转身出去,手上力道把握不住,又把门摔得哐地一声。
秦术处理好伤口,把地上的血迹擦干净,又把教袍破碎脏污的地方藏匿好,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小时,他捧着
《圣经》若无其事地走出去。
教官在训练Alex的时候发现他明显心不在焉,讲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一个动作示范了五遍他还是不会,最后没
办法,他只好提前结束这一天的格斗训练,转而让Alex去跑步锻炼体能。
等到Alex绕着山丘跑了十五圈回来,要冲去找Chin的时候,却被告知秦术被叫去了Ban的书房。Alex想起早上那
种奇怪的气氛,心里的焦躁不安越发强烈,但是书房前的保卫却不肯放他进去。
他丧气地回到自己房间,看见所有关于那场意外事故的痕迹都已经被销毁,心里忽然升起一股难以言明的失落
和遗憾。
Chin来这个房间的次数已经数不清了,可是这里却丝毫没有留下他来过的痕迹,就像他从不会给他任何的承诺
和肯定。他常说"谁知道呢""也许吧""我不确定",然后继续淡漠地做他该做的事。
Alex有时候真的很害怕,他觉得生命中的这么一个人,很可能有一天突然就不见了,而他找遍全世界,也寻不
到一丝线索;很可能有一天,他会再也想不起来Chin的模样,那个陪他看夏季大三角的男人,那个蜷缩在被子里乐
呵呵地呢喃的孩子。
Chin的衬衫上有他喜爱的人的味道,而他这里的任何一个角落,都没有Chin的味道。
Alex深深地吸一口气,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黑暗里又出现了Chin舔舐伤口的样子。他不由苦笑,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他心里那个"罪孽"的恶魔会钻出来,而他不确定它会对Chin做什么。
秦术端坐在Ban的对面,他琢磨不透Ban的意图。把他叫到这里来五分钟了,一句话都不说,就这么直直盯着他
打量,实在很不自在。
这时Ban突然笑起来,他走到秦术的身后,手扶着他的座椅靠背状似不经意地说:"Chin,你知道么,我一直觉
得你很眼熟。"
秦术回头,疑惑地看向他。
Ban继续说:"你听说过去年发生在纽约Rich赌场的刺杀骚乱么?"
秦术摇头:"没听说过。"
Ban挑眉:"你去年不在纽约?"
秦术笑:"Ban先生,我去年正在这里拼命地看书,赶写着冗长而绕口的神学论文,一心想要考进教会。"
Ban深深望了眼他,摊手:"那就奇怪了,我却觉得在纽约见过你,要知道,我的记忆力总是很好。"
"如果是指华裔,我想纽约与我长得相像的华裔有很多。"
"不,"Ban摇摇头,走回桌边把电脑屏幕扳过来说,"我是说这个画面上的人中,有一个身影与你实在太相像
。"
秦术一看,那是一张录像的截图。他明白了,刚才沉默的五分钟内,Ban就是在把他和画面上的某一个人影作对
比。
画面上描述的情形很混乱,正中间躺着一具尸体,右上角是Ban,在左下角的人群中,的确有一个与他很相像的
身影。其实,他甚至还知道,在这幅画面以外,在这个金碧辉煌的赌场的角落里,还躺着三具尸体,三具他再熟悉
不过的尸体。
秦术眨了眨眼,站起来走到电脑跟前,伸手指了指画面中的"自己":"Ban先生,你是说这个人吗?你不觉得
画面上这个人,比我要胖一点吗?"
Ban眯起眼,深蓝色的目光内敛却强势,他微微勾起嘴角,突然抓住秦术的手臂把他拉向自己,两人似几乎亲密
地面对面。
他说:"亲爱的Chin,那个人看起来胖是因为他穿着防弹衣。而我一直很怀疑,一个一心信奉上帝的神父,为
什么能认识那一冰箱的'红魔',而且他割人喉管的手法,比Alex要纯熟得多。"
秦术脸上骤然血色尽褪,不是被Ban的气势吓的,而是……疼的。
"哎呀,我亲爱的神父,你的手臂怎么了,为什么它在不断地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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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Ban的初次审判 (事实上Ban这个人,喜欢鲜血胜过红酒。)
秦术看着自己手臂上的绷带晕开红色的血迹,越来越多,并且开始逐渐往下滴落,他忍不住皱眉。
血液,血液,他最厌恶的东西。他曾经在一片废墟中挖出几具孩子的尸体,孩子的脸已经被石块压得面目全非
,鲜血浸泡中的身体正在腐烂,那腥臭的味道,粘稠的触感,那些吸附在他的皮肤上渗透进他的灵魂里的死亡,是
他直到现在都无法忍受的东西。
Ban一瞬不瞬地盯着秦术的伤口,仿佛这些液体和他的红酒一样美味。半晌,他松开手,对着秦术笑了一下,笑
得秦术不明所以。随后他叫来手下,说道:"去喊Louis医生来。"
那人领命下去,Ban示意秦术坐下,自己回到办公桌前翻看文件,两人再无对话。
不一会儿医生来了,Ban指了指秦术还在滴血的手臂:"帮他看看。"
医生立刻上前查看秦术的伤口,拆下已经被浸透的绷带,细心地用酒精棉球处理过后,对着深而长的伤口一阵
观察,又抬头看了看Ban,说:"Winchester先生,他受的是刀伤,很深,需要缝合。"
"那就缝吧。"Ban头都没抬直接说。
医生想要给秦术打麻药,秦术摆摆手说不用了,医生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他觉得这个年轻人是不是过于逞强了
,这时候Ban抬起头来笑着说:"看来我的神父很耐痛,Louis,你就别打麻药了吧。"
医生叹了口气,开始专心的缝合工作,而Ban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秦术的脸上饶有兴致地观察。秦术的唇色此刻很
苍白,却有一种微妙的吸引力。他发现秦术面无表情地对待在医生手中穿梭的针线,目不斜视,眼中没有丝毫的畏
缩,好像那被贯穿的根本就不是他自己的皮肉,只有他额头上不断渗出的汗珠显露出他辛苦的忍耐。
秦术感觉得到Ban的视线,但是对于这个男人的注视,他真的不敢也不想回应,一想到赌场里的那些画面,这个
男人带着戏谑而残忍的表情俯视他们的样子,他几乎克制不住地战栗。这种畏惧,让他觉得惊心,羞愧,可怕。
伤口处理好之后,医生又给秦术注射了一针抗生素。Ban对秦术说:"Chin,你回去休息吧。哦对了,这段时间
,就不要去找Alex了。"
秦术看了他一眼,那个男人依旧笑得谦和。但是秦术知道,他已经怀疑了,他的怀疑,不到彻底查清楚,是绝
对不会罢手的。
可是,他也没什么可被剥夺的东西了不是么?所以,他会用耐心来消磨他的怀疑,结局不过就是两个,或生,
或死,仅此而已。
于是秦术回了Ban一个微笑,转身离开。
Ban愣了一下,他认为Chin这个时候应该慌了,可是他居然仍然平静很,这让他觉得很奇怪也很有趣。转过视线
他对医生说:"Louis,我记得赌场那一次事故,那个冒牌的老板衣服上也留下了杀手的血迹是吗?"
Louis恭敬地回答:"是的,Winchester先生,他的衣服目前还在纽约警方手中。"
Ban点点头:"很好。你把神父的绷带也送去纽约,让他们做一个小小的鉴定,似乎是叫……我想想,DNA比对
,当然,结果不要公布,先带回来给我。"
Louis惊讶地看着他:"Winchester先生,您怀疑刚才那位神父是……"
"不,"Ban悠哉地靠在椅子上说,"我不是怀疑,我是肯定。只是我们可爱的神父还想挣扎,所以我要给他一
个理由,让他彻底毁在我的手上。"
医生领命,低下头捡起染血的绷带走了出去,他不敢看此刻Ban的神情。就如同在圣光的面前,人们都会掩面。
不同之处在于,Ban的审判,比上帝要真实得多。
秦术回到房间,一下子瘫倒在床上。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他已经很疲惫,受伤事小,他没想到Ban这么快就起
了疑心,而且他拿出的证据如此接近事实。
怎么办呢?
现在他不能够过于接近Alex,也不能急于挑衅Ban的权威,如果陆修在的话,他想,如果陆修在的话,他会怎样
做。
想着想着他不由笑出来,陆修的作风与他完全不同,他绝对会直接潜入Ban的书房搜索他想要的东西,他不喜欢
在一个地方停留太长时间,因为他缺乏耐心,也因为他足够强大。他甚至可能把整个Winchester家宅夷为平地,只
为得到那一小份资料。除了任务目标,其他东西对他而言就像是刺激的极限运动。而且陆修总能事先安排好天衣无
缝的退路,他的作战计划永远是快速而精准的。
可是陆修不在这里。陆修不在。
只剩他一个人孤军奋战,没有后援,没有终点。当他亲眼目睹了三个兄弟的死亡,当他固执地放弃一切想要完
成这个任务那一刻,他就什么都不在乎了。他给了自己一年的时间,成功了,就回去复命,不成功,就去见陆修。
无论怎样,对他而言都是好的结果。所以他不会后悔。
正想着,Jade敲门:"Chin先生,有你的信,教会送来的。"
秦术起来打开了门,谢过Jade,拆开信件阅读。
这是一封官方的通知,说的是他们这个教区的主教要光临Dull小镇的小教堂,希望他们做好迎接的准备,还有
关于汇报这一年的教徒的情况以及教堂的修缮事宜等等。
秦术对这些不甚在意,只是那个教区主教的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Bland。
巧合总是能在某一个特定的时刻触痛人心。
世界上的很多事就是这么神秘莫测。Bland,温柔的冷漠的。这个单词现在每一次用到,秦术都觉得心里既柔软
又冰凉。
这个,他曾经那么崇拜的,在喀布尔的神圣大殿里回响过那么多遍的,名字。
第十七章+第十八章
第十七章 神父是谁(你没有听说过命运女神吗,Winchester先生?)
2007年10月31日,纽约最大的地下赌场Rich,发生了一起重大杀人案件。四名恐怖分子潜入了赌场,意图杀害
赌场老板Henry Laurel,但由于某种原因,Henry当天并未到场,而是由他的一个代理出席,代理不幸被刺杀。在
Winchester家族的协助下,警方找到了三名恐怖分子的行踪,并成功将其射杀,另一名恐怖分子潜逃,警方目前仍
在搜寻其下落……
扔下手中的资料,Ban撇撇嘴角,警方掌握的资料实在是少得可怜,还没有他手上的详细,至少他知道那四名"
恐怖分子"究竟为什么要刺杀Henry,他还知道,那名在逃的犯人,现在正在他家楼下吃早餐。
一周过去了,DNA比对结果已经出来,不出Ban所料,99%的相似度,确定是Chin。
要说Chin他们为什么要杀Henry,那是因为Henry在2006年私自参与到了阿富汗石油利益的争夺中,并以非法抢
夺开采的方式获取利润。阿富汗方面对美国的石油出口因为Henry的突然出现而一度陷入僵局,因此才派了人来对付
他。
但Ban还有一点不明白,参与刺杀的四个人中,只有一名是阿富汗普什图人,另外三名分别是一名美国人和两名
包括Chin在内的中国人。所以他们显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塔利班武装分子,如果他没猜错,他们应该是佣兵。
这样的话就太难查了,除非Chin亲□待,否则永远也别想在阿富汗那样的地方找到他们组织的确切位置。而Ban
之所以对这件事这么执着,也是因为他知道,能拥有这样一支佣兵队伍且对石油问题如此敏感的人,绝对会给他的
生意带来利润或者打击。Henry本来就是Ban的手下,虽然他抢夺阿富汗石油的行径并没有经过Ban的同意,但是这样
的事情Ban早晚要染指,所以做好防范和铺垫很重要。
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事,Ban当然会谨慎对待,于是在这个阳光灿烂的早晨,在Alex上学去之后,他再度把秦术叫
来了书房。
秦术在来到这间书房之前就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进去之后,果然,这次他与Ban会见的地方,已经不是那个明
亮干净的办公室了,而是另一间狭小而昏暗的房间,这是审讯的最佳室内设计。
于是秦术知道,他逃不过了。
其实这一个星期里,秦术每天每时每刻都在寻找进入书房的机会,但显然Ban对他早有防范,保全系统根本无懈
可击,他只要踏上通向书房的三楼的台阶,就立刻会有人前来搜身检查,哪怕他只是散步路过书房阳台下的小路,
也会有人尾随。
所以他只能等Ban找他。这是最省心也是最危险的计划。
这间审讯室的中间摆着一张很大的木质椅子,椅子的对面是舒适的老板桌和沙发,没有窗户,没有足够的光源
,只有一盏能够烘托恐怖气氛的吊灯。
Ban示意秦术落座,秦术环视一周:"随便坐吗?"
Ban心道你小子还想坐沙发?笑了笑指着木质椅子说:"那是你的专座,亲爱的Chin。"
秦术听后耸了耸肩:"谢谢。"椅子很宽,扶手也很宽,总的来说还算舒适,秦术坐上去后干脆放松身体,准
备迎接Ban的审判。
Ban挥了挥手,一旁的手下走到秦术的跟前,将他的双手双脚牢牢绑在了木质椅子上,红木的冰凉紧紧贴着他的
皮肤,他丝毫动弹不得。
Ban递给他一沓文件让他看,秦术大致扫了眼,随即抬起头盯着他看,不说话。
Ban:"觉得眼熟吧,那是你在纽约的案件存档,还有你的DNA鉴定结果。我这里还有一份文件,是你千辛万苦
来到我家想要寻找的东西——Henry的藏身地点以及他全部的石油交易记录。"
秦术:"Winchester先生,你不是已经搜集完全了吗?你已经有足够的理由把我送去纽约警局了不是吗?还想
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Chin,"Ban的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现在不是让你提问的时间,现在是你回答我的提问的时间。"
"好吧,你问。"
"为什么你会为阿富汗工作?你所属的组织是由哪一个或者哪几个首脑掌控?"
秦术浅浅地笑了下,说了句很微妙的话:"Winchester先生,虽然这不是我提问的时间,但我还是有个问题想
要问你:你没有听说过命运女神吗?"
Ban疑惑地看向他,深蓝色的眼睛在灯光下隐约闪烁,他在等待秦术接着说。
"作为一个神父,我觉得有必要向您提及一下。"秦术望着他继续说:
"《神曲》第七篇中提到了命运女神,它这样描述:
智慧超越一切者创造了天体多重,
并指派了天使操纵各重天体的运行,
使每个部分都能各自发光,
把光芒分配均匀,普照四方;
同样,他也命令一位总管天神,
掌管世间的荣华富贵,
要她及时把这富贵虚荣,
从这个人转到那个人,从一个血统转到另一个血统,
而人类的智慧却无力与之抗争;
因此,一国人民耀武扬威,另一国人民则没落衰颓,
一切都要听从她的判断,
而她则像隐伏草中的蛇,人所不能见。
亲爱的Winchester先生,与圣光不同,命运女神总是凭着自己的意愿随意分配财富,很显然她并不眷顾阿富汗
人。你可能不知道,我在阿富汗居住的时间比你想象得要长得多,我在那里目睹了太多你不曾费心去理解的东西,
饥饿,杀戮,迷茫……我愿意为那个国家做一些努力,我只是听从上帝的慈悲去帮助他们。至于你所说的什么组织
,我可以坦白对你说,任何一个穆斯林都会告诉你,他们的首领是安拉。而我虽然不是穆斯林,我也还是会告诉你
,我跟他们的信仰没有本质的区别。"
秦术说完这段话,整个房间陷入了绝对的安静。
良久,Ban突然笑起来,他笑得很没形象,几乎是抱着肚子窝在沙发上笑,像个孩子一样笑得喘不过气,肩膀都
在抽搐抖动。
秦术安静地等他笑得差不多了,才问道:"Winchester先生,你在笑什么?"
Ban笑得眼圈都发红了,他勉强调匀气息,戏谑道:"尊敬的神父,请你不要再喊我Winchester先生,我消受不
起,请叫我Ban。"
秦术随意地说:"好啊,我正好也觉得喊着麻烦。"
"还有,不得不说,你的演技真是很好,这么一长段慷慨激昂的演说,差点就彻底感动我了,也许你可以考虑
参加总统竞选,或者诺贝尔和平奖的角逐?你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你用这样严肃的表情说这么一长段话,今天见
到了,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你是个没有同情心的人,Ban,你不能理解他们的痛苦。"
"而你,Chin,你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你用他们的痛苦来做与我谈判的借口。"
"所以,"秦术笑了,笑得洒脱而真诚,"你觉得能从一个骗子口中获得什么事实吗?"
Ban摇摇头,他眼圈的红色渐渐淡了下去,又恢复成绅士的模样:"我不是要你现在告诉我,相信我,我很快会
让你对我说出最诚实的话。"
终有一日,我会从你身上得到我想要的,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你别想跑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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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糖果与毒药(神父默念他的上帝的名字:陆修。陆修。陆修。)
Ban看了眼腕表,12:15,他对着秦术说:"午餐时间到了,Chin,你想吃些什么?"
秦术不知道他玩什么把戏,不过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馄饨。"
"什么?"他说的是中文,Ban没有明白。
秦术轻蔑地笑笑:"我想吃什么你就会给我什么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礼节性地问问,你很知趣,Chin。"
秦术别过头去不说话,他不想搭理这个人。
不一会儿,Ban的一个手下送来了红酒和午餐,只有一人份,当然是给Ban的。Ban坐在秦术的对面,悠闲地享受
着他的午餐,仿佛他正置身于某个高档咖啡厅。
秦术饿了,不过他还不至于垂涎Ban的食物,他可没忘记上次的红酒给他带来的多大的痛苦。
Ban看着他倔强的样子,笑着说道:"Chin,你的食物一会儿就到,或者如果你等不及,先尝尝这块牛排?"
"不,谢谢。可以的话我想要到楼下吃Jade为我准备的午餐。"
Ban放下餐叉,冲他眨了眨眼:"相信我,Chin,我为你准备的绝对比楼下的好吃。"
随着他这句话的尾音落下,这间房间里又进来一个人——Louis医生。
秦术觉得疑惑,不解地看向Ban。Ban对医生说:"Louis,神父已经很饿了,他的午餐准备好了吗?"
Louis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Winchester先生,一定要这么做吗?这两种药剂的混合使用给身体
带来的负荷实在是太大了。"
"不,Louis,你太小看我的神父了,他连缝针都拒绝麻醉,怎么会在意这样的小疼痛呢?"Ban用指责的眼光
看着Louis,示意他不要浪费时间。
Louis没办法,打开药箱,从中取出了两管药剂,开始配制。
秦术的心里蓦地一片冰凉。他隐约知道Ban要做什么,他终于了解,Ban远比他想象得要可怕得多,无论他此刻
反抗或是不反抗,结局都将是万劫不复。
"Ban,"秦术尽量使自己保持平静,但他的话语无可抑制地发出颤音,"可以告诉我,我的午饭是什么吗?"
"当然。"Ban抿了一口红酒愉快地说,"古柯(Coca)高浓度提取液,别担心,Chin,这只是一种植物的汁液
,你知道,失效的古柯叶是可口可乐的重要成分,你就当它是可口可乐好了。"
秦术开始紧张,古柯叶,他当然知道,可卡因的原材料,它会让人的神经系统处于极度兴奋状态,是成瘾性极
强的毒品。
Ban看见秦术瞬间惨白的脸,觉得心情特别愉快,他接着说:"Chin,不要紧张,我还没有说完。我们还为你提
供了套餐,搭配古柯提取液,你还可以享受到仙人掌汁液的美味。我来为你介绍一下这种名叫麦司卡林(Mescaline
)的仙人掌吧。服用它之后,你会产生强烈的幻听、幻视,幻觉可持续七小时甚至十二小时以上,运气好的话,还
有可能导致暴力性攻击及自杀、自残等行为。怎么样,期待吗?"
秦术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他开始挣扎。
他接受过的抗刑训练教导他,遇到肉体伤害时,可以放纵疼痛感遍及全身,因为疼痛感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机能
,当你的身体承受不住,就会产生肉体麻木,对方的逼问也就毫无效果;如果是精神攻击,自我欺骗是最好的抵抗
方式,不断地重复假的情报,直到自己都相信了,那么在对方强力的精神压迫下,就不会真正屈服。
但是,训练官曾这样对他们说,有关毒品的药物控制是最可怕的。它用最快的速度瓦解人类肉体和精神的防护
体系,像艾滋病毒一样,从内部把你的免疫系统全部毁坏,使得任何从外界施加的伤害,都可以肆无忌惮地攻击你
。当人性的脆弱完全暴露出来,你就避无可避。这时候只有两条路,屈服,或者崩溃。
医生的针管向他逼近,古柯加上麦司卡林,完全是足以毁灭一个人的药物,一旦沾上,他会疯掉,他一定会疯
掉。秦术疯狂地挣动着绳索,束缚在他手腕和脚踝的绳子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了触目惊心的血痕。
可是,没有用。
当针尖插入他的血管,秦术紧紧地咬住下唇,一瞬不瞬地盯住Ban,那个始终微笑的绅士,那个享受着残忍快/
感的魔鬼。
Ban注视着秦术因为愤怒而发红的眼睛,里面的水光盈满了眼眶,却没有一滴逸出。他总是这么倔强,明明无力
反抗,却就是不肯认输。他总是说着平和的话,却常常能把人气得哭笑不得。他是个骗子,却让人永远不愿怪罪他
。
针管中的液体一滴不剩地进入秦术的血管,Louis医生擦了擦头上的汗珠,匆匆离去。他的手甚至还在微微颤抖
,因为他知道,就在几秒钟前,他亲手毁了一个青年的一生。
秦术虚脱地放松了身体,闭着眼睛感受着血管一根根地兴奋起来,血液的循环速度渐渐加快……此刻,他很舒
服,也很痛苦。
Ban优雅地走到他跟前,慢慢俯下身,他从未觉得神父如此迷人,他正在与快乐作斗争,同时等待着痛苦的降临
。Ban贴近他的脸庞,含住他被汗水濡湿的唇瓣,舌尖滑过秦术紧咬的齿列,他说:"午安吻,亲爱的Chin。"
秦术抬眼看他,Ban帮他擦去汗水:"你觉得还有机会能从我手里拿到Henry的资料吗?"
秦术动动嘴角:"谁知道呢。"
由于这是首次注射,秦术的意志力又很强,所以他只是觉得有些飘飘然。
眼前的世界在缓慢地晃动,好像整个世界都在围绕着他旋转,好像他可以主宰一切,好像他无所不能。他自嘲
地笑笑,怎么可能呢?他很清楚,这些虚伪而肤浅的幻觉,它们在慢慢啃食他的理智,他可以感受到脑细胞的加速
兴奋和加速死亡。
他知道自己已经站在深渊的边缘,跳下去,会获得坠落的快/感,也会迎来痛苦的终结。他从未像此刻这么渴望
上帝的救赎,他一直在心里默念他的上帝的名字:
陆修。陆修。陆修。
眼前是圣光普照,耳中回响着命运女神猖狂的嗤笑。
第十九章+第二十章
第十九章 两头为难的郁闷 (他不可能为了神父背叛父亲,反之亦然。)
Ban等到秦术平静下来之后,让人放了他,暧昧不明地对他说:"这是我们的秘密,Chin。从明天起,你要准时
出现在我这里,我会记得给你喂食。"
秦术面无表情地回到房间,看了眼时间,Alex快要回来了,Ban的时间计算得很巧妙。
大概是上次的误伤把Alex吓到了,这段时间他一直没有主动要求秦术帮他训练,而秦术因为Ban的警告,也不能
接近Alex,于是他们两人的见面次数大大减少,几乎只有早餐的时候能碰上一面。
但是今天Alex回来后不知怎么回事心里一直很焦躁,总有种很不好的感觉,他不知道这样的心情算不算是想念
。最后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要来找Chin。
走进Chin的房间,Alex看见Chin蜷缩在床上,似乎在睡觉,但他没有换上"睡衣"。床褥因为主人不停的翻滚
而全是褶皱,Chin的呼吸起伏节奏也很快,这些都说明他并没有睡熟。Alex轻轻喊了一声:"Chin?"
秦术闻言缓慢地回过头来,Alex惊讶地发现他的神情居然带着一丝慵懒。不,准确的说,是一种不太正常的神
情。
Chin的身上有一层薄汗,黑色的发丝因为汗湿而贴在脸侧,双颊和颈项都带着淡粉的色泽;他的眼睛由于瞳孔
的放大呈现着纯粹的黑色,显得尤其明亮水润;他有些轻喘,似乎从鼻腔进入的空气无法满足他呼吸的需要,他必
须微微张开嘴巴,辅助呼吸,嘴唇的翕动像两瓣扑扇的蝶翅。
看着这幅景象,Alex不由吞咽了口唾液。他听见Chin有些沙哑的声音:"对不起,Alex,我最近有些不舒服,
你暂时不要来找我了。"
Alex没想到秦术一开口就是拒绝的话,愣神之后有些生气,但看着他确实是不太舒服的样子,也就没有计较。
他走到床边坐下,伸手去摸秦术的额头,在指尖碰上的时候却被秦术闪开了,他说:"没有发烧,只是胃有点不太
舒服。"
Alex的指尖还残留着一点余温,并不是很高的温度,他稍微放下心来,坐到床上俯视着秦术,秦术有些烦躁地
别过头去。这下Alex真的忍不住了,他粗暴地扳过秦术的脸,强迫他与他对视:"Chin,你是在躲避我吗?为什么
?"
秦术试图看着他的眼睛,但他对不准焦距,麦司卡林的致幻作用很强大,他现在看到的东西都带着扭曲。他勉
强闭了下眼睛,对Alex说:"Alex,不要涉足我的事情,你明知道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
Alex愣住。是的,他知道。他知道Chin有很多事情瞒着他,他知道Chin来到他们家一定有什么目的,他知道,
这段时间父亲对Chin的防范非常非常谨慎。但是他也知道,Chin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他。
"Chin……"Alex把头埋在秦术的颈项,他可以听见秦术强有力的脉动,"我知道,Chin,你在为一些事试图
对抗我的父亲,是吗?别这么做,我父亲很危险,别这么做。"
少年柔软的头发随着他的话语在秦术的皮肤上摩挲,很乖顺的样子。
这是Alex,Ban的儿子,如果用他来威胁Ban,也许可以得到Henry的资料……
秦术的大脑里窜过这样一个念头,但他很快否决了。首先,凭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他很难做好绑架的工作;其
次,说他心软也好,说他不争气也好,他没有办法对一个窝在他身边撒娇的孩子下狠手;最后,他对Ban是否会为了
Alex而放弃折磨他这一点,持有很大的怀疑。所以……
秦术抬起手,拍了拍Alex的头说:"没事,我还不敢和你父亲硬碰硬,我没那么蠢。而且你放心,我想要的你
父亲真的给得起,不会很麻烦。"只是他想要的东西,我真的给不起。
"Alex,你有一个优秀的父亲。"秦术撇撇嘴,给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Alex看着他的笑,总觉得有些古怪。这时候他忽然闻到一股味道,他吸了吸鼻子,顿时瞪大了眼睛,是血腥味
!
"Chin,你受伤了?"Alex跳坐起来,掀开Chin的被子就要寻找他的伤口。
秦术制止住他,忙说:"没有没有,只是手腕被磨破了。"随后他把手腕给Alex看。
Alex仔细看了下拿到红痕,是挣扎束缚时留下的痕迹。Alex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究竟做什么了?!怎么会
有这样的伤痕?是我父亲吗?是我父亲做的?!我去找他!"
"Alex!"秦术起身拦他,第一下没有拽住,第二下才拽住了他的手臂,"你冷静下来听我说。"
Alex回过身来看着他。
"不要插足我和你父亲之间的事,绝对不要。就凭现在的你,什么也做不了。你是他的儿子,在他眼里你只是
个高中还没有毕业的小鬼,你觉得他会听你的话?还有,我和你父亲之间的问题,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决的,那不
只是两个人的事情,那是牵涉到利益和生死的事情,你觉得现在的你,有能力承担吗?"
Alex沉默。他从没这么厌恶过自己的无能。是啊,他根本什么都做不了。他不可能为了Chin背叛自己的父亲,
也不可能为了父亲而杀了Chin。
秦术看他冷静下来,接着说:"如果你真的想摆脱这种局面,就一定要成为比你父亲更优秀的人。当你可以不
服从他的话,可以站在他的面前堂堂正正地交谈的时候,你就有资格质疑他的所作所为了。"
"我知道。"Alex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所以现在,Chin,我去拿药箱找点药膏给你。"
"好的。谢谢。"
Alex离开的时候,秦术在心里说,对不起,Alex,我想我一定看不到你成为亚历山大大帝的那一天了。因为那
对我来说,太漫长了。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
"Chin,你来得很准时。"Ban的声音听起来很愉快。
"……"
"昨天的午餐感觉怎么样?"
"……Ban,把Henry的资料给我。"
"哈?难道是药物让你变笨了?"
秦术耸耸肩,对他翻了个白眼:"我只是试试看,也许你更加变态一点就会把它给我了。"
Ban笑了笑,指着一旁的小门说:"进去吧?"
秦术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随即抿着唇走了进去,而Ban在他进去之后对他说:"我不太喜欢里面的环
境,你自己慢慢享受就好,我先出去,用餐时间到了会通知你。"
秦术有些纳闷,他不知道Ban要做什么。今天甚至没有人把他绑住,只是Ban把那扇唯一通向外界的小门上了锁
。
屋里没有光线,秦术摸索了一周都没有找到电灯开关,想必开关装在了外面。
于是这里现在是一个漆黑一片的空间,陪伴他的只有一张桌子,一个沙发,一把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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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疯狂的边缘 (我请求你,我请求你。那么多遍,你却没有听见。)
绝对黑暗,绝对安静,绝对孤独。
秦术在沙发上坐了五分钟后,只剩下这样的感觉。于是他知道了Ban的打算,这是一种心理战。
任何人在这样的环境中都会变得更脆弱。时间长了,身处这样的环境中的人就会开始怀疑自己所在的空间是否
真实,会怀疑时间的绝对性,甚至会怀疑自身的存在。当他认为自己本身也是个虚幻的妄想时,他就很有可能崩溃
,甚至自杀。这是人类精神上的一种缺陷,根源在于对时空的敬畏,对自身的怀疑,以及对孤独的恐惧。
原本秦术对这样的挑战很不屑,他接受过的抗压训练远比这要残酷得多,而且他清楚地知道,Ban会在今天结束
之前放他出来,所以他干脆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等着Ban的计谋以失败而告终。
但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件事,他没有想到,古柯和麦司卡林的毒瘾这么快就发作了。
当第一波焦灼感蔓延开来的时候,他皱紧了眉头硬撑着。
接着,胃部开始痉挛,他开始觉得头晕目眩,周围的黑暗给他一种扭曲的挤压感,他觉得喘不过气来。疼痛让
他从沙发上翻滚下来,他拼命咬牙忍耐,却还是忍不住呻吟。
冰凉的地面并没有给他的焦灼感带来缓解,相反的,他更加难受。这里漆黑一片,他不知道自己在什么位置,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距离刚刚的沙发有多远。
越来越清晰的疼痛感让他实在忍受不下去了,呻吟变成了低吼。他想看清一些东西分散注意力,可是无论他的
眼睛怎样睁大,无论他多么努力地调整焦距,他看到的只有黑暗,漫无边际的黑暗。
很快,秦术的眼睛因为酸胀而流出眼泪。他的身体内像有上万只蚂蚁在噬咬,身上的汗水浸透了衣衫,在他翻
滚的那片地面上留下不规则的水迹。
他鼓励自己,再忍一分钟就好了,再忍耐一分钟,他就可以挺过去,再忍耐一分钟,那扇门就会打开,再忍耐
一分钟,Ban就会给他送来药剂……可是没有用。他根本就没有时间的概念,在疼痛和绝对静默的环境中,人类对时
间的估算永远偏离事实十万八千里。当他觉得忍耐了半个小时的时候,事实上才刚过去五分钟。
秦术快要崩溃了,他想找到那扇门,他想要恳求Ban给他药剂,他实在是受不了。可是,哪里是出路?哪里是光
明?
在这个扭曲的时空中,在无以复加的痛苦中,他根本就看不到希望,这才是Ban给他的最可怕的刑罚。
混乱中,他碰到了那把红木椅子。几乎是出于本能的,他紧紧抱住那把椅子,他知道那只是一个死物,可是对
于现在的他来说,任何一样客观存在的东西都能带给他慰藉。
但是他身上的疼痛感依然没有消退,他还是没有办法转移注意力,于是他开始寻求另外的痛苦。当一个人头疼
得要命的时候,他会希望通过外部给与的新的疼痛来缓解头痛,例如用手捶墙,或者掐自己的皮肉,总之用能看得
见的疼痛缓解压力,这也是一种本能。
同理,当秦术再也承受不了的时候,他开始撞击椅子。红木坚硬的质感带给他肉体上的剧痛,手肘,手指,膝
盖,小腿……一下又一下地撞击,一声又一声的嘶吼……
Ban在门外是听不见里面的声响的,他的房间隔音效果非常好。否则如果让秦术也能听见外界的声响,这个游戏
就不好玩了。
所以当Louis医生提醒他必须打开门的时候,他也被自己所见到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房间里已经没有一件完好的物品。虽然只有三件物品,加上秦术一共四件,但这四件物品的残破程度只能用惨
不忍睹来形容了。
办公桌翻到在一边,桌脚上都有血迹,地上还有被掰下来的木屑;沙发上的真皮被掀起,里面的弹簧都已经□
出来;而那把红木椅子,已经华丽地散架了。不过最惨的不是它们,是神父。
秦术的衣服被他自己撕成了破布状,他的身上满是抓挠的痕迹,甚至还在流血,几乎每一寸皮肤上都有淤青,
尤其手肘和膝盖,已经呈现黑紫色。他的嘴唇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破皮的地方血迹凝结成痂……
Ban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啧了一声,眉头紧皱:"好像玩得过火了一点,是不是,Louis?"
处于医生的本能,Louis早就迫不及待地去查看秦术的伤情,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他昨天看见的俊秀青年,一想
到是自己亲手毁了他,心中的愧疚就让他难以承受。
秦术恍惚中看见了医生,伸出手牢牢揪紧了他的衣袖,由于长时间的嘶吼,他的声音早已破碎不堪,他断断续
续地说:"求你,给我……药……"
Louis闻言一愣,几乎当场落下眼泪,这个孩子,这个原本手持圣洁的十字架的孩子,现在竟变成了这般摸样…
…
Ban看不下去了,他急躁地催促Louis:"你在愣什么!给他药!"
Louis回过神来,迅速把准备好的药剂注射进秦术体内,数分钟后,秦术长长舒了一口气,随即昏睡过去。
Ban不知道自己心里的烦躁是怎么回事,这时候他想的居然不是游戏胜利的兴奋,不是什么狗屁石油生意,不是
随意操纵别人的快/感,他只是在想,究竟是怎样的折磨,把Chin逼成了这副模样。这是他一手安排的,他却开始深
深地质疑自己的做法。而这种情况,在他之前的人生中,从未发生过。
Ban命令Louis给秦术仔细清洁身体,给他每一处伤口上好药,给他做全面细致的检查,确保他没事。
当秦术被打理好,Ban丢下已经被他戳得面目全非的文件,亲自抱起了他,无视手下惊讶的目光,把他送回了卧
室。
他把秦术平放在床上,帮他盖好被子,看着他毫无防备的睡脸,Ban没来由地一阵心动。他想起秦术那天迷醉的
双眼,想起他轻轻软软的呼唤:"修……"
Ban觉得自己大概是着了魔,他忍不住伸出手抚过秦术的眉骨,抚过他的面颊,抚过他的嘴唇,直到他缓缓睁开
眼睛。
秦术盯着眼前的Ban,突然痴痴地笑起来,他用沙哑的声音说:"修,我们到家啦。"
Ban一愣,他知道秦术因为药物的作用又出现了幻觉,他也还是没有听懂中文,但是他很想给他回应。于是他微
笑着看他,在他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说:
"晚安。"
第二十一章+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一章 渴望 (为什么要用其他痛苦来取代,我就在这里不是吗?)
我们必须相应国家的号召,创建和谐社会!
想吃肉的姑娘们,对不住了,敝人已被发牌警告,红烧肉端不上桌,故本章为了防患于未然,不得不隐藏部分
内容,望见谅。
从那天起,Ban就下了禁令,Chin不准与原宅中的任何一个人接触,包括Alex和Jade。他的一切起居由Ban亲自
安排。其他无关人员,禁止打探,禁止参与,禁止谈论。
"独裁主义。"秦术不屑地评论眼前这个男人。
Ban不甚在意地笑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秦术深吸一口气,走进了那间黑屋。
Ban撤走了那间屋子里的所有物品,甚至在墙壁和地板上都铺设了绒毯,因为他不想再看见那么凄惨的画面。然
后,一如既往的黑暗,一如既往的安静,一如既往的孤独。
对于秦术来说,这比三天前更可怕,没有任何依托,没有任何发泄痛苦的媒介,就只剩下纯粹的深刻的痛苦。
但是他却比三天前平静得多。
当毒瘾发作,疼痛铺天盖地地袭来时,秦术从舌下取出了一枚刀片。
每一次黑暗压迫得他无法呼吸,每一次时间让他无比难熬,每一次疼痛逼得他无法忍受,他就用刀片在自己的
皮肉上划过。一刀又一刀的割裂让他分散了注意力,血液的粘稠让他恶心,却让他感受得到真实。
他笑,这样就好。
这次Ban很快就坐立不安,从时间上来看,秦术的毒瘾只刚刚发作了一半,他就忍不住打开了门,然而眼前所见
还是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秦术纠缠在一滩血泊中,身上、地毯上、墙壁上,到处是他的血迹。而他居然还在笑,抽搐着笑,手中的刀片
深深嵌进掌心。
Louis立刻上前给他止血和清理伤口,而他竟然还对Louis说:"别担心……我没有切到动脉,我还不想死。"
Louis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果然没有伤到大血管,他不由为这个年轻人的意志力感到惊诧:他在忍受着痛苦并
且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还能准确地避开自己的动脉,这是怎样恐怖的自控能力!
等到伤口处理妥当,在一旁沉默了很久的Ban突然揪住秦术的衣领质问他:"Chin,你行啊,无论怎样你都要伤
害自己是吗?"
秦术惨白了一张脸艰难地回答他:"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
"我只是要你屈服!"
"……那还是让我继续伤害自己吧。"
Ban给他气得脸色铁青:"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想知道么?你可以让Louis医生也给你打一针,然后把你关在那种地方试试。"秦术强忍着毒瘾调侃地说,"
Ban,我知道你不能理解,所以我来告诉你好了。你恩赐的毒品带给我的痛苦,我必须要用其他的痛苦来取代才不会
被逼疯,否则我一定会受不了而去自杀。这个回答你满意了吗?"
Ban不语。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笑起来,抬起秦术的下巴:"Chin,如果要用其他痛苦来取代,也只能是我施加给
你的,明白吗?"
秦术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别过头去无视他。他猜不透Ban的意图,他常常猜不透。
Ban这才挥手示意Louis给他注射药剂,秦术在注射之后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第三次进黑屋,Ban把秦术全身每一个角落都搜索了一遍,确保他没有携带任何可疑物品,才让他进去。
而这次,Ban在他毒瘾发作了半小时后就打开了门,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自残工具,秦术蜷缩在房间的一角,大
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痉挛,当门打开的一瞬间,他几乎是爬着迎向了那抹亮光。
Ban示意Louis给他注射了药剂,秦术渐渐平静下来。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就地窝在了绒毯中。身上的汗水让他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发丝有些凌乱地翘着,衬着他安
静的样子,显得很乖巧。
Ban勾起了一抹柔和的笑,贴近秦术的耳边说:"嘿,Chin,忘记我说的话了吗?我说,如果要用其他痛苦来取
代,也只能是我施加给你的,记得吗?"
秦术睁开眼睛,他现在很舒服,觉得身心愉悦,体内的神经也慢慢兴奋起来,带给他无上的快乐,这种时候他
哪里还会惦记着什么痛苦。麦司卡林的致幻效果让他只知道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在向他靠近,那个人的身体很温暖,
和陆修一样有着狂傲的气息,和陆修一样恍若神祗,和陆修一样温柔地对他笑。
于是他伸出手,呵呵笑着揽住那个人的脖子把他拉下来,啾的一声亲在他的脸颊上。
Ban在这一刻没有反应过来,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牢牢压住了秦术,不可抑制地吻住了秦术翕动的唇瓣。
秦术回应着他的亲吻,嘿嘿笑了两声,伸出舌头卷住Ban的进攻。他的吻很缓慢,就像是在摸索一个让他好奇的
地带,一点一点地接近,一点一点地蚕食,在承受着对方给予的欢愉的同时,绞杀对方的理智。
他半眯着眼睛,黑而长的睫毛下,那双夜空一般的眼睛定定地望着Ban,他的瞳孔被放大,眼神明润却没有焦距
。Ban把他轻轻拉离自己,秦术有些不舍地咕哝了一声,有些迷惑地看向他。Ban保留有最后一丝理智问他:"Chin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秦术压根听不懂他在叽哩哇啦些什么,他认真地看着面前的人,可是怎么也看不清晰。什么都像是虚假的,他
在一个不真实的世界里飘忽,而他身边的这个人,可以给他真实感,他知道他是可触摸的,是真实存在的,可是对
方的疏离让他很不满。愣了几秒种后,秦术突然发力,把压在他身上的Ban推倒,跨坐在他的身上,俯下身索求他的
亲吻,双手胡乱地撕扯着Ban的衣服。
Ban终于忍受不了,他半坐起来抱住秦术的身体,一边安抚他的狂乱一边在他耳边说:"我会让你记得我是谁。
"随即他褪去两人的衣物,由被动转为主动,手抵着秦术的后脑不让他躲闪,强势地展开他的攻城略地。
秦术因为氧气的缺乏而开始粗喘,由于长时间被强行掰开下颚,唾液在唇边留下莹亮的痕迹,他有些难受,努
力地吞咽,结果让Ban的进攻更加深入。
Ban丝毫不给他缓气的机会……<以下122字,被动隐藏>
秦术受着药物和情 欲的双重折磨,有些吃不消了。他甩了甩头,汗湿的短发洒落几滴水珠。他手指掐紧了Ban
的肌肉,皱着眉说:"不要了……唔……难受……"
让Ban郁闷的是,秦术说的还是中文,他知道他在求他,但他也知道,秦术仍然脑子不清楚地把他当成了那个什
么"修"!
所以他丝毫不理会秦术的请求……<以下81字,被动隐藏>
他的声音略带着哭腔,与平时说话完全不一样,Ban几乎被他逼疯。他啄吻着秦术的脸颊和脖颈,用手安抚他的
前端。秦术受到刺激,身躯不停颤抖,他想说什么却说不完整,最后只发出轻微的呜咽声。
Ban注视着秦术迷乱的表情,看着他原本苍白的皮肤渗透出薄红的色泽,他完全无法移开目光。抚过秦术身体的
每一寸,从发丝到颈项,到腰腹,到小腿,到脚踝……他发现秦术的脚踝很细,圆圆的踝骨看起来很可爱,他下意
识地捉住他的脚踝,让他用脚环住自己的身体,然后伸手揽住秦术的肩背,感受着更紧密的贴合和摩擦。
随着Ban越来越快的节奏,秦术的呜咽渐渐转变成呻吟。他原本还能忍耐,可是Ban总能找到让他失控的底线,
反复折磨,渐渐地他无法再压抑,沉浸在扭曲而欢愉的情 欲中,直到最后的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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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折磨着爱 (Chin,从今天起,能给你黎明的,只有我。)
柔软的丝绵质感摩擦着皮肤,秦术渐渐醒转,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肌肉的叫嚣,几乎每一块骨头都咯吱作响。
他撑坐起来环顾四周,这不是他的卧室,这样大的规格的豪华房间,只有一个人有资格居住。
房间的光线很暗,秦术适应了一会儿才看见Ban就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他的面前堆积了厚厚一叠文件,笔记本
电脑的荧光衬得他脸色阴沉。
秦术舒展了一下筋骨,从床上起来,意外地发现自己身上并没有粘腻的感觉,一套衬衫和长裤就放在他的手边
。他穿上衣物,囧然地意识到,这两件衣服估计都是Ban的,对他来说,太大了。卷好袖子和裤脚,他看了还在忙碌
的Ban一眼,转身就往门外走。这时候Ban开口了:"在你离开这里之前,必须要弄清楚几件事。"
秦术停下脚步,转身斜靠在墙上,等他说完。
"你必须了解,今天和你做 爱的人是谁。"Ban把视线从电脑上移开,上下打量了下秦术,笑着说," Chin,
告诉我,让你欲仙欲死的人是谁?"
秦术的眼神闪烁了下,接着又恢复了平静无波,仿佛Ban说的事情与他无关。
Ban看着他继续说道:"看样子你还是有点印象的……不过我还是想要提醒你一下,我的名字叫Ban,不是
'SHOW'。"(-_-|||Ban的发音不准,我不知道怎么写。)
秦术垂下眼帘摇摇头,自嘲地笑了一下,说:"我知道。"他扶着墙撑起身体,在Ban的面前站得笔直,又重复
了一遍:"Ban,我知道。"之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他精瘦的身躯在Ban的衣服下显得尤其羸弱,可是Ban很清楚,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这么从容的人,坚强得可怕
。
秦术在清醒后的第一时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被他搞砸了,他犯了错,他现在无路可退,这些他都明白。
但是正如他对待"忏悔"的态度,他从不认为懊悔,倾诉,请求什么人的宽恕是有用的,从很多年前他就养成了习
惯——犯了错,抹杀错误是第一,抹杀不了的时候,再考虑改正。所以他首先考虑的是这些既成事实之后,他该怎
么办。
一回到自己的卧室他就换下了那套Ban的衣服,换上了他的白衬衫。靠在床头,他仍然很疲惫,但他不想停止思
考,于是他开始抽烟。一根接着一根,直到他的鼻子分辨不出自己的或者其他人的味道。
他不断地问自己:还要去拿Henry的资料吗?
答案是要。
然后呢?
然后联络基地,把信息传达给他们。
再然后……他笑了,太多的烟呛得他轻轻咳嗽。他没有再然后了,不是吗?
既然是这样,那其他的事有什么关系呢?他想,无所谓了吧。
很快他就抽光了一包烟,却完全不够劲。对一个有严重毒瘾的人来说,烟根本不再香。
秦术望向窗外的星空,他很努力地找他的Altair,却发现银河的彼岸,没有灯光。
接下来Ban改变了计划,因为他找到了秦术最脆弱的时候,而且,他食髓知味。
当秦术再次跨进黑屋的门,他发现Ban居然在那里等他。
Ban亲手拿着注射针管对他说:"今天有优惠,怎么样,想要吗?"
秦术走过去挽起衣袖,把静脉暴露在Ban的眼前:"谢谢,护士,戳准一点。"
Ban微笑,帮他注射完毕后说:"不过优惠总是限量的,Chin,我刚刚给你的,只是1/5的剂量,对于你来说远
远不够。"
秦术贴着墙壁坐下,柔软的绒毯让他很舒适。他曲起一条腿,把头搁在膝盖上闭目养神。他已经无力去琢磨Ban
的花样,该来的总会来,他逃不掉。所以他沉浸在这一点点药物带给他的晕眩里,在越来越迷幻的感官体验中沉沦
。
其实他不止一次地考虑过,在他和Ban独处的时候,用武力强迫他给他资料,但是不行。Ban计算的很精准,当
他有机会单独接近Ban的时候,通常已经接近毒瘾发作,他浑身无力四肢虚乏。在这种状态下,与一个和他一样身经
百战的黑手党教父对抗,根本毫无胜算,而一旦失败,他就再难有机会出手。在没有一点筹码的情况下,他不能冒
这个险。
渐渐地,秦术的理智从他的大脑退出,他现在的身体里只剩下本能。他听见一个声音向他发出命令:"Chin,
到我这里来。"
……
秦术把头抵在Ban的肩膀上,呼吸有些急促地喷在他的颈边。
<以下119字,被动隐藏>
一只河蟹由远及近,秦术躲闪不及,被硬生生地碾过去啊碾过去,伟岸的河蟹转身对着秦术奸笑:"哦呵呵呵
,想要尽兴?等我吃饱了散完步再说!"饱受煎熬的秦术顿时觉得欲哭无泪……
"唔……"秦术不知道怎么排解身后难受的感觉,他感到自己被一圈火热包围、禁锢,找不到出口。他挣扎着
想要逃出去,可是越挣扎就被束缚得越紧。终于在他快要窒息的时候,一阵疼痛带给了他解脱一般的畅快。
Ban本就忍得辛苦,偏偏秦术一直不知情地在他身上挣扎,天知道他的理智也在承受着多大的煎熬。身体的热度
烧灼着他的神经,他似乎听见了绷紧的弦断裂的声音。
"Chin,Chin,乖……"
亲密的吻不间断地落在紧致的肌肤上,舌尖像是挑逗又像是较量。秦术半闭着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不是不迷
惑的,这种时候他甚至有些自暴自弃的想法,因为一切思考都是那么困难。不想去想,不想去理解,不想去反抗本
能,就只想一味地索取,或者,这是一种相互间的剥夺。
他和Ban之间,一直以来就只有欺骗和剥夺。周而复始,报应一般。
此时秦术的喘息越来越剧烈,不仅是因为欲 望的折磨,更是因为,他的毒瘾再度发作了。
药物的剂量过小,导致他在迷乱的过程中再次体会到毒瘾的折磨,然而他神智尚不清醒,他只知道自己想要找
到发泄的出口,于是这场欢 爱成为最好的途径。
他近乎狂乱地寻求更深的沉沦,痛苦和快乐同时带给他毁灭般的绝望。
Ban对秦术的反应完全丧失抵抗能力,他觉得这一切都像是一个神秘的深渊,他被诱惑,步步深入。而秦术像某
种藤蔓一样纠缠在他的周围,柔软却强韧,带着他越攀越高,在绞杀与极乐的边缘徘徊。
欲仙欲死。魔障成瘾。
顶点到来的瞬间,秦术几乎要窒息,他的脸上一片绯红,剧烈的喘息也不能带给他平静的呼吸。Ban见状立刻取
了剩余的药剂注入秦术的静脉,数分钟后,秦术才缓和下来。
Ban把陷入半昏迷的秦术紧紧揽在怀里,仿佛捧着一样易碎的珍宝,啄吻着他汗湿的额头,用他自己都不可置信
的温柔对他说:"晚安。"
从今天起,能给你黎明的,只有我。
第二十三章+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三章 黎明 (那小小的眼泪里,有他的上帝。)
原本Ban是要在秦术最脆弱最迷糊的时候从他口中套出阿富汗那个组织的信息。可是他不得不承认他做不到。因
为秦术本身带给他的愉悦感,要远远超过那个情报的重要程度。一开始他也觉得这种论断很古怪,但他确实就是这
么认为的,他很清楚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所以在与秦术的性/爱中,他从不掺杂公务,那会让他很扫兴。
这样的"审讯"一直持续了将近一个月,每次做过以后,Ban都会把秦术带到他的卧室,如果秦术恢复意识,就
会套上衣服离开,干脆利落;如果没有恢复,Ban就会和他同睡一起,他丝毫不担心秦术会给他带来威胁,因为秦术
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不可能做出绑架他之类的事情。
这天秦术在Ban的卧室里清醒过来,依旧面无表情地离开,他不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羞耻,准确地说,他早
就抛弃所谓的"羞耻"了。
回到二楼卧室,秦术一进门就几乎瘫倒在地,接连的精神和肉体折磨让他越来越虚弱,他知道自己要撑不住了
。扶着墙平复下呼吸,他正要进浴室,忽然听见黑暗中一个声音传来:"Chin。"
秦术一愣,是Alex。
他对Alex说:"你父亲下了禁令,你不能到我这里来吧。"
Alex不理他,径自说道:"Chin,我想见见你。"Alex的声音有些压抑,秦术听不出来他的情绪。他顺手打开
灯,走到Alex所在的床边:"有什么事吗?"
Alex定定地看着他,看着他穿着一身父亲的衣服站在自己面前。这个曾经那么强韧的男人,现在苍白得就像一
个假人,皮下的经络都清晰可见,他的两颊深深凹陷下去,只有一双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辜。
这是那个一手端着圣经一手用十字架抵住他的眼睛的Chin吗?那个凌厉得仿佛锋利的的匕首,敏捷迅速超出人
类范畴的Chin?Alex突然不可遏止内心的愤怒,一下从床上跳起来压倒秦术,无视秦术的反抗,粗暴地扯开他的衣
服,结果眼前所见让他彻底崩溃。
那些密布在他身上的红痕是什么?还有他肩颈和腰腹处的齿印,越往下越深刻密集。Alex抚摸着这具让他肖想
了无数次的身体,他那么崇拜的身体,而现在在他面前的,竟然残破至此……Alex低下头亲吻秦术的皮肤,温热的
体温刺激到他的泪腺,他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在秦术的身上留下道道水痕。
他说。
Bless me, Father, for I have sinned.
I want you.
I've been a bad bad boy, Father……
他按住秦术的手腕不让他动作,然后用嘴巴含住了秦术的前端。
舔舐,辗转……
他想让这人快乐,想要带给这个人自己给予的快乐。
即便是罪孽。
即便罪孽已满身。
秦术无声地笑了。他笑他怎么那么天真,在Winchester家里招惹了这父子两人。
他笑命运女神,竟无聊到用他这样的人的生命作乐。
笑着笑着他终于流下一滴泪,只有这一滴小小的眼泪里,有他的上帝。
秦术举起手中的十字架,在清晨太阳的光辉中看着它闪耀,他说:"阿门。"
Ban似乎太过笃定了,他笃定秦术拿不到资料,也笃定他就算拿到了资料也逃脱不了,所以在他的一次疏忽中,
秦术看见了那张光盘。从佛罗里达州寄过来的,上面标记了一个H.字样的光盘。在Ban的卧室里,他看见了落地窗对
Ban的电脑的反光。
尽管很模糊,但他确定,那就是他要的东西。那应该是Henry汇报给Ban的近期生意资料,其中自然包含了他所
在的位置及最新的石油交易记录。
而现在那张光盘的复制品,就在他的手中闪着圣洁的光。
今天不是进黑屋的日子,也就是说,不是他毒瘾发作的时间,他觉得自己精神还不错,甚至还与Ban打了个友好
的招呼。
Ban看见他的微笑愣了一下,把他拉到身边,在他的颈边轻咬了一口:"今天很开心?"
秦术回答:"是的,因为今天我要去见上帝。"
Ban眯起眼睛,警惕地盯住他的猎物:"是吗?你的上帝能给你让你快乐的东西吗?"
秦术抬头正视着Ban说:"他给我信仰。"
Ban发出一声嗤笑:"好吧,直接说你想做什么?"
"我要回教会一趟。"
"为什么?"
"上次教会寄来了通知,教区主教要来,我必须回去做些准备。你知道,我是今年新任职的神父,是要有工作
考核的。"
Ban拿起手边的红酒,品尝了一口说:"你认为我会让你回去?"
"无所谓,对我而言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是,Winchester先生,你是俄亥俄州教会的合作人,对吧,阻碍神职
人员的工作可不像您的作风。更重要的是,由于您与红衣主教之间的贿赂矛盾,教会让我回去为您做一下澄清。"
Ban放下酒杯笑起来:"好的,好的,Chin,你想出去透透气也好。不过出于安全考虑,我会派几个人做你的保
镖。"
"随你。"
秦术看看跟着自己的"保镖们",六个人,六把格洛克手枪,这样的待遇,Ban还真是看得起他。
不过对付这样的人他还是有一些把握的,尤其是在这种他舍得拼命的情况下。
当他甩落匕首上的血迹,俯视着这六个人的尸体的时候,他第一次觉得原来鲜血也可以这么值得赞美。
他知道Ban很快就能得知他的逃脱,所以一刻不停地开始逃亡,绝对不能被抓回去,必须赶在明天毒瘾发作之前
把资料传回基地。他心里只有这一个信念。
在城镇的中心,秦术借用了一台私人电脑,以加密邮件的方式把十字架里的信息打包发回了基地。在发送成功
的那一瞬间,他骤然全身脱力,苍白的脸上绽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他在心里默念:卡尔扎伊,你给我一年改正错误的时间,我做到了。
与此同时,Winchester家宅里已经乱成一团。没有人敢正面承受Ban的怒火,这里的每一个人,包括Alex,都没
有见过Ban愤怒到极点的模样。
得知消息的时候,Ban捏碎了他手中的酒杯,他血红了一双眼,怒吼着派出所有的人出去搜索Chin的下落。他的
命令是,迅速搜索小镇所有街道,就算把整个Dull小镇夷为平地,也要把Chin找出来,同时排查所有网络传输信号
,一旦找到可疑信号,立即前往源头探查。
安排好这一切,Ban呆在那间黑屋里发泄着怒火。他强迫自己冷静,可是第一次觉得控制情绪那么困难,他感到
非常不安,愤怒烧灼着他的神经。
他恍然觉悟,原来他让Chin离不开自己的同时,更让自己深陷其中。
这是一场博弈,他以为自己是稳赢的庄家,却突然发现,他早已栽在了一个根本不在乎输赢的赌徒手上。
(何等失态!╮(╯_╰)╭)
Alex来到父亲的书房,在黑屋里面对他的父亲。这是他首次踏入这个地方,因为他有话要对父亲说,就算他知
道自己还没有这个资格,就算他知道父亲也许根本不在乎他的想法,但他还是决定要说。
"Chin走了。"他说,牢牢盯着父亲的眼睛,"父亲,你毁了两个我深爱的人,一个是母亲,一个是神父。你
才是最应该忏悔的人!"
Ban眯起眼睛危险地看着他:"那么,你是想要报复我么?"
"是。但不是现在。"
——如果你真的想摆脱这种局面,就一定要成为比你父亲更优秀的人。当你可以不服从他的话,可以站在他的
面前堂堂正正地交谈的时候,你就有资格质疑他的所作所为了。
Alex在心里重复着Chin对他说过的话。
他深深地记得Chin带给他的一切。
他抬起头用一种自豪的神情对Ban说:"父亲,你不可能抓得到他。"
Ban挑起眉。
"因为我喜欢的Chin,是个奇迹。"
他是个奇迹。Alex终于明白Chin当初说这句话的心情。
Miracle。他理解了这个单词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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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上帝 (除我以外,你不可有别的神。)
这是一个幽暗的小巷。
秦术听得到整个小镇沸腾的声音。他知道Ban迟早要找到他,然而他已经无力奔跑。因为他的毒瘾,提前发作了
。
这个小巷子里弥漫着腐臭的味道,秦术想,他还真是适合这种地方,现在的他,就该呆在这种地方。
疼痛渐渐弥漫上来,他仰躺在潮湿的地面,任由疼痛撕扯自己的身体。幸运的是,他可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了
。
他在找夏季大三角。
那是Deneb……在银河的边缘,然后,另外两颗星呢?
他的视线变得模糊,所有的星光糊成一片。
这个世界的喧嚣与嘲笑,都在他的耳中无限放大,轰隆成响。
这时候,他突然看见一抹近在咫尺的光亮。
那是一个十字架。
十字架的主人说:"上帝保佑。先生,我是Dull镇的教区主教,请问你需要帮助吗?"
秦术猛然惊醒,为这声音,这无比熟悉的声音。
Bland。温柔的冷漠的。
他伸出手想要触摸那个人。然而没有碰到。但随即他的唇上覆盖了一片微凉的亲吻。
那人说:"你总能把自己弄得一身伤,Bilker,我的小骗子。"
秦术笑。他听见了上帝的声音。他的上帝的临在。
圣光普照。
上帝说:"除我以外,你不可有别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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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父 第一卷 (完)
第一章+第二章
第一章 礼物 (那个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圣诞节。)
1987年12月24日。
南京城的冬天总是冷得戳人心骨,刚过冬至,正是开始数九的时候,寒风凛冽,人们说话都嫌浪费体内热气,
一个个裹得严严实实,拖着笨重的大衣快步往家里赶。天色渐晚,傅厚岗巷口卖烤山芋的郭大爷正准备收摊,突然
看见一个公安抱着个小小的布包拐了进来。
郭大爷是个热心肠,跟这片的各家人都挺熟悉,那公安他正好认识,看见他抱着那个布包小心翼翼的模样,郭
大爷便调侃道:"小张啊,你上岗才两天,不会就贪咯公家什么东西啵,你看你抱个布包跟抱传家宝样滴,里头是
甚么啊?"
小公安走到烤山芋炉子的边上,把冻得通红的手靠近炉子取暖,他吸了吸鼻涕:"郭大爷你这就是冤枉我咯,
我哪过敢贪公安局滴东西啊,我这是……"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我跟你讲哦,我这是在执行任务喃!"
"甚么任务神秘兮兮滴。"郭大爷无视他那副得意相,装作漠不关心。
小张嘿嘿两声,把怀里的布包往前递了递,给郭大爷看个清楚。
那是个红的棉布包,里面还有个蓝色的小包被,一层层的布盖着,郭大爷看不清楚是什么,手上还要忙着收摊
,就说道:"看不到!"
小张啧了一声说:"啊哟我也不敢掀开来给你看,吹到风就不好咯,直接跟你讲啵,这里头,是个娃娃。"
郭大爷一愣:"娃娃?你哪过来滴娃娃?"
"今天早上公安局门口捡滴哎,我还能从哪过弄来啊我还没得老婆喃。"小张别别扭扭地说。
"作孽哦作孽哦,"郭大爷合上炉子的风口,朝巷子的深处扬了扬头,"你要把他送到这里头?"
"是哎,我们还能怎么办喃。"
"那快去吧,表让小孩儿冻到咯。"
"表急表急!郭大爷你好歹给我个山芋啃啃哎,我都冻死的咯!"
……
小公安一只手捧着山芋啃得津津有味,另一只手坚定不移地搂着那个襁褓,一路哼着小调走进了小巷深处的木
门。
那门边上挂了个牌子:萤火虫儿童福利院。
陆修那时候刚跟二肥在厨房打完架,抢了最后两个菜包子边吃边地往宿舍走,走着走着突然听到院长房间传来
气愤的骂声,他不由停下来听听怎么回事。
肖院长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妈,据她说她以前当过三八红旗手来着,还是个党员,特别有正义感,由于她长得很
"丰满",平常说起话来就中气十足,骂起人来就更是震耳欲聋。陆修站在门外就看见窗户上的泥灰扑扑扑直往下
掉。
"阿作孽啊阿作孽啊!大冬天滴把小孩儿扔地上不要咯,他父母是畜生哦!"
副院长连忙按住怒发冲冠的院长:"嘘……小声点儿,小孩儿还睡到喃。"
肖院长坐下来,拿起茶缸喝了一口茶,压了压火才说:"把小孩儿给我看看,随身的东西里头阿有名字啊生日
啊什么的。"
陆修一听有新来的小孩儿,好奇之下就像看看什么样,可是五岁的他还没有窗台高,没办法,他只好从墙角搬
来两块砖头站在上面往里看。
他把包子叼在嘴里,两只手扒在窗台上,透过覆着一层薄雾的玻璃,他看见了蓝色襁褓里的孩子。
他那么小,睡在包被里安安静静的,他的手也只有一点点大,握着小拳头摆在胸前。肖院长从他的手里取出了
一张纸条,就着灯光念道:
"秦术,1987年11月24日。"
那是陆修第一次见到秦术,那时候秦术还只是个刚足月的婴儿。很多年以后的12月24日,当大街上到处摆着红
棉袄白胡子的圣诞老人,当情侣们调笑着在某某咖啡屋里喝着咖啡赏雪景,当孩子们摇摆着父母的手问今年圣诞老
爷爷会送什么礼物给他们的时候,陆修握着秦术有些冰凉的手,带着他走过傅厚岗的那条小巷,他说:"圣诞老人
说不定真的存在,秦术,我五岁的时候,他把一个礼物打包好送到了我的身边,而且直到今天,它都好好地在这里
……我跟你说啊,那时候你的脸真的很像个包子。"
"是吗?什么包子?"秦术问他。
陆修想了想:"菜的吧……"
"哦,可惜了,我觉得肉的好吃。"
"不,我倒觉得,"陆修忽然凑近秦术的耳朵,"还是你最好吃。"
秦术冲他翻了个白眼,走到一旁的烤炉旁对老板说:"大爷,给我两个烤山芋。"
……
萤火虫儿童福利院,这里是整个故事开始的地方。
1987年的时候,那里有1个院长,1个副院长,6个义工,还有21个孤儿。最大的十二岁,最小的一个月大(秦术
)。
要看护这么多小孩,大人们根本忙不过来,所以通常年龄稍大的孩子都要帮忙照顾幼小的孩子,于是当秦术刚
来的时候,大家伙蜂拥而上,争着抢着要照顾他。肖院长发了几次火都没有用,只要稍不留神就会让这些小孩儿趁
虚而入,一通瞎折腾之后就把小婴儿弄得哭声震天,最后没办法,肖院长决定指派一个小女孩专门照看秦术。
那个女孩叫竺秣,十岁,是福利院里最懂事最细心的女孩,交给她帮忙照顾婴儿院长最放心。然而这一决定刚
宣布就有人反对。
胆敢公然反对肖院长的人,在孤儿院里有史以来只有两个,一个是副院长,另一个就是陆修。肖院长看着这个
一脸不服气的男孩,怒道:"给我一个理由,让我放心把秦术交给你,说不出来就给我闪一边去!"
陆修连个顿都没打,大声说道:"我打架赢的次数最多的!"
他这话喊得理直气壮,肖院长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确实,她一直都知道,虽然陆修不是福利院里年龄最大的
孩子,但他绝对是最强势的孩子,他有一种得天独厚的气质,那让他永远自信,永远勇敢。
"好吧,那就由你这个能打架的来保护秦术吧。"肖院长最后说,"从今天起,陆修帮忙照看顾秦术,其他人
不要乱插手,听到没有!"
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了。
陆修永远都不会忘记,小秦术攥着他的手指咯咯笑的样子,白嫩嫩的脸颊上有着粉红的晕,乌黑的眼睛直直地
盯着他,里头映着他的影子,只有他的影子。
好像小秦术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
那是他获得的礼物,陆修一直这么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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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一句话 (还记得你学会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福利院的宿舍说白了就是大通铺,二十张小床并排放,大家窝在一块儿睡。只不过秦术年纪太小,晚上睡觉容
易闹,肖院长就给他安排在了院长室的行军床上,让陆修暂时陪着他,如果哭闹起来就给他喂点吃的,还不行就去
喊大人。
陆修答应下来以后兴奋得不行,躺在床上睡不着,侧着身子看着小婴儿的睡脸。肥嘟嘟的脸颊在他看来就像两
个小馒头,看着就想咬一口。秦术睡得很安稳,似乎在做什么美梦,小嘴微微嘟着,一下又咧开,口水在嘴唇上闪
闪发亮。(这什么诡异的描写?_?)
陆修用手在秦术脸颊上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又戳了戳,感觉到滑嫩的皮肤在他手底下凹下去又弹起,终于忍不
住了,他凑近了用嘴唇飞快地碰了下,之后才满意地阖眼。
可是没睡多久,他就听见嘤嘤的哭泣声,声音不大,像是小猫的叫声,陆修模模糊糊地醒过来,就着桌上台灯
的光,看见秦术皱着一张小脸在哭,他一下惊醒,手忙脚乱地把他抱起来晃了一会儿,却不见效,这时候他突然想
起来在一边用开水温着的奶瓶,连忙拿过来给秦术喂。
秦术就着奶瓶咕噜咕噜喝着,陆修抱着他,自己靠在床沿,头一点一点地打盹,过了好一会儿,他像有所感应
一般清醒过来,一睁眼就看见秦术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瞅,小嘴咧着笑。陆修居然给他看得脸红了,挠挠头把奶
瓶放在一边,明明知道秦术听不懂但他还是轻轻拍了拍他说:"我们睡觉吧。"
关掉台灯,陆修一直觉得黑暗里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在注视他,他的鼻尖萦绕着浅浅的奶香,带给他这个冬天最
折腾人也是最温暖的梦。
夏至未至。
天气渐渐炎热起来,福利院里的大树荫是唯一有些凉意的地方。副院长让孩子们搬了板凳坐在阴凉处,她拿了
书本给他们讲课。
孩子们向来都很喜欢夏天,因为夏天就意味着不用争抢棉袄,不用拖着鼻涕打喷嚏,不用在又冷又饿的时候想
着如何去偷热腾腾的包子才不会被发现。尤其是男孩子,他们喜欢光着膀子在水龙头底下冲凉,喜欢循着蝉鸣爬到
大树上抓知了,喜欢像个小英雄一样挥洒汗水与其他人来一场肉搏……
所以福利院的夏天,总是热闹非凡。
午休时间,陆修攥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省下来的几毛钱,跑到小巷口卖冰棍的小摊前买了一支娃娃脸雪糕,他自
己舍不得把它吃完,一小口一小口地舔,心里还想着要给秦术留一点。结果让福利院里最贪吃好斗的二肥看见了,
二肥抖着肉走过来对他说:"喂,给我留一点。"
陆修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自顾自往里走。
"陆修,当心我告诉肖院长你偷钱!"
陆修淡定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偷钱了?"
"你不偷哪里来的钱买雪糕!"
陆修眼看着雪糕要化了,急着要拿去给秦术尝尝,当下无视二肥,小跑起来。二肥一看这分明是畏罪潜逃,怒
了,上前一把搭住陆修的肩膀就把他扳过来,陆修一个重心不稳,手中的雪糕差点掉在地上。
于是陆修也火了,抬脚就是一踢,踢在二肥的腿骨上,疼得他嗷嗷直叫。战火瞬间点燃,两个人在院子里打起
来……
结果?
陆修为了保护那支化得一塌糊涂的雪糕,脸上挨了两拳,右颧骨和眼角都挂了彩。二肥也够惨,衣服被撕破了
不说,两只黑眼圈与他的身材很是相配,肚子上几个脚印也十分性感妖娆。两人被拎到院长室正面迎接了肖院长的
河东狮吼,出来的时候还有点灵魂出窍魂不附体的感觉。陆修晃晃荡荡地走着,一路上骂骂咧咧:"二肥你个猪!
卧槽泥马逼……"
来到秦术的小床边上,他无比愧疚地对玩着小熊猫布偶的秦术说道:"小术,雪糕没了,我下次再给你买吧。
"
秦术明显不在乎他在说什么,只是甩开小熊猫抬起头盯着他呵呵笑,圆圆的脸蛋,用小陆修的话说,就像白白
的包子。然后他歪着脑袋愣了一会儿,伸出短短的手指摸了摸陆修受伤的眼角,接着又戳了戳他肿起来的脸颊,陆
修疼得嘶嘶抽气,却没有闪开。
秦术扒在床沿的栏杆上看着他,大眼睛水汪汪的,看起来天真又无辜。看得陆修在心里念着:下次一定要让他
吃到一定要让他吃到一定要让他吃到!这时候他听到肖院长在外面喊着上课,他把小熊猫布偶拿过来重新塞到秦术
怀里,对他说:"我去上课了,你自己玩会儿。"
陆修刚刚转身,就感觉袖子被抓住了,他听见很小很小的一个声音——
"修。"
他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而且秦术的发音有些模糊,有点"书"的意思。他回过头来,看着秦术"嗯?"了一
声。
接着他看见秦术微微撅着嘴巴,冲着他努力地说:"修,修。"
陆修猛然惊醒,这是,秦术说话了!
这是秦术说的第一句话,他喊他的名字,他喊他"修"……
很莫名其妙地,陆修有一种快流眼泪的感觉。
他和秦术一样,也是几个月大的时候就被扔了,一直在这里被抚养照顾。
因此,事实上他们用过同样的奶瓶,他们在同一片草地上学步,还有,他们在同一个屋顶下,说出了第一句话
。
秦术说的是:"修。"
陆修说的是……
呃……他自己不记得了,后来去问过肖院长,肖院长没好气地回他:"你个小炮子子,说的第一句话把我气死
咯!"
据说,他说的是:"妈逼。"注意,是妈逼,不是妈咪。
不知道谁教他的,不过,看看这里谁最会骂人,嘿嘿,答案还用说吗?
虽然小秦术很少哭闹,但从那以后,只要他一哭就喊"修修修修……"其他的话他还不怎么会说,总之不管什
么事情,只要让他揪着陆修的手,他就不再闹腾,百试百灵。
大家都说秦术黏陆修黏得很,其实也不尽然。秦术跟其他孩子相处得也很好,尤其是又漂亮又温柔的竺秣姐姐
,那只小熊猫就是竺秣送给他的,他宝贝得很。陆修常常觉得有点吃味,就会跟在他身边问"渴不渴啦?""想不
想吃东西啊?""我给你看个好玩的东西吧?"之类的。
关于他们俩小时候究竟是谁缠着谁,到现在也没有定论。只不过后来发生了很多事,他们并不是一直无忧无虑
的孩子。他们之后的经历,都让他们必须各自独立。
小时候,小时候。每每回忆起这么个词,他们都觉得与现实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所以,他们并不是谁离不开谁,他们只是曾经想要相互扶持,在他们都很弱小的时候。
谁都有过弱小的时候,不是吗?
也许那段时光,才是最幸福的。
第三章+第四章
第三章 十年(上) (陆修在十五岁以前最能干的事,一是打架,二是偷吃。)
陆修在十五岁以前最能干的事,一是打架,二是偷吃。
十年之 壹 豆浆油条
秦术四岁,陆修九岁。
"秦术,想不想再吃根油条?"陆修贼兮兮地凑过来,一副诱惑小孩犯罪的嘴脸。
秦术纯洁地摇摇头:"我不喜欢吃油条。"
"可是我饿了,你帮我一起去偷吧。"陆修再接再厉。
"我想吃馄饨。"秦术讨价还价。
陆修看着这个刚到他胸口却精明得可怕的小孩,捏拳妥协:"好吧,你帮我偷到油条,我今天下午请你吃馄饨
。"
"嗯!"
于是他们开始了作战计划。
陆修:"我去把张厨子引开,你偷偷进去摸两根油条出来。"
秦术:"你怎么把他引开?"
陆修:"嘿,总有办法的,你在这里等着。"
秦术乖乖地站在墙角,陆修离开了大约五分钟以后,他听见二肥骂骂咧咧的声音。不知道陆修用了什么办法,
又把二肥惹怒了,两人扭打着从宿舍往厨房门口这边来。越打越来劲,不过明显陆修在让着二肥打,有时候不轻不
重地挨一拳,往后退几步,还一拳,再往后退几步,直到把二肥引到厨房附近。
然后陆修大声骂道:"二肥你个傻逼,又欺负女孩子!"
二肥回吼:"卧草泥马!我怎么欺负女孩子了!"
"你敢说你没拿竺秣口袋里掉出来的卫生巾嘲笑她?"
"我操!我哪知道那软软的白白的什么东西!"
"你他妈不知道什么东西你还用它擦嘴?!"
%#¥&*……
于是秦术黑线,虽然他也不知道那个"卫生巾"是什么,不过他知道陆修明显是故意找茬的,他的常识和是非
观告诉他,陆修才是最贱的那个。
厨房里的张厨子也黑线了,本来大热天的煮那么多人的饭他就烦躁,又听到有人在他的领地门口唧唧歪歪些乱
七八糟的东西,他终于忍不住,挥着大钢勺就冲出来:"吵什么吵吵什么吵!什么狗屁糟糟的!要打架到一边打去
!再吵我喊肖院长来收拾你们!"
就趁这个空隙,秦术哧溜一下钻进去,又哧溜一下钻出来,接着缩回墙角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陆修和二肥打着打着就放手了。两人气哼哼地分开,二肥还在念叨:"不就擦个嘴嘛,关你什么事啊……"陆
修忍着笑跑回来找秦术。
秦术递给他两根油条,又给了他一杯豆浆:"呐,你喜欢喝的,我顺手帮你拿了。"
陆修乐呵呵地接过东西,蹭了蹭秦术的头发:"你速度越来越快了。"
秦术不置可否,过了一会儿他瞅着陆修很认真地问道:"修,卫生巾是什么?"
噗——
陆修的一大口豆浆浪费了。
************我是喜欢豆浆油条的分割线*************
十年之 贰 秦术与馄饨
秦术在没有离开祖国以前,最喜欢的食物是馄饨。
福利院巷口有个馄饨摊,老板是个很和善的小青年,人长得白白净净,一副书生模样。听街头巷尾的大妈们说
,他是个高考落榜生,家境也比较困难。他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跟人跑了,父亲卖馄饨挣点钱把他拉扯大。现在
他父亲腿脚不好,有风湿病,为了生活,他只好子承父业,把这个馄饨摊接着开下去。
且不管老板是个什么人吧,总之他家的馄饨肉鲜皮薄,绿色的葱花漂在汤上看起来很清爽,而且小虾米也放得
够足量,秦术特别馋他们家的馄饨,每次路过就直直地盯着直吞口水。
秦术是个纯洁又善良的孩子,他从来不做违法乱纪的勾当,他只是掩护陆修做违法乱纪的勾当,适当的时候给
他搭把手转移赃物或者在院长面前帮他求求情什么的,然后就勒索陆修给他买馄饨。
虽然陆修常常对这小子恨得牙痒痒,但每次他都会信守诺言满足秦术的愿望。
话说陆修存钱很有一手,每次肖院长差他去买个西瓜啊牙膏啊什么的,他总能让小店老板让个几毛钱,然后他
把这几毛钱藏在秦术的枕头芯里,一点一点地存着。神奇的是,秦术始终都不知道自己的枕头里边有钱,他一直以
为陆修把钱藏在一个十分神秘的地方,比如哪一块墙缝里,或者某双鞋子的鞋垫里……
秦术是个很能迷惑人的孩子,事实上他的性格很冷淡,但他总能让别人觉得他又无辜又可爱,这就是为什么后
来陆修一直喊他"骗子"的原因之一。
以喝馄饨为例。
陆修陪着秦术去喝馄饨的时候总是很郁闷,他也说不上来郁闷什么,只是他看着小青年可了劲地给秦术加虾米
他就不爽。
秦术个子小,得爬着才能坐上长木板凳,然后他偏着脑袋声音软软地说一声:"一碗馄饨。"小青年老板立刻
被他的纯真打动,麻利地端一碗热腾腾的馄饨给他。一般一碗馄饨有十个,但秦术每次吃的都有十二个以上。走的
时候他也不说谢谢,只是从板凳上再爬下来,攥着陆修的钱摇摇老板的围裙,望着人家特纯洁地笑笑。
于是小青年沦陷了。
有一次秦术又去喝馄饨,竟然喝到了一碗十八个的量。他吃不完那么多,就瞟瞟对面摆着张臭脸的陆修,然后
用小勺子舀一个馄饨往他嘴边送。他必须跪在凳子上才能够到桌子的对面,当他泼泼洒洒地把勺子摆在陆修嘴边,
陆修就是不张嘴,他愣了一会儿,盯着陆修眨眨眼,说:"啊——"
于是陆修也沦陷了。
从此他一有闲钱就带秦术喝馄饨,威逼利诱小青年多给几个,然后他等着秦术来喂。
尽管他从来不喜欢吃馄饨。
**********我是长得像馄饨里的小虾米的分割线***********
十年之 叁 关于学习
福利院的师资力量和教学环境有限,在当时只教授语文,数学和思想品德。陆修和秦术的数学一直好得让别的
小孩嫉妒,别人还在咬着笔杆冥思苦想的时候,他们俩已经在计划怎么再从肖院长那里抠点钱出来了。
陆修自不必说,他基本是那种不用太下功夫就能学什么会什么的娃子,秦术就不一样了,首先他年纪小,跟着
比他大两三岁的孩子学东西按理说是有些吃力的,而且他不像陆修样样全能,总的来说他是个智商比较正常的孩子
,(言下之意敝人认为陆修的智商不正常)。可偏偏他就是反应够快,做题的效率和准确率让肖院长都惊为天人。
加上秦术向来乖巧,不像陆修整天惹祸打架,所以肖院长疼他疼得不行,真的是当心肝宝贝一样对待,就差没揉在
怀里叫"儿子"了。
当然,这也是她被秦术的表象给骗了。如果她知道上次那神秘消失的五块钱跟秦术脱不了干系,估计就是另一
番脸色了。
扯远了,我们继续说学习。
虽然这两人的数学很棒,但他们的语文水平实在有待商榷。识字、表达、写作什么的还过得去,一旦牵扯到什
么论语孟子唐诗之类的,他们俩就一起崩溃了。
陆修在记忆力方面一点问题都没有,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强的。关键问题是他背诵的方法有问题,或者这么说吧
,他背是能背下来,但那些东西一从他嘴里出来,就完全变了味。他自己这样就算了,他还把秦术也带坏了。
有一次副院长在讲《论语》的时候让秦术背诵那句"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秦术站起来非常认真地背道:
"孔子日三人,行,必有我师。"
副院长晕眩,质问这话谁教他的,陆修站起来申辩:"他没背错呀,我教他的,我确定是对的!"
副院长抖着手"你你你"了半天,最后哭笑不得地宣布下课。
秦术觉得就这样惹老师生气了很不好,他想起老师说的要知错就改,要多学多问,于是跑到副院长身边一本正
经地问:"副院长我哪里背错了,孔子没有日三人吗?"
副院长差点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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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十年(下) (陆修在十五岁以后最能干的事,一是杀人,二是越货。)
十年之 肆 彼岸灯光
秦术乖巧,能忍,但不代表他没脾气好欺负。通常越是沉稳冷静的人,发起火来越是不可收拾。
这个世界上能让秦术动怒的事情不多,最让他不可忍受的事情,就是有人恶意伤害陆修。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为
什么在意陆修,说是崇拜也好,说是敬爱也好,什么都好,对那时候的他来说都无所谓,他只知道,他绝对不能看
见陆修被欺负。
福利院的孩子打打闹闹是常有的事,大家也都不是真的要拼命,只不过有点小矛盾就发泄发泄,也算是增进感
情的催化剂。就连二肥跟陆修,不打架的时候也是会称兄道弟的。但是外面不一样,福利院所有的孩子都知道,外
面的世界不一样。
要让他们相信外面的人是和善的,这很困难。因为他们全都知道,自己是被外面丢弃了,才会身在此处。有的
孩子会很自卑,觉得自己没有用处,觉得全世界都看不起他;有的孩子会很愤怒,他们不信任任何"非同类";还
有的孩子,他们学会隐忍,比如陆修和秦术,他们从不抱怨从不自怨自艾,可是他们任何时候都在努力,都在努力
证明给这个世界看,自己是有用的。
所以在当时,陆修也是有正义感的。当然,这话相对于几年以后的陆修来说,就像是个笑话,可是如果不是那
一天的事,也许他会一直是个有正义感的孩子。
是的,听起来很嘲讽。
那天他们在外面帮肖院长买东西,秦术拎了小塑料袋跟在陆修后面。他们今天又让老板让了两元钱,所以陆修
在盘算存钱已经到了多少,心情好得不得了。秦术点算着购买的东西,胶水、彩纸、肥皂、消毒液、苹果、水果刀
、牛皮筋……乱七八糟的一堆。
这时候陆修突然停了下来,秦术疑惑地看向他。陆修指了指一旁的巷口:"那是有人在打小孩吗?"
秦术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确实看见一个孩子正在被殴打。而且,他们看起来和普通人不太一样。他们的肤色
偏棕色,鼻梁很高,颧骨很高,眼眶深陷,明显不是中国人的相貌,打孩子的那个男人续着蜷曲的大胡子,把那个
孩子踹倒在地上,往死里打。
孩子双手抱着头,蜷缩在地上大声吼着什么,男人面带轻蔑地说了几句,接着又是一顿毒打。
陆修看不下去了,对秦术说:"我去看看,你待在这里不要动。"
秦术想要伸手拉住他,奈何手上提着袋子,结果慢了一步,陆修已经出声制止了那里的打斗。
陆修走到那个男人跟前,问道:"请问,你会说中文吗?"
男人俯视着他,没有反应。
陆修见状扶起那个孩子:"请你不要打他,如果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到那边的公安局……"
陆修话还没说完,谁知那个孩子站起来一拳就打在陆修的脸上。陆修一下子懵了,瞪大了眼看着那个让他无法
理解的孩子:"你干什么!"
那孩子不理他,对着他就又是一拳,陆修连忙闪避开。那孩子冲上来跟陆修扭打在一起,原本陆修并没有很认
真地跟他打,他认为一定是有什么地方误会了。然而很快他发现那孩子的出手又快又准,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他
绝对是受过训练的。
这下陆修就有点招架不住了,虽然他很能打,但不管怎么说,他只能算个业余的,人这是专业的。而且那孩子
比陆修年长,体格也更加强壮,陆修知道自己力量上不是对方的对手,他试着以守为攻,一边躲避着对方的攻击,
尽可能减少自己受伤的概率,一边仍然想要跟他讲道理。
那个男人一直冷眼看着这些,不言语,也不阻拦。
当陆修被按倒在地上的时候,那个孩子坐在他的身上,红着眼抡起拳头往下砸,就在这个时候,在那个孩子的
脖子上出现一把小刀。
从他的身后传来秦术镇定的声音:"放开他。"
听出来是个幼小的孩子的声音,那孩子完全不在乎,还要往下打,秦术毫不犹豫地压深了手中的水果刀。那孩
子的脖子上开了一个口子,鲜红的血液流淌出来。
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没了动作,他们都没想到这个瘦弱的男孩居然真的用刀子划破了对方的皮肤。
秦术感觉到血液流到他手上,他不由皱了皱眉。但是他的手没有一点移动的意思,他仍旧镇定地重复:"放开
他。"
一旁的男人突然笑起来,他喊了声:"拉希姆。"似乎这是那个男孩的名字,那个男孩回过神来,随即他们又
说了些秦术他们听不懂的话,最后男人拎着那男孩离开,临走之前,他向着秦术和陆修笑了一下,意味不明。
等他们走后,陆修连忙起来查看秦术,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查看什么,但他确实需要确认,秦术没事。
秦术真的没事,他甩了甩那把水果刀,甩去上面的血迹,然后把它插上鞘放回塑料袋,他抬头对陆修说:"修
,我想洗手。"
陆修看着他变得苍白的脸色,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他想说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他终究什么也没说,
牵起秦术还沾着血的手,牢牢攥着。
然后,带他回家。
那天他们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路上发生的事,他们洗掉手上的血,把东西交到肖院长的手上,就当什么也没
发生过。
但是陆修知道,只有他知道,秦术的右手一直在发抖。
秦术那晚一直睡不着,陆修听见他翻来覆去的声音,起来悄声对他说:"出去走走吧。"
秦术点点头,爬起来穿上鞋跟着陆修走到院子里。
他们来到院子中那棵最大的梧桐树下,夏末的风吹着他们的头发翻飞,陆修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地上的树叶,
秦术看着他踢。
"如果他还要打我,你真的会划下那一刀么?"
"嗯。"
"你知道这么做会怎么样吗?那个男孩会死。"
"嗯。"
"你还是会那样做吗?"
"嗯。"
"害怕吗?"
"……嗯。"
"我会陪着你。"
"……"
秦术没有发出声音,因为他哭了。
隔天是农历七月初七,副院长组织女孩子们做了剪纸贴花装饰整个福利院。晚上大家坐在院子里吃着新鲜可口
的水果,一起嬉笑玩闹。
副院长告诉福利院的孩子们,银河两边那两颗星星,一个叫牛郎,一个叫织女。
秦术问:"修,为什么牛郎星和织女星那么亮?"
陆修答:"笨蛋,因为如果不开着亮一点的灯,他们就看不见对方了啊。"
其实秦术真正想知道的是,为什么他们没能一直在一起。
彼岸的灯光开得再亮,也还是触碰不到对方,不是吗?
那一年,秦术十岁,陆修十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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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之 後 领养
事情发生得就像做梦一样。
突然有一天,几个穿着西装的阿拉伯模样的人闯进了孤儿院。
其他人一脸愕然,不明状况。只有秦术和陆修一脸凝重,他们认出了那些人其中的一个,那个殴打男孩的男人
。
之后他们中一个会说中文的人开始跟肖院长交谈,一群人进了院长办公室。
一开始他们听见肖院长震天响的怒骂:"你说小术?你放屁!小术会杀人?你他妈脑子进水啦!你们一个个都
是瞎子啊!小术才十岁哎,他连只鸡都没杀过,你跟我讲他杀人?!……表跟我扯这些狗屁糟糟的,我带大的小孩
儿我自己知道!"
但接下来肖院长突然停止了怒骂,一阵可怕的安静之后,他们听见了肖院长带着哭腔的声音:"不可能的!这
是怎么回事!"
轰轰隆隆轰轰隆隆……
秦术耳朵里全是杂乱的声音,他看着眼前的照片,那是他拿刀划开男孩脖子的照片,那把水果刀现在还在桌上
的水果盘里放着。
他们说,那个孩子死了。他们提供了那个孩子的死亡证明。
怎么可能呢,他想,怎么可能呢?
他们说,如果不想让秦术和福利院惹上更多的麻烦,就答应他们的条件。
什么麻烦?会有什么麻烦?
他们说,要领养秦术和陆修。
听不懂了,他越来越听不懂了。
混乱的最后,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争吵的结果是,他和陆修,必须要跟这些人走。
他被告知他们不会受到伤害,这些人不是非法拐卖人口,这些人是一个他没有听说过的国家的很厉害的人。他
被告知他们将受到保护,他们将不用为那个男孩的死负任何责任,福利院也不会有事。
陆修一直攥着他的手,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秦术满脑子都是那孩子的血流到他手上的画面,那血是粘
腻的,温暖的。
那个孩子,死了?
在肖院长震耳欲聋的哭喊声中,他们离开了那条小巷深处的家。
1997年8月12日。
他们踏上一块陌生的土地,那里名叫——阿富汗。
陆修在十五岁以后最能干的事,一是杀人,二是越货。
其实他的本质一直没有变,是吧?
十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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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第六章
第五章 天空之城 (这里是唯一可以容纳己身的地方。)
Well, we all have our responsibility, but giving into them—that's your choice.
As we live our lives, it's really nothing but a series of choices, isn't it?
Then, Boy, what's your choice?
秦术听着眼前的女人叽哩哇啦一通鸟语,然后学着陆修在纸上签下了名字。
他们现在身在阿富汗的首都喀布尔,这里是一座巨大而宏伟的殿堂,殿堂的墙壁上篆刻着他们看不懂的文字,
似乎是某种经文。
他们的身后还排着长长的队伍,和他们一样都是被带来的孩子,各种各样的孩子。他们来自不同的国家,说着
不同的语言,有着不同的体征,穿着不同,习俗不同,信仰不同,他们互相之间根本无法沟通。然而现在,他们同
样聚集在这个偌大的殿堂里,签写下类似于卖身契的东西。
是的,秦术知道,这玩意儿就跟卖身契一样,而他们不得不签。
签过名字之后,他们还要在一旁的大本子上写上一系列的信息,包括姓名、性别、出生年月、国家、民族等等
。秦术发现那个登记本非常精致,在纸张的底面有一个繁复的暗纹,是火红色的纠缠的荆棘,上面的刺尖而长,却
奇妙地有一种柔韧的美感。在荆棘的中央,印着几个字母:Asman。
然后他们接受体检。
所有的孩子,无论男女无论年龄,全部脱得赤条条地排着队接受体检,头发、眼睛、牙齿……身体的每一个细
节都要检查。
这里女孩子很少,只有寥寥几个。偏偏走在陆修前面的就是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女孩,也许还比他要年长些,有
着漂亮的深棕色头发,卷曲而有弹性地样子。她的长发披散在光洁白皙的背上,再往下无遮无挡,然而她并没有其
他几个女孩子的涩态,仍然站得笔直,嘴角甚至还带着微笑。
在这个女孩的前面是一个金发蓝眼的少年,也是差不多十五六岁,他颇有兴味地四下张望着,看到身后□的女
孩,他露出了调笑的表情,上下打量了番,还吹了声口哨。
女孩回他以微笑,目光把他从下到上扫视了一遍,同样吹了声口哨。
那少年没料到女孩会这种反应,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转过身接着排队。
陆修看了想要笑,不过到底忍住了。他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这是群什么人,警戒心绝不能少。他
下意识地握紧了身后秦术的手,转身对他说:"别担心。"
秦术点点头,冲他笑笑。
陆修很无奈,有时候他真不知道秦术是天生缺根筋还是心理素质实在太好,遇上这种事情,连他都有些不安,
而秦术居然还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他瘦弱单薄的身体,似乎任何时候都能承受得了任何压力。
体检过后,他们被安排去洗澡,巨大的浴室,清一色的发乳肥皂,洗完后没人分到两套衣服,白色的亚麻罩衫
,棕色的棉布长裤。在罩衫的胸口和长裤的腿根上都有一个荆棘标志,外加一串序号。陆修的是97127,秦术的是
97136。
当天下午他们就开始接受第一天的培训。
偌大的殿堂里,坐着互不认识的数百名孩子,一个肤色略深的女人站在大殿的高台上,她穿着深蓝色的长袍,
目光沉静温和。她只说了一段话,却用了近十种语言复述。
当秦术听鸟语听得快要睡着的时候,终于听见了他能听懂的话。
她说:"你们好,我叫Mandana。我是你们接下来三个月的授课老师。"
她精通英、法、德、俄、中、日、西班牙、波斯、普什图等等语言,在这三个月内,在座的任何人有任何沟通
的问题都可以找她解决。但三个月后,所有人必须学会用英语交流,并且通过严格的考核。
她的声音很平和,却如同凿子一样,似乎能在人们的心里凿上铭文。像是誓言,带着钝痛,在秦术和陆修的脑
海里回响,至今都没有忘却。
她说:
无论你曾经的信仰是什么,从这一刻起就只剩下唯一的信仰,那就是此处。
在这里,我们即是手足。不分肤色,不分民族,不分性别。
我知道,你们中的很多人都是被逼无奈才来到这里,但请相信我,这里给予你们的,将比你们的故土给得更多
。
因为我们脚下的土地,她的炙热堪比炼狱。
而我们以后要面对的,必然与她的生死密不可分。
这里不是家,但这里是唯一可以容纳己身的地方,我们把这里称作——
阿斯曼。
我们的胸口烙印着它的勋章,A-S-M-A-N,这是它的波斯语发音,请你们永远记住。
它将是你这一生的希望和荣耀。
它是你抬头即可见的,天空。
(注:阿斯曼:波斯语,意为天空。)
他们睡觉的地方是个很辽阔的房子,之所以用"辽阔"这个词,是因为它真的很大很空旷。地上摆着数百张床
垫,上面有分发的被褥。
几百号人席地而卧,那场面挺壮观的。夜里有人巡逻把守,禁止说话,禁止站立。如果要上厕所之类的,必须
向巡逻者报告。
手电筒的光照着一张张的床铺,也照得窗外的树影婆娑。秦术睡不着。他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慢慢地回想着这
两天发生的事。他猜测,他是不是一直没醒,一直在做梦?
太不可思议了。不可思议,这个词他几天前刚从副院长那里学到,现在竟然在万万里之外,在这个全然陌生的
地方,活用了。
由于他们的编号不同,陆修睡在距离他两个过道的地方,靠近窗户。他斜过头看他,发现他也正在看着自己。
苍白的月光照着他的脸,秦术看见他的嘴巴在缓慢地动着。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重复,直到秦术完全看明白
他在说什么。
秦术笑了。
陆修说的是:"我会陪着你。"
从陆修这里看过去,秦术就像是一小团蜷缩的猫咪。他的眼睛在夜晚显得格外明亮,就这么清澈直接地望过来
,就能让他感应得到。
陆修想,似乎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个冬夜,这孩子也是蜷在那里,定定地看他……
我会陪着你。
就与你的手第一次沾上鲜血那一刻一样,我会陪着你。
帮你背负,然后,带你回家。
*************************************
第六章 名字的由来(最厉害的骗子,并不是那种深不可测的欺诈师。)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被叫起来,一个个穿好衣服去绕着广场跑步。
秦术还没清醒,迷迷糊糊地跟着跑,跑的路线近乎之字形,陆修无奈,放慢了速度到他身边,照应着他。秦术
摇摇晃晃地颠着,半眯着眼冲身旁的陆修笑笑,陆修叹口气捏捏他的脸颊:"跑这么多弯路你不累我看着都累,醒
醒,跑直线!"
跑完步他们被领进食堂吃早饭。食堂同样是个很辽阔的地方,简单而朴实。但他们发现,有些人,有些比他们
年长一点的人,他们明显是刚刚睡醒的样子,从广场另一面的漂亮房子里往这里走,上了食堂的二楼。
从那些人的穿着来看,虽然跟他们一样是受训者,但明显受到的待遇要比他们好很多。陆修猜测,他们不是家
底特别厚,就是能力特别强。
秦术没有想那么多,他直直地盯着桌上的食物,找了下筷子没找着,就用手摸上了面前的饼:"……好硬。"
陆修看了看他们的早餐,还算正常,一杯牛奶,加上一块圆圆的、撒着芝麻的、画着多孔花纹的,饼。
秦术用手掰下来一块,往嘴里塞,嚼了两下感觉还不错,有些孜然的味道,饼的边缘比较厚,松松软软,硬的
部位主要是中间,嘎嘣脆。
他抱着饼一阵猛啃,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饿得都快晕了。啃完之后舔去手指上的芝麻,他看看还在细嚼慢咽
的陆修,说:"修,我喜欢吃这个。"
陆修擦掉他嘴边的芝麻,回味着自己嘴里嚼蜡般的感觉,他皱眉:"是吗?我觉得很难吃。"
秦术盯着他手里的饼:"你要是不吃就给我吃吧。"
陆修愣了下:"你还没吃饱?"
"嗯。"
"好吧。"陆修从自己的饼上掰下来一块给秦术,看着他嘎嘣嘎嘣吃掉,陆修不由感叹,这孩子的口味真奇怪
。
后来秦术最爱吃的食物不再是馄饨,而是这种东西,这玩意儿是当地一种主食,名叫馕饼。(貌似新疆那片也
喜欢吃这个。)
早餐过后他们领到了一份时间表,准确地来说是这三个月的课程表,他们的表上的字是中文,标注了他们的上
课时间。课程是按照各个国家的人来划分的,即说相同语言的人在一起上课。课程主要教授英语,但说英文的人同
样要上课,因为除了语言,Mandana还要教"思想品德"。
他们的课安排在下午一点半,其他时间自由活动,但是绝对不准出大门。
这里很大,真的像"天空"一样大,但是他们被关在这里,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不知道他们到底在什么地
方,在这里头再"自由",那也是"井底之蛙"。
他们漫无目的地乱逛,逛到那些漂亮的房子跟前,秦术问:"这些房子给谁住的?"
陆修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两个住在里面的受训者从食堂回来了。
他们看上去大约二十岁,白种人,个子很高。一个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走着,像个木头人,另一个双手在在口
袋里倒着走,边走边对着木头人叽哩哇啦说话,灰色的眼睛闪闪发光。说着说着没在意就撞着了秦术,那人踉跄一
步转过身来:
"嗯?哪里来的小鬼?"
秦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无视他又看向陆修:"他们为什么住这里不和我们住一起?"
陆修警惕着那两人的动作,回答:"我不知道。"
灰眼睛弯下腰,笑嘻嘻地对秦术说:"你是不是刚进来的?中国人?嗯?难道是我的崇拜者?"
陆修皱眉,把秦术拉开,远离那个多嘴的可疑的奇怪的人。
那人等不到回答,咦了一声,对旁边的木头人嘀咕:"Sawyer,他们竟然不理我!"
木头人冷冷瞪他一眼,一语道破:"他们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啊,是这样啊。"灰眼睛点点头,又冲着秦术笑,"这孩子挺可爱的嘛。"说罢就伸手想要捏秦术脸颊,陆
修快一步抓住他的手腕。
灰眼睛顿了一下,瞟了眼陆修,收回手:"切~臭小孩一个。"木头人似乎不耐烦了,淡淡地说了句:"Damon
,走了,去训练。"
他的话没有起伏,听起来平直得很,但灰眼睛像是接到了命令一样,赶紧直起身跟在他后面走,走了两步又把
手揣进了口袋,开始在木头人面前晃来晃去。
陆修吁出一口气,现在他可以确定,这些人不是家底厚,他们应该和自己一样,已经和原来的生活脱离了关系
,那么他们拥有特殊待遇的原因就只有一个,他们很强。刚刚他捉住灰眼睛手腕的时候,那人眼中闪过的凌厉,让
陆修现在都心有余悸。那不是个依附者的眼神,那是掠夺者的眼神。
他们有这个资格,以上位者的姿态藐视新进的受训者。也就是说,这里也是个有等级划分的地方。
优胜劣汰。
下午上课的时候,只有六个中国人。Mandana对他们说:"我要先给你们想一个新的名字,要知道中国人的名字
用英语说总是很别扭。"
Mandana说话很轻柔,让人愿意去听从她,她有一双深邃的眼睛,很神秘的样子,让人不得不听从她。
她执起一个孩子的双手,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说:"孩子,你仍在愤怒。"她抚摸着那孩子的额头,缓缓地说
,"不要害怕,这里并不可怕。听我说,你需要平静下来,好吗?平静。Calm,你的新名字。跟着我念,Calm。"
Mandana把这个单词写在黑板上,那个孩子一直默念:Calm Calm Calm……
秦术觉得这样起名字真奇怪,很有些神神叨叨的意思,不过很好玩。
轮到陆修,Mandana把他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凝视他的眼睛几秒,最后笑着说:"你是一个矛盾,孩子,我无
法看清你的智……"
"你是个女巫吗?"陆修忍不住问道。
"不,我不是。"Mandana和气地说,"我只是在教你单词。Bland,温柔的冷漠的,你的名字。"
陆修不置可否,但他倒是很想知道秦术会有一个怎样的名字。
Mandana走到秦术跟前,秦术瞪着好奇的眼睛望他,甚至已经做好了伸手的准备,然而Mandana只是跟他对视了
一下,并没有执起他的手。她似乎是一眼就看穿了秦术,没有任何犹豫,她伸出手抚上秦术的眼睑,说了一个单词
:
"Bilker。"
那便是秦术后来在阿斯曼用的名字,只是一个眼神就换来的名字,他自己怎么也想不通的名字,让陆修一直很
郁闷很无奈又觉得很可爱的名字——骗子。
好几年后陆修逮着机会问过Mandana,为什么当初给了秦术那样一个名字?
Mandana笑了笑说:"最厉害的骗子,并不是那种深不可测的欺诈师,而是那种你分明看透了他的意图,却仍然
甘愿为他所用的人。"
那时候Mandana正在逗弄着歇在手上的小鸟,小鸟歪着脑袋对她叫了几声,她爱怜地抚过小鸟的眼睑,给了它一
些点心的碎末。
"秦术有那样一双眼睛,能够让别人相信,他永远无辜。"
这才是最极品的骗子。
之后Mandana开始给他们从最简单的英文讲起,每天五十个常用单词,十几个常用句式,模拟对话练习,听力练
习……学习量很大。他们根本就没有了"自由活动"的时间,整天都扑在了学习上。
本来这样的生活平淡忙碌,浑浑噩噩地过着没什么波澜,但一个月后发生了一件事,那件事让秦术和陆修一下
子明白了很多。
他们看清了真相,他们拥有了目标,他们要求自己改变。
为了生存,为了未来。
他们不能停下脚步。
因为他们都是那么倔强又要强的人。
*************************************
圣诞特别篇
最近睡得太多,到了早上秦术精神反而很好,清晨的微光刚映到他的眼皮上,他就醒了。
桌上的台历翻到2009年12月那一页,还有1、2、3、4、5、6、7天,这一年就要结束。时间过得真的很快,一年
又一年,还没有回味过来就已经走到尽头。
秦术看了看还在睡着的陆修,忽然有这样一种感觉,就这样飞快地到了尽头也蛮好,只要生命里有这个人,就
不会觉得害怕。
他轻手轻脚地下床,赤脚踩在柔软的地垫上,屋里的暖气开得很足,空气温暖而干燥。他觉得有些口渴,走到
茶几边倒了杯热水,蜷坐在沙发上慢慢地喝。在他的手边有一袋丁丙诺啡的针剂,他拿起来在眼前晃了晃,微微勾
起了嘴角。他想起陆修在他最痛苦的时候对他说:秦术,你要相信自己无所不能,你真的,无所不能。
窗外的阳光越发灿烂,秦术推开窗户,感觉到沁凉的空气一瞬间涌进来,伴着楼下巷口渐渐喧哗的人声,特别
有活力。他笑:是的,我无所不能。
陆修一睁眼就看见站在窗边的秦术,那件白T恤罩在他的身上显得很宽松,阳光停驻在他的脖子上,从他的角度
可以看见秦术皮肤上细小的绒毛,勾勒出金色的轮廓。从他的脖子到他的后背,是一条柔和的曲线,秦术的颈项很
细长,微微探出头去的时候,可以看得见脊柱上圆圆的凸起。
陆修伸手圈住秦术,在他微凉的耳垂上咬了一口。秦术几不可察地颤了下,想要回头的时候忽然觉得鼻子有些
痒,鼻翼翕动了几下,他华丽地打了个喷嚏。陆修当场笑喷,把头埋在秦术的颈窝里笑得直抖:"你太破坏气氛了
,小骗子。"
秦术捏了捏通红的鼻尖,不在意地指了指楼下:"修,那边好多人排队,卖的什么好像很好吃……我饿了。"
陆修无奈,原来秦术看了半天就是在看那边卖糕点的小吃店?他还以为他在对着朝阳抒发什么思想感情。果然
,最不解风情的就是这小子。
不过,他听见秦术说"我饿了",心里很是喜悦,就是因为这段时间秦术的胃口总是不太好,才会瘦下去那么
多。每次抱着他的时候甚至觉得磕得慌。
既然他难得提出想要吃东西,陆修当然乐意跑腿:"好,你等着,我去买点回来。"
秦术拦住他:"我也去,我想出去逛逛。"
陆修顿了下:"身体没有什么不舒服吗?"
秦术摇头:"我感觉很好。"
"那就好。走吧。"
他偏头看了眼日期,突然笑得诡异,12月24日啊。
楼下排队买的是板栗饼,一间小小的店铺门口挤了好多人,队伍都甩到了另一条街角,仔细一看,店招牌下面
挂了个小牌子:板栗饼8块5一斤,买一斤送半斤。
……难怪这么多人买。
现在的室外温度已在零下,人们说话的时候面前都是一团团白气。这里的早晨很忙碌,上班族急急忙忙地赶着
公交,学生们踩着自行车在街巷里窜来窜去,各个小商铺的老板准备开张,可以说是人声鼎沸。这样的景象在别的
国家都见不到,阿富汗没有,美国也没有,虽然秦术在祖国待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仿佛是血液中流淌的一种本能,
他最喜欢这样的生活,庸庸碌碌,平平淡淡,可是,真实。
板栗饼一锅一锅地出,虽然队伍很长,但移动的速度还算快。不久就轮到秦术这一拨,卖饼的大婶问他:"要
甜滴还是咸滴啊?"
秦术毫不犹豫:"都要,一半一半。"
他们一下买了一斤,加上送的半斤,总共是一斤半。热腾腾的饼冒着白气,一阵阵板栗的香味飘出来,秦术忍
不住了,一手拿了一个吃起来。
软软香香的口感,馅子有些甜腻,不过总的来说还不错。秦术边走边吃,一个接一个,陆修到一边的超市给他
买了包牛奶,在他吃噎着的时候递给他。
秦术吃了半袋之后疑惑道:"哪些是咸的哪些是甜的?我怎么吃不出来。"
陆修笑:"照你那样的吃法,左手一口右手一口,怎么可能吃得出来。"
秦术辩解:"不是,老板说有白芝麻的是甜的,有黑芝麻的是咸的,但是我两种都吃了还是没吃出来。"
"是么?那我尝尝。"陆修说完停下脚步,就着秦术的左手吃了一口,过一会儿又就着秦术右手吃了一口,最
后断言:"左边是甜的,右边是咸的。"
秦术看了看两只手上饼的芝麻颜色,确实是的。他纠结了:"那怎么我吃不出来?"
"嗯。我帮你分析分析原因。"陆修装模作样地上下看了他两眼,秦术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刚想问他怎么分析
,突然被陆修推靠在一边的墙上,随后一个湿热的吻印在他的嘴上。
秦术吓了一跳,想推开他又发现自己一手一个板栗饼牢牢攥着,还没想到新的对策,他的脑袋就已经晕晕忽忽
地不大清楚了。
陆修吻了个够,撑起身舔了舔唇:"嗯……这样就确实吃不出来了,都是甜的。"
秦术囧然,脸噌地一下红了。陆修大笑。
两人正在互瞪,这条巷子的尽头突然传来一声惨叫,他们朝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发现是个骑自行车的女孩,一
下撞在了对面的墙上……
巷子里目前就他们三个人,那女孩穿着校服背着书包,俨然一幅学生装扮,她哎哟哎哟地叫唤着,用手揉着撞
痛了的膝盖,不太好意思瞄了两眼秦术这边,最后支支吾吾地丢下一句:"你……你们继续……我……那个……我
上学去了……"说完跨上自行车飞快地逃逸。
秦术责备地瞟了瞟陆修:你干的好事!
陆修耸耸肩,不甚在意。
女孩骑了好远之后长长地舒了口气,接着换上一副兴奋至极的表情:"天哪天哪,我看见了什么!两美青年当
街热吻,我人品爆发啦!我要去告诉竺秣姐……"
吃完东西,他们逛到了繁华的大街上,各大商店都摆出了红红火火的圣诞架势,圣诞老人满大街都是,酒店门
口的迎宾小姐也带着红色的圣诞帽,窗户上贴着的麋鹿踏着雪花疾驰而过。
秦术这才反应过来:"今天是平安夜啊。"
在广场的中央,平常最空旷的地方,竖起了一个巨大的泡沫模型,有房子,有松树,虽然是假的,不过很精致
。在模型的一边有一个台子,上面摆着厚厚一摞随意贴纸张,还有黑色的签字笔。人们可以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心愿
,然后贴在模型的任何一个位置。
陆修问秦术要不要写个心愿,秦术想了想,要求他们一人写一个贴上去。陆修说好哇,随即取了纸笔刷刷刷地
写了些什么,然后贴在了松树上。秦术琢磨了会儿才动笔,他写下:
我们可以一直走下去。
陆修看了没说话,攥住他的手说:"我们去看电影吧。"
随着他的话语,一团白气萦绕在他们周围,模糊得像是幻影。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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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们走进电影院,秦术才猛然记起,他忘记看陆修的愿望是什么了。不过现在问陆修,他多半不会说。
他们站在电影院的放映时间表前,横扫了整个贺岁档,结果挑了个即将下映的电影看——2012。其实陆修很不
想看这部片子,好好的圣诞节看什么世界末日啊,可是秦术坚持,他说灾难片比较容易引起他的共鸣。陆修心道难
不成你小子还有毁灭世界的野心?还共鸣……
腹诽归腹诽,他还是乖乖地掏钱买了票。
这个厅里的人很少,寥寥落落地坐了几对情侣,坐在他们前两排的一个女孩子看到那声势浩大的天崩地裂场景
,大概心潮澎湃了下,揪着她男朋友的脖子死命摇,质问着"怎么办,如果这样了怎么办?"摇着摇着就钻到男朋
友怀里了。
秦术无视眼前的伪琼瑶剧,目不转睛地看着荧幕,荧光在他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看得很认真。
大洪水顷刻间毁灭了一切,老喇嘛的钟声淹没在了世界的终结点。
诺亚方舟起航……
逝去的人们杳无踪迹,活下来的人们迎来曙光。
电影结束,秦术和陆修走出影院,回到现实。
暮色渐垂,市中心的灯火璀璨。快乐的孩子们缠着肥胖的圣诞老人,揪着他的白胡子笑闹。女孩子给男朋友套
上暖和的手织围巾,上面有着最简单的花纹。一对老夫妻挽着手走过他们面前,银色的发丝被风轻轻吹起,老人给
老伴买了一束玫瑰,鲜红的颜色,艳丽如火。
……
如果……我们可以一直走下去。
回到家里,秦术的呼吸有些急促,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陆修见状取了一支丁丙诺啡给他注射,只用了很少的剂量,然后让秦术服用了金匮汁。
秦术渐渐平静下来,他望着陆修的眼睛问:"修,真的会有天启吗?我们的末日审判,会是什么样子的?"
"我站在一个主教的角度回答你的问题,秦术,我想,我们都会下地狱。"陆修捏捏他的脸颊,笑着说,"但
绝对不会是因为大洪水。"
Apocalypse,作为一个合格的伪神父,这是他们必须深入研究的问题。可笑的是,他们谁也不相信。
昏黄的灯光下,秦术的脸颊看上去微微泛红,他的眉眼一如既往地天真,只是那其中的情绪不再像以前那样单
纯。他们都开始畏惧一些事情,那种心情就像在等待末日审判,明知道报应早晚会来,却突然发现自己原来如此患
得患失。
陆修用手撑着秦术的后颈,一点点地亲吻他。从他的额头,到他的眉骨,鼻尖,嘴唇,空气似乎变得湿润起来
,让两人的皮肤贴合在一起。
秦术回应着他的亲吻,伸手描画着陆修的每一寸骨骼和肌肉,那上面有许多疤痕,他们的身上都有这样的疤痕
,那是阿斯曼给他们的勋章。
微闭上眼,他们的情感在黑暗里更加无法遏制。陆修翻身把秦术压倒在床上,啃噬这着他锁骨附近的嫩肉,这
具单薄的身体,一直能够带给他无上的欢愉。它温暖、它紧致、它坚韧。让他一遍又一遍地沉沦,无法自拔。
秦术在情爱上的回应总是显得很小心翼翼。他的吻并不激烈,而是像探索一般,慢慢纠缠,慢慢深入。而陆修
的进攻总是不留余地,直到把秦术肺里的空气全部逼空他才会罢休。然后当秦术的喘息尚未平复的时候,开始掠夺
一切。
两人如同交颈的野兽,互相撕咬着寻求真实的刺激。血肉的温度烧灼彼此,滴落在身体上的汗水融在一起,像
能蒸腾出白气。
爱抚、伤害、不间断的折磨……他们的感情一直在荆棘中摸索前行,如今两人都已是遍体鳞伤,可是羁绊却绞
缠得更加紧密!
如何能停止,身体的契合严丝合缝,喘息在狂乱的风暴里成为糜音,他们至死方休!
本能地战栗,秦术忽然肌肉收缩,陆修轻轻吸一口气,猛地加快了速度。
"唔……啊……"混乱中秦术已经失去了方向,他的腿缠上陆修的腰,感受着更深的撞击。陆修拨开他的额发
,看着他被情/欲湿润的微眯的双眼,黑色的瞳孔幽深而茫然,将他完整地吸入他的世界。抚平他微皱的眉头,强行
掰开他紧咬的嘴唇,唾液在两人之间牵起一条银丝,若即若离。
在至高点即将到来之时,陆修紧紧拥住颤抖的秦术说:"秦术,圣诞老人把你送给我了,在二十二年前的今天
。"
"嗯——"是回答,或是呻吟。
疼痛和快乐在摇晃中贲张,这一场淋漓的性/爱。
不牵扯生死,却像在追逐覆灭。
耗尽一切力气,迎接天启。
衣服凌乱地散落在地毯上,秦术瞥见了那一堆布料之间的一抹蓝色,那是纸张的质地。
——他们写圣诞愿望的随意贴。
原来那个人并没有贴到松树上,他把这个心愿带回了家。
那上面只有两个字:秦术。
这就是他全部的愿望。
留在你身边 感受你的温暖
不再移开眼光 若眼前的一切
全是刺入心中的真实
与你一同前行 直到扭曲而堵塞的
这扇星之扉的彼方
长鸣不息 如同血红雨滴
崩溃的足音 我已无法忆起
伸出手去 轻触你的指尖
便能感觉到 你心跳的声音
牵起你的手 再也不放开
用星辰之光 永远将你照亮
圣诞特别篇(完)
第七章+第八章
第七章 信我 (掠夺者与信仰与英雄的眺望。)
睡觉的大厅很安静,只有偶尔来往巡逻者的脚步声。秦术已经睡熟,陆修也已经半梦半醒。突然他听见一阵窸
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小声说话。
陆修模模糊糊地清醒过来,看见离他几个床铺远的地方,有两三个人影在晃。他们摸索着来到窗边,其中一个
人卸下了窗上的木框。这些看来是他们很久以前就策划好的,慢慢用刀划断窗框,每天做一点,直到窗框可以很轻
松地取下。
接下来……
还用说么?他们趁着巡逻者转身的空挡,迅速地翻了出去。
陆修看着这一切,却没有出声。
那几个人是阿富汗人,他知道,他们出去之后,也许能有别的生存方式,这里是他们的国家,按理说不至于走
上绝路。不像他们,不能回头。
很快他们的逃跑就引起了骚乱,巡逻者大声骂了句什么,随即砸掉一整扇窗户追了出去。然而外面是一团漆黑
的林地,根本无从追起。
阿斯曼内部乱成了一团,孩子们全部惊醒。这时候陆修旁边的一个巡逻者接收到某一个指令,他对着其他人吼
了些什么。其他人似乎松了口气,有人甚至拿出了根烟抽起来。
怎么?是他们放弃追捕了,还是说人已经给抓到了?
一分钟后,也许是几秒种后,陆修不太确定时间,他听见了三个不太明显的响声。
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那是枪响。
不多不少,只有三声。干净利落。
巡逻的人继续聊着天,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他们抽完一支烟,开始把惊醒后不知所措的孩子赶回各自的床铺
。该做什么还做什么。
陆修却是再也睡不着了。他转头看向秦术,只见秦术望着窗外,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杀人。秦术的脑海里只剩下了这个词。
有人告诉他,他也杀了一个人。
他至今还记得那个孩子的名字,大胡子男人喊他"拉希姆"。
秦术直直看着窗外,突然他眸光一闪,看见两个人影无声无息地窜入了窗户。
陆修也看见了,而且他距离窗户很近,一眼就认出了来人。他们就是那天的木头人和灰眼睛。
巡逻的人一听见声响就立刻举枪瞄准了他们,灰眼睛也在同一时刻架起了枪,他懒洋洋地开口:"你说是你们
的M1911手枪准,还是我亲爱的Light Fifty准?"(Light Fifty:巴雷特M82狙击步枪的昵称。)
巡逻者立刻放下了枪,恭敬地走到那两人跟前:"Damon少爷,刚出了事,我们还紧张着呢。"
"紧张个屁!我看你们挺悠闲的,还在那抽烟是吧,抽的什么给我一根……"
灰眼睛还要啰嗦,被木头人抬手拦下,他对巡逻者下令:"2点方向0.75公里,1个,11点方向0.6公里,2个,
去收拾一下。"
"是!"
巡逻的人出去了三个,最后一个临出去前被灰眼睛挡了下,他伸出一只手在他跟前晃晃:"兄弟,刚发烟的是
你吧,我老远就看见了,给一只呗。"
那人黑线,赶忙把剩下的全给了他。
灰眼睛靠在墙上点起一支烟,惬意地吞云吐雾。
木头人皱眉:"瞄镜不是用来瞄谁有烟的,还有,少抽点。"
灰眼睛一口烟喷在两人之间,靠近木头人的耳边:"喂,你担心我?"
木头人不动声色推开他,大步走开。
灰眼睛并没有追上去,他目送木头人离开,半仰着头靠在墙上,眯着眼睛抽烟,嘴角挂着浅淡的笑容。
一根烟缓慢燃尽,陆修看见他转过身面向窗外,对着窗外的黑暗轻轻哼唱着什么:
Show me how can I show you, that I'd blinded by your light……
他没有唱完,陆修也没有听懂,他在琢磨这句话里似乎有语法错误。
当灰眼睛再次转过身来,又恢复成了那个玩世不恭的二世祖模样,把手揣在口袋里,吹着口哨晃荡出去。
第二天,阿斯曼基地宣布,三名叛逃者已被射杀,以示警诫。
秦术的右手在颤抖,他们杀人,只是为了向其他人提出警诫。
他们杀人。
那天的课上,Mandana对他们说了很多:
伊斯兰教的教义告诫她的信徒们,要信安拉、信天使、信先知、信后世、信前定。生命中的一切真主自有安排
……
当然,你可以不是任何宗教的信徒,可是人们活着,就必须要有信仰。
昨夜的事,很遗憾,他们是动摇的,他们心中的信念不够坚定,所以天空容不下他们……
Loyalty,这是你们必须奉献给天空的东西。
课后秦术拉住了陆修,他说:"修,我不相信这里,我不相信这些人,我没有信仰。"
陆修看着他皱起的包子脸,伸手捏了两下,给了他四个字的答复:"那就信我。"
去他妈的信安拉信先知信后世,你信我就好。
不管我们以后会变成什么样,杀人也好,被人杀也好,你信我就好。
就算有一天我从你的世界里消失,只要你信我,就好。
另一天的课堂,因为Mandana下午有事,所以六个中国孩子跟着早上的班级上课。
陆修在那里见到了排队时站在他前面的女孩,还有站在女孩前面的男孩。他知道了他们的名字,Teresa和
William。
Mandana在黑板上用英文写下一首诗:(-_-|||我么有英文版,泪奔~)
投入战争的硝烟中,
是真正含笑的英雄。
他们勇往直前,
直到刀刃被鲜血染红。
真主不会让我的眼睛,
从最杰出者身上移开,
哪怕是一点点,
直到他们最后英勇地倒下。
Mandana提问:"有谁知道这首诗的作者?"
众人摇头,她说:
Osama Bin Laden。(本拉登)
他是我们的英雄,或者说,他曾经是。20世纪80年代初,他加入了数以千计阿拉伯青年的行列,来到阿富汗对
抗1979年以来占领阿富汗的苏联入侵者。
但是,1990年当伊拉克部队入侵科威特时,他无法接受50万美国士兵踏上沙特的神圣土地这一事实,他认为这
是对伊斯兰使命的重大背叛,是沙特政权的一个历史性的重大背叛。所以他建立了地下势力网卡伊达,开始了他的
"圣战"。
看一下你们手中的材料,我要你们自己判断他的是非功过。有看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
他的"伊斯兰圣战组织"战士除了在世界各地搞恐怖爆炸外,还被派往北非、车臣、塔吉克斯坦甚至波黑等地
战斗。他准备与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各国打一场十字军战争,以"血洗900年前十字军东征给伊斯兰世界带来的切齿之
恨"。
1995年1月,他谋杀教皇保罗二世未遂。同年6月,他谋杀埃及总统穆巴拉克未遂。11月,他引发了利雅得美军
军营爆炸案。去年,他编排了宰赫兰美空军住所爆炸案。
……
材料非常多也非常杂,但好在陆修和秦术磕磕绊绊能看得懂。
Mandana说:"抛却你们祖国的立场,站在一个客观的角度告诉我,你们的心,让你们怎么看待他?"
大家发愣。
Mandana耐心地说:"这很重要,因为阿斯曼不允许迷茫。这将是你们最终考试的课题,它也决定了今后你在阿
斯曼要面对的考验。好了,下课。"
Teresa甩了甩她的头发,对身边的William说:"我的未来已经决定了,我要做一个医务工作者,所有挑起战争
的人都是混蛋。所以,我一点都不迷茫。"
William摊手:"我无所谓,干脆掷硬币决定吧。"说完他掏出个硬币,"正面拥护他,反面反对他。"
叮——
反面。
他耸耸肩:"就是这样咯。嘿,兄弟你们要不要扔一个?"他在对陆修和秦术说。
陆修和秦术摇头:"不,谢谢。"
William好奇,凑过去问他们选择什么,为什么。
陆修回答:"反对。他有27个子女,比我们一个孤儿院都多,我看了不爽。"
秦术的回答更简单:"反对。你刚刚扔的时候我也下了注,省得再扔一次麻烦。"
William绝倒。Teresa大笑。
这是他们第一次交谈,让秦术第一次觉得这地方还有点人情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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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喀布尔的苏丹 (拿什么来庆祝他们的考试,拿什么来祭奠他们的生日?)
三个月的语言特训即将结束,他们同期的人也都准备好了那个关于本拉登的论题,说实话大家原本都没有怎么
当真,毕竟那么传奇的大人物,离他们实在太遥远了不是吗?
但是考试还是不得不努力的,他们刚刚得知不通过考试的人将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鞭刑。
这里是管理得很严,但谁也没想到严格到这种程度。鞭刑?这是封建专制制度吗?还能如此体罚?六十分及格
,差一分罚两鞭,而他们都还只是十几岁的孩子……
相反的,通过的人可以得到一定的认可,他们能够搬离辽阔的百人大通铺,住进二十几人一间的上下铺宿舍。
同时这里也不缺乏奖励,考试的前十名将会获得出去一小时的权利。当然,让他们出去也是一项特殊的考验,
对他们的"Loyalty"的考验。
想也知道,擅自逃跑会是个什么结果,谁都不会那么傻。但"可以出去"无疑是个很大的诱惑,所以所有人都
在拼了命地复习,就连原本就会说英语的孩子也丝毫不敢松懈。
一般的试卷完成之后,他们要上交关于本拉登的论文。十来岁的孩子写论文,要求论点论据论证,样样都要精
辟清晰天衣无缝,这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强人所难!
秦术查阅了无数的资料,针对本拉登的生平,突出强调了他的劣迹,以及他的"圣战"带给阿富汗人民的负面
影响。包括女性权利的剥夺,教育体制的冲突,伊斯兰教义的歪曲等等方面。
他并没有否认塔利班带给人们的所谓的民族解放自由,但他结合中国长久以来封建统治的诟病,阐述了塔利班
统治下愈演愈烈的"官僚主义"和"等级分化",甚至还举例进行说明。
事例是他在一份新闻报上看到的,说的是一对偷情的男女,在万人足球场当众被活埋,下令者是一名坎大哈地
区指挥官。而旁观的塔利班们,大笑着往他们身上投掷石头和垃圾,致使那男人头破血流……
客观地说,他这篇论文已经超越了他这个年龄段的孩子的水平了。说不上他究竟是太单纯还是太深沉,总之他
可以不带私人感情地把他对本拉登的观点剖析得条理清晰。让Mandana看得无话可说。
不过最让她无话可说的并不是秦术这个Bilker,而是Bland,陆修。
据说这一年的选训中,有两个人的论文被放上了阿斯曼最高首领卡尔扎伊的桌面,并且后来收藏在阿斯曼的图
书馆中。
其中一个就是陆修那篇。
陆修写了一篇驳论文。他反驳了所有本拉登的"圣战"理由,本拉登曾经提出的论点论据论证,他一一驳斥,
并且完全是自己的看法。
他用阿富汗的现实列现象、用塔利班的暴政示弊端、用古今中外的战争理念探根源。光是他的参考文献就把
Mandana惊得一塌糊涂,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阅读了那么多厚得砸死人的书籍。而他所用的英
文句式和表达手法,更是让其他的英语初学者望尘莫及。
更可怕的是,他在最后一段中阐述的构想,简直就像是对阿富汗和美利坚的预言。他说,本拉登对美国的挑衅
,必然在日后带来两国激烈的冲突,甚至,塔利班将遭到几乎全世界的抨击,因为它伤害了太多无辜的人,因为它
亵渎了真主期盼的和平。
这一段在五年后得到了证实,此处暂且不提。
多年以后,一个极其崇拜陆修的选训者有幸借阅到了这篇惊世骇俗的文章,他在看见文章末尾的几点圆形痕迹
后很是感动,他坚信那是传说中的Bland少爷挥洒的同情之泪,表达了他对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阿富汗人民的悲悯,
以及对和平世界的无限向往。
可惜,真相只有秦术和陆修本人知道,那其实是陆修在写这篇文章时,不小心滴上去的烤羊肉的油渍……
顺带一提,另一篇与之齐名的论文,是William写的。他的行文诙谐幽默,充满了讽刺意味,十分出彩,尤其是
他的论点,堪称新奇的巅峰另类的典范。当卡尔扎伊看见那占了整整一面纸张的巨大论点时,一口茶喷得老远。
那一面上只有两个写成花体的单词:
FU/CK HIM。
考试的结果很快出来了。总共104个人,居然有32个人不合格。这些人绝望地被拉进了让人闻风丧胆的"刑场"
,接受鞭刑的惩罚。幸运的是,陆修和秦术不在这些人里面。
更幸运的是,他们属于前十名的范畴。
和他们一起的还有William和Teresa。
(河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William也是个奇迹。William:你什么意思?!河汉:嘿嘿,夸你的意思……)
当他们四个人获得特许,跨出阿斯曼巍峨的大门时,他们全都惊呆了。
刚来这里的时候,运送他们的车子直接开进了基地,他们在黑暗的车厢内根本什么也没在意到,而现在眼前所
见,让他们打破了原先的所有设想。
秦术以为外面会有卖小吃的小摊贩,陆修以为能看见颇具阿拉伯风格的建筑,William以为大街上到处是蒙着面
纱的神秘美女,Teresa以为会有供应生活必需品的超市。
但是,他们面前什么也没有。
一条河流从门前流过。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错了,事实上没有桥也没有人家。
他们特别天真地问了守卫:"请问,这里是首都喀布尔吗?"
守卫没好气地回答:"废话,你们眼前就是喀布尔河,这里当然是喀布尔!"
于是他们又问:"去另一处有人烟的地方要多久?"
"走路大概五六个小时,有汽车的话大概一个半小时吧。"
他们风中凌乱了,因为他们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William当下崩溃,他抱头大吼:"我的姑娘们啊!我的漂亮姑娘们啊!我上哪儿找你们啊!"
Teresa翻了个白眼:"就算找到了你能怎么样?"
William揪着心脏:"我要用我炙热的心感化她们!"
众人无语。William悲伤地摇摇头,垂头丧气地又走回门内:"我不玩了,时间完全不够。没有她们,我的快乐
就没有意义……"
Teresa受不了他油嘴滑舌,做恶心状鄙视了他一下。她犹豫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没意思,在这里能做什么?
钓鱼吗?最后也回去了。
陆修对秦术说:"随便逛逛散散心吧。"
"嗯。"
距离基地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小山坡,不高,很容易爬上去。他们在那上面看见了一株高大的石榴树。
他们坐在树下,可以看见阿斯曼的高墙内鳞次栉比的众多建筑。他们现在待的地方,那些"少爷们"待的地方
,还有最高的那座建筑,那是首领待的地方。
他们不由感叹,这里真的很大。
"秦术,我们快要过生日了。"陆修突然说。
秦术在心里算了下日期:"……嗯。"
陆修笑着说:"我是11月21号,你是24号,就差三天,今年一起过吧,就在今天过。"
"怎么过?"秦术拿出随身携带的折叠刀扒拉着地上的泥土,没有蜡烛,没有祝福,他们现在什么也没有不是
吗?
陆修夺过秦术手里的刀,在他们身后的石榴树上刻下了几个字。
秦术站起来凑上去看,念道:"秦术和陆修,喀布尔的苏丹。"
喀布尔的苏丹……国王?秦术不解。
陆修淡淡笑了下说:"秦术,我们有两条路,一是离开这里,二是成为这里的国王……"他抬手捏了下秦术的
脸颊,"你饿了吗?我偷了个馕饼出来。"
这就是我们的生日蛋糕。
第九章+第十章
第九章 皇子 (秦术伸出手指了指他的脖子,那里有一个浅浅的疤痕。)
那天以后,他们搬进了"宿舍",总算像个人住的地方了。一间房二十个人住,按编号排列,上下铺。仍然有
守卫半夜巡逻,但他们都在房间外的走廊上晃悠,并不进来。
现在上厕所也不需要打报告了,房间里就有公用厕所,脏乱了点,不过好歹还能凑合着用,就是洗漱什么的还
得去大澡堂,按时按点。
慢慢地他们知道了很多关于阿斯曼的事情。他们现在的活动区域是北区,即初级受训区,说得难听点,就是"
杂碎们"待的地方。北区的最高长官叫Tomas,同时也是他们接下来的训练教官。
南区又分为中级受训区和高级受训区,不过阿斯曼的人从来不使用这么正规的称呼,他们叫前者"贵族区",
叫后者"皇子区"。贵族们一般负责阿斯曼的各种内外事物,包括守卫工作、夜间巡逻、后勤供给、征集新兵,还
有普通的通讯、交易等等任务,是阿斯曼的重要组成人员。
而皇子,他们是阿斯曼的核心。之所以叫他们"皇子",是因为他们只服从首领卡尔扎伊的命令,其他任何人
不得对他们有所非议。卡尔扎伊给他们下达的任务都是机密的,也可以说是可怕的。
据说每当皇子区有所行动的时候,外面都会发生重大的事件。例如沙特的苏丹之子被刺杀,或者掌控着坎大哈
一半经济命脉的企业一夜之间垮台……什么都有可能,只是这些都成为了悬案,没有留下任何证据指向阿斯曼。
事实上外界连阿斯曼的存在都不知道。这座建立在距离喀布尔主城区40多公里,以兴都库什山脉作为防御屏障
的"天空之城",实在是太隐蔽了。
南区的人对北区根本不屑一顾,两方的活动向来没有交集。负责管理北区的贵族陆修他们还能见得上几次,而
那些被贵族们都称为少爷的"皇子",想见他们?呃……也不是不可能,至少两方用的训练场是同一个,只不过人
家活动于靶场和格斗场,他们活动于煤灰操场而已。
通过语言考试的三天后,陆修和秦术接到通知次日早上去操场接受新一轮训练。当天晚上秦术做了个很不好的
梦,他梦见那个被他杀了的"拉希姆",慢慢从黑暗中走到他面前,咽喉处的血痕还在不断地涌出鲜血,他对他说
:"Welcome to my world. "
秦术吓出了一身汗,一下跳坐起来,结果脑袋重重地撞上了上铺的床板,咚地一声震得他眼冒金星。第二天一
早额头上顶了个大包起床,被陆修弹了两下,调侃说:"做什么噩梦了?梦见女鬼了?有聂小倩漂亮么?"
秦术不理他,默默往前走。陆修赶上去给他揉了揉:"下次睡觉该在你的脑门上贴块海绵。"秦术给他揉得有
些疼有些痒还有些热,别过头避开他的手,一言不发。
陆修纳闷,这孩子脑门疼脸红什么?
秦术走了两步突然顿住,就站在操场的边缘,一步都不挪。陆修差点撞上他,回过神来就看见秦术的肩膀在微
微颤抖。
嗯?怎么了?
秦术死咬着嘴唇脸上血色瞬间褪去。
说话呀,怎么了?陆修急了。顺着秦术的目光看过去,那边是比他们高阶的青年组训练场地,他看见在那一群
人中,有一个神态漫不经心,看起来有些眼熟的男孩的背影。那男孩抱臂转过身,正巧面对秦术这边,结果陆修也
是大大地一颤。
那不是那个被秦术杀了的孩子吗?就因为他的死他们才被迫来到这里的,可是他现在分明还好端端的站在那里
!
被骗了……
反应过来后,陆修心里窜上来一团火,冲过去对着拉希姆的脸就是一拳,拉希姆偏过头去本能地闪开,惊愕地
看着陆修和秦术。
陆修揪住他的衣领,用英语质问他:"你不是死了吗?嗯?怎么还出现在这里?上次那个大胡子呢?你的同伙
!我要跟他对质!"
场面一时间乱成一团,秦术也在等着男孩的回答。其实他们都知道,就算找人对质也没有用了,他们被骗了,
早就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可是,怎么能甘心呢?当初怎么就听信了那些人的屁话,真的以为秦术背上一条人命呢
?他们想得太单纯了!
突然一个黝黑的手掌拍打在陆修的肩膀,把他和拉希姆强行分开。陆修回过头去看,是Tomas,他们的黑人教官
。
这个人他们远远地见过几次,身材高大得像一座山,他的眼睛最是慎人,一眼扫过来让人觉得被剜掉一块肉。
Tomas说:"你们就是那两个中国小子?怎么?想要对卡尔扎伊首领的第六子做什么?也许应该先问问我的意见
?"
两人一下懵了,卡尔扎伊的儿子?
陆修愣神之后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Tomas先生,我们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Tomas嗤笑一声:"真相?你们这么做就为了寻找什么狗屁真相?哦,我看过你们的资料……"他凑近陆修,一
只手扳住他的脸直视他的眼睛,另一只手指了指拉希姆,说,"他,拉希姆,向首领撒了谎逃跑到中国,首领下令
把他抓回来,而你们俩只不过是路上碰巧遇到的,正好赶上招新兵的小杂碎。这,就是真相。有异议吗?"
他们无话可说。
陆修看见秦术放松了一直紧握的拳头,轻轻吁了口气。
已经这样了。那就这样吧。
他想,也许也不完全是坏事,至少他们知道了,秦术没有杀人。
"那么,我们必须惩罚一下闹事的人。你,97127!"Tomas对着陆修吼道,"日常训练结束后罚跑10圈。现在
,全体集合!"
这一天,按照Tomas的话来讲,是热身运动。他们绕着操场跑了20圈,一圈400米。跑步过程中只提供盐水,坚
持不下来的,当场享受鞭刑的待遇。唯一退出训练的方法是:直接虚脱到不省人事,被送往医务室抢救。
秦术跑到后来腿已经没有知觉了,其实他的大脑也已经没有知觉了——缺氧。跑完最后一圈,他吐得一塌糊涂
,身体处于严重脱水状态。而陆修,哼哼,他还有10圈要跑。
所有人,包括Tomas在内,都认为陆修不跑死也要半残。可是,他居然跑下来了。
虽然在最后两圈的时候,他几乎是在用四脚爬行前进,但不管怎么样,他爬完了。
Tomas看着他一直到终点,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只是谁都没有在意,他的嘴角带着一丝诡异的、纠结的、
几不可察的笑。他嘀咕:"臭小子很耐操嘛……"
那天晚上,拉希姆找到秦术和陆修向他们郑重地道歉。
他说:对不起。我为我给你们带来的麻烦道歉。但是,请听我解释。
很多人都以为作为卡尔扎伊的儿子他可以任性可以为所欲为,但其实,卡尔扎伊根本不会对儿子姑息,对他而
言世界上只分两种人——有用的和没用的。如果他的儿子不能靠自己的本事爬到阿斯曼的尖端,就是没用的人。
几个月前他刚被父亲训斥了一顿,心里很不服气,认为他让自己待在北区根本就是种侮辱,所以他逃了。因而
引发了这么多事端,他感到很愧疚。
秦术得知自己没有杀人,心里舒坦了很多,也不太在意这样的事,反正一切都已经发生了,责怪谁都挽回不了
了不是吗?
陆修冲拉希姆直翻白眼:"他妈的就因为你耍了少爷脾气,我们就要遭这份罪!"他咽不下这口气,可是也知
道这事不能完全怪拉希姆,要怪的话还得怪他当时多管闲事。于是最后他只纠结一件事:"喂,那时候我明明在帮
你,你干嘛打我?"
拉希姆严肃道:"我那是在救你,妨害到他们的任务,他们真的会杀了你。而且,我也不允许外人插足我家族
里的事,那天打我的人,是我大哥。"
陆修无语,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转身对秦术说:"回宿舍吧,要查房了。"
秦术摇摇头,瞥了瞥拉希姆:"我还有话跟他说。"
拉希姆,还活着……在他的梦里拉希姆一直是只恐怖至极的恶鬼,而现在,他才真正注意到这个人的样子,年
纪跟陆修差不多,浅棕的肤色,健康并且强壮,很深刻的阿拉伯人轮廓,有一双骄傲的眼睛。
拉希姆见秦术盯着他看,疑惑道:"还有什么事吗?"
秦术伸出手指了指拉希姆的脖子,那里有一个浅浅的疤痕。他问:"疼吗?"
拉希姆笑了,摇头:"不,早就不疼了。"
秦术点点头,和陆修一起走回房间。他庆幸自己总算不会再头顶大包被陆修嘲笑了。
拉希姆看着秦术走远,原本的微笑换上一副关切的嘲弄的神情:"不想杀人么?呵,哪有手上不沾血的军人呢
……"
有一瞬间,他甚至希望自己真的死了,好让眼前这个天真的孩子明白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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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不论输赢 (当你触碰到我的时候,我发现我的梦变得真实。)
由于昨天的长跑训练,几乎所有人的腿部肌肉都还处在抽搐状态,肌肉中的乳酸分泌量过大,导致大家的腿肚
子酸得打颤。一大早还要晨跑,只听操场上一片怨声载道,不少人当场摔倒在地,抱着抽筋的腿,面目纠结地掰脚
尖。
陆修比别人还多跑10圈,不过他似乎天生"骨骼清奇",居然只是有些酸痛,并没有到站不起来的地步。(河
汉:切!真不是人!)神奇的是秦术也没什么感觉,也许他有感觉,但因为还处在深度睡眠中所以没有反应而已。
虽然说这么长时间过来,秦术应该早就适应了阿斯曼早起的训练制度,但从他每天跑步时的状态来看,他显然
不是能够习惯晨练的人。
陆修无语。他看着跑着性感S型路线的秦术,感慨秦术边跑步边睡觉的功力又见长了。
William跑顺着秦术的路线跑了两步,蹭到他旁边。看着秦术半闭着眼睛跑得一本正经,他实在是忍俊不禁,偷
偷摸摸地伸了只手过去捏捏他的脸颊,结果秦术丝毫没有反应继续跑他自己的路。
William强忍着笑不惊醒他,然后慢慢移动到陆修身边眨了眨眼说:"Bland,小骗子真是太可爱了。"(-_-
|||William你也喊小术小骗子啊……)
陆修淡淡看了他两眼,笑笑不予置评。两人并排跑着,一起致力于纠正秦术的曲线运动。
也许是性格原因,William跟陆修很投机,有事没事就喜欢找他扯淡,这会儿闲着无聊正好心里有好多牢骚,就
逮着机会向陆修倾诉:"哎,Bland,还是女人好啊!"
"啊?"陆修一边照看着跑得歪七扭八的秦术一边听他说,一时不能理解他说的什么意思。他知道William热衷
女人,但不至于跑步也能扯上女人吧。
William朝着操场的另一边努努嘴,那边是几个在做健身的女孩子。
"呐呐,在阿斯曼,女人可是珍稀物种,你瞧瞧,她们都不用像我们这样累死累活的,只要跑个一两圈再做做
健身操就完成任务了。那天我问莎莎她们一天都做些什么,她居然挑衅地告诉我,她们只要呆在实验室里上上课做
做实验就好了,这太不公平了!"
"等等,"陆修打断他问道,"莎莎是谁?"
William奸笑两声:"就是Teresa,我嫌她名字麻烦,给她起的外号,她同意了的,你和小骗子也可以这么喊她
。"
"哦,挺顺口的。"陆修点点头,接着他的话说,"我不那么想,她们有她们的职责,只是跟我们的训练方向
不一样而已。我那天还看见莎莎从实验室出来后煞白了一张脸在水池角落呕吐。"
"怎么回事?"William兴致勃勃地问。
"好像说是刚上完人体解剖课。"
William幸灾乐祸地哈哈笑了两声,抬手装模作样地在胸前画了个十字:"那是蛮恐怖的,上帝保佑她。"
这个时间段可以说是北区活动的专属时间,南区的贵族和皇子基本上都是"觉皇",不睡到早餐时间即将结束
是不会起床的。奇怪的是,今天他们跑步的时候居然听见了旁边的室外靶场传来了枪声。
秦术被惊醒,自从上次听见那三个逃跑的孩子被枪杀,他就对枪声特别敏感,于是他终于开始跑直线。靠近靶
场那一边的时候,他看见两个正在练靶的人,是木头人Sawyer和灰眼睛Damon。
两个人以站姿端枪,一同射击。
Damon的射击速度很快,总共十发,他比Sawyer先打完。并没有全中十环,总分96.8,已经相当高了,但他知道
,Sawyer比自己稳得多,他打出100分根本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原本他也不是很在意输赢,要知道他的狙击本领完全是Sawyer一手带出来的,见识过那种近乎冷血的没有丝毫
感情因素的狙击手,他从来不抱着超越他的幻想,但是……他斜了斜嘴角,他今天就是想要跟他捣乱。
倚在Light Fifty的枪托上,Damon观望着Sawyer的最后一枪。
Sawyer冷静地瞄准,直到瞄镜的中心与目标的中心重合,他的手没有一丁点的晃动……
"Sawyer,昨天自己爽的时候怎么不找上我一起,你知道我最喜欢看你失控的样子。"
伴随着枪响,Sawyer听见Damon轻佻的话语。他不用看成绩,在扣下扳机的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打偏了,拜那句
流氓的调侃所赐。
Sawyer皱眉,盯着Damon一言不发。
通常他这种神情就表示他觉得有点不满,只是"有点"而已。其实Damon那句话不仅仅是调侃,他是真的很希望
见到Sawyer换一个表情的样子。那个人终日挂着同一个神情,连眨眼的频率都不会改变,常常让他觉得无聊,常常
让他觉得,自己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
而昨晚,很幸运地,他发现Sawyer在卫生间……用万能的右手……解决某项生理问题。卫生间的门从里面反锁
了,他当然什么也看不见,但是他听见极其轻微的喘息声。
只有他们两人的房间,万籁俱寂的冬夜,他当然知道那声音代表什么,所以他懊恼,天知道他多渴望看见当时
Sawyer的表情,简直渴望得热血沸腾……
Sawyer盯了Damon几秒钟,觉得这人实在是低俗又无聊,最终决定无视他,他瞄了眼成绩,98.2,他比较满意了
,接着就转身准备离开。
Damon早就已经不关心成绩的问题,他一下从Sawyer的背后偷袭,侧身肘击,用自身的体重压倒Sawyer,锁住他
的双臂和双腿,同时把枪横压在Sawyer的咽喉,笑着说:"Sawyer,你就给我这点反应?你太伤我心了。"
Sawyer对他的这种耍赖的举动完全不能理解,他出声抗议:"Damon,从我身上挪开。"
Damon撇撇嘴,又是这种腔调,不冷不热,不软不硬,没有任何起伏的话语……他不甘心。
两人维持着这个姿势僵持了几秒,Damon突然一口咬在了Sawyer裸/露的脖子上。
"我要是说我不想呢?我不想,从'你的身上'挪开。"
Sawyer愣了一下,半晌,脸上居然浮现出一抹淡红。
Damon的大脑瞬间当机,他没想到Sawyer会是这样的反应,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这人继续板着脸重复一遍那种冷漠
的话语的准备,可是……他、脸红了?!他蓦地睁大眼睛,灰色的瞳孔惊疑不定。
两人靠得太近,Sawyer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影子映在对方的眼中,他下意识地别过头。他的脖子上留下的两排凹
陷的牙印带着潮湿的水泽,刺激着Damon的神经。
完了……Damon想。
平复下自己紊乱的呼吸,Damon把头贴近Sawyer,鼻尖蹭过他颈间细嫩的皮肤,在他的耳边说:"Sawyer,下次
叫上我,好不好?我想看,或者……我也可以帮你?好不好?"
好不好?
Sawyer觉得自己要被逼疯了,这什么狗屁问题?这个小他两届的、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搭档,到底想要干什么
?
他向他撒娇。而他自己,对这样的Damon,无可奈何。
短暂的愣神后,Sawyer趁着Damon松懈,突然发力,用膝盖顶开他的压制,一拳打在了这个此时看起来尤其欠扁
的脸上。
Damon被打得偏向一边,疼得嘶嘶抽气,可是转过脸来的时候,仍然挂着流氓式的笑容。Sawyer忍了又忍,最后
拎起枪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走远的Sawyer微微颤抖的手,Damon觉得很想笑但又一点都笑不出来。他明明已经如此接近,却终究还是抵
不过那人的疏离。
摸了摸淤青的脸颊,他自嘲地咧咧嘴,哼着扭曲的曲调扛着枪跟上去:
Show me how can I show you (告诉我我该怎么让你看到)
That I'd blinded by your light (我被你的光芒刺伤的眼睛)
When you touch me (当你触碰到我的时候)
I can find out the dream is true…… (我发现我的梦变得真实……)
其实靶场的位置相对操场而言较高,Sawyer和Damon当时所在的位置又比较隐蔽,按理说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那
里发生了什么。可是好死不死地,秦术正好卡视角看见了那个"扑倒"镜头前后的画面。
吃早餐的时候他还在想着早上看到的那一幕,他对自己看的画面感到疑惑,又不知道自己在疑惑什么。
不过很快他就没心情纠结于这个问题了,因为Tomas公布的今天的训练,已经不能仅仅用恐怖来形容了。
内容:负重越野跑,装备重量20千克。
地点:兴都库什山脉
时间:上午9:00-下午1:00
自备饮用水和干粮,途中不准掉队,超过规定时间未能到达终点者,要接受惩罚。
Tomas兴奋地咧着他的大白牙说:"我最喜欢看人接受惩罚,要知道,我的脑子里总是会偶尔窜出一些奇妙的惩
罚方法,它们让我急不可待。"
所有人,包括秦术和陆修,都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
第十一章 血与罚
他们从兴都库什山脉中段的希巴尔山口入山,每个人都背着20公斤的装备,巨大的装备压迫下,秦术的整个身
躯都淹没在其中。
陆修实在看不下去,叫秦术分一些重物给他,秦术摇摇头,把装备牢牢绑在背上,弓着身体往上攀。他的脸因
为使劲而泛红,腮帮子鼓起来,好像这样就可以给他力量。
陆修没办法,伸手擦掉他额边的汗水,顺手捏了捏他的包子脸,以示鼓励。
他知道,秦术其实一直都很独立,他对自己的依赖仅限于他真正不能理解的事。只要他认为自己做得到,就算
再困难,他也会咬紧牙关一个人完成。陆修曾一度以为秦术离了他不行,后来他渐渐发现,无论什么状况秦术都喜
欢自己处理,哪怕失败再多次,他也会自己爬起来重新尝试。
例如秦术小时候学习怎么使用筷子,他的手太小,怎么也不能灵活地用筷子夹起食物,陆修就帮忙夹给他,秦
术此时会对他说"不要帮我",然后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实验。
他碗里的菜被挑起来又掉下去,again and again,后来饭菜都凉了,肖院长开始安排人收拾碗筷。他也不急,
端了自己的小碗跑到角落里接着练习,again and again……
陆修为了阻止他这种近乎走火入魔的举动,毅然取了一双筷子端了碗饭蹲到他面前。他什么也不说,就当着秦
术的面一口一口地吃饭,只是吃的动作特别慢,筷子的使用就像是慢镜头,好半天才送一口饭到嘴里。
于是秦术立刻不再自己瞎琢磨,巴巴地盯着陆修,眼睛眨都不眨,陆修就这样硬是把一碗白饭噎了下去,撑得
他胃疼,不过秦术总算学会了用筷子,等他吃完自己的饭,还不忘乐呵呵地对陆修说一句"谢谢"。
从那天起陆修就知道,这孩子又倔强又精明,并不是需要他无微不至地保护的弱小对象。
话说回来,秦术吃力地跟在队伍里,这批人当中大多都是十二岁以上的孩子,他的年龄算是较小的,但Tomas显
然不会顾虑这一点,所有孩子一视同仁,说20公斤就20公斤,少一点都不行。所以对于秦术来说实在是吃亏。
坎坷颠簸的路又给这样的前进带来了更大的挑战,他们不是在步行,是在小跑。而Tomas坐在领跑的汽车里,晃
晃悠悠地沿着山路溜达。连教官都选择坐车,这让大家都对这趟训练的艰巨程度感到更加绝望。
秦术的体力渐渐不支,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陆修放慢速度走在他的身边,秦术对他说:"你……呼……走你
的,我能……呼呼……坚持。"
陆修点点头,但并没有加快速度,跳着碎步慢跑在秦术身后。
William看秦术和陆修都掉队了,就缓下来看看出了什么事,他一看秦术喘成那样就知道他坚持不下去了,心里
也急,就过去抢秦术的装备,秦术躲开他的黑手,好不容易调匀了呼吸,说出一句连贯的话:"William,你和
Bland有足够的体力跟上,就不要在这里耽误时间,要不然我们三个都得受罚!"
William知道他说得在理,可是实在忍不下心。三个人僵持了好一会儿,最后是陆修咬了咬牙:"William,走
!不能一次死三个!"
秦术看了陆修一眼,感激的一眼。他知道陆修能懂。
他不想依附着陆修过活,他希望陆修给他磨砺的机会。陆修懂。
William拗不过他们,捏了捏秦术汗湿的脸蛋,一跺脚加快了速度:"走!"
秦术看着他们两个赶到前面,心中释然,但这也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陆修与他之间的距离在拉大,被一种他看
不见的,无形的力量。
不是因为体力的差距,不是因为意志的不同,而仅仅是因为,那个人,生来就是走在前端的人。这一点他从很
小很小的时候就感觉得到。
陆修和William并排跑着,这两个人的体能都是"传说级"的,速度不是最快,却是最稳定的。
很快他们看到了曙光,队伍在一个山谷中放慢了速度。此时的队伍已经缩短了将近一半,余下的人也大多呈现
半死状态。像陆修和William这样还有点人样的不到十个。
他们到达终点的时候是十二点半,还有半个小时就到截止时间,到那时还没有到达终点的人,就要接受Tomas的
惩罚。
其实这个山谷的风景很好,时值冬日,本是万物萧条的季节,这里却像个充满活力的乐园。兴都库什山脉的中
段是"高峰平原",空气清新视野开阔,连绵的群山延展到天边,湛蓝的天渲染着整幅图画,让人自然而然生出一
种矛盾又悲壮的情绪。这种感觉很微妙,人们好像能看得见远处的未来,但不敢往那无限延展的路上迈出一步。
陆修坐在一棵树下,面对着这些美景,却完全没有心情欣赏。他很镇定地盯着他们的来路,过滤着一个又一个
他不在意的人影,耐心地等着秦术的出现。
William比他要焦躁,他绕着终点一圈又一圈地晃悠,心里很不好受。秦术是个很能吸引他的目光的男孩,并不
是说他有多张扬,只是他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存在着,就可以引起他的注意。那个孩子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种天真
的目光,他对你说话,对你笑,向你请教问题,都让人无法拒绝。而在此之前唯一能让他这么在意的就只有他热爱
的美女们。
陆修也很能吸引他的注意,不过这两者不一样,陆修身上有某种……嗯……他认为是某种气场一样的东西,和
他自己的很相像,都是张扬的,强势的,带着"同类"的味道,他喜欢和"同类"在一起。而秦术的气场是内敛的
,不惹眼,却让人想接近。所以现在他一想到秦术可能要面临惩罚,心里就烧得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William终于忍受不了这种沉闷的气氛,走过去拍了拍陆修的肩膀:"Bland,你说小骗
子来得及么?"
陆修看都不看他,还是一瞬不瞬地盯着路,William见状也不求答案,和他并肩坐在树下,盯着那条路。
半晌,陆修突然问了个火星问题:"William,为什么你总是喜欢捏小骗子的脸?"
"啊?"William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乐了,"因为软软的嫩嫩的手感很好啊,哈,你不说我还没留意
到,每次都是不由自主地就捏上去了。"
"哦,这样。"陆修淡淡回应。
"怎么了?"William追问,"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陆修转过脸来,正视他的眼睛几秒,随即又转回去,面无表情地说:"没什么,只是……我也喜欢捏他的脸。
"
这个话题本是个玩笑,而且还特别无聊,但刚刚那一刻,William感受得到陆修的目光里的压迫。很快,很浅,
但是很清晰。这个人是他的同类,他了解他的个性。
于是他斜了斜嘴角,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是啊,Bland,我们两个,在很多方面很像呢。"
To be continued……
还剩一分钟……50秒……30秒……10秒……
陆修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走到Tomas那里提出申请:我要去找一个同伴。
Tomas看了眼表:"你随意,不过我希望你记得提醒你的同伴,准备好回去后接受惩罚。"
说完他向其他人宣布今天的训练结束,坐着专车晃晃悠悠开回去,丢下这么多人不管了,让他们自己走回去。
陆修和William立刻动身往来时的路上寻找,刚走了几十米,就看见秦术踉踉跄跄的身影。陆修冲过去看他,发
现他的裤子破了,膝盖处受了伤,血液混着泥土淌下,脸上也有几处擦痕,灰尘裹在汗水里被他糊得满脸都是。
修,我已经迟到了吗?
……嗯。
哦。
怎么回事?
刚刚滑下了一个山坡,就是那边那个特别斜的坡子,我脚软了一下。
陆修不再说什么,捏捏他的脸,帮他擦去泥汗。
William见秦术走路一瘸一拐,想过去扶着他,被秦术和陆修一人一眼制止了。秦术不要任何人搀扶,扔掉负重
装备默默往回走。陆修不紧不慢地跟在他后面。
William无语长叹。
他们回到阿斯曼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半左右,操场上横七竖八瘫倒一堆人。Tomas惬意地站在一个转着传送带的奇
怪仪器边,抖着脚问:"接下来是谁来着?我看看……第十四个未合格者——97136。"
秦术刚回来,还不知道所谓的惩罚是什么玩意,结果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推上了那台机器。机器开始运作的时
候他明白了。
陆修在一边看着,他愤怒了。
这台仪器就像一个跑步机,有着向后倒退的传送带,人在传送带上跑步,以保持自己不会后移。如果只是跑步
机的话也没什么,关键在于这台仪器还有一个后背板。
那是一个钉着数百个钢针的木板,就立在"跑步机"的末端,每一根钢针都锋利无比,从陆修的角度看过去,
甚至看得见上面粘着的前一个受刑者的血滴。
传送带的速度可调,会越来越快,而如果跑步者跟不上频率,或者因为体力不支而速度减慢,那么他的后背就
会不偏不移地扎在针板上……后果可想而知。
每个受刑人要跑满十五分钟,时间不是很苛刻,但是,别忘了,这是在一整天的高强度训练以后。在一个人体
力严重透支的前提下,要他再高速奔跑十五分钟,这名义上是锻炼体能,实际上已经完全是Tomas在给自己找乐子了
。
他就是要看这些孩子受罚,他就是要听他们哭喊求饶的声音,他为自己"变态T"的外号而沾沾自喜。
秦术坚持了五分钟后实在力不从心,他的眼前阵阵发黑,步伐变得迟缓虚浮,在又一次的加速之后,他因为跟
不上频率而一下撞在了针板上。
陆修捏紧了拳头,他看着秦术的后背上钻出一颗颗鲜红的血珠,渗透出他的衣衫。他觉得愤怒至极。他冲上前
去质疑Tomas的做法,他问他凭什么这样体罚他们,他揪着Tomas的衣领怒吼着"人权"、"平等",然而Tomas回应
他的只有轻蔑地一笑,然后推开他继续欣赏自己的娱乐项目。
陆修知道,他没有权利,他根本没有权利站在这里与Tomas叫嚣,他也没有能力反抗阿斯曼的制度与权威。所以
他把所有的力气都发泄在了自己身上,如此无能的自己。
这十五分钟对他而言实在太漫长,他受不了这种折磨。于是他走到看不见秦术的地方,把脑袋埋在手臂中,让
自己沉在黑暗里静默。
秦术的血染红了整个背部的衣物,然而他还是一声不吭,他的脸色煞白,嘴唇因为用力的啮咬而破皮,鲜艳的
红色残忍而妍丽。
不会去责怪任何人,他很清楚,这是他应流的血,该得的罚。
William一直看着秦术到最后,他没有移开过目光。当秦术受完"刑罚"跌在一旁时,他走过去扶起了他。对着
半昏厥的秦术,他温和地笑了下,笑去了所有的悲愤与不甘。
他想,Bland,我们真的很像,我知道你在这一刻,也会有同样的感受吧。
——我们有两条路,一是离开这里,二是成为这里的国王。
而你、我、他,我们,只会选择后者。
我们可以天真,但我们必须勇敢。
William托莎莎带了些消毒药水和棉球、纱布回来,他把这些递给了陆修:"给我们勇敢的小骗子上点药吧。"
陆修谢过他,轻轻揽起累得神志不清的秦术,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他努力使自己的手不颤抖,缓慢地,一点
点地掀开了秦术的衣服。
秦术的肩膀上有着两条深深的红痕,是被沉重的装备勒出来的痕迹。这些痕迹上有着一道道的血印,从皮肤里
渗出来触目惊心。一个个小小的血洞遍布在他的后背,出血的位置已经结痂,他闻得到秦术的汗水夹杂着血腥的味
道。
他先用清水擦拭秦术的身体,洗掉血迹,清理他膝盖、肩膀、后背的伤口,接着他准备给伤口消毒。尽管他的
动作已经尽量轻柔,但秦术还是因为药水的刺激而疼醒了。
他撑开沉重的眼皮,看清眼前是谁以后,他模模糊糊地说:"修,有点疼。"
"嗯。稍微忍一下,不消毒的话容易发炎。"
"哦。"
陆修用酒精棉球慢慢擦过他的身体,秦术不吭声,可是他微微的颤抖表明他很疼,酒精挥发带走了很多热量,
原本就是冬天,比较冷,秦术的背上起了一层小小的鸡皮疙瘩。陆修见状用被子包住秦术裸/露的身体,让他趴在床
褥上休息。
秦术一沾床就差不多失去了意识,不过他还是喃喃地问出了困扰他一天的问题。他的声音很小,陆修凑近了才
听见。
他说。
修,今天早上晨跑的时候我看见灰眼睛和木头人因为抢着玩一个游戏而打起来了,他们说什么自己爽的时候要
叫上对方。他们玩的什么游戏,你有没有听说过?玩过的话下次也叫上我吧……好不好……
他说得有些语无伦次,陆修用他机敏的大脑分析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登时囧了整张脸。他无奈了。
这个秦术,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啊……他怎么能,天真得如此可恨呢!可是,身为他最亲近的人,这样
的事情除了他也没人能解释给他听了。
陆修捏了捏秦术的脸颊,很小声很小声地回答他:等你再长大一点,我教你。
(强装严肃逃避河蟹的河汉:唔,很好,就像当初你教小术用筷子那样教他吧!)
第十二章 心跳
William一看见眼前这阵势,下意识地就往秦术那边瞟。那孩子昨天刚受了一身的针扎,再加上过量体能训练带
来的全身肌肉酸痛,此时还要面对此等"如魔似幻"的场景,恐怕,再怎么勇敢,腿也会软吧。
这是一段越障训练,Tomas难得好心地给他们做了详细的解释:
呐,首先是400米冲刺,然后攀高网,其实你们这个网也不算是高网了,才4米而已,青年组的是你们的两倍。
接下来是地桩网,要求你们低姿匍匐前进,这对你们来说不难,相比较而言,你们现在的身体比青年组要瘦小,所
以为了公平起见,我把网高降低了0.1米,这就差不多了吧。
哦对了,我差点忘了,那边几个身材比较肥硕的,你们恐怕要蹭掉一层肉了。再然后是深坑,哈,这种程度在
我看来很浅,蹬一蹬就能上去的。最后,是最有趣的圆木壕沟,就是独木桥,能走过去是最好,走不过去的话,就
到下面的泥水里洗个澡然后从头再来吧。
怎么样,青年组的减量版热身运动,很轻松吧?
我这个人一向赏罚分明,全部通过且在规定时间内第一个到达的,中午可以多分到一份午餐,我请客。而如果
完成不了的……哎你们怕什么?一个个这么看着我,我是那么变态的家伙么?如果完成不了,超过一分钟就给青年
组举活靶练十枪,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是不会伤到你们的,不过青年组确实也有打不准的人在……怎么样,不过分吧
?
William眨了眨眼,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怀着无限虔诚的心情喃喃道:婊 子养的!
秦术对陆修说了几句话,陆修皱了皱眉,然后点点头,接着秦术又往William这边走来。William一头雾水地盯
着他看,只见他半仰起头很认真地说:"William,我有个请求。"
"嗯,说。"William心道这孩子这时候想请求什么,难道是因为伤口的问题想要退出?那找他也没用啊。
秦术小声地,一字一顿地说:"要是你拿到第一,能从奖励的午餐里分一块馕饼给我么?"
"……"William愣住了,久久没回过神来,"你刚才也是这么跟Bland说的?"
秦术点头。
"你对我们这么有信心?"
秦术又点头。他知道凭自己现在的状态结果肯定好不到哪里去,能合格就是万幸。可是他相信陆修和William,
不是没有理由的,他知道他们两个是一类人,他们可以做到最好。无论是什么样的训练,他们总能从容地应付,到
目前为止,虽然他们的各项成绩未必是首位,但总体成绩绝对名列前茅。
所以他把希望放在他们两个身上,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的请求也不多,只是因为这两天他老是吃不饱,所
以实在很垂涎Tomas的奖励。顺便也给陆修和William两个人一点压力,他是衷心希望他们拿第一。
William望着秦术的眼睛,黑色的瞳孔坚定而清澈,虽然这双眼睛的主人刚刚说的话十分不靠谱,并且显然是在
拐骗他的或者陆修的劳动成果,但William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想,自己大概是斗不过这个小骗子了。
发令枪响。
大家箭一般冲刺出去,陆修和William明显领先。攀高网的时候两人像蜘蛛人一样快而飘,对于攀爬的技巧可说
是无师自通。
Tomas原本带着嘲讽的表情看着他们训练,但他很快注意到了那两个几乎接近青年组水平的少年,他收敛了嘲笑
,拿起手中的成绩登记表进行记录和核实……不一会儿,他露出满意的神色:这两个人,是做皇子的料。
秦术跟在大部队中,没有掉队,也不冒尖。攀高网对他来说很辛苦,手臂和背部的运动让他的伤口产生尖锐的
疼痛,好几次他都差点摔下高网。但他始终咬紧牙关坚持,手上被铁丝网的尖刺扎伤也毫不理睬。
地桩网匍匐前进是秦术的优势项目,他年龄小,身材发育得瘦小精干,别人需要贴地前进的情况下,他却有足
够的撑手空间。于是他充分发挥自身的优势,争取在这一项目中节约时间。
在前进过程中,秦术前方的一个孩子当场晕了过去,原因无它,在他们前面路过的这条地桩网的是一个身材比
较魁梧的少年,他就算完全贴地也还是会蹭上铁丝网。尖锐的网刺生生钩进他的背部,连皮带血地刮掉了一层肉。
那少年疼得几欲抽搐,可无法退出,只能继续前进。他的血肉粘在铁丝网上,被后面的那个孩子看见,那孩子晕血
,于是杯具了。
秦术被堵在这里,无法,只能勉强侧身越过他,这一来浪费了一些时间,原本能够节省半分钟的时间现在只省
下了20秒。
再往后的深坑他们一开始束手无策,不过很快找到了借鉴。
陆修和William一人弯背托起另一人翻越上去,然后上去的人把坑中的人拉上来。这需要很高的信任和合作。秦
术与那个身材魁梧的少年做搭档,讽刺的是两人的背上都有伤。秦术权衡了下,叫少年先踩他的背上去,少年点头
,一脚蹬上,疼得秦术眼泪狂飙。他用沾满了泥的衣袖胡乱擦了把脸,拽住少年伸下来的手,一跃而上……
独木桥上栽到了很多人,有些人因为怕掉下去,而与其他人拉着一起过,结果只要有一个人站立不稳,这一队
人就像下饺子似的扑通扑通全下去了。然后他们要从起点重新出发。
秦术的平衡感还不错,有惊无险地过去了。他本想朝着陆修他们比一个V的手势,却蓦然发现他们的脸色隐露担
忧。
……
不会吧……难道……还是迟了吗?
一次性顺利过来的人只有十二个,这其中,只有前九名在规定时间内,很不走运,秦术是第十一名。
陆修与William几乎同时到达终点,说实话Tomas都没能分清谁先谁后,但他又不想请两顿饭,于是他让他们自
己商量下,谁拿第一。
两人对望一眼,这一眼中没有惊涛骇浪没有电光火石,只有短暂的两抹微笑。随即两人勾肩搭背地走到一边,
在Tomas兴致勃勃充满关爱的目光中,一枚硬币被高高抛起——
"我猜正面朝上。"
"我猜反面。"
William赢了。William这人挺神奇,他喜欢猜硬币,而且到目前为止,他从来没输过。
陆修无所谓地耸耸肩:"记得分一张饼给小骗子,他喜欢吃。"
秦术迟到了一分三十一秒,Tomas大手一挥——约等于两分钟,所以是20枪活靶!
陆修和William暴走:"你他妈怎么约等于的!"
Tomas嚣张地瞟他们一眼:"老子高兴这么算!"之后无视他们愤怒的目光,把几个迟到的拎到青年组训练场:
"谁要练靶?自己挑!"
To be continued……
这一天的经历也成了秦术后来不喜欢用枪的原因之一。
他们一批又一批地被随机分配给青年组的受训者。青年组包括皇子和贵族,他们的射击技术良莠不齐,给他们
举活靶,完全看自己运气怎么样。
其实青年组的人也不一定就那么又狠又坏又没人性,他们都是从少年组过渡过来的,谁都吃过同样的苦,他们
也并不想刁难那些抖抖霍霍的小不点们。
但是,那只是一般正常人的思维,碰上那种不太正常的,就没准了。
比如秦术碰上的这两位——灰眼睛和木头人。
青年组尚在日常训练中,他们跑完20公里越野,在2个狙击点的催促和威胁下结束了4场400米冲刺,沙漠地形越
障17个,冲刺1000米,此时要迅速完成卧、跪、立3种姿势对50米活动头靶、胸靶的速射,并且是真人举靶。
灰眼睛很随意地架起他的Light Fifty,一边瞄准一边对一旁的木头人说话。
"Sawyer,我现在的心跳是186,我觉得我的手有点抖。"6个点射,全中靶心。秦术稳住手中抱着的又大又重
的特质人形靶,暗自松了口气,看来自己小命无忧。
陆修和William在场外观望,他们不仅观望秦术的安危,同时也在观望青年组的训练,他们两人的眼中,都闪着
明灭的火光。因为他们都很清楚,自己现在观摩的,是真正的高手。
木头人不理他,自己练着靶。他的心跳是170。
灰眼睛又说:"嘿嘿,我还记得当年我给你举活靶的情形呢,你还记得吗?"
木头人连发三枪,全中。
灰眼睛改跪姿:"那时候我的心跳是200,你知道,当时除了我自己,我谁也不相信,我认为我死定了。真的,
我很害怕。"
木头人继续无视他。心跳163。
灰眼睛笑笑,手上不停,装弹夹,瞄准,射击,一气呵成。
"可是,我看见了你的眼睛……"砰砰砰,枪声回荡,"平静地似乎视我为死物,但我知道,你珍惜我的生命
,我看见你的眼睛,在对我微笑。"
木头人微顿,改卧姿,瞄准。心跳175。
"所以,Sawyer,我不想看见你对现在那个举活靶的孩子微笑。"灰眼睛突然起立,对着秦术开了一枪。
木头人大惊,飞快地也朝那个方向开了一枪,他的反应极其迅速,两声枪响几乎同时。
……
秦术惊惧地看见自己脚边冒着硝烟的土地,就在他的脚边三公分。
场外的陆修和William都呆了。他们发现灰眼睛的目标是秦术的时候,两人急得都快要崩溃,但事情的过程更让
他们崩溃。
他们没有看清子弹的路线,但他们知道灰眼睛瞄准的那一枪绝对能射中小骗子,而木头人补上的那一枪,居然
及时阻止了悲剧的发生——
这TM是怎样的反应度和精准度!
"嘿嘿,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别这么看着我,Sawyer,我一直都很相信你。"灰眼睛冲他眨眨眼,眼中闪着
调皮的神采。
木头人皱眉看着他,除了责备,眼里分明还有些其他的情绪,无奈?还是宠溺?
心跳,212。
你是刺伤了我的眼睛的光,我不要看着你对别人微笑。
那会让我情愿真的瞎掉。
连着几天的训练,越障、负重越野、攀援、游泳……
没有一天休息。
秦术越来越吃不饱,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的饭量随着运动量的增加与日俱增。
William感慨:"看不出来啊,小骗子这么能吃,比我们吃的都多。"
陆修无奈,掰了块自己的馕饼递给秦术,William不舍地挥别了自己还剩一半的羊肉,把它们也推给了秦术:"
小骗子,下次记得还我!"
"唔,嗯!"秦术吃得忙死了。
没想到晚上秦术就真的把饭菜都还给了他们。
下午的野外攀援训练后,秦术发烧了,什么也吃不下,迷迷糊糊间他还不忘揪着William的衣袖,无比认真地说
:"把我的那份晚餐吃了,千万别浪费啊!"
William那个感动啊……
今天陆修挨了批,他在秦术的身边攀爬,谁承想秦术攀爬的那根藤蔓从上方松脱,秦术眼看就要直直下落!
他连忙伸手拽住秦术,却由于巨大的冲击力导致他下滑十数米,最后他的那根藤蔓也断掉了。幸运的是两人都
平安无事,不幸的是,Tomas对这一切很不满意。
Tomas没有责备他救人,他只是鄙视地用鼻子哼气:"想当英雄也要看自己有没有这个分量。如果因为救人而延
误了任务,那就是白救了。真有本事的话,人命和任务,一个都不能丢!"
陆修没有反驳,他知道Tomas说得对。
秦术因为伤口未愈再加上连日的惊吓、疲劳,身体终于支撑不住,以高热来提出警示。
William怀揣着被唾骂践踏和蹂躏一百遍的心情来到Tomas的办公室,恳请他准许秦术两天的病假。结果完全出
乎他的预料,Tomas一句废话都没有地答应了。
William觉得不可思议,还特地又探问了一遍:"啊?你这就同意了?"
Tomas挑眉:"怎么,William,你的意思是我应该把Bilker的训练量乘以10转加给你,然后才点头么?"
William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他妈绝对有这么想过!
不过他还是很识时务地道了谢退了出去,直至现在还在为自己逃脱Tomas的魔掌而感到像在做梦。
Tomas在他走了以后继续翻看着手中的训练资料,在那份资料上,一些人的名字被做了标记。红色荆棘的标记。
对这些人,他不再喊他们的编号,他喊他们的名字。
因为他们足够顽强。Tomas笑出一口大白牙:这些臭小子,都是好样的!
陆修给秦术的额头敷上冷毛巾。秦术的脸由于高烧而泛着微红,吐息也有些粗重,看样子很不舒服。陆修一边
给他喂药喂水,寸步不离,一边反省着Tomas对他的"嘲笑"。
William请假回来,乐呵呵地说:"变态T居然同意了!"
陆修也难免惊讶:"他同意了?"
"嗯!我今天肯定撞大运了!"
"他没把小骗子的训练量乘以10转加给你?"
"……没有。我说Bland,你是猜他可能会这么做才让我去请假的吧?"这只臭狐狸!
"不,"陆修淡定地说,"我只是必须照顾着小骗子,不能离开。"
William愣了几秒,接着他问陆修:"你为什么这么护着他?小骗子是你什么人?"
"……"陆修顿住,想了想说,"他是我弟弟。"
"是吗?"
"是的。"
"可是,我从来没有听见过他喊你'哥'。"
"他是我弟弟。"陆修重复。
William淡淡笑了下,不再追问。
本应熟睡的秦术微微颤动了睫毛,他没有醒。
只是,莫名奇妙地,心跳116,然后恢复到89。
第十三章 泰莱莎之针
秦术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感到荣幸,几日不见,莎莎出落得更加漂亮优雅了,而他得此殊荣,可与莎莎美人共
处一室,这是训练场上多少怀春少男梦寐以求的事情啊。
咕滋咕滋——
一阵液体被压迫的声音幽幽传来,莎莎扬着她甜美的笑脸,看起来跃跃欲试,她眼底的小火苗攒动着,攒动着
,不停地诱惑着他:Bilker乖,来,姐姐戳得很准的哟呵呵呵。
秦术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虽然他已经烧得接近神志不清,但他还是本能地明白眼前这个是狼外婆不是白雪公
主,尽管她穿了一身白衣裳。
"莎莎姐……"秦术气若游丝,20%是因为病的,80%是因为吓的。
莎莎伸出纤纤玉手,温柔地抚摸秦术的头发,笑得纯良而无害:"Bilker,虽然我还是实习生,不过我的老师
夸我是最有天赋的,你放心,到了我的手上,这点小病小痛很快就能好。"
秦术抽空斜眼瞟了瞟旁边病床上看起来半死不活的病友,就是上次踩着他背爬深坑的娃子,他的后背伤口发炎
,也被准了假到这里来进行治疗。但是……
那个奄奄一息的病友惊恐地看着莎莎手中滋滋冒水的针筒,然后又用无限怜悯的眼神注视了秦术几秒,最后仰
躺在病床上挺尸。秦术注意到,那人颤巍巍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屁 股,在碰到的那一刻,脸部骤然扭曲,眼睛里流出
了屈辱的泪水。
从他的表情和动作中,秦术深刻体会到了一个忠告——
Oh, no! 翻译一下就是:不要啊不要啊不要啊啊啊啊!
秦术心领神会:"莎莎姐!我……"
莎莎仍然挂着微笑,秦术忽然想起陆修曾用四个词评价莎莎的笑容:骄傲、勇敢……无耻、下流!
莎莎说:"不疼的!"
秦术摇头。
莎莎笑得更加艳丽:"真的。"
秦术更加摇头。
莎莎摸摸他的头,突然抓着他的手腕一转,成功地让软弱无力的秦术背对她,然后手指轻挑,拉下了他的裤子
。
秦术自觉躲不过,主观意志提醒他要勇敢面对惨淡的人生,可是客观事实是,他在莎莎的温柔爱抚下不由自主
抖如筛糠。
莎莎的手在他的臀部捏捏揉揉,发现秦术肌肉紧绷,小屁 股蛋硬得像石头:"放松放松,不放松我怎么戳!"
(河汉:觉得不CJ的去找神父忏悔!)
又揉又哄了好一会儿,秦术终于略微放松。他瞥见一旁的病友复杂的眼神,那是一种混杂了阶级友情的同情悲
悯与幸灾乐祸的终极目光。
好吧,他闭了闭眼,死就死吧!
沁凉的酒精涂抹在皮肤上,带去仅存的热度,莎莎下手快狠准,一下把针扎了进去……
其实,秦术不是没有打过针挂过水,原本对白大褂他也没有心理阴影,他想,就那么点大个针管能把他怎么着
呢?今天之后他顿悟了:永远不要小看这个小针管,只要使用者够狠,它可以创造一个比Tomas更狰狞的噩梦。
秦术飙泪了。
手紧紧攥着雪白的床单,他疼得都忘了叫出声。
莎莎得意地掰过他的脸,边掰边说:"我说了不疼吧~"
秦术惨白着一张脸,眼神空洞:"……"
莎莎一见他这样,自己也愣了,半晌干笑了两声:"啊哈哈,看来还是有点疼的,我还得多练练。"
秦术惶恐:"莎莎姐,你不会还想拿我练吧。"
莎莎挑眉叉腰:"什么意思?你嫌弃我的技术?"
秦术猛地摇头,头摇得屁 股更疼了。
"哼,你想打还没得打,你这烧一针就能退了。"说完她收拾好东西边往外走边说,"你们休息会吧,睡一觉
就差不多了,一会儿我让老师给你们开点药。"
秦术看她确实地走出去了,这才大大舒了口气。
隔壁床那人一手捂着屁股一手伸向与他同甘共苦的病友:"兄弟,我叫丁一,中国人。你也可以叫我One。"
秦术仔细看了他几眼,想起来了。确实是跟他们一起上过课的中国人之一,Mandana给他起名字的时候还说省事
,这孩子就叫"One"吧。
秦术笑了笑,与他握手,用中文说:"你好,我叫秦术。"
结果伸手的时候牵动了坐骨神经,秦术疼得直咧嘴。
两人调笑了两句,说说变态T的无人道,诅咒他木有小机机,再谈谈莎莎美女令人望而生畏的打针技术,最后在
药效带来的一片朦胧意识中各自睡去。
在这里,不会有人在意你的过去。没有人会问你"嘿,伙计,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你以前家里是做什么的?
"因为这样的问话往往得到的不是愤怒就是悲伤,谁都不愿意浪费时间去说那么多"对不起"。
所以阿斯曼的社交很简单:认识,招呼,冷漠地走开,或者笑笑成为朋友。
很大程度上,这冲淡了新进来的人们的恐惧。他们可以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尽管新生活有些过于刺激,不安定
,且充满斗争,可是大部分人对此心怀感激。就连秦术和陆修这样被骗来的孩子也时常冒出这样的想法:其实这样
也很好。
虽然屁 股很疼,但秦术这一觉睡得很安稳。
陆修结束了一天的训练过来医务区接秦术回去的时候,看着秦术瘸着半边腿走路样子有点怪,就问他怎么了,
秦术老实回答:"打针打得屁 股疼。"
陆修皱眉:"这么疼?"
秦术狠狠点头:"嗯!疼!"
陆修看他连床都不敢坐上去,心里不放心,非要查看一下,结果扒开秦术的裤子他就无语了,一张脸堪称诡异
。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小骗子,你全身上下扎过那么多针眼,只有屁 股上的这一个是最具毁灭性的。"生动点
形容,它的淤青面积,约等于1/4块馕饼的大小。
在陆修知道秦术的屁 股是惨遭莎莎的毒手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对莎莎的医术感到心惊胆颤,William
也是的,从莎莎的医疗室出来没有一次带过笑。病是治好了,但那种匪夷所思的痛苦治疗,实在让他们消受不起。
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他们宁愿病到糊涂也不愿找莎莎医治。
"泰莱莎之针",这后来成为了阿斯曼里的一个专有名词,意思大约等同于"连接着炼狱与天堂的阶梯",被
誉为阿斯曼2000年度最不可思议事物,没有之一。伤得轻的人仰望之,伤得重的人膜拜之,伤得不轻不重的,敬而
远之。
她与另外两个专有名词的拥有者开创了阿斯曼一个时代的神话,那两个名词以后再说,此处暂且不表。
To be continued……
两天的病假后,秦术基本上已经生龙活虎了,木有小机机的Tomas没有过多地刁难他,只让他在日常训练后加跑
十圈。这种程度,相当于一种大赦。
然后在新的训练项目中,Tomas宣布了游戏规则。规则很简单,两两肉搏,用他之前教授的任何一种搏击方法都
可以,只有一个目标——打倒对方。每天训练前自由分配小组,四人一组决胜,胜者组队,第二日再战。被淘汰下
来的,一天障碍跑二十趟,俯卧撑一百个。
胜者,最终的胜者,Tomas可以满足他一个要求,任何要求均可。
William在胸前画了个十字,默默地说:"上帝啊,请让我拿第一吧,我要割掉他的小机机。"
陆修不屑地看他一眼:"瞧你这点出息!"
William不服道:"我怎么了我,这是我的梦想!梦想懂么?"
陆修:"你又不信上帝,求他干嘛,不如求我让让你。"
William眯眼挑衅地笑:"Bland,你的意思是我赢不了你?"
陆修高深莫测:"我有一个必须被满足的要求。"
William:"什么要求?"
陆修淡淡看他,跳过了他这个问题:"坚持到最后吧,我想跟你打一场。"
开战以后,少年组这边的训练场整天尘土弥漫。青年组众人路过这片场地的时候会发出万般感慨:哎,当年我
差点就晋级前八啦啊呀呀,最后被某某某耍阴招打败了,切,不甘心!
Damon倒是不甚感兴趣,他把手揣在口袋里走得镇定自若,特别欠抽地说了句:"无聊,随便打打就是了。"
Sawyer看了他一眼,笑笑没说话。
Damon却突然脸红了,急道:"你笑什么!那时候我可是拿了第一!"
Sawyer还是不说话,只是眼底的笑意更深。他可没忘记,那个大雨天,眼前这个倔强的孩子一直坚持到最后,
一张脸上全是泥水。他那时候刚练完靶,走过训练场不知怎么地就被吸引了注意。
那孩子灰色的眼睛里一片精光,明明累得体力透支,却就是不肯倒下,最后不知到从哪里爆发出来小宇宙,居
然把坐在他身上抡拳头的对手一下掀翻,死死地扣住他的喉咙,凶狠得像一头小豹子。
Damon难得地不再多话,别别扭扭地走在Sawyer身边装作满不在乎。他当然记得那天的事,在他脑海里转着算了
吧放弃吧这样的念头的时候,他忽然看见了场外的一个身影,那个会对他"微笑"的男人。
所以……怎么能认输呢?
似乎想到什么,Damon嘴角骤然扬起个痞笑,胳膊搭上一旁和他同高的男人的肩上:"Sawyer,你不想看我输吧
?"
Sawyer目不斜视不予理睬,Damon就一直缠着他问,摆明了耍赖撒泼打破沙锅问到底,最后Sawyer给他烦得实在
受不了,蹦出来一句:"你不会被打败。"
只这一句足以让Damon心满意足,他得意地笑,心想:是的,我不会被打败,就算是你,也不能赢我。
少年组里最近火药味特别浓重,两个互不相识的人可能就在一场比试中结了仇,看谁谁都不顺眼,最后演变成
见了面就掐架,不分场合。
常常上着厕所的两个人尿着尿着就互瞪起来,等拉好拉链就撂下狠话:"五点,后山见!"
男孩子的感情就是在不断地掐架中渐渐深厚的。这是莎莎忙着帮他们包扎伤口的时候说的评语,俏丽的脸上满
是不耐烦,端着针筒对手边几对在医疗室还剑拔弩张的人说:"还想玩?要不我陪你们玩玩?一人一针怎么样?"
……于是世界安静了。
秦术虽然体格上比别人瘦弱些,但他强在敏捷度上。陆修一直说那是小时候偷油条偷出的生活技能。
秦术灵活地闪避对手的攻击,找准时机给与对方要害最重的伤害。男孩子们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哪都能打,
就是不准打小机机。秦术当然也会遵守这个规定,他比较喜欢攻击的是对方的颈部和腹部。
除了那些在后山进行的"秘密较量",Tomas场场都观摩,他记录下每个人的手段特点,分析他们的长处和不足
,借以找到最适合他们的训练,方便以后专门培训。
他注意到,陆修的近战水平非常出色,他的每一下攻击都是快狠准,就算不得已被对方的攻击扫到,他也能在
同时带给对方更重的打击。他的切入点很平均,任何角度都能达到他想要的效果。
William,他的攻击特点在于精确,切入的角度偏激而诡异,一般都是在对手意想不到的位置出手,造成对方的
重伤。
秦术,这孩子有很强的耐性,他总是不动声色地躲避攻击,把自身承受的伤害降到最低,同时他关注的并不是
力量,而是对方的软肋,颈部、腹部、手腕、脚筋……这些细微却致命的部位。
……所有人的特点Tomas一一掌握,记录在册。
秦术败在第三天的较量中,对方好死不死一脚蹬上了他的屁 股,那难以启齿的,直到现在还淤青着的,给他带
来了强烈心理阴影的位置——莎莎的终极必杀间接让他被瞬秒。
在最后一天的较量到来之前,陆修和William都避免与对方交手,这两个人都知道对方的实力,身体内的雄性本
能让他们对与对方战斗的渴望与日俱增。
于是最后,终于得偿所愿了。
两人的身上因为连日的搏击而处处是伤。不过嘴角的笑却是嚣张得耀眼。
汗水在两人的辗转腾挪中挥洒,年轻的身体爆发着最真诚最明亮的力量,你来我往的击打,退步、出拳、收拳
侧身、格挡、直踹、闪避、背摔、撞头……
Tomas都在感慨:真是惨烈啊惨烈。
秦术一边做着俯卧撑一边观战:64、65、66……
William一记横踢让陆修连退几步,笑笑说:"小骗子看着呢。"
陆修勾起挑衅的嘴角,骤然出拳,William格挡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不对,陆修在接近他的时候突然矮身出腿横扫
,William不及应对,一下被撂倒,陆修反扣住他的手臂不让他动弹分毫,以胜利者的姿态说:"William,我有必
须被满足的要求,所以我不能输。"
William耸耸肩,他已经筋疲力尽,也许是他的愿望没有陆修强烈,毕竟Tomas的小机机他要过来也没什么用,
所以他只能大方地认输:"OK,你赢了。"
William知道陆修的要求后当场吐了血。被众人架着送去了莎莎的医疗室,众人欢呼:"中国功夫!内伤!内伤
!"
陆修在Tomas面前郑重地提出自己的要求:"我要换床位,换到97137的位置。"
Tomas面容扭曲,这是他听过的最不靠谱的要求。
他记得上一届的获胜者Damon可是提了个很强势的愿望,Damon说:"我要那边那个人手上的枪。"
于是他如愿从皇子中最传奇的狙击手Sawyer少爷那里接过了自己的奖励,成为阿斯曼历史上少年组唯一一个有
配枪的人,端着一把Light Fifty好不招摇。
而这一届的第一名,他的要求是不是忒诡异了点?
不过Tomas没有提出质疑,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半夜,莎莎的医疗室中传来如下哀嚎:
"我不甘心啊啊啊啊啊!"
"你他妈再啰嗦我还给你来一针!"
第十四章 饭与钱
时值三月下旬,喀布尔迎来了她的雨季。说是雨季,其实降水量并没有增加多少,淅淅沥沥地下了几滴,人没
有觉得潮湿多少,地上的灰尘倒是全部凝成了泥,一脚踩下去稀巴烂。
秦术他们在泥水里摸爬滚打了一上午之后,"拖泥带水"地向唯一的曙光之地进发。他们无视来自各方,尤其
是食堂清洁人员的冷眼与警告,大摇大摆地爬进了食堂。一个个瘫坐在凳子上,瞪着眼前的食物眼冒绿光。
不是嫌弃手脏不敢抓食物,纯粹是在犹豫先去抢旁边人的两块饼还是先解决自己的两块饼。先去抢的话又担心
自己的饼被其他人霸占,不抢的话一会儿吃完自己的饼肯定不能饱。
抢,还是不抢,这是一个问题。
大家静默了漫长的三秒后,有人弱弱地说了句:"先吃吧,谁吃完了还没饱的话大家就分给他一点……"
其实这是一句很和谐很善良的话,你看,明摆着的条件选择句——大家不要争抢,各吃各的,然后分情况讨论
:①吃完后还没饱,还没吃完的就分他一点;②吃完以后饱了,就不要想着抢别人的了;③还没吃完就饱了……这
种情况是不可能事件,不予考虑。
然而悲剧还是发生了,这句话彻底地完全地激发了大家的兽 欲。秦术充分发挥他身手敏捷的优势,第一个抓起
了自己的饼,狼吞虎咽起来。其他人随后跟上。陆修不甘落后,一手一张饼吃得毫无形象,不过他不像秦术那么老
实地埋头苦吃,他用那双锐利堪比狙击手的双眼,死死盯着William手边剩下的食物——羊肉。
天时:他吃得速度快消耗时间短。地利:他就坐在William对面。人和:William在看秦术吃饼的囧状,看得很
忘我,已经半趴在桌上忍笑,并且被噎住了。
很好……
此时陆修是不敢看旁边的秦术的,他见过秦术饿虎扑食的模样,他知道自己要是看了也会笑喷。本来秦术的两
颊就有些圆圆的,当里面充满了他一时无法消化的食物时,那张包子脸会膨起来,变成白白的圆球状,配上秦术对
待食物那种崇拜而珍惜的神态……于是William这个包子脸控毫无悬念地被秒杀。
陆修找准时机飞快地出手,Perfect!那盘羊肉到手!可是……
等他闪电般回归自己座位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焖羊肉和炸蔬菜以及雪耳碧(类似于果汁)已经全部被秦术"
掠夺"。
William尚未从被抢的愤怒中回过神来,就又一次因为目睹到秦术那惨绝人寰的吃饭方式而噎死。
陆修手中除了William的一份羊肉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而他才吃了三成饱,在下午10公里越野的训练面前,他只
有一个下场——饿死。
获胜者秦术,他以小骗子的纯洁形象战胜了少年组两大魔神,以绝对的优势填饱了肚子,为"螳螂捕蝉黄雀在
后"这句谚语做出了完美的诠释。
外面又开始下雨了……
丁一吃好后随手抹了抹嘴,过来跟秦术打了声招呼,在他文学青年的印象中,秦术和他相互扶持着(?)挺过
了泰莱莎之针的荼毒,一起迎来了光明的未来,他们是手拉手心连心的好兄弟,所以,至少打招呼是必须的。
丁一毫不在意地瞟了眼阵亡在秦术面前,面部表情猥琐而僵硬,嘴角还在不断抽搐的两人,手臂搭上秦术的肩
上哥俩好似地说:"Bilker,咱走吧,一会儿雨大了就麻烦了。"
到底吃了别人的不太好意思,秦术很乖地问了句:"修,走不走?"
陆修傲骄状。
丁一勒勒秦术的脖子,字正腔圆地说:"走吧走吧,不然雨下大了真走不了了,湿身事小,淋病事大啊呀呀。
"
秦术他没能体会文学青年丁一的中文双关语,但他看懂了陆修鄙视丁一的眼神。他还没做反应,陆修就要上前
拍开丁一搭在秦术肩上的爪子,伸手的一瞬间却突然被一直苍白的手攥住,那手的主人颤巍巍地说:"水……水…
…"
陆修一脚踢开他:"William你给我滚一边去!桌子那边有水!"
丁一好心地拿了碗水摆在William面前的地上:"诺,喝吧。"说完还伸手摸了摸William的黄毛,就差说一句
"旺财,好好看家。"
William喝了水以后才感到身心受辱,他愤怒地扑向丁一,秦术下意识地帮丁一挡了下,陆修过去想要帮秦术,
结果惹毛了William……四个人在食堂扭打成了一团。
——雨越下越大,人越打越饿。
随着Tomas训练量的增大,现在少年组的人感觉到的已经不是肌肉酸痛之类的不适感,他们的不适感来源于身体
内部——肚子饿。
其实阿斯曼并没有苛待他们的饮食,可以说他们的食物都是搭配好的均衡营养,并且量在逐渐递增,相比于阿
斯曼以外的阿富汗地区,优越了不知道多少倍。但是,青少年的胃是无底洞,任何时候你问他想不想吃东西,他都
会冲你点头。
深更半夜,原本应该很安静的睡觉时间,可总有那么一两声叫唤打破沉寂。不是喉咙发出的声音,那声音来自
万恶的胃部蠕动。秦术的胃也在蠕动。
这时候只见陆修悄悄地起身,利用千辛万苦赢来的床位之便,一双贼手伸进了秦术的枕头侧面。那里有一个很
微小的开口,刚好可以容纳一只手进出。
陆修很小心很小心地从里面摸出两枚硬币……
谁料秦术一把抓住这只贼手,黑漆漆的眼睛亮亮地望着他,轻声质问:"你要干嘛?"
陆修被逮到也不慌,笑嘻嘻地回答他:"买东西吃。"
秦术就着反光看了看陆修手里的硬币,疑惑道:"这是什么?"
陆修贴在他的耳边说:"阿富汗的小面值货币,这是5普尔。我们可以用它换两张馕饼。"
秦术愕然:"你哪里来的钱?"
"哼哼,就不告诉你,谁让你吃我的东西一点不手软。"
秦术很识时务地换了一个问题:"那钱怎么在我的枕头里?"
陆修顿了下,脸色囧然:"习惯藏那了。"
……
接着秦术看着陆修顺着墙蹭蹭蹭到房间的另一头,似乎与什么人做了接头暗号,然后两人秘密进行了非法黑市
交易:5普尔换了两张又三分之一的饼。
秦术对陆修佩服得五体投地,顿时睡意全无,眼巴巴地看着陆修在他面前进餐。
陆修转过身去了。陆修无视他了。陆修手里的饼还剩一又三分之一了。
"修。"秦术忍不住了。
陆修的肩膀开始抖动,随后越抖越厉害,于是他噎着了。
最后秦术还是吃到了六分之五张饼,心满意足地睡觉了。
至于陆修的钱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这个么……
咳,你问我我问谁?
第十五章 Glory
吃饭,训练,睡觉,循环。
日子一天一天在充实的变态与反变态的较量中度过,一转眼就是一年。
在旱季再次到来的时候,在陆修无数次地用黑钱换黑食物、用黑食物换黑钱之后,在William发现秦术的包子脸
渐渐削尖而欲求不满的时候,Tomas说:"要考试了。"
此语一出,天崩地裂,众人仿佛看见了末日的降临,William再次装模作样地在胸前划十字:"上帝,别拦着我
,我要割掉他的小机机!"
Tomas很自豪地说,我的考试不用复习!不用写考卷!不用做论文!其实很简单的!
不过是放逐到兴都库什山脉,只要完成指定任务就好。
装备也很轻便:一张地图,是好多年前一个前辈画的,据说后来那位前辈成了一位著名的印象派画师;一把匕
首,Tomas亲自试验了下,两刀切开了一个苹果,剖面上留下了可爱的锈色痕迹;一个水壶,很神奇,不知为何搁进
去的水都会有一股销魂的的汽油味,但又检测不出来任何超脱于H2O的物质。
他们怀着激动而兴奋(?)的心情坐上直升飞机,然后被分批次随意丢弃在神秘美丽的兴都库什山脉深处。
每个人的地图上标注的路线都不同,一个人肩负一个搜寻任务。任务目标是……他们不知道。没有人知道自己
找的究竟是什么,他们只知道自己必须要找到。因为Tomas告诉他们,找得到任务目标,他们才能活着回来,找不到
的话……
这样的条件选择句不需要说完,不说完才更有威胁性。
可是,一个没有预知目标的任务,怎么去做?也许接触了目标也没有在意,他们会在成功的面前功亏一篑;也
许那张所谓的地图会让他们更加迷失,把他们引向一个完全错误的地域;又也许,Tomas根本是在耍他们,根本就没
有什么必须要找到的东西,这只是一次普通的野外生存训练,最终会有人接他们回去……谁知道呢。
这样的猜忌,在一个个受训者心里回响了无数遍。然而四天以后,每个人的心里都不再有杂念,他们只有一个
信念——活下去,找到目标。
他们存在于这里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完成任务。
没有人会来接他们,没有人在意他们的死活,没有人,会给一个完成不了任务的废物带来希望和救赎。
秦术一个人在丛林里跋涉,他的方向感不好,瞎转悠了一天后才摸出路线的头绪。他的目的地似乎是在一座小
山峰中段,位于群山的深处。而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条小河,并且在地图上找到了对应位置,却发现距离目的地十
万八千里。
遥远,总好过找不到,他打起精神朝着目的地进发。
第二天,他摘了很多野果,挑了些看起来没有毒的,用匕首切开坚硬的外壳,吃里面的果肉,果肉沾到了匕首
上的锈,吃到嘴里一股铁锈味,他把匕首上的锈清理干净,再切再吃,还是有味道,最后才发现,不是匕首的问题
,是他的嘴唇干裂流出的血的腥味。
走,一直走。
第三天,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小河边,他走错方向了……
第四天,他已经筋疲力尽。他无法生火,晚上睡觉的时候担心被野兽攻击,他就爬到相对较高的树上躲避,然
而还是不放心,有一点点风吹草动就会惊醒。也幸亏他醒得快,在又一次的惊醒后,他手刃了一条缠到他腿上的蛇
。
第五天,他觉得自己接近目标了。身上的衣服被荆棘勾得破破烂烂,水源很少,走在高峰平原上无遮挡的时候
,常常给蒸得冒烟。
可是,必须走下去,他想活下去。
第六天的傍晚,他终于走到了那座小山峰。很不起眼的山峰,可是站在上面,可以看见很多很多美丽的风景。
在看到他的任务目标时,他感到从未有过地兴奋和激动。
他一个人蹦跳,一个人欢呼,一个人跪在地上像疯了一样紧紧抱住那个黑色的盒子。他觉得那是世界上最最重
要的东西,那就是他性命的依托。
那只是一个小小的、小小的,强覆盖面无线电收发器。
那张地图的背面有一串潦草的数字,一开始秦术以为那是谁随手写上去的,现在才知道,那是一个波段,连通
基地的波段。
嗞啦嗞啦——
"哈罗,我是Tomas。"
秦术咽了咽唾沫:"97136……Bilker。"
那边传来Tomas淡定的声音:"汇报你的坐标。"
"34°16′24″N,69°27′21″E。"
那边停顿了下,Tomas又问了一个问题:"Bilker,告诉我,你现在最渴望的是什么?"
最渴望的?秦术愣住。最渴望的?水、食物、睡眠……
我最渴望的?
秦术用手遮住橙色的夕阳,那光芒穿透过皮肤,他可以看见半透明的皮肤下的血液流动的样子。他缓缓回答:
"A-S-M-A-N,阿斯曼。"
我最渴望的,是在我的胸前闪耀的这几个字母。它是我的归属。
Mandana说过:这里是唯一可以容纳己身的地方。
它将是你这一生的希望和荣耀。它是你抬头即可见的,天空。
橙色的天空。这画面像刻印一样深深地刻在了秦术的脑海里。
Tomas笑了:"Bilker,你是好样的!"
Life……Hope……Glory……As man。
回到基地秦术才知道,陆修和William在第四天的时候就已经返回,他们是第一批回来的,之后陆陆续续有人回
来,一直到第十天。
没有全部回来。97个孩子进山,没有全部按时回来。十天,这是最后的时限,还有二十多人没有踪影。
Tomas向卡尔扎伊提交了申请,动员了四名皇子十名贵族去搜山,最终找回来了十八个,剩下的,是真的回不来
了。
Tomas并不开心,有人偷偷地说:"你看,变态T的眼睛红了。"
考试后的第三天,Tomas集合了所有受训者,他说:"没有完成任务的诸位,请你们出列。"
William嘀咕了一句:"他居然用了'请'字。"
十几个人站了出来,个个耷拉着脑袋。Tomas在他们面前站得笔直:"你们是失败者,你们是我的耻辱,你们是
阿斯曼的累赘!"
他们咬着牙一言不发,对Tomas的辱骂他们早已习以为常,然而这一次,他们虽然没有反应,但却是把这些辱骂
全都认认真真地听了进去。
"你们有两条路。一,你们可以做阿斯曼的外延生意,你们将会有微薄但稳定的收入,也可以做一些小生意,
要知道,阿斯曼这么庞大的基地,需要更为庞大的经济支柱;二,我准许你们留下来跟着我,我们重新来过,我重
新训练你们,当然,会比之前更加残酷更加变态,但你们有可能成为真正的阿斯曼勇士!你们,怎么选?"
在听到第二个选择的时候,所有人都抬起头来,眼里都闪着精光。那是少年才会有的勇气。Tomas深吸一口气:
"选择第一个的人,出列。"
没有人动。
Tomas又说了一遍:"选择第一个的人,出列!"
仍然没有人动。
大家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Tomas巡视着他们,忽然笑起来,一口大白牙看起来特别欠揍:"我知道,我带出来的兵没有孬种!可是……"
Tomas抬手点了几个人,"你们几个,出列!"
那几个人站了出来,Tomas对他们说:"你们不适合继续训练,哎哎哎,不要瞪我,这不是我擅自决定的,这是
你们的训练成绩决定的。相比较而言,你们更适合生意上的来往。"
有人梗着脖子要反驳,被Tomas一巴掌按了回去:"不管怎么样,你们还是我的兵,还得服从我的命令,我命令
你们脱离训练!明白了没有!"
"明白!"……说完他们就后悔了,这回答是条件反射。
于是一切就这么定了。
一部分人出了基地,随着生意团离开,他们很灰心,但并不消沉,因为他们看见生意团中有一个美丽的姑娘,
浅褐色的健康皮肤,深邃的明亮眼睛,完美的曲线身材,带着温柔的笑容迎接他们。
William不由自主地出了声口哨,不由自主地上前搭讪:"美女,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孩瞟他一眼,往后退了一步伸出手,礼节性地回应:"你好,我叫索拉雅。"
William对握手这项礼仪已经很陌生了,愣了下才伸手与她相握:"你好,我叫……"
话没说完就被一个人打断,只见莎莎一身亮丽的白大褂:"William!我听说你把我上次给你的药扔了是不是!
"
William囧然,很绅士地向索拉雅欠了欠身,然后走到莎莎身边拼命解释赔礼道歉。
秦术在一边看得偷笑。
陆修上前捏了捏他的脸颊:"臭小子没心没肺的,我都要走了你还在这乐呵呵的。"
他和William马上就要被分配进青年组,接受更高端的训练,而秦术因为年龄不够,还需要继续留在少年组进行
高阶训练。
他们立刻就面临了分别。
而秦术仍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他只说:"我会赶上你们的。"
陆修笑了:"好。"他知道亲秦术会这么说。好像这世界上,一直没有秦术真正害怕的东西。他是个勇敢的小
骗子。
这时候William也凑上来捏了两把他的脸颊说:"小骗子,我们在前方帮你探路,你就放心大胆地赶过来吧。"
嗯。已经没有了包子脸但仍然被人捏的秦术坚定地点头。
橙色的天空在他们的上方静静停驻。秦术觉得,一切被赋予了新的意义。
第十六章 卡尔扎伊
从少年组毕业后,陆修与William真正领略到阿斯曼的宏伟与强大,甚至可以用"可怕"来形容。他们有很多很
多东西要学,除了日常训练以外,他们还必须接受侦查、搜索、信息传递、GPS定位跟踪、野战、伪装等等各种技能
,每项技能都有专门的教官辅导,每个教官都严格得要人命,其变态程度绝不亚于Tomas。
原本陆修和William看着那些起床晚、食物丰盛、训练随意、住宿优越的皇子们,觉得那样的生活真叫一个滋润
,羡慕得一塌糊涂,真到参训的时候他们才知道,那些人其实一点不滋润。少年组的人能看见那些人的时候,通常
是他们刚执行完某项任务归来,一身疲惫,卡尔扎伊因此特许他们休息一两天。毕竟,他的兵他多少还是心疼的。
等到休息的差不多了,这些人就又被毫不留情地派遣到一线,常常一星期一个多月地不回来,如同人间蒸发了
一般。再出现的时候,又是半死不活筋疲力尽的模样。
陆修很好奇,这些人究竟被派去做什么了,可是潜意识里他又莫名地抗拒去了解真相。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
都跟去地狱走了一遭似的,为什么他们一个个看见阿斯曼的大门就像见到了毛 主 席,高兴得不知所措。为什么,
一个男人会站在阿斯曼的大门前足足两个小时,对着那些血红荆棘勾勒出的图案失声痛哭,撕心裂肺像个孩子一样
。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可以在带给人们痛苦之后,恩赐他们喜悦与光明,而所有人,竟然没有任何怨言?
陆修和William整天承受着花样百出虐死人不偿命的"日常训练"和一连几个小时长篇大论的理论知识灌输,而
此时秦术正在接受少年组高阶特训,比他们也轻松不到哪儿去。
Tomas的训练资料上明确记录着:97137,Bilker,中国,机敏,灵活,善潜伏,善隐蔽,善伪装。训练方向:
特种侦察,卧底。
于是秦术的命运就被决定了,他注定是个"骗子"。要做骗子,除了具备迷惑敌人,俘虏敌心,深入敌方的基
本技能之外,还有一项重要的训练——抗刑,以确保在暴露身份之后,不会供出己方的资料和秘密,这是一个骗子
必须拥有的素质。
当秦术被困在一个狭小的水牢里,绝光,绝热,绝声,绝粮三天之后,当他已经分不清绑住他的是什么人,已
经不太清楚自己是谁,已经对自己的存在本身都感到绝望和疑惑的时候,他的抗刑教官手执皮鞭走到他的面前,对
他说:"接下来你要掌握的,是你自己能够承受的最大痛觉。"
疼痛。这个东西在秦术的意识里,是身体的保护机制,能让他清醒地意识到周遭的环境,能促使他迅速地思考
脱困的办法。
这段训练历时五天十四小时,最后秦术趁着教官把他从水里拎起来的一瞬间,蓄力一脚蹬在教官的鼻梁上,然
后扯过他的皮鞭将他的脖子反勒住,用几天没有发过音的沙哑声线说:"让他们开门。"
一脸鲜血的教官笑了笑,扬声让外面的人开门。
门口的人看见一个全身赤 裸,还在滴着水的少年,瑟瑟发抖地牵制着他的教官走出来。他的嘴唇青紫,全身都
是鞭痕,在他的眼睛接触到阳光的一瞬间,他晕厥过去。
教官记录:"97136,Bilker,通过训练,名列……第一。"
在他之前,已经有四名接受同样训练的受训者,在水牢里崩溃。
从那以后,秦术对疼痛感麻木而敏感,这并不矛盾。他很清楚自己的极限,在极限到来之前,疼痛对于他来说
根本微不足道,一旦超过了这个极限,他就会立即采取措施,无论什么措施,伤害别人或者伤害自己,只求最快速
的解脱。
这成为他的本能,条件反射。很幸运地,这项本能让他在以后面对莎莎的针管的时候,也能比陆修或者William
更加镇定。
*************************************
1999年。
4个10公里越野,6次400米冲刺,综合全副武装越障,沙漠地形15个障碍物,1000米潜行,卧姿50米胸疤速射。
紧接着连续三天夜间行军,不间断渗透270公里,返回。
陆修累得跟狗似的,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现在他们是六人一间宿舍,清净很多,加上他们本来就累得不行,
更是睡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可是好死不死地,他和William半夜被两个贵族摇醒,浑浑噩噩地他就火了,上去就是
一拳,直接重击那个贵族的腹部,那贵族闪避不及也是一阵恼火,两人眼看就要掐架,被William和另一个贵族拦住
。
劝架的贵族说:"省省力气吧,首领让你们接任务去。"
就这一句话,让陆修和William顿时傻了眼。什么?任务?
陆修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那个对着阿斯曼的大门痛哭的男人的身影,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可是,该来的躲不
掉,这是真理。
他们对卡尔扎伊的了解很少,只知道他约莫五十岁,很富有。他是个典型的阿富汗男人,有众多的老婆,众多
的儿女,据说他是什叶派的,只是据说,因为他个人的信仰与阿斯曼完全无关。
听其他青年组的人提起过,阿斯曼在外界从事的任务,可以说是极其混乱的,有时候是帮助什叶派抵制逊尼派
,有时候又反过来。沙特这一带本来就乱得很,而阿斯曼的活动似乎并不是致力于平乱,甚至有捣乱的嫌疑。所以
,整个阿斯曼对卡尔扎伊都不是很了解,他们这些人也只不过是执行任务,领取报酬——过着这样的佣兵生活。
站在这个听起来传奇看起来斯文面带微笑神情和蔼胡须茂盛目光深邃的阿拉伯男人面前,就连William这样神经
大条的人都有点不大自在。
卡尔扎伊说:"你们是青年组最优秀的士兵,是的,我知道,你们自信、勇敢而且顽强。"
二人沉默。陆修在琢磨这人会有多磨叽才能切入正题。
"我记得你们两个在初训阶段写过的论文,就是那篇关于本拉登的,你们的论文给了我很深刻的印象。"
继续沉默。William有点冒冷汗,他那句"Fuck Him"的论点其实只是他一时无聊而试图造成的视觉震撼,没想
到真的震撼到了卡尔扎伊。
"你们是反对'圣战'的,对吧,反对我们曾经的英雄。"
沉默。此时两个人都有点冒冷汗了:不是吧?压错宝了?下错注了?要遭批斗了?
谁知卡尔扎伊话锋一转:"话说回来其实我看那家伙也不爽,他的阿尔伊达组织太嚣张了,近年来挤兑了多少
我的产业,还有,他老婆居然比我多那么多,我很不满意啊。"
愕然。两人已经完全晕了。
"那么,你们愿意帮我做件事吗?"
垂首行礼:"首领请说。"
"帮我杀掉一个前苏联的间谍,他已经潜伏在阿富汗很多年了,要不是他前天在我的一家羊肉店里买羊肉不给
钱,我还真不知道这个人从1980年开始就一直在监视我们的动向……任务很简单,干掉他。哦错了,是干掉他们一
家。"
陆修和William从首领的办公室出来还是一头雾水,William用力掐自己的脸直得瑟:"我一定是还没睡醒,
Bland,我还没睡醒,对吧?"
陆修也在崩溃中,无论如何,他想不到阿斯曼的首领居然是这样一个情绪化的,不靠谱的,嫉妒心强的,最重
要的是思维跳跃且混乱的,猥琐男人。
首先他的话题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到现在他们还不能理解卡尔扎伊是怎么从本拉登的圣战跳跃到他们双方的
生意冲突的,然后又跳跃到他的老婆比他多,再然后居然抛弃了本拉登的话题一点过渡都没有地转向了前苏联侵略
穆斯林的战争,最后居然归结于一场买羊肉没付钱的民事纠纷中……
他们要疯了。这发生的一切彻底颠覆了卡尔扎伊在他们心目中严肃、谨慎、雷厉风行手段强硬的硬汉形象。好
在他们终于还是理清了首领的意思——杀了那个间谍,斩草除根。
可是,杀人?
真的,杀人?
第十七章 摇篮曲,镇魂歌
事情总是这样,有些事情,你没做的时候觉得它无比困难,等到真正做的时候却发现不过如此,例如高考。而
有些事情,起初你觉得并不困难,说起来轻而易举的样子,可是真正实践的时候,却发现那是你最难把握的,无论
花多少时间都无法忘记的东西。
它会成为你一辈子的噩梦。例如杀人。
陆修确认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眼前这栋小小的,安静的房子里的人们,就是他们的任务
目标。
他们有两个人,都是受过训练的佣兵,一把AN-94自动步枪,一把SVD狙击步枪。而对手呢,四个人,不,五个
:一对年过半百的阿拉伯老夫妻,一个二十多岁正年少的英俊青年,他美丽温柔的妻子,在他妻子的肚子里,还有
一个天真的,不知世事的婴孩。
他们犯了什么错?
他们不过是买了羊肉没给钱。
可是他们必须要死。
他们观察了这个男人一天,他们真的一丁点都不相信他是前苏联的间谍,在他们的眼里,那男人分明是个老老
实实的普什图族人,他信安拉,他爱他的妻子,爱他的孩子,爱他还没出世的孙子,他还爱他浓密的大胡子。他没
付羊肉的账是因为他忘了带钱出门。他这么善良虔诚怎么会是前苏联的间谍?!
William待在不远处的小坡上,视角绝佳,两个房间里的人都在他的狙击范围内。
陆修潜入那个男人的书房,打开了那台破旧的电脑,他翻找着硬盘里的资料,他想,也许他们弄错了,也许卡
尔扎伊弄错了,也许他们可以回去复命说:"这个男人是无辜的。"
可是,他终究找到了一些不可磨灭的佐证,俄语的资料,在那些资料里,很多地方都醒目的标记着"AS MAN"
(S和M被和谐了),最后一次数据记录,是在前一天晚上,那个男人买羊肉回来以后。
陆修闭了闭眼。
他在那台破旧的电脑的主机上粘贴了定时三分钟的炸弹。
然后他悄悄地走进一间卧室,他看见那个间谍的儿子把手轻轻搭在妻子隆起的肚子上,他的妻子面带笑容,睡
得安详。
陆修退出来,对着外面的William做了个手势,然后撤离了那间小小的房子。
William的猎杀无声无息。
陆修离开的时候听见那家人的邻居的孩子像是意识到什么,哭闹起来,孩子的哭声不响,却撕心裂肺。孩子的
母亲被吵醒,抱起孩子轻轻地哼起歌谣。
似乎那是个西方家庭,那母亲也许是个欧洲人,或者美洲人,谁知道呢。
她轻轻地唱着:
When I just can't find my way
You are always there for me……
在那母亲的歌声中,爆炸声骤然响起,熊熊的火焰吞噬了这个家庭的一切。
四周一片混乱……尖叫,援救,安抚。
孩子的哭声已经被淹没,可是陆修的心里却一直被那种声音折磨着,不响,却撕心裂肺,像是一种控诉。
两人在回去的路上一直没有说话,他们比任何一次训练都更加卖力更加迅速地往回赶,好似身后有什么在追赶
他们,他们像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只知道奔跑,只想要回家。
其实我们没有错,陆修想。有些人,就是会被剥夺生存的权利,因为他们损害了他人的利益。弱肉强食,优胜
劣汰,这是定数。我们没有错,不会有人责怪我们。
他们到达的时候还是深夜,迎接他们的是阿斯曼敞开的大门,血红的荆棘在他们头顶上方盘根错节。
陆修忽然理解了那个痛哭的男人,那种,摆脱了一切身不由己的理由,只是单纯地为了自己的罪孽,深深地请
求宽恕的心情。
是啊,没有人有错。
可是,凭什么要别人去死?
William深夜里跑去医疗室,可巧了今天正是莎莎值班,他进了门就说:"给我一针镇静剂。"也不管莎莎打针
到底有多疼,他急急忙忙地索要静脉注射的镇静剂。
莎莎看他脸色苍白,呼吸都还没有平复,想让他冷静一点,说说怎么回事。可是William摆明了打死也不说的架
势,只是右手的食指一直在颤抖。
那是扣扳机的手指。它反应迟钝,直到现在才开始"犹豫"。
莎莎没有再追问,给他注射了一针镇静剂,很疼,William感觉到疼,这让他心里好过一点。不久,他平静下来
。
他说:"以后,我再来问你要,你也别给我。"
莎莎点头。
"不过,"William笑笑,勉强恢复了一点往常的样子,"我想我一定不会再问你要了。"
莎莎还是点头。她知道William的性格,虽然看上去吊儿郎当不务正业,可是他绝不能容忍自己的软弱。她从来
没有见过William像今天这样失态。
在这个黑暗的夜晚,这个神经大条的强悍男人,把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静静地待着,睡着了一般,一动不动
。
陆修绕过少年组的夜间巡逻,来到秦术的床前,旁边97137的床位仍然空着。
他只是看着秦术,没有动作,也没有喊他,他只是觉得这样就可以安心一些。秦术不知道他做了什么,秦术不
知道他们以后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他说过,他要给这个小骗子探路,他想为他做一部有指导有先例的教科书,告诉他怎样在阿斯曼活得更好,然
而他现在明白了,这样做没有用。
小骗子必须自己去闯,谁也不能给他帮助,因为他必须自己理解这些他正在尝试理解的东西,就算理解不了,
就算到时候要跟他现在一样害怕,也只能让他自己去背负。
否则,就会被淘汰。作为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像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一样,莫名地死去。
秦术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有人在身边,警惕地睁开了眼睛,然而他一下就知道是陆修,太熟悉了,这样的存在感
,这样的气味。
可是,很奇怪的,他闻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他问:"修?你的身上怎么有血腥味?"
陆修一愣,这不可能。在那家人被杀之前他就已经离开了那间屋子,怎么可能会有血腥味?还是说,秦术这孩
子,太敏锐了?
"没有,"他说,"没有血腥味。"骗自己,骗他的小骗子。
说完他躺到一旁的床上,那个他用格斗的优胜地位换来的床位,他翻过身对着秦术说:"我去执行了个任务…
…"
"嗯。"秦术在听,不过有些昏昏欲睡。
"我听到了一首很好听的摇篮曲,唱歌的女人声音很好听。"
"嗯。"秦术被训练了一天,很困很困。
"很奇怪,我只听了一边就记住了,我唱给你听吧。"
"嗯……"
When I just can't find my way / 当我迷失方向的时候
You are always there for me / 你总是陪伴着我
When I am out of my way / 当我脱离方向的时候
You are always there for me / 你依然在那里
In my darkness dreams / 在我漆黑的梦境中
I hear you call me / 我听见你在呼唤我
You give me the reason to live / 你给了我活着的理由
In my dirty heart / 在我肮脏的心中
I hear you call me / 我听见你在呼唤我
And you reach out to carry me away / 你向我伸出手要带我走
No one can save my soul / 没有人能拯救我的灵魂
……Only you / ……除了你
从明天开始,我们要各自前行,不能搀扶,不能妥协,不能心软。
在黎明到来之前,一个人走完全部的黑夜。
我的小骗子,你会害怕吗?
第十八章 扬名
在阿斯曼,对于出色地完成任务的人,会有非常隆重的庆功仪式。仪式中不会提及任务内容,但会根据执行者
的完成度给与丰厚的奖励。卡尔扎伊在奖励方面一向非常大方,金钱,女人,权利,只要他高兴,你想要什么他都
会给你。
秦术之前就参加过几次庆功会,获得封赏奖励的人,一看就是十分牛逼的家伙,面对成堆的物质诱惑也一样淡
定得一塌糊涂,给秦术印象最深的就是木头人。这短短两年内,他已经看过木头人四次参加仪式,而他从头到尾连
眼睛都没多眨一下。这就是境界。
不过秦术没想到,陆修和William刚进青年组没多久,两人甚至刚刚执行过一次普通任务,就被推上了礼堂的正
中。
卡尔扎伊这么做自然有他的考量,首先他确实对这两人的任务完成度很满意,上交的报告里每一处细节都交代
得清晰明确,后续处理也十分妥当,首次独立执行任务就能做到这种程度,他怎么可能不欣赏这样的人才。其次,
他很清楚少年组的成员们的焦躁感,那些都是阿斯曼未来的主力,他需要他们有足够的动力变得更强,更加忠诚。
陆修和William,这两人无疑是少年组向青年组过渡的典范。
初次斩露头角,旗开得胜,拥有无数赞许,崇敬,奖励,这对每一只少年组的幼狼来说,都是极大的诱惑。
Bland和William,他们自信而淡漠地笑着,丝毫看不出前一天晚上的失落。卡尔扎伊亲手为他们戴上了一枚阿
斯曼的勋章。
少年组的大多数人都用或羡慕或赞叹的目光看着他们,秦术也觉得有些自豪,他就知道这两个人绝对能混得很
好,他现在的目标就是加快速度追上他们。他们要一起成为阿斯曼的国王。可是当秦术的眼睛试着与陆修对视时,
陆修居然避开了他的视线,倒是William对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秦术意识到有些奇怪,心里隐隐的不太舒服,不过没有深究。
这次的庆功仪式只是序曲,从此以后,陆修和William简直像疯了一般往前跑,丝毫不停顿,任务也一次比一次
完成得出色。无论在少年组还是在青年组的眼里,他们都是天才一样的存在。
半年时间,他们那些基础授课和训练也全部以优秀的成绩毕业,于是他们专注于各种各样的任务,彼时已是战
功赫赫,可以说,他们现在是无限接近皇子的水平。
青年组里甚至有人嚼舌根说,这两个人都在争着三年一次选拔皇子的名额,小小年纪就想着急功近利扬名立万
,成天巴着卡尔扎伊的赏识,恨不得管首领叫爸爸。
当然,这都是谣言,做不得准。
秦术是了解这两个人的,他觉得他们没有什么不对,谁都想要出人头地不是吗,更何况他们是那么要强,有野
心的人。
可是他也确实发现一些不太对劲的地方。William还好,还是整天乌七八糟吊儿郎当,见着雌性动物就欢乐,生
意团和医疗室里的几个美女被他缠得心花怒放花枝乱颤,只除了莎莎从来不买他的帐。说起陆修就奇怪了,原本他
照顾秦术就像老母鸡护小鸡,走哪看哪,可现在突然变得跟不认识秦术一样,就算当街打了个照面都不会多瞧他一
眼。
这让秦术百思不得其解,他甚至有种自己都觉得不靠谱的感觉:陆修,看不起他?
陆修的变化William自然也看得出来,陆修会跟他一起搭讪美女,有时候甚至抢他风头,这种情况在以前绝对不
会出现。而且陆修跟他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已经好几次撞见有女人衣衫不整地从空闲医疗室出来,然后陆修
一副调笑的神情从里面走出来,同时还不忘朝William极富深意地笑笑。
这些也就算了,大家年轻精力旺盛,有同样拥有追求"美"的权利(-_-|||),他William也不至于跟自己兄弟
抢女人争风吃醋,可是陆修对小骗子的态度就让他实在看不下去了。有一次秦术与他们偶遇,顺口询问他们要去做
什么,William停下脚步正要回答,却被陆修打断:"不要浪费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秦术一愣,William也是一愣。只是一句问话一句回答而已,在他看来是浪费时间?这不明摆着对小骗子不耐烦
么?
当时也确实情况有些紧急,William没来得及跟秦术解释,他只记得秦术一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那不是伤心或
是愤怒或是谴责,那是自卑。
后来William询问过陆修,你放荡,你玩女人,你嚣张我管不了,可是你为什么要那样对小骗子,你不觉得自己
太过分了吗?你自己也说过,你是他哥,有这样对待弟弟的哥吗?
陆修沉默了一会儿,他把手中的AN-94装了拆拆了装,举枪瞄准,又放下,最后才说:"记得我们说过要帮他探
路吗?你觉得,探路的结果是什么?"
William突然给噎了,说不出话。
陆修自嘲地笑笑:"没用的,我不可能始终顾他周全。如果他必须经历我们经历的这些,你觉得最好办法是什
么?我们拉他一把,还是他自己爬上来?"
William嘴上不服:"那你也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
"不,"陆修给步枪上膛,抢过他的话说,"这样是最好的,让他不要有一丝一毫依赖我的念头。"
这样是最好的,我不会被他"骗",只要我看着他,就无法对他狠心,无法说谎,无法装作满不在乎,那是一
只我自知完全不敌的小狐狸。
我跟他的生命,不是谁离了谁就过不下去的共生关系。
三年一次的皇子选拔,这是青年组硝烟最盛的时候,几乎所有人身上都全是戾气。这一年竞争也特别激烈,所
谓树大招风,Bland和William这两个人在立下无数功劳之后,毫无疑问成为现今青年组里最招人忌恨的对手。
可惜选拔开始的时候他们两个还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对阿斯曼内的弥漫战火毫不知情。只因卡尔扎伊突然心
血来潮对他们说:"我以前做学生的时候有个好朋友来着,他现在在塔利班混得不错,你们去帮我给他问声好送封
信,还有,顺便解决掉塔利班里跟他对峙的那个家伙。"
这次不仅要问好、送信、杀人,还要从那人手里窃取塔利班的部分资料。别看卡尔扎伊说得像分发同学聚会邀
请函,其实这个任务的级别是皇子才能接的绝密,也就是说,卡尔扎伊几乎已经内定了两名皇子的人选。
他就是要用这次的任务作为Bland和William的垫脚石,把他们直接送上皇子的位置。
首领的意思外面人猜不透,一个个争得脸红脖子粗,心道正好趁着那两大魔神不在,好好出出风头,多少赢回
一点荣耀。
少年组对这项竞争活动采取旁观态度,他们在吸取经验。相比选拔结果,秦术更加关心那两个人的安危,这一
次是他们出任务时间最长的一次,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了,他们还没有功成身退的迹象。
结合愈演愈烈的青年组竞争,秦术有了些自己的考量。他猜测卡尔扎伊是借这次的任务让陆修和William两人避
开青年组其他人的锋芒,这样对阿斯曼内部团结有一定助力,不至于最后造成两排对峙互相残杀的局面。同时也是
对那两人的考验,如果他们真的够强,能够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那么根本不用竞争,他们绝对有资格入选皇子。
事实与他的猜测相差不远,在选拔期即将结束的时候,陆修和William回来了。
两人都挂了彩,好在不是很严重,据说是被一个人肉炸弹轰的。他们取回来的资料是绝密一手的,里面有本拉
登近期的大部分计划。
包括本拉登组织的"伊斯兰反犹太人和十字军国际阵线"(1998年成立)的内部情报,以及他正式的宣言。他
说,美国陷入黑暗的一天将会很快到来,不久将有震惊世界的暴力事件发生。
如他所说,很快,美国驻东非肯尼亚和坦桑尼亚的使馆同时发生爆炸。
他们窃取的资料里对这些都有详细的报告和解释,并且他们还发现一个模糊地征兆,似乎本拉登很有信心带给
美国更巨大的恐慌。可惜的是这还只是一个征兆,他们无法从资料里看出更多的端倪。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足够卡尔扎伊在庆功仪式上将他们两人正式封为皇子。
跟他们同期的还有五个从青年组杀出来的佼佼者,其中有两人跟他们有些交情,一个是卡尔扎伊的第六子拉希
姆,另一个是可爱的文学青年丁一。
从此他们搬进了两人间的豪华宿舍,享受着三年前只能仰望的待遇,只不过他们现在的任务更加要命,用"出
生入死"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所以在任务归来休息的时候,他们更加抓紧时间享受生活。William选女人的口味越来越重,不够性感不够火辣
的他都瞧不上眼。陆修身边也是绯闻不断,三天一个女朋友,常常出一趟任务回来就忘记前女友是谁了。传说皇子
中的William少爷和Bland少爷,已经荣升为新一代阿斯曼最有女人缘的情场高手。
不过他们和女人交往也有个度,从来没有想过什么天长地久海枯石烂的玩意,这对他们而言太废话了,搞不好
哪天出了门衣服还没穿好就被人一枪崩了,那多对不起相好的女孩子,所以他们两个只谈性,不说爱,这是跟他们
厮混的女人都知道的规矩。
但也有人不这样享受生活,比如拉希姆,他绝对是那种一心一意,还有点腼腆害羞的愣头男青年,几乎所有人
都知道他喜欢生意团的索拉雅,就唯独索拉雅本人不知道,于是他漫长的追求之旅只能悄无声息地前行,也算是个
杯具了。
至于丁一,他更专一,除了书以外他没有别的兴趣爱好。一闲下来就泡在图书馆死都不出来,有时候在疯狂啃
书,有时候在奋笔疾书,据说他想在有生之年创造一部惊天动地的小说,以纪念他波澜壮阔的一生。他的座右铭是
:今天不写,明天说不定就写不了啦!
看,多现实。
好景不长,不久就出了大事件,卡尔扎伊把阿斯曼的所有成员召集到一起,进行了长达三个小时的演讲,对于
不太习惯他"跳跃性思维"的人来说这三小时基本就是在听天书,但对于了解他的人,比如诸位皇子,就听得眉头
紧锁脸色阴霾。
卡尔扎伊正在考虑的决策,将决定阿斯曼未来的命运,这就跟他们当年写论文时一样,到了必须坚定信念的时
刻。
2001年的到来,印证了陆修那篇论文中的预言。
第十九章 原来如此
2001年9月11日,本拉登"圣战"成员劫持飞机撞击美国纽约世贸中心和华盛顿五角大楼,造成了2998人死亡,
世贸中心双子塔垮塌、五角大楼受损。
从美国举国默哀的那一刻起,本拉登对美国的挑衅,就使塔利班必将遭到几乎全世界的抨击。在卡尔扎伊看来
,尽管某种意义上来说本拉登的作为一穆斯林是虔诚的,但他的作为伤害了太多无辜的人,他亵渎了真主期盼的和
平。加上卡尔扎伊与本拉登积怨已久,这下更是找到了足够的理由树立起"反塔"的大旗。
但之前说过,卡尔扎伊本人也是伊斯兰教的什叶派信徒,他不可能完全站在美国那一方,这与阿富汗本国的信
仰相悖。在阿富汗人民的心里,美国就与当年的前苏联一样,想要彻底粉碎穆斯林。因此他在"反塔"的同时提出
:"不亲美"。
于是阿斯曼的立场,一如既往地纠结。
皇子们是最了解阿斯曼上层的决议的,他们是首席执行者,单从任务的性质上就可以分辨出首领的态度。陆修
琢磨了下,很显然,卡尔扎伊认为——攘外必先安内。(蒋 介 石内牛满面:"我招谁惹谁了!")
自"911"事件后,陆修他们的任务量明显增多,每个皇子甚至可能同时肩负五六个任务,工作量大得让人崩溃
。甚至已经有人十几天不睡精神高度紧绷,累晕在任务现场,以致任务失败。
针对这种情况,卡尔扎伊大笔一挥,扩员!没有时间再招新兵培训,现在的少年组成员挑出几个精悍的提前进
入青年组,即刻开始布置任务!
可怜秦术才14岁,就被硬拖着进了16岁以上才能进入的青年组。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些开心的,至少他离陆修又
近了一步不是吗?
陆修最近频繁地与美国佬交涉,原本他是不涉足生意这一块的事务的,但是目前阿斯曼的军需紧张,他们迫切
需要进口大量的军用装备。而美国因为他们是阿富汗的组织,对其信任度很低,几单生意老是拿不下来,最后卡尔
扎伊迫于无奈,让陆修作为军方的代表作担保,加上生意团索拉雅的官方交涉,这才说服了军火商提供武器。
刚回基地就碰上人事调动,陆修眼睁睁地看着秦术换上青年组的作训服,拖着把AK-47艰难地前行。他问一脸奸
笑的William:"怎么回事?"
William耸肩:"如你所见,小骗子跳级了。"
陆修点点头,只听William又说:"还有,卡尔扎伊下了命令,所有皇子除却完成自己的任务外,每天必须抽出
两个小时训练跳级的小朋友们。"
陆修哀嚎:"有没有搞错,把人当畜生用啊!"
William:"没办法,吃得比别人好做的就比别人多,谁让我们是皇子。再听我一句内部情报:我们两个,被分
配到了教授射击训练任务,带的人里有小骗子。"
"……"
陆修他们的日子从"出生入死"正式沦为"生不如死"。每天任务之余都要摧残一遍那些孩子的肉 体,然后被
那些孩子反摧残一遍自己的精神。他们终于体会到当初训练他们的教官是多么不容易了。
秦术不喜欢枪,这很奇怪,陆修不理解为什么秦术宁愿选择一插一蓬血的冷兵器也不选择干净利落的火器。秦
术给他解释说:"枪太吵了,还很重。"
陆修在心里直骂娘,就因为这?就因为这你就连瞄都不瞄就开枪?把个AK-47当水枪玩?后来陆修火了,小骗子
学得不上心,他对着他心里又烦得慌,于是脾气就狂差,有一次差点把枪给砸了。
秦术也不是真的想要惹陆修生气,一来他确实不喜欢枪,手一碰到枪心里就发毛,这跟他以前的那些心理阴影
有关;二来他不知怎么的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想给陆修添点乱,他希望陆修多教他一会儿,希望路修不要再对他爱理
不理。
陆修边骂边摔枪,惩罚秦术卧、跪、立姿练靶各一个小时。秦术梗着脖子认命地挨骂一点不求饶,对惩罚也是
默然承受,练到后来两条腿直打颤,膝盖和肩膀疼得钻心。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三天。秦术终于不扑腾了,老老实实地瞄准,射击,成绩还不算坏。可是陆修就是不满意,
他对秦术的要求最严格,常常到了吃饭时间也不让他休息,要他必须练到十枪八中以上才能罢休。
一开始秦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不招陆修待见,他很努力很努力地去练习,却得不到陆修丝毫的认可和夸奖
,他甚至怀疑,这不是那个跟他一起长大的陆修。
后来有一天,陆修在他面前示范了十枪,五秒之内完成射击,枪枪十环。这时秦术清晰地听见自己心里冒出来
的一个声音:"你在期盼什么?你跟他的差距如此大,你究竟在期盼什么?"
他忽然明白了。一道裂痕在心里延展,越来越宽越来越深,此岸彼岸。
手指略微颤抖地扣下扳机,秦术硬生生忍住了眼里的委屈。
只有两颗星都很明亮的时候它们才能看见对方,对不起,现在的状况是,我看见你闪耀在彼岸,而你却再也看
不见我微弱的光。
William实在看不下去了,他一把拖过已经把可怜的手枪拆得差不多的陆修,搭着他的肩说:"Bland,我来教
他吧。"
陆修顿了顿,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去做他还没有完成的任务。
William叹了口气,随即乐呵呵地走到秦术身边,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小骗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秦术盯着一堆枪械零件,摇摇头,声音有些哑:"哪里好了?把他气死了。"
William心里一痛,下意识地就想要给秦术瘦小落寞的身躯一个拥抱,最后还是忍住改去揽他的肩:"不,你已
经很好了。你不要哭。"
秦术梗了下,蹲下来开始组装枪械,他的手很灵活,装枪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他站起来举枪瞄准:"我没哭
,哭了就没法瞄准了。"
砰——十环。
To be continued……
尽管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但秦术还是没有办法不去想陆修的事情。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好像心里有个正
在发酵的馒头,涨得满满的,还泛酸。有些事情他理不清,有些事情他很想说出来,可是,他甚至不知道那些事情
是什么。
他只知道,在他的眼里,心里,在他的世界里,陆修是个奇迹。
——去他妈的信安拉信先知信后世,你信我就好。
他是他唯一的信仰。从没变过。
晚饭后的秦术胡思乱想着散步,他吃得太多有些消化不良。又不敢去操场跑步怕会胃下垂,于是随便晃着晃着
晃到了医疗室附近。
就这么一个偶然的机会,让他大彻大悟。
最近政局动乱,皇子的任务多半凶险万分。医疗室整日整夜忙得团团转。这一次,伤得最重的是Sawyer少爷,
那个冷血的狙击手。
他身中三枪,有一枪击中了胸口,位置极靠近心脉。也就是说,他差一点就回不来了。
莎莎已经是正式的外科医师,她主刀为Sawyer做了手术。等在手术室外的Damon整个人都很沉郁,也不知道是熬
夜的还是怎么的,他的眼睛里一片血红。头发被他自己蹂躏得乱七八糟,衣服上到处是泥土、血迹。他沉默得像死
了一般。
他沉浸在无尽的痛苦和自责里,连莎莎什么时候出来了都不知道。莎莎看他这样,也为他心疼,她上前轻轻拍
了拍Damon的肩,Damon整个人都跳起来。血红的眼睛直直盯着莎莎,嘴里却说不出话。
莎莎送给他一个微笑:"没事了。人在加护病房。"
Damon神情一松,突然瘫软下去。莎莎对这样的状况习以为常了,走进办公室拿了瓶酒出来对他说:"喝一杯吗
?定定神。"
Damon接过酒,感激地笑笑,随后一饮而尽。那是极烈的一种酒,烧得Damon从口腔到食道再到胃里一条线火辣
辣,这时他才切实地感觉到一颗心定了下来。
莎莎说:"快去把你自己收拾收拾,你看你现在都什么样了,我告诉你啊,你这模样绝对不准进病房!"
Damon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病房区,毅然地奔回宿舍洗了把囫囵澡,之后又迫不及待地赶回来要
求进病房看看Sawyer。
莎莎的本意是让他明天再来,但看他这么执着又不太忍心,就跟护士们商量了下,特许他进了病房。
Damon喝了太多烈酒,猛地给热水澡一蒸,脑袋就有点不清楚。他有些晕乎地走到Sawyer的病床前,怔怔地看他
。看他冷硬得像块木头的脸庞,看他细软白皙的脖颈,看他缠着绷带的精干身体。
他不自觉地伸出手抹上Sawyer的脸,然后固执地,用力地扯动他的面部肌肉,强迫他露出一个微笑来。他一直
一直,特别喜欢看这人对他笑,尽管这人露出这种表情的机会实在是少得可怜……
他这般孩子气的举动幸好没有人看见,不然堂堂Damon少爷的形象就全毁了。
酒的后劲上了头,不过Damon还算清醒,知道不能太过分吵醒了病人。他对着那个"笑脸"发了一会儿呆之后,
终于松了手,让它恢复原样。
接着他老老实实地坐在病床边,维持着一个微微探头注视Sawyer的姿势,轻轻地哼起那首不着调的歌。
show me how can I show you 告诉我我该怎么让你看到
That I'd blinded by your light 我被你的光芒刺伤的眼睛
……
When you touch me 当你触碰到我的时候
I can find out the dream is true 我发现我的梦变得真实
……
I love to be loved by you 我爱被你爱的感觉
最后一句,他唱的很轻很轻,但却是凑在Sawyer耳边唱的。
忽然间,他感觉到后劲被一股力量按住,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顺从那股力量被按了下去……一个冰凉的吻落
在他的唇上,只是很浅的接触着,没有移动也没有深入,可是他无比清晰地感觉到这个吻的主人冷硬的唇线,还有
他一直贪恋的那人的气息。
有些冷的,不,有些暖的。
Damon愣了几秒,微微抬头看了眼Sawyer,正巧对上他淡漠的眼神。他一向淡漠,可是Damon太了解他了,他从
这个眼神里看到了一丝赧然。于是他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一记深吻牢牢攥住了眼前的男人。
Sawyer的眉头轻皱,他不太习惯这样亲密的接触。可是这是Damon,他从来无法拒绝的Damon,他知道,自己一
直拿他没办法。
"嗯……"纠缠的吻越来越深入,Sawyer被他的激烈弄得有些吃不消,Damon几乎半个身体移向了床铺,不过他
还能记得不压到Sawyer的伤口。
Damon的舌尖牢牢缠着他不让他逃脱,Sawyer沉醉在对方的束缚中感觉着情绪的升腾与混乱。渐渐地他一向冷静
的大脑也开始变得混沌,他慢慢回应着Damon的进犯,有些笨拙地努力让两人贴得更近。
"唔,嗯……"肺里的空气被消耗得一干二净,光靠鼻腔的呼吸量完全无法抵御这样任性霸道的亲吻。Sawyer
扬起下巴,试图脱离对方的掌控获取更多的空气。
Damon放开他的唇,看他加剧的喘息,忽然轻轻笑了起来,他喜欢这个男人,喜欢他的全部。他冷冰冰的样子,
他微笑的样子,还有此时他失控的样子。
Damon沿着他扬起的颈线缓慢地吻下去,舌尖舔过他的喉结,感受着他的颈动脉有力的跳动,他慢慢地舔舐,一
点都不急,这个男人是他的,逃不掉的。
Sawyer被他折磨得有些不知所措,待他缓过气来,微眯起眼睛看着埋在自己脖子里的人,他的眼神凌乱,连他
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眼里有多少宠溺。Damon抬头注视他,正好撞见了这一眼。他冲他露出个笑容,灰色的眼睛紧紧
盯住他不放,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舌尖扫过自己濡湿的唇,像是准备享用美味的食物。他在等待Sawyer的邀请。
这简直是恶魔的诱惑,Sawyer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慢慢抬头凑向了Damon。Damon一手扣住他的后脑,把这个男
人完全禁锢在自己怀里,更多地掠夺他的气息。
一场激吻下来,两人都出了一身汗。尽管麻药的效果还没过去,Sawyer的伤口还是隐隐作痛,他想,大概是心
跳太剧烈了,牵动了伤。
可是,这样的状况,还能停得下来么?
Damon啄吻着他的身体,亲吻在胸口处徘徊不去,不知何时他已经完全爬到了病床上。紧贴着Sawyer,燎人的热
度聚集在小腹,他难以自持,在Sawyer身上缓缓蹭着,轻轻地,有节奏地一下一下,一边低声问:"帮帮我好不好
?好不好?"
Sawyer给他蹭得也是火烧心,耳朵里充斥着让他羞耻的问话,意识早已溃不成军。
Damon不想再忍耐,他一把握住Sawyer的灼热,口中还在不依不饶地问:"好不好?嗯?Sawyer……"
"……嗯。"Sawyer再也抵挡不了,顺从自己的感觉应允他,同时伸出手帮助Damon纾解欲 望。他别过头去不
想目睹这样的画面,可越来越疯狂的碰撞已经逼得他忍不住呻吟。
心脏隐隐胀痛,沾染着薄汗的胸口急促起伏。"呃……嗯……哈啊……"Sawyer试图抑制让他感到越来越羞耻
的声音,然而Damon给与他更激烈的厮磨,逼他放纵自己,逼他不顾一切……
虽然并没有实质性的占有,但Damon心里乐得快要发狂:Sawyer,我不会被打败,你看,现在就连你也输给我了
,你把你自己,整个输给我了。
无辜的,因为消化不良而散步中的秦术小朋友,好死不死地路过这间病房,他把里面发生的这些看的一清二楚
,接着他又想起以前看见的这两人的亲密镜头……
于是他郁闷了。他消化更不良了。
原因是他开始有些明白,自己对于陆修的那种不安和焦躁感,也许不是来源于依赖、信任、或者崇敬。
他想真真切切告诉陆修的,远远不止这些。
(河汉:擦汗,小骗子终于开窍了……下章,进一步发展。)
第二十章 万年冰
陆修正在执行的任务,是偷盗阿尔伊达中一个高层的机密芯片。卡尔扎伊想要里面的一些名单,他早就怀疑阿
斯曼的联盟里有内鬼,本来放着也没什么事,但目前是非常时期,不防不行。
那个高层家是个大院,里面层层守卫,看上去很棘手。陆修绕过花园的时候不得已射杀了两名巡逻,这下时间
更加紧迫,他必须在警报系统完全启动之前拿到东西。
移动到这家的一楼半敞开式阳台,陆修单手撑着栏杆一跃而上,悄无声息地落在二楼。不巧这家主人进了这个
房间,陆修立刻将自己隐于外侧的角落,但还是被察觉了。
那人警惕地问:"谁?"与此同时陆修听见了子弹上膛的声音。
没办法了。
他原本并不想谋他性命,但这时候如果还顾及这些,不但任务完成不了,估计连自己的命都会搭进去。陆修当
机立断,根据那人影子的位置算准时机,猛地转身就是一枪。他的速度太快,对方根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爆了头。
陆修的枪有装消音器,但局面还是很不乐观,他还不知道芯片在哪里,就已经杀了三条人命,其中一个还是敌
方高层重要人物。这下闹大了,这个任务的隐蔽性大打折扣。
他暗自责怪自己太不小心,本不是太复杂的任务,他居然连犯了好几个低级错误,他知道是自己心绪不宁的缘
故。
该死的他脑子里一直循环播放着一个画面,就是他离开基地时小骗子看他的眼神,那双眼里居然全是疏离,那
一瞬间他甚至以为秦术要一把推开他,让他们两之间隔得远远的!
陆修一边抓紧分分秒秒搜寻芯片,一边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那些。可他把那个主人的全身搜了个遍,也没有找
到目标。而楼下已经开始出现骚乱,守卫们通过对讲机快速地交流情报,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他的踪迹。
此时陆修再顾不得那么多,闪进书房就开始翻箱倒柜。书桌,抽屉,书柜,保险柜……就是没有要找的东西。
守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陆修甚至已经清楚地看到来复枪的红外线扫过的痕迹。来不及了,必须撤离!
就在他决定撤退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一个奇怪的东西,正方体白色物体,那是——冰箱?
那是一个很小的冰箱,放在角落里毫不起眼。可是陆修意识到有不妥。
冰箱放在书房本身就有点奇怪,书房里摆放的都是重要文件,在这里享用食物绝不是一个严谨的穆斯林会做的
事,就算是摆放饮料或者酒也是不可能的,因为穆斯林是不饮酒的,他们喜欢饮用热茶。
想到这里陆修拼了最后一点时间,飞快地搜索冰箱。那冰箱里的空间很狭小,只放了一样东西,居然是一个用
精美的银质盒子装着的冰块,那个盒子表面雕刻着一排波斯语,在冰块的中央,正是他要找的那枚芯片!
陆修看了一愣,随即拿起银盒子夺窗而出,在他的身后,骤然响起一连串的扫射的枪声。
跃至楼下,陆修不敢恋战,迅速隐没在街巷中。
暗处的William占据着最有利的隐蔽地形,用他弹无虚发的狙击点射阻止了敌方的追击。
然后他们沿着事先安排好的路线与同伴接头,乘上生意团的货车,有惊无险地驶出市区,返回基地。
回到阿斯曼后陆修才正式研究起这个奇特的银盒子。
盒子是双层的,外面一层是个隔热层,里面放了很多碎冰,看样子是防止内层的东西融化。可是,内层也是一
块整冰,为什么要用冰块来冷冻冰块呢?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陆修皱眉思索,在没弄清楚究竟怎么回事之前,他不敢贸然融掉冰块取出芯片。他戴着手套,把银盒带进基地
的冰库里仔细琢磨。
他猜想会不会是这内层的大冰块上也记载了一些重要信息,可是他就着冷光源看了半天,还是没有找到任何不
自然的痕迹。
那么,就还有一种可能——这块冰的本身有一定价值。
陆修发现这块冰通体乳白,显然是冰冻很久了,可也实在看不出来有多么特别的地方。正在纠结要不要干脆把
冰融了取出芯片交任务,陆修忽然想起银盒子上的那一排字。
关于波斯语,陆修多少学过一点,可是不精通。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去钻研那些神奇的字符的,然而这次他
还是决定仔细辨认下银盒上的字,他希望不要破译出来后发现是生产日期之类的东西。
الجليد
ايفرست
这是——
珠穆朗玛之冰。
陆修不由怔忡,他不可置信地捧着这块冰,冰库的寒冷也无法冷却他此时的感受。
他手里的这块毫不起眼的玩意儿,是珠穆朗玛峰上的冰,也就是说,它已经凝结了至少几万年了……
陆修是一个无神论者,理论上他不相信任何长生不老的东西,可是,就这一块小小的冰块,却让他不由自主地
心怀崇敬。这是人类对浩瀚的自然界出于本能的敬畏。
他甚至有种微妙的感觉,这块冰,有生命。
显然,这是阿尔伊达的一个很有情调的官员奉上的礼物,在传递给那个主人芯片的同时,赠与他一份珍贵的心
意,而那个主人始终没有舍得破开冰块取出芯片。
也许在他看来,冰块本身比芯片重要得多,也许,他们两人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谁承想,这块纯净的万年冰此时落在陆修手上,却已经背负了三条人命的鲜血。它的主人,也不再有机会欣赏
它的美好。
这就是罪孽么?陆修苦笑。
他小心地在冰上切割了一个很小的口子,夹出那枚芯片,随后恭恭敬敬地呈给卡尔扎伊,他自己留下了那块冰
。
事隔多日,秦术和陆修两人依然处于冷战期。秦术的射击指导交给了William,William尽心尽责,认真地教他
枪械的使用方法,详细解说各种枪械的区别、用处、性能,亲自扶着他的手告诉他如何瞄准,方位的选择,角度的
调整,把秦术管得那叫一个服服帖帖。
秦术一点也没有前几日和陆修任性蛮缠的模样。成绩也很骄人,进步堪称神速,无论手枪步枪狙击枪,他基本
可以做到固定靶全中,活动靶百分之九十能中。
William得瑟:"Bland,承认吧,这就是差距。"
陆修给说得心里死不舒服。
这些天秦术看见他就躲,跟避瘟神似的。就算他故意站在他面前挡住他的去路,秦术也是低头默默地绕开,一
副"我跟你一点瓜葛都没有"的架势。
更让他悲愤的是,秦术对William的态度始终很好,上次还让他撞见William一脸淫 笑地拿了只玉米面牛肉饼勾
引(?)尚在训练中的秦术,后者居然当即丢下枪乐颠颠地过去吃,还一脸开心得不得了的样子……
终于,陆修受不了了。
To be continued……
这天秦术打靶归来,嘴里叼着张William奖赏的馕饼,活动着有些酸痛的手臂,晃晃悠悠地走回少年组宿舍。刚
到门口他就有掉头跑的冲动,可是这时候还能去哪儿?去哪儿还不都得回到这里?
陆修抱臂斜靠在秦术那间宿舍的门上,眼睛微微一瞟就看见站在道口抓耳挠腮的秦术,他勾了勾嘴角:"还不
过来?"
秦术怔了怔,心里乱成一团,脑子里一会儿是小时候陆修请他吃馄饨,一会儿是陆修半夜从他枕头里拿钱换食
物,一会儿是陆修对他摔枪大骂,一会儿是他偷窥到的木头人和灰眼睛,最后全部归结于陆修嘴角那个浅浅的笑意
——还不过来?
秦术深吸一口气,走到陆修跟前低着头专注地研究脚尖。
陆修心里一刺,心道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怕我?
陆修无奈地叹气,伸手半搂住秦术:"走,带你去玩玩。"
在他的手碰到秦术的时候秦术轻微地颤了下,随即平静下来:"嗯。"
天色渐晚,是个月明星稀的好天。一路走着,秦术感受着身边陆修隐隐传递来的体温,忽然又觉得心里好堵。
陆修现在比他高了很多,从前就需要仰望,不知怎么现在连仰望都觉得累了。
陆修带着秦术来到皇子区,路过小花园,他觉得这里挺清净,比较容易让这个紧张得一塌糊涂的小骗子放松。
秦术对这里确实很感兴趣,毕竟少年组那块儿实在太乏味了,不过这么一来他又不由想到自己和陆修的差距,心情
反而更失落。
可巧他们路过一片花圃的时候迎面碰上了一对小情侣,又可巧那女的跟陆修相好过,只见那女孩妖娆地冲着陆
修打招呼:"Bland,这才几天没见,你又换了个……哎?男孩子?"
陆修一张脸顿时冻住,顿了会儿才回了句:"你别招惹我,当心你男人吃醋。"
女人咯咯笑着回过身去,火辣辣地亲了自己男人一口,跟着他闪到别处风流。
这下,秦术彻底僵了,他一边在心里嘲笑自己愚蠢,一边又克制不住觉得委屈。
陆修无话可说,把他领到自己的宿舍,示意他:"进来吧。"
秦术大致扫了眼皇子的宿舍,两张柔软的大床、沙发、书桌、冰柜、空调、热水器、游戏机(?)……应有尽
有啊。
William不在,陆修让秦术坐在William的沙发上,对他说:"你等着,请你喝饮料。"
秦术呆呆地看着他取来两杯白水,又从冰柜里拿出个银色的盒子,珍而重之把它拿过来。被冰冻很久的冰块遇
到温暖的空气冒出白气,袅袅盘绕。
秦术忍不住问:"不是说饮料么,这是白水,我想喝可乐。"
陆修翻白眼,一牵扯到吃喝这小子的胆子倒是大起来,难怪William总是拿食物勾引(?)他。
陆修摇摇头:"不是白水,是饮料。"说完他把银盒给秦术看,"猜这是什么?"
"冰。"秦术回答,心想就算你把冰块加到水里那也是冰水,不是饮料。
陆修点头:"是冰,不过这块冰已经很老很老了,老到你无法想象。"
秦术有些好奇道:"什么意思?"
陆修笑:"它是珠穆朗玛峰上、凝结了上万年时光的冰块。"
秦术一怔,忙低下头去看那块冰。不是透明的,这块冰呈现纯净的乳白色,看起来不像凝固的水,倒像是块羊
脂玉。
陆修拿小锤轻轻敲下两小块,丢进秦术的水杯里,然后把杯子贴近秦术的耳边:
"听,这是沉睡了数万年的冰块,苏醒的声音。"
秦术瞪大了眼睛盯着陆修。
他的眼里全是陆修的影子,他的耳朵里一片安宁。
陆修看他不说话,凑得更近些:"仔细听。"
时间像静止了一般。没有人动。没有人出声。
……
"……嗯,我听见了。"秦术微笑。
我听见了,清澈得让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它的苏醒,你的呼吸。
我心里的它。苏醒了。
陆修很高兴,揽着秦术的脖子凑上杯沿喝了一口冰水:"最极品的饮料!"
秦术还是笑,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好。他想说的话,陆修未必听得进。
窗外晃过一个人影,只做了短暂的停留就又消失在门前。
William闲逛在小花园里,眼角偶尔会瞄到一些限制级画面,他自嘲地撇撇嘴,终究觉得有些话不吐不快。
于是他长舒一口气,赌气般自言自语:"切,谁知道那块冰有没有过保质期……"
无奈地摇摇头,他对自己嗤笑一声:"可是小骗子他喜欢啊……哎,怎么办呢。"
这个夜晚,有些人什么都没懂,有些人只懂得了一点,还有些人,什么都懂,却只能装作不懂。而那颗苏醒的
冰听见了很多话,它在自己生命的最终,是真正懂了很多——
他们是人类,他们拥有无尽的智慧,同时他们也太过渺小。
他们的一生,在那些亘古存在的事物面前,就如同朝生暮死。
他们那么努力地尝试让自己过得更好,甚至不惜伤害其他事物。
有时候想想他们甚至比不上我这块冰,至少我纯粹、干净。
可是,我目睹世事变迁存活万年又如何,我终将变为水汽回归天空。
是的,没有什么能永垂不朽。
我漫长地存在过,却什么都没有留下。
而他们,幸运的是他们可以留下些什么。
留下什么,他们就成为什么样的人。
第二十一章 圣战星辰
几天后,卡尔扎伊召集阿斯曼所有现役佣兵集会,看架势是庆功宴。
确实,这段时间动乱不安,阿富汗与美国的冲突日益尖锐,阿斯曼牵扯其中也是颇受牵连,迄今为止已经有三
名皇子命丧恐怖袭击的纠纷中。卡尔扎伊深知这种时候士气最重要,于是举办了有史以来最盛大的庆功宴,褒奖让
他感到自豪的得力下属们。
阿斯曼此时尚有44名皇子,在这场庆功宴上,几乎每位皇子都得到了极高的赞誉,封赏晃得那些少年组的孩子
和青年组的贵族直眼红。
庆功宴的进程越往后,皇子的奖励越高。秦术一直等着,陆修的名字还没有被宣读,这说明他又一次立了大功
。William也是,看来这两人最近忙成这样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们肩上担的责任,远比人们想的要重得多。
果然,在宴会接近尾声的时候,卡尔扎伊才缓慢地站起来,用他洪亮的声音说:
"今晚的牛肉烤得很香。"
大家沉默。对于首领的"猥琐",大多数人已经习以为常了。
卡尔扎伊继续说:"最近我们搞到了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几张照片,甚少出现在人前的本拉登的素颜照我也
有哦,哦哈哈哈。"
众人:"……"
卡尔扎伊激动了:"而且居然还有他最漂亮的老婆的照片!"
众人:"……"
"这些都要归功于我们的皇子。"众人吁气,卡尔扎伊终于说到重点了,"他们毫无疑问是阿斯曼最忠诚的战
士!"
"尽管本拉登那老头坚信他自己正在从事的是光荣的圣战,但身为阿斯曼的一份子,我们都知道,我们自己的
选择才是最神圣的。我们抵制他们恐怖的杀戮行为,我们分裂他们腐朽的组织内部,我们在维护虔诚阿富汗人无上
的信仰,我们,才是真正的圣战的战士!"
下面鸦雀无声,可是每一个年轻人的血液都在沸腾,这是一种无可言喻的荣耀感。
"所以我们牛肉才这么香!"
哐——有人的眼镜摔碎了。
卡尔扎伊又开始跳跃:"为了这些牛肉,我不得不感谢两位出色的青年,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帮我弄到了一份敌
方的机密资料。正是这份资料,让我确定了阿斯曼要面对的对手们究竟有哪些。这是这段时间内最振奋人心的收获
!这意味着,我们不用再盲目猜疑我们的兄弟,我们可以为那些牺牲的战士们报仇雪恨!"
"因此,请让我们用最诚挚的心情,为他们献上敬意。我们的两位皇子——William、Bland。"
人群沸腾。
William和Bland,这几乎是所有与他们同期的人嫉妒与羡慕的对象,他们是目前皇子中资历最浅年纪最轻的人
,但他们也是立得功劳最多的人。这两人是伙伴,也是对手,他们在互相扶持的同时也在竞争,一刻不停地证明自
己的实力。让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集在他们身上,为他们无可争议的荣誉折服。
秦术看着台上自信而闪耀的两人,心里也是一片自豪。那是他的榜样,那是他也想追寻的道路——成为这里的
国王。
这是他们三个人的理想,或者说,约定。
可是在这一切荣耀的背后,秦术却还在他们的后面,一边竭尽全力地奔跑,一边怀念着那些脆弱的痕迹。
他们一起争抢食物,他们一起抱怨床板太硬,他们一起诅咒Tomas木有小机机……
这样浅薄的痕迹。
卡尔扎伊的话语打断了他的天马行空。
他听见那两人被冠以首领亲授的称号,阿斯曼有史以来唯一被卡尔扎伊认可的称号:
以安拉之名,赠与我的战士圣名。
William,你拥有一双鹰的眼睛,你的子弹从未虚发,迅捷而致命的射杀,就如同"隐没的蛇信"。
Bland,你的勇敢是神赐的天赋,你是全能的完美的战士,无须怀疑,你是当之无愧的Jihad Soleha——"圣战
星辰"。
自此,阿斯曼的一个神话时代开始了。
在这段神话里,有三个振聋发聩的专有名词,让所有圣战的后继者铭记于心。
——圣战星辰、隐没的蛇信、泰莱莎之针。
它们代表了作为一个阿斯曼人必备的三种品质:勇敢、忍耐、救赎。
所有的嫉妒、羡慕、不服、挤兑,最后都只会呈现正面的效果——崇敬和动力。
这就是战士。
又是辅导"新青年"训练的时间,陆修在人群中搜寻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看见那个倔强地身影,他不由得有
些担心,两天没有出现了,小骗子生病了?
心神不宁地测试完几个人的射击能力,陆修草草地放他们休息,自己走到William那一边,叫过一边搭讪美女一
边教授技能的William:"你看见小骗子了吗?他在你这里吗?"
William闻言一愣:"怎么,这两天不是在你那练习么?是你问我把他要回去的,这会儿怎么又来问我了?"
陆修抚额:"就是不在我那儿啊!"
William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话说回来这两天也没在食堂碰见他,我特地给他留的羊肉还没给他呢。"
陆修翻个白眼:"你别老纵着他吃,他的胃又不是无底洞,撑爆了怎么办。"
William不服气道:"我不纵着他难道还纵着你吗?"
两人吵着吵着发现偏离话题了,赶紧又绕回来。William斜眼看看陆修,眼里全是鄙视:"会不会他害怕你,不
想跟着你训练,才躲起来?"
"放你妈的屁!小骗子是这种人么?!"陆修火了,"好好带你的兵去,我再去找找。"
可这下William哪还有心情带兵,也是早早解散了他们并且告别了美女,帮着陆修在整个阿斯曼基地里找。
少年组宿舍,没有;图书馆,没有,问了丁一,也说没看见;操场,没有;医疗室,没有,莎莎说前天看见他
一眼,之后就没遇上;就连生意团那边他们都找了,可还是没发现秦术的踪迹。他们越找越心寒,一路上还要躲着
年轻的崇拜者的纠缠,心里更是烦躁得不行。
人呢?好好一个人说不见就不见了?在阿斯曼里面失踪?这不扯淡么!
两人筋疲力尽地把阿斯曼掀了个底朝天,一无所获。看见他们的人都说他们的脸色黑得吓人,不知道出了什么
大事,还有人猜测他们是不是为了争一个女人大打出手了。总之两个皇子如此失态的情况可不多见,够其他人嚼舌
根了。
幸运的是,两人最后居然从一个最奇怪的地方得到了线索。
青年组宿舍附近的小花园里,陆修他们碰上了大病初愈的木头人和扶着他散步的灰眼睛。
灰眼睛正淫 笑着调侃木头人:"哎!上次杵在你病房窗户边的那个中国小孩真是太可爱了,现在一看见我们就
脸红,哎哟这孩子真极品,本来还想再逗逗他的,可惜给首领叫去了,可惜呀可惜。"
虽然灰眼睛没有明说那孩子是谁,不过陆修和William立刻认定那就是秦术,至于秦术为什么脸红他们没必要知
道,他们只需要知道,是卡尔扎伊喊去了秦术,导致他连续连天没有出现。
想到这里两人立刻出了一身冷汗,反身就往卡尔扎伊的办公室狂奔。
路上围观者无数,众人感慨:"什么女人这么厉害,迷得两大魔神都闹到首领那去了……"
面对两大魔神愤怒质疑的目光,卡尔扎伊倒是淡定得很:"你们来得正好,来看看我刚足岁的小女儿,可爱吧
?"
只见那"刚足岁的小女儿"顺手抓过卡尔扎伊办公桌上的一份资料,把口水往上面蹭了蹭,然后又害羞地窝回
父亲的怀里。
其实在陆修他们看来,这已经不像父女了,像爷孙……万恶的一夫多妻制。
陆修打断他们其乐融融的景象:"首领,Bilker在哪里?"
"他去做任务啦。"卡尔扎伊慈祥地回答。
"什么?!"陆修和William差点崩溃。"做任务?!他还不是正式的青年组成员!"
卡尔扎伊摊手:"没办法,这事非他不可。你们也知道,最近人手紧缺啊。"
William急了:"什么任务?你把他召回,我去做!"
陆修心里也是乱成一团,脸色阴沉地对首领吼道:"两天了,做任务两天没回来,说不定已经出事了!"
卡尔扎伊不在意地摆摆手:"不会的不会的,没半个多月这任务做不完的。你们别担心啊,不是多危险的事。
"
"到底是什么任务!"
"诺。"卡尔扎伊努努嘴,示意他们去看一份资料,就是刚被他女儿蹭口水的那张。
陆修急忙扯过来看,一看懵了。William一瞬间只觉得五雷轰顶。
上面写着:97136,Bilker,潜入阿尔伊达,接近情报部长希达亚特,伺机铲除敌方密会根据地。
两人怒吼:"这他妈还不危险?!首领你疯了吗?!"
卡尔扎伊难得地收起猥琐的神情,伸手捏了捏女儿的肉嘟嘟的脸颊,镇定而威严地说:"我不管你们跟他什么
关系,这件事情已经定了,你们要违令么?"
William还要说话,被陆修拦住。
卡尔扎伊淡淡瞟他们一眼接着说:"我说了,这个任务非他不可。因为……只有他能骗得过希达亚特,我那奸
诈狡猾的老朋友。"
"你凭什么认为他能骗得过?"陆修问。
卡尔扎伊带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说:"凭他从我女儿手里骗去了一袋奶糖。"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再优秀的战士也敌不过他们的首长。
圣战星辰和隐没的蛇信被轻而易举地秒杀,内伤。
第二十二章 恶魔的使者
希达亚特,阿尔伊达的情报部长,为人冷硬刻薄,前几天他得到消息,自己最好的朋友在宅邸里被人暗杀,并
且,那份藏在冰块里的阵营情报资料被窃取。
那份资料里包含了本拉登本人的直属命令,还有各个盟友的影像资料,几乎整个"伊斯兰反犹太人和十字军国
际阵线"的重要成员的信息都在里面,就连本拉登妻儿的照片都有。
这意味着他们面对阿斯曼又输了一盘。
他们现在腹背受敌,前有美利坚,后有阿斯曼,又失去了对盟友的保护措施,情况很不乐观。大量的战士和武
器丢失,更让他们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紧急招募士兵是他们的当务之急,而希达亚特对新人的挑选十分严格,他需要绝对忠诚的,绝对服从命令的,
并且具有很强的情报收集能力的队员。必须诚实,必须聪颖,必须敏锐,必须善于隐藏。
很多阿尔伊达的高官都认为这些要求都过分苛刻,测试也太过严格,很可能导致无人能进。然而,让所有人惊
愕的是,真的有完全符合希达亚特条件的人出现。
那还是个看上去很普通的普什图族男孩,浅褐色的皮肤,很黑的眼睛,很单纯的样子。年纪大约十三四岁,身
材瘦小精干。本来希达亚特对他没有抱很大希望,比他强壮比他厉害的应试者大有人在,可偏偏那孩子是唯一一个
能够坚持到最后一关测试的。
语言方面,他精通波斯语、普什图语、英语、俄语,连中文都略知一二。体能方面,他不是最快最稳的,但他
绝对是最敏捷的。信仰方面,这是最让希达亚特满意的一点——他没有信仰。于是这孩子顺利地进入了情报组织。
希达亚特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回答:"我叫哈桑。"
"你有什么愿望么?"
哈桑想了想回答:"我很饿,可以吃点东西吗?"
……
一个月后,与秦术同时回来的,是一条捷报。
阿尔伊达的情报部门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所有参与那场密会的各阵营官员,全都被炸得粉身碎骨,就连希达
亚特也未能幸免。
阿尔伊达遭受了"圣战"以来最惨痛的损失。
而与这一切悲剧相关的,是他们内部一个名叫哈桑的十四岁少年。
那名少年在事后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没有出现过。阿尔伊达核对他的资料,发现全部是伪造的。
直到这种程度,还有人不相信是哈桑做的,他们说不可能,哈桑只是个单纯的孩子,他绝对忠诚,他很喜欢笑
,还很贪吃,他对希达亚特说的每一句话深信不疑,他不可能是个背叛者。
最后,甚至有目击者崩溃地断言:"那不是哈桑,那是恶魔的使者。"
秦术这次任务完成得很成功,卡尔扎伊为他提供了接应,两个接应的贵族在阿尔伊达基地不远处等到了"哈桑
"。
那孩子的军服上还有隐隐燃烧的火印,忽明忽暗的红色映衬着他的脸出奇地诡异。他面无表情地走到贵族跟前
,不理会他们对自己身上火屑的拍打,他抬起袖子抹了抹脏兮兮的脸,然后汇报:"他们都死了。"
他的声音没有起伏,没有一点情绪化的表现,他只是那么定定地看着黑夜中燃烧的那一片火海,不肯回头。明
明眼睛看着火,却映不出火光,黑得像一潭深墨。
那两个贵族看得心里有些发毛。他们知道秦术是个还没能进入青年组的少年,他们知道第一次害人性命的感觉
,可他们不知道秦术这样是个什么思想感情。没有畏惧,没有懊恼,没有悔恨,什么也没有?一个第一次出任务的
少年,一个一下子杀了那么多人的凶手,居然什么反应也没有?
他们宁愿他能声嘶力竭地喊出来,他们甚至不敢贸然与他说话,有一瞬间他们都怀疑自己眼前的是不是真的是
恶魔。
直到再也看不见那片火海,秦术才闭了闭干涩的眼睛。他在心里默数着:
1……
他感觉到侵袭入四肢百骸里的寒冷,让他禁不住微微瑟缩;
2……
他想起希达亚特给他的最后一个眼神,那是信任和期待,他拍着他的肩,手很重,拍得他直颤;
3……
他记得那个进去送宵夜的小侍从,偷偷凑在他的耳边说:"嘿,哈桑,我给你加了块牛排哦。"
4……
他听见时间一秒一秒流逝的声音,等待着目睹那些人的死亡。
5……
靠得很近,他离那片火海很近很近,近到可以触摸到疯狂的火舌,近到可以清晰地听见死去的人们悲伤的哀嚎
。
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给自己五秒钟害怕的时间,让那些炼狱般的画面真正刻骨铭心。
闭上眼睛,就这样吧。
回到阿斯曼,秦术第一时间被送去了医疗室,莎莎对他全身上下做了大检查,确定只有些皮外伤才放心。秦术
的身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擦口,出血点很多,好在都不深,细致的包扎后就没有大碍了。
本来莎莎想要给他注射一针镇静剂,可是秦术说不需要,他说他只想吃点牛排,很想很想吃牛排。
当天晚上阿斯曼就举行了一场庆功宴,只为Bilker一个人准备的庆功宴。在这场宴会上,卡尔扎伊破格把年仅
十四岁的Bilker提升为皇子。他说:"这是阿斯曼最厉害的骗子。"
秦术不理其他人震惊的质疑的议论,径自享用自己面前的牛排,也不说谢,整个宴会从头吃到尾,然后卷铺盖
从少年组搬到了青年组皇子区。
陆修站在皇子区的门口迎接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有欢喜,也有担忧。
秦术拖着行李向他走过去,他看得见陆修嘴角的笑容。
快到门口的时候,陆修想要给秦术一个"欢迎光临"的拥抱,谁承想秦术一把推开了他,突然转身扶着墙壁,
吐了出来。
陆修吓了一跳,赶忙过去帮他顺顺气,心道不至于吧,他就这么恶心?
秦术吐完了,冲他摆摆手:"没事,吃得太多了。"
"……"陆修囧然。
两人无言了几秒,陆修笑道:"你总算赶上来了。"
秦术嗯了声,又继续拖着行李往前走,陆修要帮他,被他挡开,他抬头盯着陆修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赶
上来又怎样?能和你平起平坐又怎样?"
陆修一下愣住,不知道该怎么接腔。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陆修脑袋发懵。
秦术没有多说什么,自己去找宿舍了。
陆修瞪着秦术的背影,两人离得并不远,他却一点都不知道秦术在想什么。
秦术跟丁一住一间宿舍,丁一还是一如既往地开朗豪爽。身在阿斯曼军营,心在世界文坛。他的理想一直没有
变,就是想成为一个小说家。
秦术刚搬进去的那天晚上就被丁一的热血"感动"了,被逼着听了一个晚上的故事会。
丁一说:"小术我再给你讲个故事吧,我最近刚写的小短篇。"
秦术点点头,仰躺在床上,权当睡前童话听。
那是个寓言,一个男人得到了一只葫芦,很不起眼的葫芦,可是这只葫芦可以把它主人的眼泪变成黄金。男人
很高兴,觉得自己肯定要发财了。可是问题出现了,他是一个很快乐的人,有自己的田地耕种,有美丽温柔的妻子
,还有很多友善的朋友,他并不觉得伤心,自然也就没有眼泪。
没有眼泪就没有金子,这是规则。
男人无论怎么逼迫自己都无法流出很多眼泪,最后,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杀了自己家养了好多年的猎狗,那条狗很忠诚,到死都没有怨恨杀他的主人,只是默默闭上了眼睛。男人很
伤心,用葫芦接住了自己眼里流出的泪水。果然,流进去的眼泪变成了金灿灿的金粒,男人开心极了,越发觉得这
只葫芦是个宝贝。
事情一发不可收拾,男人开始到处寻找能让自己流泪的目标,他家祖传的田地被他变卖,他的朋友一个个被他
杀害,最后一个画面是,那个男人跪在自己妻子的尸体边,丢下染血的刀刃,用葫芦接住自己最后的眼泪。
他的身边是成堆的黄金,可是他一无所有。
丁一说完后自己给自己鼓掌,直说这故事太好了太完美了。不过秦术没有反应,他想了一会儿,扭头问道:"
为什么那个男人必须让自己伤心?"
丁一争辩:"不伤心怎么会有眼泪!"
秦术顿了顿:"为什么他不去闻闻洋葱,或者吃点辣椒呢?"
"……"丁一嘴角抽搐。最后哀嚎一声把自己扔进被子里一阵捶胸顿足。
那天William来找秦术聊天,聊着聊着突然灵光(?)一闪:"小骗子,要不要看片儿?"
秦术:"啊?什么片?"
William得瑟:"A片。"
秦术:"……"
William见他不热衷,叹息道:"唉,你真没品味。你没听过一句名言么?"
"什么名言?"
"给我一张A片,我能翘起地球。"
秦术愣了下,囧然。
后来丁一回来了,看见William于是也跟他们胡侃,天南地北聊得天花乱坠。
秦术感慨:"皇子生活果然淫 靡啊淫 靡,没任务的时候就跟八婆一样能扯。"
丁一从亚里士多德说到莎士比亚,说完古兰经说涅槃经,接着说巴黎圣母院和茶花女,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就说
到了三国演义……
他意味深长地拍拍William:"你和陆修啊,就是一个周瑜一个诸葛亮。"
William耸肩:"Who are they?"
丁一:"这说来话就长了。你不用知道那么多,我也就这么一说,觉得周瑜有句话很适合你俩。"
"什么话?"
"既生瑜,何生亮……"说完丁一看了看天花板,又瞟了瞟无辜的秦术。
秦术在一边一直没搭腔,他不明白丁一突然说这个有什么意图,他总觉得丁一话里有话,可是他真的不能理解
"一代文豪"的思想。
神奇的是,William在听了丁一详细的解释后,竟然心领神会地笑了。他有些严肃又有些戏谑地用蹩脚中文送给
丁一一个成语:"火眼金睛。"
丁一手摇羽扇,但笑不语。
第二十三章 释梦
"Bland,你喜欢小骗子吧。"
William盯着屏幕玩Play Station 2(据说是从索拉雅的生意团那边倒腾来的-_-|||),一边这么漫不经心地说
。
陆修刚从浴室出来,擦着湿漉漉的头发,闻言一愣,毛巾差点掉地上。
"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是不是喜欢小骗子?"
陆修刚要开口,William突然打断他:"别又跟我说他是你弟,那我就太不甘心了。"
陆修一把夺过他的手柄扔到一边:"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喜欢小骗子。"William站起来看着陆修皱眉的脸,挑衅地笑笑,"可是,你很碍事。"
陆修当即笑得毫无形象:"你喜欢小骗子?William,就凭你万花丛中……"
"Bland,"William再度打断他,绕过他伸着懒腰进了浴室,"我单身了两个多月了,你不知道么?"
"……"
两个多月……小骗子住进皇子区,已经两个多月了。
这期间,陆修和秦术说话的次数用一只手就数得过来。一来大家任务繁重,见面不多,二来,即使见了面,秦
术也不会为他停顿。
擦肩而过,擦肩而过。忙碌成为逃避的借口。
总觉得有什么一次又一次被错过,可是谁都没有回头。
中间遗落了什么,除了时间,还有什么。
你很碍事——
William这么说他。
秦术站在他面前,半仰着脸,深黑的眼瞳直直望着他,倔强地控诉:"我赶上来又怎样?能和你平起平坐又怎
样?"
什么又怎样又怎样的?我没有想要你怎样,我只是想让你活下去,活在我身边。
想要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他看见破碎的冰块在水里打转,隐约可见秦术微笑的脸,他只是笑,什么也不说。可是他不敢看他的眼睛,他
知道这个小骗子有要说的话,但自己不敢去听。
其实秦术不用说出口,根本就不用。有些东西不是不说出来就不存在了。
它一直在那里。
杯子里的冰慢慢融化。秦术嘴角的弧度在延展、靠近……
砰——
血液温热而真实,在心脏的位置晕开鲜艳的痕迹。
秦术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窟窿,想堵也堵不住,苍白的手染上大量的红色液体。
他说:"所以我才讨厌枪啊,离得那么远就被剥夺了求生的权利,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陆修惊愕地瞪着手里的枪,猛然惊醒。
Fu ck!这他妈什么破梦!
"啥?Bland做噩梦?"丁一一边啃鸡腿一边说,"连着几天做噩梦?"
笑趴在地上的William终于抬起头来:"是啊是啊,昨天还吓得滚到床底下了,哎哟喂笑死我了!"
秦术在一边听着,若有所思,其实什么也没思。
伟大的文学青年丁一瞬间挺起胸膛:"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就让我这个心理学硕士去开导开导他。"
"你哪来的硕士学位?"William调侃。
"自修的。"说完丁一昂首阔步地走出去找陆修。
"切,我确定他是想去看他热闹。哎,人的劣根性啊……"William感慨。
秦术爬下床说:"饿了,去吃饭。"
丁一:"Bland,你不告诉我你做了什么梦我怎么帮你分析?"
"谁要你帮我分析了。"陆修抚额长叹。
"算了,我借本书给你,你自己研究去吧。别说我这个做兄弟的不帮你啊!"
一本书被丢在陆修手上——《梦的解析》 作者:弗洛伊德
翻阅了整本书之后……
"妈的!老子饥渴到这种程度了吗?!怎么梦见什么都预示性性性性!"
一向淡定的Bland少爷,由于他的思想被那万恶的"释梦理论"强 奸了,导致他终于在沉默中爆发。
在阿斯曼,人人都知道医疗室的莎莎有个特殊的癖好——收集子弹。她利用外科医生之便,把从自己的每个病
人身体里取出的子弹都收藏起来,作为她的"战利品"。
她给它们贴上标签,写上日期和病人的姓名,放在医疗室的玻璃橱里,阳光照在上面金光闪闪,她颇觉满意。
这些子弹都有着一定的纪念意义,也许他的"主人"已经不幸身亡,但它本身所代表的荣耀和精神,值得让所
有人瞻仰,尤其在阿斯曼这种崇尚英雄主义的地方。
于是有一些人一早就在打这些子弹的主意,他们当然不是出于什么叵测的居心,他们只是想要让他们崇拜的偶
像离自己更近些。莎莎是非常"通情达理"的,只要来人出的价钱合适,她也乐意用珍藏品赚些外快。上次Sawyer
少爷身体里的三颗子弹,全都以高价拍卖(?)了出去。
但问题在于,有很多人的钱她赚不到,例如,Bland少爷和William少爷的崇拜者的钱。他们不是没有来问她要
过,她也不是嫌钱少不愿意给,只是……她还没有从那两个人身上取出过子弹。
这两人的粉丝团多是少年组热血少年和生意团的花季少女,神奇的是明明两个偶像之间关系很好,可他们的粉
丝水火不容,见了面轻则冷言冷语,重则互相掐架。为了让自己的偶像不输阵,那两个人的"处女子弹"(-_-|||
)已经被炒作到了20000阿尼。
莎莎为了多捞一笔,已经无数次地要求陆修和William"适当"受一点伤,好让她和那些望眼欲穿的孩子们得偿
所愿。
可是……"这种事情要靠缘分啊。"胳膊脱臼的William如是说。
这次是拉希姆和他一同执行的任务,两人都受了点轻伤,卡尔扎伊准了假,他们没事做就到莎莎这边来蹭吃蹭
喝挥霍阿斯曼发给他们的巨额津贴。
其实拉希姆到这里来还有个目的,他知道生意团的女强人索拉雅跟莎莎是好友,所以特意来打探些消息。可怜
他的追求之路已经持续了快三年了,还是基本原地踏步。
莎莎听他问起索拉雅,笑着说道:"她呀,最近跟Bland走得挺近,哈,他们两个貌似也在工作上合作过,凭
Bland的手段,说不定真能把她这个傲骄女吃下来。"
她这话说得半真半假,但足以把拉希姆刺激得神经衰弱。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William似乎也被刺激了:"什么?Bland瞄上索拉雅了?这人是白痴么?是白痴么?他妈
的搞了半天我说什么他一句没听懂?还在胡搞?!"
莎莎愕然:"你激动什么?"
"我……"William不好多说,只好转换话题,"哎哎你给我打什么针?"
"肌肉松弛剂。"
"你给我打这个干什么?"William畏缩。
"没事做,练练手。"
……William又一次在泰莱莎之针下杯具了。
一旁的拉希姆心里一团乱麻,老婆要飞了,他能不急么?
拉希姆一向看不惯陆修和William玩世不恭的样子,但是别人的生活作风问题轮不到他来插手,所以他也不好说
什么。可这回不一样,这回关系到他自己的终身大事,他决不能坐视不管,虽然这终身大事是他一厢情愿的。
他花了两天时间做调查,发现William确实跟索拉雅接触很亲密,通常情况下索拉雅不大喜欢与阿斯曼的男人们
接触,她常评价他们"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这是一个商人的骄傲,她拥有精明的头脑和准确的识人能力。但和陆修在一起的时候她没有表现出排斥,陆修
几句话就把她逗乐了,甚至还赠送了他几样价值不菲的新商品。
那天一群日常训练的皇子在训练场练靶,拉希姆绷着脸找到陆修:"Bland,我有话跟你说。"
陆修不在意地耸耸肩:"什么事?"
拉希姆直截了当:"离索拉雅远一点。"
不远处的秦术本来就有点在意这边的情况,听见了这句话一枪打偏,只打了个四环。
陆修皱眉:"凭什么?"
"凭你配不上她。"
"我配不配的上由得你来说么?"
拉希姆怒了:"Bland,你太过分了,你玩弄别人我不管,我喜欢索拉雅,就不允许你伤害她。"
"我没有伤害她。"陆修也有些生气,"拉希姆,你不要把自己没结果的单恋归罪于我!"
拉希姆一把揪住陆修的衣领:"你觉得糟蹋别人的真心很有趣么?嗯?"
陆修反揪住他的衣领:"你管我那么多做什么!"
……已经有人开始围观,两人之间的战火一触即发。
这时候突然有一个声音插入这场争吵,声音不大,语气也很冷淡。
它用汉语重复了一遍拉希姆的问话:"修,你觉得糟蹋别人的真心很有趣么?"
陆修吃了一惊,扭头看过去:"秦术?你捣什么乱?"
拉希姆和围观者听不懂汉语,一时间气氛僵化,人们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秦术又重复:"你觉得糟蹋别人的真心很有趣么?"
陆修真懵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他想起那些让他差点崩溃的梦境,看着秦术的神情,竟一下分不清是做梦
还是真实。
"如果你对索拉雅不是真心,那就不要招惹她吧。"秦术继续说,"是你的错。"
黑色的眼瞳直直望着他,和梦里一样。
有些东西,不是不说出来就不存在了……
一旁的人虽然还是没有听懂,但也看出来秦术是在劝架。陆修放开拉希姆的衣领,转向秦术,忽而勾起了嘴唇
,那是一个半认真半戏谑的笑容:
"你是在意索拉雅,在意拉希姆,还是在意我?"
秦术的眼神闪烁了下,睫毛微微颤动,陆修看的一清二楚。
"我只是觉得你在骗她。"
说完这句话秦术就走出了人群,捡起练习用的枪回去休息。
陆修深吸一口气,再度面对拉希姆:"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跟索拉雅之间,谁对谁都没有真心。"
你觉得糟蹋别人的真心很有趣么?
不是有趣不有趣的问题……我哪里配得上别人的真心。
折磨够了么?我的小骗子。
第二十四章 类似爱情
陆修心情很不好,怒气冲冲地回到了宿舍,结果在宿舍等着他的是同样心情不好的William。
William因为胳膊脱臼正是补休期,没有参加日常训练。不过刚刚训练场闹这么"有趣"的事,他怎么可能不知
道。
他抱着胳膊瞅着一脸烦乱的陆修,刚要开口就被陆修制止:"你闭嘴!"
"你说闭嘴就闭嘴?"William吼回去,"Bland,你是白痴吗!"
陆修摔下外套,坐在沙发上让自己冷静下来:"小骗子到底想要什么?"
William嗤笑一声:"你问我?看来你他妈真是个白痴。"
陆修沉默。他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这样。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现在这样不可理喻,不可收拾。
William问道:"你对小骗子,到底怎么个说法?我希望你像处理索拉雅的事情一样,如果你一定会伤害他,请
你现在就放过他。"
"他跟索拉雅不一样。"陆修摇头,"放过他?怎么放过他?"
谁放过谁?说得清么?从多少年前就缠在一起了,怎么放?
William盯着他说:"我想,这大概是我第一次跟你争什么,你不能赢,我就不想输。"
……
William说到做到,那天以后他趁着无事一身轻的休假机会,整天缠着训练中的秦术。
话说这人也算是个情场高手,偏就没就见过秦术这么难搞定的。
秦术和他很亲近,一起吃一起玩的都挺开心,但这不是William想要的亲近。
当William有一次来训练场找秦术的时候,秦术问道:"William,你最近很奇怪啊。"
"嗯?怎么了?"William抚平秦术头顶翘起的头发,顺带捏捏他脸颊吃豆腐。
"唔……"秦术想了想,"好像你特别闲,没有任务吗?"
"还在休假期,之前的假都省着没休,这次全补上。"
"哦。"秦术啃了口大肉饼,"那……修他不休息么?"
William一顿,叹了口气才回答:"他最近比较忙。"
秦术吃饼特别快,嘴里塞得满满的,点点头,把东西全噎下去以后说:"知道了。呐,William,教我打靶吧,
用突击步枪。"
"好啊。"
阿斯曼的每个皇子都可以申请一把自己专属的配枪,若有其他需要还可以去兵器库挑选其他枪支。秦术不喜欢
枪,也就没有申请配枪。他到兵器库挑了一会儿,挑出一把看着极眼熟的突击步枪,AN-94——陆修配枪的型号。
结果他还是没办法用它打出陆修的效果,尤其在快速移动过程中,那成绩烂得他都想撞墙。William倒是很开心
,半搂着他的肩膀说:"很不错了。至少打中了六个。"
秦术自嘲:"是啊,六个五环。要是修在,估计又要砸枪了。"
William轻笑,抬手擦了擦秦术刚刚卧姿时沾到脸上的草屑。看着这个小骗子幽黑晶亮的眼睛,他觉得这孩子真
是个恶魔。
他听过那个传言,那个关于史上最年轻的皇子的传言。人们说这孩子冷静得不像个正常人,他是唯一一个从抗
刑训练中重伤了教官之后逃脱出来的神童。人们说,他是站在火海中的恶魔,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死在自己手里,
面无表情。人们说,他黑色的眼睛里映出的不是人间,那是纯粹的地狱,深渊一般黑暗。
可是William也知道,这个孩子是个贪吃的笨蛋,如果一直纵着他吃他就能把自己吃到吐。他畏惧那场爆炸,在
庆功宴上他一直埋头吃着牛排,口中数着12345,眼角的泪水有几个人看到?他讨厌枪,可是会为了平息Bland的怒
火而逼自己勤加练习,一遍又一遍直到膝盖和手肘都被磨破。他喜欢Bland,默默地喜欢了那么久,却因为不想破坏
表面的宁静而一直沉默。
谁说恶魔不会害怕,现在他就想拥住这个胆小的恶魔,告诉他不用什么事情都一个人担,告诉他就算害怕到哭
出来也不会有人笑他。告诉他除了Bland,他可以拥有另一个人的关心。
他这么想的,也就这么做了。
秦术温暖的身体在他的怀里有些僵硬。William轻声在他耳边说:"不能喜欢我么?小骗子,不是非他不可对不
对?"
秦术愣了一会儿,推开他的怀抱,拿起一边的另一张大肉饼吃完,看着William的眼睛说:"不,非他不可。"
"……"
"该去吃晚饭了。"说完秦术把AN-94还回武器库,往食堂晃悠。
William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感慨:是恶魔,真的是恶魔。有着恶魔的胃,还有颗恶魔的心。
Bland,看来我终究赢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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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术在去往食堂的必经之路上,看见了那个一身疲惫的人。那人一身军服邋里邋遢,头发乱七八糟纠结在头顶
,衣服上的血迹将阿斯曼的荆棘标志模糊了看不清。
他在抽烟,也在等人。
他脚边的烟头随便数数就又七八支,他是站了多久,到底有多烦,才会这么不要命地抽。
他死死地盯着秦术,眼神强硬得吓人。他勾了勾嘴角:"还不过来?"
秦术走过去拿掉他手里的烟,扔到地上踩灭,然后就着他身上的血迹看了看,伸手拍了拍:"受伤了?"
"没有。不是我的血。"
心想要真受伤了给你这么拍还不背过气去。
"哦。"秦术敛了神色,准备接着往食堂进发,不料却被陆修一把抓住。
秦术皱眉看过来:"嗯?"
陆修啧了一声,一句话不说就把秦术拎着往宿舍区走。一路上秦术问他要做什么,陆修也不回答。
到了宿舍区陆修直接把他带进自己的宿舍,秦术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把按在门后,陆修直接贴上去堵住他因为
惊讶而半张的嘴。
连舌根都被牢牢控制,根本没有办法发出任何声音。陆修的吻带着烟草和血腥气味,本身就有着不容拒绝的强
势。
秦术的大脑想要就眼前所见分析一下情况在做指示,可是缺氧和心神混乱的时候他怎么可能弄明白到底发生了
什么?
只能顺从。
陆修结束这个霸道而冗长的吻,下巴在秦术的耳后摩擦:"你不是怕我么?……为什么怕我?嗯?我怎么得罪
你了?"
秦术喘着气扭头看他,嘴唇因为剧烈的揉弄而红肿。
陆修一手控制着秦术的后颈,一手抚上他的嘴:"什么都不肯对我说,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做?"
轻轻地啃着秦术的后颈,陆修近乎贪婪地吸取着他的温暖。
秦术尝到陆修指尖血液的味道,一瞬间心脏疼得几乎窒息,他的声音沙哑且颤抖,仍然固执地问:"糟蹋别人
的真心,就这么有趣么?"
陆修的动作停顿,他掰过秦术的脸,看着他轻皱的眉头,墨色的眼睛,忽然觉得很无力。他反问道:"小骗子
,糟蹋我的真心,就这么有趣么?"
又问:"你不信我吗?"
从战场上回来,满身都是别人的血,是的,自己早就对这些习惯了。可是,在阿富汗这个本身就没有正义与邪
恶分界的地方,谁都可以称赞你为英雄,谁都可以唾骂你是魔鬼。只有罪孽是洗不掉的。
他们在一场战争之后,会急切地寻求发泄,把杀人的快 感与性 爱的快 感混淆,用这样的方式来麻痹自己的罪
恶感。那只是发泄,终有什么都回想起来的一刻,那一刻的痛苦是加倍的。
所以,阿斯曼的皇子的爱情,是多么虚无而脆弱的东西,一场性 爱,一场死亡,就可以抵消得干干净净。
除非,那已经不是爱情。
那是皈依。(皈,gui,一声)
可以把一切都交给对方,生命、灵魂,全都交付出去。也许不能洗尽罪孽,但至少,能有两具身体、两副灵魂
,一起承担。
那是皈依。
只能是皈依。
陆修又问:"你不信我吗?"
秦术笑了,怎么能不信呢。这是他的信仰啊。
秦术主动贴上陆修的唇:"信。"
陆修一把抱起秦术,把他按倒在床上,拉过他的手按在自己的下腹。看见秦术瞬间涨红的脸,他凑近了笑道:
"我说过我会教你的……别怕。"
秦术有点懵:"你什么时候说过……唔……"
衣服被匆忙褪下,陆修搓揉着秦术的胸口。
秦术被折磨得不知所措,难以忍受地仰起头,吞咽唾液。半眯着眼睛似是享受似是忍耐。
陆修揽起秦术的腰,把自己的胯往前送了送,秦术立刻警觉地体会到被硬物顶压的感觉。他咬住嘴唇,用力得
有些发白。陆修用舌尖掰开他的嘴:"没事的,没事的,别怕。"
细密的吻融化了理智,秦术放开身体,闭着眼把自己向前挪动了下,可以伸手够到陆修的脖子。他把腿环绕在
陆修的腰上,脚后跟无意地轻蹭着陆修的尾椎。
陆修倒吸一口气,环住他腰的手不由加重了力道。心里暗骂,妈的,这不是天生的恶魔么。可是,这样不行,
这样下去非得疼死他。
陆修握住秦术也硬起来的前端,手指灵活地转动。秦术受不住刺激,几乎要惊叫出声。陆修堵住他的声音,一
边给与极尽温柔的亲吻,一边继续着手上的活动。
"唔……嗯嗯……"秦术努力压抑着呻吟,可是这样的感官刺激哪里是他忍得了的。一声声破碎的细音漏出,
让陆修也是饱受煎熬。
秦术的身上出了一层薄汗,使得白皙的皮肤像是玻璃一般,湿滑而强韧的触感抹杀着陆修的自制力,他动作加
快,秦术突然一阵紧绷,随即整个身体瘫软下去。
粗重的喘息声回荡在房间里,秦术感到明显的不适应,身体本能地瑟缩。陆修安抚他不让他逃……
"放松,秦术,放松……"感觉差不多的时候,陆修跪在秦术跟前,环抱住他……秦术吃痛,发出一声短促的
哀鸣,随后立即咬唇忍了回去。
陆修帮他擦去额头上的汗珠,结果擦上了一些血迹,杀人的痕迹。他心里猛地一痛。
终其一生,他都摆脱不掉鲜血的纠缠,就连与他在一起的秦术,也不能逃脱这样的魔障。他们的爱情,残忍得
就像性 爱里的无法摆脱的疼痛。
愈疼痛,愈纠葛。
秦术在他的节奏下起伏,喘息与呻吟的声音断断续续。
陆修像是要把他揉碎一般,更紧的拥抱,更深的穿刺。
"嗯……"疼痛渐渐麻木,秦术感觉到身体里升腾起来的一些微妙的感觉。他配合陆修的律动缓慢地适应着,
容纳着。同时他也感受到陆修的畏惧与担忧。
他看见陆修手上的原本凝固的血迹在汗水中重新流动起来,他知道陆修心里的悲伤。
秦术低下头亲吻陆修的眼睛、鼻梁,唇线,然后捉起他的右手靠在自己的脸上。生着薄茧的手,温暖的手,杀
戮的手。他一寸寸感知。
伸出舌尖舔舐那双手的每一条纹路,有些咸涩,有些腥气。
秦术的眼睛直视陆修,浓墨的黑瞳氤氲着一层水汽,里面是对欲的渴求,还有对生的怜惜。他抚摸着陆修的掌
纹:"修,别怕……嗯唔……没事的……"
心尖都在颤,回应他的是陆修更加疯狂的占有。
秦术的睫毛随着下身的起伏而轻颤,衬着绯色的脸颊湿润的嘴唇,淫 靡而天真。
他的呻吟破碎不堪,他不知道体内越来越强烈的燥热感从何而来,那感觉让他战栗,几乎痉挛。
修,别怕……
秦术差不多晕死过去。
陆修抱着他去浴室清理过后,就直接让他在自己的床上睡下。
屋子里一片凌乱,衣服丢了满地,血的味道混杂着体 液的味道,最后还要加上烟的味道。
陆修开了窗,靠在窗边抽烟,凝视着床上睡得毫无防备的小骗子,心里的感觉实在复杂。
这样,就是把他和自己牢牢绑在一起了。
再也不分开。
这是一种让他陌生的被约束感。
不过,他很清楚,和以往的做 爱不同,这一次,是真正的满足。
拥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人,同时也让自己完全属于他。这样的满足——
就是皈依。
William去生意团那边要了点酒喝,回来得稍晚了些,拿钥匙开门的时候却发现门从里面反锁了。
William敲门:"Bland,你在里面?"
"嗯。"传来一声答应。
"你怎么把门反锁了?"
陆修开门让他进来,叼着烟的手随意往里指了指:"你说呢?"
William进门,适应了下昏暗的光线,一眼就看见睡在陆修床上的秦术。
他愣了五秒,转头看向陆修。
陆修冲他笑笑,两分流氓,三分挑衅,五分认命。
第二十五章 合作
秦术觉得自己真是遭罪,饿得都快死了还被卡尔扎伊喊去交待任务。爬到阿斯曼最高建筑的顶层,一进首领办
公室他就愣住了。
关于他的任务,向来只有他一个人去做,毕竟卧底这样的工作又不是去野餐,人越多越容易暴露。可是这次显
然不是他一个人的事……看着面前的三个同伴,秦术深感此次任务之艰巨。
任务资料上的人员名单里清楚地写着他们的名字:Bland,William,One,Bilker。
陆修和William看到秦术也感到吃惊,陆修皱着眉若有所思。
卡尔扎伊依旧很淡定:"最近美国那帮家伙,有点太嚣张了。"
四人小队静观其变,认真聆听卡尔扎伊的教诲。
卡尔扎伊:"他们非要吃猪肉,我就不卖他们能把我怎么着?谁见过有人在穆斯林的地盘上嚷嚷着要吃猪肉的
,实在太不像话了!恶心死我了!"
四人小队开始挂黑线。
卡尔扎伊:"所以,我要你们把这个猪肉党给灭了。"他指着档案上的照片:"呐,就是这个白痴!居然以军
方的名义问我要猪肉,这不是摆明了挑战我的底线吗?"
陆修接过档案看了两眼,恭敬地提醒卡尔扎伊:"首领,他要的不是猪肉……是石油。"
"……"卡尔扎伊沉默了几秒,沉默的时间有些偏长,其间他还偷偷瞄了几眼资料,最后他镇定自若地说道,
"Bland,你听不出来我说的是比喻句吗?"
四人小队在内心唾骂之:听不出来,首领你绝对没有好好看资料!
卡尔扎伊正色道:"石油和猪肉都是油,而且看上去都不干净,我这个比喻是很贴切的!"
异口同声:"是。"
"所以,你们必须杀了这个美国上校。"卡尔扎伊不再纠结于石油和猪肉的相对论,终于开始说正题。
这个美国上校只是这次石油事件的终端执行者,他的目的是用武力加协商的方式胁迫阿富汗交出刚刚开采出来
的石油田。
美国军方表示可以借给阿富汗必要的技术指导和开采石油的先进设备,开采出来的石油也大多归阿富汗所有,
美国只进口一部分。
但是很明显,这样一来美国就掌握了这个石油田的控股权,在这个事件的背后,必然有政 府和富商的鼎力支持
,如果这个协议真的达成,那么阿富汗就等于把石油田拱手让人。
把这么大一笔生意交给别人,卡尔扎伊怎么可能甘心?
于是他安排了这次的行动。
要说卡尔扎伊最强的地方是哪里,就是他可以榨干每一个人的特殊能力,并且,从他充满智慧的光怪陆离的视
角来看问题,往往能发现极其巧合,极其有利用价值的东西。
例如这次行动中有一个很小却很明确的点,在卡尔扎伊的安排下,成为了整个任务最关键的一环。
阿斯曼的立场总是站得很奇怪,一会儿反塔一会儿反美,让双方对其又爱又恨,外界的人最晕的就是阿斯曼的
行动方向,他们完全摸不出套路,一方面希望阿斯曼替他们铲除对手,另一方面又要提防阿斯曼对自己出手,简直
心力交瘁。
而这个美国上校,虽然他从未直接接触过关于阿斯曼的事件,但他平生最恨的人被阿斯曼铲了个干干净净,他
睡觉都笑醒好几次,自然对阿斯曼的好感多余厌恶。不过他不是真的白痴,防备的心当然也是有的。
军方的上校,这不是那么容易能见到的角色,单从兵力和武器上来看,就算皇子们再怎么厉害也会被打成筛子
,所以,他们需要契机。
创造这个契机的人,就是秦术。
因为那个上校最恨的人,正是被秦术炸了个粉身碎骨的希达亚特。
这就是卡尔扎伊创造的突破点。
"哈桑,你要再扮演一次恶魔。"
陆修靠在门边看着秦术收拾装备,眼神阴郁得让人心寒,害得这间屋子的另一个主人丁一同志坐立难安,最后
捂着头含羞带怯地奔了出去。
陆修走过去抢过秦术的包:"至少带个匕首,要是情况有变你好防身。"
秦术摇摇头:"带了武器容易引起对方疑心和戒备,不如不带。"
"你是在他们的基地里,好歹有点身在虎穴的自觉!"陆修被他无所谓的态度惹恼。
"就是因为身在虎穴,所以带了武器也没用啊。"秦术笑,"修,没事的,别怕。"
陆修无奈。秦术总劝慰他"别怕",他怎么可能不怕?!
上一次的卧底行动他事先不知情,后来知道真相后吓得他魂不附体,这下倒好,要他眼睁睁看着秦术钻进虎穴
,他怎么可能不怕?!
秦术看他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突然狡猾地笑笑,伸手勾下陆修的头,在他头发上轻轻摸了摸,说道:"我很
厉害的,乖,你要信我。"……看起来就像在哄小孩。
这小骗子比他矮了一个头,还敢在他面前装大人?陆修囧然。
拉开秦术越摸越来劲的手,陆修就看见秦术一脸奸诈憋笑的表情,他又好气又好笑,拿额头撞了下秦术的脑袋
,趁着秦术吃痛晕头转向的时候,一口咬在他嘴上。
看你再笑!
温热的吻缠绕在两人之间,气氛变得湿润暧昧。秦术青涩的回应让陆修更紧地环住他的身体。一边皱眉一边微
笑。
唉,怎么可能不害怕。
四人的任务不同,秦术要比他们先出发,他必须提前接近上校。
此时秦术已经完全变了个样子,浅褐色的皮肤,普什图族的装束,十足的阿拉伯气质。
陆修捏捏他的脸颊:"今晚会下雨,记得带雨具。"
秦术愣了下,点点头,冲他们挥挥手告别。
William看他走远,转身质问陆修:"你就让他这么去?你不担心么?他一个人待在那种会变成地狱的地方?"
陆修耸耸肩,目光仍然看着秦术的方向:"没事的,真被雨淋湿了的话,就带他回来换衣服。"
丁一在一旁叹气,扇子摇得凉飕飕:"这才是完美的比喻句啊,应该让首领好好学习一下。"
"我叫哈桑,这是我的介绍信,希望你能帮我转交给上校先生。"
卫兵蔑视地看了眼跟前的男孩,当他的面把介绍信拆了开来检查是否安全,结果一看见里面有着红色荆棘标记
的信纸就傻了眼,连忙把这封信交给了上校。
很快上校就接待了哈桑,他有些疑惑:"你就是那个一夜炸平阿尔伊达基地的少年?"
"是的先生,我叫哈桑。"
上校上下打量了他几遍,问道:"那么……阿斯曼这次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你们的首领让你来见我,肯定
是别有用心啊。"
哈桑笑了笑说道:"先生,首领只是让我来跟您谈个交易的。我们知道,军方的一些生意,光靠生意团是没办
法谈妥的,对吗?"
上校坐在椅子上嗤笑一声:"你们凭什么认为我会跟你们合作?"
"虽然我懂得不多,不过,至少我知道你最好的兄弟死在希达亚特筹划的计划中,无论于公于私,你对彻底剿
毁阿尔伊达志在必得,而且,我还知道希达亚特临死前下达的几项正在暗中实施的命令……"
"好,"上校立刻不淡定了,"阿斯曼的首领果然精明。用这些跟我交易,我也不亏。你们是想要我手头的石
油控股权吧,那么……"他看了下日程表,"就今晚吧,你去A12军营找我,我会跟你好好谈一下。"
说完上校戴上军帽就出去了。哈桑在卫兵的带领下去休息室。
A12军营……首领的计划毫无遗漏,上校果然选择了那个地方谈判。
那里有上校最精锐的部队,是上校最自豪的反恐武器。但是,正因为如此,那里的外围防护并不严密,对于陆
修他们来说,要混进去不算难事。
事情已经成功一半了。
秦术捏了捏拳头。他知道自己今晚要面对的是什么。
更多的不甘和仇恨,更多的鲜血和绝望,更多的罪孽和悲哀。
还有一个死去的人最天真的想念。
第二十六章 "雨夜"
在A12军营的军事会议室里,美国军方和阿斯曼的谈判很顺利。
哈桑用几个一线的情报换得上校的信任,成功取得了10%的石油控股权,卡尔扎伊的石油计划第一步基本达成。
在谈判结束时,上校示意士兵送哈桑出军营,但哈桑突然说了一句话,让上校当场顿住。
哈桑看着他的眼睛状似不经意地开口:"第一情人的情妇说,享有天福的灵魂不会说谎。"
上校的神情瞬间僵硬,他的手微微颤抖,他试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最后还是克制不住抓住了哈桑的肩膀:"
你刚刚……说什么?"
哈桑淡然重复:"第一情人的情妇说,享有天福的灵魂不会说谎。"
上校突然意识到,这个孩子还有话要说,并且是关于他那名死去的兄弟的话。于是他急迫地问他:"他……怎
么可能?他早就死了,你怎么可能知道这句话?"
哈桑解释道:"因为在我潜入阿尔伊达的时候,他还活着。上校先生,你觉得在这里说这些方便么?"
上校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一旁的卫兵也在用疑惑的眼神看他,于是他对哈桑说:"你跟我来。"
这是个僻静的仓库,哈桑在进入之前在门上做了标记。示意陆修他们目标位置。
上校急迫地想要知道他兄弟的情况,他追问哈桑:"他到底怎么了?"
"他不是个很健壮的士兵对吗,那位上尉先生,您的兄弟。"
上校顿了下,苦笑起来,抖着手抽出一根烟点上,猛吸一口,让自己平静些。
他回答:"是的,他的心脏一直不好,进入部队也是靠的关系,但是,他仍然是一位优秀的士兵。"
哈桑说:"难怪我看他的脸色总是很苍白。上校先生,其实他没有死在那次的恐怖袭击中,他被阿尔伊达俘虏
了。"
"那他现在呢?"上校急问。
"他们对待战俘可没有多么仁慈,先生。我跟他的接触不多,我只知道,在我制造那次事件之前,他就死去了
,死因是心脏骤停。"
"那他说的那句话?"
"嗯,那是他一直念叨的。他说他想把这句话说给他的朋友听,我也是偶尔路过战俘区的时候听见他的话。"
上校突然浑身颤抖,他蹲下身体,烟卷掉落在地上忽明忽暗。他抱着头,棕色的头发被手指揪得乱成一团,他
像在笑,又像在哽咽:
"第一情人的情妇说,享有天福的灵魂不会说谎……"
上校想起上尉说这句话的情景——
这句话出自神曲天堂篇,第一情人指的是上帝,情妇指的是贝亚特里切,那时候上尉还调笑过这句话,说但丁
的表述真是有品位。
后来,上尉要求独自去调查一个被举报的恐怖袭击事件,上校劝他不要插手这件事,说情报也许有假,可是上
尉很固执,他坚持要调查。他们两个因为这件事而起了口角,最后上尉丢下一句话,说的就是:"第一情人的情妇
说,享有天福的灵魂不会说谎……"
无论怎样,他都要弄清楚事情,制止一切可能造成巨大损失的事件。
他相信善良的人不会说谎,他希望无辜的人不会受伤。
结果,他在那场诱导性的爆炸里失去踪迹。
哈桑看着上校悲痛的神情,心里也是一阵泛酸。他没告诉上校的是,那名上尉在战俘区受到残忍的性 虐 待,
最终导致他心脏病发而死。
收拾他的尸体的人在他肮脏污垢的床褥里找到了一张纸,那是他的遗书,却只有两句话:
第一情人的情妇说,享有天福的灵魂不会说谎。
亲爱的Cheryl,我看不见第一情人的护佑,但依然想相信。
Cheryl是上校的名字。
陆修他们的伏击已经开始。
陆修伪装成A12军营士兵的模样,直接靠近秦术做过标记的仓库。William在狙击点作掩护,丁一切断了军营的
对外通讯电缆,并且在军营外沿买下了炸药。
陆修冲进仓库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上校蹲在一边抱头痛哭的模样。他一下没反应过来,惊愕地看了眼一旁的秦
术。秦术往一边退开,朝着上校的方向做了个枪决的手势。
陆修这才回过神,在上校发现事有蹊跷正要拔枪的时候,一枪了结了他的性命。
陆修的风格,一枪爆头。
秦术看了眼溅在脚边的血迹,红色的血混合着灰白的脑髓。蜿蜒着像一个悲哀的笑脸。
随即他跟着陆修撤退。
到底是最精锐的部队,尽管是十分缜密的暗杀行动,但还是被人发现了不对劲。
William在狙击位点射了几个指挥的士官,这样让整个军营群龙无首。但不幸的是他暴露了自己的位置,被一枚
子弹射穿了肩胛骨,不得不提前撤退。
丁一在乱成一团的军营中辨认陆修他们的位置。秦术的装束比较显眼,此时他们已被美国大兵发现,陆修领着
他且战且退。秦术自己也捡起一把枪,虽然他的射击没有陆修精准,好歹也是皇子水平。就这样两人总算撤离到安
全的位置。
陆修向丁一做了个手势,丁一点头,立刻引爆了炸药。
这些炸药的目的并不是炸毁军营,而是使他们陷入恐慌,扰乱他们的追踪方向。
火海和浓烟阻断了追击,四人最终圆满完成任务,在回去的路上,陆修问一直沉默的秦术:"为什么当时那个
上校会是那种状态?小骗子你也太强了吧,他给你下跪?"
太诡异了,那种请求宽恕的姿态,完全没有尊严的样子。
秦术眨了眨眼,语气平淡地说:"因为他有罪。他跪的不是我。"
秦术就那次恐怖袭击事件问过希达亚特,希达亚特说,那次是美国军方想要引阿尔伊达组织出现而故意安排的
虚假事件,没想到阿尔伊达将错就错地把事件弄假成真。外界看来确实是阿尔伊达引发的事件,但事实上那些炸药
是货真价实的Made in America。
上校从头到尾都知道真相,可是他没有告诉他的兄弟。他想让上尉一直相信他们的祖国是享有天福的。
第一情人的情妇说,享有天福的灵魂不会说谎。
这句话对上尉而言,是祖国给他的正义的信念。
对上校而言,却是个诅咒。
阿斯曼的大门为他们而开。
William被立刻送去了医疗室,他的身后跟了一群望眼欲穿的粉丝,一双双血红的眼睛盯着他肩胛骨里的子弹,
那颗子弹至少值20000阿尼啊!
秦术的衣服上全是斑驳的血迹,半凝固的状态,腥膻的气味,刺激得他直反胃。
陆修带他回到宿舍区,却没有让他回到他和丁一那间宿舍,而是把他直接拎进了自己的宿舍。
秦术跌跌撞撞地被他带进浴室,莲蓬头里的水哗地一下倾泻而出,冲得两个人差点滑倒。
皮肤上的血,衣服上的血,一瞬间融在了温热的水里,形成一条条红色的河流。
秦术被水冲得睁不开眼睛,他想要看清陆修的样子,想问他怎么了,可是他没有办法做到。因为陆修的亲吻比
水滴更加密集地落在他的脸上、颈上。
陆修说:"我一直在想,你回不来怎么办……这么大的雨,你回不来怎么办?"
"不会的,"秦术拥住陆修的头,双手在他的发间轻轻地揉,"不会的,陆修乖,别怕。"
陆修哭笑不得,惩罚般地在他耳后的软肉上咬了一口:"你小子别得寸进尺!"
秦术给他咬得一阵腿软,慌忙扶着他站稳,这才缓过气来说:"两个人洗澡挤死了,要不你先洗,我先出去了
。"
陆修哪会让他跑,伸手把他提溜回来:"跑什么,挤就挤呗。"
秦术不愿意,非要往外跑,一来二去蹭的陆修一身火,他骂道:"你小子再TM乱动我就真火了!"(修,你的
双关语说得好生精辟!)
秦术也感觉事情不太妙,脸噗地红了。
结果两人在浴室里折腾了好半天才出来,秦术不知道是给蒸的还是怎么的,浑身红彤彤。
出来后他们才想起来,他奶奶的秦术的干净衣服都在隔壁。秦术说着就要回自己宿舍拿,被陆修当即拦下。
陆修在自己柜子里倒腾半天,翻出来一件白衬衫丢给他:"对你来说大了点,但你必须换上。"
秦术:"为毛?"
陆修:"第一,我不想让你出去;第二,从地狱回来,我们还是人,不是野兽,你总不能不穿衣服。"
陆修总算兑现了他比喻式的诺言:真被雨淋湿了的话,就带他回来换衣服。
可是事实证明,这衣服还是白换了,因为后来它又让陆修给扒了。
秦术怒问:"为毛?"
陆修:"第一,你穿这件衣服实在是太罪恶了;第二,我饿了。"
秦术哀嚎:"我也饿啊……啊呀我是真的饿啊……"
第二十七章 价值两万的子弹
秦术和陆修,喀布尔的苏丹。
这棵石榴树的枝干上仍然有着这样几个字,站在树下还可以看见阿斯曼里最高的几个建筑,好像他们的手边还
有一张香喷喷的馕饼,可以用来当做生日蛋糕。
陆修忽然感慨:"我想吃油条。"
秦术被他伤感的情绪感染了一小下:"我想喝馄饨。"
他们两个都笑起来,然后各自吃着手里的食物,不再多话。
也许他们想起那个被秦术攥在手里的小熊猫,也许他们想起那个总打不赢陆修的二肥,也许他们想起刚来这里
时那种忐忑不安的心情。
谁知道呢。
总之,生日快乐。
2003年11月24日。
这次的任务让William光荣负伤,伤得并不多严重,至少在莎莎看来完全没有挑战性。不过问题的关键本来就不
是他的伤势,而是那颗子弹本身。
这颗子弹的底价是20000阿尼,现在正有一群饿狼围着病房的窗户等待着拍卖的开始,他们脸上的焦急和期待让
William甚至误以为他们巴不得他直接阵亡,好让这颗子弹更加珍贵一点。
William无奈叹息:"这什么世道啊,我受伤他们怎么就能那么开心?"
莎莎嗤道:"知道你的人缘有多差了吧。"
William嘴硬:"不,我能感觉到他们对我深沉的爱意。"
莎莎给他擦酒精:"是对你这里的子弹深沉的爱意。……要打麻醉么?"
William惊恐地摆手:"不不不,谢谢了,我能忍。"
他深知让莎莎打麻醉可比直接取子弹疼多了。
莎莎知道他怎么想的,白了他一眼就上刀子……
William也真是能忍,流了一脑门子的汗愣是没吭声,忍疼忍得脸都白了,那子弹是真的卡在他肩骨里的。不过
他就怕一吭声莎莎就要给他打麻醉,一直面容扭曲地挺到最后。
莎莎看他疼自己心里也发颤,当然她是不会承认的,作为一个技术老道的阿斯曼的医生,她向来淡定,取子弹
这等小手术还不至于让她手抖,不过对William是另一回事,这是她个人问题。
总算搞定了伤口,莎莎做好消毒包扎后,拿着那颗子弹到水池边冲洗了下,血色褪去,登时恢复了耀眼的光泽
。她微笑:"好子弹!"
William苦笑,他清楚莎莎的经营手腕,于是调侃道:"你想多少钱出手?"
莎莎居然愣了下,神色有微小的变换,随后恢复常态:"看价钱咯,价钱能让我满意就出手。"
一拉开病房的窗帘,他们俩就被震住了。
窗户上扒了好几只手,乍一看上去还以为在拍鬼片,一只只鬼爪贴在玻璃上,手底下按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的价码从25000到42000不等,敢情他们已经开始竞价了。
莎莎一脸黑线,愤怒地拉上窗帘,走到外面吼道:"珍藏品,不卖!"
屋外众人被她的气势震慑,静了好一会儿,最后失望而归。他们是真搞不明白,怎么就不卖呢?
William等莎莎回来就笑:"哎哟喂,没想到我的魅力这么大,我的处女子弹都成了你的珍藏品了。莎莎,来,
要不你把我的初吻也珍藏下吧。"
莎莎阴笑:"就你还初吻?信不信我把你嘴给缝上让你再也吻不了?"
William连忙闭嘴,不过还是笑。
笑着笑着就发现莎莎面色不善,于是只好憋,憋着憋着伤口就疼起来,苦不堪言。
这时候莎莎叹了口气:"我说你,以后小心点,别哪天一身弹孔地回来,我可救不了你。"
听了这话William难得严肃起来,他知道莎莎这是关心他,虽然她嘴巴毒了点,之前还损过他要他"适当"中枪
好让她赚点子弹钱,不过真到了中枪的时候,她又不舍得卖了。
他知道莎莎的坚强,一个在阿斯曼长大的女人,每天面对那么多生死离别,却从没有抱怨过。泰莱莎之针虽然
让人畏惧,但它何尝不是他们这些人的一种精神寄托。
知道受伤了会有人关心,会有人数落他们的不要命,会有人明明心疼得要死却还是板着脸拿针头教训他们,这
样的心情就足以让他们满足。
William拍拍她的肩膀说:"不会的,我绝对不会死那么惨的,我要死在女人的怀里,还必须是个大胸脯的。"
莎莎给他气得哭笑不得,不过心里的沉郁倒是好了些。William见她的脸色多云转阴了,立刻加把劲逗她开心:
"莎莎,我小时候不开心我妈就唱歌哄我,要不我也给你唱首歌,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我告诉你哈,我的歌喉一
般人可欣赏不到……"
莎莎抬手打断他的自恋,半笑不笑地看着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William清了清嗓子,一出口就是首儿歌:
Catch a falling star and put it in your pocket / 抓住一颗流星放进你的口袋
Never let it fade away / 永远不要让它丢失
Catch a falling star and put it in your pocket / 抓住一颗流星放进你的口袋
Save it for a rainy day / 让它闪耀在阴沉的下雨天
……
莎莎一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实话,看着一个大男人在你面前边晃着脑袋边捏着嗓子唱儿歌,实在挑
战笑神经。
估计要让那些粉丝看见William这副模样,他们就被雷得外焦里嫩了。
William后面忘词了,就没再唱下去,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莎莎笑得几乎岔气,骂道:"幼稚!只有小孩子才会相信星星可以装在口袋里。"
William一本正经地说:"不是啊,我的口袋里就有星星啊。"
莎莎摇头,明摆着不相信。她抬起William的手臂,取了支针管道:"再怎么哄我也没用,你这针非挨不可!"
William悲愤:"这又是什么针?"
莎莎淡定地给他擦酒精找静脉:"破伤风抗毒血清。"
William用最后的力气边躲闪边嚷嚷:"相信我啊,我口袋里真有星星!"
莎莎一副有什么花招你尽管使出来的表情。
William立刻从口袋里拿出一把东西,摊开在莎莎面前谄媚道:"呐,送给你!"
外面的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正好落在他手上,一片金光灿灿。
看着那些耀眼的"星星",莎莎竟然有一瞬间的恍神。待她回过神来,一针管扎下去怒道:"把你的子弹给我
收好!"
嗷呜——
莎莎不喜欢子弹,她不喜欢会给人带来死亡的东西。
她收集那些取出来的子弹是因为她喜欢让身中子弹的人活下去。
William没明白,杯具了也是活该。
William出院后,莎莎一个人就着阳光看那颗染过他的血的子弹,她轻轻地笑,在心里说:"真的,给我多少钱
都不卖。"
这是珍藏品,就好像她一直珍藏的心意。
William不是傻瓜,其实很多事情他看得最透彻,但正因为他很明白,他才不去插手。还不了的情债他就不去还
,欠不了的情债他就不去欠,这是他的原则。
看着不远处陆修捏着小骗子的脸颊的手,他自嘲地想:
不是所有感情都会有始有终……这话给他也合适,给她也合适。
不如干脆让出房间吧。
他插着口袋往生意团那边晃悠。
My Lady,让我见见你吧,昨天又梦到你了。
My Honey,让我说无数无数次的I'm Loving。
——那才是他。
傍晚的风轻飘飘地吹过,一句不标准的汉语被轻飘飘地丢在这里:
"既生瑜,何生亮。"
抓住一颗流星放进你的口袋
永远不要让它丢失
抓住一颗流星放进你的口袋
让它闪耀在阴沉的下雨天
第二十八章 幸福与陨落
无论多么令人恐慌的政局,也阻挡不了人家小两口子的幸福。
2005年初,拉希姆长达三年的恋情终于有了结果。卡尔扎伊很高兴,他的小儿子娶了生意团最有手腕的女人,
还是个同时拥有普什图血统和现代开放思想的女强人,他怎么看怎么喜欢。
阿斯曼全基地休假一天,整个礼堂布置得圣洁美好,大家的祝福让两名新人喜上眉梢。
婚礼的歌谣缓缓奏响,阿拉伯风格的乐声让人迷醉:
将清晨化作钥匙,扔到水井中去
慢慢走,我心爱的月亮,慢慢走
让朝阳忘记从东方升起
慢慢走,我心爱的月亮,慢慢走
(真的是阿拉伯风格-_-|||)
索拉雅的脸上难得地泛起红晕,这个在生意场上叱咤风云的女人,在她的婚礼上露出含羞带怯的一面。
拉希姆激动得有点同手同脚,大家调笑他时他也笑得憨厚,走过陆修的时候他向他点头致意,作为他曾经的"
情敌",陆修很大方地奉还给他一个微笑,还有一句"祝你幸福"。
之后陆修带着秦术隐没在人群中,低低地说了句:"有没有觉得这歌词有点《月亮代表我的心》的意思?"
秦术囧然:"是有点像。"
陆修开始不正经:"要不咱俩今天也结婚吧,婚曲就是《月亮代表我的心》,怎么样?"
秦术冲他翻了个白眼,意思是你脑抽了吗?
陆修握着他的手,笑得见牙不见眼。
可巧站在他们身后的是文学青年丁一同志,趁着那边喜庆混乱,他这边传出一阵特难听的深情哼唱,他还边晃
边唱: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我爱你有几分
我的情也真
我的爱也真
月亮代表我的心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我爱你有几分
我的情不移
我的爱不变
月亮代表我的心
William不小心听到这魔音穿耳,忙用手捂住耳朵退到一边。
秦术一记眼刀闪过去:"丁一,闭嘴!"
陆修倒是一副很受用的样子:"丁一同志,Good job!"
本来这样就很好。
同年9月,陆修接受了卡尔扎伊的一条直属命令,需要单独出一个任务。
秦术感到有些奇怪,一般来说他出这样的任务可能性比较大,因为卧底向来是独来独往的,而陆修的任务很少
是单独执行的。陆修接受的任务多半是掀人老底,冲击性大隐蔽性小,没道理非要一个人执行。
他问过陆修这个问题,陆修只是笑笑说这是机密任务,不能透露。他也不好再问,但是心里总有些忐忑。
陆修看他实在不放心,连日常训练的时候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终于还是向他透露了一点:"这次的任务
目标在美国,去的时间可能长一点,不过并不危险。"
这下秦术倒是真的安心了一点,因为美国和阿富汗不同,至少那里处于和平的状态,再大的冲突也不至于让陆
修这样的皇子把命送了。而阿富汗一直被战乱淹没,到处是不同宗教不同国籍不同居心的各股势力,相比较而言比
美国难把握得多。
不过,他到底估计错了。
陆修出发两个月后,卡尔扎伊在一次庆功宴的最后悲痛地宣布:Bland,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但是,因公殉职。
全场哗然。人们纷纷议论着他们的圣战星辰,那个战无不胜的年轻皇子,怎么会毫无预兆地消失。
William立即看向距他不远的秦术,眼里满是担忧。
当时秦术正在吃牛排,他顿了一下,然后接着吃。
坐在他对面的Damon不由感慨:"圣战星辰啊,就这么陨落了。"
一边的Sawyer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揉了揉Damon的头发,回应他一个安慰的笑容。
秦术好不容易吃完了手边的所有食物,他仍然没有实感。于是他擦了擦嘴抬头问Damon:"首领凭什么说Bland
死了呢,并没有见到尸体不是么?"
Damon看了看他说:"如果尸体在阿富汗境内,应该是能见到的,不过看现在这状况,估计首领没有办法把他的
尸体从国外弄回来。"
秦术心里咯噔一下,一瞬间觉得十分反胃。
可能吗?陆修回不来了,可能吗?
有什么想要从身体里涌出来,可是找不到理由。他说服不了自己陆修已经死了,就算是卡尔扎伊的话他也不信
。
心脏涨得快要爆掉,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
可能吗?那个说这个任务不危险的人,死了?
可能吗?那个要带他回家的人,死了?
可能吗?那个想和他一起成为喀布尔的苏丹的人……死了?
他一直在想一直在想,足足想了半年。
陆修终究没有回来。
他请求卡尔扎伊无数次,要去为陨落的圣战星辰报仇。卡尔扎伊却说:"不用了,我说过,Bland的任务已经完
成了,只是……真主在上,他自己找不到回来的路。"
真主?他在哪儿?秦术问。
终于知道想念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秦术忽然记起那个被祖国被信念被兄弟遗忘的上尉,他有些明白,那种绝望到只能用一句话来支撑着整个生命
的感觉。
也许这辈子与最爱的人说了许多的话,可是,能够陪自己走到最后的只有那么一句。
一句深深刻在心里的话,一句明知是谎言也会去相信的话。
秦术的耳边只剩下一个声音——
就算有一天我从你的世界里消失,只要你信我,就好。
他预言了阿富汗的争战,也预言了自己的死亡。
陆修的预言总是很准,准得就像他有一张乌鸦嘴。
秦术有些想笑,可是他终于哭了。
我信你。
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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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时光中,对秦术来说再没有可以为之驻足的事情,但他还是不得不记住了那一幕幕的人间惨剧。
有时候人们会在某个阶段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倒霉的人,失去了这个失去了那个,这个那个都没有了还偏偏要
他妈的活着。"生不如死"这个词就是这么来的。
但是,如果这时候睁眼去看看那些真正失去一切的人就会知道,能活着,你就已经不算倒霉了。
基地组织的行动日渐猖獗,美国在阿富汗的驻军也越来越多。
越乱越要镇压,越镇压就越乱。阿富汗已经没有那块土地是不曾染过血迹的了。
阿斯曼因为美阿关系的日益恶化也很受打击,卡尔扎伊几年前就想拿下来的石油生意至今都没有着落。
皇子肩上的任务也越来越沉重,他们除了要负担那些见不得光的任务,这段时间还要帮助喀布尔官方解救那些
被战争摧残得不成样的房屋和人们。
目前喀布尔周围到处散布着雷区,就连他们原先野外训练的兴都库什山脉山上也有数不清的雷区。他们在救援
行动中,常常不得不先做排雷工作,才能顺利通过道路。
在战火中成长的孩子,对谁都不信任。他们不接受美军的援助,也不寻求"圣战者"的帮助。他们的眼里是对
战争的麻木,还有想要活着,却不知道怎么活下去的迷茫。
曾经繁华喧闹的中央广场,在塔利班推翻政 府以后,由于无人再管理与修缮,雪山上的融水装满了这个广场,
成为了一个浅浅的人工湖,湖边堆满了如山的垃圾,许多贫困的人和儿童就以此为家,无数的孩子垃圾山上翻找食
物。
一路上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William和秦术一组,一起参与到又一场爆炸后的生命搜救中。
翻开沉重的砖石,秦术一眼看见那个蜷在废墟中的孩子,他浑身都是血,脑袋被石块砸破了,一片血肉模糊。
他想把这个孩子抱出来的时候,却发现他早已经没有了呼吸。
半凝固的血液粘在秦术的手上,没有温度,只有那种粘稠的,生命流逝后留下的腥臭味道。他又是一阵反胃。
William拍拍他的肩对他说:"我来吧,你去看看四周还有没有活着的孩子。"
……
他们来来回回翻找了无数遍,找到的大多数人已经死亡,只有一两个还有获救的可能。
风里弥漫着腐烂和血腥的气味,不远的地方还有零星枪响。秦术把脸埋在干裂的手中,他问:"这就是天启么
?世界末日也不过就是这样吧。"
William没有回应。
秦术再抬头的时候,看见William在胸前划着十字,口中反复地极轻地喃喃:"愿上帝保佑你们。"
秦术皱眉推他一下:"喂,他们信的是安拉。"
William说:"信的是什么无所谓。我只是希望他们能够安息。"
这次的营救任务结束之后,他们突然被卡尔扎伊叫去。这次卡尔扎伊交待的任务,让他们目瞪口呆。
秦术也终于知道,陆修为什么会殉职——
他面对的不是美国的政 府和军方什么的,他面对的是那群深不可测的黑手党。
第二十九章 葬礼
陆修那时候的任务是赴美搜寻一些情报,查清那个阻断了卡尔扎伊正常石油交易行为的罪魁祸首是谁,并且通
过外交手段阻止美国单方面的石油垄断,如果有必要,直接铲除那个公然与阿斯曼叫板的心腹之患。
陆修查到了纽约地下赌场Rich与石油事件有直接的关系,确认了赌场老板Henry意图垄断的作为,可是在事情渐
露眉目的时候,却突然被另一股势力盯上,并被对方迅速抹杀。
卡尔扎伊至今没有办法与那股势力牵扯上联系,他只能通过一些手段间接与Henry进行交涉。Henry表示他的老
板正在筹备关于这场石油交易的事宜,具体的情况他要等老板的命令才能知晓。
可是卡尔扎伊已经等不及了,他暗中调查Henry的老板的身份,却发现那人极其隐蔽,他根本无法接触到那个人
的任何生意范畴,只知道那人与西西里黑手党有所牵连。
他无法忍受这种敌在暗我在明的状态,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让他非常愤怒。两年内依然没有明确的结果
,阿富汗的石油开采陷入僵局。因此,卡尔扎伊决定主动出击,至少要逼出这个幕后黑手跟他公平较量。
卡尔扎伊这次下达的任务十分明确——杀了Henry。
缺少这么个中间人,他就不信那位老板还能沉得住气跟他玩躲猫猫。
任务进行了很周全的分配:在Rich的"七月赌宴"上,秦术混入宴会宾客中接近Henry,伺机暗杀;丁一负责收
集宴会一切相关信息,监听Henry的通信记录,找出与Henry接触的所有人的详细资料;William在狙击点待命,一旦
有阻碍任务的人出现,直接击毙,并且尽全力保证秦术的安全撤退;拉希姆是最后一道防线,如果秦术暗杀失败,
他将启动Henry车上的炸药,就算引起大骚乱也要炸死他。
Rich赌场的"七月赌宴"可以说是纽约地下赌场的一个盛大的节日,几乎所有的豪赌之客都会出现在这场宴会
上,秦术接过丁一"精心"伪造的请柬,囧然地穿上了让他浑身不舒服的高档西装,之后堂而皇之地进入赌宴的大
厅。
保险起见,他做了适当伪装,宴会的安检很严格,秦术不能带进去枪械。不过这一点对他而言影响不大,反正
他可以把水果刀当匕首用。
卡尔扎伊的意思是,这次行动不需要任何的"沟通"或"交谈",只要求杀得干净利落。所以秦术一直在等待
Henry落单的时刻。
赌宴正式开始一小时后,丁一通过通讯器告诉他,Henry刚接了一通电话,来源未知,不过他会去一旁的花园等
待打电话者的再次联系。
秦术点头表示知道,放下手中的餐点就往赌场的花园走去。
原本他想直接在花园动手,但是情况不大妙,花园里的守卫简直比大厅还要严密,而且Henry出现在那里的时候
身边跟了一溜的保镖。想要近身对他造成伤害是不可能的。
他隐到暗处与丁一对话:"不行,这里不能下手。Henry很谨慎。"
丁一:"了解,那我安排拉希姆准备好炸药。你先退回大厅继续吃你的吧,可以的话打包带给兄弟我一点。"
秦术笑了笑:"没问题。"
丁一安慰他说:"我们再找机会,这一个晚上我就不信他一直带着尾巴。"
事情就在秦术刚退回大厅时起了变化。
赌场外的一辆车突然发生爆炸,人们一下惊慌起来,所有的保安、守卫全部一级戒备。秦术顿觉事情出了纰漏
,连忙连线丁一:"出什么事了?拉希姆呢?"
线路受到一些干扰,滋啦嗞啦响了两声才传来丁一的声音,他的语气里满是不信和慌乱:"拉希姆他……他在
安置炸药的时候被……被发现了。"
秦术心里一紧:"那他人呢?受伤了?丁一你冷静,我们的任务还没完成。"
通讯器里传来丁一深呼吸的声音,他很快平静下来分析了形势:"秦术,估计我们被发现了。拉希姆已经死了
,那些人就是用这场爆炸向我们示威来的。没时间了,必须要快!"
"嗯!"秦术应道。任务第一,没时间顾及其他。
此时Henry也出现在大厅里。秦术心里奇怪,赌场发生爆炸,作为老板应当第一时间安抚宾客的心情,同时封闭
事故现场彻查事故元凶。可是这个人居然什么也不做,带着一溜尾巴就要离开。
秦术无暇多想,他只有一次机会,必须在Henry踏出赌场之前解决他。
趁着人群的混乱,他向着Henry的方向移动。在距离Henry大约四五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如果再接近就会被保镖
拦下,他在这里等着他,反而更好出手。
果然,Henry很没风度地扒拉着人群,只想要自己赶快离开这里,秦术在他接近自己的一瞬间,利用人群的推搡
作掩护,将一把餐刀直接甩进了他的心脏,同时用指尖的刀片划开了他的咽喉。
两处致命伤。任务完成。
秦术得手后立刻撤退,人们在Henry倒下的时候发出尖叫,那群保镖根本什么都没看清就让自己的老板死透了。
原本此时不该有任何的停顿,可是他突然感觉到一道锐利的视线。他本能地偏头瞄了眼,只看见在那群保镖中
,有一个人朝着这个方向微笑了下。
那样的笑容……那不会是一个死了主人的保镖会有的表情,那是一个运筹帷幄的人胜利后才会露出的表情。
秦术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他觉得这次的任务已经完全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他赶忙连线丁一:"目标已解决。"
等了两秒,丁一那里并没有回答,只有滋啦嗞啦的干扰声。秦术心中一凉,暗道不好。
这时候他得到William的连线:"小骗子,快撤!我们中招了!"
秦术也有些急了,现在他们已经失去了两名同伴,这代价太大了!
撤?往哪儿撤?赌场已经封闭,难不成让他拿着餐刀杀出去?
William对他说:"往我这里撤,放心,我给你清道。"William的声音很镇定,这让秦术心里安定不少。
他应了一声,朝着花园的方向跑,途中放倒了一个落单的警卫,抢了他手里的枪。本来以为到了花园想要突围
还等经过一场恶战,可是等他到了那里才发现,那里的警卫已经基本毙命了。
隐没的蛇信。
这是William引以为傲的速度和精准度。
秦术撤退的过程中还是被发现了,纽约警方已经赶到,加上赌场内原有的警卫……2比40+,怎么逃?
身后的追赶声和枪声越来越密集,秦术一声冷汗,几乎有些慌不择路。就在他觉得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突然
一只手把他拽了过去。
秦术定睛一看,是William。
William带着他就往事先安排好的逃跑线路上带,那里有个巷子,很隐蔽,但不是逃亡的最佳选择,因为如果争
取不到足够的时间,还是会被逮住或击毙。
后面追踪的人死死咬着他们不放,对他们志在必得。
William没办法,对秦术说:"我把他们拖在这里。One说过句什么话来着,'一人当官万人滚开',我来做那
个当官的。"
秦术黑线:"不懂中文就不要乱说!"
William撇嘴笑笑:"你懂就行了。快走吧。"
秦术端着手里枪,跟他一起且战且退,脸色苍白,体力透支,但就是不听他的话:"你逃掉的可能性更大。"
William啧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个硬币:"那好,我们猜硬币决定,赢的人走。"
秦术淡定道:"William,你猜硬币从来没输过,所以不用猜了,你撤吧。"
William耸耸肩不置可否,解决掉又一轮追击,趁着空隙把硬币抛上去,盖住。
秦术:"正面朝上。"
William打开,笑道:"我这不是输了么。"
秦术一愣,一脸不相信地看着他。
秦术还要说话,被William一把揽过来在他脸颊上捏了两把:"愿赌服输,我留下。小骗子,愿上帝保佑你。"
说完他再次给子弹上了膛,拿枪托推了秦术一下。
秦术咬咬牙,点头穿过了小巷。
William架起他心爱的狙击枪。
上帝,虽然我从未真正信过你,可是你一直给与我很好的运气。
我现在用我最后的运气祈求你——
请让我的小骗子,活着。
……
玩猜硬币,William这辈子只输过一次,筹码是他自己的命。
*************************************
安拉,宽恕我们这些人:活着的和死了的,出席的和缺席的,少年和成人,男人和女人。
安拉,在我们当中,你让谁生存,就让他活在伊斯兰之中;你让谁死去,就让他死于信仰之中。
安拉,不要为着他的报偿而剥夺我们,并且不要在他之后,把我们来作试验。
阿斯曼基地一片惊骇。
谁都没有想到,这一次的任务居然损失了三名皇子,而另一名皇子下落不明。
卡尔扎伊的愤怒到达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为了那个至今还没有出现的幕后黑手,他先后失去了四名皇子的性命
,其中还包括他最小的儿子。
在拉希姆、丁一、William的葬礼上,和陆修那次一样,他们的身体没有能够回归基地。他们作为阿斯曼最英勇
的战士,却不能真正得到安息。
索拉雅带着不知世事的女儿,跪在神殿前一步都不肯挪动。
生意团里的每一个人都没有见过她这么失态的模样。那个大方而美丽的团长,在真主面前痛哭失声。
她的女儿伸手顺着母亲的头发,红扑扑的脸颊上满是母亲滴落的泪水。
她根本就不知道,两周前还抱着她让她吮手指父亲,已经在母亲的泪水里成为回忆。
认识One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他有一部即将进军世界文坛的小说集。
在他那把破破烂烂的鸡毛扇下面,还留着他走之前写好的手稿。
他写了很多很多年了,虽然从没有发表过,但所有人都相信,他终有一天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小说家。
可是,人们现在只能为他刻上他开玩笑时说过的一句"座右铭":
今天不写,明天说不定就写不了啦!
多么讽刺的具有丁一风格的座右铭,它成了一个永远没有办法完结的故事的结局。
莎莎在葬礼的当天就执意去了美国,她伪装成一名法医,利用伪造得天衣无缝的证件找到纽约警方,要求接触
"恐怖分子"的尸体。
在警方的面前,莎莎一直保持着微笑,一如既往地骄傲、勇敢。即使在单独见到William的尸体的时候,也没有
动摇过她的微笑。
她对着William已经附了一层冰霜的身体说:"你是我的病人,你的病必须由我来医治。就算你死了,也要由我
来收尸。"
在解剖室里,莎莎取出William体内的子弹。
每一刀都切开了他们之间的的点点滴滴,从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声口哨开始,这个拥有她全部爱慕的男人,在
她的面前一层层剥开,她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的心脏,却一如既往地不能让它为她而跳动……
一共十一颗。
最后,莎莎紧紧地抱着William冰冷的身体,对他说:"你不是说要死在大胸脯的女人怀里吗?将就一下吧,在
我的怀里闭上眼睛,好不好?"
她不能够带走William的尸体,但她带走了那些子弹。
回到阿斯曼,她把子弹冲洗了一遍又一遍,一颗又一颗地数过来,对着阳光,看着它们闪耀的金色。
从那一天起,莎莎的口袋里始终装着十二颗子弹,别人问她的时候她总是微笑着说:"这是一个孩子抓住的流
星,要我帮他保管在口袋里。"
……他不来拿,我就保管一辈子。
*************************************
事情,就是这样。
陆修说着他"死后"发生的事。告诉他的小骗子,他在2005年那次任务失败之前就预料到对方要杀他灭口,于
是他制造了死亡的假象,蒙骗了Ban,但同时也不得不与阿斯曼断绝了联系。
后来他得知,Winchester家族之所以那么隐蔽,是因为他们和教会有所关联。隐藏在教会中的黑手党家族,贿
赂了当时的红衣主教,暗中进行了大量的非法交易。
于是陆修混入教会,借机接近红衣主教,进一步调查Winchester家族。
2006年,他搜集到足够的证据,揭露了红衣主教收受贿赂的事实,使得教会被迫进行了一次大换血,他也因此
而成为地区主教。
Winchester家族受到了重创,Ban被美国这边出的各种纰漏弄得焦头烂额,无暇接手那些刚刚涉足的生意,于是
阿富汗的石油事件就被耽搁了下来。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在一次教会文件的审阅中,他看见了一份专属神父申请书,那名神父叫做Chin,中国国籍
,他立刻觉得事有蹊跷。
他借助地区主教巡视各个教区之便来找这名专属神父,可是等他找到的时候,居然是在在Winchester家族疯狂
的满城搜索中救下了他。
当时他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他的小骗子——
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可以清楚地看见青色的血管,瘦弱的身体蜷缩在肮脏的巷子里,几乎感觉不到呼吸的起
伏……
陆修抱着挣扎个不停地秦术,轻声哄着要他入睡,可是秦术怎么也不肯闭上眼睛。
不是因为折磨着他的毒瘾,仅仅是因为,他要一直看着眼前的男人,一直重复着说话,声嘶力竭地告诉他:"
我不想再失去什么了,再也不想了!"
陆修紧紧攥着他冰凉的手,吻去他眼角不断渗出的泪水:"好。信我,你不会再失去了。"
我们回家吧。
*************************************
神父 第二卷 (完)
序章+第一章+第二章
阿者言无,鼻者名间,为无时间,为无空间,为无量受业报之界。
——《涅槃经·无间地狱》
*************************************
辛夷每天去上学都骑自行车,当然,她骑不骑自行车不是重点。
她还经常骑着自行车撞墙,她撞墙这件事本身也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为什么撞,还有她为什么撞得那么心甘情愿。
这天早上她又一次"碰巧"在巷子口看见了那两个男人,他们一如既往地一个买油条一个喝馄饨。
买油条的说:"喂我吃个馄饨吧,老板又多给你了好几个。"
喝馄饨的不甘不愿地扒拉两下碗里的小馄饨,数了下:"没有多给我,我刚吃了两个,碗里还有十个,没错。
"
买油条的毫不气馁:"我只吃油条很干的,让我喝点汤吧。"
喝馄饨的吸溜吸溜吃了一大口,随手一指:"那边有豆浆,一块钱一袋。"
买油条的伤心了:"小骗子……我知道我昨天过分了点……强迫你是我不对,做得狠了点是我不对,可是,你
说不要也不行啊,你知道,那个不能停啊……"
……
辛夷毫不犹豫地连人带车磕在了墙上,挂着一条来历不明的鼻血,捂着鼻子蹲在墙角颤抖。她下定决心要记录
下这美好的"春光",就算迟到也在所不惜。
在买油条的一声又一声惹人遐思的道歉中,喝馄饨的眼角抽了又抽,最后叹了口气,舀了勺馄饨汤抵在买油条
的嘴边:"张嘴。"
买油条的心满意足地喝了那勺汤,想要接着说话,却被又一勺汤堵回去。喝馄饨的不客气地说:"你可以闭嘴
了。"
买油条的便真的不再说话,只是往辛夷这边瞟了两眼,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辛夷激动了,她抖着手捧着手机,里面有刚拍到的珍贵相片,那温馨(?)而和谐(?)的一幕被她记录下来
,并且取上名字——馄饨之恋。
……
买油条的看那可怜的撞墙女走了以后,一脸严肃的问喝馄饨的:"不过话说回来,你真的觉得不需要丁丙诺啡
了吗?昨天你死活不肯注射,可是疗程还没结束按理说不能停,我强迫你也是情有可原。"
喝馄饨的说:"我觉得可以停止了,我怕用多了又会对它产生依赖性。而且,你扎针的技术比莎莎还差,扎错
位置了我叫你停你又不听。总之,我不想胳膊上再添几块淤青了。"
……
所以说,真相总是比想象中的纯洁。
放学后辛夷迫不及待地跑到自己干姐姐家,一进门就嚷嚷:"姐,你看你看,这两个人绝对暧昧吧。"
竺秣正在整理资料,一张张分类混乱的文物照片弄得她头昏脑胀。本来这种时候应该有人给她打打下手来着,
偏偏那几个研一研二的混小子嚷着要去见世面,跟了学校考古队出去开山,剩下的研三那四只"衣冠禽兽"也莫名
其妙不见踪影,害得她身为老板(注:研究生导师)却被这些琐事缠身。
叹了口气摘下眼镜,竺秣带着无奈的笑接过辛夷冒冒失失递过来的手机,一看见那照片她就一愣。
又是他们。
画面上的人英挺俊俏,虽然神情看上去很平常,眉宇间却透着一种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冷漠。想起他们小时候调
皮捣蛋的混球模样,竺秣一阵揪心……
大概在一年以前,有一天辛夷拿着新买的手机跟她聒噪,一边翻着手机里新拍的相片,一边说着手机的像素多
么多么高。那其中,就有一张这两人的相片。
那是阔别了十三年后,她第一次见到他们。
是的,她一眼就认出来相片上的那两人,正是当年福利院里最让人头疼的两个孩子。她从没有忘记过他们,她
是真的把他们当做自己的亲弟弟看待的,可当时他们被一群莫名其妙的人带走,她根本无能为力。
她不知道这两人究竟经历了什么,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两个人看起来那么……奇怪,但她知道,也许她不应该
去打扰他们现在的生活。有些离别带来的想念,放在心里就可以,如果真的摆到台面上,很可能换回来的不是亲密
,而是更加疏离。
这就像是一种近乡情怯的心理,或者把它叫做——尴尬。
辛夷还在喋喋地说着那两个人怎么怎么暧昧,吃碗馄饨吃得怎么怎么销魂,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和花痴。
竺秣拍拍她的头说道:"小辛,你这叫监视,都监视人家快两年了,你不累?"
辛夷手一挥:"不累!我看着他们就觉得好幸福,就是这种禁忌的、诱惑的、充满的阳刚之气的感情啊呀呀呀
……"
竺秣打断她的话:"你别意 淫了,这两个人……他们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哎?"辛夷瞪眼,"凭什么这么说?你又不认识他们。"
竺秣一顿。是啊,她凭什么这么说,她跟他们的生活,早就不在一条线上。
可是,她能感觉得到。
或许这是她的一种职业本能,像对待那些古老的文物一样,她从静止的沉默的物体中,看到灵魂留下的痕迹。
"小辛,我还是那句话,"竺秣说道,"你可以观察他们,偷拍他们,这些是你的兴趣我不会干预。但是,你
不要接近他们。"
"为什么?你不是一直也很在意他们的事吗?上次还问我那两人住在哪里……"
竺秣摇摇头:"他们有自己的生活,我们不该能去打扰他们。"
辛夷哦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真正听进去,哼着歌就到隔壁房间写作业。
竺秣在她离开后,打开书桌的抽屉,从里面取出来一个小玩意。她把那东西捧在手里看了又看,然后珍而重之
地把它摆在了面前。
从此那张铺满了研究报告和古董照片的巨大书桌上,长期居住了一只具有强烈违和感的存在——一只陈旧的小
熊猫布偶。
它静静地坐着,嘴角有些炸线,咧开嘴巴的样子就像一个孩子傻乎乎的笑。
一切都是照片惹的祸。
竺秣是LN大学的副教授,教授科目为考古学。
她带的一名研三的学生名叫李怀乐。此人长期处于失踪状态,家庭环境似乎十分复杂,是竺秣带的这批学生中
最让她束手无策的一只禽兽,不过该禽兽的课题和论文总是能够按时完成,保质又保量,这一点又让竺秣无话可说
。
话说辛夷把那两人的照片拷到了竺秣的电脑里,竺秣不小心打包到了一堆考古照片中,又不小心通过MSN传给了
远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的李怀乐。
李怀乐收到导师的邮件,正准备勤奋刻苦地恶补专业知识,结果看文物照片看着看着他就乐了,拍着大腿狂笑
不止:"该隐你快看!这俩刚出土的文物可真新鲜啊,千年不腐细皮嫩肉,手里端的馄饨汤还热着,比马王堆出来
的都极品啊!"
名叫该隐的青年,大不列颠血统,美国国籍,中国人品,年纪比李怀乐小,但本质上是比李怀乐还禽兽的禽兽
。他散发着"那些老古董有我好看吗你怎么肯看它们就不肯看我"这样扭曲的气场,心不甘情不愿地瞄了眼李怀乐
的电脑,随即他脑袋里电光火石地一闪!
于是——
这就牵扯出来秦术与陆修的又一番事故,注意,是事故,不是故事。
*************************************
两张照片。
一张上是一个年轻的神父坐在树下看着《圣经》,当然,了解那名神父的人都知道,其实他是在用《圣经》做
掩护玩PSP;
另一张上,一个人端着碗食物,手里拿着勺子,神情无奈地递给对面的人,眼里的笑意浅淡而清晰。
Keen一下子拍案而起,他可以确定,那个拿勺子的和玩PSP的是同一个人,但是,能让他露出那样的表情的人,
是谁?能有谁?
好不容易平复下心情,Keen说:"这么巧合的事,这么巧合的事……用中国话来说,就是命数吧。"
该隐:"不,这叫报应。"
"该隐,能给我解释一下什么是'报应'吗?"Keen看着眼前坐没坐相的合作伙伴,真诚地请教。
"报应就是,你在三世因果、六道轮回中,应得的奖赏或惩罚。这个……我想你更听不懂。"该隐显摆似的嗤
笑了下,"我通俗点说吧,你和你父亲把那位神父先生逼到这种地步,现在还想要挽回什么吗?中国不是你们可以
为所欲为的地方,相信我,在那里,你们定会受到无止境的业报。"
听了他的话,Keen突然大笑起来,笑得差点从沙发上滚下来。该隐看着他发疯,等他笑够了,递给他一只盛了
葡萄酒的青铜酒爵:"喝口酒解解渴,笑累了吧。"
Keen接过酒爵,摇头道:"该隐,如果不是太了解你的血统,我会以为你是个纯粹的中国佛教信徒。"
该隐不在意地瞟他一眼,不置可否:"信徒算不上,至少我中文比你好很多。"
Keen就着青铜酒爵喝了口,皱眉:"你的品味还真是让我不敢恭维。这玩意又是从他那儿倒腾来的?"
该隐说:"是啊,从他手里抢个东西真是难于上青天,你还敢嫌弃这酒杯不好?"
"不敢不敢,没有他和他的这堆玩意儿,你我就不可能有今天。也许……"Keen顿了下,摩挲着酒爵上的云纹
,"也许我还在老爹那里像个傻瓜一样扑腾。"
Keen,原名Alex Keen Winchester,两年前从北美的黑手党家族独立出来,原因未知。人们只知道他白手起家
,一夜之间从一个一无所有的流浪汉变成一股新的黑手党势力的首领,虽然它的力量还并不雄厚,但至少,他已经
可以与他的父亲Ban Winchester坐在一张谈判桌上进行交易。
一开始人们怀疑这是他父亲暗地里转移资产的隐晦方式,利用他的儿子巧妙地缓解Winchester家族越来越沉重
的压力,但后来人们意识到,Keen和Ban根本就不是同一阵线上的伙伴,甚至可以说,他们是完全的竞争对手。
能与Ban做对手,没有强大的后盾根本是不可能的,这就又是一个疑点,因为没有人知道Keen的后盾是谁,好像
他就是一夜暴富的,一连垄断了几个地区的赌场生意,毫无预兆地就坐上了北美黑手党的餐桌。
该隐等Keen把酒喝完了,又抢过那只酒爵,宝贝似地护着:"哎,不是兄弟我小气,弄坏了这个他能把我给抽
死。"
Keen笑着不说话。
该隐又瞟了他两眼,浪费最后的一点口水劝他:"从照片上来看,那个神父现在过得好像还不错。我觉得你最
好不要去招惹人家,真的会遭报应的。"
Keen拿起一个黑色的PSP,手指灵活地玩起格斗游戏:"我一直在受报应,还有什么好怕的?"
一报还一报,总得给他偿还的机会,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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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修站在秦术身后,拎起他头顶一撮黑色的头发,衡量了下这几根头发的长度,忽然突发奇想,说:"小骗子
,我给你理发吧。"
秦术愣了几秒,撇撇嘴笑道:"你给我理发?Bland少爷,你开玩笑呢吧。"
不是秦术看不起陆修,要说到用刀子之类的东西,陆修绝对不是个熟手,他自己的技术肯定比陆修精湛。搞不
好陆修一招下去,他的外耳廓就没了。
陆修淡定一笑:"你应当相信一个身经百战的战士,他在对待人命关天的问题上,一定是细心且专注的,他是
绝对不会做出剪到耳朵戳伤头皮这样不厚道的事情的。"
秦术立刻瞬移到门口,蹬了鞋子就撤,边撤边说:"很好,亲爱的战士,你已经全面预测了该战役的结果,不
用谦虚,我从不怀疑你会毁了我的发型。"
……
结果两人终究站在了决战的起跑线上。
陆修迎风而立,一脸高深莫测:"这样吧,今天一定要决胜负。我赢了,你就让我给你理发,我要是输了……
"
秦术一边压腿热身一边回他:"你要是输了,就必须去学做饭。"
陆修当下风中凌乱,说实话他本以为秦术会提出更有建设性的条件,例如……(自己想!)
但这是秦术的风格,他才不会在乎谁给他理发或者其他更有"建设性"的问题,他是个严格的温饱主义者。
关于"做饭"这件事,是他们一直很纠结的大事,两个在阿斯曼那样大男子主义的地方长大的大男人,面对新
婚夫妻经常碰到的问题,完全束手无策。而他们都已经对外卖和泡面反胃到极点了。
陆修在该大学的操场上物色了个每天都试图完成几个引体向上的老大爷,那老大爷姓张,是个很硬朗很执着的
老人,大家都喊他张伯。
此时张伯正在为第八次尝试的失败而懊恼,苦于不想在年轻人面前丢脸,愣是憋红了脸吊在单杠上死活不肯下
来。
陆修谦恭地说:"张伯,帮我们喊下'预备,跑'吧。"
张伯一听见这个能让他找到自身价值,并且摆脱即将体力不支的窘境的提议,立刻荡下单杠,笑逐颜开:"好
好好,年轻人很有活力啊!"
张伯站在一边,乐呵呵地问:"要计时吗?我儿子昨天刚教会我使用手机里的计时器。"
秦术说:"张伯,不用计时了,你只要看我们谁先到终点就可以了。"
张伯有些失望,本来还想显摆下儿子给他新买的手机呢。他哦了一声,举起一只手,刚喊了声"预备",突然
想到一个问题:"小伙子你们跑几圈?"
秦术和陆修交换了下眼神,一起说道:"二十五圈吧。"
"哦好,预备,跑!"
张伯的手刚挥下两人就窜了出去,等他们跑了半圈后张伯终于反应过来:"二十五圈?!"
这个操场是400米的跑道,二十五圈……10000米?
正常人会在晨练的时候跑10000米吗?
此时此刻,张伯感到压力很大——
现在的年轻人,真的很有活力啊。
张伯坐在终点,掏出手机,戴上耳机,摇头晃脑好不惬意。
他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一个走在潮流尖端的老人,他喜欢接触新鲜事物,最爱倒腾手机,现在这款是全触屏的i什
么手机,他儿子给他装了些软件,让他随时随地可以看看书听听戏。
张伯跟着调哼哼:
"想当日,想当日天曹中焚香击磬,谪凡尘,谪凡尘到薛府暂且栖身。适才间,适才间闻承嗣兴兵犯境,差红
线,差红线到敌营细看分明……"
差不多是最后一圈了吧。张伯看着那一前一后的两人,笑意渐深。
"心羡那波浪中鱼龙睡稳,娇身躯犯霜露哪顾劳辛。但愿得两和安免开争竞,通玉帛,息干戈,各守疆土,莫
苦黎民……"
一曲《红线盗盒》正唱到最后,两人到达了终点。张伯起身宣布结果,他一手搭在陆修的肩上:"小伙子,厉
害啊。"
陆修匀了匀呼吸,捏着秦术微微泛红的脸颊笑得好不嚣张:"认命吧,小骗子,我给你理发。"
注:红线盗盒:京剧曲目,1918年,梅兰芳先生在北京广德楼戏院首演,饰红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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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刀在头上东一下西一下地工作,秦术可以清楚地听见发丝被剪断的沙沙声。黑色的发丝打着圈儿落下,伴随
着陆修愉快的口哨,好像是周旋在半空中的一曲短暂的华尔兹。
看着它们慢慢地落在地上,秦术忽然觉得很想笑。这样的生活。这样的生,这样的活?原来一切都可以不那么
艰难。
戒毒不难,生存不难,一直爱一个爱了那么久的人,不难。
他们可以在这样恬静的时光中,别扭着谁比谁跑得快,谁帮谁理发,谁为谁做饭的问题。
华尔兹带来视线的晕眩,眼眶因为笑容而越来越浅,心脏静静地跳动……
只道是寻常。
陆修说:"你对我这么有信心?都不用照镜子吗?不怕我把你脑袋毁了?"
秦术僵直着脖子不敢有大动作,抬眼看看他:"这与信心无关,我只是不想亲眼看着自己被毁的过程。"
陆修嘿嘿两声,抵着下巴思索了会儿,然后在刘海的位置摆弄了几下,倒真有些发型师的架势。随后他绕到秦
术身后,观察着作品的整体效果。
不一会儿秦术忽然觉得耳廓凉凉的,还有一点咬合的刺痛感,他一惊,心道陆修真剪到他耳朵了?扭头就要制
止惨剧的发生,却被陆修一手按住不让动,暧昧的声音裹着一阵湿暖的气流钻进秦术的耳洞:"先生,剪好了,不
过我这里收费可不便宜。"
秦术立刻意识到,那刺痛感不是来自剪刀,而是来自陆修锋利的牙齿。他被那句近在耳边的话弄得一颤,左耳
附近的颈部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酥麻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微微侧头。
于是一个潮湿的吻就落在了拉伸的颈项,呼吸辗转,吮吸和啮咬的力道把握得刚刚好,刚刚好可以让小骗子不
想反抗。
秦术仰起头和身边的人目光交接:"你要多少?"
陆修闷头笑了声:"有多少要多少,全部都要。不过……"
"嗯?"
"我今天难得补休,准备一会儿去买菜,你今晚又要值夜班,所以我们分期付款吧。"
"哈?你去买菜?……唔……"秦术还要说话,被陆修堵了个严严实实。他眯起眼细细看了看,竟然发现陆修
的耳根有些红。
秦术在脑海中过了一遍陆修的话和反应,蓦然发现——他这是……在害羞?
陆修害羞了?哎哟喂这可是奇观。心里忽然一阵柔软,他回身揽住陆修,仔细地回应这个人霸道的吻……
我是灌水公告章
首先附上第三卷人物关系网的图片:
事实上我自己也不是一个能理清关系的人,大伙儿凑合着看吧。
在这里我大致讲一下《神父》的风格和布局问题。
三卷的风格大不相同,简单说来:
第一卷说的是北美某黑手党家族的家庭内部矛盾纠纷,主伦理。
第二卷说的是阿富汗某基地组织战争与反战争的信仰,主热血。
第三卷说的是中国某彪悍家族与西方列强的巨大碰撞,主温馨。
总之,扯得挺遥远的。(远目)
如无意外,《神父》将在2010年2月28日前完结,全文共计21W字左右。
也就是说,快完结了。
可是,它V了。
我知道,这个转折关系很让人郁闷。
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我的这些杂七杂八的罗嗦就摆在这里吧,不占用V章节的字数。
下一章就是入V章节,对它还有兴趣的就请用力地戳吧。-_-|||
至于番外这个东西,由于我不是一个擅长写番外的人,所以具体要视情况而定。
但有一篇与《神父》有关的文已经在计划中,它不是番外,它是个完整的故事,我也会另外给它开坑,坑名暂
定为——《怀乐主义》。
挺明显的,主角是在《神父》第三卷中相当活跃的李怀乐同志。
OK,我终于唠叨得舒爽了。
同志们若有疑问请尽情向我发泄,来者不拒。
温馨提醒:此处是水贴,灌水不用给分。(*^__^*)
最后,年关将至,河汉在此祝大家新年快乐~
以上。
第三章 夜盗
尽管赛跑是陆修赢了,但他还是决定学着做饭,原因么,小骗子的胃口,没有谁比他更了解了。这样的差事,
其实挺好。
当然,他的付出也不是无求的,说是分期付款,陆修这样的人肯定是要拿足了首付的。
舌尖扫过秦术的齿列,寻求着彼此气息的融合,他撩起秦术的衣衫,手指像是触碰琴键一样跳跃着抚摸过他的
肋骨,然后在他的胸口重重捏了几下。
陆修的手温度很高,秦术猛地一颤,想要往后退缩,可是后颈被陆修禁锢着挪动不了。他吃痛,低呼了一声,
引得陆修更加放肆的纠缠。
陆修移坐到床边,修长的腿自然垂下,他把秦术从椅子上拉起让他坐在他的腿上,在他的耳畔厮磨着问:"不
喊停吗?"磁性的声音小心地征求意见,却分明充满了诱惑的意味。
边说边摸过秦术的几处敏感点,又问:"要停吗?还是让我多收些利息?我听你的……"
"我……嗯唔……"身体的热度逐渐上升,秦术敏感地察觉到情况的出离控制,可是主导权始终在陆修的手上
。他深知这种情况下他喊不喊停都是没用的,况且他并不十分想喊停。结果要说的话就变成了无意义的呻吟。
陆修太了解他了。
他知道秦术忍耐的极限,他知道只要他轻轻啃着秦术的锁骨,秦术就会仰起头用手环住他的肩颈,那会让他们
两个贴得更近,两具渗着薄汗的身体紧密相贴,像是相吸的磁石,分开的时候几乎可以听见撕裂的声音……那感觉
让陆修欲罢不能。但是,未必每一次陆修都是完胜的。
"修,"秦术喘着气拉开陆修的脑袋,明润的眼睛直直望着他,带着一丝天真又狡猾的笑意,"那就先付你点
利息好了。"说完秦术自己褪下衣衫,将两腿岔开坐在陆修的大腿根,他极缓极缓地磨着,把手搭在他皮带的扣子
上,然后似有意似无意地舔了两下他的耳廓:
"那么……今晚我要吃鱼头汤。"
陆修正面接下了秦术的挑逗,几乎当场阵亡,他"呵呵"干笑了两声,最后狠狠咬了口秦术的肩膀说:"小骗
子,真不能玩了,再玩你就真的上不了班了。"
秦术盯着他,表情看不出是失望或懊恼或得意,他指出:"是你自己不要利息的。"
陆修无奈,伸手勾起秦术的衣服给他穿上:"好吧好吧,我去买鱼头,利息的事以后再说。"
秦术继续补充:"还有,给我带一个保时捷旁边的杂粮煎饼。"
"啊?"陆修一愣,杂粮煎饼他知道,这附近有好几家卖的,可是这附近确实没有谁家开保时捷啊。
"就是巷子口左边的那家的煎饼,老板是个穿红围裙的阿姨。"秦术好心为他解惑,之后就躺在床上挺尸补眠
,为值夜班养精神。
说实话他心情还不是太好,毕竟,谁憋着一身欲 火都不好受啊。
陆修也是一肚子火没处撒,臭着脸逛完了超市和菜市,买了一堆东西:油盐酱醋家里是一样没有,铁锅倒是有
,但没有锅铲,还买了好多葱姜蒜和蔬菜,拎着鱼头等大包小包走到巷子口,朝左一看他顿时明白了秦术的意思。
只见距离那家煎饼店不远处停着一辆保洁车,车身上清清楚楚地印着——
保⑩洁(注:指第十号保洁车。)
秦术傍晚醒的时候,就看见陆修皱着眉头恶狠狠地对付一屋子的菜。地上的菜叶子蔫了吧唧地摊着,砧板上的
鱼头完整又新鲜,还带着斑斑血迹,目前肯定是不能吃的。陆修一手拿书一手持刀,一副很有烈士雕像质感的形象
。只不过他自己比较希望此时手里端的是把枪,几枪爆了这些狗日的。
真是太惨烈了——秦术悲哀地想。
陆修看他起来了,朝微波炉的方向偏了偏头:"煎饼在里面,热一下再吃。还有晚饭我做好了给你送去,你先
准备去上班吧。"
真是很人妻啊——秦术欢乐地想。
站在镜子前把自己打理了下,秦术忽然意识到一个关键问题,今天陆修……好像给他理发来着……
秦术摸摸下巴,琢磨着,陆修的技术算是很不错了,起码没有让他见不得人。事实上他剪了跟没剪一样,完全
看不出来区别。刘海还是有两撮会干扰视线,耳后的头发也还是恣意地翘着……
哎,就这样吧。
就这样过日子,其实挺好的。秦术笑。
他们现在工作的地方是一间加油站,算是打工一族。秦术挺郁闷的,他是真的不想再和石油工业打交道了,可
是命运就是这么搞笑,越不想纠缠就越让他纠缠,谁让现在工作难找呢。不过这份工作基本上还是让他们满意的,
隐蔽、自由、庸庸碌碌,正中下怀。
换上工作服,秦术跟另一个同事打了招呼,接下来就由他们两个值夜班。
那名同事最近刚刚谈了女朋友,陪着女朋友的时候精力十分旺盛,一分开就消沉了,精神萎靡,哈欠一个接一
个,打得眼泪哗哗流。他自己说这叫朝思暮想茶饭不思的相思病,在秦术看来,纯粹是睡眠不足大脑缺氧的缺觉症
。
于是两人守夜班的最终形态总是:秦术撑着下巴发呆,或者玩PSP(他又买一个),旁边睡了个鼾声震天的雷人
。
就在秦术第十二次听见自己肚子叫,却仍然没有等到陆修送晚餐来的时候,一辆纯黑的奥迪开进了加油站,看
牌照是本地的私家车。
秦术起身出去,看见车里坐着两个人,一个驾驶员,后座还有一个穿着高档西装的眼镜男,这样的架势就是司
机载着车主。
秦术起初并没有多留意他们,可是他发现在这三月天里司机居然冒了一头的汗,他心下奇怪,但并没有说什么
,只是例行公事地问:"97号汽油?加满吗?"
司机有些仓皇地点了点头,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滴落下去。
秦术点点头,打开机器,把油枪伸入车子的油箱盖,一边看着加油机上数字的跳动,一边留心着那个举止古怪
的司机和那个淡定无比的车主。
车主淡淡地瞟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打开车门走了出来,站在一边点起一根烟。那是个看起来很文雅的男人,
脸很白,但并不显得病态,有着高挺的鼻梁和貌似刻薄的嘴巴,金边眼镜上有反光,秦术看不见他的眼神。
一时间谁也不说话,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
这辆车并没有耗掉多少油,很快油箱就要加满,就在这时候,加油站内突然窜入了五辆轿车,迅速围住了奥迪
,从车里走下来二十多个人,对着那个眼镜男,面色很不善。
那司机立刻从车里奔逃出去,闪进了新来的那一拨人中,他很紧张,紧张得整个脸都在抽搐。局势显而易见,
这司机勾结了那伙人,出卖了自己的老板。
眼镜男熄灭了烟,扔进一旁的垃圾箱,沉着地对着那群人,正要开口,却被一个冷静且透着十分不耐的声音打
断——
"喂,先生,加满了,麻烦先给钱再打架。"
*************************************
"喂,先生,加满了,麻烦先给钱再打架。"
刹那间所有人都看向说话者,在这样一个剑拔弩张的气氛下,那个加油站打工仔顶着头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头
发,刘海遮住了眼睛,他一手拿着油枪,一手摊开伸在眼镜男面前,白色亚麻手套上还沾着点黑色油渍:"先生,
现在油价很高,再怎么特殊情况你也不能让我给你垫钱,对吧。"
义正言辞理直气壮。
眼镜男盯着他看了几秒,秦术这才正视了他的眼睛,那是一双淡定得一塌糊涂的眼睛,与其说是临危不乱,倒
不如说是看破红尘,好像什么东西都与他无关——周围那二十个大汉跟他无关,那背叛的司机跟他无关,他的车跟
他无关,连油钱也跟他无关。
可是秦术也很淡定,反正这一堆破事里只有油钱是他关心的,所以他的手很执着地伸着。
眼镜男面无表情地把手伸进西装内袋,拿出一张信用卡,放在了秦术的掌心。
秦术满意了:"刷卡需要签字,你跟我来一下。"
眼镜男仍然不说话,点点头就要跟他走,这时候那二十名匪徒(暂且称之为匪徒)才猛然惊醒:什么玩意儿!
没看见在打劫吗?!
几个人立刻上前拦住了秦术他们的去路,指着秦术身后的眼镜男大喝:"李商,把东西给我们,我们老板看上
的东西怎么可能放手给你!"
眼镜男不得不停下脚步,不屑地对他们说:"公平交易,东西是我买的。"言下之意关你们老板屁事?他声音
冷然,惜字如金,没有丝毫不稳定的情绪。
匪徒叫嚣道:"我们老板出的价比你高,可是东西却让你拿走了,这分明是你耍诈!"
秦术等得很不耐烦,忍不住插嘴:"我说你们烦不烦!能不能先让他把钱付了再说!"
那喊话的匪徒一愣,心头火起,伸手就推了把秦术:"关你他妈屁事!你小子欠揍吗?"
秦术一下没站稳,给他推得退了两步。一旁的几个匪徒看他是个软柿子,笑得更加猖狂。
这下秦术是真怒了,一来他没吃晚饭目前低血糖,二来这么多人在这儿唧唧歪歪确实很闹心,三来,他尽忠职
守收油钱,不过是想拿到月底的奖金,怎么就欠揍了?
那人见一推得手,想要再推两把逞逞威风过过瘾,谁知秦术再抬头的时候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明明头发还是
那么乱,人看起来还是很瘦弱,可是那双眼睛却一瞬间黑得深不见底,像是要把人撕裂一样犀利。
秦术一手扣住那人的手腕,偏头闪过他另一只拳头的攻击,手肘在那人腹部看似轻巧地一撞……那人连"嗷"
都没叫出来就杯具了,捂着肚子跪在地上,疼得汗水直流。
这下战火完全被挑起,那伙人根本没有搞清楚状况就一窝蜂地围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对着秦术和眼镜男就开始
群殴。
一个阿斯曼的皇子对付一帮不太穷凶极恶的匪徒……
秦术皱了皱眉,怎么搞的,值个夜班也能惹出这么多麻烦。
瞄了瞄眼镜男那边,秦术发现他跟三个匪徒打在一起甚是欢乐,显然是身经百战的练家子,被他打趴下的都在
地上哼哼唧唧。
可是对方人太多了,又不能杀之后快,所以他们越打越纠结。
对方那边的准备很充分,竟然有三个人是带了枪的,能在中国搞到军火,看来他们的老板也不是什么等闲人物
。
秦术一记侧踹击中一人的膝关节,那人腿软跪地,他在他后颈补上一下,让那人晕乎了。他刚直起身就看见拿
枪的一人正在朝他的方向抬手,事态紧急,他一个矮身从油箱上拿下油枪,按下按钮对着那个匪徒"开枪",那人
被喷了一身的油腻,枪上也都是油。
顿时空气里弥漫开一股刺鼻的汽油味道。
"想开枪?你们找死吗?"这不是恐吓,那些人是白痴,秦术必须提醒他们,在这种时候开枪,在充斥着汽油
味的加油站开枪,除非他们是想自爆。
局势一片混乱,他们的动静太大,终于把秦术的雷人同事吵醒了,那人见状愣了三秒,揉揉眼睛又愣了三秒,
张大了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之后才想起来打电话报警。
眼镜男注意到有人报警,不想恋战,立刻往奥迪车方向移动,奈何那辆车边上守了好几个,他们在费力地撬车
门和车的后备箱。眼镜男被其他人逼得不得靠近车子,这时候他才看起来有些着急。
秦术也不想打了,退到眼镜男跟前边打边问:"有现金没有,两百块就够了。"
眼镜男囧然,他看这个打工仔的身手就知道他背景不一般,这样一个深藏不漏的牛人到现在还惦记着那几个油
钱,这让他很不解。
他摇头,言简意赅:"没有现金。"
眼镜男看了眼奥迪,咬咬牙似乎做了什么决定,闪身甩开又一个打手,坐进了那伙人的一辆车,秦术一看他想
跑,追过去拉开车门吼道:"付钱啊!"
眼镜男一踩油门,秦术顺势跌进了副驾驶座,在凶徒未清警察为至的时候,扬长而去……
秦术的雷人同事看着一片狼藉的加油站,抖如筛糠欲哭无泪:
"完了,这个月奖金没了。"
第四章 深山别墅
车前大灯照着前方崎岖的道路,车厢里弥漫着刺鼻的汽油味,仪表盘上幽绿色的电子时间一秒一秒地闪烁着:
02:34。
气氛憋闷而诡异。
秦术看着车子又拐入一个荒僻的小道,他不由得想,这人该不会想要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吧?怎么越走越偏远,
这地方离市区十万八千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简直就是通向深山老林的路。这个人,分明是个像模像样的公司老
板形象,怎么会深更半夜往这样的地方跑?
秦术还想接着分析,可是肚子实在饿得慌,他已经饿得快要出现幻觉了。
不知道陆修的鱼头汤做好了没有……虽说肯定不好吃,好歹不会让他如此之饿。这样想着,肚子就发出了咕噜
噜的叫唤。
眼镜男仍旧面无表情,秦术侧脸看了看他,开始胡思乱想,他觉得这个眼镜男和Sawyer很像,都是几棍子打不
出一个闷屁,一张万年不变棺材脸……
正想着,车子突然拐了个急转弯,秦术本就头晕脑胀,被离心力一甩,"砰咚"一声把脑袋磕在了车窗玻璃上
,顿时眼冒金星,捂着头就要发怒,结果又是几个连弯,秦术立刻给甩得七荤八素,等车子再次直行的时候,他已
经晕眩虚脱到说不出话来了。
这什么破路!怎么能扭成这样!
再抬头,秦术觉得自己肯定是出现幻觉了,非常严重的富有想象力的幻觉。
他看见在一片荒山野岭中,伫立着一幢古朴雄伟的大宅子,白墙、青瓦、层楼叠院、高脊飞檐,典型的徽派建
筑风格,可是,它就那么孤零零地立在山洼中,二楼隐隐有着昏黄的灯光,夜风呼啸,四周浓重的黑暗使这栋房子
透出鬼魅的气氛。
这是……鬼屋?
秦术仰望着这出房子,不禁发出疑问。他倒不是害怕什么的,纯粹是太惊讶了。
眼镜男在前面走着,见他不动,说了句:"过来。"
秦术回过神来,没办法,现在这情况,不进屋就要露宿,反正都是一样恐怖。
眼镜男抬头看了看二楼的光,嘴角忽然向上牵起个微笑,随后他使劲拍了拍木门,木门发出很厚重的声音,回
荡在寂静的夜里甚是响亮。
秦术一愣,这个棺材脸,笑了?
不一会儿,秦术听见宅子里传来踢踢踏踏的拖鞋声响,接着是门拴开启的声音,门咿咿呀呀地打开,秦术凝神
,看见面前站着一个邋里邋遢的年轻人。
稻草头,黑眼圈,棉布睡衣,凉拖鞋。好一个现代颓废青年。
颓废青年看见眼镜男怔了怔:"哥?怎么跑我这儿来了?"接着他又看见了秦术,光线很暗,他眯了眯眼,觉
得这人很眼熟,一下子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颓废青年满脸疑惑。
眼镜男没回答他,径直带着秦术走进屋子,颓废青年鬼鬼祟祟地把头伸到外面瞅了瞅,确定没有其他人跟来,
这才重新关上门。
秦术再一次对这个地方感到惊讶,虽然外表看上去十分古朴,可是屋子里确实纯现代装饰,墙砖、地板、电视
机、空调,一应俱全。
眼镜男显然对这里很熟悉,开了灯,脱了外套,坐在沙发上长舒了一口气。脸上的线条相比之前柔和许多。
颓废青年倒了三杯水摆在茶几上,又问了遍刚刚的问题。可是眼镜男还是不回答他,而是僵硬地转换了话题:
"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颓废青年见眼镜男这样,顿时脸色一凝,他抿了抿唇,回答道:"前天刚回来,就为了……"说到这里他顿了
下,有些忌惮地瞄了眼秦术,"为了那个货。哥,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眼镜男沉吟:"是出了问题。"
颓废青年一下跳起来,膝盖撞到玻璃茶几他也不顾,急问道:"碰上雷子了?"(雷子:指警察。)
眼镜男摇摇头,还是惜字如金:"不是。劫匪。"
"那东西还在吗?"
"在我车里,但是……车没了。"
颓废青年受了打击,身形晃了晃,扁着嘴怒骂:"额滴神啊,李商你个败家子啊!"
秦术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他也不在乎,于是他伸着腿休息,一边观察天花板。
眼镜男也不辩解,端着水慢慢地喝着。颓废青年来回转了两圈,眼睛乱瞟抓耳挠腮,口中嘀咕着"怎么办怎么
办",随即目光突然定在秦术的脸上,他眨了眨眼,仔仔细细地打量秦术数秒,又一次跳起:"哎?!你不是那个
刚出土的馄饨帅哥吗?"
"啊?"秦术有点懵,眼镜男也有点懵。
颓废青年噗哈哈地笑了两声,好不容易忍住笑,郑重地向秦术伸出手:"你好,我叫李怀乐,很高兴认识你。
"
这混乱的一夜,秦术的身心饱受摧残。
他了解到那个眼镜男叫李商,颓废青年叫李怀乐,不过说实话他对那神秘兮兮的两兄弟的事不敢兴趣,他也暂
时无心去想那个弟弟口中的"馄饨帅哥"是怎么回事,他很饿要吃东西,他一身汽油想洗澡,他非常困需要睡觉,
满足这些条件,他就知足了。
还好这三样基本要求李怀乐都满足了他,而且李怀乐的厨艺很不错,煮了锅三鲜面让秦术吃得十分舒畅。然后
他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醒来后李怀乐笑眯眯地对他说:"我送你回市区吧,要不你家里人该担心了。还有,这是
我哥昨天加油的钱,两百块。"
于是秦术又一次坐上车,这次因为是白天,他终于知道昨晚这里的道路为什么会把他甩成那样,在这个山洼里
,所有的道路盘绕交错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阵,在这个阵里,只有一条路是与外界联通的。
秦术抚额,他真不敢想象,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家庭,远离市区,住在深山别墅,家门口还设有奇门遁甲……如
果不是他确定自己神志清醒,他大概会以为自己穿越了。
李怀乐开车把他送到了加油站,加油站那里还停着几辆警车,显然昨晚的事情闹得大了点。秦术下车以后本想
去报个到,可是一想到经理那张毒舌嘴,他就畏惧了,挨批是肯定的,别说奖金,估计连工资都给扣得差不多了,
叹了口气,他想着能躲一天是一天,就往回家的方向走。
没想到李怀乐也下了车,他拦住秦术问:"昨晚还有谁在场吗?"
秦术挑眉:"怎么?"
"我想知道我哥那辆车去哪了。"李怀乐很着急,看样子那辆车或者说那辆车上的东西对他们很重要。
秦术想了想说:"还有我的一个同事在场,呐,就是那边那个正在接受警察询问的。"
李怀乐朝那个方向看了看,啧了一声,显然不想跟警察碰面,他说道:"算了,我让我哥再去查吧。那,再见
了。"
秦术点点头:"再见。"看他把车子开远了,他忽然有种预感。
他预感,他们真的会再见。
只是不知道,是福还是祸啊。
秦术走到自家楼下就傻了眼。
他抵着下巴在楼道口转悠了两圈,一条条黑线就从脸上挂了下来。
这里,确确实实地停了一辆黑色奥迪,本地牌照私家车,车门和后备箱上都有一些划痕,看上去很刺眼。
他无语了。就在昨晚事故发生前,他刚给这辆车加满了油。没错,他确定这辆就是李家兄弟急着找的车。可是
,为毛会停在他家楼下?
带着疑问踏上了楼,刚开了门就被一把扯了进去,巨大的力道拉得他胳膊生疼。秦术本能地要还手,却被牢牢
制住,一点还手余地都没有。
鼻腔里满满的都是熟悉的味道。
他扯扯嘴角,卸掉反抗的力气,回应这个充满怒气的的拥抱:我回来了。
陆修的吻向来霸道,焦急和担心都从这个湿热的吻里传递给对方。他惩罚性地咬了一口秦术的舌头,浅淡的血
腥味萦绕在唇齿之间。秦术皱了皱眉头,不过没有退缩,他缠上陆修的脖子,追寻着他的气息,像是在请求原谅。
陆修把他按在门后,手指掠过一寸寸皮肤。发丝在秦术的脖子上来回轻扫,秦术笑起来,抱住陆修,摸摸他的
后脑:"修,乖,我在这里。"
秦术的衣衫被撩起,身上留下湿润的泛着光泽的水迹。陆修的声音喑哑,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这算是在
跟我说对不起吗?"
"不是啊,"秦术摇头,用腿勾住陆修的身体,绕上他的腰,眼睛微弯,"我只是在向你求 欢啊。"
陆修听了忍不住笑起来:"好在你还记得我们'分期付款'的协议……"
"不不不,我打算今天一次还清。"
秦术趴在床褥上一脸慵懒,喘息未平,胸口轻轻起伏。白色的被单覆着下身,露着光裸的背。黑色的头发乱乱
地贴在脸侧,有些汗水尚未干。他撑着头静静看着陆修。
陆修手上的烟焚烧了四分之一。他抽烟的时候脖子习惯性地微微扬起,下颚到锁骨的线条舒缓而富有张力,他
的眼睛半闭不闭,让人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他在想什么。
声音穿过那层薄薄的烟雾,秦术说:"让我抽一口。"
陆修顿了下,把烟递给他。秦术深深地吸了一口,感觉到烟雾对大脑的麻痹,有点迷离的如梦似幻。其实,这
样缓慢而悠长的侵蚀,比毒品更容易吸引人。
已是傍晚时分。暗金色的光照进他们的窝,很平凡,很凌乱,很温暖。
"为什么不打个电话回来?"陆修问,声音柔软。
"没信号。"秦术郁闷地答。
陆修疑惑:"没信号?你去了什么地方?"
秦术回忆了下,摇头:"说不清楚,大概是一幢深山里的别墅吧。"
陆修真愣了,他把烟熄灭,严肃地问:"小骗子,我是不是做得狠了点,你有没有觉得头晕发热或是……"
"我没生病。"秦术镇定地说,"的确很难以置信,但是确实是一幢深山别墅。"
陆修见秦术神情严肃,只得敛眉思索,可惜还是没有头绪,最后他切了一声,开玩笑般感慨:"深山里盖别墅
,不是华侨就是盗墓。"
秦术决定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他问:"修,你告诉我,楼下那辆奥迪车是怎么回事?"
陆修理了理思绪,说起昨晚的事。他昨晚去送鱼头汤的时候已经快零点,赶到加油站时就看见地上倒了一片人
,而秦术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劫持"上了一辆车。他立刻抢了一辆现场最好的一辆车去追,当然,阻碍他抢车
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可是那辆车走的路线太奇怪,最后他还是跟丢了。于是他就把车开了回来。
说到这里陆修责怪道:"怎么回事?怎么就惹出这样的麻烦?"
秦术囧然:"修,其实,你惹的麻烦比我大多了。"
两人下了楼,在车里翻找了一会儿,只找到昨晚那司机的驾照,其他任何证件或可疑物品都没有。打开车的后
备箱,赫然发现里面躺着个长方体的纸盒,上面包了一层层的防护垫。盒子很重,里面的东西应该就是让李家兄弟
提心吊胆的玩意。
他们把盒子搬进屋,对着看了半天,最后决定还是不要拆了。这东西绝对是个烫手山芋,他们不想惹得一身腥
。
然后秦术就想做一回拾金不昧的好青年,琢磨着通知李家兄弟过来把东西拿走,从此与他们再无瓜葛,可是他
思考良久,终于败给了残酷的现实——他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
"那就……算了吧。"陆修安慰,"先放这儿,也许他们会找过来。呐,小骗子你给我个面子,好歹那鱼头汤
我弄了那么久,你必须喝了它。"
秦术扑哧一声笑出来:"晚上七点到十二点,你居然跟那鱼头奋战了五个时?Bland少爷,不得不说,这是你执
行的最失败的任务。"
陆修白他一眼,给他去热汤。
汤很腥,由于一晚上的折腾,鱼头也散得七零八落,可是秦术喝得很满足。
陆修在一边看得更满足,乐滋滋地等着给他再盛一碗。
晨练、吃饭、工作,拌拌嘴,较较劲,打打架……
秦术不希望这样的日子被干扰,他想让自己定下心来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但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妥。
一来,那长纸盒里的东西肯定不是个善茬,能引来两股势力火拼械斗的东西……怎么想都是个定时炸弹。二来
,秦术忽然有些怀疑那个叫李怀乐的人,他似乎认识他,但秦术对他是没有印象的,那么,那句"馄饨帅哥"究竟
是怎么回事?三来,李家兄弟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拥有那样的宅院?从事着什么样的行当?
事情越来越复杂,形成一个漩涡,将其周边所有相关的人们卷入其中。而他们每一个人的命运,都在这个旋涡
里纠缠不清。哪怕是只有一线相连的关系,却能牵扯出万般恩怨。
三世因果,六道轮回。本没有那么玄。
只不过,似乎真的有"业报"这样的东西,有人要偿还,有人要逃避。
还有人,要挑战。
第五章 检讨书
秦术第二天去上班就被经理逮着了,被训的那叫一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经理一句话可以反反复复颠来倒去地
讲十遍还不带重样儿,其中心思想就是:你小子是不是不想干了?人家打你你就打他?他们有抢啊有枪!加油站炸
了你赔得起么你?!
秦术低着头点啊点,不辩解也不反抗。最后经理骂累了端起茶来喝,秦术一听耳边没声了,顿时从半朦胧状态
清醒过来:"经理,我知道错了,那我去工作了。"
"等等!"经理叮地一声盖上杯盖,"明天早上交篇检讨上来。呐呐,你看看人家安生态度多好,一整篇三千
字的检讨啊,学着点!"
"好。"秦术恭敬地说。
出了办公室的门,秦术过去给一辆车加油。陆修若无其事地蹭过来,幸灾乐祸地问:"小骗子,经理跟你说什
么了?"
秦术按了加油机的几个按钮,把油枪伸进油箱,仔细地回想了下,回答:"记不清了,好像说什么要我赔他加
油站之类的,还要求写篇检讨。"
陆修嗤笑一声拍拍他的肩,一副很不屑很嚣张的模样说:"赔他一间加油站?没问题啊,十间都没问题啊,咱
家存折里有的是钱,存折里不够咱就打电话给首领,他还欠我好几笔工钱呢。"
听了这话秦术心里暖暖的,他喜欢听陆修说"咱家"怎么怎么的,他笑笑说:"是啊咱家很有钱,可是咱们不
会花。"
陆修嘿嘿一乐,没再多说。
午饭后天色忽然阴沉下来,灰色的云铺在天上,空气中湿度很大,水气弥漫,让人觉得有些憋闷。这场春雨还
没下下来,街景就已经模糊一片。
秦术看见薄雾中有两辆车往加油站的方向开过来,并没有停在任何一个加油机前,而是在相对空旷的地方停了
下来。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他朝陆修使了个眼色,陆修抬眼看了下,也蹙起眉头。
那两辆车不是来加油的。
车上的人一下车就往陆修所在的位置走,陆修丢下油枪正视他们:"有什么事吗?"
带头的一人说:"你前天晚上开走了一辆黑色奥迪,那辆车是我们老板的,请你连同车上的东西一起还给我们
。"
陆修一听跟那辆车有关,心下了然,他谨慎地回答:"你说是谁的就是谁的?那车是我朋友的,你们老板要说
是他的,请把车辆行驶证拿来让我看。"
那人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微一愣神,随即上前拦住陆修:"车确实是我们的,你不把它还来我们可以告你
抢劫私人财物。"
这是威胁。陆修生平最不怕的就是威胁。他也很火大,告他抢劫?秦术失踪一个晚上,他还没告他们绑架呢!
可是秦术发现,这伙人不像是李商的手下,李商那么看重那车里的东西,如果要来问他们要,肯定会亲自过来
。从这些人的言行和态度上来看,他们应该是那帮"匪徒"的同伙。
秦术走过去拉开陆修和那人:"如果你们想要那辆车,就让你们老板亲自来拿。"
那伙人不乐意了,有个愣头青冲过来揪住秦术的衣领:"你们什么态度!两个打工的也敢这么嚣张!"带头的
想拦没拦住,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秦术是不想惹事的,他还差一篇三千字检讨没写呢,可是陆修管不了那么多,谁动他老婆谁就是找抽,他一拳
招呼上去,那个愣头青顿时缩在了地上。
于是加油站再次乱成一团。
被逼无奈,秦术不得不加入战局,又是一场痛快淋漓的群架。
经理冲出来的时候哭天抢地:"搞、搞、搞搞毛啊!怎么又打起来了!"
这场雨最终是下下来了。
加油站一片狼藉,几个闹事的匪徒被修理得惨不忍睹,120救护车呼啸着把他们载进了医院,经理气得直跳脚,
连哄带赶地把秦术和陆修踹出了加油站,末了还不忘喊一句:"六千字的检讨啊检讨!"
两人淋了一身的雨,蔫了吧唧地走回家,陆修感慨:"小骗子,要不咱把那加油站买下来吧,省得在那受气。
"
秦术白他一眼,责骂道:"你这是赤 裸裸的暴发户心态。"
陆修耸耸肩不以为然。他让秦术先去冲了个澡,随后自己也洗了,顺便把换下的湿衣服塞进洗衣机,出来后看
见秦术在电脑前奋笔疾书,问道:"你还真准备交检讨?"
秦术叹了口气:"要么交检讨要么下岗,你说怎么办。"
"又不是一定要工作,我肯定养活得了你。"陆修环住秦术,清爽的洗发水味道融合着水汽绕在秦术耳边。
秦术微微侧头正色道:"第一,我不要你养活,第二,不工作太空虚。首领给了三年的假期是让我们避难不是
让我们腐烂的。……Bland少爷麻烦你有点自觉,不要乱摸。"
陆修闷声笑着,拾起秦术的检讨书瞄了几行,脸色囧然:"这是你写的?"
秦术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指了指电脑:"谷歌搜的。"
陆修抬头一看,登时无语。只见网页的前两行是工工整整的黑体字:
检 讨 书
——XX小学三年级 吴OO同学
"小骗子,你对自己文笔的要求就这样?"
"不是啊,这只有三百字,我还找了几个初中生写的,拼拼凑凑就差不多了。"
"……"
检讨书还没凑完,秦术一边奋笔疾书一边抵抗着陆修的骚扰。这时候忽然有人敲门,两人都是一惊。
目前他们家这扇门只被敲响过两次。第一次是他们晒的衣服被风吹到楼下了,一楼的大婶给他们送上来,第二
次是隔壁王阿姨问他们借酱油。
这是第三次,敲得如此彬彬有礼,让他们一下神经紧绷。
陆修扬声问:"谁啊?"
门口静默了几秒,那人回答:"我是李商。"
确实是李商的声音,秦术讶然,没想到他那么快就找到他们的住处了。秦术向陆修点点头,示意他没事,然后
过去开门。
李商没有打伞,黑色的西装肩膀那一块被淋湿了,形成深色的斑块。
秦术给他翻了双干净的拖鞋,说:"进来吧。"
李商进屋后跟陆修打了个照面,两人什么表示都没有,各自坐在椅子上沉默。
秦术给他倒了杯水,开门见山地问:"是为了那辆车和车里的东西吗?"
李商看看他,点头:"那是我的车,这是我的行驶证和驾照,车里面的东西对我很重要,请还给我。"
秦术抿了抿唇角,仔细看了他的证件:"可以给你。不过,你能保证给之后不会再有人找我们麻烦吗?"
李商犹豫了下,目光扫过秦术和陆修,说道:"不能。"
陆修眯起眼睛:"什么意思?"低气压的压迫感让在场所有人都不舒服。
李商斟酌了一下才说:"就算你们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赵老板不会放过任何有可能走漏风声的人。"
"你们争抢的这东西是违法的。"陆修断言,能让人小心到杀人灭口,绝对不简单。
"是,这是文物私货。"李商承认得倒是干脆,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是件神器。"
(神器:指年代十分久远的出土文物,至少追溯到秦朝。)
国家文物,还是神器,被人举报的话,轻则倾家荡产,重则直接枪毙……难怪那个赵老板和这个李商都这样谨
慎。
陆修和秦术都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时候李商突然开口,难得说了句很长的话:"
我知道你们今天在加油站出的事情,你们的身手都很出色,我也欠你们一个人情,所以,我想聘你们作为我的员工
,算是为你们提供保护。"
秦术咦了一声:"你的意思是,把我们拉进你的公司?"
"是的。"李商点头,递过一张纸,"我的名片。"
——紫府文物拍卖公司 副董事长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秦术和陆修还没摆脱北美黑手党那边的纠缠,这边又惹出了性命攸关的麻烦,没办法,形
势所迫,他们只有答应了李商的提议,尽管这意味着他们不得不继续淌这趟浑水。
从那晚起,陆修和秦术成为了紫府文物拍卖公司的正式员工。李商当天晚上就让他俩搬离了那件公寓,他说既
然他能查到这里,赵老板也一定能,必须尽快离开。
事实上他们离开后的两天之内,先后有两批人闯进了他们的公寓,第一批是赵老板的人,他们发现扑了个空,
懊恼万分,把能搜刮的东西全都搜刮了,电视冰箱这类家用电器全给他们卖了,甚至连手电筒都没放过。
第二批到来的人要比他们斯文得多,那人走进一无所有的公寓,翻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一样有价值的东西,但
是他并不着恼,只打了个电话:
"Winchester先生,看来他们已经离开了。"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沉稳而有威信的声音:"什么时候的事?"
"看样子大约两天前。"
"哼,运气倒是不错。"那人又问,"什么也没有留下吗?任何东西。"
"是的……哦不,还剩下一张写着几行字的纸。"
那边说:"把照片传给我。"
"是,Winchester先生。"
那张纸的照片不久出现在Ban Winchester的桌面上,他让人给他做了翻译,结果让他一脸黑线——
检 讨 书
XX加油站工作员 秦术
经理,我错了。
我不该在学校加油站里打群架,这违反了加油站的制度,给同学同事带来了很不好的影响。我深刻反思了自己
的错误,以后一定加倍努力地学习工作,不再给您添麻烦。
我知道您向来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从来不会无故发脾气,对待下属也很好,对不起,是我给您丢脸了。我不
应该指责有事在身的顾客强迫他付钱,不应该和那群无理取闹的匪徒起争执,甚至因此而差点导致火灾和爆炸。我
深深地意识到……
Ban一抬手:"不用念了,去查他说的这个加油站,我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手下恭敬地领命下去了。
Ban端起手里的红酒水晶杯,慢慢地抿了一口,唇齿间留下馥郁的香气——草莓果酱、香草、栗子、橡木的味道
——Valpolicella——让秦术醉过一次的葡萄酒。
"亲爱的Chin,你知道吗,我不喜欢事事都慢一步的感觉……"
如果是因为我们之间的距离太遥远,没关系,我不介意亲自去中国找你。
第六章 始皇帝
说起秦术和陆修的工作,其实挺简单。他们不参与文物拍卖的各项事宜,他们只是名义上的紫府董事长与副董
事长的私人助理。
李商把他们带到自己市区的房子,那是一幢小洋房,打理得很别致,白色木栅栏围成的外院,红顶白墙,大门
和窗框上金色的纹饰奢华而不显庸俗。微型月季装点着花园的角落,花圃里的鸢尾尚未开放,乌桕树刚刚放了新芽
……
不过,这地方给人感觉十分沉闷,过于安静,而且所有的门窗、栅栏上都有锁,好像一层层的保险柜。秦术心
里奇怪,但还是暗地呼出一口气:幸好,幸好不是那座变态的深山别墅,否则他肯定郁闷死。
李商的意思是,他们暂住这里,等到这件神器的事情平息下来,他们就可以离开。
陆修问道:"那我们的工作究竟是什么?吃干饭?做小白脸?"这样圈养般的生活他可消受不起。
"现在我就和你们说一下你们的工作职责。"李商淡定地说。
他看了看两人,他对于自己的识人水平是很有自信的。只几秒,李商就给秦术和陆修做了初步的评估,他对陆
修说:"请你帮忙照看这座宅子和即将入住这里的董事长。"
"啥?"陆修一愣,李商用了"照看"这个词,对这宅子就罢了,对董事长……这就很微妙,有点像保姆的意
思。
李商解释道:"是的,这座宅子本身就很重要,宅子里的每样东西都有历史,随便拿出去一样就是高价文物。
而董事长本人……"说到这里他略有犹豫,陆修注意到他嘴角微微抽搐了下,"他本人比这些东西更重要,也是最
难看管的,你只要保证他的人身安全就可以。"
陆修给了他一个恶质的笑:"这么多值钱的东西,你就不怕我把这宅子都给搬空了?"
李商摇头:"我查过你们的家底,你们……不需要。"他知道这两人绝对不是加油站打工仔这么简单,可是当
他拿到两人的资料,看到那种匪夷所思的巨额财产,心里还是一惊,不过这样一来他至少可以确定,这两人不会是
贪财之人。
陆修眼睛微眯,他谨慎地看着李商,这样的气度和手腕,这男人果真非凡。
李商转向秦术:"至于你,请你跟随我去公司,负责我个人的人身安全。"
"意思是……做你的保镖?"秦术问。
李商点头。
秦术忽然笑了出来,他想起曾经有个孩子拽拽地问他:"我在想,你不做神父还能做什么呢?"当时他怎么回
答来着——"我不知道,也许……保镖?"时过境迁,没想到这回真当了保镖了。
秦术点头表示没有意见,可是陆修有意见,好端端的怎么他和他老婆的工作地点就错开了,而且看起来秦术的
工作比较危险,他不放心地问:"为什么不是我做你的保镖?"
李商直言不讳:"因为你的个人水平比秦术更强。秦术是没法压制董事长的,事实上你的工作更危险,这一点
请你记住,请格外小心董事长的……呃……胡作非为。"
他话音刚落,大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一个人抱着一大堆的东西,大包小包把他的脸都给遮住了,还有一只老肥
猫坐在他的脑袋上。
他边进门边骂骂咧咧:"我靠!这寒假过得太不爽了,哥,我暂时住你这儿啊,你这离学校近点。他妈的竺老
板真麻烦,又说我欠她篇论文没交,老子哪有时间写论文了……"
说着他随地扔下那堆行李,看见客厅里那么多人盯着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干笑两声说:"嘿嘿,哥
,有客人啊……这两位是……哎哎?刚出土的馄饨帅哥?这回俩帅哥到齐了?"
李商不理会他的大呼小叫,对着陆修介绍道:"这位就是你的职责所在,紫府的董事长,我的堂弟,李怀乐。
"
这样一来,秦术和陆修终于算是有"五保三险一金"的正常工薪阶层了。他们也终于了解到,李家基本的家庭
结构——
只有两个人,李商是堂哥,李怀乐是祖宗。
话说这座小洋房里的东西确实很值钱,每样都有历史。李怀乐哼着小调给自己和他的保姆做了饭,还殷勤地介
绍:"这盘子是明末清初的官窑上品,有没有觉得搭配我的青椒土豆丝很有格调?"
一大滴汗从陆修的额角落下,他颤颤巍巍地夹了两根土豆丝放进嘴里,牙齿都在抖:"很、有、格、调。"
李怀乐笑眯眯:"呐呐,你手上这双筷子呢,是康熙年间的象牙筷,象牙筷子不能配瓦器,所以你的碗是白玉
碗,玉的品质有点差,是下品的和田,你将就着用吧。"
事实上这个时候陆修已经吃不下去了,一桌子的文物,用来盛了一桌子的家常菜,他不禁问道:"董事长,你
这么做不觉得暴殄天物吗?"
李怀乐愣了愣:"我的个妈呀,你别叫我董事长,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叫我小乐就行了。"他快速抹掉胳膊
上的鸡皮疙瘩,接着说,"东西不就是要用的,古人也是拿他们吃饭来着,干嘛把他们摆着干瞪眼,那不是很无聊
么?"
陆修心说有道理啊,可是他这个用的人心慌呀。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果然责任重大,一要守着这些价值
连城的宝贝,二要守着这么个不靠谱的活宝,杯具啊。
后来他发现,虽说李怀乐对这些古玩的用法很随意,但他对它们也十分珍惜,用完之后必定很仔细地清洁,又
时候还会轻轻抚摸过瓷器的釉色纹理,脸上会带着满足的笑。
于是陆修丝毫不敢马虎,走路小心翼翼,刷牙小心翼翼、吃饭小心翼翼、上厕所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碰
碎了哪个国宝。
跟随李怀乐一同住进来的还有一只猫,非常肥胖,走起路来一摇一摆肚子上的肉几乎能着地,看不出什么品种
,年龄估计比较大,棕黄的毛色,很懒,最高纪录是趴在毯子的同一位置48小时没挪过窝。
李怀乐自豪地说:"我的猫也是很有历史的。"
正准备把那只拦在路中间的猫拎走的陆修闻言一顿,僵硬地把手从猫脖子上一开,睁大了眼睛问:"明代的?
宋代的?难道是猫妖?!"天哪他快要神经衰弱了。
李怀乐一脸看白痴的表情看着他:"你傻了?这怎么可能啊?"
陆修暗自擦汗:"那它的历史是?"
李怀乐仰起脸微笑着陷入回忆:"这是我外婆送我的,我养了十年了。更重要的是,它有一个很有历史沧桑感
的名字。"
"叫什么?"
"始皇帝。"
陆修囧然,瞄了瞄那坨瘫在地上的棕黄色团状物,面上不动心里暗说:是挺……屎黄的(请念di)。
李怀乐盘腿坐在木制的沙发上,双手捧着宋代建安造的纣黑茶盏,吸溜吸溜喝了一口,嘴角噙了一抹浅淡的笑
:"外婆告诉我,对待宠物要很好,他们会懂得报恩。"
陆修漫不经心地搭话:"难怪你把始皇帝养这么圆润。"
李怀乐伸手摸了摸脚边的猫:"嘿,是啊,给它吃得太好了,我哥说过我好几次了。"
接着他一直品茶,眼睛低垂,睫毛遮挡住那双古灵精怪的眼睛,他像是在看始皇帝,又像是在发呆。
就在陆修以为他什么都不会说的时候,他突然叹了口气:"我以前一直都相信自己带大的宠物终会懂得报恩的
,现在才知道,原来野生动物真的养不起。东郭先生与中山狼……呵呵,古人诚不欺我。"
李怀乐说这话时语气半真半假,陆修也不清楚他是真的试着养过一只野生动物,还是只是做一个暗喻。
房子里安静了一会儿,气愤难得压抑,连始皇帝都感觉到一丝烦闷,它转过脑袋看了看主人,杏色的眼睛幽幽
闪烁,像是安慰他,那眼神倒真像是猫妖。随即它翻了个身,把肥胖的肚子冲着李怀乐。李怀乐扑哧一笑,放下茶
盏,伸手挠了挠它肚子那里白色的毛,然后把它抱起来。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扔了猫就大骂:"我操明天就要交论文了,老子才写了一半啊呀呀!还有五万字怎么
办啊怎么办!我日你XX!"说完泪奔着跑进书房闭门思过去了。
陆修给整的一愣一愣,这什么人哪,前一秒还忧郁颓废我见犹怜,下一秒就成了不良学生满口粗话。
陆修对着坐在地上自怨自艾的老黄猫感慨:"始皇帝同志,您辛苦了。"
始皇帝大度而自然地伸出左前爪挠挠耳朵,那神态分明是在说:"为人民服务!同志,你也辛苦了!"
陆修一惊,啧啧称奇:果然是只猫妖!
晚上秦术下班归来,陆修立马迎上去,急急忙忙问道:"有出什么事吗?"
秦术眨眨眼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睡着了。"
陆修被拖鞋绊了一下,无话可说。他算是知道了,李商的安排一点都没错,秦术的工作确实不咋危险,别说危
险了,根本可说是无所事事。
但是李商说,现在不是拍卖季,工作相对轻松,等到半个月后的拍卖会到来时就麻烦了,秦术的工作也会比现
在忙得多,这么一说陆修又开始担心。
李商问陆修李怀乐在哪,陆修一指书房:"赶论文呢。"
李商点了点头,无比自觉地系上围裙去做饭。陆修一愣,凑到秦术耳边说道:"这俩老板意外地很会持家呀。
"
秦术点点头:"值得学习。"
陆修呵呵一笑,趁着没人在意这边,飞快地啄了口秦术的嘴巴。秦术耳根瞬间犯了红,瞟了眼四周,蓦地发现
一只老黄猫囧囧有神地望着他们,似乎还带着暧昧的不怀好意的笑。当然,这是他的心理作用。
陆修顺着他的眼睛看过去,脸色一僵,指了指它向秦术介绍:"始皇帝,十岁,公,未阉割,大龄未婚……猫
妖一只。"
李商喊李怀乐出来吃饭的时候,后者仍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口中喃喃:"还有三万字三万字三万字……"
秦术看他奇怪,询问陆修他怎么了。
陆修小声说:"其实他今天本来有很多时间写他的论文,但是他睡懒觉到中午,吃过午饭看了个好莱坞大片,
之后逗了逗猫妖,于是现在没时间了。"
秦术默然。
李商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给李怀乐夹了菜放进他碗里,还帮他挑出炒肉片里的生姜丝,简直无微不至。然
后他对陆修说:"今晚他大概会有行动,麻烦你值夜班。"
陆修没反应过来:"啊?谁?什么行动?"
李商指了指他弟:"他。我不确定但我有预感。"
陆修无语加黑线。
秦术乐了,笑得眼睛弯弯,给他夹了个肉片,也帮他挑去生姜丝,说道:"多吃点,晚上有的忙了。"
陆修心里一阵充实的幸福感,瞟了他一眼在他耳边低声说:"晚上你给我等着!"
秦术没理他,倒是一旁边耳朵极好的李商愣住了,他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两人,然后看向神情恍惚毫无所觉的堂
弟,轻叹一声。
冤孽。
第七章 怀乐夜奔
李商的预感一点都没错。陆修在李怀乐的房门口待了四个小时以后,房门开了,李怀乐一身黑衣出现在他面前
,背着个不算大的背包:"哟!晚上好,你等我呐?"
陆修上下看了看他,怎么看怎么觉得他是要去做贼,他忍不住问:"小乐同志,请问你是要去哪里?身为你的
跟班,我必须负责任地跟到底。"
李怀乐洒然一笑:"去博物馆看展览啊,你要来就来吧,别拖我后腿就行。"
话是这么说,但没有哪家博物馆凌晨两点还开门的,所以李怀乐本质上还是去做贼。
陆修跟着他来到市博物馆,这里本身就是个明朝古建筑群,最开始是个道观,后来改为孔庙,现今又成了博物
馆。虽然他们是很不厚道地翻墙进去的,但是进去后还是被那种浓重的古朴庄严之感震了震。
陆修紧跟着李怀乐熟门熟路地绕过崇圣殿,避开夜间巡逻的保卫科同志,贴着宫墙行动。
这里是整个建筑群的边缘,东西两面的墙壁原是分离的,但被中间一块巨大的照壁相联合,照壁上书:万仞宫
墙。
他们在拐角处观察了一会儿情况,照壁那边视野很开阔,极容易被发现,李怀乐看了眼时间,撇嘴一笑就要大
摇大摆地走过,陆修一下子拦住他:"等等。"
李怀乐不满:"我算过时间了,这个时间点这地方没有巡逻的。"
陆修摇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李怀乐不明所以,奈何被陆修堵着他又不好发作。这时候,他突然听见一阵流水声,涓细而急促,不一会儿水
声结束,一声轻微的叹息飘远。
陆修这才让出一条道儿,说道:"是没有巡逻的,但是有特殊情况的。"
李怀乐看见"万仞宫墙"下的一滩水迹,登时脸一黑,唾骂:"我操,谁他妈在这儿撒尿!亵渎圣迹啊!"抬
眼瞄瞄陆修:"还有,你怎么知道有人过来?"
陆修无所谓地笑笑,不答,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是多少次经验培养出的直觉。
李怀乐看着陆修令人惊叹的翻墙、隐蔽、潜行等技能,心下凛然,感慨此人实在彪悍,半开玩笑地说道:"哟
,没想到你的专业素质很高嘛。"
陆修敷衍说:"一般般吧。"接着很小声地问,"你是要偷国宝么?"
李怀乐摇头:"我像是有那么大胆子的人吗?"
陆修心里暗道:像。又问:"那你干嘛深更半夜闯进博物馆?"
李怀乐说:"因为我要和我的宝贝夜奔呐。"
陆修嗤笑一声:"夜奔?你以为你是红拂啊,那李靖在哪呢?"(指红拂夜奔的故事)
这时李怀乐冲他挥挥手:"嘘——我的李靖就在这里面。"
那是个很不起眼的偏殿,有一个人在门口把守。
李怀乐偏头问陆修:"能摆平他么?"
陆修四下观察了地形,点头。
李怀乐又说:"但是别弄晕了,我有话问他。"
陆修一闪身进了内院,将一颗石子打在对面的石台上,那人很警觉,立刻拿出了警棍,转身查看石台附近,这
时陆修突然从他后面窜出,一手勒住他的脖子,另一手迅速关闭了那人肩上的通讯器。
那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制伏,他挣扎无果,喉咙被制发不出声音,急得满头大汗。
李怀乐见状,吹了个极轻的口哨,冲着陆修竖起大拇指,然后甩着膀子走到那名守卫跟前,轻佻地说:"小飞
兄弟,开个门呗。"
陆修感觉到手中的人身体一僵。
李怀乐示意陆修放手,说道:"我随便玩玩来着,陆修,这是咱们内应。"
陆修也是一僵,原来有内应,也就是说,李怀乐在耍他,或者说,是在试探他。他暗道这李怀乐胆子也太大了
,这种时候玩"游戏",稍有差池就可能让整个行动功亏一篑,他的想法和行为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那名叫小飞的守卫逃脱压制,一见到李怀乐他就囧了:"我的祖宗喂,你怎么又来了,你算好了今天是我值班
是吧!"
李怀乐掸掸手:"嘿嘿,我论文没写完,要来找个东西拍张照,通融下,拍完我就走。"
小飞犹豫了会儿,拿出钥匙开了门:"行行行,你赶紧的,当心别砸坏东西。"
"放心吧,我哪回让你难做了。"说着李怀乐就要进去。
小飞仍然心有不甘,指着陆修提声怒道:"这人是谁?"
李怀乐白他一眼:"嘘——你轻点声,你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跟我有一腿啊!"
小飞结巴:"谁、谁跟你有一腿!"
李怀乐拉过一旁啼笑皆非的陆修,自豪地说:"我的得力助手,带他见见世面的。"
小飞"噢"了一声,瞄了瞄陆修摸了摸脖子,嘟囔:"下手真重……"
陆修进了那个偏殿,发现是个小仓库,一排排的架子上摆满了文物,比陈列馆里的精彩多了。李怀乐径直走到
一个架子前,拿着手电仔细打量着一个罍。
陆修扫视了一圈,奇怪道:"我以为会有红外线报警器之类的,这么容易就进来了?"
李怀乐从包里掏出几个照明灯,边调试光线强度边说:"你以为拍电影呐,还红外线……再说,这里又不是藏
着多珍贵的东西,真正的好东西才不可能这么简单让你看见。"
"你真的是为了写论文而来的吗?"陆修看着趴在那儿拍照的李怀乐,问出心中的疑惑,"明天要交的话,哦
错了,是今天就要交,都快三点了,再怎么说你也来不及写了吧。"
李怀乐呵呵笑道:"论文?我吃过晚饭就写好啦。我现在真的是来和我的宝贝们私会的,虽然不能真的带它们
夜奔,我也好歹跟他们缠绵下弄个艳照门什么的。"
陆修黑线。还要再说什么,却听外面小飞咳嗽一声:"巡逻的要来了,你们好了没?"
李怀乐一听立刻收拾家伙,应了一声:"好了!"
随即两人窜出偏殿,潜行,再度爬墙而出。
李怀乐翻看着相机里的照片,越看越欢喜,乐滋滋地哼起了《红拂传》:
"在相府每日里承欢侍宴,也不过与众女斗宠争妍。虽然是舞衫中常承恩眷,辜负了红拂女锦绣华年,对春光
不由人芳心撩乱,想起了红颜老更有谁怜……"
陆修说:"你还真得瑟起来了,小乐同志我提醒你下,你这夜奔计划可是失败了,就只拍着了几张艳照。"
李怀乐白他一眼,兰花指推他一下,捏着女声嗔道:"尔等俗人真没情调,敢在我一品诰命夫人面前没大没小
,我该扣你几个工钱!"
陆修给他说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决定转一个话题:"为什么你哥要我护着你?我觉得凭你自己也不见得吃什
么亏啊。"
李怀乐干咳了两声,恢复了男儿郎的声音说:"呵呵,因为想让我死人的很多,我哥比较担心我双拳难敌四爪
。"
"什么人要杀你?那个赵老板?"
"切,赵老板算个鸟。那么多要杀我的人中他是最不让我担心的。"李怀乐不屑道,他眯起眼,"真正能杀我
的……是我亲手养大的一匹狼。"
陆修越发不明白,不过他也不准备弄明白:"总之我保你不死就行了,你那些纠结的事我没兴趣。"
李怀乐竖起手指头摇了摇,摆出一副老学究的样子:"你错了,我死不死都无所谓,但是我希望在我死前把那
些纠结的事都给了结。小伙子你听我说,一个人只拥有此生此世是不够的,他还应该拥有诗意的世界。"
"这话是你说的?"
"不,是王小波说的。"
"王小波是谁?"(不能怪他,陆修不是丁一,对中国文坛了解得不多。)
"大概是……王大波他弟吧。"
"你觉得你的世界是个什么诗?"
"大概是……打油诗吧。"
……
两人瞎扯淡扯回了小洋房,时间已经是清晨六点。
陆修一进门就看见秦术盘坐在沙发上打瞌睡,额前一小撮刘海随着点头的幅度上下摇摆,也没盖被子,好在屋
里开着暖气挺暖和,还不至于受凉,秦术脸颊睡得有些发红。
李怀乐看了觉得奇怪:"他干嘛呢?"
陆修一脸得意的贱笑:"等我回来呢,他难得起这么早哇,果然是担心我的。"
李怀乐眨眨眼,一时语塞。
陆修走过去,在秦术耳朵边吹了口气:"小骗子,我回来了。"
秦术立刻被惊醒了,眼神恍惚了那么几秒,定在陆修身上来回看了几遍,确定他没事,声音有些哑地"哦"了
一声,抬手看了看时间,起身准备去洗漱。
陆修趁着他头脑还不怎么清楚,拉着他说:"喂,你慰劳我下吧。"说完就往他面前凑。秦术知道陆修死皮赖
脸起来就是个无赖,不达目的不罢休,两人在家也折腾习惯了,一时间他也没注意到周围环境,就这么手一勾在陆
修嘴上亲了口。
陆修一乐,抵着他的后颈加深这个早安吻。
上颚被轻轻舔过,秦术一颤,大脑终于清醒了些,斜眼看见一旁目瞪口呆的董事长,一下推开陆修的怀抱。
李怀乐一副受了严重打击的模样,说话都磕磕绊绊:"你们……那个、你们……哈哈……哈……"这句话说完
他定了定神,望向端坐在沙发边的始皇帝,一本正经地问它:"这什么情况?"
始皇帝挠挠耳朵,起身摇着肥硕的屁股走进厨房找食物,一副"我真纯洁喵,我什么也不懂喵"的姿态。
秦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剜了眼陆修,一言不发走进洗手间。
陆修挺郁闷,他问李怀乐:"小乐同志,有什么问题吗?"
李怀乐干咳一声:"你们两个……什么关系?"
陆修耸肩:"如你所见,这种关系一般叫情人、配偶或者伴侣?哎哟真别扭,随便吧。"
李怀乐的脸色瞬间苍白:"你们是这样的关系?不觉得恶心吗?"
陆修神色一凛:"董事长,看来你对我们有偏见。当然,你的想法与我们无关,如果你很不待见我们,我们可
以辞职。"
陆修的语气十分嚣张,说得李怀乐脸色更加苍白。这时候李商下楼来,他一看这形势就知道出了什么事,开口
打破僵局:"小乐,你赶紧收拾下准备去学校,要迟到了。"
李怀乐这才回神,走上楼去。
李商看着弟弟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叹了口气对陆修解释道:"他并不是对同性恋有偏见,只是前段时间发生了
一些事,让他对这样的事过分紧张了,抱歉。"
陆修也没想对这件事过多牵扯下去,他点点头:"这是私人问题,我以后会在他的面前收敛点。"
李商见他理解,也不多说:"那从今天起,麻烦你兼任小乐的司机,这是他的车钥匙。"
陆修开着车载着李怀乐去学校,挺无奈的,估计卡尔扎伊再没想到,他培养出的皇子为了在中国混口饭吃,竟
会成为别人的司机兼保姆。
本是一路无话,陆修以为李怀乐还在生闷气。陆修越来越搞不懂李怀乐这么个人,二十四岁的在读研究生,同
时还是个大公司的董事长,这本身就很奇怪了,而且他的很多行为还带着任性的孩子气,有些乖戾,有些骄矜。
正在被陆修腹诽的李董浑然不觉,他似乎是不太能忍受这种安静,快到学校的时候张嘴说道:"喂,你不要生
气。我没有针对你们的意思。"
陆修扑哧一声笑出来,他也不知道笑毛,就觉得这娃子很好玩。他说:"没事。"
过了一会儿,李怀乐忍不住问道:"呐,你觉得你和秦术的世界,是什么样的诗?"
陆修被这话问得一窒。
一个人只拥有此生此世是不够的,他还应该拥有诗意的世界……
他想起他们短暂而懵懂的童年,想起阿斯曼大门上血红色的荆棘,想起让他们摸爬滚打那么多年的训练场,想
起一次又一次染红他们双手的炼狱业海。
李怀乐通过前车镜看见陆修的眼中的神情——
血淋淋的无奈与自豪,有着睥睨一切的气魄。
陆修浅浅地笑了下:"我们的世界?……那是一首战歌。"
第八章 秦特助与Chin
从这里可以看见渺远的天空。
蓝色玻璃的反光让秦术眯起双眼,高楼、水色、山迹……这些东西在这个城市的市区融成一个整体的景致。汽
车从湖底隧道穿行而过,水纹在上,车流在下。
紫金的山脊线平缓地延展,湖中的倒影模糊不清,起伏连绵着却突然被公路截断。他站在紫府的顶端,俯瞰这
座正午艳阳下的古城,所有的鲜艳都带着一层灰白。
这间办公室是李商的办公地点,此刻李商正在审阅最新一批收购的古玩,大多是中国明清时代的瓷器,或是一
些名人书画。他一遍又一遍地核对物品的真伪以及官方的估价,这些都是即将参加年初拍卖会的商品,关系到公司
的声誉和利润。他工作很认真,金边眼镜后的眼神十分犀利,嘴唇微抿,收敛的下颌曲线看上去更加刻薄。
秦术并不是李商唯一的助理,除他以外,还有一男一女两名助理,男的负责李商的生意资料整理,女的负责李
商的出行会客安排,所以,总的来说,秦术是个大闲人,闲得他对着落地窗赏风景赏到脖子发酸。
不过,一旦李商要出门谈生意,一定会带上他,没别的原因,就因为他有一种"沉默的杀气"——那位女助理
如此形容,眼里闪烁着敬佩的亮光。那个男助理不乐意了,他从一堆资料中把自己的脑袋扒拉出来,扶正黑框眼镜
,瞪着正在赏风景的秦术的背影足足一分钟,愣是没看出一星半点的"杀气"。
他就觉得那个秦特助对食物很有杀气,特别能吃,每次他们吃工作餐的时候,秦特助都能够把所有菜点上一遍
,全部吃干抹净也不喊饱,实在是强人一只。
在男助理暗自纠结杀不杀气的问题时,秦术转身淡淡看了他一眼,看似随意,不过黑色的瞳孔中带了一丝笑意
,男助理被他看的莫名其妙,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没什么异常啊。这时候秦术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摆
出一只手枪的形状,然后在自己的右额角轻轻一抵,脑袋顺势往左偏了偏。
男助理彻底呆掉了,什么意思?枪决?他睁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瞅着举止诡异的秦术,完全迷失在那双眼睛浅浅
的笑意中……
挷!
嗷呜——
随着一堆高达半米的硬质封皮资料的轰然坍塌,男助理的右额头被砸了个正着,他惨叫一声立刻捂住了重伤的
脑袋,疼得眼泪都快要出来。
女助理憋笑失败,一口茶喷薄而出,惹得沉思中的李商不满地抬起头:"什么事情?"
秦术仍然抱臂站在窗边,淡定地看着这一幕。
男助理勉强抬头,顶着额角一个红亮的包说:"副董,我……不,没事。"边说边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
李商又看了眼女助理这边,女助理顿时窘迫,低着头走去拿了抹布,擦掉残留的水迹,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笑
得双颊绯红。
男助理含嗔带怨地瞟了瞟那边嘴角带笑的秦术,一下又愣住,觉得那个微笑的弧度天真又无辜,就像在说:"
我提醒你小心点啊,怎么不听呢?"
好罢,男助理想,也许这就是"沉默的杀气"吧。
女助理看了眼时间,核对着看了下日程表,站起身走到李商的跟前:"副董,您十点钟要与一位新客户洽谈生
意,地点在十楼会议室。"
"新客户?"李商接过女助理手中的会议资料仔细地看了遍,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似乎在犹豫,不一会儿敲
击声忽停,他皱起了眉头,问道,"阿拉伯人?"
女助理点头:"是的,据说是该隐·吉尔伯特先生引荐的一个生意项目。"
李商神色一凛。
该隐·吉尔伯特,如果跟这个人扯上关系,那么这笔生意一定不是普通交易那样简单。事实上他万分不愿与这
个人有过多的接触,可是他"不得不"隐忍,因为这个人是李怀乐尽全力罩着的家伙。或者说,是他们紫府"不得
不"罩着的家伙。包括上得台面的古玩交易,还有上不得台面的黑市交易。
那么这一次的交易,会是哪一个呢?
李商看向身后的秦术,偏头示意他一同前去。秦术点点头,跟上李商的脚步去十楼会议室。不过他心里忽然有
种毫无来由的忐忑,无法断言什么,但直觉就是这样杂乱无章,像被一根蛰已久的绳索牵扯了心脏。
九点五十八分,他们进入会议室,在那里已经有三个人等着了。
主客位上坐着一个阿拉伯装束的老人,他的身边站着一个黑西装的青年,看眉眼也是阿拉伯血统。在老人的左
边,还坐着一个深棕色头发的白人青年,棕灰色的眼睛在他们进门的一瞬间就扫过了李商,直接定在了秦术的脸上
。
秦术被他看得一愣,李商察觉到有些古怪,瞥了秦术一眼,见他也是满脸莫名其妙,于是按耐下疑惑,走上主
位。
阿拉伯老人立即起身与他握手,叽哩哇啦说了好些,似乎是自我介绍,李商带着商业微笑回应他,一边等着他
身边的随从为他翻译。
出人意料的是,一大段话说下来,那随从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压根就没有要翻译的意思……原来他不是
翻译么?结果气氛立刻尴尬起来,瞬间冷场,两位老板面面相觑。
该隐在一旁端着架子看得津津有味,丝毫没有要插手的意思,在接收到李商询问的眼神后,也只是摊手而笑:
"I have no idea."
李商冷下脸来,对着客户歉意地欠身,正要打电话让人临时找一个翻译过来,却见秦术走到他们身边,对双方
致意,然后用清晰的话语向李商解释:"这位先生说,他的名字叫西卜加图拉·斯潘塔,通过旁边这位吉尔伯特先
生得知紫府公司,能与李董见面,不胜荣幸。"
李商微顿,向来沉静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他不由问道:"你懂?"
秦术点头,冲着他低声说:"是波斯语。我虽然不是职业翻译,不过大致上不会出错,至少在职业翻译到来之
前可以应付一下。"
李商极富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秦术懂得波斯语,可是他之前从未显露出丝毫迹象,直到此刻迫不得已才站了出
来,实在是太过出人意料。既然已有翻译,他不可能在这时候打断交流,这会让双方的合作无论成败都处于极其不
利的境地,很可能造成长久损失。于是他对西卜加图拉说:"你好,西卜加图拉先生,请坐吧。"
秦术翻译过去,那老人见形势缓和,也是长舒一口气,与李商正式进行商议。
老人让身侧的年轻人取出一只精致的红木盒子,并在李商的面前打开。
盒子里躺着一只造型奇特的黄色水晶吊坠,光泽明润,其上雕刻着伊斯兰图案,繁复,对称,刻痕十分细腻。
盒子打开的时候还能隐隐闻到一阵馨香,说不出是什么香料的味道,显得淡而有风致。
老人说这是波斯帝国的遗物,是当时进贡给阿达薛西三世的饰品,希望紫府帮忙估价,参与拍卖。
……
李商与老人之间持续了长时间的交涉。这个老人的身份很牛叉,尽管没有明说,但从秦术给出的谨慎的翻译中
,至少可以推测出他与沙特的皇室有关系。
而且这只吊坠并不是他唯一想要出手的东西,也就是说,他要的不仅仅是这一次的成功交易,他要的是与紫府
的长期合作。李商当然不愿错过这样一位客户,承诺将派专门的鉴定师给这个水晶吊坠鉴定,若无问题,定会在即
将到来的拍卖会上予以重推。
双方的商谈最后圆满结束。而在这一过程中,有一个人始终沉默,他一直在观察秦术的一举一动,眼神锐利却
带着一丝玩味。在那个阿拉伯商人功成身退后,他留了下来,对着一脸不解的秦术微微眯起眼睛:
"你叫Chin是吗?我有个朋友在找你。"
你叫Chin是吗?我有个朋友在找你。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成功吸引了李商和秦术两人的注意。秦术立时停住脚步,而李商也好整以暇地等待着事态的
进一步发展。
对于李商来说,他一直都知道秦术的来历不简单,但他没想到他的身份会如此可疑——
一个被他以保护的名义从加油站拖来的打工仔,竟然有着无比出众的身手,这也就罢了,而他竟然还精通波斯
语,注意不是简单的"会说",是"精通",可以流畅地翻译出那些晦涩的专有名词、人名,在提到吊坠的历史时
也毫无磕绊。
最后,他还与本身的身份就很复杂的该隐·吉尔伯特有牵连,能让该隐这样郑重地提出的"朋友在找"的人,
会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李商无法想象。
对于秦术来说,在他听见那声"Chin"的时候,他就知道麻烦来了。说不清是麻烦找上门还是他自找的麻烦,
总之,报应总是在人不经意间翩然而至,带着它固有的嘲讽的神情。
他只能叹一口气,问道:"请问是哪位Winchester先生?"
该隐摇摇手指:"不,不是Winchester先生。"已经不是了。
秦术深知,会叫他Chin的,除了Winchester父子就是教会的人,他早已与Dull小镇的教会失去了联系,按理说
不会有其他人再这样寻他。
"他叫Keen,是个很嚣张的家伙,喜欢以亚历山大大帝作为参考目标,他说他在找一个很重要的人,一个突然
出现又突然消失的骗子,一个他一直忘不了的……奇迹。"该隐嘴角挂着个恶作剧孩子般的笑容,摊手,"这可是
他的原话,Chin,你知道说的是谁吧?"
秦术敛下目光,并不直面该隐的疑问,黑而长的睫毛在他的眼底投下一层淡薄的阴影。 "Keen……是吗?吉尔
伯特先生,那个孩子,还想要忏悔什么呢?"他抬起头,带着一抹苦涩而坦诚的笑,"我只能说,愿上帝保佑他。
"
该隐目送李商和秦术走出会议室,他伸了个懒腰,拿出手机,手指按下一个快捷键,他只说了两句话就挂断了
这个昂贵的越洋电话:
见到他了。真是……业报难偿。
Keen听着电话那端传来忙音,不屑道:"不愧是抠门商人的典范,这点电话钱也计较。"
他嘱咐手下亲信立刻去订机票,他要用最快的速度赶到Chin的身边,至少要比那个已经有所动作的老爹快一步
。
他太想念Chin了。想念他掰下馕饼让他吃的微笑,想念他对他肆意摆弄PSP的纵容,想念他把他击打在地的毫不
客气,想念他穿着那件让他又爱又恨的白衬衫的模样,想念他对杀戮的淡然,对折磨的麻木,还有他带着
Valpolicella酒香的怀抱,甚至,最后的记忆里他瘦削脆弱的身体,手腕上淋漓的血迹……
业报难偿?
Keen勾了勾嘴角,他巴不得越难越好。
白蔷薇被鲜血染红的一瞬,那个人就在他的心里刻下了恶魔的蛊惑。
李商手指轻叩着深红色的办公桌面,一下一下的声响配合著他数着的疑问:
"一,你很能打架。"
"从小惹的祸就多,打惯了。"秦术答得轻松。
"二,除了英语以外,你的阿拉伯语好得过分,似乎是在阿拉伯地区呆过?"
"学习小语种算是我的兴趣和强项。"比较随意的语气。
"三,你有过戒毒的经历,并且,刚戒不久。"
"……是的,我曾经误入歧途,多亏修把我拉回正道。"秦术有些犹豫,看来李商已经竭尽所能地调查过他。
"四,该隐说他的朋友在找你。"
"……在美国的时候,跟他的朋友有些交集。"何止交集,根本是惨痛的教训。
"五,该隐的那位朋友,还有你们提到的Winchester先生,因为许多原因,紫府跟他们也有少许联系,依我看
来,他们可不是好惹的。"品味着茶盏中绿意沁人的碧螺春,李商镇定地问他,"所以秦特助,你究竟是什么人?
"
"我啊……"秦术直视着李商的眼睛,慢悠悠地回答,"我是一个接受过训练的,神父。"
……
——好吧,我坦白。我是一个接受过训练的,神父。
——你以为你加个形容词我就会信你了?
少年的声音意外地回响在脑海中,曾经的天真,如今全数化为锋利,如同他名字的含义。
Keen,他的世界是一首忏悔诗。
一遍又一遍地粉饰着那句——
神父,我有罪。
第九章 三重掠夺之一
秦术把陆修拽到院子里的乌桕树下,阳光从新绿的叶子的缝隙中穿透而下,在他们的脸上烙下陆离的光斑。本
是温暖而暧昧的气氛,他们可以在树下咬咬耳朵说说情话,趁着两位老板无暇他顾钻个空子偷个小懒什么的,可是
现实实在让人扫兴。
秦术一脸严肃地往客厅的方向偏了偏头:"怎么回事?"
陆修无奈耸肩:"不知道,李商负气离开之后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他让我们不要插手。"
大门紧闭,显然屋内的人不希望被外人干扰,然而客厅里的声响还是有20%传了出来。
哗啦啦——
又是一阵器具碎裂的声音,伴随着李怀乐歇斯底里的怒吼:"你他妈再扔一个试试!老子杀你全家!"
青年的声音盖过了李怀乐的吼叫,用尚算标准的中文说道:"杀我全家?可是你现在也是我的人,那怎么办?
"
"我操你祖宗!谁他妈是你的人!"李怀乐完全失去理智,"要我跟你走,你当我白痴?!你害得我们李家还
不够惨吗?!"
"怀,"青年轻笑着唤他,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决绝,"你不走可以,等我把这里能让你不舍的东西全都砸个
粉碎,到时候你在做决定。"
说着他拿起一只广口雕花玉碗:"这是明代崇祯年间的吧,你喜欢用它泡豆子,然后榨豆浆给我喝,对不对?
"
"我泡你蛋!你给我放下它!"话是这样气势磅礴,可是声音里分明带了颤抖哀求的意味。李怀乐眼睛紧盯着
男人手里的碗,瞪大的眼睛里蒙着一层水气。
青年仍然举着玉碗,嘴角倾斜,等待着李怀乐最终的回应。
僵持不过十秒,李怀乐把目光从玉碗上移到青年的脸上,长长地叹了口气,"好,该隐,你放下它,我明天就
跟你走。"
"你哥那边……"
"我哥不会干预我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青年终于满意了,放下碗走到李怀乐跟前,伸手拥住他,在他因为激动而通红的耳边说:"非要我这样逼你才
行?嗯?你明明最疼我了……"
李怀乐握紧拳头又松开,再握紧再松开,闭了闭眼睛,没有说话。
半晌,被迫放逐到门外听热闹的两人才被放进屋内,屋子里一片狼藉,该隐只砸了三样东西就让李怀乐屈服了
,一只李怀乐的刷牙杯,一对龙凤纹灯架,还有一个盛放始皇帝猫粮的象牙盘。
秦术默不作声地走到眼含热泪的始皇帝身边,把它从那只盘子的碎片中抱起来,揉着它肚子上的白毛给予安慰
。
陆修看了一眼心满意足的该隐,又看了看略显窘迫的李怀乐,问道:"小乐同志,请问组织上还有什么吩咐么
?"
李怀乐一把推开他,狠狠瞪着众人说:"我写论文!谁都不准过来!"
然后从秦术手里抱过始皇帝,脚步踩得咚咚响地上楼,边走边数落始皇帝:"真没骨气!这就哭了?哭你妹啊
!"
始皇帝可怜巴巴地喵了一声。
在场的人都听出来,真正带了哭腔的不是始皇帝。
该隐理了理衣服,理所当然地走向楼上一间空的客房,还不忘对着俩保镖保姆扔下个炸弹:"Keen大概明天就
能到。"
秦术明显一僵,陆修注意到他的不对劲,问道:"Keen?什么东西?快递?"
秦术囧道:"不是什么东西。一定要说的话,就是我作为神父的那个小老板。"
这下陆修立刻进入高度戒备状态,Winchester两父子和秦术之间的恩怨他没有过多地过问,但是那不代表他不
知道。
地区主教的暗访调查能力,再加上红衣主教事件的众多牵扯,他对那两人的了解不算少。一想到那个小
Winchester对秦术的黏糊劲,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再想到那个大Winchester对秦术的所作所为,他肝都要烧坏了。
酸劲一上来,陆修绷着脸揽过秦术就是一口,赌气道:"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小骗子,你不会
拦着我吧。"
秦术翻了个白眼给他:"要真那么简单就好了。我们现在不在阿斯曼,要在祖国的土地上杀人,你有准备么?
"
陆修掰过他的脸:"我无所谓,只是……你准备好了吗?"他知道秦术在颤抖,怀里的这个人,在用努力地用
自己的理智抵抗本能的恐惧。
陆修明白,对于Keen,秦术确实怀着一种疼惜加愧疚的心理。
那个孩子的命运是为了家族而生产的机器,他有一个并不温暖的家庭,却有着不甘屈服的性格,别扭,任性,
然而坚强。秦术从来都不想把他卷进阿斯曼与Winchester家族的石油争夺战,可是,什么事情一旦牵扯到感情,就
会比原先的计划复杂得多。
陆修坚持认为Keen仍然是个小孩子,对秦术的这段一开始就夹杂着欺骗的感情理解错误,错得太天真太离谱。
而Ban,这个男人是让秦术绝对无法忽视的存在。
在戒毒期间,陆修就发现秦术对那个男人有一种病态的依赖,他记得秦术神志不清时会用一种央求的语气喊着
Ban的名字。
一开始陆修根本无法相信,秦术怎么可能对那个施与他巨大痛苦的男人如此心心念念。他气急,想要骂醒秦术
,制止他提起一切与Ban有关的事情,可是他不会忘记,秦术那时候对他的抵抗,还有眼里对他的赤 裸裸的憎恨。
秦术为了Ban而憎恨他。这让陆修的愤怒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后来经过调查他才知道,那种病态的依赖就叫做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能让阿斯曼的恶魔屈服,不得不说,Ban手
腕实在高端。
秦术知道陆修的担忧,回抱住陆修,没有多说,最后也不知道是想要安慰陆修还是安慰自己,在陆修的唇上亲
了一口。
陆修心里得瑟,本来还要乘胜追击,突然想到了什么事,对秦术说到:"明天那个'快递'的事明天再说,咱
们今晚有个加班任务。"
秦术不解:"什么任务?"
陆修解释说,刚刚李怀乐拍他那一把,做了几个手势,叫他今晚十一点在后院等他。
秦术还是没弄明白,陆修就说晚上一起来,好久没有一起做个好玩点的任务了。
在夜晚来临之前,秦术差不多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李商与李怀乐之间大概有一些君子协定,他不参与他弟和该隐的那堆破事,可是要他在自家房子里看这个不速
之客嚣张跋扈,他实在憋屈得慌,所以交待说今晚不回来,睡公司。
整个洋房被两层守卫围住,李怀乐的房门口更是壮观,站了四个带家伙的。该隐腻歪在房门口要进去,完全没
有一个商业精英该有的模样,像个孩子似的耍赖撒泼说软话,说得秦术和陆修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李怀乐屋里的始皇帝最终忍无可忍破窗而出,结果被待命在屋顶的几个彪形大汉逮了个正着,送到该隐殿前饱
受"爱抚"。然而李怀乐本人仍是一点动静也无。
结合他给陆修的提示,秦术猜到,他是在筹划着今晚的逃跑。
说来也怪,无论该隐在房子内外如何作怪,李怀乐自己不出来,他也绝对不强行破门而入,好像在顾忌什么。
他对李怀乐的态度也很奇怪,有些像对待情人的亲昵,又有些像对待长辈的尊敬。
手表的指针指向了十点五十五分,陆修和秦术换上一身黑衣,从同一个窗户同时窜出,一个翻身向上,一个直
接下地。
秦术在屋顶上快速摆平了两个大汉,把他们背靠背立着吹冷风,这样下面的人看上来不会怀疑。然后他悄无声
息地滑下地面。
陆修则在事先观察过的几个点附近隐蔽,在秦术与他汇合之前就先干掉了一个位置上的守卫,他没有枪,不过
他依然有精确得吓人的射击精准度,随便几个石子就可以充分发挥曾经圣战星辰的威力。
秦术到达地面之后,迅速潜向可能观察到李怀乐那边的动静的守卫点,那里有两名守卫,看起来都很专业,秦
术骤然出现,用手刀直接呼晕了其中一个,另一个发现了他,一边抵抗,一边试图给同伴发出警报。
如果是以阿斯曼皇子的身份遇到这样的事,秦术会毫不犹豫地割断那人的喉管,可是现在的形势显然不允许他
这样做。虽说已经制伏那人,但那人尚未失去意识,只要发出稍大的声响这次的任务就立刻宣布失败。
就在这时候,秦术眼前突然闪过一丝银色的光亮,随即他制伏的那人身体轻颤,竟完全发不出声音。秦术定睛
一看,发现是一根银针,正扎在那人第一颈椎和第二颈椎棘突之间,那人便暂时不能发声。
秦术彻底敲晕那人后思忖,难道是穴位?再回头看这银针从哪里来的,居然是刚刚跳下的李怀乐。
李怀乐身背大包小包共计五件,脑袋上还戴了个厚实的帽子。秦术心下疑惑这四月的天为什么要戴帽子,要是
棒球帽就算了,怎么还是个毛绒的。走近了才发现,一条长长的尾巴从李怀乐耳朵边挂下来,原来是始皇帝的真身
。
李怀乐见他们把必要的道路清理干净了,瞄了眼时间刚好十一点整,他洒然一笑:"怀乐夜奔NO.17,基本成功
!"
陆修问:"怎么是NO.17?"
李怀乐淡定道:"废话,因为之前有过十六次了呗!"
陆修&秦术:"……"
月光灰暗,三人一猫爬墙而出,奔向美好的未来(大误!)。
怀乐夜奔NO.17行动的收尾工作。
那三人一猫跑出别墅区之后,陆修就问李怀乐要去哪里,李怀乐说当然是去好好学习,他学位还没拿到,怎么
可能跑出十万八千里。
秦术问他去哪里好好学习才不会被发现,那个该隐绝不会不知道他学校在哪。李怀乐犹豫了下,想要挠挠头发
,结果正好挠着始皇帝,始皇帝舒服得喵喵叫。
李怀乐叹口气说:"干脆我去我导师那儿吧,拜托她给我联系个考古队,我跟着下田野课外实践去!看那个畜
生怎么找!"
于是他们被他带着去了他导师家。
李怀乐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清脆的答应:"谁呀?"
李怀乐一听这声音,立刻回道:"辛夷快开门,是我,怀乐。"
里面踢踢踏踏一阵脚步声,开门的是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一见门口这阵仗就懵了:"小乐哥,这些人是
谁?"
李怀乐说进屋再解释,辛夷愣愣地让他们进去,一到亮堂的地方她就惊叫一声,吓得房里的竺秣慌忙跑出来:
"辛夷,怎么了?"
辛夷指着秦术和陆修激动得话都说不清楚:"姐!是他他他们!"
竺秣定睛一看,也是一阵晕眩。
一时间,这个小小的公寓套房里一片寂静。李怀乐眼看着自己导师眼眶里的泪水直打转,也慌了神,不知道究
竟出了什么事。
等到竺秣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的眼泪已经流过了脸颊,她忽然笑出来,擦掉泪水对他们说:"陆修,秦术,
好久不见啦,叫声姐姐来听听。"
……
辛夷在她的世界里流着鼻血,对着幻想中的两个馄饨帅哥笑得抽风。
李怀乐暗自纠结:"不对啊!怎么突然就差辈儿了,我不就得喊你们俩师叔?"
那天晚上,这间公寓里的所有人都没有入睡,时隔十三年,那只坐在竺秣办公桌上的小熊猫布偶,终于回到他
真正的主人手中。
他们几个离开后不久,该隐发现始皇帝离奇失踪,暗道不好,一脚踹开李怀乐的书房,却仍然没敢走进去,环
视一周,看到人去楼空,心中懊恼万分。
他对李怀乐又气又恨,一肚子邪火没处撒,支出去几个手下立刻去寻,剩下的几个伤患被他提来审讯。从那些
人口中他得知是那俩保镖和保姆多管闲事,冷笑一声,记下了这个仇。
那个被扎了一针的人好不容易醒转,咿咿呀呀什么也说不出来。该隐神色一凛,把他转过身,手在他项后发际
凹陷处一摸,果真摸下了一根细长银针。
他对着光端看着那根针,摇头苦笑,随后把它仔细包起来收好。
手边是他今天用来威胁李怀乐的广口白玉雕花碗。
他记得怀把他从床上拎起来的那个早晨,揉着他的头发笑着说:"小懒虫还不起床,今天我给你榨豆浆好不好
?"
……
轻轻拂过碗口一处极细小的裂痕,那是他小时候不小心磕着的,可是那时怀就只装作没看见,也一直不提起,
直到他自己去承认错误,怀才对他说:"这碗是我跟崇祯皇帝借的,你要道歉,就去给他烧柱香。"
想到这里他就想笑,可是太过苦涩的感觉让他笑不出来……
这么多年,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变成这样了,一个要追,一个要逃。
该隐的脸上是不符合他年纪的哀伤。
似乎忘了说,这个有点坏坏的男孩子,他才刚刚十九岁,还是虚的。
第一重掠夺——为了占有。
没有得到过幸福的孩子,就想抓住离自己最近的人,占有之。
十九岁的该隐和当年十六岁的Alex,都怀着这样的心思。
第十章 三重掠夺之二
Keen下了飞机后直奔该隐的住处,当然,按照房产证上的说法,那地方应该说是李怀乐的地盘。到了那里他看
见的是盛怒之下反而异常平静的合作伙伴。
"怎么?他又跑了?"Keen明知故问。
"是啊,"该隐回答,"和你要找的那位一起跑了。"
"什么?!怎么回事?他们去了哪里?"Keen急了,他这才刚到,那边就跑的没影了?
该隐看了看Keen和他一样阴沉的脸色,嗤笑一声,一条胳膊搭到他肩上:"急什么,就陪他们玩一下捉迷藏吧
,我差不多有点眉目了。"
Keen的脸色却仍然不见好转:"不是,我怕来不及了。"
该隐眉毛一挑:"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在来之前得知,Ban Winchester早就派了人追查Chin的下落,之前Chin被李商带走的时候,Ban就已
经找到了他的住处,而且现在Ban已经锁定了与Chin有关的一干人等,他们若是暴露在Ban的眼皮底下,我们还搞毛
啊!"
"你他妈不早说!"
"我哪知道你连个人都看不住!"
两人吵了半天,最后还是说找人要紧。该隐最了解李怀乐,他知道李怀乐目前最关心的就是学位的问题,绝对
不会擅自离开学校。加上昨夜他的手下调查到,他们几个人前去的方向正是学校附近的一个公寓楼。
于是这一黑一白两个阵营的新生代精英带着一溜人马浩浩荡荡地杀进了LN大学的教师公寓区。
话说这间可怜的公寓一下子挤了五个人一只猫,实在是闷得慌。
辛夷被迫搬到阳台写作业,一边写一边逗着心宽体胖万事无忧的始皇帝,看上去挺开心。
竺秣在做那个疑似曹操陵的课题报告,手底下资料不足,正烦心得很,本想要亲自下一趟田野,前两天打了个
电话到河南安阳,前后都联系好了,车票也订好了,结果今天收拾东西的时候遇上了麻烦。
只见李怀乐扑通一声跪在她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她请缨:
"师父!徒儿承蒙师父苦心栽培,如今学有所成,是时候为天下之治尽一份力了!师父,徒儿一片忠肝义胆,
其心可鉴,愿师父赐给徒儿一次报效师恩的机会,徒儿定当不辱使命!"
竺秣一脚蹬开他,骂道:"尔等懦夫,实在是我师门之耻辱,自己造的孽,自己去赎!为师无暇护你!"
"师父哇!为何师弟他们都已为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唯独徒儿还得守在这不见天日的活死人墓内?师父
,您不公!"
"少废话!你以为自己是小龙女啊!你师弟他们违逆门规,早晚被我逐出师门,你又不知从何处惹了一堆麻烦
,我才不管你!"
话是这么说,对自己的首席大弟子,竺秣到底是不忍心的,又骂了两句踹了两脚,最后还是叹着气帮他打点了
铺盖,最后把个单反相机挂他脖子上,叮嘱道:"我跟那边的杨教授打过招呼了,你过去直接找他。给我记着,地
方别乱跑,东西别乱碰,食物别乱吃,要守纪律,听见没有?"
"谨遵师命!"然后又转过身对着一旁的秦术和陆修抱拳作揖,"二位师叔,师侄就此别过,请多保重!"
说完就颠儿颠儿地跑了,留下呆若木鸡的秦术和陆修二人,被这没节操不要脸耍赖皮吃软饭的李怀乐吓了个半
死。
竺秣把眼镜拿了下来,揉着睛明穴直叹气,说这个李怀乐是跟她时间最长却最不让她省心的学生,偏偏是最有
考古天赋的,对文物的敏感程度出奇地高,还总能倒腾出一堆神器……巴拉巴拉说完之后她一拍脑袋:"阿修阿术
,我手头还有些资料要整理,你们要是没什么事,就帮我去买个菜。"
两位阿斯曼皇子被竺秣慈爱地摸了摸脑袋,手里被硬塞进两把零钱,然后被推着出了公寓大门,一人手里还挽
了个环保袋,从头到尾连个"嗯"字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这一刻他们深刻地体会到,竺秣果然是为人师表,差遣人做事异常利索,让人只感觉一股王霸之气迎面而来,
回神时已身不由己。
他们无奈一笑,只得下楼。
昨晚他们并没有告诉竺秣这些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说自己出国当了别的国家的士兵,目前处于休假阶
段,就回国看看。竺秣当然知道他们隐瞒了很多,但也没有追问,仍然把他们看做当时的小孩,照顾有加。
秦术和陆修逛了一圈菜场,买了些排骨和蔬菜之类的,把竺秣给的零钱画了个精光,然后提着鼓鼓囊囊的环保
袋往回走,秦术看见单元门那有几只流浪狗,想起来刚刚买菜的时候有些碎骨头,因为卖相不好,老板硬加给他们
的,他跟陆修打了声招呼,说干脆把那几个碎骨头丢给那几条流浪狗。
陆修乐了,捏着他的脸说当心他自己不够吃,到时候还怪狗。秦术丢给他个白眼,陆修不敢再啰嗦,让他喂完
狗就上楼,秦术点点头说知道了,就往那几条狗那里走。
挑出那几块碎骨头,秦术看上面的肉不太多,又找了个稍大一点的排骨丢过去,那几条狗争抢着肉骨头,欢快
地跑来跑去,秦术满意地拍拍手,准备起身上楼。
这时候突然听见身后一声叫唤,那声音让秦术立时僵住:
"Chin。"
Keen和该隐两人赶到李怀乐导师住的小区,由于手下的人太多,而且来势汹汹,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于是他们
遣散了大部分的人,也没有把车开进来,徒步找到了那幢单元楼,该隐性子急,立刻冲上了楼,而Keen犹豫了几秒
,一转身却一下顿住。
他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样的一番景象。
秦术和另一个男人缓步走着,手里拎着满满一袋子的菜,大葱的叶子还竖在袋子外面,随着步伐的移动会蹭到
秦术的脸颊,最后叶子被那个男人理了理塞进袋子。靠近楼道的时候,秦术指着那几条狗说了些什么,然后男人亲
昵地捏他的脸……
这好像是他们之间最平常的举动,一个人问,一个人答,说着简单的汉语,似乎带了些口音,他听不明白。
如此平淡庸俗,让他嫉妒。
此刻他站在秦术的身后,只一臂的距离。
他喊:"Chin。"
看见秦术的背脊明显地一僵,他不由苦笑,就这么不想见到他吗?明明,他从没有想过要伤害他。
秦术终究还是转过身来。
他打量着眼前这个已经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大男孩,金色的柔软的头发,眼睛的颜色比以前要更深,似乎比以前
更加接近他父亲一些,唇角的倔强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坚毅的成熟。
秦术放下手里的环保袋,向他微微欠身:"Alex少爷,别来无……"
接下来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一个拥抱完完全全地挤压回了胸腔。
Keen在他的颈边深吸着气,像要窒息一般贪婪。他说亲爱的Chin,说了不要叫我少爷,我要扣你的工资。
他说Chin,你的PSP还在我那里,你忘记跟我告别。
他说Chin,我很想你……
温热的气息拂过秦术的耳廓,有一瞬间他想起这个孩子窝在他床上的模样,调皮的任性的,对现在的他而言,
不复存在的。
秦术的嘴唇颤了颤,然后推开他平静地问:"有什么事吗?"
Keen眨了眨眼睛,他不由自主地用手指碰了碰Chin的嘴唇,不敢相信Chin竟然真的用这样冷淡的语气面对他们
的重逢。
既然这样……已经这样了。
"你必须跟我走。"他说,用的是命令的语气。
"为什么?"
"因为你不走的话,Ban会杀了这里的所有人,包括楼上的那位研究生导师还有……刚刚和你在一起的那个男人
。"
秦术心里一惊:"Ban?!"
Keen嗤笑一声:"我能找得到你,他怎么可能找不到?"
秦术敛下神色:"那我也不能……唔……"
手臂上一阵针扎的疼痛,秦术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根极细的针管,不可置信地看着将这针管扎进他皮肉里的Keen
。
视线越来越晕眩,他听见Keen模糊的声音在说:"我不会伤害你,Chin,也不会让父亲伤害你,你信我,好不
好?好不好?"
秦术连苦笑都觉得累了。
这个孩子,总是喜欢连声问他好不好,用哀求的语气,却做着不容他反抗的事情。
与他的父亲一样独断专行。
黑暗向他压迫而来,Keen连忙伸手揽住了他,他只来得及小声告诉Keen:"我不信你。"
一时寂静,一时崩塌。
Keen的眼里闪过悲伤。
陆修在楼上碰见发疯的该隐。该隐两手揪着竺秣的衣领,毫无风度地吼着李怀乐的名字,竺秣哪里能和这个年
轻的疯子较劲,当下被折腾得面无人色。
陆修立刻上前拉开两人,反剪住该隐的双手将他按在地上,该隐身后的两人见老板被制,一时不知所措。
该隐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境况,只一个劲地问李怀乐在什么地方,要他们把他交出来,挣扎中他的衣衫被扯得凌
乱不堪,早没有了原先一丝不苟的样子。
竺秣看着他,眼神复杂,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一言不发。
陆修反倒心有不忍,对他说:"既然他有意躲你,怎么可能这么简单让你找到?是你在逼他逃,不是我们在藏
他,你不懂么?"
该隐忽然静下来,刚刚竺秣告诉他李怀乐早走了之后,他就失去了理智,口口声声说不相信,但他确实知道李
怀乐不在这个屋子里,只是他不想承认自己又一次失去了那人的踪迹。
他蜷着身体,声音近乎愤恨绝望:"我没有逼他,我从来不想逼他……我只是想让他一直在我身边而已……"
"哎,怎么这些孩子一个比一个麻烦!"竺秣沉默许久才开口,她拍了拍陆修的肩,让他放开该隐,把他从地
上拉起来,又给他理了理衣裳,骂道,"兔崽子养出来的小兔崽子,撒泼打滚的本事还真是青出于蓝!"
这话说得在场的人都是一愣,陆修都为她捏把汗,该隐的中文很好,肯定听得懂这是损他的话,这个竺秣姐还
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对着两个人猿泰山似的打手还是一样淡定。
该隐尚在咀嚼兔崽子和小兔崽子的逻辑关系,却听竺秣冷冷说:"等等吧,最多一个月,他肯定回我这里来。
"
"啊?为什么?"该隐问。
"他的毕业论文扣在我这里,能不回来么?到时候我通知你。"
该隐眨眨眼,这才反应过来竺秣是在帮他,顿时感激涕零,一声"祖师婆婆"叫得竺秣差点拿拖鞋呼死他:"
兔崽子怎么教你的?!啊?他还真当自己是小龙女我这里是终南山啊!"
楼上吵闹不停,楼下却是一片寂静。
陆修回过神来突然发现不妙,小骗子呢?这都半个多小时了怎么还不见他上来?真跟狗抢骨头了?
冲到厨房窗户那里往下张望,只看见散落了一地的大葱和排骨,哪里还有秦术的影子,陆修心里一凉,拔腿就
要下楼找,这时候被拖鞋呼得找不着北的该隐冷不丁说了句:"别找了,肯定是给Keen掳走了。"
!……
"Chin,只要你在我这里,我父亲暂时不能把你怎么样。"
你和你父亲的行径有什么不同么?不都是把我像狗一样拴着吗?
"Chin,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来吃块牛排,这家做的牛排肉质很好,还是热的。"
我只有在准备杀人和杀人以后才吃牛排,还有,我讨厌外卖。
"Chin,那吃馕饼好不好,不是从外面买的,真不是,我自己做的,你尝一尝好不好?"
……哎,为什么不让我出去呢?
"不能让你出去,除了这个房间,你哪也不能去。"
我会憎恨你。
"……"Keen顿了下,苦涩地笑笑,在秦术的唇上印下一个浅浅的吻,"那就憎恨吧。"
秦术别过头去。
Keen用手摩挲着他的颈项,问道:"那天那个男人,就是你说的'奇迹'?看来他没死?"
秦术皱眉看他,不知道他有什么用意,难道要对陆修动手?
"别这样看我,他不来惹我我就不动他。但是如果他想要救你……要知道,他现在可没有了阿斯曼的撑腰,想
跟我斗,他还没这个能力。所以,他救不了你的,Chin。"
听了他的话,秦术毫不在意地笑了笑。Keen了解到一些阿斯曼的事,可是那不代表他能了解陆修。
秦术这一笑里,有轻蔑,有嘲讽,有温存,还有信任。当然针对的对象肯定是不同的。
他向Keen表达的意思就是:
你会输。你太小瞧陆修了。
第二重掠夺——为了守护。
真正想要去爱的人,就会想要守护之,哪怕手段本身很恶劣,也许看上去像一种强迫。
Alex,哦不,是Keen,其实他真的长大了。唯一可惜的是,殿前流水太无情。
第十一章 三重掠夺之三[上]
秦术已经失踪三天。
陆修威逼利诱拷问了该隐无数遍,然而该隐也不知道他们的下落。他说他只知道Ban也在找秦术,而Keen是绝对
不会在这个时候让秦术暴露在他眼皮底下的。
说实话陆修根本不想搭理Winchester两父子之间勾心斗角的神经质举动,可是他也知道不能一味地躲避,于是
他联络了阿斯曼。
当然,远水救不了近火,他不可能依靠阿斯曼到中国来营救秦术,卡尔扎伊也不可能天真地帮他挑战中国政 府
的忍耐极限,他只不过是在提前按安排退路,这是他每次执行任务的习惯,待他救出秦术之后,他们必须完美地从
中抽身。
陆修深知,凭现在的状况,要想与Keen硬碰硬那就是找死,更何况还有个虎视眈眈的Ban。他需要的不是武力装
备,而是筹码,能够压制Keen强迫他与他谈判的筹码。
通过深入在教会的关系,陆修与现任红衣主教取得了联系。他要了解Keen的势力在北美的详细资料,从中找出
突破点。
这位主教大人的顺利任职有80%是陆修的功劳,他当然乐意借此机会还了这份人情,立刻将教会能够掌握的情况
最大限度地传送了过来。
陆修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收购和吞并记录,不由眉头紧锁,冷汗直冒,这哪里是一个新生的黑派势力所能做到的
,这样的发展速度,简直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在用让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吞噬着北美日渐腐朽的黑手党产业。
随着金融危机的爆发,大部分的灰色产业相继受到冲击,而Keen的成就依然势如破竹,似乎完全不为所动,短
短两年内,不仅兼并了五家超级赌场,与两家军火商达成合作关系,甚至在顶级艺术品交易市场都占有一席之地。
等等,陆修忽然一窒,艺术品交易?Winchester家族是收藏大家么,在以前他对Ban的调查中似乎没有这样的描
述。就算Winchester家族有大量藏品,也不可能落到Keen的手上,众所周知,他们父子俩早已反目成仇。
Keen,是白手起家。
那么,他在法国圣罗兰艺术品拍卖会取得的第一桶金,是从何而来?
纵观Keen的势力分布,赌场和军火固然是他生意发展最主要的方向,但是,它们充其量只是枝叶,不是根基。
再怎么说,一个过于年轻的黑手党新苗,要想在北美那块地盘上混出名堂,若没有足够稳固的根系,那就是个天方
夜谭。
它的根基,就是陆修的突破点。
他在资料上圈出了那几样拍卖的艺术品,发现竟然有一件中国商代的青铜器,搜索了这件青铜器的来源,他又
是一惊——
该隐·吉尔伯特。
陆修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这果然就像一个轮回,命运在他们这群人里故布疑阵,蜘蛛网的辐射丝将他们每一个人牢牢缠住,牵一发,动
全身。
他和秦术,秦术和Keen,Keen和该隐,该隐和……
李怀乐。
业报的循环永无止尽,那么,何不来一个围魏救赵?
从关系链的最后一环入手,撕裂Keen的根基。
更细致深入的调查过后,陆修确定了Keen的经济支撑并不在美国,之所以他能在金融危机的风暴中毫发无伤,
就是因为他在中国这股力量的支撑。
与其说他与该隐·吉尔伯特是合作伙伴,倒不如说他们是严格的共生关系。
而该隐的死穴实在太过明显。
现在,只要过了李怀乐那一关,一切就能迎刃而解。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很严重。
如果他要动Keen,那么该隐必然受牵连,那不是一点点牵连,是直接关系到命运存亡的牵连。
表面上看,该隐与李怀乐的关系已经差到不能再差了,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们的关系绝不是表面上那样
简单。否则如果李怀乐真的讨厌该隐到了欲剥其皮抽其筋的地步,也不会直到现在仍然用李家的产业鼎力支持着该
隐的事业。
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李怀乐抛开与该隐的纠葛,让他帮自己呢?
陆修摸着下巴思考,一时却不得要领。越想就越急躁,秦术不在的这三天,他一直处于精神高度紧绷的状态,
最让他担心的不是Keen那个小鬼头,而是Ban。目前他这里没有感受到任何来自Winchester家族的威胁,但这才是最
让他不安的,这说明,Ban对秦术的方位了如指掌,也许就在他苦思对策的时候,Ban已经对Keen那边出手了。
紫府是中国本国的商业集团,之前他们身处其中,Ban还算有所顾忌,可是Keen那边不是,他一介黑手党,在中
国地界不受任何保护,Ban自然不会对他留情。如果两者交锋Ban获胜,那陆修要处理的问题就更加复杂。
所以,必须要快。
正当他一筹莫展的时候,竺秣端了杯茶给他。看着陆修疲倦的模样,她很是心疼。两个弟弟,一个莫名失踪,
一个几乎发疯,他这个做姐姐的感到难受又无力。只能用她的方式安慰陆修,至少她一直对她这个"活死人墓"里
供应的可口饭菜很有信心。
陆修结接过热茶喝了两口,神智清明了些,见竺秣如此担忧,笑笑说没事的。
竺秣长叹一口气:"你们这些兔崽子啊,真不让人省心,小乐这样,小术这样,你也这样,有什么事,不可以
和我说说的?也许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多一个人分担,总会舒服点。"
陆修苦笑,不是不想说,只是,他怕把竺秣也牵扯进这对破事里,她总归是个纤弱女子,虽然常常看上去彪悍
,也很能摆老师的架子……
突然陆修脑海中电光火石地一闪,对啊!不管怎么样,不管竺秣有多"纤弱",她终究是李怀乐的导师啊!李
怀乐最怕什么?
除了该隐的纠缠,他最怕的就是拿不着学位!
陆修顿悟,关系链的最后一环——竺秣。
刚准备走开的竺秣被陆修一把抓住,吓了一大跳,手臂被他攥得生疼,忙问怎么了。
陆修冷静下来,松开她的手臂道歉,然后急吼吼地说:"竺秣姐,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打一个电话!"陆修说得急促,"只要一个电话,我就能救出秦术!"
"啊?"竺秣一时没能理解,怎么着她有那么神通广大?一个电话就能和那只拽得二五八万的什么Keen较劲?
陆修给他解释了好一通,她终于明白了,答应一定帮忙,只是成不成功,关键还在那远在安阳坟堆里的李怀乐
。
"喂,杨教授吗?哎对,是我,发掘进展得还顺利吗?……哦那就好那就好,没想到那小子还真能帮上忙……
呵呵不客气,哦对了,麻烦找他接一下电话……"
竺秣等了一分钟左右,电话那边传来了李怀乐的声音:
"师父!徒儿紧守门规,没乱拿没乱跑没乱吃,绝对讲文明懂礼貌,师父您老人家别担心啊别担心……"
"闭嘴!"竺秣烦了,"我怎么交出你这么个啰嗦的徒弟!废话少说,为师有事交代给你!"
"啥?"
"立刻撤出对该隐和Keen的所有经济援助,收回你在他们那里的所有股份!"
"啥?!"李怀乐震惊了,"师父您别吓我,您您您插手紫府的事做什么?您这是干政啊!"
"干你妹政!为师是为了救人!"
竺秣跟李怀乐大致说了秦术和陆修的情况,李怀乐那边似乎十分犹豫:"可是,如果我这么做了,该隐的公司
会瘫痪,您也知道,现在金融危机……"
"为师知道你为难,可是这件事关系重大,那两个人是我的亲人,我怎么能置他们于不顾。况且,该隐那孩子
做得太绝了,他想垄断紫府啊,你别告诉我你没有看出来。"
"可是……"欲言又止。
竺秣一咬牙:"你若是听话,为师便传你那本刚完成的手记,里面是为师这十年考古的心血,虽然不权威,但
对你是有帮助的。"
"《玉女心经》?!"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欢呼。
竺秣劈头盖脸骂过去:"什么《玉女心经》,是考古手记!"
李怀乐那边已经乐不可支了,竺秣一直没有公开那本手记,他们几个师兄弟觊觎那本书很久了,私底下都叫它
《玉女心经》,暗地里为争那"古墓派下代掌门"几番头破血流。
竺秣又添了把火:"还有,你的论文立意很不错,等这些事了结,你的学位证书……"
只听那边扑通一声,竺秣被吓了一大跳:"师父请放心,徒儿一定不辱使命!为了我古墓派的声誉,徒儿定当
亲自为师父清理门户,好好教训那孽障!顺便挫挫王重阳那个臭道士的锐气!"(注:孽障:暗喻该隐。王重阳:
暗喻Keen。-_-|||)
竺秣被他吼得头晕脑胀,她果然没看错,李怀乐就是个"见利忘义"的禽兽。
当天下午,该隐就杀到了竺秣家,对着他的祖师婆婆涕泪横流,说什么也不相信怀会做出这样狠绝的事,伤敌
一万自损三千,这一下崩盘,紫府、该隐、Keen,没一个好过。
这时候陆修出来,拍着他的肩膀说:"想要解除资金冻结,就带我去找Keen,他现在一定也很想见我。"
两人终于坐上了谈判桌。
Keen打量着对面的男人,带着严肃而玩味的审判的目光。
沉稳,狡猾,精明,而且……强势。
他太小看了这个人:传说中阿斯曼的圣战星辰,一手导演了红衣主教贿赂案的神父,一夜之间让他和该隐的事
业陷入瘫痪的幕后黑手,敢赤手空拳一个人面对他这一窝黑手党的不速之客……
这就是Chin的爱人,那个奇迹。
"你好,我是Keen,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Keen,我是陆修。"
……
开场白是如此的平淡无奇,可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出了一身的汗,包括那个为两人端咖啡的侍从,他间接面对了
那两人之间暗涌的杀气,咖啡端上桌面时已经洒了一大半。
这场谈判从一开始就是一场持久战,一个要利,一个要人。
条件很简单,抉择却很难。
对峙中,陆修要求见到秦术,Keen让人把秦术带了上来。秦术被牢牢捆绑着,不过毫发无伤。
秦陆二人一见面就相视一笑,似乎他们早就预见了今天这样的场景。
陆修对他说:"Bilker,一个破任务让你拖了这么久还搞不定,甚至把自己搭进去了,你对得起阿斯曼吗?"
这本是责怪的话,由陆修说来却像个亲昵的玩笑。
秦术也没有要反省的意思,他笑着回答:"Bland少爷,任务我早已完成,只是这次要麻烦你帮我收个尾,我似
乎骗人骗得有些过分了。"
两人一唱一合,视旁人为无物,其实Keen心里早就清楚,他已是输家。
这就是陆修掠夺的方式,兵不血刃。
可是Keen怎么能甘心,他黯然道:"你们逃不了的,就算我把他还给你,你也不能敌得过Ban,就这两天,他已
经把我的势力削得差不多了,你们不可能……"
话还没说完,突然插出来一个斯文而低沉的声音,醇如红酒:
"我的小Alex,这么热闹的一场交易,怎么没有通知我?"
第十二章 三重掠夺之三[下]
"我的小Alex,这么热闹的一场交易,怎么没有通知我?"
秦术一听见这个声音,顿时表情僵硬,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那些折磨那些屈辱,都在他眼里闪过一缕红光,
Ban Winchester,那个让他刻骨铭心的男人。
Ban的身后跟着几个精干的随从,对Keen的手下的阻拦毫不在意,他径直走向Keen,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Chin,
他对他的儿子说:"你明明知道,我才是能给你带来最大利益的人,谈判的时候怎么能没有我?"
Keen对他的出现也感到惊讶,他抿唇不答,眼中的忧虑无可掩饰。这说明他所有用于堵截Ban的障碍已经全部被
铲除,仅仅四天,这个男人对待阻挠总是速战速决。
Ban把视线转向陆修:"你就是'修'?"那个让Chin一直念叨的家伙,此刻好整以暇地坐在他面前,眼里闪着
嘲弄和鄙夷的光。
"Winchester先生居然知道我的中文名,我深感荣幸。其实我们早已熟识了,只不过现在才是正式的见面。"
说罢陆修站起身,向Ban伸出手:"你好,我是Dull镇的教区主教,前任红衣主教的助理,Bland。很感激您为
教会'捐献'的那么多资金,也很感激您当初杀我没有杀干净。"
一席话说得Ban脸色微沉,他不敢相信,那几乎动摇他整个家族的根基的贿赂案,竟然是眼前这个男人一手操办
,这也就罢了,而他居然没有能够抹杀掉这人?十几个精英部下的围攻,竟还让他脱出了?更可笑的是,这人还是
"修",在他的眼皮底下把Chin带出Dull小镇的"修"……
这个让他栽了两次的男人,现在在他的跟前谦恭有礼地要求握手,不卑不亢,甚至可以说轻松坦然。这本身,
就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折辱。
Ban冷笑一声,伸出手与他相握,蓝宝石戒指磕得陆修手疼。
"Bland主教,很高兴见到你。"
"我也是,Winchester先生,你可以找我忏悔,你的一切罪过,上帝都会聆听。"
谈判重新开始。
其实秦术挺郁闷的,他被反绑着坐在那儿,听着那三个人像是给一件文物估价一般讨论着他的去留问题,明知
道最后结果仍然是无止境的冲突,还是要装模作样地先礼后兵。
没有让这三方利益平衡的方法。
他和陆修要的也不是平衡,而是杀出重围的机会。
Ban对Keen作出承诺,只要Keen把秦术给他,就让出他在北美20%的资产,作为他的经济支柱,否则就趁现在没
有资金补助,一举收购Keen名下所有产业。
Keen毕竟太年轻,在这场交易中,无论如何他都处在一个不利的境地,他也清楚,Ban这么做只是假意地给他一
个台阶,事实上他现在受制于另外两方,决定权在他,可是利益的归属不在他。
一个是孤身一人的陆修,一个是拥有强大势力的Ban,他会怎么做?
……
Keen忽然笑了:"我争不过你们,你们都是欺负小孩欺负惯了的。"他转过头对秦术说:"Chin,你真值钱,
为了你我就要倾家荡产了。"
秦术无话可说。
"那么,Bland,请你立刻给那位神出鬼没的李董打个电话,我请求紫府立刻取消对我的股份冻结。"
陆修一直是胜券在握的,他站起身走到秦术这边,Keen示意手下不要阻止。
陆修说:"不用找他了,该隐会处理这件事,比起我来,你一定更相信他,不是么?"
Keen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相信你。因为你是个让我惊讶的对手。"
这下Ban可不乐意了,他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的儿子三番两次背叛他:"Alex,你这是在跟我挑衅?"
"算是吧。"Keen嚣张地说,"不久你就会知道,为什么我不要你那20%的资产。"说完他还像老爹顽皮地眨眨
眼睛,Ban心里蓦然一紧,有种很不好很不好的预感。
当然,Ban是不允许失败的人,既然谈判决裂,那他就不准备斯文下去,手一挥,他身后的几名随从摆出了"打
、打、打劫"的架势。
Keen的手下立刻上前阻拦,奈何他并没有料到今天Ban的出现,人手有限,几番缠斗中逐渐落于下风,陆修凭借
位置的优势,抽出旁边一人的匕首,割断了秦术的绳索。
阿斯曼的皇子不是吃素的,他们辗转腾挪都是特种兵的标准,两人的默契更是完美,秦术反应灵敏速度极快,
每一招都是最省力最狠准的击打,决不正面迎战对方的攻击。
他闪过的一人被陆修一记肘击加侧踹,蹬得几乎口吐白沫,陆修那边更是速战速决,收拾几个杂碎不是问题,
很快他们就撤离到出口处。
然而他们还是太小看了Ban。
出口处一排举着家伙的黑衣人在等他们。
这不是凭武力能解决的问题,再怎么样他们也不能保证自己从枪林弹雨中全身而退。
Ban突然出现在秦术身后,一下将他带离陆修的领域。
陆秦二人的脑袋边上都是黑洞洞的枪眼。
Ban的力气很大,揽着秦术让他完全动弹不得,他的气息拂过秦术耳畔,带着一丝威胁一丝惋惜:"为什么不听
话呢……亲爱的Chin?我以为你知道我爱你。"
秦术浑身上下所有的细胞都想要起鸡皮疙瘩,如果它们都有鸡皮疙瘩的话。
陆修听见了,他当然听见了,他觉得这就是个笑话,于是他肆无忌惮地笑出来了。
用枪眼抵着人脑袋告白,这位教父还真是疯得可爱!
秦术闻得到Ban身上浓郁的Valpolicella 的味道。他猜想是不是这红酒让Ban一醉不醒了,果香的天真,加上疯
子的幻想。
其实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不仅仅是秦术吧,这个男人分明有着比他更加无可救药的症状。
Ban说:"Chin,记得那场七月的赌宴吗?所有的'恐怖分子'被逼上绝路,像这样的赌局,我从来没有输过。
"
是的,秦术闭了闭眼,他记得。
拉希姆被炸得粉身碎骨,丁一被暗中无声绞死,还有William被近四十人的围堵枪杀。
这些都是Ban有意的戏弄,他从来算无遗漏。
……
事情的变故就发生在一瞬。一声枪响震惊了在场所有的人。
开枪的是Keen,中枪的是Chin。
秦术的腿部中枪,不由得往地上一跪,Ban一下没有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瞪向Keen。
Keen的第二声枪响接踵而至,他瞄的是Ban。
可是Ban的速度比他更快,瞬间的一个躲闪,他也开了一枪,正中Keen的右胸。
杀意。这父子两人都怀着杀意,与仇恨无关,这是一种势力的对决。
西西里裔黑手党的行为准则之一:
如果你放过我,我会报复你,如果你杀了我,我会原谅你。
陆修趁着敌人的晃神,迅速夺回了主动权,抢下对手的枪械,他弹无虚发。
Ban的手臂和腿上各中了一枪,陆修架起秦术就一路奔逃出去。
外面有李商的接应。陆修的目的达到了,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处理好秦术的伤口,然后带着他搭上阿斯曼的
联络。
局势在一团混战中稳定。
不论输赢,他们只是为求得一线生机,一处立足之地。
所以东奔西走,受伤又爬起,争战又躲避,往复循环……
在事发的第二天,还在调养伤势的Ban接到美国那边的联系,说是Winchester家族的四处产业股份突然崩盘。
情况紧急,Ban甚至没能理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必须匆忙回国。
他隐约知道,他的儿子的报复,正式开始了。
Keen和吉尔伯特家族同时对他进行打压,该隐和Keen的联手让整个北美的黑手党势力面临巨大威胁。
趁着金融危机的冲击,新一轮的地盘争夺战展开,而Keen无疑是他最难对付的对手。
这不知是Winchester家族的悲剧还是喜剧。
阿斯曼不是冷血的杀人机构,卡尔扎伊很快安排了陆秦二人的去处。
在临行前,秦术到底和Keen见上了一面。
素白的床单,药水的味道有些刺鼻,Keen的上身缠着厚厚的纱布,笑得勉强。
他问Chin你是不是要走了。
秦术点头。
他说Chin你终于记得在临走前跟我告别了。
秦术还是点头,问他,还疼吗?
Keen笑笑说,肺叶上挨了一枪,救得及时,并不致命。不过这样好,这样就很好。这样我可以在每一次呼吸的
时候,都想起你。
秦术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他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最后使用一次我作为专属神父的身份,我们的合约到
期了。
Keen的眼神黯淡下去,不过仍然洗耳恭听。
秦术说:
一个男人得到了一只葫芦,很不起眼的葫芦,可是这只葫芦可以把它主人的眼泪变成黄金。男人很高兴,觉得
自己肯定要发财了。
可是问题出现了,他是一个很快乐的人,有自己的田地耕种,有美丽温柔的妻子,还有很多友善的朋友,他并
不觉得伤心,自然也就没有眼泪。
没有眼泪就没有金子,这是规则。
……
最后,那个男人跪在自己妻子的尸体边,丢下染血的刀刃,用葫芦接住自己最后的眼泪。
他的身边是成堆的黄金,可是他一无所有。
丁一的那则寓言故事被秦术毫无技巧地讲出来,平淡而乏味,Keen却听得很专心。
当然,其实那个笨男人可以去闻闻洋葱。
当然,其实那个笨男人早就应该对那只葫芦放手。
第三重掠夺——为了挽留。
有两种人会用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感情,一个是过尽千帆,一个是罪孽深重。
不同之处在于,前者是为了挽留美好,比如陆修,后者是为了挽留孽债,比如Ban。
可是,如果那真的不属于你,就请放手吧。
因为大家都已经精疲力尽了。
最终章 神父说
即使站在这个国家的正中心,也依然可以听见大海的声音。
转身走两步,就会被海浪打湿脚面。
这个国家太小太小了,小到似乎可以让人亲眼看着它被海洋吞噬,小到让那些泱泱大国完全不把它放在眼里。
这里没有战乱,没有饥荒。
可是所有的国民都知道,他们的故土终有一天会永沉海底。
图瓦卢,它是世界上最害怕全球变暖的国家之一。因为他们的文明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修,你还记得2012吗?"秦术这样询问。
"你说那部电影?"
"嗯。"
"当然记得。"陆修笑,"别担心,反正我们再怎么也凑不齐二十亿欧元,大不了跟大家一块儿死。"
秦术摇摇头:"不是,我是想说,这个国家似乎会提前迎来它的2012。"
末日即将来临,而人们还是在汲汲营营地努力活着。
陆修看着从他跟前跑过去的小女孩,细胳膊细腿,被晒得黑黑的,穿着红色的连衣裙,笑闹着奔向她的母亲。
他说:"首领真是不厚道,让我们在一个随时可能消失的岛屿上享受时光,这太奢侈了。"
一脚踩到沙地里,秦术感觉着脚趾间沙粒的流动,海水慢慢冲过脚面,又带着一串泡沫离开:"我倒觉得挺好
的,我就是想体会一下末日临近的感觉,可我现在发现,原来天启什么的,一点都不可怕。"
以左脚的位置为圆心,用右脚划过一个半圆,秦术把陆修拖进来。
他们在半圆的里侧,背后是海,面前的任何一处都是家。
"总会有我们立足的地方,我们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奢侈到老。"
不知道是谁的话,被淹没在两人的唇舌之间,海浪的声音在耳边肆虐。
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牵着她妈妈的手回头,看见一个大浪打在那两个连在一起的大哥哥的身上,溅起的水花都
有一米高,但他们仍然没有分开。
Keen的办公室的门突然被大力地推开,一个东西横冲直撞了进来,仔细一看才知道是个人型生物。
那人穿的邋里邋遢,手上拎着破破烂烂的大包小包,活像个难民。大夏天的头上戴了个毛绒帽子,还有条圆滚
滚的边从耳朵后面挂下来。
好在一张脸还算白净,勉强能看出来是东方人的面孔,刘海乱七八糟遮住了一只眼睛,另一只眼斜斜挑着,嘴
角勾着一抹淡淡的嘲笑:"Keen,你这是在伤心么?"
Keen放下照片看向他:"White,闭嘴。"
李怀乐无所谓地耸耸肩,边靠过来看照片边说:"别叫我White,叫我Lee就好。你让我想起以前那个让我操死
心的小鬼了。"
以前该隐汉语发音不标准,想喊他"怀",最后总会喊成"White"。
Keen知道那是李怀乐听别人这么叫他不顺耳,也懒得理他们的破事。
"哟,这不是你的那位神父吗?又找到他了?"
李怀乐伸手要去拿照片,被Keen一巴掌拍下去按在桌面上,头上的"帽子"顺势一滚,溜到桌子的另一边端坐
着,围观自己的主人被调教,不时还舔一舔肉掌,顺便在Keen的文件上盖几个黑色的"玺印"。
它的意思是:见此梅花玺印,如见始皇帝亲临。
李怀乐还是很识时务滴,他早就见识过这个教父候选人的实力,就凭他和始皇帝,那是绝对打不过滴,于是他
哎哟哎哟直叫唤,一口流利的中国话,还莫名其妙地带着川味儿:"大爷,小的知错了!"
Keen放开他,嗅了嗅空气的味道,竟然有一股带着腐臭的土腥,Keen被熏得差点吐出来,皱眉推开他:"一身
怪味,离我远一点!"
李怀乐嘿嘿一乐"你放心,我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不过想靠你从拍卖会上拿样东西。"
他原本想偷来着,可惜Keen的保卫科太强大了。当然这事不能让Keen知道。
Keen说:"这种事情你去问该隐,你要什么他都会给你。我不吃你这套。"
"我这不是不敢回去么,回去了我就出不来了……"
禽兽就是禽兽,死缠烂打撒泼打滚的本事实在彪悍。Keen好不容易摆脱这个财神兼瘟神,一转身看见被始皇帝
盖了好几个玺印的照片,气得又要发飙。
他办公桌上放着的那一排的照片,一张接一张,蓝色的广阔的海洋,在镜头的远处连起一条漫长的海岸线。
每一张上,都有一个东方男子的身影。他的影子斜斜地横在金色的沙滩上,那么长,似乎就要触及Keen的指尖
。
他或是踢着海浪,或是随意漫步,或是静静站立。最后一张,他微微偏头,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
这是他的Chin。他的神父。
一个无与伦比的奇迹。
年轻的首领对着他曾经的专属神父虔诚地说:"神父,我有罪……"
我想念我们的故事开始的地方。
那座小小的山坡。
你用《圣经》给我当凳子,告诉我谁是秦始皇,教我玩那只PSP,听我说我要成为王者的梦想。
很奇怪的,事到如今我已不记得睡梦中拥抱你的感觉,不记得整你的时候你冷淡的神情,不记得星空下你泪水
的光泽,甚至不记得你对我毫不留情的教训和最终的离开。
没想到最让我无法忘记的,竟然是那个安静的清晨,你轻声的祷告:
主,在宁静的晨曦中,我祈求你赐给我平安、智慧和力量。
我愿意今天,以充满爱的目光,面对我的人生。
我愿意是忍耐的、柔顺的、智慧的、了解他人的。
我愿意透过可见的外表,去看你的子女,就像你看他们一样。
我愿意在每一个人身上,只看见善。
求你堵塞我的耳朵,教我不听诬妄之言;
求你管束我的口舌,教我不说伤害人的话。
愿存留在我心灵中的,只是祝福和赞美的思想……
明知道这些是你敷衍和欺骗我的话,可是在我的回忆里,每一句,都是赐予幸福的曙光。
你让我,如何忘记你。
关于Ban。
在Keen迅速崛起之后不久,Winchester家族在各个领域的产业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盘剥,可谓元气大伤。许多
陈年旧案都被翻了出来,美国警方那里的案底都被人翻了个遍。
不过,Keen最终还是没有依靠警方制裁Ban,无论如何,他始终遵守着黑手党的"Omerta"准则——拒绝作证,
用法律对抗他的同胞的人,不是傻子就是懦夫。
他让Ban存在,然而无可翻身。
涅槃经中说:受身无间者永远不死,寿长乃无间地狱之大劫。
无间有三,时无间,空无间,受者无间,犯五逆境者,永堕此狱,受尽终极之无间。
如是等辈,当堕无间地狱,千万亿劫,以此连绵,求出无期。
事实上,彼时彼处,所有人都在受劫涤罪,不在地狱,只在人间。
秦术和陆修仍然没有脱离阿斯曼,但是他们转而接手了阿斯曼的外延生意,随着索拉雅的生意团在世界各地工
作,当然,他们会适当地耍耍流氓,有时候会说一句柯里昂教父的名句:"我们开出的条件你是无法拒绝的,要么
是你就签字要么你把你的脑浆留在这份合同上。"
——霸王吧。
阿斯曼的神话时代还在继续,没有了圣战星辰,没有了隐没的蛇信,可是泰莱莎之针永远屹立不倒。不知道是
阿斯曼的人习惯了还是怎么着,居然再没人说过莎莎打针痛。
那天秦术去看望莎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道歉,这肯定是没用的,况且莎莎从来都没有怨恨过他。最后秦术
也只是轻轻地抱了抱这个坚强得可怕的女人,说了句陆修在拉希姆的婚礼上说过的话:"祝你幸福。"
莎莎拍拍他的肩点头,目送他离开,一转身却发现,桌子上原本并排立着的十二颗子弹,全都倒掉了,散落在
桌面上,被阳光照得有些刺眼。
像一个微微的笑,面对着她;又像一只眺望的眼,面对着刚才那人消失的方向。
后来,陆修趁着沙特局势动乱不安,美利坚前有伊拉克后有阿富汗,现在又与伊朗发生冲突,他在生意团的军
火生意中忙得一刻不得闲,可说是混得如日中天。
秦术因为某些卡尔扎伊不让透露的原因,又去潜伏继续做他的神父,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好不容易考了个执
照不能浪费了。"
一个军火贩子一个圣职神父,于是两人要见个面什么的还真有点麻烦,没见面两个人就郁闷得慌,见了面以后
做的事就完全不堪入目了……咳,这里就不详述了。
总之,秦术这个神父做得,实在是另类——
教堂后一座小小的山坡上,神父捡起垫在屁 股下的那本破破烂烂的《圣经》,一边挡住自己拿着PSP的手,一
边漫不经心地欺骗小孩子:
"十诫中的第一诫,上帝说:除我以外,你不可有别的神。"
神父 全文完
This entry was posted on 2011/07/27 at 上午1:32:00. You can follow any responses to this entry through the RSS 2.0. You can leave a respon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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