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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另、8月中旬開始包包的工作會比較忙,所以一切更新暫緩,希望各位親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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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话妖潭》作者:白日梦

前言

因为《人X情》被晋江以河蟹的因素锁了,所以再写新的故事只能另开新坑了,正好文言文暂时写腻了,所以换一种文体来写,这次是白话古文噢,看文言文比较吃力的筒子们,你们可以放心的看了。
相信看了标题大家就已经明白偶要写的内容了,其实同《人X情》是一脉相承的,妖精鬼怪文,仍旧是一章一个独立的小故事,类似《网》、《荒宅》的那种,所以筒子们不用担心掉进坑里上不来,偶每贴一次就是一章,每一章就是一个完整的故事,你们可以大胆放心的跳。当然,因为工作和学习以及灵感的原因,偶更新的速度不可能很快,没素材的话就扔着,有了灵感就写,同偶当初写《人X情》一样,所以,打算追文的筒子,请一个月来看一下就好,不用天天来等更新。
另外,偶除了这篇文是新开的坑外,还有一篇文也正在连载,名叫《女人恨嫁》,是写大龄剩女的故事,主角都是偶周围的朋友,也包括偶自己,如果哪位筒子和偶们一样正处于大龄未婚、无男友、饱受相亲折磨的阶段,不妨来看一看,或许能从中看到你自己。
以下是偶在晋江原创的专栏地址,两篇新文都在里面,如果筒子们觉得偶的文还算看得过去,麻烦请帮忙打个分吧。
谢谢!




第一章 痴儿

正是盛夏时节,三河镇上一片浓绿,到处绿荫停停,映得小镇清幽雅致。
时已过午,镇上私塾放了学,一群稚儿撒着欢儿地往外冲,当先一个男娃娃浓眉长睫,清亮亮水汪汪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生得极是招人,刚出私塾大门,便一把将盛着笔墨纸张的书袋往候在门口的老家人怀里一扔,道:「你先回去,跟爹娘说我去东边林子里玩官兵捉强盗。」
话未说完,已蹦蹦跳跳跟着一堆小伙伴儿跑出老远。
老家人追在后面叫了几声「文官儿」,见小少爷头也不回,知道追不上,一步三摇地回家向主母禀报去了。

镇东头的树林子生得极盛,时常有鸟雀鼠蚁出没,小孩子最喜在此处玩耍,文官儿和五六个七八岁大的孩子一口气冲到林子外面猜起拳来。
不一时,文官儿输了,扮作官兵去捉藏起来的众强盗,一气找出四个同伴,最后一个金家的小儿子却不知躲哪儿去了,死活不见。文官儿只道他藏进林子深处去了,也不怕林深幽暗,兴致致往里寻去,走出百来丈远,见草丛中一片黄色闪动而过,可不是金六儿一早上穿的那件土黄衫子嘛,顿时大喝一声:「哪里躲!」腾地窜过去拨开半人高的长草,定睛一看,哪里是金六儿,只见一只土黄色怪物伏在地上,脑袋生的似耗子,显是只黄鼠狼,可通个儿身子却有牛犊般大小,一双眼发出明晃晃精光,被文官儿这一喝惊到,猛地站起龇出一口利牙来。
「啊!」
文官儿不意撞到这样一个东西,唬得大叫一声,他人小禁不得吓,双眼一翻白,晕了。
那黄鼠狼原是在此打盹方醒,冷不丁见个小娃娃闯到林子深处,生生被自己吓晕过去,也自唬了一跳,身上噗地冒出股青烟,化作个黄衫子的清俊少年郎,围着文官儿跺脚乱跳,边跳边嚷:「明明是我被你吓了一跳,怎的你倒先晕了。」
正没做手脚处,听远方传来几个娃娃的叫声,「文官儿,金六儿找着了,你在哪儿?」声音越来越近,显是找过来了,少年一急之下使个缩身术,变成个猫般大小的黄鼠狼,溜了。

转眼几年,又是盛夏,绿荫遮了满街,镇南一座宅子大门洞开,露出座精美的影壁来,两个年轻后生从里面走出来。
年长的一个二十出头,生的文质彬彬,年少的那个才十六七,满月般的圆脸上一双大眼睛,眼睫毛忽闪忽闪一眨,似蝴蝶擦过了人的心尖儿,无端生出一阵涟漪。
宅子对面开茶寮的陈婆婆见两个后生出来,笑着同年长的那个招呼,「五郎,又带文官儿去散步啊?」
五郎笑着回道:「是,文官儿嫌家里闷,呆不住,定要去河边捉鱼玩儿。」
年少的后生听见在说自己,怯生生往五郎身边凑,捉住五郎袖子一阵拉扯,「捉鱼,哥哥带我去捉鱼。」
声音清脆中带着说不出的稚气,恍如孩童。
五郎将他手自袖子上拽下来牵住,锁了大门往镇西头儿那条河去了。

茶寮中正坐着镇上铁匠家新过门的小娘子,见那文官儿情形,问陈婆婆,「这是兄弟俩吧,生得一般俊,只小的那个古怪,恁大人了,怎的说话同小孩子一般?」
「唉,你才自外镇嫁过来,难怪不晓得。」陈婆婆最喜道人长短,听铁匠娘子问,立刻絮絮讲来,「那小的是这镇上柏大官人的儿子,姓柏名如文,小名儿唤作文官儿,一根独苗,自小生得聪明,三岁识字,五岁能文,人人都夸一声神童,谁料七岁上头撞了邪,去东边林子里玩了一趟,不知被什么物件儿吓坏了,一下变成个傻子,请了多少大夫神巫都不见好,柏家上下哭成一团,柏家大奶奶不几年就伤心得病死了,柏大官人两年前也一命呜呼,留下文官儿和偌大家产,柏家几房亲戚都来争家业撵文官儿,眼看这宅子要归了文官儿他二叔,不想半途杀出个程咬金来,便是方才那个五郎了,说是柏家大奶奶的亲侄儿,大名叫作黄五更,受姑丈所托替文官儿管家产,将一干柏家亲戚都打发了,守着文官儿过活。起初这镇上人都道他贪柏家钱财,不定几时赶了文官儿出来,可过了这些时日,只见他待文官儿似亲兄弟,才知这人实是个心善的。」
她一咏三叹地讲完,铁匠娘子也跟着叹了口气,「弟弟生得那般好样貌,可惜了的。」

夏日里天气变幻不定,晌午还是晴空大太阳,傍晚已下起小雨来,五郎带着文官儿自河边跑回来,饶是一路紧赶,还是淋了雨。
到了家,文官儿不肯进屋,就着雨水在院子里和泥玩儿,弄得一身泥浆子,五郎作好作歹哄他进屋,又烧水给他洗漱,一边忙活一边唉声叹气道:「当年又不是我故意吓你,你自家闯进林子唬坏了脑子,与我何干,做什么这笔帐算我头上,害我成不了仙,非得来伺候你还债。」
这五郎怕自己原身让人知道,一早遣散了满宅仆人,这时只得他一人伺候文官儿,正是叫苦不迭。文官儿站在一旁瞪着大眼听着,却半个字也不明白说的是什么。
「三哥说明心丹能治你这傻病,就是不知他几时才能炼成,唉,真真是前世欠了你的。」
五郎嘴上抱怨连连,手上动作却轻柔,褪了文官儿衣衫,扶他坐进浴桶里,拿了丝瓜络仔细揉搓。
文官儿一边洗一边玩水,扑腾得青砖地上满是水渍,又连声叫:「哥哥,一起洗。」
好容易洗完一个澡,五郎也是浑身精湿,长叹一记,去卧室里翻出两套衣裳,回到浴间,只见文官儿已从桶中爬出来,赤条精光站在地上,一身皮肉白生生水嫩嫩,衬着他深瞳浅笑,端的是活色生香。
五郎登觉胸口发热,一颗心鼓噪不休,似要化成个鸽子从腔子里振翅欲出,不禁喃喃道:「当初见你还是个娃娃,两年前也又瘦又小,几时长这么大了,倒越长越好看。」
五郎定了定神,拿起干巾给文官儿擦拭身上水渍,文官儿大大方方站着,也不觉羞耻,笑吟吟叫:「哥哥,文官儿要吃桂花糕。」
「好好,待会儿做给你吃。」
五郎擦到文官儿腰间,见他左腰上那块红色胎记沾了水好似块胭脂斑,映在雪白皮子上,说不尽的好看,手一抖,再管不住自己,摸了上去。
「哥哥,痒。」
文官儿怕痒,让五郎摸得咯咯直乐,笑声如风过铜铃。五郎见他神情天真烂漫,哪里还摸得下去,讪讪收了手,取过内衫给他穿上。临系衣带前到底忍不住心痒,在文官儿身上又狠狠摸了两把才算过瘾。
系好衣带,五郎去拿下衣,衣袖却让文官儿扯住,不由问:「又怎的了?」
「哥哥,热,不穿衣服。」
文官儿脸蛋红扑扑的,两条长腿光裸笔直,腿间那根物事本事耷拉着,不知何时竟已直挺挺撅起来,露出粉红的头部,不见淫亵,只觉可爱。
五郎看的呆住,半晌才回过神,原来方才那几下抚摸竟逗起了文官儿□□来,不由急得跳脚,右手狠狠抽上自己嘴巴,骂道:「真是手欠。」一边又嘟哝着,「小娃娃长大了,再这般摸不得。」
文官儿不明他说的什么,但见五郎脸上被抽得起了红印,嘴巴立刻憋了,扑到五郎怀里,捧着他脸嘘嘘吹气,「哥哥,疼!」
五郎外衫尽湿,早已脱去,此刻只着一件细麻内衫,夏日衫子极薄,文官儿这般挤在他怀里,几近□□相拥,五郎只觉身子里蓦地烧起一把火,五脏六腑都烧得酥了透了,脑子里只剩下眼前这人,两只手情不自禁抱上来,将文官儿搂在怀里。
文官儿本就觉得身子发热,被这么一抱,更受不住了,他哪里知道什么天道人伦,更不觉羞臊,由着性子将一具身子在五郎怀里拱来拱去,嘴里叫着,「哥哥,哥哥…文官儿难受。」
五郎让他拱得失了魂丢了魄,哪儿还做得了柳下惠,一把打横抱起文官儿回了卧房,三两下将两人衣裳扒了,压着文官儿行事。
文官儿睁着清亮水漾一双眸子,看五郎将□□那根小棒槌样的东西挤进自家身子,痛得直哭,一叠声喊疼,抽泣着叫道:「哥哥,疼…疼……」
五郎咬牙耐住□□翻涌,柔声哄他,「文官儿乖,且忍一忍,待会儿便舒服了。」说着缓缓□□起来,一边动一边去亲文官儿脸颊。
文官儿抽抽噎噎哭了一阵儿,觉得下面疼痛渐缓,一股又麻又痒滋味从身子里面升上来,不由止了哭,哼哼唧唧叫起来,五郎知他得了趣,这才放心大动,一顿狠插猛捣,丢在里面。文官儿不多时也跟着泻了,软泥也似窝在五郎怀里,小脸上泪痕未干,却已露出份天真妩媚的笑靥。
五郎情潮稍退,脑子清醒过来,赶忙查看文官儿□□,见上面几点红色,知是伤着了,忙忙打了水来揩抹干净,又敷了层药,文官儿只乖乖趴着让他捣鼓。
他这般温顺乖巧,让五郎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弄完了便又上得榻来,搂了文官儿在怀细细疼爱抚慰。
文官儿此刻也不嫌热了,揽着五郎颈子叫,「哥哥,再抱抱文官儿。」
说着拿腿去蹭五郎。
五郎不想他这般食髓知味,吓了一跳,摁住他身子,哄道:「文官儿下面不疼吗?今日歇歇吧,明儿个再弄好不好!」
又是哄又是亲,总算伺弄得文官儿睡着了,五郎这才苦下张脸道:「又添一笔新账,越发的纠缠不清,怎生是好?」
可要他就此撂手丢开文官儿,那却是万分舍不得的,念头才动便觉心中刺痛难忍,不觉双手紧了又紧,将文官儿牢牢圈在怀里方觉好受,良久才睡了过去。

翌日两人起床,照旧吃了饭去散步玩耍,与往日一般无二,只自此后五郎待文官儿愈发的耐心细致,一味的宠溺疼爱,便连晚间翻云覆雨时亦先弄得文官儿舒坦了才顾到自己。文官儿脑子傻了,本性倒还未全泯,心中尚留得一窍,朦朦胧胧晓得身边这人待自己好,一发儿的亲近五郎。
这般恩爱度日,五郎只觉得红尘至乐莫过于此,将成仙修道一事丢到九霄云外去,日日陪着文官儿做耍。

如此过了数月,已是入秋,这日五郎陪文官儿去麦田里捉蚂蚱回来,才进门便见厅中立着一人,青袍文巾,长得同自己七八分相似,不是家中行三的黄三才又是哪个,登时喜道:「三哥,你怎的想起来看我?」
黄三才看这弟弟一眼,叹口气,「你过来,我有事同你说。」
五郎看他面色不善,心中惴惴,打发了文官儿去书房画画玩儿,沏了茶来与三哥说话。
三才也没心思吃茶,从怀中掏出个白瓷瓶给他,道:「这是明心丹,你给文官儿吃了,治好他那傻病,这便随我回家去。」
五郎见明心丹炼好了,先是一喜,听见三才后面的话,又是一惊,问:「可是家中有事,这般急火火叫我回去?」
「家中无事,有事的是你。」三才冷笑,指着他骂道:「你干的好事。」
五郎心中一沉,白了脸听三哥数落。
「这柏如文命中大贵,合该高中三元官居二品子孙满堂八十而终。你吓傻他已是乱了天命,我炼丹助他复原将他命数导回正途,也算帮你还了此账,你从此可于红尘无碍,不损道行,如今倒好,你竟敢勾了他淫乱,破淫戒乱天伦毁他富贵命数,就不怕天雷诛你!」
他声色俱厉地说完,见五郎木呆呆一言不发,只道他吓傻了,到底心疼自家兄弟,心肠先就软了,敛了怒气,改骂为劝道:「家中长辈知晓此事后大怒,命我带你回去,你将这药给柏如文服了,从此两不相欠,他做他的官儿,你修你的道,这中间种种糊涂事只当一场春梦吧,莫再同他纠缠不清。回家后好生面壁思过,我向长辈们求情,早些放你出来就是。」
五郎怔怔半晌,流下两行清泪,「三哥,我舍不得他,只想这样同他一世。」
三才又气又急,「他傻,你也傻了不成,服了药后他记起这些年种种,知道你是黄仙,能同你厮守?你若不给他药吃,难道便看着他痴呆一世,于心何忍。」
五郎知他说的在理,可一想到与文官儿分别在即,一颗心如同刀劈斧剁般疼痛欲死,木然半晌,道:「三哥,再让我陪他七日,七日后我喂他吃药,跟你回家。」
「五郎,不是三哥逼你,实是你此举有碍天道,若不及时抽身,恐大祸将至。」三才知道不好再逼,长叹一声,嘱道:「也罢,再容你七日,我还有事待办,七日后再来接你。」
说完,扔下瓶子走了。

五郎揣起瓶子去书房找文官儿,见他正兴高采烈拿着笔往纸上涂鸦,画上一团团黑线疙瘩,也不知画的是什么,倒是文官儿一张白嫩小脸儿上沾了墨汁,像极隔壁王大娘家那只白底黑纹的小猫仔,登时笑出来,笑到一半,想起三哥的话,那笑又僵在了脸上,似冻住了般。
文官儿见他进来,丢下笔冲进他怀里,清亮亮叫,「哥哥,文官儿肚饿,我们吃糕。」
五郎挤出一抹笑,「好。」
心中暗道,「天可怜见,让这时辰就此住了吧。」

接下数日,五郎加倍宠着文官儿,将这七日当成一世来过,夜里欢好后也不睡了,直瞪瞪睁着眼看文官儿睡颜,心中默默数着时辰。
眼看到了第七天头上,五郎抱了文官儿坐在椅上,同他说话。
「文官儿,哥哥真身乃是只黄鼠狼,当年不提防吓傻了你,特来赎罪,如今明心丹已经炼成,你服了后当能如往日一般聪明,日后自己照顾自己,哥哥从今后再不是你哥哥,想陪你也不能够了。」
说到此处,五郎哽咽不能成语,文官儿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但见他哭,也跟着哭起来,五郎忙去拭他眼泪,强笑道:「文官儿日后聪明如初,但求你不要忘了曾有个哥哥陪你两年,哥哥走后也定在心里记着你。」
文官儿心思犹如三岁孩童,听不懂高深话语,这一个「走」字倒是能明白的,知道五郎这是要离自己而去,紧紧抱着不肯放手,叫:「哥哥不走,哥哥陪着文官儿。」
五郎狠狠心,扯下文官儿手臂,将药自瓶里倒出塞进文官儿嘴里,逼着他吃了,随后抱了他上床,待文官儿哭累了,哄着他睡下,自己坐在床边看着他,直到听见鸡叫,知道再无时辰可拖,才一步一回头地走到门边,深深看了几眼,扭头出去。

此时已是秋季,天高气爽,万里无云,但不知怎的,天色昏暗暗阴沉沉,一丝曙光不见,凭空倒有几道闪电划过,却只绕着院子翻飞。
五郎一见,头皮一乍,知道抽身晚了,天劫将至,不由暗悔,早知如此,不若不喂那药,好歹多同文官儿待会儿,临死前再给他吃也就是了。但此时文官儿将醒,也不能再行逗留,只得硬着头皮往外冲。才一迈步,便见一道霹雳划过长空,直直照着顶门劈下,五郎心惊胆裂间滚在一旁,从地上爬起时已现出原形,赫然是只牛犊大小的黄鼠狼。
此刻雷鸣更紧,几道闪电将他围在中央,盘旋不去,五郎心知大限将至,见道雷闪又劈下来,也不躲了,闭目待死,正想着死后留下具焦黄尸体会否吓坏文官儿,便听身后一声尖叫,「哥哥」,紧接着一具温热躯体扑在身上。
不及五郎明白发生何事,半空中炸雷一个接一个劈下,雷声轰轰中,五郎只觉魂飞魄散。
过了良久,雷声散去,天色放亮,五郎听见背上一声声叫唤,「哥哥,哥哥」,动了动身子,才知还活着,扭头一看,文官儿正趴在自己背上,满脸惶急,泪水扑簌簌落下来。
「文官儿?」
五郎才叫一声,突地省起自己还是原形,忙幻回人身,扶住文官儿细看,见他没事,一颗心落下一半,另一半犹自悬在半空,战战兢兢问,「文官儿知道我是谁?」
「哥哥。」
「你刚才看见什么?」
「黄鼠狼。」
五郎心中正暗叫糟糕,已听文官儿脆生生道:「哥哥是黄鼠狼,黄鼠狼是哥哥,哥哥是哥哥。」
五郎一听,傻了,喃喃道:「三哥这回可失手了,明心丹炼得不对,吃完怎的更傻了。」
他才说完,便听文官儿怒冲冲道:「文官儿不傻了,哥哥才傻呢。」
他一向乖顺,几时这样说话,五郎吃了一惊,上下仔细打量半晌,见文官儿双眼清澈明亮,再无痴呆懵懂时的那份天真稚拙,这才信了,却犹自迟疑,「既不傻,怎的不怕我?」
文官儿不言不语看着他,看得五郎心里发怵,几要以为自己那张鼠脸忘记变回,就听文官儿张开双臂抱住自己道:「哥哥待我好,护我疼我,比那些惦记我家产的人好得多,我不怕他们,为何怕你。」
五郎怔忪半晌,明白过来,反抱回去。
「哥哥,别走,我们一生一世在一起。」
五郎说不出话,只一味点头,暗道:「天打雷劈也不走了,宁可死在这里。」

「你倒好狗运,文官儿竟肯舍命护你,这般雷劫也让你逃过去。」
过了一日,三才姗姗来迟,知道弟弟无恙,松一口气,口中却免不了唠叨几句。
「如今天劫已过,我日后能同文官儿日夜相守,可要多谢三哥呢。」五郎避过大劫,又得与文官儿两情相悦,喜得跟吃了一堆蜜蜂屎般,呲咪一乐便透着股子甜蜜蜜喜滋滋,央求道:「三哥你再炼颗长生不老丹给我,文官儿只得八十寿数,我可不想他死后丢下我一个儿。」
三才嗤笑,「得陇望蜀!」
五郎咳一声,正色道:「三哥帮我这个忙,日后兄弟我做百鸡宴谢你。蒸煮炖炸,随你吃个饱。」
三才一听,思量片刻,回道:「百鸡不够,千鸡才好,也不用一次做齐,每次我来做客,你随便弄上七八只也就是了。」
三郎咬牙笑:「一言为定。」

待三才走了,五郎去浴间找文官儿,见他从浴桶中出来,裸着白嫩身子,冲自己笑,「哥哥,抱。」
顿时眼眶发热,暗道:「谢天谢地,老天待我不薄。」



第二章 香

商贾云集,奇珍汇聚,京城东南角的朱雀巷充斥着来自天南海北的各种珍异物品,即便是寒冬腊月,来此游逛的人亦络绎不绝,由此可见本朝的繁华与奢靡。
朱雀巷中的汲珍阁里,郎寒生正负手赏玩阁中珍异,微笑着听那古掌柜喋喋不休。
「郎公子,不是小老儿不肯割爱,只是寒水香本就万金难求,这一块虽仅指甲大小,却是产自七琼崖,端的是无双上品,据说采得时便已折损了三条人命,小店花了血本才得购入,这价钱上嘛……」说到这里,古掌柜偷瞄一眼对面的秀雅公子,继续道:「自然是不能再低了,且小店急需银钱周转,亦是不能欠佘,郎公子若真有意购得,还请现银付讫。」
郎寒生怎会听不出他用意,也不恼,笑着道:「古掌柜这是怕我付不出钱吗?也对,九王爷死了,再无人为郎某付账,难怪古掌柜如此担心。」
古掌柜不提防他这样直言直语,尴尬得哼哼哈哈说不出话。
「郎某身上并无大笔银钱,这寒水香自然是买不起的,好在平日还积攒了些物事,想同古掌柜你换上一换。」
古掌柜一听没钱,脸色已有些暗淡,待见郎寒生从腰间扯下一块玉佩来,双眼登时放出熠熠光芒,说话的腔调都有些微颤。
「这…这是……于阗羊脂玉!」
「古掌柜好眼力,确是回鹘上贡的极品羊脂玉,」郎寒生拎着那玉佩上的丝绦,在古掌柜眼前晃来晃去,「玉上纹饰乃一代玉雕大师路云生的手笔,九龙逐日,价值□□,换你那块寒水香,可使得?」
古掌柜心念电转间,已知这生意做得过,但仍存犹疑,「这龙纹……」
郎寒生看出他心思,安慰道:「这玉是九王爷生前阳山围狩时赢的彩头,他已转赠与我,虽是宫中之物,却得之有道,并无犯禁之虞,古掌柜不必多虑。」
古掌柜当下再无疑虑,打躬作揖道:「公子稍待,小老儿这便去将寒水香取来奉上。」

不一时,那香取来了,灰沉沉似块木屑般不起眼,却带着股子清冷深远的幽香,撩人魂魄。
郎寒生将那香拿在手上细看,眼中蓦地流露出异样神采来。
「再有一月便是华阳长公主的品香会,郎公子乃调香圣手,有了这寒水香相助,此次定能再夺鳌头。」
郎寒生乃京城有名的调香师,自成名以来尚未将调香第一人的称谓让与他人,每三年的品香会均大放异彩,古掌柜只道他买这香是为了参赛,极尽奉承。
郎寒生微微一笑,也不答话,携了香就此翩然离去。
古掌柜做成一笔大买卖,喜不自胜,看郎寒生身影渐去,身板儿也直了,再不是方才那般做小伏低的形态。
「古叔,他便是那香中圣手郎寒生吗?」从阁中屏风后走出一名年轻后生,赞道,「果然是风姿过人,怪不得九王爷为了他不肯婚娶。」
古掌柜瞅着少东家满面倾慕之色,不屑道:「长得再好又如何,还不是薄幸人一个,九王爷这才死了几天,那般贵重的随身玉佩已拿来卖了,连个旧情都不念。」
「古叔,听说这九王爷是中了自家兄弟流箭死的,可是真的?」
「嘘,这话怎可乱说,」古掌柜立时压低了声音道:「天家的事,怎是咱们老百姓能说三道四的。」
少东家不敢再说,顿了一顿,忍不住又道:「都说这九王爷卫昭龙姿凤章,可惜我来京城晚了,未能一睹其面,当真可惜。」
古掌柜回想往日里见过的九王风姿,也不禁一叹。

因九王爷身陨,郎寒生已于几日前自王府中搬了出来,迁到自家在城外十里坡的旧宅。
此时从城中回来已是黄昏,寒生进了自家小院,将大门拴好,这才打开堂屋门窗透气,因长年燃香,屋中一股氤氲的香氛袅袅浮动,中人欲醉。
走进屏风后的床榻,寒生轻轻挑开幔帐,只见榻上那人安静卧着,英眉挺鼻,双眼紧合,即使这样不言不动,仍有股说不出的尊贵威仪。
「我买了香回来,待会儿调出来你闻,就不知这冷冷的香气你喜不喜欢。」
寒生知这人怕吵,以蚊呐之声轻轻道,随即放下床帐,自去调香。

莽草、金铃子、七日兰……,寒生将一众配料逐一研磨置于小巧的铜香炉,接着,拉开衣襟,一柄薄刃匕首照心口刺入,不多不少,半寸深,忍着疼痛,将鲜血拿碗接了,浸入寒水香,待香料被鲜血浸透,取出研细,放入炉中,和其他配料混合后一同点燃……
片刻,袅袅轻烟自铜山博望炉中腾出,房中霎时弥漫着一股清冷幽香,延伸至屋内各处角落,香气似梦似幻,于半空中飘渺流动,吸入鼻端,只觉一股寒气直达肺腑,胸中不自觉涌上浓浓的哀伤、悲戚,间中又夹杂着几不可辨的喜悦与思念之情……

天色已暗下来,寒生点起蜡烛,望着那烟雾发呆,眼中神采变幻不定。想起少年从师学艺,师父亦曾散尽千金求得配料,只为制出这等香氛,当日所燃气息同今日一般无二,亦是这般勾魂摄魄,不禁喃喃道:「师父,如今我也配出这香了。」
十数年未曾再闻这等香气,寒生沉浸其中陷入回忆,正出神间,只听屏风后有人走动,须臾间,一人走出,锦袍如血,墨发披肩,因才醒来,面孔上犹带迷惘,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丝慵懒迟钝。
「这是什么香?味道好生奇怪,竟同黄泉路上的彼岸花一模一样。」
寒生回头看他,灯下魅惑浅笑,眸中异彩流光,「你到过黄泉吗,怎知彼岸花是何味道?」
那人一愣,神情怔忡,仰头想了一会儿,皱眉道:「寒生,我适才做了个噩梦,梦见四哥拿箭射我,我死后被带往地府,黄泉路旁种满血色莲花,香气寒浸入骨,便是这般味道。」
想起梦中手足杀戮之景,脸色更白了几分,胸口竟隐隐作痛。
寒生听他语气哀伤,忙过来扶住他,柔声安慰,「你这是让梦魇着了,我点注安息香给你,再去睡一会儿,这次定是个好梦。」
男子甚听他话,转回屏风后重又上榻安卧,临睡前却拽住寒生衣袖不放,「寒生,天晚了,莫再弄你那香,陪我说说话。」
「好。」
寒生和衣卧在他身边,听他道:「寒生,那梦实是逼真至极,我还记得箭矢入胸时的剧痛,现下回想,好生可怕。」
寒生听他说得如此可怖,亦不禁面色惨白,紧紧握住他手,道:「卫烈想杀你不是一日两日,也难怪你做这般噩梦。」
「寒生,你知我生性懒散,从无意皇位,四哥小时待我又是极好的,他想要这江山一展抱负,我只有赞成的,巴不得同你过散仙般逍遥日子,又怎会阻拦于他,父皇纵宠爱我些,不过因我是幺子之故,未必便属意我为太子,便是立了,我让给四哥就是,四哥聪明一世,怎的连这点也看不透,白白为此烦恼……」
说着说着,语声渐低,又睡了过去。
「现下你可放心了,卫烈不知你活着,再也不会来害你,等你身子恢复了,咱们天南海北游历去,当真过那神仙般日子。」
寒生轻声说完,笑一笑,和他头并头枕在一处,看他睡颜安详,眉头舒展开来,放下心,轻手轻脚挑开他锦袍襟口向里看去。只见□□胸膛上一道箭伤,正正生在左胸心口上,半寸长的伤口狰狞绽开,却不曾流血,原本发黑的腐肉上已长出嫩红新肉来。
轻轻抚摸那箭伤四周,寒生回想当日那一箭射向这人时的景象,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摔倒,当真心胆俱裂,天昏地暗。
发一会儿呆,再看看创口四周,只见小麦色肌肤光洁紧致,纹理莹然,几天前生出的尸斑已消失不见,寒生心中大慰,掩好衣襟下床来。

走到桌前,掀开炉盖,见里面香料犹自剩了大半,估算着足够燃到明晨,半夜之间,那箭伤便应愈合无痕,人人皆道已死的九王爷卫昭当能重生还阳,想到此,寒生忍不住得意一笑,满怀喜悦间习惯性地去把玩九龙佩,却在腰间摸了个空,随即想起这物件儿已入了汲珍阁,虽觉可惜,却并无懊恼,想那等身外物纵价值□□,又怎比得上这天下间独一无二,起死回生的,返魂香。



第三章 狼吃羊

北风朔朔,狂暴的严寒一时还舍不得退去,顽固地滞留在漠北草原上,若非冰雪消融,地上冒出片片嫩绿,又怎知春日已经降临。
草原西面与戈壁交界处,怪石林立,群狼盘踞,自古便是牧民不敢深入之地,子遥亦是踌躇良久方敢孤身进入这里。
乱石穿空,狂风在石壁间奏出波涛怒号,身处险境,子遥按捺下心中恐惧,于石群中穿梭寻找,终是见着了那洞府入口,战战兢兢地走进去。
宽广富丽,温暖如春,数枚夜明珠照得深邃洞府一片明丽,与洞外朔漠风景迥然相异。
子遥不禁暗叹,「不愧是师兄居所,端的是片洞天福地。」

玄墨斜倚在鹿皮铺就的广座上,细细打量站在阶下的小师弟,许久不见,俊雅如昔,更添一缕清逸,此刻温润双眸中暗藏几许怯惧,带着哀恳之色望过来,立时便让人心头一热,下腹处勃然兴起。
「小师弟出师也有几年了吧,怎的现在才来看我,莫不是有事相求?」
端着西域运来的葡萄美酒琉璃杯,玄墨启唇轻笑,端正威严的面孔霎时浮上一层邪狞,看得子遥胆战心惊。
天性使然,自同门学艺起,子遥便无日不怕这位大师兄,明知玄墨待自己颇多关爱照拂,甚或称得上和蔼可亲,却独独对他又敬又怕,比对师父更甚,硬是不敢在这师兄面前有半分放肆。
当日玄墨先行出师自立门户,临行前百般叮嘱这小师弟出师后来这洞府玩耍,子遥却一直不敢前往,虽住的离此不远,数年间却均敬而远之,如今事到临头才登门,见大师兄问起,当真不知如何作答,嗫嚅半晌,方讷讷道:「据这儿五十里处的草甸上住着一群黄羊,乃是与我同一血脉的族人,近来羊群多有死伤,皆是为狼所食,师兄,你是这草原上众狼之王,统辖四方,可否心怀恻隐,命群狼莫再伤我族人?」
玄墨沉吟片刻,漠然道:「羊吃草,狼食羊,天道如此,岂能更改,小师弟要我怜你族人,我这狼子狼孙却不免为此忍饥挨饿,这可如何是好?」
眼见子遥面色惨白,玄墨口风一转道:「不过你我毕竟同门学艺近百年,兄弟情谊非浅,师兄我虽无恻隐之心,看在小师弟面子上,又怎好让你无功而返。」
子遥愕然之下,双眸溢出感激之色,还未开口道谢,已听玄墨又道:「只是为兄这群狼子狼孙着实不少,要他们放弃口边美食实属不易,为兄帮了这忙,不知小师弟如何谢我?」
子遥大喜之下粲然谢道:「记得师兄当日最喜宝刀,子遥前些时日往西域游玩,恰得了一把,这就去取来给师兄赏玩。」
「宝刀我已有数把,并不稀罕,」玄墨懒洋洋说完,看着子遥笑,「小师弟站那么远做什么,怕我吃了你不成,许久不见,你坐我身边来,咱们兄弟好生说说话。」
子遥见师兄笑容和蔼,依稀是旧日在紫云山上师从紫阳真人学艺时的君子样貌,惧心稍去,不疑有他,走到近前。
眼看子遥走近,玄墨放下酒杯,长臂一伸,已将师弟捞在怀里,牢牢抱坐在椅上。
子遥吓了一跳,失声惊叫,「师兄!」一边用力挣扎。
「乖乖别动。」
功力比师弟高出数许,玄墨轻松制住子遥,搂了细韧腰身,攫住尖俏清丽的下巴,看进因惊慌而显湿润的漆黑双眸里,笑道:「奇珍异宝我这洞中应有尽有,只是那些均是死物,再美再好,又怎及得上如师弟这般温香软玉的活宝。」
子遥此时已瑟瑟发抖,看玄墨将唇贴上自己面颊,舔吻不休。
「为兄一人在这里寂寞得很,师弟若肯留下长伴左右,你那群族人我自当设法保全,如若不然……」
余下之意不言自明,子遥只觉一股凉气透心而出,顷刻笼住五脏六腑,便是三九天夜里睡在冰雪覆盖的荒原上,亦无这般彻骨寒凉,不禁闭上眼睛,不敢再看玄墨眸中噬人光芒。

入夜时分,洞府深处的卧房里燃起数支红烛,温暖光线映出新布置的红帐锦褥,石桌上才交杯饮剩的美酒正在琉璃杯中放出琥珀清光。室中春意如许,真真称得上洞房。
青石雕就的大床上,一具白皙身子横陈其上,正在玄墨抚弄下挣动不休,墨般长发掩住子遥面孔,只露出些许侧面,但见红晕满颊,又羞又怒,却惧不敢言,只从咬合的唇齿缝隙中泻出断续呻吟。
含住胸前茱萸吮咬狎玩,玄墨伏在子遥敞开的修长双腿间,挺动腰身一进一出,或深或浅,或急或缓,双手亦在师弟身上四处游走,撩拨起一片火热,便是清心寡欲如子遥,亦禁不得这般手段,内壁似被下了媚咒,死死含住突入体内的巨物,玄墨每一撤出,便如不舍般紧随不放,如此数次,终被逗弄得失声媚叫。
「看不出,师弟面上冷清,骨子里却这般情热。」玄墨一边律动,一边打趣道:「为兄这调教人的手段如何,鱼水极乐的滋味师弟可还挨得,经此一乐,食髓知味,日后咱们时时这般做耍可好!」
子遥被逼行此淫事,正是满腹委屈,偏偏这师兄本事了得,身子让他一弄便如块冰放在火上烤,不多时便化成滩水,自己也控制不了的火热滚烫起来,此时听玄墨拿这个调笑,又气又恨,咬牙不语。
玄墨怎会不知他心思,拨去覆面长发,衔住他双唇啃咬,又伸进舌头做个长长深吻,待子遥险些喘不过气,才放开他伏在耳边得意又满足地笑。

子遥初经情事,偏又碰上玄墨这样的高手,如此一番彻夜鸾凤颠倒,折腾得直如去了半条命,两三日起不得床,直到第四日头上,才扶着腰下了地,让玄墨扶到洞外晒太阳。
这乱石群占地甚广,不似草原风光优美,却也别有景致,子遥默然不语,任玄墨牵了他手在其中穿行游赏。
行到一处,玄墨站住脚,指着前方不远处一个土洞让子遥瞧。只见三四只灰绒绒的小狼崽卧在其中,眼睛尚覆着薄薄一层肉膜,挤成一团正嘤嘤乱叫。
「他们的母亲出外猎食,已两日未归,最近的一处猎场便是你族人居处,本可一日来回,我已下令群狼避忌,他们的母亲要行更远才找得到食物,今晚若不能回来,这几只幼仔恐撑不到明天天亮。」
子遥素来心善,明知这些小狼长大后便会成为族人天地,但眼见此刻嗷嗷待哺之状却不能无动于衷,怜悯之意油然而生,正蹙眉难过间,忽听玄墨在耳边轻吟道:「暮春三月,羊欢草长,天寒地冻,问谁饲狼?人心怜羊,狼心独怆,天心难测,世情如霜。」
听完这几句,子遥已是痴了,怔怔立着,不知作何反应。
玄墨知这小师弟素来心软,恐他难过,正要拉他走开,已听子遥道:「师兄说的对,羊吃草,狼食羊,天道如此,我强要保全族人性命,倒是执念过深了。」
说罢,看向玄墨,「世间万物皆有天命,我又怎可因一己之念逆天而行,师兄收了那道命令吧,你我两族各安天命而活,我回去督促族中子弟们强身保命就是。」
玄墨向来知晓这小师弟悟性高,不料一语间已参透生死,正代他欢喜,但一听说子遥欲离己而去,又不禁暗悔自己多事,忙笑道:「我既已下令,怎好再行收回,且春暖花开,不日便有新羊群迁居至此,断不致让我狼族饥馁,师弟莫要为此担忧,安心留在这里就是。」
子遥悟透这道理,想到这番交易便可就此了结,不必再以身侍人,正自庆幸,却不想玄墨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摆明不让他离去,脸上血色霎时退得一干二净。
「师弟师弟,咱们同处近百年,你何时才能明晓我心思。」
玄墨看他神色变幻,长叹一记,将他抱进怀里。

晚间又是一场巫山云雨,待兴尽,子遥已累得趴在床上动弹不得,玄墨伏在他背上,轻叹道:「还记得百年前师父领你进门,你站在我面前,怯生生叫师兄好,我便觉心尖被什么撞了一下,只想将你撕碎了吞进肚里,化进一身血脉才好。」
察觉出身下人微微战栗,玄墨苦笑着翻过子遥身子,轻吻他额头,叹道:「子遥,子遥,狼吃羊乃是天性,我修道多年,口腹之欲自然早就戒了,只这情之一字堪不透戒不掉,化作执念,必要将你弄到手,锁在身边,日日将你里外'吃'个干净,方才称心如意。你也莫做他想,乖乖让我吃干抹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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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听过《狼爱上羊》,看过《翡翠森林》,读过《萧十一郎》后,一直想写这样一个故事,狼和羊的组合,多让人流口水啊,你们觉得呢?



第四章 管狐

隆冬腊月,万山寂静,站在山顶向下看去,入目满是冰雪苍茫。座落在半山腰的万清观本是香火鼎盛,也因大雪封山,前来寻仙访道的俗人不见了踪迹,只满观弟子在正殿中打坐。
这万清观接连出了几任本事了得的观主,除得妖,降得魔,声名远播,至本代观主长清子,更是本领通神,才甫弱冠便封了国师,掌了道统,七八年间斩妖除怪无数,佑得一方平安。如今还不到而立之年,却已誉满天下。此刻端坐殿中高台,凤目微垂,吐字清润,宣讲诸般道术法门,一众弟子侧耳倾听,凝神诵记。

明心是才入门的低阶弟子,坐在最后一排聆听,因年幼尚无定性,听了一会儿心思已不在此上,只顾看观主容貌,只觉师尊长清子五官也仅比常人清秀些许,但合在一起,偏生说不出的温雅出尘,愈看愈觉悦目,不禁两眼直愣愣出了神,让身边坐着的师兄捅了两下才醒过神,悄声向师兄明尘道:「师兄,师尊样子可真生的好看。」
「不用心听记道法,净瞎看什么。」明尘年纪亦不算大,同是少年心性,嗔怪师弟两句后也忘了功课,聊起天来,「你才进门几日,只道师尊样子好,却不知师尊养着只管狐,那狐妖的样子才真叫好看,见过一眼便再不能忘。」
「管狐,什么是管狐?」
「管狐便是狐狸的魂魄,」见明心犹自懵懂不解,明尘细细讲解道:「十年前京城出了只千年狐妖,淫乱宫闱,让师祖元生子拿住,埋在地下,用术法炼他四十九日,那狐妖心怀怨念,死后魂魄不散,施术后便可收为仆役,差遣使唤,怨念愈深的狐魂愈是厉害,可除妖灭魔杀人破咒,这便是管狐了。」
明心一脸艳羡,道:「赶明儿个我学会这法子,也炼个管狐来使唤。」
「你当那么容易,」明尘斜睨他一眼,不屑唾弃,「这管狐是狐狸怨念所生,对役使他的人心怀愤恨,但凡主人法力稍弱,必被他反噬,险恶无比。当年师祖元生子便是炼制管狐时让这狐妖反噬才 丢了性命,幸得师尊道法了得,在狐妖魂魄上下了禁锢之术,这才力挽狂澜,封了他魂魄役使,免却狐魂滥觞无辜,不然的话,全观弟子皆免不了送命。似你我这般道行微弱之人行这法子,只怕管狐尚未炼成,便已命丧黄泉了。」
明心让他语气吓住,看向长清子的眼神中又多出几分敬畏。

午课讲毕,众徒自去用饭,长清子缓缓睁开双目,看向下面空无一人的大殿,一丝苦笑隐现唇角。
暗中提气丹田,内息仍旧空荡荡一丝无着,隐然是个油尽灯枯之象,心下一片冰凉。
「我要闭关几日,若无要事,摸来搅扰。」
淡淡吩咐了随侍道童,长清子起身回了东院。
这东院是历代观主起卧清修之地,未得召唤,等闲不得擅入,此时院门一关,自成一方天地,再无外人看见,长清子脸色微变,已无方才云淡风轻的超然之色,眉宇间尽是悲凉无奈。
到书斋中坐定,捻起几枚铜钱,犹豫半晌,终是起了一卦,待卦象一出,犹如寒天饮冻水,从头至脚冷作一团。
有道是批命者不批自身命,长清子一生给人算了无数命,头一次为自己起卦,便是个命不久矣的卦象,如何不悲,想起昔日师父元生子说他寿数一百一十三年,这十年间却因为百姓祈雨除妖,为明君续命延年将寿元折了个七七八八,如今未及而立,眼见便要命赴黄泉,纵然他已看淡生死,亦不免为之凄然。

长清子这般呆坐良久,回过神时,只见屋中昏暗一片,方才惊觉已是黄昏,待要点燃灯火,便见桌上红烛烛芯一抖,顷刻间燃起一点绿焰,那焰头自小渐大,燃成明亮的黄色暖光,照出一室寂然。
此时窗紧闭,门未开,但见屋中墙壁上照出一点人影,渐渐幻化成颀长的男子身形,一身红衣灿如朝霞,直耀到人心里去,一张脸更是艳绝人寰,桃花眼眸一眨,透出七分风情三分狠毒,动人心魄外令人犹生一丝惧意。
「回来了,情形如何?」
见了来人,长清子敛了戚容,又换上一副淡然之态。
红衣男子神情傲岸,嗤笑道:「我还道是何妖魅迷了燕平生神智,原来是北狄的鞑子在他身上下了巫咒。」
「这就是了,燕将军镇守边关固若金汤,北狄骑兵打他不过,便只得使这等伎俩。」长清子颔首问道:「那咒术你可替他解了?」
男子冷哼一声道:「这等咒术不过雕虫小技,又岂难得到我,倒是下咒之人有些道行,费了我一翻手脚才结果了他。」
他本负手而立,这时伸出右手,宽袖微褪,但见臂上一道尺长伤口,皮肉翻绽,却不曾流出半点血水,狰狞可怖。
长清子脸色立变,抢步到他身前,扶住他右臂细看,片刻后放下心来,淡淡道:「无甚大碍。」
说罢,将手覆在那伤口上,默念口诀,只盏茶功夫,伤口已然愈合不见。
长清子本是寿数殆尽之人,元神将枯,此番又强自运转玄功疗伤,做完之后便觉内息不畅,脏腑间空落落极是难受,他不欲让人看出,缓步移到桌旁,扶住桌沿顺势坐下,微合双眸凝神休养。
烛光下映出他肌肤白如腻玉,一片清雅之态,看的男子下腹陡然一热,伸手抄起长清子腰身膝弯,便要向一旁的罗汉床上带。
长清子心中一紧,眸中少见地露出几点惊慌,身子甫挨床褥便低声叫道,「赤云,我今日身子不适……」
话未说完,便见赤云面带冷笑,双眸被欲焰烧成一片火海,明亮中透出一份狠厉,登时胸口一滞,再说不下去。
赤云捏住他下巴,在唇上边舔边道,「长清想是忘了当初同我怎样约定,我供你驱役使唤,每役使一次便需你以肉身相偿,上次我帮你降了涂山树妖,上上次解皇宫禁咒,你均说身子不适拒了我,三番两次不肯让我近身,莫不是想反悔不成?」
语气轻柔中带着无尽冷酷。
长清子身子一僵,只得闭了眼任他作为,心中涌上浓浓悲戚,不禁怨怼先师,若非他觊觎这狐妖千年功力,执意要炼制管狐,自己又怎会为防赤云反噬定下如此交易,十年间雌伏于床笫之间以供亵玩,当真悲不可言。
他这般清冷之态落入赤云眼中,只看得怒火中烧,想起长清子这些时日对自己越发冷淡,不自觉地生出一股恼怒,当下扯脱两人衣裳,将长清子翻了个身,提起他腰胯,挺身而入。
月余未曾有过鱼水之欢,乍一进入暖热紧湿的所在,赤云舒服的长叹一声,随即动作起来。他心中虽存了怒气,但闻身下人身子不适,不管真假,再是欲焰滔天,终不敢过于狂暴,大动几下之后便缓缓施为,极尽温柔。
长清子伏在下方,觉体内物事一进一出,被调教日久的身子不自觉地随之律动,但身上虽渐热起来,心中却只有更冰,想十年间两人亲昵不下夫妇,床笫间或激狂或温情,但心魂却始终彼此猜忌防备,只觉讽刺不堪,忍不住一行清泪流下颊边。
过了顿饭工夫,赤云长舒口气,泄过之后伏在长清子背上,挑起他一绺头发绕在指端,眸中温柔隐现,不复方才暴戾。
翻过长清子身子,赤云欲再缠绵一番,却见身下人面色惨白,已然昏死过去,不由大惊失色,手指搭上长清子腕脉,觉脉息微弱,似濒死之象,脸色登时一片沉郁。

未曾料到还能再醒过来,长清子望着虚空有几分怔愣,片刻后转头,见窗外红日高挂,已是正午时分,便躺不下去,坐起身,见自己内衫穿的齐整,知是赤云为他收拾过,待要寻外衫穿上,便见赤云端了碗粥从外面进来,递到他跟前。
「我不饿。」
长清子身子倦怠,不思饮食,欲要推却,赤云却不由分说揽了他坐下,拿调羹舀了粥一勺勺送到他嘴边。
长清子此时体虚神倦,拗他不过,只得张口吃了。那粥不知是何做成,甫一入口,便觉一股血腥气直冲肺腑,长清子暗吃一惊,张口欲吐,孰料赤云早知他反应,使个法术定住他身子,将一碗粥硬灌了下去。
长清子自忖将死之人,也不如何恐惧,待身子能动,问道:「这是什么粥?」
赤云桀桀一笑,眸中精芒一闪而过,「你昏睡足有三日,我趁机往周边山上走了一遭,捉住几只妖精,割了他们心肝熬粥与你续命。」
长清子闻言愣在当场,良久,颤声道:「我死了你便失了禁锢,正可脱身而去,费这般手脚又是为何?」
「你说呢?」赤云搬过他脸对视,直看到人魂灵儿深处去,「长清,你许诺一生肉身布施,我这才心甘情愿做了管狐,如今才十年你便要撒手西去,可不是坑我?你这肉身我尚未享用够,岂能让你如此短命。」
说罢吻住长清子。
他语气虽刻薄恶毒,却到底掩不住一腔关心爱护,长清子胸中涌上莫名滋味,幽幽闭上眼睛,伸出舌头与他纠缠在一处。


至今为止已经被很多读者抱怨说文太短了不够看,但是因为工作状态的关系(一直在加班,从清明节到五一根本没有休息过),我目前不可能写长篇,偶然一现的灵感中更多的是关于一种感情模式,一个情节的,所以最近一段时间都会以短篇为主。每篇尽量控制在3000字左右,多写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但一来我没时间,二来是希望把自己心目中的一对对恋人以最简洁的文字展现在读者面前,至于这其间的细节、感情走向等等,更多的是留白,让读者自己去自行填补。我只想写主人公当前的一个情感片段,无意交代更多,可能有些读者会觉得故事没展开不过瘾,但我觉得已经足够了,以后主角人物的发展和情感有很多不确定性,读者尽可以发挥自己的想象啊,一百个人就有一百个不同的理解和感觉,这样不是更能令人遐思吗?
当然,以后如果有了更多的素材和时间了,也许会像《人蟒情》那样扩写某一篇的。



第五章 醋猫

五月天,日头毒辣辣照下来,无遮无拦的河岸上被晒得冒烟,纵有河风吹过,亦解不得一丝半点暑气。
言问西擦擦满头大汗,一边拿袖子扇风,一边细细查看堤岸。那堤用黄土夯就,零星夹着几块青石,宽不过一丈,莫说是用来拦这滔滔黄河,便是筑在寻常河水上也嫌简陋了些,怪不得两月前不大一场春雨便让河道绝了口,淹死恁多百姓。
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戾气,瞬即隐没,面上仍是笑呵呵地转过身,言问西问向后面一路跟来的县令朱佑斌。
「咱们这半日已行出十里有余了吧?」
「是,是,足有十三四里。」
本是一张白净面皮的朱县令早热的满面通红,见上官垂问,忙哈腰应道。
漫不经心地负手四望,言问西视线转了一圈回到眼前这朱县令身上,冷冷一笑,「若本官未曾记错,两年前皇上下的旨意里头明明白白写着,这河堤需青石磊就,宽三丈三,高二丈一,上铺黄土,每五丈栽柳树一株。你这沙河县境内河道全长百十里,筑这一条堤岸至多费银五十万两,户部这两年陆陆续续拨了四十来万银子下来,虽说不宽裕,仔细些花用也尽够了,不知你朱县令怎生办的差,那么些银子就修了这么个破堤,除了早上看的那四里河岸还像个样子,余下这十里地竟是磊了个黄土墙出来。」
这一席话不阴不阳说出来,登时吓得朱佑斌面色惨白,哆哆嗦嗦跪在地下不知如何回话,言问西还要再刻薄他两句,陪在一旁的河道总督齐显扬已将话接了过去道:「启禀钦差,这河工一事需不能全怪朱县令,实是另有隐情。这沙河县境内黄河因历年淤积了不少泥沙,河道增高,修堤着实不易,故此动工之前需得好生清理一番,户部先头拨下来的二十万银子全用在这上面,余下的那些再来修筑堤坝便有些捉襟见肘,穷尽一县之力,也只得修成这个样子,实非朱县令有心之过。」
言问西奉旨彻查河工之事,一路南下,沿途已接了不少状子密折,均是告这齐显扬与内弟朱佑斌勾结侵吞河银,致使黄河决堤水淹黎民。他是跟着太子办老了事出来的,年纪不大却已饱经历练,来之前便将两人罪证收集了个七七八八,这当口上见姓齐的这么个半糟老头儿当着他面扯谎,心中早烧了把冲天明火,但碍着河工上最后一本暗账还没搜到,也只得与朱、齐二人虚与委蛇,当下笑道:「如此说倒是本官莽浪,错怪了朱县令,」说着扶起朱佑斌,「佑斌也是,既是工银不够,上折子向户部要就是,也不至于弄成这个样子。」
朱佑斌才缓过口气,只听言问西又道:「既是有一半的银钱用来清淤,那用了多少人工,耗时多少,工钱几何,想必账上都有的,劳烦两位将账本送到驿馆来让本官过过眼,也好向上头有个交代。」
朱佑斌心中有鬼,唬得身子一软又要跌倒在地,让齐显扬拽住,躬下身去,「下官这就命人将账目呈上。」

看着言问西被一众护卫簇拥着上了马扬长而去,近旁再无外人,朱佑斌再撑不下去,苦着脸道:「姐夫,这姓言的出了名儿的精明毒辣,他盯死咱们不放,这可如何是好?」
齐显扬眯着眼合计半晌,缓缓道:「这位言小侯爷不止才干上出名儿,好男风也是出了名儿的,你赶紧去寻几个姿色上乘的小厮来,先送过去吹吹枕头风,姓言的口风若松了,咱们把那假账往上一递,万事大吉。」
朱佑斌咽了口唾沫,颤巍巍问:「他若不松口风呢?」
脸上肌肉缓缓跳了几跳,齐显扬咬牙恶狠狠道:「一不做二不休,让他横死在这沙河县。」
浑身筛糠似的一抖,朱佑斌脸上全无人色,「姐夫,他可是皇后的亲侄儿,太子妃的亲弟弟。」
「哼,」齐显扬冷笑连连,「这沙河县历来是水匪出没之地,届时只说是盗匪为患,你我岂难脱身,便是追究下来,你我也只是靖匪不力,至多丢个官职,总好过被人查出侵吞贪渎,落个身首异处。」
朱佑斌此时已没了主意,只呆愣愣听姐夫摆布。

回驿馆用罢午饭,言问西到书房取了太子寄来的手书细看,又零零碎碎处置些赈灾放粮之事,转眼便过辰时,眼看窗外日头西斜,不禁揉揉酸涩双眼,伸个懒腰。
「公子,我买了新鲜李子,吃几个消消暑。」
房门推开,新收的书童黎儿端着井水湃过的一盘子鲜李进来,笑盈盈道。
言问西本已有些肚饿,但见黎儿一只手掌白腻修洁,托着个大红李子递到跟前,登时忘了饱腹,先让那手勾了魂去,一把攥住,就势将貌美少年带倒在怀,双手紧紧搂定。
黎儿惊呼一声,剑眉倒竖,喝骂道:「又诈的哪门子尸,仔细唬得我摔了碟子。」说罢将青花盘子搁到书桌一角,犹自念叨:「堂堂相府公子,偏爱这般胡闹,没个正经。」
言问西虽出身显贵,却是天生的没架子,吃了自家书童一骂也不生气,涎着脸去亲黎儿面颊,嬉皮笑脸道:「你家公子在外人面前素来正经的很,只对你这内人才胡闹呢。」
一壁说,一壁将手探到黎儿身下,隔着薄绸裤子摸弄他腿间绵软软一团物事。
「放你的屁,谁是你内人。」
黎儿嘴上虽喝骂不休,眼里却带了笑,将身子偎在言问西怀里,微敞了双腿任他作弄,不时逸出轻喘,眼波中流出滟滟媚色来。
言问西自问阅人无数,端的是个花丛老手,等闲姿色也入不了他法眼,但这黎儿却真真是个异数,生的英姿飒飒,偏又媚骨天成,放得开手脚做耍,实是让人痒到心尖儿里去,自月余前在逃灾的流民中见到,便惊为天人,收了来在身边伺候,如此下来,到今日已是片刻也离不得这少年,只觉这人实是可心可意,家中那数十个娈童小厮加一块儿竟也比不上这黎儿一指头,于是越发的宠溺。
黎儿也是个知情识趣的,两厢迎凑,主仆二人竟好得似蜜里调油。
言问西手上功夫了得,不一时已将黎儿伺弄得勃然待发,临到紧要关头,偏又攥紧了根部不撒手,黎儿急得红了眼,一口咬上他耳垂,央道:「好公子,饶了我这遭儿。」
身子扭股糖似在言问西怀里挣动。
「我的心肝儿,你浪浪的叫几声来听听,叫得你家公子心热了,管教你舒坦。」
言问西让他扭的身上燥热,腿间那 话一早怒涨如杵,强撑着没插进去,只在黎儿两股间盘桓摩挲。
「好哥哥,黎儿这身子想你得紧,再忍不得了,里面痒得难受,只盼你进来捅上一捅。」
这话喘息中说将出来,不尽的风 流香 艳,言问西见黎儿已憋得面若朝霞,知他到了极处,也不磨蹭,三两下褪了彼此下衣,扶正黎儿身子,一入到底。
「啊」的一声惊呼,黎儿已是射了出来,随即手脚并用扒住言问西,面对面坐在他怀里,听下面啪嗒啪嗒的股肉相击,不多时又是春 情泛滥如潮,泌出的淫 液将两人下身染了个湿透。
言问西那 话儿粗大,撑得后门满满,顶住黎儿花心撞了有几百下,又挺身站起,将黎儿摊在桌上,双手擎了他双腿出入,如此又是一顿猛捣,直撞得黎儿声促气急,两人方才搂抱着泄了。

这一顿云雨直有小半个时辰,待整顿衣裳起来,已近黄昏,黎儿将书桌上压皱的一堆纸收了,问道:「晚上吃些什么?我去叫厨子做。」
言问西始觉肚中空空,笑着点了两个菜,正思量喝什么汤好,便听仆从来报:「沙河县令求见。」
言问西叫人带了过来,不一时,那朱佑斌捧着堆账本进来,身后还跟着两名十四五岁少年,打扮得齐整,一个清俊雅致,一个艳美风 骚,不说绝色,却也是等闲不易见到的美人,言问西天性风流,不免便多看两眼。
「此乃河工账目,请大人过目。」朱佑斌呈上账册,见言问西盯着他带来的两个孩子打量不休,心中窃喜,道:「下官闻听大人所带随从甚少,想来起居颇有不便之处,故此寻了两个小厮来给大人使唤,乞望笑纳。」
说罢眼巴巴望过来,只盼言问西点头留下。
言问西知这朱佑斌打听得自己好男色特来巴结,无非是求条活路,肚中冷笑,但想着现下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面上便做出几分欣喜之色,正待夸他几句留下人来迷惑视听,却觉背上一阵恶寒,似有人拿刀子在身后比划,回身一看,只见黎儿面如锅底,双眼死死瞪着自己,目露凶光,活似只要他一点头,便要射出两把飞箭来扎他个前后通透,登时胆寒,咳嗽一声道:「本官带了书童伺候,用不到这许多人,朱县令好意本官心领了,人便领回去吧。」
那朱佑斌本存了几分希冀,不料言问西这般干脆回绝,心下顿凉,煞白着面孔带人退了出去。

待人走净了,言问西恬着脸凑到黎儿跟前道:「我不过多看两眼,值当你生这么大气。」
黎儿冷笑连连,张口便骂,「谁不知你眼里长着钩子,这一看进去还拔得出来吗。」
想起方才言问西一副色迷迷形状,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将一盘李子横扫在地,几十枚李子滚做一地,盘子也只剩了片片碎渣。
他这一番发作将言问西吓了一跳,随即恼怒异常。这言小侯爷是自小金樽玉贵养大的,便是太子也不敢给他气受,几时被人这样排揎过,登觉面上无光,沉着脸不做声。若是寻常娈宠,早被他这面目吓住,不敢再行放肆,偏这黎儿脾性硬的似茅坑里的石头,脖子一梗,扬长而去,倒把个言问西扔在当地,气得言问西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坐在椅上干喘气。
过了移时,天色越发暗淡,言问西怒气渐消,只想去将黎儿哄转回来,却一时拉不下脸,急得抓耳挠腮,又坐盏茶功夫,再沉不住气,腾地站起身往外走,他才离开椅子,只听「咄」的一声,一支利箭钉死在椅上,恰是他方才所坐之处,登时惊出一身冷汗。
言问西心思灵动,知道这是有人刺杀,当即冲向门边,一边向外逃,一边大喊,「有刺客,来人!」
话音未落,已听见身后有人自窗外跳进屋内,接着便是一股剑气向背上劈落,不禁暗叫一声糟糕,正惊急间,只见一道人影从身边冲到背后,接着便听得打斗之声响起。
言问西惊魂甫定后站在门外向里看,见一名蒙面大汉持剑左突右刺,一名少年正与之空手相斗,面目英俊,不是黎儿又是哪个。
言问西不料黎儿还有这等本事,一时呆住,只片刻间,便见黎儿将来人打倒在地,且夺了那剑点在大汉胸口,一脸杀气,阴冷冷问:「谁派你来刺杀钦差的?」
那大汉收人钱财,守得规矩,咬牙不语,黎儿桀桀冷笑两声,剑锋下移,指着大汉胯 下道,「不说便要你做个太监。」
那人不料他这般阴损,霎时惊出一身冷汗,暗忖丢命是小,丢了命根子可着实不妙,当即交代道:「朱县令花一千两银子买钦差人头。」
话音未落,已觉出不对,昏暗光线中,只见面前少年双眼放出金黄光芒,犹如火烛,脑袋上似也冒出两只毛茸茸物事,似极猫狗之属的耳朵,登时吓得大叫,「妖怪,妖怪!」
言问西站在一旁也看得清楚,正惊疑间,听见院中脚步声纷沓直来,知是侍卫赶到,忙上前几步将黎儿搂在怀里,双手抱住他头,才遮住那诡异双耳眼睛,一众侍卫已冲了进来。
「都干什么吃的,竟连个刺客也防不住,看将我书童吓成这样。」
言问西大骂中,众侍卫低头请罪,押了刺客下去用刑拷问,又留了一队人在屋外布岗宿卫。
待人都走了,言问西关紧门抱黎儿坐下,点起灯火细看,见少年面上满是泪痕,眼瞳纵成一条竖线,放出金黄光芒,犹如一对浸在水中熠熠生辉的猫儿眼,头上两只毛茸茸猫耳竖着,煞是可爱。
言问西拿手摸摸,笑道:「我竟不知黎儿眼睛生得这般好看。」
黎儿垂头默不作声,好一会儿,幽幽道:「公子,我本不是人。」
言问西也不催问,搂着他静静倾听。
「我本是这沙河县一只狸猫,因缘际会被紫阳真人收为徒弟,带了去紫阳山上修炼,两月前下山回家探望父母,才知河道决口,将半个沙河县都淹了,我父母不过是寻常狸猫,逃脱不得,双双淹死,我几个哥哥嫂嫂,还有七八个侄儿也都一并淹死了,家中只剩了我一个,我四处打听,得知是那朱佑斌和齐显扬侵吞河银才酿成这场大祸,便想着寻他们报仇,我学艺未成,他两人又有禄命在身,我试了几次杀他们不得,后来得知有钦差前来查案,便扮作乞儿混到你身边,想着若不能手刃仇人,看着你替天行道也是好的。方才知道那人是姓朱的派来杀你,我心中恨得要命,只想杀了他泄愤,可我道行不够,心中一起恶念便把持不住人形,幻了原身出来。」说到此,黎儿一把拽住言问西衣袖,望着他一字字道:「公子,我虽非你族类,但绝无邪念,亦无害人之心,你…你莫要怕我。」
言问西几曾见过他这样可怜兮兮的样子,一时又是心疼又是怜爱,搂住他细细安慰,哄撮道:「我的黎儿这般孝顺懂事,我疼你尚且不及,怎会怕你。」
黎儿得了他温言抚慰,心中渐安,戾气一去,耳朵眼睛又复了人形,乖乖伏在言问西怀中,闭目不语。

查完了河工一案,回到京城已是六月,言问西交差后躲了几日清闲,终是逃不过太子妃召唤,让太子府中众侍卫堵在了别苑里,押来太子府中听大姐教训。
坐在雕花的楠木椅上,言问西一边喝茶一边拿了块点心逗弄腿上趴着的一只浅棕色大猫,那猫生的比家猫大有一圈,皮光毛亮,布满褐色斑点,极是漂亮。
太子妃言若南皱着眉头看幺弟吊儿郎当一副纨绔子弟之态,骂道:「你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一副孩子脾气,任性妄为,那朱佑斌齐显扬虽犯了事,自有国法杀他,押回刑部定罪问斩也就是了,偏你新鲜,将人捆了丢到河里喂鱼,这算怎么回事,御史台参你的折子堆成座山,你姐夫看的头疼,好歹才压下,你倒没事人一样躲起来面都不露。还有,我听说你这次南下查案新收了个书童叫黎儿的放在身边,那孩子生的怎么就天香国色了,将你迷成这样,有传言说将朱、齐二人淹死就是那个黎儿出的主意,你一向胡闹,却也有些分寸,怎的这次就让个下人撺掇得这般妄为。以前你收的那几个小厮模样儿也算绝顶了,宠的什么似的,也没见你闹到这样地步……」
太子妃正自喋喋不休,忽见那大猫腾地窜起,两只前爪往言问西脸上抓下,一张俊朗面皮上霎时多出两排血道子,疼得言问西嗷的一声怪叫跳起来,将言若南也唬了一跳,当下失声惊叫,「来人,快将这野猫捉住宰了,看将我弟弟伤成什么样子!」
不待众仆从上来捉猫,言问西已一把将猫护在怀里,叫道:「谁敢碰我的猫,都滚开,莫惊了我的宝贝心肝。」
说罢趁着一团乱,借口回家给脸上敷药,溜了。

出了太子府,言问西将随侍远远甩开,骑着马往城外别苑去,行到无人处,向怀中狸猫责道:「方才又是什么事惹到你,当众抓我?」
那猫斜睨他一眼,倏地化作个少年坐在他身前骂道:「你以前到底养了多少娈童?又有多少风流债?一发的说出来,莫等我以后知道了一样样同你算账。」
言问西这才知晓是为大姐方才那番话呷了干醋,也不恼了,陪笑道:「都是些陈年旧账,自见了你后便将他们都抛到脑后去了,哪里还记得起来,这不,回京前我让管家将府里一众孩子都遣了出去,从今后我身边只得你一个,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若日后见着我再拈花惹草,你只管阉了我去,可好?」
黎儿让他哄得一颗心落了肚,脸上带笑,攀住他颈子,在脸上那几条抓痕上舔吻不休,言问西受用无比,暗道:「昔日有房玄龄夫人爱喝醋,不料我家小野猫也好此道,真真是只醋猫。」




第六章 淫尸


举一国之力开凿的陵山巍峨壮阔,埋葬着本朝一代开国英主雍无涯,建在秦山深处的陵墓远离尘世喧嚣,便是在炎炎夏日,这里的蝉鸣似都要比别处低上几分。
竺远宵漫步在宽阔的陵道上,虽是巡逻中,却与散步无异,回想起去年尚在边关杀伐征战,再看今日的安宁静谧,不觉恍如隔世。
竺家世代武将,远宵祖父竺牧之乃是跟随太祖平定天下的三杰之一,圣眷下祖孙三代皆为镇边大将,功高德勋,只是烽火无情刀剑无眼,这几年北方蛮族征战日紧,远宵父兄相继阵亡,祖父欲保全幼孙性命,上奏皇帝,今上高宗体恤下情,特将远宵调来守陵,这差事既体面又清闲,只是远宵长于阵战,乍然不见了战马嘶鸣刀枪林立,一时茫然不惯,不免沉默了些许。
绕着陵寝巡视一周,见无异状,远宵遣了一众兵丁往演武场去操练,自己信步返回寝居去更换盔甲。
守陵将士居处便在陵庙后面,远宵行到近前,便见屋前立着个秀士打扮的年轻男子,素雅白袍,牵着匹马,长发用根玉簪在头上挽住,听见远宵脚步声回过头来,露出张朗如清风明月的面孔。
「你是谁?可知这里是皇陵禁地,不得擅入?」
远宵见是陌生人,忙站住脚步,沉声喝问。
男子微一错愕,随即笑得眉眼弯弯,眸中流过一段艳色,整张面孔刹那间艳光流转,看的远宵一阵失神。
「在下苏晚林,在这山中开了家小小酒肆,今日到此是为吴校尉送酒。敢问这位将军可是新近来此驻守?晚林在此多年,竟从未见过。」
男子语声轻缓,嗓音微哑,落入远宵耳中,顿觉似有什么东西在心尖上挠了一下。
「远宵,苏老板不是外人。」
远宵正欲再同他说上几句,忽听一个大嗓门从屋中传出,接着便见骑都尉吴源拿着锭银子走出来。
「远宵,莫再盘问了,这苏老板是来给我送酒的。」
吴源一手将银子递到苏晚林手中,另一手伸向马鞍一侧,将上面驮着的一只青花梅瓶抱到怀中。那瓶里装得足有十斤醇酿,打开盖子,酒香扑鼻,吴源大灌一口后解了馋,这才有心思向远宵道:「咱这儿驻地偏僻,军中配送酒酿有数,平日里兄弟们馋了都是向苏老板买,他这铺子就在半山腰上,离咱们这儿十几里地路程,最是方便不过,你日后若是想喝什么酒,只管去找他就是。」说着又向晚林道:「我这兄弟姓竺名远宵,才自边关调来,酒量好,你那儿有什么好酒只管拿出来。」
「哦,这倒巧了,我身边正带着壶难得的佳酿。」苏晚林轻笑一声,伸手解下腰间挂着的一只葫芦,拔了塞子递过来。
远宵接过,浅抿一口,只觉一股酒液热辣辣流入喉中,香气浑厚,回味不绝,正是上好的烧刀子,眼中不觉露出几分喜色,脱口赞道:「好酒。」
苏晚林唇角一弯,淡红的唇瓣一张一合,「竺将军倒是识货之人,」说罢看住远宵,微微笑:「弊店简陋,却也存了些陈年佳酿,将军有空时不妨来小酌一番。」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点点金辉到苏晚林面庞上,看的远宵眼花,心花似也荡漾起来,才喝下的一口酒堵在胸口下不去,热辣辣烧着了整副腔子,竟不知如何作答,只将头重重点了一下。

自陵寝向西十余里的半山腰上,两间木屋突兀矗立,门口挂着个布帘,草草写个「酒」字,一间屋子做了店堂,摆了两张桌子,另一间便是苏晚林卧处,屋中靠墙处放了张松木搭就的大床,苏晚林躺在上头,裸了身子散了发,白缎子般皮肉压在竺远宵一身精壮的小麦色腱子肉下,好不惹眼,远宵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只差将身下这具皮肉一块块撕碎了吞进肚里,方才算称了心如了意。
猛捣几下,身子一颤,满腔欲火射进个湿热销魂的所在,远宵这才算消停下来,趴在苏晚林背上喘息。
「驻陵守军不给配营妓,便将你憋成这样儿。」
苏晚林侧了头回眸浅笑看他,凤目含春,媚到骨子里去。
远宵歇了片刻,犹自不足,见了枕边人这副模样,底下又硬起来,一只手向苏晚林下面摸去,让一只修长手掌捉住了丢开。
「今儿都来了三回,你不累,我这腰可快散了架。」
苏晚林着衣起身,将窗子打开,坐到桌边喝酒,秋季夕阳的余晖透进屋里,照在晚林身上,将一袭白衣染做橘红,平添几分艳丽。
远宵看得怔住,目中一片痴迷。
自初见后他寻来此处喝酒,两人不知不觉间喝到床上去,如今已过了四月有余,彼此愈加亲密,种种昵狎之举无所不为,远宵只觉这苏晚林身上尽是说不出的好处,一言一行都恰敲在自己心坎儿上,从小到大竟是从未这般在意一个人,只想将他揉进血肉里合二为一。
此时天色已晚,这地方又偏,平日并无多少人来,远宵也不担心让人看见,只披了衣服下床,襟带也不去系,坐到对面为自己倒上一杯,□□的胸膛让凉风一吹,欲火渐渐冷却下来,问:「你这酒肆怎的不开到山下去,这里偏僻,只供军中所需,能赚多少?」
苏晚林正倚在椅上看窗外的一丛秋菊,闻言一笑,指着十丈外树下一个土包道:「我倒也想下山去,只是他葬在这里,少不得要我日夜守着,怎离得开。」
远宵凝目看那土包,这才看出是座坟茔,诧异问:「那里葬着谁?」
眼中一抹异色倏地闪过,苏晚林执杯轻笑,「苏枫染。」
远宵一怔后失声惊叫,「神机侯苏枫染?!」
见晚林微笑默认,不由大为惊疑,「苏侯爷乃昔年天下三杰之首,善窥天机,助太祖皇帝平定天下后便再无踪迹,人人都道他去昆仑山寻仙访道,从此成仙去,怎的会葬在这荒郊野地?」
「什么求仙问道,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妄语,」苏晚林抿了口酒,低低冷笑,唇角微勾,满是讥诮,「雍无涯一杯毒酒送了苏枫染性命,怕传出去坏了自己名声,寒了人心,才编出这么个谎话,世人便都当了真。」
此时距太祖驾崩不过二十年,远宵幼年时还曾随祖父入宫觐见,听过宫中无数传奇,苏枫染生平事迹便是其一,见苏晚林所说与世间所传大相径庭,起了好奇之心,也顾不上责怪苏晚林对太祖皇帝不敬之语,追问道:「苏神侯与太祖乃是同门,情谊非比寻常,相传两人曾盟誓为生死兄弟,这般亲信之人,太祖缘何杀他?」
「兄弟?岂止是兄弟,雍无涯与苏枫染在师门中时便互生情愫,两人实乃一对情侣。」
见远宵被这句话惊得瞠目结舌,苏晚林笑得打颤,「当年天下大乱,雍无涯欲逐鹿中原,苏枫染本不赞同,但架不住情人相求,雍无涯当日对天起誓,得天下后立苏枫染为男后,光明正大与他同受万世敬仰,世间本忌男子相恋,他两人恋情不敢外露,苏枫染听到如此许诺,怎不动心,于是下山相助,费尽心机为他谋划,终于打下半壁江山。当时隔江而望尚有南齐未降,齐主只生一女,遣人告知雍无涯,若立公主为后,南齐江山便是陪嫁。雍无涯当即应允,又恐苏枫染知晓后从中阻拦坏了大事,他一心只求江山社稷,哪里还记得以往盟约,谋划妥当后一杯毒酒送到苏枫染嘴边灌下,私下里命人将尸首草草埋葬,对外只说苏枫染求仙问道去,哪里会有人疑他。」
远宵不料还有这等秘辛,震惊不已,过了好一会儿才晓得问:「这般陈年旧事你怎知晓?」
见苏晚林一脸似笑非笑,随即恍悟,「你是苏家后人!」
苏晚林不置可否,自顾饮酒。
远宵看着那坟包,想到一代奇才被人如此谋害,心怀不忿,念及雍无涯心胸手段,眼中流露出不以为然之色来,让苏枫染看见,笑问:「怎么,有何感怀?」
看着面前之人笑意盈盈,远宵却只觉其中暗藏无限凄楚愤恨,心中悸动,也不顾语涉先皇大逆不道,脱口而出,「太祖行事果决,实乃一代英主,但他心肠太过狠毒,如此薄情寡性,怎配得神机侯倾心相待,我若是他,便不要这江山,只求与苏枫染生死不离,一世相守。」
他语气诚恳,目光更是坦荡,苏晚林听了便是一怔,垂了眼不做声,好半晌回过神,向远宵举杯敬道:「远宵乃情深意重之人,晚林敬你。」
说罢一口干了。
远宵亦将杯中酒液饮尽,看着苏晚林落落寡欢之态,暗道:「若能得你倾心待我,莫说江山,便是性命,我也肯不要。」

初春时节,万物复苏,只山中阴寒,比不得平原,嫩草虽已冒头,却仍被掩在一片冬雪之下。
因山路难行,远宵只得牵马前行,见半山腰那座酒肆已是遥遥在望,期盼欢欣中又夹杂了种种疑虑担忧。
去年秋日远宵接到家信,道祖父卧病,催他回家,来不及向苏晚林作别,当夜便即策马回返,待到了家,才知祖父连床也已起不来。侍奉汤药两月有余,终无力回天,之后便是出殡等诸般事宜,待一切落定,已是出了正月。远宵挂念山中酒肆,除了孝便一路紧赶回来,眼见快到近前,却迟疑了脚步,想起在家中藏书阁里发现的苏枫染画像,还有祖父精神好时同他讲起的昔时往事,心中便是一沉。
山中昨日才下了场新雪,松松软软,遮去了人马的脚步声,行得有顿饭工夫,终是到了酒肆前,远宵将马拴在树上,自去打门,还未抬手,已听屋内传出一片呻吟喘息之声,又杂着淫声浪语,岑寂狂野中听得分外清楚,远宵身子一僵,好似被人三九天里泼了盆冰水般冻住,过了半晌,才颤抖着手将门轻轻推开一条缝儿,向里看去。
屋内床上没架帐子,诸般情致一目了然,只见苏晚林裸身仰卧,双腿架在一人臂上,敞开的股间正进出着一根紫黑粗大的物事,身子随着那人动作颤动不止,眉梢眼角俱是风情。
远宵看清苏晚林脸上神情,心中冰凉,再去看他身上那人,阔面虬髯,正是平日里同自己称兄道弟的吴源,也是裸了身子,露出精壮身形,鏖战不休,一边大动,一边戏谑道:「你这淫货,勾引了我不够,见竺远宵那小子生得好,只把我撇过去同他睡,如今他告假省亲,小半年不见回来,你耐不住便又想起我来,哼,你当爷是什么人,任你招来喝去。」
苏晚林露出一抹讥笑,轻蔑讽道:「你是谁,左右不过是个淫棍,难道还是正人君子不成,若是正经人,怎的趁竺远宵不在,见天儿的跑来缠我。」
吴源见这般不被苏晚林放在眼里,大怒道:「你既说我是淫棍,爷便让你尝尝这淫棍的厉害。」
说罢紧攥住苏晚林腰胯,身下大起大落,将股肉拍打得山响,苏晚林吃了一痛,却不肯再呻吟出来,只抿着嘴冷笑。
吴源只道他怕了,得意道:「你爷爷这根淫棍比那姓竺的小子如何,怕还是我这东西更让你受用。」
苏晚林听他嘴中不干不净地净拿竺远宵作比,心下倏地升起一团无明业火,阴冷着眼神笑道:「你这物件儿比不得竺远宵长,比不得他粗,只给我搔痒痒罢了,也好意思拿来说嘴。」
他这盆冷水泼得吴源火冒三丈,抬手便要搧下,苏晚林冷笑一声,右手拦住他巴掌,随即收紧下身穴口,将体内物件儿箍得死紧,吴源只觉把持不住,一股浓精倾泻而出,身子便似酥透了般气力全无,魂灵儿舒坦得直如飞上九天里去,却不料这一丢直有盏茶功夫,竟是再止不住势头,吴源惊觉不对,待要将身子撤出,却是动弹不得,再见身下苏晚林一双眼眸中竟隐隐透出猩红光芒,知道不妙,慌乱中自脱在一旁的衣物中摸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刺下。
他命在顷刻,惊慌失措中失了准头,只将苏晚林手臂划出道口子,那尺长伤口皮翻肉绽,却不见半滴血水,吴源大惊,等悟到身下这人实是个妖怪,已是精尽人亡,身子一歪,死在床上。
苏晚林拿过匕首,在吴源颈子上划开一道,嘴巴凑上去,趁热将他一身鲜血吸个干净,随后推开尸体披衣下床。
远宵自门缝中看的一清二楚,苏晚林臂上伤口此刻已然痊愈,连道疤也没留。
着好衣服,苏晚林单手拎着吴源尸身开门,想去外面埋了,一抬眼,已见远宵惨白着脸站在门外,双眼直勾勾看过来,心下一惊,冷着脸轻声问:「几时回来的?想是方才都看见了吧?」
苏晚林自忖事件败露,远宵必然同他没完,却不料这人只呆愣愣看着他,双目中流露出又是痛心又是难过的神色来,暗觉纳罕。
远宵僵立半晌,迈步走了进来,将门合上,苏晚林皱眉看他动作,将吴源尸身扔在一边,站着不言声,只听远宵问道:「枫染,你到底是人是鬼?」
苏晚林不料听到这样一句,身子一震,死死瞪着竺远宵,煞白着脸问:「你如何知道我便是苏枫染?」
「我看到了苏枫染的画像,画中人同你一模一样,」远宵抬手轻抚苏晚林眉眼,道:「爷爷告诉我,苏枫染拜师前的小名便叫晚林。」
苏晚林冷不丁被揭穿老底,又惊又怒,厉声喝问:「你爷爷是谁?」
「竺牧之。」
苏晚林眼神霍地一跳,随即失声苦笑,「你竟是牧之的孙子。」
远宵见他认了,哀声问道:「枫染,这到底怎么回事?你那日说被鸩酒毒死,又怎会还活在世上?你如今这样子……」
说到此处,已然问不下去。
苏晚林默然片刻,眼中渐渐浮上浓浓怨毒,冷笑着缓缓道,「我自然是早就死了的。雍无涯毒死我还嫌不够,唯恐我魂魄在黄泉路上等他算账,命术士将我魂魄封在尸身中,待骨肉烂尽,自然魂消魄散,从此便可高枕无忧。只是他机关算尽,却终漏了一处,那些奉命埋我的兵士不懂风水之道,竟误打误撞将我葬在处极阴之地,我尸身一时腐烂不得,又有冤魂附体,到了四十九日头上,尸身恰被盗墓之人翻捡出来,我趁机吸尽那人精血,从此成了具僵尸。」
他声音又低又冷,轻描淡写中尽是悲愤,远宵静静听着,看向苏晚林的目光中盛满疼惜。
「被杀那日,我心中满是怨恨,临死前以毕生所学阴阳之术发下毒怨,诅咒他雍氏一朝撑不过三代便要覆亡,如今已是雍朝第二世皇帝,我自然要看着那一天来临方才称心,只是这僵尸之躯比不得活人,需时常吸食活人精气,每过四十九日还要往那墓里躺上一躺,不然便要皮腐肉烂,说不得,只好用这皮囊勾引些淫虫来饮血吸精,方才支撑得下去。」
停顿片刻,苏晚林看着远宵笑了笑,「牧之待我若亲弟,我若知你是他的孙子,绝不会将你弄到床上。」说罢,指着门道:「你走吧,以后莫来找我,吴源之事也莫对人说。」
「那雍无涯不值得你记恨在心。」远宵见他下了逐客令,却纹丝不动,反上前一步,攫住他双肩,抱在怀里,一字字道:「雍无涯为人阴狠无情,不值你倾心相待,亦不值你怀恨在心,更不值得你如此糟蹋自己,只为看他霸业成空。枫染,莫要再记挂这些陈情旧怨,不过徒然惹自己心伤,以后有我在你身边,断然不叫你再伤心难过了去。」
远宵眼中一片赤诚,足见真心,苏晚林不料他对自己动了情,愕然之下又有几分感动,只是人鬼殊途,如何便能答应。
勾起一抹浅笑,苏晚林眉梢轻挑,问道:「陪在我身边?如何陪?我这身子需得时时吸食精气,你现下尚且年轻体健,待过得几年,气衰血虚,元精耗尽,不免一命归阴,你便不怕?」
「死在你手上,我甘心。」远宵目光澄澈,同他对视,低声求恳,「枫染,只求我未死之前,你莫再让别的男人碰你。」
苏晚林怔住,打量远宵半晌,见这人心意决然,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活着时只求一份真情,却被雍无涯伤得惨痛,不料死后倒遇见了个痴的,不但捧了颗真心奉上,连命也一并送来,一时酸楚难言外还夹杂着几分喜悦之情,暗想,若竺远宵当真对他倾心相待,几年后死在自己身上,他倒也不必再去吸人精气苟延残喘,只管将这尸身同远宵烂在一处就是。
竺远宵等待半晌,不见苏晚林回应,心中正是忐忑难安之际,却听得一声轻应:「好。」
低头去看,只见怀中人玉般面颊上流下一滴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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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梦

「师父……」
纤细的少年不断向后瑟缩着,秀丽的脸上满是恐惧,流水般的眸子中透出浓浓乞求,却阻不住伸到面前的大掌。
高壮的中年汉子嘿嘿一声冷笑,一把扯过徒弟摁在□□精壮的身下,粗黑的□□送到少年嘴边,逼迫着徒儿含下。
被巨物捅到喉咙,少年呜咽中涌出泪花,泪眼迷离中,只见大汉狰狞□□,「一张脸生成这个样子,合该是个让人操的。」
说罢,抽出被口水濡湿的□□,掰开少年雪白两股,狠命一插……

「啊……」
痛叫一声,影青从噩梦中惊醒,浑身颤个不停,煞白着脸看了看四周,只见青砖瓦房宽敞明亮,一条条长桌上摆满才上了釉的瓷器,身前一个素胎花瓶才画了一半纹饰,正静静立着,满屋一片宁谧寂静,哪里有什么狰狞大汉,这才算定了神。
影青抹了抹额上冷汗,坐在椅上有些发愣,方才画瓶子画的累了,竟然盹了过去,梦到十几岁从师学艺时的情景,一时平静不下来,脑中满是旧事。
十年前,影青尚是弱质少年,家中父母送了他去做学徒,拜了景德镇上最有名的瓷匠顾维德做师父。岂知这顾维德心狠手辣,收下影青当日只撂下一句,「要想学得会,陪着师父睡」,余下再无二话。影青脑袋一蒙,转身要逃,却想起家中已无余粮,父母指着他学会手艺养家,只得硬着头皮留下,当晚便被扒了衣裳拖进师父被窝里去,如此这般被作践了四五年,总算将手艺学了个十足,眼看便可出师,无奈顾维德不肯放他。影青心一横,灌醉师父,卷包袱离了江西,到这辰州地面上住下,凭着一身本事,挣出银子起了这窑坊。他手艺好价又公道,这几年生意红火,着实挣了些银子,前些时日托人带回家去,得知老家情形,父母安健尚在其次,顾维德却已死了两年,这才让影青放了心,只是开心了没几日,冷不丁的却又在梦中忆起旧时不堪情事,影青心中烦乱,扔下画了一半的瓶子回了家。

影青居处离着这窑坊不远,一座四合院,白墙黑瓦,院子虽小,却因桃红柳绿透出股雅致安逸。
影青合上院门回屋,不做别的,先到床上坐下,将平日里枕着的那只枕头抱在怀中。
枕头是上好瓷质,定州绿釉凸雕成一只貘的样子,乃是宋朝古物,倒也颇有些来历。
当年影青逃到这地界上,因着景德镇那段难堪日子,一直心怀忐忑,唯恐被顾维德找到,故此心绪不宁,时常噩梦不断,闻听这辰州一座大庙香火极灵,隔三差五便去拜祭一番,又精心烧制了几只瓶子供奉给庙里使用,那寺中主持见他这般虔诚,大发慈悲,送了这枕头给影青,只道是被佛法加持过的灵物,影青拿来枕了,果然噩梦不再,从此安眠。如今过了有三四年,忽巴拉的又梦到顾维德,影青头一件便想到这枕头,回家来抱住怀中,摸着那层莹润釉光,果然心便安了。
当晚,影青早早睡下,不多时便入了梦乡。他这几年不曾做甚噩梦,美梦倒是一个接一个,且也怪,那梦中人物事情竟是连着的,好似常人过日子一般,影青习以为常,任魂灵儿飘乎乎自床上爬起来向外走,到了院子里,见月色明朗,梧桐树下木几旁已坐着名男子,淡青衣裳,眉眼英挺,正举杯冲着他笑,「影青,今日睡得倒早。」
自枕了这瓷枕后,影青每晚梦到这人与之谈笑,日子久了,知晓他是这瓷枕成了精幻化出来的,却也不惧,几年间日渐熟稔,更是有如知交,万事不曾隐瞒,当下苦笑道:「定钧,我今日又做噩梦,忆起旧事,好生不自在。」
这定钧本就是只瓷貘,因在庙里听经闻佛久了便生出灵性来,专门食人噩梦,影青枕了他数年,间中噩梦尽数让他吞了去,自是明了影青所指旧事为何,此刻见影青眉头深皱,顿觉心疼,酒也没心思喝了,关切问道:「几时的事,我怎不知道?」
影青不知梦到过多少次龌龊情事,自知无可隐瞒,也不避讳,将午间小睡一事说了,只他到底心存羞耻,难以宣之于口,故此一番话说的吞吞吐吐,一边说一边红了眼圈。
定钧听他说完,安慰道:「莫怕,日后累时回家来睡,有我陪着,保管你不再梦到这等腌臜人。」
影青听后心下平静,展颜一笑,合着未干的泪水,别有股动人心弦的风致,定钧止不住怦然心动,手一抬,将影青拉了抱在怀中,柔柔吻将上来。
影青闭了眼同他口唇交接,撕磨好一会儿,气喘吁吁分开时脸上已起了陀红晕,身子下面也半硬起来。因是梦中,影青只着了内衫,定钧三两下扒了下来,扶住自家物事往影青雪白双股间一塞,两人搂作一团在椅上做耍。
定钧一手扶了影青腰身,一手在他胸口两点摸弄,笑道:「头一次同你耍时看你唬得什么似的,身子硬邦邦木桩子般,如今才算入了道。」
影青让他弄得身酥骨软,搂着他颈子瘫作软绵绵一团,颤着声道:「我让顾维德弄得怕了,只道做这种事疼得厉害,哪里知道还有这等妙处,若非那晚饮了酒才睡下,又怎敢仗着酒意让你弄,我十四岁便破了身,却是这一两年才晓得这上头的滋味。」
定钧自是知晓他在这等事上吃足了苦头,越发地温存体恤,两人癫狂了足有个把时辰,这才雨收云散。

翌日影青醒来,一掀被子,便见身子下面精水淋漓,尽是自己梦中所泄,又羞又窘,忙去换洗了,才拾掇干净,便听门响,打开一看,是窑坊里雇下的方管事领着个人站在外面,那人也是影青熟识的,便是这辰州最大的一家酒坊老板陈大官人,往日里自影青手里买了不少瓷器,端的是个大主顾。
影青忙将二人让进屋里奉茶,问到何事登门,那陈大官人道:「好叫周窑主得知,我那酒坊新近得了笔大买卖,要将几十缸陈年美酒发卖到京里去,故此特来找你,请窑主做批上好的梅瓶出来与我装酒用。也是机缘巧合,前日我得了个极好的瓶子,今日拿了来,便请窑主照着这个瓶子的样儿做一千个给我。」
这笔好买卖送上门来,影青如何不喜,当下应了。那陈大官人有事急着要走,将盛了梅瓶的锦盒放在桌上便即告辞,方管事也回窑里干活,影青送走两人,将盒子拿到卧房打开细看,只一眼,便如雷击般僵在当地。
只见那瓶子二尺来高,光洁莹润的釉面下是整片的橄榄绿色刻花缠枝牡丹,富丽中又颇见雅致,唯独瓶子太新,显是仿着宋代耀州窑手法造出来的,虽非古物,但胜在手法出众,也算是难得一见的精品。
影青看着这般好看的瓶子,心中殊无欢喜,却好似见了毒蛇猛兽之属,脸色极是难看,呆立半晌才伸手拿起,掀过瓶底一看,便见底部清清楚楚刻着个「德」字,这下再无侥幸,放下那瓶子站的远远,好似怕那瓶子会扑上来咬他一般。
他这般反常不为其他,乃因这瓶子是顾维德亲手所制,实是他一件得意之作,制成当日,顾维德极是欢喜,将徒儿叫到屋中好一番折腾,品箫吮乳无所不为,影青被摁在桌上遭罪时这瓶子便摆在他面前,如今乍然重见,当日画面从心底深处翻搅出来,直令他幡然欲呕,不免万分后悔接了这活计下来,只是既已答应人家,如何再好食言,少不得耐了性子去窑坊,安排活计下去,着手仿造。

忙了一天,影青深夜方回,洗漱后便往床上一躺,只求速速入梦与定钧相会,忘了白日里这一场烦恼。不多时,果然盹着,魂魄晃悠悠站在院里,却不见定钧影子,影青待要四处找找,一转身,却见一个高大黝黑的汉子立在身后,冲着他冷笑,「乖徒儿,叫为师好找。」
影青唬得呆住,浑身似被冻住般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顾维德一步步欺到身前,攫住他双手搂到怀里。
「乖徒儿,可知师父这几年想你得紧。」
顾维德生前最是钟爱这个灵秀徒儿,自影青逃走后念念不忘,死后一股执念附在这心爱的梅瓶上,化作孽魂不肯消散,不巧让陈大官人带到这儿来,入了影青梦里,当下眼里冒火,箍住影青腰身往下脱他衣裳。影青先是吓得傻了,这时回过神来挣扎不休,他早已非昔日纤弱少年,只是身量偏细,怎敌得过顾维德一身力气,眼见师父凶神一般将他压在地上,吓得大叫起来,「定钧救我。」
声音凄厉有若啼血。
话音未落,只见顾维德身形一晃,被人撞倒一旁,定钧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扶起影青细细安慰。
影青缩在他怀中瑟瑟发抖,看在顾维德眼里,立时勃然大怒,吼叫着扑上来,定钧将影青推在一旁,转眼间同顾维德厮打在一处。
这顾维德阴魂中积了多年执念,非同一般邪魔,极难对付,定钧渐感吃力,情急中化作豹子大小的一只貘,张口咬住顾维德咽喉,死不松口,顾维德狂怒中一指戳进貘的左眼,但见鲜血长流。
影青本是躲在一旁,乍见定钧受伤,一时竟忘了害怕,抄起院中一根棍子狠狠敲在顾维德头上,便听噗的一声,顾维德脑浆迸裂,死了过去,尸身转瞬化作股青烟,消散无踪。
定钧脱了困,又幻回人形,只左眼却瞎了,变不回原状,影青惊魂甫定,扑上去抱住,捧了他脸端详,心疼的眼泪直流,定钧搂了他哄道:「莫哭,不妨事,将养两日便好。」

雄鸡高唱时影青悠悠醒来,睁眼一看,窗子已透进一点青白,他这一夜梦境嘈杂纷乱,睡得迷了,怔怔起床倒水喝,眼光扫过桌子,却是一愣,只见昨日放在桌上的梅瓶不知何时碎成一片片,散在桌上。
影青呆看半晌,往事在脑海中一幕幕闪过,忽地心地通明,诸般恐惧都褪了去,再无桎梏,不由脸上露出一丝释然微笑,当下回转床上,抱起瓷枕,见那瓷貘左眼只剩下黑洞洞一个窟窿,又是感动又是心疼,将脸贴在瓷貘身上,轻轻道:「我定想法帮你将眼睛补上。」


第八章 鹤冲天

初春时节,朔北草原积雪消融,冒出片片绿地,只是战事才息,牧民尚不敢到这燕、雍两国交战之地来放牧,故此连绵成片的草场上只零星几只野羊出没,全没了往日里热闹景象。
梭水河畔,燕国军队驻扎的营帐顺水绵延出十余里,一眼望不到边,处在正中的一顶白色大帐里,才打了胜仗的将领们正聚在一起喝酒。
几年间衣不卸甲征战沙场,如今一朝得胜,将外敌逐了回去,两国不日便要议和,十万军士归家有望,人人喜上眉梢,开怀畅饮。还未日落,俱已有了几分酒意,帐中一片嬉闹之声。
翊麾校尉郝大同喝多了酒,将从不离身的荷包摘下来在军中众兄弟面前显摆,大着舌头道:「俺没过门儿的媳妇手巧得很,这下不用打仗了,回去就和她成亲。嗨,要不是这场仗耽搁了,俺头五年就入了洞房,如今儿子都会跑了。」
他这般得意洋洋,看的几个没成亲的兄弟眼红,不免拿话挤兑道,「你媳妇手倒是巧,就不知长得怎样,可有咱们贺兄弟漂亮?」
满帐将士均着黑色镔铁甲胄,只一个二十五六的后生着白衣,外面竟是一身亮银铠,在这帐中如鹤立鸡群般,本是端坐一角静静喝酒,忽听见几人拿自己打趣,清泠泠笑道:「好端端的,扯上我做什么。」
这贺白羽是执掌斥候的昭武尉,生就副难得一见的好面孔,此时喝了酒,白净面皮上多出一抹晕红,倒似初开的桃花般,清雅里平添几分妩媚,看得一众将士花了眼,虽知他为人恬静不好玩笑,也架不住有那胆子大的,仗着酒意调笑道:「贺兄弟这份相貌万里挑一,寻常女娘连根小指头也及不上,只怕是仿效那花木兰女扮男装从军来的,快脱了衣裳让大伙儿瞧瞧,若真是姑娘,咱们兄弟便娶了吧。」
贺白羽虽漂亮,但身量颀长喉结醒目,哪里会是女子,人人均知这是玩笑话,只不过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军中好风月的将领不少,有那平日里便对贺白羽上心的将军便借着热闹往他身前凑,只还未近身,便见宣威将军关云天长脚一伸,将贺白羽身边几个醉得七倒八歪的副将踹到一旁,自己大咧咧坐下,一把将贺白羽揽到怀里,指着帐中一众将领笑骂道:「少给老子借酒撒疯占便宜,白羽若真是姑娘,老子早娶了来暖被窝,哪里轮到你们这群癞蛤蟆眼热。」
他是这十万大军的统帅,一身功绩真刀真枪拼杀出来,又是将门勋贵之家出身,年纪轻轻却是无人敢惹,只是生性飞扬跳脱,明明已届而立,偏无半分沉稳,平日里同将士们嬉笑怒骂不拘小节也便罢了,此刻偏偏搂紧了贺白羽不放,将这玩笑越发闹大,各将领纷纷凑趣起哄,只窘得贺白羽眉头微皱,无奈责道:「才喝几杯便醉成这样,满口浑说。」
关云天让一众属下哄闹得兴起,刻意板了脸正色道:「谁浑说了,你要是姑娘,我立时三刻娶了你,再无虚言。」
他这一番言之凿凿,又是神色诚恳不见半分调笑,黑瞳瞳眼仁直勾勾看过来,贺白羽手一抖,半杯酒洒在袍子上也不自知,心尖便似让什么东西狠狠挠了一记,又疼又酸,满腔子的血都聚在那一处,只等着一张口便要喷出来。
「偏生我不是个姑娘,倒叫将军白生了这份心。」
压下满心酸苦,贺白羽淡淡一笑,从嘴边挤出这一句,说罢,顾自低了头喝酒,将满室哄闹屏在身外。

又坐片刻,贺白羽实是不堪这般吵闹,借口尿遁离了中军帐,骑上马一路行到十里外的山坡上。此时晚霞若锦,染红天边,站在坡上向西极目而望,一片水沼若隐若现,乃是片方圆百里的芦苇荡,因是初春,新鲜芦苇尚未长出,仅见去年遗下的枯败苇叶倒伏一片。
这片水泽名叫黄芦荡,夹在燕、雍两国之间,虽说是划在燕国版图上,却历来是三不管的地界,荒无人烟,倒成了飞禽走兽栖息的好地方,沼泽中最多的便是鹤类,时不时可闻鹤鸣之声远远传来,此时冰消雪融,正是白鹤自南方越冬回来的时节,芦苇荡上盘旋几点鹤影,白羽黒翅,身姿蹁跹,映在空中,煞是漂亮。\r
贺白羽负手而立,看着晚霞出神,也不知过了多久,正是心绪起伏跌宕不定间,忽听身后一阵嗒嗒马蹄声,不用回头,也知是关云天的坐骑,不多时,果然便听见关云天爽朗笑声。
「怎的不回去喝酒,独个儿跑到这儿来做甚?」
贺白羽头也不回,恍若未闻,关云天只道方才玩笑过了头惹他生气,低声下气道:「我这人一高兴嘴上便没了把门的,适才笑闹的过了,你千万莫往心里去。」
他是堂堂一军统帅,几时对人这般做小伏低地赔不是,仅有的几次亦全是为得罪了自己,贺白羽心知肚明,只是一腔酸涩之气在肚腹中盘桓不去,一时说不出话。
「我没事,不过嫌帐子里太吵,出来透透气。」
沉默片刻,贺白羽收回望向远空的目光,垂到脚下,看着山坡上嫩嫩的青草道:「好容易打完了仗,眼看便可回家,大伙儿心里高兴,闹一闹也没什么。」
关云天见他开口说了话,提着的心吊着的胆这才归了位,脸上又恢复成一副惫懒相,笑嘻嘻道:「可不,打了四五年,总算赢了,圣旨再有几天便到,届时班师回朝,一个个封赏下来,还有一场热闹,只怕比这更甚。」
贺白羽淡淡一应,问道:「你这次立了大功,该封云麾将军了吧?」
「八九不离十。」关云天同他并肩而立,看晚霞在贺白羽脸上投下一层余晖,笑道:「你的封赏也少不了,我听说已是定了要升游骑将军,等咱们回京后,还有赏银、庆功宴……」
「我不会去京里领赏,」打断关云天话头,贺白羽指着远处那片芦苇荡缓缓道:「我家在这里,当初投军乃是为了保护乡土不被烽火所毁,如今战事平定,我无意做官,不日便要回家去了。」
关云天一愣,呆怔半晌才晓得贺白羽之意,吓了一跳道:「什么叫你不去,别人挤破了头得不来的官位,你倒说不要便不要。再说,我一早让人在京西买下座宅子,如今都布置好了,只等你去了咱两个便可入住,这可不是让我白费心思。」
贺白羽皱了眉睨他,奇道:「你的宅子,做什么非要我去住?」
「我不说了要娶你,待咱两个成了家,自然一道住。」
「关云天,」贺白羽脸上血色倏地退得一干二净,颤着声咬牙问道,「你便这般喜欢消遣我?」
「谁消遣你,」关云天也自急了,急赤白脸道:「咱两个这四五年处在一块儿,我的心思你会不知道?我知你不是姑娘,可偏生这心思起了就再也息不掉,你是男的我也认了,拼着冒天下之大不韪,我关云天定要娶你回家。你若不信,我现下把心剖出来你看,瞅瞅上面是不是都刻着你的名儿。」
贺白羽让他吼的愣住,双眸中乍然闪过一道明亮的光芒,随即却又黯淡下去,沉默半晌,末了低下头去,淡淡道:「你家里不是给你订了亲,只等你回去拜堂,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难不成你还指望我做个男妾同你正房夫人争宠。」
「我回去便退了这门亲事。」
见贺白羽松了口风,关云天喜得无可无不可,满口应承,想着这里距军营已有段路程,正是四下无人,也不怕让人看到,上前一步将贺白羽紧紧抱住,笑嘻嘻道:「我上头五个兄长,侄子一大堆,原就用不着我传宗接代,自然是娶个自己可心的才好,你虽是个男的,却是皮滑肉细,比个女娘还强……」
这关云天欢喜的疯了,一高兴便什么话都往外倒,越说越没边,贺白羽先还满心感动欢喜,待一听下去,登时又羞又气又恼,他晓得关云天实是个脸皮厚没廉耻的,再容他说下去不定喷出什么疯话来,当即抬腿往关云天胯间一顶,便听「啊」的一声惨叫,关云天捂着下面跪倒在地上,疼得说不出话来。
贺白羽犹自不解气,又冷着脸狠狠在他背上踹了两脚,这才骑马施施然回营去了。

立春过了没几日,朝中旨意颁到,大军拔营回京,一众将士皆欢欢喜喜,唯独关云天愁眉不展,黑着张脸坐在马上,一面摸着怀里贺白羽留下的诀别书,一面心中恨恨道:「我都说了回去便退亲,怎的便是不信,也是合该我倒霉,偏生是二叔前来颁旨,又说些有的没的叫白羽听了去,哼,那陈家小姐既是天香国色,想来退了亲也不至没人要,做什么赖上我。好容易说动了白羽随我回京,这下全泡了汤。」
他心中惦记贺白羽,满心想留下寻找,奈何军职在身,再怎么着急也需先行回京缴旨述职,万般无奈下只得频频回头向着黄芦荡方向张望,喃喃道:「也罢,待我领了封赏再回头来找,左右你家便在这里,看你躲到哪里去。」

入了夏后,日头一日比一日毒起来,关云天牵着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黄芦荡里四处张望,不多时便热出一身汗,好在这里水泽众多,时不时洗把脸倒也能对付过去,只他两日前便钻进这片水泽里,寻找到第三日头上,唯见一群群白鹤、野鸭、大雁在此出没,却不见一户人家居住,更哪里去寻贺白羽,不免心烦意乱,解下斗笠边扇风边抱怨,「贺白羽,你说你家住这里,我巴巴地从京里一路找过来,三两日却连个人影也不见,你若是拿话诳我,这才叫冤枉。」
他咬着牙往前走,渐渐行到沼泽深处去,各式各样苇子越发茂密,风一吹,呼啦啦倒下一片,乍然间,便见不远处的一个水塘里立着点白影,似极贺白羽惯穿的那一身白衣,关云天心中一喜,往前紧走两步,拨开一人来高的草丛张望,待定睛一看,原来是只白鹤立在塘中,正垂头梳理翅膀,显是在沐浴,登时让关云天大失所望。
那水塘离着草丛尚有五六丈远近,关云天手脚轻便,未曾发出响动惊了那鹤,便只见白鹤亭亭而立,一身白羽倒映水中,细颈微扬,顾盼间娴雅清逸,同贺白羽气息倒颇为近似,关云天先还不觉如何,待多看两眼后,不由生出几分赞叹,只觉这白鹤赏心悦目之极,正看得有趣,却见白鹤张开双翅,突地化作一名赤条条年轻男子,面目清雅,可不正是他朝思暮想了数月的贺白羽,登时呆住,张口结舌说不出话,呆愣愣看着贺白羽自塘中一步步走上来,拾起岸边衣裳穿着。动作间,但见光裸的胸膛上两点嫣红若隐若现,一双长腿笔直光洁,看的关云天脑门一阵阵发烫,登时滴下鼻血来。
他乍然见到这等奇景,失了神智,不觉弄出响动,贺白羽穿好衣服正要离开,听见人声,立时警觉,喝问道:「谁在那边?」
说着循声而来,走到近前,才发觉草后有人,凝目一看,只见一个满脸愚相的痴汉正捂着鼻子傻笑,手指缝里冒出的鼻血已将前襟染成一片,不觉失声惊叫,「云天。」

苇荡深处,一座小巧木屋掩映其间,跟着贺白羽一路行到这里,关云天叹道:「住的这般隐秘,怪道我四处寻不见你。」
进了屋,只见桌椅修洁,形制古雅,颇得意趣,叹完又笑:「果然是神仙般居处。」
贺白羽瞟他一眼,也不搭话,自去厨下煮饭,不多时端了盆香喷喷热腾腾的炖鱼上来,关云天正是饥肠辘辘,也不客气,拿起筷子风卷残云食了个盆干碗净。贺白羽看着他狼吞虎咽,忽地轻轻道:「适才我在塘中洗浴,你都看见些什么?」
关云天正嚼着条鱼,一惊之下将根刺卡到嗓子里,憋得脸红脖子粗,好容易咳出来,傻笑着手足无措道:「看见……你光着身子,那个……真好看。」
贺白羽本是怕自己原形让他瞧见,却不料等来这样一句话,一时呆住,片刻后回过神,只羞恼的无地自容,气愤愤瞪过来,黑黝黝瞳仁看得关云天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寻思半晌,又冒出一句,「难怪你一双腿又长又直,恁般好看,原来是鹤变的。」
贺白羽听得一张脸白了又红,红了又青,良久才晓得问:「你…你既知道我不是人,难道不怕,还跟来做什么?」
「人都说鹤是仙禽,你既不是人,那必是仙了,便是精怪,也定是善的,我有什么好怕。」
关云天大咧咧道。
「对了,我给你买了根簪子,」吃饱肚子,关云天总算想起怀中揣着的物事,赶忙献宝似拿出来递到贺白羽跟前,讨好道:「京里那个万宝斋的掌柜说这个东西拿来送娘子最好,我便用赏银买了来,你戴上看合用不合用。」
那簪子是上好白玉雕成,无甚花哨纹饰,贺白羽一见便即欢喜,接了过来在手中摩挲,犹豫片刻,终是低低问道:「你那位陈家小姐呢?」
「我出京前已是嫁人了。」说起此事,关云天便一肚火气,气狠狠道:「说什么被我误了年华,嫁不出去,死活要我娶过门,我着实被陈家烦不过,直说自己有龙阳之好,只想要娶个男子过门,才算把亲事退了,不想这话传到家里让几位长辈知道了,请出家法教训我,我不服,二叔便逐了我出门。我思量着来找你,才收拾好行囊要上路,便听说陈家小姐寻到个金龟婿,没几日便嫁过去了。嘿,她要早些这般爽快,我何至于同家里闹翻,唉,也幸得我爹娘去得早,不然还不气死他们。」
「你这般被赶出来,竟是再也回不去关家了吗?」他说的满不在乎,贺白羽却知其中必有一番波折无奈,心下又是欢欣又是酸楚,幽幽道:「是我误了你。」
关云天闻言皱眉,「说的这是什么话,你何曾误我。当日我在野狼坡中伏,若非你率兵拼死相救,我如何能活到今日,这难道也叫误我。白羽,咱们是生死过命之情,关云天初见你已是思慕在心,自那日得你活命之恩后更是倾心相许,我这命都是你的,莫说舍家弃业,便是为你死了,也是只有欢喜。」
「你只道我救了你,却不知本是我害你中计。」贺白羽怔怔听他说完,眼圈已是红了,颤声道:「我本是这黄芦荡里一只成了精的白鹤,生于斯长于斯,五年前边塞纷争顿起,两军对阵于此,我怕大军交战损及这苇荡,伤害栖息于此的一干生灵,便化作人形混进军中,思量便宜行事,以便保全这里。那日你谋划欲在这黄芦荡里伏击雍军,我故意假报敌情,令你改在别处迎敌,这才害你身陷险境,之后拼力救你,实是良心难安之故,我……不值你如此。」
关云天沉吟移时,忽地问:「那后来在伏龙岗、青岩寨,你亦屡次救我性命,可都是因事前亏欠于我?」
见贺白羽愕然无语,关云天狡黠一笑道:「若为亏欠我,救了一次也便够了,如何还有数次,可见你亦是动了情,如若不然,你怎会答应陪我回京,又怎会听到二叔要我娶妻之言便负气离去。白羽,白羽,你不曾误我,我亦不会负你。」
贺白羽怔怔半晌,灵犀被这段话一点而通,忽地展颜一笑,叹道:「是,咱们袍泽数年,我本当你做兄弟,不知何时起却换了心思。我在这苇荡里住得久了,身边从来都冷冷清清,自与你在一起,每日都恁般热闹,你变着花样讨我欢喜,叫我如何不开心。」
他这般浅吟低语,坦言直承,叫关云天欢喜的直欲翻上十七八个筋斗,笑嘻嘻道:「既如此,我如今来给你做伴,可不正好。」
他怕贺白羽再行犹豫,紧接着又可怜兮兮求道:「如今我无家可归,身上银钱全换了这簪子,一个铜板也无,你若不肯收留,我只得讨饭去。」
贺白羽见他眨眼间又是一副无赖相,好气又好笑,缓缓道:「也罢,我这里正缺个端茶倒水的小厮,你且留下供我使唤吧。」
「想我也是堂堂将军,只是端茶倒水岂不大材小用,」关云天嬉皮笑脸凑上来搂了贺白羽腰身,一只手伸进衣襟里去,便摸边道:「不若让我伺候白羽叠被暖床,如何?」



本来是在写貔貅的,写到开头时突然又有了这个故事的灵感,因为篇幅很小,所以先写了出来贴上,貔貅目前写到1/3,正在努力中,有时间的话一定会尽快写完贴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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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鬼忆

寒冬腊月,厚厚的云层积聚在天上,眼见便有一场风雪。苏清寻赤着一只脚走在满是荆棘的荒地里,脚上的鞋子在方才被赶出家门的时候已然失落,只着布袜的脚掌很快让石子荆条扎的鲜血淋淋,却觉不出疼,然走了这半日,体力到底用尽了,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幸得撑住了身边一颗枯树才未倒下。
「我没有勾引五皇子。」
寂静旷野中,低哑的嗓音格外突兀,隐忍多时的悲愤再藏不住,丝丝缕缕地泻出来,想起昔日为着巴结五皇子,父亲将他送去做侍读,却不知启轩指名要他时早已心怀叵测,为着他一张脸,存了染指之心,若非他竭力周旋,恐怕早已成了娈童之流。饶是如此,到底躲不过,那日被启轩强要,偏偏让来儿子府上的贵妃娘娘看了去,只道他勾引皇子,让人遣送回府。事情宣扬开来,脏水只向他一人身上泼,父亲请了家法出来,他不肯蒙冤,硬嘴辩驳了几句,便被打的遍体鳞伤,继母在旁幸灾乐祸又兼冷嘲热讽,哄得父亲大冬天逐了他出门来。
宁死当官爹,莫死要饭娘,老话当真不错,亲娘一死,还有谁会护着他。想起阖府上下那一张张嘴脸,苏清寻嘴唇哆嗦着,却是再说不出一句话。胸口沉闷闷便如压了块大石,甫一张口,一注血箭从喉咙里喷出来。
「呵呵……」
苏清寻一怔,悲如凄鸣的笑声旋即逸出喉咙,断续不绝,笑了足有一刻钟,声音渐渐低下去,身子顺着树干往下滑,软到在地。
看了看远处山坡上母亲的坟茔,苏清寻知道自己已走不到,幽幽闭上眼睛,就此人事不醒。

「当日,你心中到底恨五皇子多些,还是恨你爹多些?」
夜色下,幽静小院中盛放一池青莲,虞容陪着苏清寻坐在院中乘凉,听他说起往事,神色平静,知道旧伤已然淡去,大着胆子问道。
躺在凉椅上,苏清寻歪了头思索,片刻后淡淡一笑,「应是恨我爹多些,启轩虽贪我容貌,毕竟还有几分真心在里头,虽说事后不曾援手相助,却也不曾肆意辱我,倒是父亲,为着荣华富贵送我入虎口,我受了不白之冤,他只一味恨我玷辱门风,不顾父子情分逐我出门,竟容不得我穿上鞋再走,还不如看着我长大的老管家。他是我血缘至亲,听我叫他二十年父亲,凉薄至此,怎不叫人心寒。」
虞容闻言,想起那日在荒野里拾到苏清寻时情形,一身血肉模糊,神色悲愤凄绝,至今想来犹自心惊,登时疼惜不已,将他搂进怀中安慰。
他不善言语,说不出甚安慰之词,但自有心意显露,令苏清寻心生暖意,这般十几年相处下来,心伤渐渐平息,已能将昔日不堪当做一场笑谈。
「你如今可还恨他们?」
见虞容问,趴在他怀中的苏清寻抬起头笑,「我前日去那荒山上游玩,见有人立了座衣冠冢与我,又有人拜祭,我一时好奇,躲在一旁看,看了好半天,才认出来上香的人竟是启轩,不过十几年功夫,他竟似老了几十岁,还不到四十的人,两鬓竟都白得不成样子,在我坟前喃喃祷祝,说他罢了我父亲的官,将我继母赐死,又说他如今后宫三千,却没一个可心人,夜夜只梦见我暴尸荒野,尸骨让野狗啃得残缺不全。我本恨他害我惨死,见他那副可怜相,却忽地只觉可怜,我虽早亡,但死后得你陪伴爱护,心境平和喜乐,比起他日日活在悔恨中不知好过多少,心里便不那么恨了。」
虞容见他笑语盈盈,暗道自己这十几年尽心呵护的功夫当真没有白费,满是欣慰,俯下身去亲他,两人便即缠绵在一处,口舌撕磨够了,又去解彼此衣裳,才褪了裤子将两人□□握在一起撸弄,便听见院门被拍得山响,外面传来同僚叫唤声。
「马二哥,我是牛三,该上值了,勾魂簿子在阎君那儿,今儿有四个野鬼要入账,兄弟先去领差,你随后快来。」
偏是这般不上不下的坎节儿上生事,马虞容恨得牙痒痒,只得紧弄两下丢了,穿上裤子进屋拿了个形制怪异的面具出来,往脸上一戴,便见端正的口鼻倏地变长,竟长成个马脸模样。
他抬了脚要往外走,却听「扑哧」一声,苏清寻已是捧着肚子笑倒在椅上。
「怎的我每次戴上这个你便笑成这样?」
虞容无奈叹气,却听苏清寻笑得更响,边笑边道:「我一见你这马脸便想起我死那日你来勾魂的样儿。」
想起这事儿,虞容便觉羞恼,那日他饮酒误事,到了荒山上才省起没戴面具化成马面模样,只得急寻了头冻毙的野驴割下头来安在脸上,彼时苏清寻魂魄才自尸身中脱壳出来,乍然见他这么个怪样,饶是正满腹凄惶,也险些失笑。
见苏清寻此刻笑得欢畅,全不见往日忧伤,虞容尴尬过后心中欢喜,凑过去又要亲他,突地省起自己正是副长长马脸,恐招人恶心,便止了步不敢上前,却见苏清寻站起来走到他跟前,捧着他脸笑,「驴也好,马也罢,我却不嫌你脸长。」
说罢,柔柔一吻落在他脸上。




第十章 招财

过了冬至,天气一日比一日冷起来,这日一早竟飘起了零星雪花,一上午过去,地上已是铺了薄薄一层,连带街上行人亦少了几分。
这样冷清的天气里,座落在泉城城南的韦家大宅却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临近年关,韦家遍布江南江北的数十个分号铺子掌柜们俱都赶回来交账,偌大的议事厅里坐得满满当当。
执掌一方的掌柜们哪个不是饱经阅历,什么场面不曾见过,此时却大气也不敢出,一个个恭恭敬敬看向上首端坐的韦家新一代家主——韦寒江,只觉这主子年岁不大,却端的是手段高明,才接手韦家两年多,竟是将几近破败的家业整治得风生水起,重又坐回西北第一行商的位置上,不禁满腹钦佩。
韦家大管事范伯站在下首,领着一众掌柜们报完了账,向主子请示起诸般事宜。
「今年年景甚好,除北方的皮货行因边关战事略有亏蚀外,余下俱都赚了钱,共计得钱一百一十七万贯。几个庄子收成也不错,共收租粮一千四百五十石。另外,因去年歉收,佃户们欠租五百八十石,您当日给免了,庄头们问,今年是否让给补上,请爷示下。」
灌下不知第几碗酽茶,韦寒江略提了提精神,吩咐道:「各分铺账上的银钱缴五成到总账上,兑成银子收进库里去,余下两成各铺周转用,另拿三成出来,各掌柜们自己作主,或铺路造桥,或施粥舍药,不拘什么,但凡是周贫积德的善事,只管去做,务必让行商之地的百姓们得些好处,切莫有财独享,招人眼热。至于租粮,去年既已免了,今年也不必再行补缴,好容易赶上丰年,也让佃户们手中留些宽裕。交上来的新粮入库,将往年吃不完的陈粮拿出来,在城北城隍庙前办粥场,让这城里穷苦人家有个吃饭的去处,莫在大冬天里挨饿。」
因是连夜从外县赶回来审账,韦寒江身子疲累,这几句话说的淡淡的没什么底气,便连脸上也 透着股倦色,本是清雅俊秀的容貌,生生显出副孱弱公子的模样,却因骨子里透出的一点清傲坚韧,无人胆敢小觑,更因一副仁善心肠,当下各个暗中敬仰。
议完事,韦寒江实是支撑不住,到书房小憩,临了嘱咐大管事款待各掌柜到花厅用饭。山珍海味一摆上来,顿时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有今年新聘的掌柜初来乍到,借着酒酣耳热向同席的老掌柜问道:「听闻东家自祖上传下只玉貔貅做镇宅之宝,灵验无比,这才富家一方,可是真的?」
那积年的老掌柜呵呵一笑,捻着胡子道:「有倒是有,老东家在时供在祠堂里,老朽也有幸见过,物件倒是好物件,要说灵验却也未必,不然怎的老东主一过身,家业便凋零成那样,唉,虎父出犬子,老东主一生英明,生的几个儿子却没一个争气,才几年便败了偌大家业,幸得已有孙子辈,这新东主是长房长孙,一及冠便将家业接手过去,这才几年,已将生意做到高丽去,那貔貅也自祠堂请了出去,可见什么宝贝都是扯淡,到底还要儿孙争气。」

到得傍晚,雪下得越发大了起来,飘飘扬扬如鹅毛般。韦寒江让管家叫醒,喝了碗参汤才觉恢复些精神,披了大氅往内院去。
如今内宅里住着四房人,除三叔已过身外,韦寒江的亲爹并二叔四叔皆是常年在外花天酒地,每天聚在这内院里一起用饭的只是些女眷和孩子,饶是如此,也有二十来口,热闹不堪。
韦寒江一进门,先给母亲和几位婶娘请安,这才坐下用饭。他一向忙碌,连亲娘也不大见得着他,这次更是在外奔波月余方回,偶尔一道吃顿饭,便听母亲絮絮叨叨嘘寒问暖,弟弟们叽叽喳喳说笑,实是吵得人头疼,韦寒江不耐,草草填饱肚子便行告退,回房休息。
掌家后,韦寒江一早搬到祖父生前居住的独院里去,小小院落自成一方天地,此刻屋里已生起地龙,暖和如春,解了外裳烫过脚,韦寒江透出一口气,浑身似脱了力般倒在榻上懒怠动弹,明明卷得很了,却因才饮了参汤,一时睡不着,本见青白的脸色也恢复些血气,让热气一煨,倒显得粉扑扑的。
歇了一气,挣扎着爬起来,又自桌上捻起枝香,韦寒江一掀帘子进了屋子东壁单僻出来的一个小隔间里。这隔间一丈见方,只在北面靠墙摆了张供桌并香炉,香炉后面端端正正供着只整块白玉雕就的尺长貔貅,温润白腻,端的是个招财进宝的吉物。
对着这么个宝贝,韦寒江面上却殊无喜色,点了香插进香炉,也不拜,抬脚便走,才一转身,胳膊便遭人一拉,身子跌进个热烫怀里,扭头一看,供桌上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貔貅,只身后站着个二十七八的高大男子,满脸怒色,端正正一双眉眼倒竖,嘴里哼出冷笑来,「韦少爷脾气越发见长,如今竟连句话也懒得同我说。」
韦寒江站直身子,垂了眼道:「这几日着了凉嗓子难受,一时懒得言语,廉光莫怪。」
他这几日话说得多了,嗓音本就沙哑,这时倦透,声音更如倒了嗓般,廉光一听便即心疼,哪还顾得上生气,一把打横抱起他送到外面榻上,倒了水看着他喝下,这才问道:「怎的这么久才回来,不过几间小铺面,也值当你亲自去看,倒把自己累的什么似的。」
韦寒江时时外出巡视产业倒有多半是为躲他,只这番心思怎好让他知道,少不得搪塞两句对付过去。
「寒江说的可是真话?只怕这般流连在外倒是为了避我。」
廉光却也不傻,听他说完,撇了嘴角冷笑。
韦寒江心中一惊,不敢答话,他这副低眉顺眼的样子落进廉光眼里,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闷闷地憋了回去。
他两人这般不言不语对坐移时,廉光先撑不住,解开韦寒江内衫襟带压在榻上,一床大被盖住满室春光。
「月余不见你回来,可知想我得紧。」
咬住寒江一只耳垂嘬弄,廉光喘息着道,一边在他下身处又揉又摸。
韦寒江也是有日子不曾行房的,虽说现下身子不算爽利,然一番撩拨之下,底下的物事也颤巍巍半硬起来,□□痒痒地泌出些津液,待廉光擎了自家长厥厥粗硬硬物事往里捅将进来,缩了两缩也便含住了,不自觉地随着廉光出入摆腰挺胯。只他心里到底不喜这等亲密,不敢去看两人□□淫态,闭了眼抿了唇,将半个脑袋埋进枕头里去。
「这一路上想我不想?」
逼着韦寒江做了个嘴儿,廉光又噙了他胸口两点嫣红,一边嘬弄一边问,半晌不见回应,一抬头见韦寒江紧皱眉头受刑一般,登时胸口好似让人捅了一刀,冷风嗖嗖灌进来。
他知韦寒江性子清傲,当初被迫从了自己难免心中有怨,故此两年间百般软磨硬缠,本以为天长日久下来能捂得他心热,不料还是这般,不禁心中又悲又怒,冷声冷气道:「你摆这副脸子给谁看,当真不喜我碰,当日又何必求我。」他一面恨恨说着,一面捉了韦寒江左手去摸两人□□处,恶毒道:「比这更羞人的事也不是没做过,如今倒来装贞洁烈女的样儿,只是装也装得不像,脸上虽做出苦样子,底下却爱这调调,看才弄了几下便湿成这样。」
他说的恁般难听,韦寒江便似一颗心被人狠狠抽了几鞭子,疼得缩成一团,身上本来便不怎么火热,一下更是凉的似块冰,死死咬紧了嘴唇才不致流下泪来,更说不出一句话反驳。
想当初韦家眼看便要破败,他无奈之下照着祖父临终前教的法儿于子夜时分向貔貅供香拜祷,眼睁睁看着貔貅化作这个廉光站在他面前,只道富贵不难,却要他身子来换,寒江不好龙阳,自是不愿,可一大家子几十口人要吃要穿,总不能让母亲弟弟们都出去讨饭,只得应了,从此沦做娈宠。其后韦家家业果然一日日好转,然每多一份家财,便需让廉光做耍一回,待后来银钱多的数不过来,更是日日被压在底下弄,寒江羞惭不堪,只觉便如窑子里的娼妓般下贱,他本是心事重的人,隐忍这几年,心头苦的厉害,又乍然听到这般诛心之言,悲愤难耐,浑身哆嗦不停,脸色更是一片惨白。
廉光正在气头上,还要再说,突觉怀中人身子冰凉,吓了一跳,掰过韦寒江面孔细看,见他将下唇咬得险些渗出血来,登时又惊又怒,还夹杂着缕缕心疼,捏住寒江下颚一掰,喝道:「松开。」
韦寒江吃不住他手劲,松了口,唇上却已留下一派深深牙印,双眼迷蒙蒙瞧着远处,一点神采也无。
这一番折腾下来,廉光欲火早息,也没心思再弄,从寒江身子里撤出来,冷冷道:「你既不愿,我一个人弄也没意思,睡了吧。」
他有心搂着寒江安慰赔礼,又恐适得其反更招厌恶,只得按耐下满腔情愫,却也不愿就此离开,只想着做耍不成,在一张床上躺躺也是好的,便背着身子躺下。
韦寒江呆滞半晌,渐渐地缓过气来,侧过身,也合了眼。

翌日一早,廉光重又变回貔貅回了隔间,韦寒江不见他在旁纠缠,心下稍安,在家好生歇了几天,待精神一复便开始着手打点年下送礼之事。韦家虽是这泉城里头一份富户,便在整个大名府也是无人能及,却毕竟只一介行商,七品大的个芝麻官便能压在上头,故此着实花了些心思在官场上,逢节便送礼,将个知府卢守道奉承得舒服,做了韦家后台。眼见便到年底,备了份重礼,韦寒江照例来卢府拜见,谁知才进卢府大门,便见管家应在前面,见了他紧迎上来低声道:「正要去府上请您过来,有位贵客要见您,韦相公待会儿说话千万小心。」
韦寒江进出卢府也不算少了,还是头遭遇见这种事,心下诧异,疑惑中进了正厅,便见上首坐着位风华俊秀的青年公子,卢知府竟半欠了身子在下首相陪。
待韦寒江见过礼,卢守道指着他向那年轻公子道:「这便是我大名府首富,韦家家住韦寒江。」又向韦寒江道:「快快拜见三王爷。」
不料眼前人竟是凤子龙孙,当今第三皇子靖南王雍文轩,韦寒江唬了一跳,忙又行礼。
那三王爷上下打量他两眼,笑道:「我一早听闻韦家家住是个德高望重之人,不料这般年轻。」
待韦寒江逊谢几句,又道:「听闻韦家有只玉貔貅,雕的极是精妙,当今圣上雅好玉器,可巧又快到六十圣寿,本王正思量着寻件宝贝做寿礼,愿向韦公子买下这尊瑞兽,不知韦公子意下如何?」
韦寒江闻言大吃一惊,待要直言拒却,却见卢知府暗暗使个眼色,当下会意,道:「圣上寿诞,小民本当敬献,哪里还说什么买不买,只是不巧,那玉貔貅上月让舍弟玩耍时摔到地上,震出条口子,品相已坏,恐污圣目,哪敢再行奉上。好在小民当铺中新收了件玉观音,乃是二尺高的和田羊脂玉所雕,愿奉王爷以呈圣上。」
三王爷听了面色一沉,道:「这倒真是不巧了。」端了茶不再言语。
韦寒江心下着慌,借口有事,当即告辞,出了外院,便见卢管家等在院门前,将他拉到无人处悄声道:「好叫相公知道,那三王爷不知哪里听了您家玉貔貅生财的传言,这才上门索要,您可千万小心。」
韦寒江心下更惊,面上不动声色道了谢,随手将张千两银票塞进管家手中,急急坐车回了家。

到了家,韦寒江一头扎进寝居,点根香插进炉中,然等了半晌,那貔貅只安安静静趴着,动也不动,韦寒江这几日都没上香供他,这时事到临头才想起拜祭,也自心中忐忑,现出惶急之色来,求道:「你快出来,我有话说。」
话音才落,便见廉光站在一旁,搂了他问:「什么事急成这样?」
这廉光生了几日气,这日已是消了,迟迟不肯现身不过是为逗逗韦寒江,却不料将他急得脸上变色,登时心软。
韦寒江定一定神,将三王爷之事说了,廉光听完,思忖道:「不知这三王爷性情如何,若是个心胸小的,必会亲来看上一眼。库里不是收着只小个儿岫玉雕的貔貅吗,拿来摆上,他若来了,糊弄过去就是。」
韦寒江本不是无勇无谋之人,但此事牵涉韦家数十口人生计,一时乱了方寸,此刻有廉光提点,方才定下心绪,只是到底受了惊,唯恐廉光就此离韦家而去,平日里本是避之惟恐不及,眼下却瑟缩在廉光怀中,双手揪住他衣裳不放。
廉光几时见过他这幅情态,虽明知韦寒江是舍不得韦家富贵,也不免开心,当下抱了他压倒床上。韦寒江又怎敢这时坏他兴头,少不得百般配合。一顿饭功夫,两人便都丢了。
完事后,埋头在韦寒江颈窝儿里,廉光幽幽道:「若能得你日日这般相待,便知你不过虚情假意,我心中亦是欢喜。」
韦寒江不妨听到这一句,怔怔的不知怎生应对,他一向视廉光若债主,两人不过皮肉生意,从未想过廉光待自己的心意,偏这廉光也是个没算计的,平日里调笑话不少,荤素不忌,独独真心话不曾说得明白,肌肤之亲近两年,今日才算交了底。
两人在床上躺了会儿,便即起身穿衣,才收拾停当,便听大管事急吼吼将门敲得山响,「爷,出事了,快来前院。」
韦寒江急急出门去,廉光却化作一道白光,飞回内室去了。

开了门,眼见大管事急得话都说不明白,韦寒江也自一惊,急匆匆跟了他往前院去,一进院门便即呆住,只见家人老少跪了一地,满院皆是戎装侍卫,三王爷正站在当中,见了他笑道:「本王思来想去,还需亲眼见见贵府上那只玉貔貅才好。」
韦寒江登时如坠冰窖,半晌说不出话,但觉这王爷心思狠毒缜密,竟是尾随而至,容不得他做半点手脚。
眼见一众侍卫刀剑出鞘架在家人头上,还有何法可想,只得跪了道:「小民这便去取。」
三王爷呵呵一笑:「听闻那貔貅就供在你房里,本王让手下去取也就是了,这等小事,岂劳韦公子亲自动手。」
当下一队侍卫领命去了,不多时,抱着白玉貔貅进来呈上,三王爷拿在手里细看一番,赞道:「果然好宝贝,就不知摔的那裂纹在哪里?」
韦寒江咬牙胡诌道:「在肚子上,只是细小,不大看得出来。」
「既如此,品相也不能算坏了。」一挥手让人将貔貅装进锦盒,三王爷踱步到跟前,问:「韦公子可愿割爱?」
韦寒江岂敢说个不字,只得道:「哪里说得上割爱,王爷喜欢便好。」说罢磕下头来。

一入了夏,天变得又热又长起来,窗外知了叫个不停,韦寒江看了一上午账本,又听到这吵死人的声音,头昏脑胀,无饭也不吃,回屋小憩。
关上屋门,头一件事便先捻了香往小隔间去供上。供桌上只剩了一只铜炉,再无别物,韦寒江望着空荡荡桌面,怔怔发呆。
想当初他祖父韦一泯无意间得了玉貔貅,从此发迹,家业最盛时特意请了有名的半仙来算命,竟得了个富不过三代的批语,其后家道中落,果然便要败在他这一代,幸得貔貅保佑,这才转危为安,不料半年前让靖南王抢了去,韦寒江只觉天要塌下来般,唯恐半仙一语成真,谁知过了半年,只见生意越做越顺手,不觉疑心那半仙诳语唬人,又暗自揣测莫不是廉光余荫佑他,不觉间每日拿香来供。想廉光在时也未这般殷勤,如今不见了倒日日在心里头挂念,韦寒江也自觉得别扭,却不知怎生排遣,好在没人看见,也不怕笑话,便日日凭着心意来桌前站上一站。
他这般呆立着回思旧事,想得出神,待回过神来,才惊觉方才念的都是廉光待自己的诸般好处,当日种种不堪倒俱都淡了几分,不禁幽幽一叹,正抬脚要走,忽听身后一人道:「寒江这般长叹,莫不是想我得紧。」
韦寒江一怔之下急急转身,撞到个宽厚怀里,对上张笑嘻嘻脸,呆愣半晌才失声惊叫:「廉光。」
廉光见了他眼中乍然迸出的喜悦之意,一愣之后心花怒放,搂着韦寒江到外间坐下,嘿嘿笑着亲了亲他面颊。
韦寒江只怔怔任他摆弄,坐下后一眨不眨看着他,半晌才晓得问:「你如何回来?」
廉光嘴一撇,冷笑道:「那靖南王抢了我去生财,为的是筹集军饷篡位,我岂能让他如愿,这半年弄得他失了大笔银子,且事机败露,现下他正关在天牢里,他府里乱成一团,我正趁机脱身。」
韦寒江心中疑惑,讷讷问道:「你善能招财,他得了你去,怎的反倒破败,莫不是你不肯帮他?」
廉光愕然反问:「我为何帮他?」
「靖南王是凤子龙孙,他……他样貌生的又极好……」
说到一半,见廉光双眼瞪得浑圆看过来,韦寒江登时住嘴不敢再讲,只听廉光气呼呼道:「你当我是下三滥的登徒子,见个平头正脸的男人便想弄,那靖南王蛇蝎心肠,莫说同他睡,碰上一碰也是恶心。」
韦寒江听了这话实是不以为然,暗中腹诽道:「不是登徒子,缘何缠着我不放?」
他肚里这般抱怨,心中不知为何却另有一番欢喜,也不反驳,听廉光兀自喋喋不休讲下去。
「我虽招财,却也讲究缘法,你当是个人便能使唤我。当初你祖父韦一泯乐善好施,积下好大功德,这才得了我生财发家,又许下子孙姻缘与我,才能得享这许多年富贵荣华。你父亲并几个叔叔只知吃喝玩乐,全无半点慈悲心肠,天道不佑,我自然也不会逆天而行,多事相帮。至于你,本来命中无财,只凭着祖上阴德平安一世,不过你心肠好,又是韦一泯许给我的媳妇,总不成守着我这么个夫君倒让你没钱花,虽说违了天命,好在有我镇着,司命星君也不敢怎样,至于旁人,我可顾不了那么多。」
韦寒江越听越奇,打断他话头问道:「什么姻缘?祖父何时许了我给你?」
「你不知道?韦一泯没同你说?」见韦寒江一脸茫然,廉光这才细细解说:「我初到韦家时你祖父已经娶妻,我见你祖母端的漂亮,便同他订约,生下女儿嫁与我,我虽不能保你家世代豪富,却也令韦氏子孙衣食无忧。谁知韦一泯一口气生了四个儿子,再无一个女孩儿,到你这一辈,又是一串孙子,不见个雌的,我不免心灰意懒,偏你祖父担心他死后子孙没落,求我佑护,我见这一辈中顶数你心眼儿好样貌佳,最是合我心思,便同他玩笑,既无女孙,拿你顶缸也好。后来他死没多久,果然见你拿了香半夜祭我,又唤我三声招财相公,可不正是当初我同你祖父约好的话,便知你祖父果真守诺。那日我心中本极高兴,不想你却满脸不甘不愿,心道你以男儿身嫁与我,也难免不乐意,我慢慢同你撕磨,总能将你一颗心捂热,不想这许久,也不见你心怀敞与我。」
韦寒江不料还有这等缘由,一时愣住,待听得廉光说罢,不由讪讪道:「我并不知晓还有这等事,当日你一现身便要同我睡,又说那些混账话,我只当你淫兽,若早知是如此……若早知如此……」
他这边厢说的吞吞吐吐,那边厢廉光已是两眼放光,连连追问:「早知如此,寒江可会真心予我?」
韦寒江让他看得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半晌说不出话,只红透了一张脸,慢慢点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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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篇文上个礼拜就写完了,但是一直没有时间打出来,连续打了四个晚上,总算完成了,今天贴上来,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下个故事情节也想好了,但是对两个主角的设定有点犹豫,所以想问问大家的意见,请问你们想看父子的设定呢,还是主仆的?



本文父子,慎入。

谢谢大家热心的参与建议,小的细心看了每一条,综合红绿JJ留言,似乎想看父子的人更多些,而且,无射 也说想看父子,所以,本文从善如流,奉上父 子 奸 情一出。
那个,想看主仆的也不必生气,等以后有灵感了,我一定尽力满足你们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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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墓

更深漏静,池家镇五里外的山坡上,夏草茂盛,伴着声声虫鸣,靠山顶一处,两三株高树耸立,中间空地上,静静立着两座坟茔。
郝三趴在草间,望着两座坟咽了口唾沫。
他一早打听得清楚,这坟里躺的是池家镇首富员外池海并他儿子池洛。池员外一年前因染了风寒一病不起,这池家少爷虽说是个到处惹是生非的混世魔王,为人却极是孝顺,自父亲生了病便侍候左右,只池少爷终究年少,一听大夫说池员外病入膏肓便慌了手脚,竟听了庸医之语,割肉入药,却是白忙一场,到底没能救得池员外性命,倒把自己一条小命也搭了进去,两人齐齐魂归地府,葬在这里。
池夫人一早仙去,池家就此后继无人,老管家索性将一府财物都做了池员外父子陪葬,别的物件倒也罢了,只听说其中一颗拳头大小夜明珠,价值连 城,池海生前极是喜爱,死后便放进了棺材。
郝三一想到这珠子,登时心头乱跳。他本是十里八乡一泼皮无赖,近日赌钱欠了一屁股债,正愁没得偿还,乍然在茶楼中听见人说起池家父子墓中宝物,立时心动,只寻思着如何盗了这墓,弄些银钱花花才好。
他伏在这草丛中观望,眼见夜深人静,这荒郊野外是再无人来,便大着胆子挪到墓边,满月光辉下看得分明,墓碑上铭文分刻着父子两人名讳,看准了右边那座乃是池海之墓,郝三抽出腰间别着的短锹向下挖起来。

累出一身臭汗时,那墓已被挖了个不大的盗洞出来,郝三点了蜡,持了铁锹向下爬,临了不放心,又在腰上栓了根绳子系到一旁树上,这才进了墓来。
郝三拿着蜡烛照了照,见是个两丈见方的墓室,正中搁着具黑漆漆棺木,知道自己这是挖对了地方,竟一洞掘进了主墓室,心下得意,将蜡烛放到地上,自去撬那棺材。
却也奇怪,那棺盖竟似未曾拿钉楔上,一撬便开,露出铺着锦褥的棺底,并一棺器物珍玩。
郝三看着一堆宝贝,欢喜倒是欢喜,却也有些奇怪,这棺里殓服极是奢华璀璨,平铺在里面,却独独不见尸骨,诡异非凡。
「莫不是具衣冠冢?」
郝三不禁肚中嘀咕,虽觉奇怪,倒也不怕,将那殓衣扒拉到一旁,去翻那褥子,找上半晌,硬是不见有什么夜明珠。
郝三寻思,莫不是那珠子陪葬在池少爷墓里,便要再去挖另一座坟,这时眼一瞟,瞅见蜡烛快要燃尽,急忙用那殓衣将满棺珍玩裹了背在背上,才跟胸前系好结扣,那蜡烛便噗的一下灭了。
说也奇怪,那蜡一灭,墓中本该漆黑一片,偏一点亮光从墓室左面墙上透出来,似萤火虫般。郝三奇怪,拿手去摸,竟摸到扇暗门,手一推,缓缓滑开,一条狭长甬道便藏在门后,光亮从尽头传来。
郝三一见这甬道方位,已知是通往池少爷的墓室,心中大喜,只觉得来全不费工夫,真真省他一番手脚,便循着墓道向前走。
那甬道不过两丈便到了头,尽处又是一扇暗门,半掩着,透出一线亮光,那光芒柔和明亮,全不似烛光微弱,郝三心想定是那夜明珠无疑,狂喜之下便要闯进墓室搜掠一番,然甫一思及,便听门后传来一阵人语,一个脆生生少年嗓音叫道:「不行了,不行了,那里涨得厉害,怕要弄坏,快些拔出来。」
郝三大吃一惊,心道:莫不是有人也盯上这墓中宝贝,抢在他头里进来,且似还不止一人?便缓了动作,蹑手蹑脚蹭到门边,顺着门缝往里张望,只一眼,便看见墓室顶上嵌着拳头大小明晃晃一颗莹白珠子,照的满室透亮,两丈方圆室中亦摆着具漆黑棺木,棺盖上铺了件绣满云纹的锦衣,两个赤条条男子正躺在上面抱成一团。
被压在下面的是个十五六岁白净细嫩少年,一张瓜子脸上两道弯月眉,杏核眼下挺直一管鼻梁,张了口露出两排细米白牙,咿咿呀呀叫得正欢。
郝三是逛窑子的老客,却也没见哪个窑姐叫得似这少年般又媚又浪,登时筋酥骨软,□□那团东西让少年一声声叫得直了起来。
再去看上面那人,乃是个三十七八的汉子,眉眼端方,正搂紧了少年大动,底下那根紫黑行货儿臂粗细,在少年股间进出不休,一边动一边道:「才说那里痒,让我好生搔一搔,这会子却又让我拔出来。」
「亲爹,好爹,你那里那么大,让洛儿怎么受得了。」
少年口中浪叫,一双紧致致白生生长腿却绞在男子腰上,脚趾绷得笔直,显正得趣,哪有半分难耐的样儿。
男子让他叫得益发动性,大掌死死捏住少年两瓣雪白嫩臀,喘吁吁道:「你小时乖的狠,便是和狐朋狗友混的久了,窑子里的做派竟也学了来。」
少年眯了眼,伸出一段柔嫩舌尖去舔男子下巴,笑道:「我不学这般手段,能勾得你上我的床。」
他两个只顾做耍,全没注意有人偷窥,一场活春宫尽数被看了去。
郝三见了这少年风流体态,端的是色授魂与,两眼直愣愣盯着,一眨不眨,一只手伸到□□去摸弄自家物事,撸上撸下,随着那少年身子起伏摆动。

过有顿饭工夫,只见男子身子一挺,似就此丢了,少年也长长一声媚叫,同他搂紧在一处。
郝三见状也自把持不住,手上一紧,底下喷出一股白浊。
他舒服得一时忘情,喘息声重了几分,惊动墓室中两人,便听少年喝道:「谁在那边?」
郝三一惊,还未及开溜,已见男子自棺上跳下,也不见怎么动作便到了门边,门一推开,两下里撞个正着。
郝三只道这两人也是盗墓的伙计,一时发春在墓里干这调调,让人撞见自然不乐意,便想说几句场面话过了这关,顺便结交结交,不定那珠子还能自这两人手中分上一份,谁知还未说话,已听那少年指着他叫道:「爹爹,这人偷了你殓衣,是个盗墓贼。」
郝三初时听少年叫这男子亲爹,只当两人亲热时调笑,这时见少年仍旧如此称呼,已知不对,又见说他身上背的乃是男子的殓衣,心中咯噔一响,脑中霎那冒出个骇人念头,脸色登时发青,转身便逃,然还未迈出一步,肩头已让人拿住,郝三惊慌间忽听得墓外隐隐传来一声鸡叫,接着便听少年惶急叫道:「不好,爹,天亮了。」
郝三奇怪,回头去看,只见少年并男子均已不见,只一大一小两具白骨森森站立,一只白惨惨手骨正扣在自己肩上,五根尖尖指骨插进肉里,流出血来。

天大亮时,池家镇上牧童出来放羊,赶着羊群到了五里坡上吃草,便见坡顶树下躺着个人,浑身是血,双眼直愣愣不住念叨:「有鬼,有鬼!」
唬得牧童连滚带爬跑去报官。
不多时,县太爷带着一众差役赶来。有那差役识得郝三的,又见他手上拽着条华贵殓衣,便猜得他必是盗墓时受惊得了失心疯,四处一看,果见池家父子墓上被打了个洞。
县太爷同池员外生前也算相熟,当下让人将墓填好,押了郝三回牢。回程路上瞅着郝三疯颠颠的样儿,冷笑道:「池家父子生前便不是易与之辈,便是死后做鬼又岂能让人欺侮了去,这墓哪里容你鼠辈来盗。」
说罢回头去瞧,只见两座坟茔静卧青松翠草间,似能听见池家父子嗤笑。




第十二章 俑

炎炎夏季,院中知了热的叫个不停,屋中却是凉爽,角落里盛了冰的木桶中镇着瓜果并一大碗酸梅汤,一派闲适。
左南浔负手而立,对着西面靠墙而放的一尊陶俑细细打量。
陶土烧制成的男俑比他还要高上几分,眉眼口鼻刻画的十分精细,一眼看去已觉面目端正,若是真人生成这样,不免又添几分英俊。俑像衣饰纹理清晰,看式样,倒有些像前朝的服饰……
「少爷,这俑历来都是陪葬用的,摆在屋里实在不大吉利,还是埋回去吧。」
别庄上的老管事李伯见自家少爷对这人俑兴致盎然,急出一头汗,暗骂那几个佃户多事,地里刨出个人俑便大惊小怪,惊动少爷,竟捡回庄子里来,若招来些秽物可怎生是好,老爷一早过世,老妇人只这一根独苗,万一有个好歹,他该如何交代。
「不过是具人俑,能有什么不吉,老李莫要小题大做,」见老管事急成这个样子,左南浔笑着安慰道:「你看这俑像制作如此精妙,竟似真人般,当真难得,必是前朝哪位公卿用来陪葬,算来也是古物,拿到珍玩铺子去卖,怕要值上好一笔银钱,如今因缘际会落到我手中,岂能再扔出去,可不是辜负了老天安排。」
不知怎的,一见这俑,左南浔便觉欢喜,只想多看几眼,这时叫他丢开,如何甘愿,可要摆在屋里又确不成样子,想了想道:「着人抬到库房里去,好生摆放了,切莫有甚损伤。」
老管事只得苦着脸应了,着人去办,左南浔还不放心,巴巴地跟了去,眼看人俑入了库才折返回来,倒在椅上啜着酸梅汤消暑,淡粉唇瓣染了红艳艳汁子,衬着雪白面孔,平添几许风情。
「今年年景好,庄上的麦子收的多,除了运回府里的那一千石,余下的需得卖了才是。听说北边快要开战,朝廷正在收粮,老李,你便受些累,往边关走一趟,将那几千石粮食卖个好价钱回来。」
听左南浔吩咐下来,李管事忙躬身称是,领命后又有些担忧,这别庄离着城里主宅甚远,仆从又少,眼见这少爷有意在此盘桓一段时日,他却不能在跟前伺候,不免迟疑劝道:「少爷,这宅子没甚下人,恐您住着颇有不便,不若趁早回府去。」
左南浔平日里被母亲拘束在家,极少到庄子上来,这次左母赴京往舅父家小住,怕要年底才回,正好趁机出来走走,这别庄背山临水,极是清幽,他早已厌了府中嘈杂,正要在此好生住上一住,当下撇了嘴道:「我爱这里清净,正好读书,府中人多吵闹,倒看不下去。再说我又不是多事之人,这里下人虽少,伺候我也尽够了,便有甚事需用人手,庄上佃户这般多,叫几人过来帮忙就是,你只管办事去,没的操这份闲心。」
老李见劝不动,只得去了。

过了两日,粮车装妥,李管事带着一队庄丁赶了车往北去,合庄只剩下个马夫并对老夫妇扫撒做饭,左南浔没了母亲耳提面命并忠仆劝导,乐得逍遥,白日里拿了杆子钓鱼,晚上天擦黑才点灯读书。左家书香传家,左老爷生前做到一省学政,过世前对爱子学业极是上心,左南浔十四岁上头便通读四书五经,本已中了举子,谁知赴京赶考前左老爷一病呜呼,左南浔是个孝子,哪里还有心思赴考,这几年只在家里守孝,如今眼看三年孝期将满,明年便是大比之期,他虽学富五车,到底不敢轻心,闲暇时仍旧捧书不辍。
没了白日浮躁,清凉夜风头窗而入,左南浔捧着本《论语》在灯下细读,看得时辰久了便觉口渴,拎起一旁茶壶倒水,发觉竟是空的,欲待唤人,忽地想起老仆妇这时分早已歇下,灶火恐也熄了,哪里弄水喝去,这才觉出不便来,正自无计可施,书房门忽吱呀一声打开,一个二十五六的年轻男子托着茶盘走进来,盘上一只青花提梁壶,壶嘴正冒出袅袅茶香来。
左南浔见了来人一愣,只觉那英俊眉眼好生眼熟,似哪里见过般,眼睁睁看着来人沏了杯茶递到跟前,这才晓得问:「你是何人?」
男子一笑道:「小人霍启桐,原是这庄上佃户,几年前因欠了租子,被父母卖与庄上做了仆役。」
左南浔盯着他眉眼出神,皱眉道:「怎的我好似见过你,却偏又想不起来。」
霍启桐闻言眸中一闪,随即轻笑,「小人一向在马房做事,极少到内院来,想是少爷偶曾见过却未留意,昨日李管事临走前吩咐,恐这里老仆人不得用,故此叫我晚间过来服侍少爷。」
左南浔见他言语便给,举止斯文,已是存了几分好感,待得知是专来伺候自己,不禁大赞:「老李想得周到,」举杯呷一口茶,君山银针被沏得恰到好处,口齿留香,更是对这霍启桐满意非常。
霍启桐放下茶盘去剪烛芯,将灯火调亮,又研了一方不浓不淡恰到好处的墨出来给左南浔蘸笔,姿态流熟,哪里像个马夫,便是府中用了四五年的书童也无这般伶俐妥帖,左南浔心下欢喜,面上不禁带了微笑。
霍启桐做完一应活计便静静立到一旁,看着主子读书,一双眼只盯着左南浔身影,里面露出不尽欢喜。

转眼过了暑伏,左南浔已在别庄住了月余,竟是住出滋味来。日间捡那山中溪畔阴凉处游玩,晚上秉烛夜读,闷时便拖着霍启桐闲谈几句,逍遥自在。又兼那霍启桐似也念过几年书,于学问上头竟颇有见地,偶尔几句话便说到点子上,将左南浔喜得无可不可,越发乐不思蜀。
这日因给世交长辈祝寿,左南浔一早进城赴宴,晚间席散,竟不愿回府住,巴巴地骑了马又回了庄,到得庄上已是三更天,打发了应门的仆妇去睡,左南浔摇摇晃晃进了屋来。
他今日吃酒多了,虽未大醉,也已醺醺然脚步不稳,白皙面颊上更罩了两团红晕,便如搽了胭脂般。
进屋坐下不久,便见霍启桐启门端茶进来,左南浔正自口渴,见了他便唤,「渴死人了,启桐快倒与我喝。」
他这些时日被霍启桐伺候惯了,只觉这人端的是善解人意,桩桩件件事情做到他心坎儿里去,竟似生下来便为服侍他般,比府中诸人强过百倍,不觉间已当做心腹倚重,平日里更是全无主子架势。
待霍启桐倒了茶端到他跟前,左南浔也懒得抬手去接,就着霍启桐手喝了一盅,待解了渴,舒服的吁出一口气。
「少爷今日可喝得多了些。」
见左南浔嘴角边挂着点水珠要坠不坠,霍启桐放下茶杯伸手去擦。
左南浔脸上正烫得难受,乍然触到霍启桐手掌,只觉他肌肤清凉,极是舒爽,不觉顺手捉住,将脸贴上去蹭了两蹭。
这姿态极是亲昵暧难言,左南浔便对亡父亦未曾这般娇憨,此时对着霍启桐做来却毫无滞碍,竟似多年习惯顺势而为,他原不是轻易亲近外人的性子,这般做来令得自己也是一怔,待要抽回手来,忽觉一样柔软物事堵上口唇,一条滑溜溜东西钻进嘴里来。
左南浔一惊之下酒醒了大半,便见霍启桐正捧着他脸亲吻,登时又羞又恼,抬手去推。
他尚是少年,气力不足,怎推得开,双手反被霍启桐捉住了扭在身后,急切中欲要呵斥,无奈口唇被封,只嗯嗯啊啊从鼻中哼得几声,倒似叫春般,自己听了也觉脸红,更不用说霍启桐,当下合身压了上来,几下将两人衣裳扯个精光。
左南浔何曾经过这种事,一时大急,偏偏挣不脱,身子扭得几扭,却更往上添火浇油,胸口一只乳首也让霍启桐捉住了不住揉搓,唬得面色惨白,可骨子里却冒出股邪火,又烫又辣又酥又麻,说不清道不明一股子滋味顺着小腹直窜上心口,乳首登时硬挺得如两颗茱萸又红又艳。
「少爷,少爷……」
放过左南浔口唇,霍启桐一边亲他面颊一边不住呢喃,声音低哑欢喜中带着股子说不出的酸楚,朗朗星目中闪着泪光,只盯住左南浔一眨不眨,目光如火,似能将人烧穿。
左南浔让他这幅神态吓住,怔怔间似觉几曾见过,也是这般被压在下面让人轻怜蜜爱,忽地便忘了挣扎,乖乖敞开双腿让霍启桐挺腰闯进身子里来……

翌日过午,左南浔才悠悠醒来,睁了眼望着帐子顶发呆,好一会儿省起昨夜荒唐,暗道自己这是发的什么疯,竟让个下人欺上身,占了这般大的便宜去,一时恨得咬牙切齿,过一会儿又想起霍启桐在自家身子里弄出的那销魂滋味,后半夜竟是抱着人家不放,旋即脸上又青又红,恨恨地爬起来,也顾不得腰酸腿软,胡乱穿了衣服便到马房寻人。
他从未来过偏院,转了好一会儿才晓得马房所在,到了一看,只见个又老又瘦的老头儿正给马喂料,却不见霍启桐影踪。
左南浔阴沉着脸道:「马房里干活的人呐?」
老头儿吓一跳,回道:「少爷,小老儿便是。」
左南浔一愣,「不是说你,另一个哪儿去了?」
老头儿挠挠头道:「少爷,这马向来只小老儿一人看顾,哪里有另一个。」
左南浔大吃一惊,瞪圆双目问:「不是有个姓霍的年轻后生在这里干活儿?他家里还是这庄上佃户。」
老头儿摇摇头:「这庄子里仆役没一个姓霍,咱们庄上佃户里也没哪家是姓霍的,少爷想是记错了。」
左南浔面色煞白,一颗心直往谷底沉去。

浑浑噩噩回了卧房,左南浔倒在床上不言声,心中又气又恨,想到这霍启桐冒充他家仆役不知存了什么不可告人之念,又是惶恐难安。
他怔怔半晌理不出头绪,渐渐疲累,盹着过去,才睡不久又发起梦来,梦见自己着一身华服住在个奢华宅院里,身边跟进跟出那名随侍赫然便是霍启桐,晚上两人对坐读书,读累了,便见霍启桐拿走书抱起他往床上去,两人褪了衣衫滚在一起,霍启桐搂了他一声声叫:「少爷,少爷」,左南浔梦中听了只觉又是甜蜜又是害羞,不知为何,还夹杂着点点伤心缕缕难过,百味陈杂间,忽见霍启桐浑身冒出血来,狰狞可怖,只双眼仍旧满漾深情,望着他不肯移动半分,他惊吓中扑过去抱住,只觉怀中硬邦邦的,再一细看,怀中人竟化作尊人俑……
「啊……」一声惊叫,左南浔自梦魇中惊醒,抹去一头冷汗犹自惊魂未定,看了看窗外,已是黑了天,他呆坐半晌,回想梦中情境,忽地一个激灵,下了床去翻找钥匙,点了个灯笼径自往库房寻来。

别庄库房才运走一堆粮食,此时正空荡荡仅放着些杂物,左南浔提着灯笼转了一圈,不见当日放进来的那尊男俑,心下冰凉,暗恨自己粗心,怎的便未发觉霍启桐容貌竟同那人俑一模一样。
他疑惧间掉头欲走,一回身,只见霍启桐不知何时立在他身后,一脸欣喜,柔声问道:「少爷想起我是谁了?」
左南浔惊得几欲掉了灯笼,当下失声喝问:「你到底是人是鬼,是妖是怪?冒充我家仆役,意欲何为?」
霍启桐闻言,眼中登时现出又是伤心又是失望的神色来,看得左南浔便是一愣,胸口涌上一阵酸疼,险些便要扑上去安慰一番,面上神情也不自觉柔和下来。
霍启桐望了他幽幽道:「少爷,我是自小陪你长大的贴身侍从,你当真不记得了?」见左南浔仍旧一脸疑惑,又苦笑道:「这已是上辈子的事了,我原不该奢望你记得。」
他提到上辈子,左南浔心中又是一痛,咬了牙颤声问:「你说清楚,什么上辈子?」
「前一世,你是相府公子,我不过是你家府上穷佃户的儿子,被卖进府里还债,只因还算机敏稳重,被相爷看中,选作少爷的侍从,」忆起前世,霍启桐微微笑着缓缓道来,「你是府中独子,又因体弱多病,素得相爷爱重,我初到府中已有十二,你虽是七岁幼童,脾性已极刁钻,不知赶走多少个仆童,偏偏见了我却投缘,每日里拉着我一道读书玩耍,待我如亲兄弟一般。后来你渐渐长大,越来越是好看,我心中喜欢你,只闷在肚里不敢说,不妨你早已看出来,一晚故意多喝几杯装醉,诱得我同你睡在一起,自那时我才晓得你对我心意,欢喜得好似疯了般。」
说到这里,霍启桐顿一顿,走过来捧了左南浔面颊轻叹,「你昨夜也似那晚般喝了酒诱我,虽然样貌变了,神态却是一丝未改,明明性子骄横,偏那时分眼里似含了水,又娇又媚,叫人随你一道醉了去,只恨不得化在你身上。」
左南浔想起自己昨夜淫态,脸涨的通红,张口啐道:「胡说八道什么。」
他言辞虽厉,无奈声音又软又糯,哪里像在呵斥,倒似撒娇般,霍启桐听得一乐,过片刻,继续道:「后来咱们两情相悦,不免行止间露出痕迹来,让相爷知道,震怒不已,命人将我鞭打致死,他怕你知晓我死讯同他为难,只骗你说赶了我出府去,私下里为毁尸灭迹,将我尸身扔进窑炉里,那窑正为相爷烧制陪葬人俑,我魂魄附在其中一尊俑上,烧制出的样子竟同生前一模一样,相爷看见又惊又惧,恐我冤魂作祟,请了法师将我深埋,我在这地下日久成精,却因法术之故动弹不得,想去寻你亦是不能,如此过去百年,想你已是不知几世轮回,每每心焦。前些时日不想让几个佃户锄地破了符咒,将我刨出,又恰巧送到你面前,虽说几度轮回,你样貌大变,但魂灵却同当初一般无二,那日我一见便认出是你,只想抱了你不放,却顾忌着乍然相认令你害怕,只待夜深人静时才得现身,这些时日我陪在你身边,便是望着你能想起我来。天可怜鉴,盼了这般久,终于让你我重见。」
前因后果听完,左南浔眼眶已是通红,眼泪扑簌簌往下掉,他虽不记得前生种种,魂灵深处却早烙了印,上面刻着「霍启桐」三字再是不变,此刻得续旧缘,哪里还管他是鬼是怪,是人是俑,只一头扎进霍启桐怀中,抱得紧紧,悠悠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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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让大家久等。

第十三章 花鸨

昭亲王府的寝殿里,红烛摇曳,映出一室诡异。
花梓融赤条条□□跌坐在地,折断的右手臂奇怪扭曲着,使不出半点力气,平日艳丽明媚的面庞只剩下震惊不信,死死盯住眼前端坐床边的昭亲王雍鸿筱,不明白这平日里恩爱无比的情郎发了什么疯,明明方才还抱着他翻云覆雨,怎的便突施辣手翻脸无情。
「花梓融,你自荐进府已有三载,本王自认待你不薄,爱你学识谋略,礼敬有加,两年前有了肌肤之亲后更是将你当做心腹,宠爱逾于常人,你却背着我同礼王私通,若非昨夜见你躺在他身下,本王还被你蒙在鼓里,恐怕几时被你卖了还不知道。」
雍鸿筱冷笑连连,愈想愈气。
他同礼王鸿昊不睦已久,眼见父皇病重,太子之位犹虚,均存了争位之心,众皇子中论才干气量唯他二人而已,正是紧要关头,却得知身边头一个得力的谋士竟与对头暗通款曲,不定将他昭王府中机密泻了多少出去,故此趁晚间云雨时旁敲侧击,只等花梓融自承其罪,却不料这花梓融只做不知,令他如何不怒,当下折断他手臂,将这寝殿做了刑房问话。
明了前因后果,花梓融震惊过后只觉满心悲哀,想他三年间尽心扶持,只盼将雍鸿筱送上皇座,圆了他心愿,不料还未功成,便已是狗烹弓藏的下场,呆怔半晌,不由凄凉一笑。
雍鸿筱不想他这时还笑得出来,气不打一处来,狭长凤目中满是阴鸷,冷冷问道:「你笑什么,莫不成本王还冤枉了你?」
敛了笑容,花梓融垂了眼缓缓道:「王爷自来小心谨慎,必是查实了我躺过礼王的床这才发难,倒也不算冤枉。只不过我待王爷心意如何,王爷应该知道,这几年间梓融为王爷暗中做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哪桩哪件不是为了圆王爷一份心愿,莫说同礼王睡上一睡,便是当朝宰相,执掌禁卫的穆家三郎,一干权臣武将,又有哪个没沾过我,若非如此,那些宫中辛密王爷怎生知晓,满朝文武又如何肯在皇上面前说王爷的好。」
雍鸿筱素知花梓融手段通天,以往不知多少险境靠他打探得来的消息才转危为安,却不知其中是用了这样手段,惊愕非常,将信将疑道:「你竟是用了这般法子,你……你同鸿昊这般,也是为了我不成?」
花梓融左手撑地,缓缓坐正,冷笑,「不同礼王亲近一番,如何能探得礼王府中消息,又怎知礼王暗藏一支兵马,便在京畿左近虎视眈眈。我已将风声放进宫去,这时分皇上已然知晓,只怕明日早朝,参劾礼王图谋不轨的折子便要递上来了吧,如今能挣这皇位的便只剩王爷一人,梓融在此恭祝王爷早偿心愿。」
雍鸿筱见他神态不似作伪,心中已信了几分,怒气渐息,只是心中犹自存了几分疑虑,试探道:「你一介男儿身,竟肯为本王雌伏人下,当真难为你,只你如此作为,难道真是对本王倾慕有加,便无他朝封官进爵之意?若有,梓融不妨直言,本王登基之日,自有厚封重赏。」
这一句话不啻一头冰水浇下,冻得花梓融半晌动弹不得,好一会儿才低低道:「梓融这般相助王爷,不过为着报恩,什么封赏,我原不稀罕。」
「报恩?什么恩?本王何时有恩于你?」
见雍鸿筱一脸迷茫,花梓融望着发白的窗纸,缓缓道:「三年前王爷往近郊行宫游玩,撞见溪边一只花鸨被只黑雕压在身下欲行交欢,众侍卫皆道鸨乃淫鸟,人尽可夫,唯独王爷看出那鸨实正奋力挣扎,言道『人皆言鸨性淫,我看却未尽然』。说罢射出一箭,惊退黑雕,不知王爷可还记得?」
雍鸿筱略一思索,忆起确有此事,只是不明花梓融何以提起,面露不解之色。
花梓融微微一笑道:「事到如今,也不必再瞒王爷,梓融原本非人,便是当日王爷见到的那只花鸨。鸨之一族尽是雌鸟,若要诞育后代,便需同他族雄鸟□□,来者不拒,故而世人皆言鸨性□□,偏我生下来却是只雄的,实是鸨中的异数,有那不辨雌雄的雄鸟向我求欢,皆被我打骂了去,偏那只黑雕不同别个,纠缠于我数年,任是如何驱赶也不肯离去,那日我实忍耐不住,厉语呵斥,不想激怒了他,被他压在身下用强,正是危急间被王爷见到,一箭驱退了他,才得令我脱身。」
雍鸿筱越听越奇,不由惊愕得合不拢嘴,只见花梓融眼神凄迷,说道:「王爷无心一语,有心一箭,梓融感念在心,故幻作人形混入王府报恩,不成想被王爷以国士待之,越发情不自禁,起了倾慕之心,誓要为王爷成就心愿,故此四处奔走,我本禽鸟所幻,哪里有真才实学,说不得,只得抛了羞耻之心,以色惑人,为王爷百般谋划算计。」
说到此,想起自己身为禽鸟时尚能保得清白,幻作人形后却处处委身于人,非但未曾换得雍鸿筱真心,反倒被视作奸人自取其辱,花梓融悲不自抑,颤巍巍站起身,自嘲一笑道:「梓融本视王爷为知己,永誓追随,如今想来,毕竟人妖有别,我一介禽鸟,如何敢奢望王爷真心,好在这一番恩情已算报完,梓融就此别过。」
说罢,花梓融双臂一展,化作只大鸟,冲窗而去。此刻天际已亮,雍鸿筱看得清楚,只见七彩羽毛在眼前一闪,已直冲云霄,转瞬不见,只一根翠羽自窗棂间悠悠掉落地上。
雍鸿筱怔愣半晌,缓缓踱过去拾了,先还不觉什么,待攥到手心里,忽地想起花梓融往日里诸般好处,心中顿觉一痛,张口便欲唤他回来,可抬眼一望,天上干干净净,花梓融早已去的远了,知道再挽不回来,一声 「梓融」卡在喉中,就此无声。

花梓融右臂已断,变回鸨后全凭着一股韧性扇动双翅,疼得昏头昏脑,便未曾留意出王府时缀了只黑雕在身后,如此强撑着在天上飞了有半个时辰,终是支持不住,待到了郊外溪边,翅膀再扇不动,一头自天上掉落下来,摔进溪水中,就此昏了过去。
便在这时,那黑雕猛冲下来,临到溪上化作个俊俏男子,捞起花鸨落到岸边,恨恨道:「梓融,梓融,我早劝你莫与凡人纠缠,如今倒好,被伤成这个样子。」说罢,双目含泪,抚着花梓融断翅低喃:「你总道我轻浮,视你若淫妇,不肯同我相交,却不知我对你心意便如你待那雍鸿筱一般,你变作谋士追随他左右,我便化作侍卫守在你身畔三年,你如今看透雍鸿筱假意,却不知何时能看清我一番真情,也罢,便是只这般守护你左右,我也甘愿。」
他一边表露心意,一边救治伤翅,却未留意怀中鸨鸟已清醒过来,只闭了眼不动,听完他这番话,眼角流下一滴泪来。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让大家等了这么久才贴出新篇。最近因工作性质的关系,为迎接即将到来的60周年国庆,本人已被取消全部休假,没有了周末休息,也没有了工龄假,还要准备9月份的考试,所以目前实在没有时间来写文,进度在10月份之前会变得非常慢,所以大家请不用天天来看文更了没有,一个月来一次就好,免得心焦。

抱歉啊抱歉!


另外,本文兄弟,清水。雷者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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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入山

寒风朔朔,漫天大雪鹅毛样落下,通往沂山的道路上一片雪白。
章炎之裹紧大氅,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雪里前行,因怕被官差追捕,不时回头张望,又弃了大路专捡那荒僻小道去钻,幸得雪大,一天一夜间洋洋洒洒淹了脚印,到得沂山脚下,身后一点痕迹也未留下,不由暗自庆幸,双手合十向天道:「儿子秉承父命入朝为官,五年间做这沂州令尹清正廉明,未曾丝毫有损于百姓,奈何今岁大旱之后复又大寒,儿子为开仓放粮违犯禁令,情非得已,弃官而逃,前来投奔兄长,入沂山落草,虽污名在身,实不曾令祖宗蒙羞,父亲之灵在上,万望体谅儿子这一番难处。」
说罢紧了紧大氅,往山中走去。
这章炎之生于书香门第,章父因一生未第,将一番心血尽数寄托在独子身上,炎之倒也争气,才甫弱冠便中了进士,章父眼看儿子光宗耀祖,含笑而逝,章炎之谨记父亲遗命,廉洁为官,颇做了番政绩出来,在百姓中有口皆碑,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偏赶上这么场天灾,为着全州百姓活路,不及请示上命便开了官仓赈济,虽救活百姓无数,自己却因此被劾,眼看旨意降下便是个死罪,遂连夜潜逃出城,往这沂山而来。
这沂山座落在沂州之北,山势险峻道路崎岖,乃是座有名的妖山,只因等闲人连进去也怕不易,正好便宜一干飞禽走兽,在此修炼成精,将这沂山变做远近闻名的妖精盘踞之地,炎之这一走进去,只怕官兵追至也只得望山兴叹而已。

炎之虽是书生,却因天赋异禀,身手矫健异常,小半日功夫已进到山林深处,循着山间小路去寻昔日造访过的那间洞府。过不多时便遥遥在望,不由欢喜雀跃,直奔过来。
那洞府是这山中大王炎铭的居处,洞口两名喽啰持刀护卫,一个尖嘴猴腮,一个吊梢眼,乍见炎之一身风雪闯将进来都是一怔,顷刻间举刀相向,喝道:「大胆凡人,竟敢擅闯洞府。」
炎之本带着帷帽遮风,听见这一喝,摘了帽子笑道:「猴二胡三,可还认得我?」
那两个喽啰定睛一看,只见眼前冻得红彤彤一张脸庞上两道剑眉,一双星目,同自家大王炎铭七八分相似,登时醒悟,齐齐叫道:「原来是二公子,小的们一时眼拙,竟没认出来。」说罢开了洞门放炎之入内。
炎之抖一抖身上积雪,一面往里走一面道:「我还是五年前随大哥来住了几天,难为你们还记得我样貌。」
胡三先奔了进去禀报,留下猴二同炎之念叨:「大王只您这一个兄弟,见天挂在嘴上,小的们哪儿敢忘。倒是二公子,这几年没见您来,想是做官后公务缠身,腾不出功夫来大王这里住上一住。」
炎之听他说兄长时刻惦念自己,心中乐开了花,喜滋滋道:「这几年确是忙得紧,好在我已弃官,此番来找大哥便是要在此长住。」
猴二一听,一叠声道:「大王知道不定多高兴。」
说话间,两人已进到洞府深处,胡三迎出来,「大王在书房等二公子。」
炎之一路进来,穿堂过厅,除却一干侍从喽啰,见这洞府中来来往往的仆役尽是些婀娜女子,或妩媚或妖娆,比五年前多了不少,心中已是不快,待嗅到一个个身上腥臊,更是皱眉,暗骂道:「也不知是狐狸精还是雉鸡精,骚气能飘十里远,大哥做什么招来这许多雌妖精,没得让人心烦。」
炎之这般撇嘴皱眉的进了书房,便见一只雪白皮色铜钱花纹的豹子卧在张鹿皮铺就的石台上,一个艳妆女子侍立一旁,正捧着只酒杯送到豹子嘴边,举止风骚,一看便知是姬妾之流,只不知是个什么精怪变就。 
炎之一愣站住,满腔欢喜顿时丢了一半,脸色便是一沉。
豹子见人进来,瞬间变作个而立男子,冲炎之慵懒一笑道:「二弟公务繁忙,怎的今日有空来望我?」
炎之本以为兄长见了自己必会欢喜无极,热情相待,不料却是这般不冷不热的腔调,望着眼前之人,只觉心凉,明明兄长眉眼未变,偏那神情中透出生疏,同以前娇宠自己的大哥不啻天壤,一时怔怔地说不出话,好一会儿才道:「我弃了官来找你。」
炎铭大是意外,手一挥,命侍姬退下,负了手站起身问道:「你不是说要谨遵父命做个清官为民做主,怎的如今又不做了?」
炎之垂了头,将缘故道出,炎铭听罢,冷笑道:「当日我那般求你莫去做这劳什子令尹,同我隐居山林,你偏不听,咱们情分已是伤了,你今日走投无路却又想起我来,指望我收留你不成?」
炎之不想他一口回绝,大惊之下颤声道:「你……你当日说等我一世,只要我回心转意随时可来找你……」
不待他说完,炎铭已不耐烦道:「此一时彼一时,那时我视你如兄弟,好言宽慰你一两句又有什么稀奇,再说彼时你尚年少,我奉母亲遗命看顾于你,如今你已长大,自当另立门户,难不成还要我照看你一生一世。」
炎之让他一阵抢白,气得脸色乌青,心口一阵阵绞痛,死死盯住兄长一字字道:「你视我如兄弟?那当日为何诱我同你睡在一处,行那等没天理丧人伦的丑事,母亲因天劫殒命时我只十二,你说奉母亲遗命前来章家照看我,便是这样照看的,当日你搂着我翻云覆雨山盟海誓,可是兄长能对弟弟做的事?」
质问之下回思旧事,炎之悲从中来。
他生母乃是只豹精,因报恩嫁与章父,过门前还曾生有一子,便是这炎铭。炎之少年丧母,父亲又不谙家计,正是手足无措之时,全赖炎铭赶来相助,打理家事照顾幼弟继父,彼时炎之年幼,极是依恋这同母异父的兄长,糊里糊涂间被炎铭哄了上床,年长之后虽晓得些人事,知道兄弟间实是乱了伦常,然一颗心早给了出去,再要不回来,兄弟俩当着章父之面兄友弟恭,背地里却同夫妇无二。随即章父因病而亡,炎铭一心要携弟弟回返山林长相厮守,炎之却顾念父亲遗命欲入朝为官,兄弟俩这才起了纷争,炎铭苦求一番不见弟弟回心转意,一怒之下回了沂山洞府,炎之为此心怀歉疚,此番弃官而逃虽是被逼无奈,却也未尝不曾暗怀欢喜,只为兄弟可再团聚,不想到了山上却是这样一番情景,想是大哥这几年收了不少妖姬,早已将他这弟弟抛到脑后,炎之如何能不心痛,当下只苦苦忍着才未流下泪来。
炎铭木着脸听弟弟这一番斥责,只一言不发。
炎之素来心高气傲,眼见时过情迁,兄长再无余情,哪里会做小儿女态哀求大哥收留,骂完后定一定神,强压住满怀悲愤,掉头便走,顷刻间冲出门去,步入茫茫风雪之中。

出得洞府,天色已是微黑,急赶一阵路,日头便全然隐去,眼见已下不得山,炎之只得寻个山洞权且栖身一宿。他虽是豹妖之子,奈何母亲生前并未传过法术,此刻又累又饿却无计可施,天又黑下来,便出去拾柴燃火也是不能,只得靠着洞壁瑟瑟发抖,寒风破体而入直刺心口,又冰又痛,脸上也是一阵冰凉,拿手去捂,竟摸了一手冰渣,原来是不知不觉间流了满脸泪水,却又让风吹成了冰。
怔怔出了会儿神,炎之凄然一笑,戴上帷帽闭了眼休憩。他接连奔波昼夜,早已疲累不堪,虽冻饿难耐,不多时亦昏睡过去。
这一番酣眠睡得极沉,噩梦无数,纷至沓来,一时梦见同兄长读书嬉闹,一时又梦见母亲被天雷轰成一堆焦骨,自己抱着大哭,心神俱碎间呓语连连,一忽儿笑着叫哥哥,一忽儿又哭着喊娘,这一觉竟没一刻睡得安稳。待到后来,又觉自己置身于炎炎火炉之中,腾腾烈焰似欲将肉身烧成灰烬,大哥炎铭却只站在炉外看着,似笑非笑。炎之大恸,哽咽出声,却因被梦魇住了醒不过来,正难受间,只听耳边有人叫他名字,声音似极大哥炎铭,饱含焦虑,一声声叫唤不停。

这般昏沉沉睡了不知多久,炎之终于醒来,一睁眼便见炎铭坐在身旁,正俯了身看他,一张脸胡子拉碴,双目红肿似桃子,全不似平日里英俊模样,见他醒了,双目中才透出些喜悦神采。
小心翼翼扶起炎之抱在怀里,炎铭一边端着碗黑漆漆药汤送到弟弟嘴边,一边道:「你着了风寒昏睡不醒,险些没将我吓死。」
炎之只觉身子沉甸甸无半分力气,脑子倒还清明,晓得是病后让炎铭找着带了回来照看,心中却无半分高兴,想起炎铭翻脸无情,胸腹中翻江倒海般的难受,咬紧牙关不肯张口,右手奋力一推,将药碗打翻在地,啪地碎成一堆破片,随即挣脱炎铭怀抱往床下爬。
他正在病中,哪有力气,眼看便要自床上倒栽葱摔下变作滚地葫芦,腰身已被炎铭捞住搂回怀中。
「你这是做什么,不要命了么?」
他这一番动作只将炎铭吓得脸色煞白,当下搂紧了再不敢放手。
炎之这般使力之后头昏眼花,再动弹不得,只得闭了眼听炎铭哀哀求道:「炎之,是哥哥不好,不该害你伤心,哥哥那日所说全是气话,实是这几年不见你来找我,心中气得极了才故意戏弄于你,当不得真,你千万莫气伤了身子。」
炎铭这般求了又求,不见炎之理他,再一看,怀中人面色惨白气若游丝,心疼后悔之余忙命喽啰又去煎了药来,见炎之死活不肯张嘴,心一横,捏开炎之下颚,含了药汁一口口渡进去,一碗药愣是喂了顿饭工夫才见底。
药里因放了千年老参,极见效力,不多时便见炎之气息渐稳,炎铭放了心,又灌了半碗米汤进去,这才搂着炎之道:「我素来宠你,从没给过你半分脸色,这次乍然翻脸,不想竟将你气成这个样子,实是始料未及,早知如此,便是借我天大胆子也不敢说那些话伤你。」
他一面说,一面将脸贴在炎之额上细细摩挲,「当初你说只做三年官便来寻我,我等了又等,数过千多个日头,只不见你踪影,越来越是心焦,生怕你已娶妻生子忘了我这哥哥,连去望你一眼也不敢。那日听胡三说你前来,我既欢喜又生气,恼你言而无信,平白让我多等两年,便想戏弄你一番出出气,不料你却又说是弃官而逃,走投无路这才投奔而来,让我如何不怒,故此编一番瞎话唬你,不过想你服个软认个错。你小时恁般爱撒娇,求过我多少次,如今做官久了脾气也大,竟转身便走,连声哥哥也不肯叫,我拦你不及,见你出了洞府,知道这玩笑闹大,一时不知如何收场,只得在你身后远远跟着,见你宁在山洞里挨冻也不肯回来,又是气恼又是心疼,本想等你盹着再悄悄带你回来,不想你冻得狠了,半夜发起高烧,好一番折腾。我往日里一心想着等你来了如何疼宠,不想第一日便害你伤心受苦,真是悔得肠子也青了,只想抽自己几巴掌。」
炎之先还闭了眼装寐,只作不理,好半晌,终于忍不住睁开眼恨恨道:「我这几年一心想来找你,只放不下百姓,才拖了又拖,今次我敢违禁,便是觉那官位并不可惜,以后有大哥陪伴,谁还稀罕这些身外之物,可谁知一进洞你便说要赶我出去,且还那般冷语冷面,怎不让人心寒,纵是我有不对之处,你打也好骂也罢,却不该拿这等言语来吓我。」
他这番指责中夹着无尽委屈,唬得炎铭大气也不敢出,一味细语哄他,「以后再不敢了。」
炎之得晓兄长并未变心,悲戚已去了几分,精气神立时见长,只是想起洞里那一干雌妖精,怒气犹自盘桓不消,咬着牙酸酸道:「你口口声声说一心念我,怕我娶妻,如何自己又找来这许多雌妖收在洞里,我不在时不定你们怎样宣淫玩乐,只背着不让我知道……」
眼看炎之红了眼圈,炎铭急急辩解:「天大冤枉,那些狐狸精美人蛇哪里是我收用的,只因今冬大寒,她们受不住冻,跑来我这儿哀求避冬,我是一山之主,哪有不顾臣下死活的道理,这才收留,顺带使唤使唤差遣些杂事罢了,何曾动过她们一根指头,若有,赶明儿天雷劈死我。」
他发下这般毒誓,炎之还有甚疑虑,心下顿宽,撇了嘴道:「既是这般,那等明春雪化了便赶她们出去,见天闻着一窝骚气,也不嫌恶心。」
「是是是。」炎铭见他气消,知道这是哄回来了,哪里再敢惹他生气,一叠声应着,应完又笑:「炎之吃这干醋好没意思,我闻惯了你身上的味儿,哪里受得了那等腥臊。」说罢伸了舌头去舔炎之颈窝。
炎之脸一红,他身上低热未退,犹自软绵绵的,有心亦是无力,只得狠狠一瞪,哼道:「有你这等做哥哥的,专捡病中欺负兄弟,等我身子好了再同你算账。」
炎铭嗅着他身上味道,眉毛一挑,笑嘻嘻道:「好,便等痊愈了再欺负,炎之白白让我等这般久,空负多少良宵,届时必让你哭着求饶。」
闭了眼将头埋进炎铭怀中,炎之只抿着嘴笑,暗道:便等病愈后同你大战三百回合,且看我手段,榨你个干净才好。




第十五章 剥皮

深秋萧瑟,树叶子被风一吹,打着旋地往下掉,比之平原,山中寒冷更甚,万物凋零,一派肃杀。
冬哥儿入了山便径直前行,举步间踩在枯叶朽枝上,碎碎有声。
他生于斯长于斯,虽数年不曾回家,路径却烂熟于心,七拐八绕间已进到山谷深处,在间破旧木屋前停下。
屋子已盖了有些年头,冬哥儿自记事起便同母亲在此居住,几年前母亲亡故,冬哥儿又出了谷四处游历,这屋子空置许久无人修葺,如今已是破损不堪。
推开歪斜欲倒的木门,冬哥儿往屋中站定,环视一周后目光停在靠墙那张条案供着的母亲牌位上,冷冰冰木呆呆的眼中这才泛出些许活气,嘴角扯动半晌,露出个似哭似笑的模样,轻轻道:「娘,您说的对,凡人皆不可信,可恨儿子没能听进去,跟了他走,红尘中滚上一滚,只落得个满身伤痕。」
他一张脸本生得极秀气雅致,这时因奔波数日,牵动满身伤痛,又兼心中凄苦难诉,只疼得五官移位,狰狞可怖。
这般呆立半晌,冬哥儿实是再撑不住,也不及收拾打扫,只将外衣往满是灰尘的床上一垫,倒头昏睡过去。

翌晨醒来,冬哥儿恢复些精神,便欲扫撒庭除,只是他元气大伤,用不得法术,只得挽了袖子动手,露出的半截小臂上满是粉嫩嫩新肉,甚是吓人,且使不得力,只得干一气歇一气,忙碌数日,才将屋子收拾干净。
这谷中只他一家住户,甚是清幽,俨然世外桃源般,倒是山坡另一面住着几家亲戚,时不时进谷来,没多久便知晓冬哥儿回家来住,都来探望一番,见他伤成这样,俱都替他难过,各个回家拿些药草过来与他治伤,有个堂哥唤秋官儿的,同冬哥儿自小交好,将个去年找到的成形老参熬了鸡汤端来与他吃,冬哥儿脸上这才算见些血色,只是身上到底伤得狠了,精气神大不如前,如此日夜打坐练气,又将药汤子当饭来吃,将养三四年才有了起色。
这日晌午,冬哥儿打坐完正要小憩,见秋官儿皱着眉进来同他道:「我适才去了山脚那片林子打猎,见个男子正往这谷里来,看形容倒极似你旧日里跟了出谷去的那个邵承嗣,只是瘦得脱了形,我认不大准,便赶来同你说一声,你若是不想见他,这便随我家去,避开这人罢。」
冬哥儿闻言面色雪白,黑黝黝眸子里射出抹怨毒,凄厉厉笑道:「我寻他报仇尚且不及,为何要避。」
秋官儿不免担忧,「你伤才好,可有气力治他,莫要反被伤了去。」
冬哥儿冷笑摇头,「他不过一介凡人,本事再大,又怎抵得过我千年道行,前次被他所伤,实是不察中了药酒圈套,且我当日伤重逃走,他只当我必死,未必知晓我还活着,我藏在暗处,待他来后攻其不备便是,三哥莫要担心。」
秋官儿见他主意已定,知道劝也无用,又晓得这堂弟同那邵承嗣纠缠极深,动起手来必不欲外人在场,便告辞走了,临走前道:「我在谷外候着,你若不敌,大叫一声,我必来帮忙。」

待秋官儿一走,冬哥儿即刻施起法术,将屋子又变成个破败模样,自己隐了身形躲在一角,小半个时辰一过,果见一名男子背着个包袱进了谷来。
冬哥儿定睛一瞧,见来人身形消瘦,周身一股落寞之气,若非轩眉朗目依稀可辨,几要认不出此人便是当日那意气风发的邵承嗣,不由暗中吃了一惊。
那邵承嗣站在木屋中打量,见窗几破败,显是无人居住,面上露出抹痛苦之色,用袖子将桌子楷模干净,将包袱解开放置其上,露出件油光水滑的深紫色貂皮袄来,喃喃道:「冬哥儿,我寻不到你尸身,只得带了这皮子回来。」
他一边说,一边轻轻抚摸皮袄不停,只将冬哥儿看得目眦欲裂,再忍不住跳将出来,明晃晃一把宝剑指在邵承嗣心口上。
邵承嗣不防有人,一惊间欲出手相抗,待看清来人容貌,登时如遭雷击,又惊又喜下失声惊叫:「谢天谢地,你还活着。」
叫完便呆立不动,任冬哥儿将剑尖捅进心口一寸,却是避也不避。
冬哥儿举着剑,冷冷看住邵承嗣,一言不发,如此半晌,见邵承嗣毫无惧色,只一味痴痴望着自己,目光中又流露出无限悔恨歉疚之色,心中疑问再忍不住,恨恨问道:「邵承嗣,你当日口口声声钟情于我,诱我同你出谷,才得了我身子便骗我饮下药酒,趁我无力动弹之际活剥我皮,我自问并不曾与你结怨,何以如此害我?」
质问之下,邵承嗣脸色煞白说不出话,痴呆呆似尊泥胎,还一会儿怔怔道:「我家人尽为寒云山魔尊所害,须前往报仇,可寒云山地处八百里冰原深处,常年冰封雪冻,只有着了活剥下来成了精的千年紫貂裘才可御寒通过,我报仇心切,故此设计害你,实是罪在不赦。如今我大仇得报,回谷请罪,本欲葬了这皮袄后自刎以谢,却不想你还活着……」
说到此,邵承嗣微微一笑,流下一行清泪,「我知你遭此大厄愤恨难平,绝不求你心软,凌迟也好剥皮也罢,百死不足赎我罪衍,只盼你出了这口恶气才好。」
邵承嗣若软语求饶,冬哥儿鄙夷其为人,便要一剑刺下,却不想他直认其罪,自请遭株,又是这般词诚意切,冬哥儿素来心软,便有些下不去手。邵承嗣看出他犹豫之色,知道冬哥儿心中尚存一份旧情,不忍杀他,一时心满意足,再不打话,倏地伸手握住剑刃,狠狠往自己心口一送。

这般惊变只在顷刻之间,冬哥儿便见邵承嗣软软倒下,只怔怔地不及反应。
那邵承嗣武艺在身,虽心脉俱断,却一时不得便死,只痴痴看着冬哥儿,断断续续道:「我初时待你虚与委蛇,害了你后才知情愫已种,悔恨无极,若有来生,惟愿做牛做马任你驱驰,还此血债,只求你莫再记恨于我……」
话音未落,已咽下气息,临死之际,面上犹带哀恳之色。
冬哥儿望着尸身呆立移时,才觉出胸中阵阵钝痛,憋闷的说不出话,末了,嘶喊出声,眼泪滴滴落下。

山中时日易过,转眼便是廿年,邵承嗣坟前一株梧桐已长成碗口粗细,春日里开了一树紫花,山风吹落花朵,冬哥儿站在树下伸手去接,袖子滑落,露出段白嫩手臂,只见手腕处一圈红痕,似用针线将两块皮子缝在一起。
秋官儿站在他身后,见了叹道:「幸得有灵药相助,皮子剥下恁许久又缝上身去,竟又长的严丝合缝,只是这疤痕却不易去,不知要过多久才消得干净。」叹完又问:「你真要出谷去?」
冬哥儿点点头,「他将生生世世许了与我,如今既已转世成人,自然需去找他还债。」
说罢一笑,弯弯眉眼中流露出一段温柔欢喜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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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这章又是清水,让童靴们失望了,唉,最近没有激情,写不出H啊,不过,下章偶会尽量满足大家。



第十六章 鹿精

丈许高的山洞深邃幽暗,离洞口十几步的地方已然见不到日头射进来的光线,生满翠绿青苔的洞壁上生生凹进两尺方圆一块,用木条钉成的栅栏封住,宛如牢狱一般。
金成璧哭丧着脸跪在栅栏后,向外面那年轻男子哀哀告饶:「小生不知尊下乃是鹿仙,实非有意冒犯,还望尊下开恩,宽饶小生一命。」
梅鹿纹英眉一挑,指着自家左肩上沁出血来的伤口冷笑道:「如此说来,若非我已能成精化人,便合该让你拿箭射死了去。」
金成璧被抢白得哑口无言,又悔又惧间暗叹流年不利,他不过入山猎鹿,谁承想碰上只道行高深的鹿精幻出原身游玩,一箭射出没猎到不说,反被捉住关来洞里,眼看性命不保,只吓得浑身筛糠般哆嗦。
眼见金成璧吓得魂不附体,梅鹿纹稍解几分怒气,他肩上本伤得不重,不过破些皮肉而已,倒也无意要金成璧偿命,只教训吓唬两句却少不了,当下负了手居高临下问道:「看你打扮不似这山中猎户,倒像个富家公子,半分本事没有,跑来这深山老林猎的哪门子鹿?」
金成璧身陷其手,哪敢不答,只得原原本本将原委道出。
原来他是城中大户人家的独子,让父母娇纵出一身毛病,小小年纪便去青楼眠花宿柳,待到十八岁上父母亡故,更是没了管束,男馆里也成了常客,不多久便弄得体弱肾虚,落下个不举滑精的症候,任床上躺的是恁般娇娃美娈,底下那物件儿硬是站不起来,堪堪要硬之时,便噗地泄出一股子浊精,就此没了下文。这金成璧才只弱冠,尚未婚娶生子,眼看金家香火无望,自然大是着急,接连看了几位大夫,只说需用鹿鞭入药,吃上个一年半载方可治得,偏他家财早挥霍一空,这般名贵药材哪里买去,只得向人借了张弓,仗着在书院中学了两分骑射功夫,跑来山中撞运,谁想才只一天功夫便撞在梅鹿纹手里。
「求尊下千万饶我这一遭,小生日后必定吃斋念佛,纵是终身不举,亦不敢再打这鹿鞭的主意。」
这金成璧边哭边诉,眼泪鼻涕齐流,也亏的他天生一副好相貌,细皮白肉眉清目秀,哭天抹泪间不觉猥琐难堪,倒显出几分滑稽可爱来。
梅鹿纹看在眼中,心中一动,起了计较。
此时正值初春,山中母鹿皆怀了仔,各个不容雄鹿近身,憋得他一腔欲火横流,眼见这金成璧模样俊俏,便思量着不若收了这人泻火。
心念电转间计策已定,梅鹿纹轻咳一声,笑眯眯道:「看在你诚心悔过的份上,且饶你这遭。只是你既发誓再不食鹿鞭,恐怕从今以后再不能人道,便不觉可惜?我倒有个主意,可治你这病,只法子说出来须不大好听。」
金成璧先听他说自己性命无碍,已是松一口气,待到后面,见这鹿精竟是有意救治自己,更是大喜过望,也顾不得梅鹿纹那话里有话,喜得打躬作揖道:「尊下当真菩萨心肠,小生铭感五内,不拘什么法子,有用便好,还盼尊下不吝赐教。」
梅鹿纹板了脸淡淡道:「想那大夫用鹿鞭入药,不过是取鹿精元阳进补,培你元气,我这里鹿鞭是给不得你,精水却取之不尽,于不举滑精上也极见功效,你若不嫌腌臜,尽可当药吃,每日服上一盅,用个一年半载,同吃鹿鞭也无甚分别。」
金成璧听了这方儿,只觉甚是便宜,比之杀生取鞭亦或千金买药不知强上多少,当下喜形于色,没口子称谢。
梅鹿纹肚中暗笑,面上却波澜不兴,待金成璧谢完,又道:「既如此,你不妨在此间住下,只我洞府简陋,又无取精盛药的器具,比不得药庐,你若当真想吃,少不得自己动手,将我伺候得动性,才泄的出精。」
金成璧一门心思尽在治病上,听了这法子只觉可行,哪里还去揣摩梅鹿纹暗中那份龌龊心思,只一味点头。
梅鹿纹见鱼儿上钩,也自高兴,得意一笑,开了栅栏放金成璧出来,领着他往山洞深处走去。

梅鹿纹自成精后便将家安在这洞穴里,当下带着金成璧进到卧房,叉了双腿坐在床沿处,松了裤带露出个沉甸甸儿臂粗的尺长行货,笑嘻嘻道:「鹿鞭在此,你且来好生品上一品,品出精来俱是你的,要多要少,端看你手段如何。」
那金成璧乍见这么粗大个物件儿,又惊又喜,不由咽口唾沫,暗道:「虽说如此服药不甚雅相,却难得是只活鹿鞭,比起药铺里卖的只怕强上许多。」
他是风月场中的常客,在男馆中诸般花样俱都尝过,那品箫弄笛的把戏也时常同小倌儿们来的,原是惯熟的,一早没了廉耻羞臊,自然没什么束手束脚,当下捡个锦垫往地上垫了,跪在梅鹿纹腿间,捧着那宝贝含进嘴里咋弄起来。
顷刻间,梅鹿纹便觉进到个温热潮湿的所在,一条软舌在gui tou上不住吮舔,登时舒爽得倒抽口气,眯了眼叹:「不愧是风流场里耍惯了的,果然好本事。」一边叹,一边挺了腰轻轻纵 送。
金成璧只觉口中物事比之方才又大上一圈,他嘴小含不住,倒有大半露在外面,便双手齐上,一手去拨弄两颗浑圆卵 蛋,一手攥住柱 身上下摩挲,将个梅鹿纹伺弄得十二分快活,如此弄了顿饭功夫,忽觉嘴里东西越发粗硬,晓得到了时候,立时狠狠一嘬,便听头上一记粗喘,随之口中一片腥臊。
那梅鹿纹这些时日憋得久了,欲火乍然一泄,出精甚多,金成璧咽之不尽,淅淅沥沥自嘴边漏些出来,他生怕吃得少了不见效,也顾不得什么恶心,拿手接了往嘴里送,又恐梅鹿纹泄的不干净,伸了舌头顺着gui tou上那条缝来回舔弄,吸些残精出来,俱都咽了下去。
梅鹿纹许久不曾这般畅快,暗道:「怪不得诸般妖精尽想化成人形,不说别的,只这风月之事便比寻常禽兽jiao gou多出如许花样来,滋味又这般佳妙。」
他一边想,一边看向金成璧,见眼前之人一张嫣红嫩唇上沾了点点白浊,说不尽的春色,登时小腹一热,才软了的物事又直厥厥挺了起来,只是才尝了品箫的手段,嫌泄的太快,虽过瘾,却不曾尽得兴,这次便想试试金成璧那后 庭功夫如何,好好鏖战一番。
他心思甫动,手脚也动起来,搂了金成璧一个转身压到床上,便去剥两人衣裳。
金成璧不提防间被三两下褪个精光,见梅鹿纹一只手只在自己股 间游走摸弄,双目中好似喷出火来,心下一慌,七手八脚胡乱去挡,失声叫道:「好端端的,怎的便要行奸?」
梅鹿纹嘿嘿一笑道:「你当我这精水是平白施舍不成,既帮你治病,可不得与我些好处,你也不是甚清白雏儿,陪我耍乐一番又不曾少你块肉,有甚奸不得,若伺候得我舒坦,日后采来灵芝人参与你配药,少不了你好处。」
金成璧原是这风月之事上的老手,本不在乎春风几度,只向来是他嫖 人,几时轮到被人弄,不免一时拉不下脸来,可眼下有求于人,只得忍气吞声,也不敢抵挡,任梅鹿纹挺腰直撞进来。
这金成璧还是头遭后 庭承 欢,谷 道不免滞涩,可巧梅鹿纹那物件儿让他舔得口水淋漓极是滑溜,这一下猛撞进来竟是无甚阻碍,一挺到底之下撞到后 庭里芯子上。金成璧先是一疼,随即便是一股极乐冲上云霄,不禁呀的一声媚叫,听得梅鹿纹大乐,紧箍了他腰前后大动起来,一记记瞅准了地方撞个不停,把个金成璧弄得咿咿呀呀一阵喊,比那青楼里的头牌还浪上几分,喜得梅鹿纹赞道:「真好嗓子,一声声叫得人心窝子痒痒。」
金成璧躺在他身下一耸一动,只觉谷 道中爽利无比,他自得了这等隐疾后前面再站不起来,许久不曾享这鱼水之欢,也是旷得狠了,今日不意自后 庭里尝出滋味来,着实尽兴,乐到极处,心说:「我先前只道那些小倌儿在床上装出骚样儿来让客人尽欢,却不知后 庭里当真别有一番乐趣。」做到情动难耐之处,同梅鹿纹亲嘴摸乳,耍了个不亦乐乎。
这一番云雨直有个把时辰才收,金成璧□□始终软趴趴硬不起来,只是芯子让梅鹿纹戳的久了,也自爽快,前面到底流出一滩子清夜来。倒是梅鹿纹,本钱十足,泄的也多,热辣辣灌了金成璧一肠子,肛 口收束不住,淅淅沥沥都漏将出来。
梅鹿纹自化成人形后还从未如此尽兴,搂着金成璧亲了又亲,心满意足下暗道:「这人当真是个活宝,比那些母鹿强上百倍,若能长久留在身边作伴,倒是一桩美事。」
当下同金成璧抱在一处沉睡过去。

两人如此这般过上半年,真个儿颠鸾倒凤夜夜恩爱。
这日转眼入秋,各种各样果子挂满枝头,梅鹿纹现出鹿形,衔着一篮子才采的人参灵芝翻过山头往洞里赶,才到山坡,便见三两只母鹿纵跃其间,见了他,俱都凑过来求欢。
梅鹿纹打量几眼,见这几只母鹿长的倒也顺眼,只论起风情,比之他洞中养的那个却差的甚远,任那母鹿拿身子过来挨挨蹭蹭,却半分挑不起他性动,只觉不耐,甩开四蹄跑出老远,将一干族中美人扔在身后。

洞里,金成璧正等的心焦,见日头将落梅鹿纹才姗姗归来,不仅嗔怪:「你去耍个痛快,倒将我扔在这里呆坐一日。」
梅鹿纹幻回人形,搂着他笑:「哪里是去玩耍,分明是为你采药,那灵芝长在峭壁,带你去帮不上忙,反倒碍手碍脚。」
说罢呈上那篮子献宝。
金成璧接过,喜滋滋道:「多亏得你采药与我滋补,这半年我身子已是大好,那症候也已痊愈,日后可不用再劳你翻山越岭去寻这等金贵药材。」
梅鹿纹眼珠子一转,笑道:「真好了?那让我瞧瞧。」
说着伸手到他胯 下掏摸。
金成璧身子一软瘫在他怀里,骂道:「哪有你这般猴急的,到了床上再看岂不瞧得更细。」
两人搂作一团滚到床上,梅鹿纹扒了他裤子看,果然金成璧那 话儿颤巍巍立起来,三寸来长笔直一根,秀气可爱,心下喜欢,一时又折腾了个翻天覆地。
两人云雨已毕,金成璧趴在他身上歇息,累极之下迷迷糊糊道:「我已大好了,明儿个就下山去,你与我的那些个灵芝人参还剩点子没吃,一并拿去换钱,凑够银子便好娶妻生子,唉,若能一举得男,可当真要多谢你。」
他才说完,人已沉睡过去,却没见梅鹿纹听了这话脸色大变黑如锅底。
瞪着金成璧睡脸,梅鹿纹只气得咬牙切齿,这山中鹿族只他一个修成人身,颇是寂寞,好容易来了个伴儿,这才尽享红尘极乐,恰这金成璧又是个妩媚解意知情识趣的,教他食髓知味,晓得了尘世欢爱的种种好处,如今这人却又说走,撇下他一个孤零零,岂不叫他又惊又怒,这一宿只辗转反侧,再不能睡。

翌晨,金成璧醒来便寻不见梅鹿纹,等到晌午不见归来,只得留下一纸字条告辞,收拾了包袱要走,岂知才到洞口便见道栅栏横亘眼前,竟是将整个山洞封了起来,梅鹿纹坐在一旁,只优哉游哉喝茶吃果子,把个金成璧气得半死,问道:「这是作甚?」
梅鹿纹眼皮一抬,指了指栅栏,「我寻思一宿,委实舍不得你走,只好做个栅栏挡你,你若执意要走,说不得便关你一辈子,若是心甘情愿与我作伴,这栅栏自然便撤了去。」
金成璧一心要下山娶妻生子,如何能应,急道:「金家全指望我传宗接代,要我在山中陪你,这如何使得。」
「这倒好办,」梅鹿纹从怀中掏出个火红果子,道:「这是降胎果,吃了它,不拘男女俱能怀胎,你无非要个一儿半女承继香火,又不是非要娶妻不可,不若吃了它同我做对夫妻,一般让你生个孩儿出来。」
这金成璧虽让人压了半年,到底是男儿心性,要他效法女子怀胎,心中又怎乐意,登时大怒,骂道:「怀胎本是女子之事,你要我生子,可不是做梦!不过同你睡上一睡,真当我是个雌儿不成。」
梅鹿纹见他气急,只冷笑一声,倏地欺身上前将他压倒在地,一手捏住金成璧□□两个卵 蛋,恶狠狠道:「你若答应,咱两个恩爱如旧,若是不应,我使力捏破了它,叫你便娶了妻也生不出个蛋来。」
他这一番声色俱厉,只将金成璧唬得魂飞魄散,战兢兢敢怒不敢言,委屈屈点了头应承,不一时便将自己卖了与这鹿精。
梅鹿纹见金成璧熄了下山的一腔心思,喜笑颜开,抱了他上床便是一番恩爱。金成璧虽让他弄得舒坦,到底心中不忿,待雨收云散,气哼哼道:「照你那话,我便吃了这果子与你生个一儿半女出来,只有一条,我辛苦怀胎,生下来须随我姓,若不答应,拼死下山去,纵娶不成妻,也强过做你娈童,没的辱没祖宗。」
那梅鹿纹只求他长伴左右,哪里在乎这个,满口应道:「若真诞下孩儿,咱两个俱是他爹,随哪个姓不是一样,你那姓极是富贵,随了你也是极好的。」
说罢,搂着他眉花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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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2 ☆☆☆单行道搬文工于2009-08-08 20:24:32留言☆☆☆ 

回复如下:
《往事且随风》(即:都市奇缘),《蟒缘》及其一干番外(含:师徒、荒宅),还有《故园风雨后》,这三篇文因已过稿的关系,不能转载,其余的均可。




第十八章 半夜鸡叫

乡下农家睡得早,才四更天,大王庄上已是一片寂静。庄上土财主刘大善人家门户紧闭,后院里一溜鸡笼俱关得严严实实,白日里吵吵闹闹的一窝母鸡鸡仔均已睡得安稳。
月亮从云层中探出头,照出墙根处一尺见方个狗洞,一只黄鼠狼从墙外顺洞爬进来,探头探脑一番,见没人走动,大起胆子,吱溜一下钻到院中,觑准了头一个鸡笼便往里钻。
那笼子外面上了栓,却挡不住黄鼠狼聪明,爪子三两下拨弄开,轻手轻脚进了笼中。
这笼里养着刘家唯一一只大公鸡,生的火红鸡冠五彩尾羽,端的神气,此时正睡得香甜,乍然在梦中嗅到天敌气息,倏地惊醒过来,一睁眼,便见面前一只黄鼠狼眨巴着对绿幽幽圆眼睛,唬了一跳,噗地跳起来,张翅欲打个响鸣,不料还未出声,却听那黄鼠狼口吐人言,幽幽道:「才六年不见,五师弟这便认不得我了。」
公鸡登时心中打个突,忘了打鸣示警,收起翅膀就着月光细看,大吃一惊,竟也说起了人话,结结巴巴唤道:「四……四师兄……」
黄鼠狼一听,呲咪一乐,小眼睛眯缝着眨了眨,道:「当日紫阳山上修道学艺,讲好了一同出师下山,师弟倒滑头,撂下我先行偷溜,害得我这几年好找。」
公鸡听他这样说,比见到十七八只黄鼠狼围攻还要怕,咽了口唾沫,战兢兢打哈哈:「小弟当日有事,先行一步,忘记同师兄招呼,却不知师兄找我做什么?」
黄鼠狼嘿嘿笑道,「师弟这才是明知故问呐,当日出师前比试术法,讲好了输的那个给赢家当牛做马,为兄辛苦得胜,却不见师弟前来为奴为仆,怎生心甘,说不得,只好四处寻找,倒不想师弟好盘算,竟放着人形不用,幻出原身躲到这穷乡僻壤给人司晨。」说着迈前一步,尖尖鼻子几要贴到公鸡胸脯上,幽幽怨道:「想当年,咱们在山上同吃同住,好不亲密,怎的师弟如今这般想尽法儿的躲我,让为兄好不心伤。」
公鸡听了他这番唱作,气得直哆嗦,一时忘了害怕,骂道:「你倒有脸说,在山上我不察你有那般龌龊念头,才与你亲厚,谁想你却一肚子男盗女娼,借着打赌与我下套,什么当牛做马,分明是赚我与你做……做那等没廉耻的下流勾当,我不逃,等着与你当……当娈童不成。」
黄鼠狼见他气急,突地失笑,「什么娈童,为兄费尽心机,不过想要娶你做媳妇儿,便是那下流勾当,也不过是夫妻间欢爱而已,倒让师弟说的好生不堪,再说,你既在比试中输了,便已是一辈子卖了与我,莫说为兄一心哄你甘愿,便真强了你,你又有什么话说,这官司只怕打到师父那里去,他老人家也必不会责我,只怕还要劝师弟你莫误了自家大好姻缘呢。」
这公鸡比不得师兄脸皮恁厚,只羞恼得哑口无言,眼看黄鼠狼嬉皮笑脸凑上来,心慌之下支棱起翅膀放声大叫,「喔喔喔……」一阵嘹亮鸡啼响彻云霄。
这刘家后院中住着十七八个长工,往日里俱都听着鸡叫起床下地干活去,这晚好梦正酣时被唤起,一个个迷迷糊糊披了衣裳拿着锄头往外走。
黄鼠狼不意师弟惊动这许多人,一时没了主意,总不好此时强行动手抢了这师弟走,怕不被乱棍喊打,只得叹了两口气,趁乱溜了。
这一日,刘家长工们干了半夜活计才见天亮,累的叫苦不迭,俱都怨那瘟鸡不知发的什么疯,害得一干人早起,倒是刘财主占了老大便宜,心中高兴,往那鸡食盆里额外多撒把米。

过了一晚,那黄鼠狼又来啰噪,公鸡这次学了乖,也不容他费话,眼瞅着师兄钻进笼子便是一阵长啼,将满院子长工吵将起来,黄鼠狼见人多做不得甚手脚,只得垂头丧气去了。公鸡不禁心下得意,但如此四五遭下来,却不免遭一干长工埋怨,一个个恨得他牙痒痒,暗地里骂他瘟鸡,只得刘财主一人偷笑。
到得第六日晚上,黄鼠狼又来,这次却不待公鸡打鸣,抢在头里道:「你可知这几日惹恼了一干长工,我适才还听他们道,再听一次半夜鸡叫,便要炖了你下酒。」
公鸡一愣,才要叫出口的长鸣又咽了回去,只这一瞬,被黄鼠狼觑准,一口咬在鸡脖子上,倒也不曾使力伤了他,只叼着向外走。公鸡脖子被咬紧,叫不出声,眼睁睁看着黄鼠狼将自己拖出笼子,爬了狗洞出去。

离大王庄十里外的荒郊野林里,半夜见突地起了座小木屋,里头床几齐全,夜深之下,屋中人却还没睡,红彤彤一对喜烛照的清楚,床上两个男子正纠缠在一处。
上头那个一身黄衫,容颜俊秀,只一笑间露出些贼忒兮兮的味道,正压住身下男子解衣裳。底下那男子四肢让人压住,一身五彩锦缎被扯脱得七零八落,露出好大片细白皮肉,一张英俊面孔已气得五官移位,破口大骂:「黄四时,你逼奸师弟,我明儿个回山告诉师父去。」
「怎的不叫师兄了?」黄衫男子嘿嘿一笑,一面拿手沾了油膏往师弟□□里涂抹,一面慢悠悠道:「不知五师弟回去打算如何同师父说,说你斗法斗不过我,斗智亦输了,却不肯认账,让我这师兄逼着做牛做马做到了床上?」
这般丢脸言语让人如何说的出口,锦衣男子不过虚张声势,倒把自己窘住,一张脸涨得通红,彷徨无计间,双腿已被分开,眼瞅着师兄挺身而进大动起来,被滋润透的□□瞬间装进个硕大物件儿,热辣辣麻酥酥,只激得锦衣男子一声声呻吟停不下来。
黄四时唯恐身下人受伤,一出一进间耐着性子缓缓地动,又去抚弄师弟胯 下,赞道:「锦英嗓子便是这般好听,打鸣时清亮亮,这般低低地叫也别有风情。」
眼见师弟听了这番赞羞恼的几要哭出来,忙又哄道:「傻锦英,这有什么好哭好恼,师父一早卜卦卜出来,咱两个是姻缘天定,迟早有这一遭,你看,桌上那对喜烛还是他老人家赐下,这润泽的油膏亦是大师兄命人送来,专为你我洞房之用,师门上下哪个不道咱们是一对,你百般躲我也是没用。」
这一番话说的锦英作声不得,只闭了眼任他摆弄。

天亮时,刘财主轰了一干赖床的长工下地,返回身望着空荡荡鸡笼骂:「可怜我的大花公鸡,让哪个杀千刀的吃了去。」
欲哭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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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大人的稿是哪个出版社出?笔名有变动吗?

№935 ☆☆☆duzi于2009-08-10 13:56:27留言☆☆☆ 

都是架空出,《往事且随风》更名为《都市奇缘》,其他的两篇都没变。



整理一下:

紫陽真人的徒弟

第三章 狼吃羊
大師兄玄墨 小師弟(?)子遙

第五章 醋貓
狸貓 黎兒
(原來黎兒也是,不過不知排行多少

原文:「我本是這沙河縣一隻狸貓,因緣際會被紫陽真人收為徒弟,帶了去紫陽山上修煉,兩月前下山回家探望父母,才知河道決口,將半個沙河縣都淹了,我父母不過是尋常狸貓,逃脫不得,雙雙淹死,我幾個哥哥嫂嫂,還有七八個侄兒也都一併淹死了,家中只剩了我一個,我四處打聽,得知是那朱佑斌和齊顯揚侵吞河銀才釀成這場大禍,便想著尋他們報仇,我學藝未成,他兩人又有祿命在身,我試了幾次殺他們不得,後來得知有欽差前來查案,便扮作乞兒混到你身邊,想著若不能手刃仇人,看著你替天行道也是好的。方才知道那人是姓朱的派來殺你,我心中恨得要命,只想殺了他洩憤,可我道行不夠,心中一起惡念便把持不住人形,幻了原身出來。」)

第十八章 半夜雞叫
四師兄黃四時 五師弟錦英

而黃四時應該和第一章<癡兒>中的五郎,三才有兄弟關係



第十八章 熊二


到得初夏,莽山上那雪总算化尽了,显出些郁郁葱葱来。山脚下松木搭就的小小院落里,郁霜轻正看着面前那一堆木头发呆。
今日中午做饭时已将柴火用尽了,眼下这些木头经过一冬晾晒,正好用来烧火,半日下来,已劈出一堆,唯剩了眼前这些,只是右手握了许久斧子,早已乏力,更牵动腕上旧伤,一丝丝酸疼蔓延开,却是再也使不出劲来。
擦擦汗,郁霜轻直起腰看看天色,乌沉沉云彩遮住落日,暮色渐渐涌上来,天际几声响雷,眼看便是一场大雨,这剩下的柴是无论如何劈不完了。
劈好的柴需拾掇到柴棚里去,轻叹一记,郁霜轻弯了腰劳作,才抱起一堆,便听身后有人唤道:「这位小哥儿!」
霜轻回头去看,只见柴门外站着个黑壮大汉,背阔肩宽,铁塔般,四方脸上露出憨厚笑颜。
「这位小哥儿,我是这山中猎户,因去镇上赶集回得晚了,眼见便要下雨,又不曾带得灯笼雨笠,上山颇有不便,想借宿一宿,不知小哥儿可能行个方便?」
霜轻一听,有些犹豫,但见这大汉身上着件农家旧衣,举手投足间并无半分江湖习气,便去了迟疑,点头道:「山居简陋,只一席土炕,这位大哥如不嫌弃,倒可挤一挤。」
「碰上这鬼天气,有片瓦遮雨已是万幸,哪儿还敢有什么挑剔。」
大汉爽朗一笑,推开柴门进来,见地上散着一堆木柴,放下背上褡裢便去帮忙。
霜轻正觉手臂吃力,恐收拾不完让这新劈的柴给雨淋了,眼见大汉为人勤快和气,不一时已将柴火在棚中码放整齐,亦觉欢喜。

大汉手脚甚快,两人收拾妥当,那雨兀自没有下来,只是天色阴的厉害,风也刮得更猛。霜轻拾了筐柴拖到灶下生火,烧上锅滚水,将家中剩下的一只风干野鸡炖了,又去洗米煮粥。大汉见他忙碌待客,也不闲着,趁雨还未下,将剩下的那些木头劈了收好,才拾掇完进屋,那雨便似瓢泼一般,顷刻间落下,紧接着雷声滚滚,似战鼓隆隆,声声不停。

这木屋甚是简陋,只里外两间,外间除锅灶外便只一张方桌吃饭,霜轻点了油灯,将粥菜端上桌,正要招呼大汉吃饭,却见来客缩在屋角,脸色惨白,额上亦冒出冷汗来。
霜轻心下纳罕,正欲询问,恰值一道电闪劈下来落在院中,伴着轰隆隆一声巨雷,便见那汉子浑身一抖,随即抱了头在地上蜷成一团,筛糠般哆嗦不停。
霜轻不料恁般精壮汉子竟如此怕雷,险些嗤笑出来,忙轻咳一声咽了,布好碗筷,唤道:「这位大哥,吃饭吧。」
门外风雨大作,巨闪之后雷声不断,却也不似方才那般吓人,大汉惊魂稍定,战兢兢直起身,露出抹不好意思的讪笑。
「我天生怕雷,今日出丑露乖,倒叫小哥儿见笑。」
霜轻温和一笑,清隽白皙的面庞上却不见丝毫嘲讽之意,淡淡道:「都说雷公电母最是替天行道,专劈不义之人,举头三尺有神明,多敬畏些,没什么不好。」
汉子道了谢坐到桌旁,一边端起碗,一边不时倾听雷声大小,但凡雷声稍大,脸色便是一紧,看的霜轻暗中捧腹,索性起身去将门窗俱都关紧了,屋内听那雷雨之声便小些,这才见汉子心魂稍安,就着炖鸡吃起粥来。
霜轻本不谙厨艺,这年余离群索居,万事均需自己打点,这才学得洗衣煮饭,天长日久,倒也精熟起来,这一味炖野鸡做得极是入味,汉子吃了几口,大是称赞,一心品那味道,倒忘了去听雷声轰鸣,一顿饭吃完,方才惊觉那雷不知何时已是停了,只剩了一片绵密细雨兀自下个不停。

肉足饭饱,霜轻起身收拾,洗了碗筷锅灶,又将锅中剩水舀在桶中拿去倒掉,只他今日手臂使过了力,才提起桶来便觉一阵刺痛直入骨髓,不禁闷哼一声,失手将桶跌到地上,虽没倒了,却也撒了半桶水出来。
「怎的了?」
汉子见他捂着右手抖个不停,疼得脸色煞白,以为出了甚事,忙过来看。霜轻疼痛间不及阻挡,右臂已被握住,半截袖子撸上去,小臂上露出一道半尺长的疤来。
「疼的这样厉害,可是旧伤发作?」
汉子见霜轻疼得话都说不出来,忙扶他坐下,握住那截右臂轻轻按揉,一顿饭工夫,那痛才渐渐消了。
霜轻将手抽回来,轻声谢道:「这位大哥推拿功夫好得很,真是多谢了。」
汉子嘿嘿一笑,「山中猎户,平日里少不得跌打损伤,自己治自己,倒也摸出些门道。」
说罢,径去将刷锅水倒在门外,收拾干净剩下一干活计。
穷乡僻壤无甚消遣,两人吃罢饭闲聊几句,霜轻便去里屋铺床,一丈见方的土炕上分东西两头摆了两只枕头,熄灯躺下。

半夜里雨停了,翌日一早,院里养的公鸡叫起来,霜轻起床去做饭喂鸡,汉子也不闲着,将院里几处积水的坑洼拿土垫了,又捡筐碎石子铺平整,这才洗手吃饭。吃罢了饭,告了辞往山里去。

过了月余便是盛暑,霜轻将猎来的几只山鸡野兔拿去附近镇上换了米盐回来,还未到家,已见门口蹲着个大汉,远远望着只觉眼熟,到了近前,认出是那日来借宿的猎户,暗忖这人莫不是又来借宿,不由出声招呼:「这位大哥,怎的蹲在门口?」
汉子见是霜轻,跳起来笑道:「我来望你,不见家中有人,不好冒失闯进去,便在门口等,这半日不见你回来,还道今日见不着你了。」边说边去拾起脚旁一只柳筐,满满一筐物事递过来到:「上次多谢小哥儿留宿,我一个猎户,无甚好东西酬你,想着你臂上旧伤似不大好,便去采了些药来,熬成汤用来泡伤处,极见效的。」
霜轻不料这人恁般有心,知恩图报,又看那筐里尽是些三七、当归、牛膝之类治伤的良药,各个品相上好,知是着意捡好的挖回来的,更是过意不去,谢道:「不过举手之劳,怎好生受大哥这许多东西,这若是拿去药铺卖了,怕要换上三四贯钱回来。」
才说完,却听大汉爽朗笑道:「我又不是采药的,便是换钱也不用这些东西。」
此时天已黄昏,日头将落不落挂在山顶,霜轻想这人等了自己半日,怕还不曾用饭,忙开了院门请汉子进来,道:「大哥进来坐,今日天晚了,山路不好走,住上一宿再去,恰我今日赶集,买了梨花酒回来,待会儿拿来煨兔肉与你尝尝。」
汉子一听霜轻要炖肉与他,先咽一口唾沫,喜道:「小哥儿手艺好得很,既不嫌我冒昧登门,那便叨扰一顿。」说完又笑,「小哥儿莫再唤我大哥,我姓熊,家中行二,叫我声熊二哥便是。」
霜轻也道了自家名姓,端碗水与熊二便去忙活,烧柴煮水剁兔肉,熊二哪是个闲坐等吃的主儿,见院里挨着柴棚新垒了个猪圈,里面两只猪仔拱来拱去,知是霜轻新养的,径去寻了柴刀往院外打猪草。

晚间两人用罢酒饭,熊二将几味药材切碎放入锅里边熬,煮成锅药汁子倒进木盆里,拽了霜轻胳膊往里浸,问道:「你这伤几时受的?疤痕这样深,似是伤了筋脉,阴天雨雪想是疼得紧。」
霜轻想起旧事,心下疼得一哆嗦,强笑道:「日子不算短了,总有两年光景,手筋断了,后来虽接上,却再使不得力,一遇风雨便酸疼难耐,平日里使力猛了也是这般。」
他于这伤是如何受的闭口不提,轻轻巧巧掠过去,眼中却不免流出痛楚之色,熊二看得仔细,知道其中必有缘故,也就不再追问,只就着药汁子握住霜轻手臂轻轻按揉推拿。
那药汁子黑漆漆,浸了白生生一段手臂,越发衬得霜轻皮白肉细,虽说一道红殷殷疤痕横亘其上,却也不显难看,熊二握住了一通揉,只觉掌下肌肤又软又滑,全比不得自家皮肉粗砺如砂,再去看霜轻五官,长眉秀目挺鼻粉唇,端的是个俊俏可人后生,当真是怎么看怎么招人待见,不由心猿意马,一条胳膊揉了小半个时辰也舍不得放手,倒是霜轻觉得手臂渐渐发热,出声唤他,才叫得熊二回神,讪讪地松了手道:「药汤凉了,今日便浸这些时候,明儿个再熬了汤汁泡。」
霜轻将臂上药汁揩净了,动上一动,觉腕子上下暖暖的甚是舒服,轻快不少,不由连连道谢,却再想不到眼前这貌似憨厚老实人方才念头转到别的上头去。
熊二嘿嘿一笑,将药汤拿去倒了,回来道:「这法子是家里传下来的,如此用上一年半载,保管见效,今儿个我带来那些药够你用上七八天,等用完了我再送来。」

翌日一早,熊二又回了山里,过得七八日,霜轻那药用完了,果见他又背了一筐上门来。
因着旧事伤心,自躲到这荒郊野外来,霜轻便不愿再和外人打交道,时日久了难免孤寂得很,眼见熊二是个忠厚仗义之人,比起师门中背后算计他的虎狼之辈不可同日而语,也自心下欢喜,放下戒备结交,一来二往,渐渐称兄道弟起来,甚是相得。

北风呼啸中,雪花飘了几有月余,时大时小便没见停过,霜轻出门去转了一圈,见四周冷清清一个人影也无,轻叹一声又回转来,进了院门,照旧先往猪圈瞅上一眼,那两只猪养了近三年,早长得膘肥体壮,因天冷,正挤在圈里一角取暖。
估摸着时辰,霜轻想着该去熬些猪食来,才迈步往屋里走,忽听身后传来咯吱咯吱踩雪声,回头一看,熊二正背着他那大筐走到院门处,见了他问:「这么冷天,怎的还站在外头?」
霜轻眼睛一亮,笑道:「屋里憋闷,出来透透气。」
一面说,一面上前帮熊二将筐卸下搬进屋里。
「怎的半月不见你来,可是家中有事?」
帮熊二掸去满身雪片,霜轻将杯热茶递到他手上,问道。
熊二脱了鞋,盘腿坐到炕上取暖,几口热茶下肚后笑道:「可不是,今年雪下得大,将我屋子压塌了,拾掇五六天也修不起来,只得收拾了铺盖来你这里叨扰,霜轻,你若不嫌,收留我一冬如何?」
「这有什么嫌不嫌,我正愁过年没伴儿,你来了倒好。」霜轻微微一笑,指着外面道:「正好圈里那两头猪该宰了,二哥搭把手,明儿个帮我赶去镇上,一头卖了买年货,一头宰了回来腌上,这一冬吃的肉便有了。」
「我那筐里都是上冻的野物,你捡出些留下,咱们过年时吃,余下明日一并拿去卖了,多买些酒回来,除夕那日好生喝上几口。」熊二边说边跳下炕去翻筐子,捡出件白绒绒皮子道:「这是我前几日新剥的貂皮,赶明儿个到镇上去做件手筒,天冷时你套在胳膊上,保管不犯旧伤。」
「你给的那药我泡了一年,旧伤早好了,再没犯过,哪里还用的着什么手筒。」
霜轻知他惦念自己,又是感动又是欢喜,话虽这样说,仍是笑吟吟接了过来。

自进了腊月,熊二便在此住下,卖猪、腌肉、置办年货、收拾屋子,同霜轻一道忙了个人仰马翻,到得年底总算万事妥当,二十三这日是小年夜,天早早黑下来,霜轻做了一桌好菜摆上炕桌,同熊二把酒言欢,掷骰子为乐。
霜轻许久不曾有人陪着过年,甚是欢喜,又兼早将熊二视作知交,也无顾忌,不知不觉间喝多几杯,红晕飞上双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似注了水的琉璃,浑不见平日里清冷自持,把个熊二看的直了眼,只顾瞅着他嘿嘿乐。
霜轻已是醉了,半靠在炕桌上,没了骨头也似,指着熊二笑问:「看着我傻笑什么?」
口音含混,竟是舌头也大了。
「你长的好看,我见了心中喜欢。」
熊二见他醉得狠了,也不怕他恼,将心底话尽数翻出来说与他听,「你若是个姑娘,我早将你抢了去做媳妇,何用同你磨叽这几年,日日见得着吃不着,你当是甚好滋味。」
他只当霜轻最后神志不清,也不指望有甚回应,一边说,一边挪到霜轻身边,要安置他睡下,不料胸口一暖,只见霜轻已软绵绵倒在他怀里,看着他咯咯笑,「不是姑娘你便不敢吃了,丈二身高,胆子倒恁小。」说完打了个酒嗝。
熊二浑身一颤,旋即抱住霜轻问道:「你这是醉了还是醒着?若是醒着,我可当你应了我,这便洞房花烛,若是醉了,我……我……」
他踌躇半晌拿不定主意,急得气也粗了,却见霜轻只是睁着水汽氤氲的一双眼睛迷迷蒙蒙看着他笑,又娇又媚,脑袋登时嗡的一声,什么也顾不得了,伸手去扯霜轻衣裳,粗着声道:「若是醉了,我也只当你应了,便明日醒来,料你反悔也晚了,要打要骂由得你,这媳妇儿我却娶定了。」
屋中火炕烧得甚暖,两人穿的不多,熊二三下五除二将两人扒个精 光,把个炕桌推倒一角,搂了霜轻压上去,(红果果)贴在一起厮 磨,一双手先是将霜轻全身上下摸了个遍,又来到股,间摸索,找到那地方后缓缓伸了一指进去,见霜轻醉得不知疼痛,只嗯嗯啊啊哼唧两声,便大着胆子又塞两指进去掏摸,只觉里面又紧又热,如此弄了数十下,见里面似有津液泌出来,湿润润的,喜得熊二(夸下)发涨,一条(nie根)挺起来足有尺长,抽了指头出来,(鬼头)在入口蹭了两下便挺将进去。
霜轻本来醉得深沉,乍然让个叫驴似行 货捅进来捣弄,顷刻间疼得半醒,待看清是熊二面红耳赤伏在自己身上纵 送,登时又羞又窘,想叫他出去又不知如何开口,半张着嘴,只啊啊的喘出两声,招惹的熊二越发动性,大嘴一张,含住霜轻一张口,做了个长长吕字。
霜轻此时让他入了巷,弄得有上百抽,插到了里面芯子上,身上一颤,手足并用攀在熊二身上,再也顾不得其他。

除夕夜,家家户户点了爆竹来放,虽离村落隔了有三四里远,那鞭炮声仍是让风送了过来,静谧雪夜中听得分外清晰。
熊二将一挂鞭挂在院门上,回头笑:「子时了,咱们也来放炮。」
霜轻这几日让他弄得腰疼,懒怠走出去,只软绵绵靠在门框上道:「可惜只买了一挂鞭,不热闹。」
熊二点燃引线退到霜轻身边,搂着他道,「等十五那日去镇上赶集,再多买几挂回来放。」
霜轻听了但笑不语,将头靠在熊二肩上,看那爆竹噼里啪啦炸响,碎屑溅到雪里,心中只觉平安喜乐。

转眼便是春分,雪化得七七八八,熊二便寻思着回山上一趟,霜轻看他大早起来往外走,眉头微皱,问道:「可是要回去修房子?」
熊二一摇头,「以后我都住这儿不走了,山里房子用不上,修来作甚,只是看里头有没有甚用得着的物事,捡回来些,顺便打几只野物回来。」
霜轻眉头一松,送他出门,自己拿了扫帚打扫鸡窝猪圈,想着明日要再去买几只猪仔回来养。
忙碌半晌,日已过午,霜轻洗了手去做饭,才烧上火,便见一人进了院子,先头还以为是熊二回来,正自高兴,待看清来人样貌,登时沉下来脸,心里想着不去搭理,却又知躲不过去,只得缓缓踱出来,冷冷问,「齐掌门不在凌霄派里呆着,跑来这穷乡僻壤有何贵干?」
来人正是凌霄派掌门齐鸣渊,虽只大了霜轻五六岁,却已是时下武林中的风头人物,因久居高位,极显气派,此时被霜轻刺了两句,面现尴尬,低声下气陪笑道:「这么多年,轻弟仍旧恨我?」
霜轻斜了眼不去看他,也不搭话,只露出一抹冷笑,齐鸣渊受不得他这幅冷淡模样,想起两人旧时情谊,心中更是难受,踌躇半晌,低低道:「我知你这几年在外漂泊,受苦良多,那件事原是我对你不起,一直心怀愧疚,只想求得你原宥。眼下师父已经过世,几个师弟也均出师下山去,门中只剩下我亲信弟子,再无外人,你随我回山去,让我照顾你后半世,可好?」
「我在这儿衣食自足,自由自在,活的逍遥,用不着旁人操心照顾,若无别事,师兄请回,日后莫来搅扰便好。」
霜轻淡淡说完便要回屋,齐鸣渊见他这般行如陌路,心中发急,便要去点霜轻穴道,想着弄昏了他强带回去,不料霜轻身形一闪避开,右手成掌格开他招式,转瞬又变掌为爪,回转身同他冷冷对峙。
齐鸣渊吃了一惊,失声问道:「你右手好了?」
这一怔间,便拿不定主意是软磨硬缠还是就此出手。
两人如此这般僵持间,熊二拎着山鸡野兔回来,见霜轻对着个陌生人一脸沉肃戒备,心生不妙,立时在齐鸣渊左近站住,暗自警戒。
霜轻骤然见熊二闯入二人之间,先还担心齐鸣渊暴起发难,恐一己之力护不得熊二与己周全,过得一会儿,却乍然惊觉熊二这一站竟如岳峙渊停般,小小猎户举弓对着齐鸣渊,竟恁的令人不敢轻忽。那齐鸣渊也觉了出来,见熊二同霜轻眼神交换心领神会,只道是霜轻结交了个厉害帮手,一时又摸不透熊二底细,只得先行放软,低低求道:「轻弟,我知你气一时不得消,今儿个也是我鲁莽,不合激得你动手,我先走,你好生想一想,我便住在东边镇子上,过几日再来望你。」
霜轻不置可否,只冲熊二摆摆手,让他放下弓箭。
齐鸣渊松一口气,一步一回头地去了。

熊二不料冷不丁见了这么一出,纳闷非常,见霜轻面色不善,怕他心烦,也不盘问,先去烧水退鸡毛,招呼霜轻吃饭,于这齐鸣渊提也不提,倒是霜轻憋闷不住,吃了两口饭,再咽不下去,讲起旧事来。
「那人是我师兄,现下是凌霄派的掌门,江湖上也算有些名气。」
见霜轻沉默半晌终于开口,熊二忙放下筷子聆听,又见霜轻犹自面沉如水,恐他气坏,将他一只手握住了无言安抚。
「我幼时拜入凌霄派为徒,师门中行二,齐鸣渊长着我几岁,是大师兄,当日待我极是爱护关照。我那时年幼,不免对他心存敬慕,两人也曾极相得了一阵子。后来年岁渐长,大家转眼都大了,一天晚上,他突然对我倾吐思慕之情,我从未想过男子之间也能相互喜欢,不觉心慌意乱,不知如何应对,躲了他几日,第四日头上,他带着坛酒来找我谢罪,只道是他失言,不该说些疯话扰我,让我忘了便是。听他这样说,我松一口气,但见他一副难受的样子,又不忍心,便陪着他喝酒,谁想那酒里是下了春药的,我饮后乱 性,被他弄上床去,宽衣解带到一半,不合竟让师父撞见。我那时神智昏沉,一副淫 靡之态,全不明白怎么一回事,自然不晓得解释,师父登时大怒,只道我勾 引师兄,那齐鸣渊便立在一旁,好似吓傻了般,半句辩解之词也不曾为我说。」
听到这里,熊二大为不忿,狠啐一口骂道:「下三滥的东西,喜欢你便罢了,偏用这等手段,出了事又不敢担,没胆色的阉 货。」
霜轻哂然一笑,继续道:「随后我被关起来,翌日一早带到大堂上,师父当着众人之面斥我行止不端,尽行些污 秽之事,断我手筋废去武功,赶了出门。我突遭大变,一时茫然无措,在山下农家借宿养伤,只想择日重见师尊解释清楚。谁想我数次登门求见,均被拒之门外,我只道师父恼我,不肯相见,却不想半年后碰见昔日交好的一个小师弟,偷偷相告,原来我被逐不久后,师父便立了齐鸣渊为下任掌门,他大权在握,第一件事便是命人把守山门,不准为我通传只言片语与师父。」
说到这里,霜轻眼中透出股鄙夷之色,「我便是再傻,到这地步,还有什么不明白。那齐鸣渊或许当真心仪于我,只是于权势相比,我便要靠得后了。他比我早入门几年,武学天分却是我强些,师父欲在我二人之间择一人传承衣钵。那晚他本欲设计淫我,却不想被撞破,若自认其罪,立时便是破门而出的下场,齐鸣渊一心要在江湖上出人头地,如何能令自己身败名裂,故此便将罪名尽数推到我身上,师父信了他的话,赶我出门,由此保得他周全,再稍加钻营,这掌门之位便手到擒来。养伤那些时日,我想通其中关窍,只觉心凉,同门师兄弟都能如此相残,那江湖上更有什么好,反正手也残了,索性便寻了这么个清净地方隐居,离那些争名逐利越远越好,却不想遇见了你。」
霜轻说完,淡淡一笑,先前蕴着怒气的语调一转而逝,继而含了淡淡甜蜜,熊二听了怒气稍平,却仍是忍不住道:「这等衣冠禽兽,莫去搭理他。」
霜轻蹙眉微微摇头,「如今齐鸣渊已是一派之长,再无人敢说闲话,他此番想起我来,寻到这里,想是要赚我回去圆那鸳梦,这人心思极险,怕不能轻易打法。」
熊二哼一声道:「怕怎的,若他再来纠缠,我定要他好看。」
霜轻听了一笑,想这熊二只一介猎户,于武艺上怕连个寻常镖师都不如,也不将这话放在心上,只这一番情意却令人动容,于是含笑答应。

如此又过数日,熊二照旧入山打猎,只担心霜轻一人在家又被纠缠,便带了一并入山,两人俱是身手矫捷之辈,得了不少野物,想着自家吃不了,这日熊二便用筐背上,留霜轻在家做饭,径去镇上发卖。
到得下午时分,熊二发卖干净,收了银子往回走,才离了镇子五六里,便见道旁守着一人,修眉俊目锦袍长剑,不是齐鸣渊又是哪个,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便想上去寻这姓齐的晦气,不想他还未动,那齐鸣渊先行迈前一步,抱拳问道:「阁下何人,不知怎生同我师弟相熟?」
熊二不知这人有何盘算,且站住脚,斜了眼看他,漫应道:「我姓熊名二,是这山里猎户,蒙霜轻帮我避过一场大劫,故此交好。」
「一派胡言,」齐鸣渊上下打量两眼,冷笑数声斥道:「我已打听得清楚,这莽山上历来传言有妖,向无人敢入山打猎,更无什么猎户。」
熊二一怔,旋即失笑,「你倒查得仔细,不错,我确不是这里猎户,又待怎样?」
齐鸣渊不料熊二被他揭穿底细还如此自若,怒气更甚,厉声质问:「你隐去身份,如此亲近于我师弟,分明是别有用心……」
他还未说完,熊二已大笑出声,朗朗道:「自然是别有用心,霜轻心地良善,生得又好,我数年亲近于他,不为别的,便是要娶他为妻一生厮守。我是个不管天理伦常的惫懒汉子,自然不畏人言,更不稀罕什么掌门之类的权势名利,可不似你,心里惦记得紧,却又扮道貌岸然的样儿,没的恶心人。」
齐鸣渊被他戳破旧事,登时恼羞成怒,倏地拔剑刺将过来。
他武艺在江湖上也算数得着的,满以为一击必中,定能将这熊二毙于剑下,不想剑尖还未刺到,熊二已伸手捉住他剑刃,两根指头铁钳一般,那剑再刺不进分毫。
齐鸣渊大惊失色,知道遇见高手,欲掏暗器偷袭,一把铁莲子还未洒出,已让熊二看见,当即大喝一声,声如惊雷,竟比少林的狮子吼还厉害上几分,将齐鸣渊震得内息散乱,跌倒在地。
熊二瞅着他不屑冷笑,「似你这等小人,再让你纠缠下去,不定生出多少事来,只杀人有碍我道行,也罢,留你条性命,换个半傻就是。」
说罢,将身一抖,瞬间长得有丈高,人形尽去,现出个毛茸茸黑乎乎大家伙,仔细一瞅,竟是只硕大黑熊,张着血盆大口向齐鸣渊狞笑。
齐鸣渊哪里见过这等怪事,霎时心胆俱裂,眼见黑熊一张口便向自己脑袋咬来,当即唬得魂飞魄散,双眼发直,长叫一声后竟是疯了。
眼见齐鸣渊这一番屎尿齐流瘫在当场,熊二幻回人身,得意一笑,扬长而去。
他这一走足有顿饭功夫,道旁树枝一晃,霜轻自树后走出来,看了看齐鸣渊被吓得木呆呆痴愣愣一副傻样,一时心中百味陈杂。
原来他见熊二许久不见回家,担心有事,出来相迎,不想竟是见了这么一出,熊齐二人对话他均听得明白,那齐鸣渊变得如何霜轻倒并不放在心上,只这日夜相伴的人竟是只妖精,实是大出意料,不由怔住。
霜轻这般呆站许久,眼见天色向晚方才回神,也不去看齐鸣渊,径自抬步回家。

到家一看,熊二正急得如热锅上蚂蚁,见他回来方松口气,埋怨道:「不是说在家做饭等我,又哪里去了,我四处找不见你,好生担心。」
霜轻一怔,旋即道:「过晌午不见你回来,我一人闷得慌,往山上走了走,忘记时辰,便回得晚了。」
熊二不疑有他,拥了霜轻进门,将这日卖得的银子交到他手里,又盛好饭菜端上来,笑道:「饿了吧,尝尝我手艺,没你做的好吃,只得将就。」
霜轻一口口咽着饭,看灯下熊二殷勤为他夹菜添汤,憨厚双眸中唯见一片深情,不禁暗道:「妖也罢,人也罢,且将这一生付与他。」
想通此节,心下畅快,不由欣然一笑,眉眼生辉,只看得熊二乐开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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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嫁儿



  
  更深漏静,荒郊野外不见人声,只闻虫鸣,通往大郑庄的羊肠小道上,郑屠子哼着小曲儿一步三摇地往家走。
  他今日去镇上酒楼送肉,恰撞上姐夫,被拉住了一通畅饮,直喝到酒楼打烊才散,临走前向酒家借了灯笼照亮。这灯笼白纸糊就,里头一根短蜡,晕黄光线照出郑屠子形容,方脸上一双环眼醉蒙蒙,阔鼻下一把胡子连腮生,八尺身高有如铁塔,大敞的衣襟下露出胸口一片毛茸茸。
  此时正值盛暑,夜里也不凉爽,郑屠子本喝得有七分醉,走了十来里地,酒气随汗蒸出,让小风一吹,头脑渐渐清醒。眼瞅着头顶上一轮月亮圆似大饼,亮晃晃照出前面树下一团白影,登时一惊,大喝一声:「什么东西?」
  夜路走多终遇鬼,郑屠子素来胆大,却不信这个,提着灯笼紧走两步要看个清楚,还没到跟前,已见那白影晃悠悠站起来道:「是郑二叔吗?」
  嗓音清亮,听来倒有几分耳熟。
  郑屠子提起灯笼一照,见是个十四五少年,瓜子脸上一对丹凤眼,极是俊秀,只是面色青黄,身量纤瘦,配一身白麻衣,夜里乍一见,还道是哪里来的饿死鬼。
  「这不是冯家大侄子竹青吗?怎的这么晚了还在外晃荡?」
  认出是邻家少年,郑屠子好生惊讶,「可有小半年没见你了,这些时日都哪儿去了?也不见你回家?」
  竹青一听这几句问,眼圈先就红了,垂着头不说话,半晌才抽抽搭搭道:「我去找我爹,让他赶出来了。」
  他这话说的没头没脑,郑屠子听了却明白过来。
  原来这冯家是郑屠子邻居,冯家娘子章月娘半年前病死了,竹青他爹冯有财耐不住炕上空的慌,不出一月便勾搭上邻村陈寡妇,搬了过去一同住,将个半大儿子扔在家里不闻不问。竹青年纪小,哪里懂得谋生,家里粮食吃完了饿得慌,找去陈寡妇家向老爹要吃食,又是打柴又是拉磨换了陈家半年菜窝窝吃,他正长身子饭量大,饶是怎么省着吃也招了陈寡妇嫌弃,借口家中还有个未出阁的闺女,不好收留半大小子,撺掇着冯有财愣是给轰了出来。
  大郑庄离着邻村不算太远,早有风言风语传过来,郑屠子往日里听了没往心里去,这时想起来,不免叹一口气,暗道这孩子命苦。
  竹青这一日粒米未进,已然饿得肚子咕噜噜直叫,眼瞅着连站也站不住,郑屠子赶忙从褡裢里掏出吃酒剩下的两个火烧,「先吃着,跟二叔回家去,咱们慢慢想办法,有手有脚,哪里就挣不来食吃。」
  竹青遭了人半年白眼,这时才算听到句热乎话,鼻子登时酸的慌,接过火烧一边啃一边掉眼泪,吃完了,拿袖子擦擦涕水眼泪,道:「多谢二叔。」
  郑屠子揉揉他头发,「饱了?那咱们回家。」
  竹青这一顿饱饭下去,立时精神起来,跟在郑屠子身后往大郑庄走。此处离着庄子还有七八里地,中间是一片乱葬岗,夜里鬼火重重,竹青从来没在夜里走过,这时走出里许,眼见离着那片绿莹莹火光越来越近,心里发慌,不知不觉偎到郑屠子身边拽住他胳膊壮胆。
  郑屠子不料他这般胆小,正要取笑几句,一侧头间,只见一张秀气脸蛋紧贴在自己胳膊上,修眉挺鼻下一张红唇,好生招人,登时心里痒痒起来,暗道:平日里没仔细瞅,半年不见,才知小娃子生得跟他娘一个媚样。
  这念头一动,不禁又想起过了世的冯家娘子来。
  原来竹青他娘也是个不安分的,年轻时生的风sao,时常捻三惹四,嫁了人后才收敛些,待生下竹青,冯有财往外省贩货去,撇下老婆独守空闺,章月娘耐不住,几下里便同隔壁郑屠子有了手脚,着实好了一阵,待冯有财回来才两下里撂开手。
  自尝了章月娘那sao味,郑屠子也看不上寻常女人,快三十才娶了个老婆传宗接代,谁料儿子还没生老婆便死了,又碰上个算命仙儿说他命硬克妻,这下心也凉了,死活不肯再娶,每等kua下那东西涨得慌,便去镇上窑子里并庄上几个寡妇家溜达,日子倒也自在。因这些时日忙着杀猪卖肉,倒有半月未曾xie火,他今年才三十有五,正是龙jing虎猛的年纪,憋得这般久,冷不丁遇见这么个酷肖老相好的嫩娃,犹如心火上又浇了瓢滚油,烧得浑身燥热,底下那东西蠢蠢欲动,说什么也压不住了,当下眼珠子一转,笑道:「一个男娃子,怕鬼火怕成这样,罢罢,二叔带你绕路走。」


说着脚下一拐,领着竹青钻进道旁一片林子里。
  竹青一听不用穿乱坟岗,心下一松,哪里还去细辨方向,只跟着郑屠子一阵乱走,行了里许才觉出不对,问道:「二叔,这林子咋越走越密,也不见有路,莫不是咱们走迷了?」
  眼见离了路,这野林子里再没人来的,郑屠子住了脚,回身一把抱住竹青笑,「二叔心里清明得很,咋会走迷。」
  一面笑,一面将竹青摁在身后一棵尺粗杨树上,灯笼也扔了,腾出手来去解竹青裤带,硬茬茬胡子下一张大嘴也拱上来,亲个不住。
  竹青哪里经过这个,唬得身子僵了,待那裤子褪到脚上才晓得挣动,一边推搡郑屠子一边叫:「二叔你这是干啥?」
  他才多大力气,哪里搡得动,郑屠子只当搔痒痒,褪下竹青裤子,又去解自己衣裳,眨眼间露出kua下那又粗又热的尺长hang货,往竹青下shen蹭。
  「好侄子,二叔心里稀罕你稀罕的不行,你让二叔弄一回,日后二叔拿你当儿子待,上好的五花肉白面馍可着劲儿吃,保管比跟着你爹强。」
  郑屠子动了性,喘着粗气说完这话,伸手掰开竹青双腿去掏弄后ting,蒲扇大手掌只伸进一根指头,竹青已疼得直哭,月光下,一双又白又直的长腿胡乱踢腾。
  他年纪小尚未变声,哭声又尖又细,似极窑姐儿奉承客人时的叫chun声,更惹得郑屠子发狂,好歹将后xue弄得大了些,已是再忍不住,往自家物事上唾口唾沫弄湿滑了,抬起竹青一条腿便往gu间插去。
  这一插,竹青只觉一根烧红的铁棍捅进身子里,尖叫一声后疼得连哭都忘了,好半晌,才在郑屠子一阵chou-cha下断断续续叫出声来,「疼,疼……娘啊……疼……」
  郑屠子搂着个温热细滑的身子一阵zong送,只觉竹青下面那洞比起他娘当年还要紧热销 魂,端的是让人爱到心坎里去,一边chou-cha一边胡言乱语道:「第一次哪儿有不疼的,疼过了这次,以后才得舒坦。大侄子放心,有了今儿这一遭,你就是二叔的心肝儿,日后当祖宗供着你,你便是要骑在二叔脖子上拉屎撒尿,那也由得你去。」
  
  郑屠子这一番zong送直有顿饭功夫才泄,竹青早已疼得晕了过去,脸上湿漉漉尽是泪水,软趴趴瘫在他怀里人事不知。
  郑屠子yu火一去,这才觉出弄得狠了,心下着慌,正要给竹青套上衣服背了回去,忽地见树后冒出团鬼火,先还只拳头大小,眨眼涨了一轮,绿莹莹化成个女子形状,瓜子脸丹凤眼,长发披肩柳眉倒竖,不是死了的章月娘又是哪个。
  郑屠子日日干的是杀生的勾当,素来不敬鬼神,这时心虚,胆先就怯了,战战兢兢说不出话,只听章月娘魂魄阴恻恻骂道:「你个杀千刀的郑二,弄了老娘不够,又来弄我儿子,欺负我儿没人撑腰,老娘拼着魂飞魄散不得超生,弄死你个王八。」
  说罢张牙舞爪扑将过来。
  郑屠子这一惊非同小可,唬得转身便逃,偏他又舍不得丢下竹青,抱着个大活人哪里跑得动,眼瞅着章月娘便要扑到身上,急切间竟憋出个主意,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大叫道:「你弄死了我可没人帮你养儿子。」
  他这话说的好不突兀,章月娘听了一愣,动作缓下来,郑屠子逮了空子道:「你男人教个寡妇勾了魂儿去,上门养活人家母女,倒把自家儿子赶出来,可怜竹青半大孩子,家里又没钱没粮,你叫他饿死不成,倒不如跟了我,认作干爹,有的吃喝,我又不曾有个一儿半女,只把他当亲的,日后死了,这一副身家不都是他的。你今儿个泄愤杀了我倒不值什么,只是叫竹青日后投奔哪个,横不成喝风去。」
  章月娘怒是怒,心眼儿倒活络,不免寻思,这郑屠子虽说不是大富大贵,却也甚是殷实,家中开的个肉铺赚得不少银钱,且是个肯在枕边人身上花钱的,若真将儿子给了他,强过这般无处安身四方讨饭,再说竹青又不是女娘,要那贞jie做什么,又当不得饭吃,眼下舍出个屁gu,换一世安乐,这买卖好不划算。
  她生前便是个没廉耻的,死后又哪里顾忌甚伦 常,只求儿子衣食无忧便了却这一世牵挂,一番计较后冷笑道:「这话倒也在理,只是你那花花肠子却瞒不过我,明里我儿认你做干爹,暗里可不由着你睡,平白省你笔聘礼,且你眼下这般壮实,横竖还有二三十年好活,你活着一日,我儿不免被你拘束一日,怎生娶妻,难不成熬到你死了才能自立门户,到那时日,黄花菜也凉了。」
  郑屠子见说的章月娘动心,先松一口气,忙不迭趁热打铁,「你倒思虑得周全,却不免妇人识见。不说二三十年,再有个十年八年,竹青便长成个大小伙子,我却年老体衰,莫说拘不住他,只怕还要求着他给我颐养天年。届时他要娶妻,我还拦得住不成。你放心,我是真稀罕竹青这娃,想他跟我那是不假,屋里当他是媳妇,屋外当他是儿子,我这杀猪的手艺他要学便学,我自然教他,若嫌腌臜想另寻营生,我出本钱。且让他先陪我个七八年,待他想自立门户了,娶妻下聘之事自然也着落在我身上,保管不耽误你家香火。日后我老了死了,他肯给我口饭,坟前烧叠纸,我也就心满意足,再不求别的。」
  他这一番指天画地地信誓旦旦,章月娘听得舒坦,笑道:「你既真有这份心,竹青给了你也无妨,只是你需割破指头将这话写张字据烧了与我,也算有凭有据,可莫空口白牙唬我玩儿。」
  郑屠子哪儿敢不依,好在他腰上惯常别着杀猪刀,当下抽出来割破指头,又扯了半幅袖子,将往日里私塾中识得的那几个字想了又想,总算断断续续写了份字据出来。


章月娘不识得字,颠来倒去看了又看,又逼着郑屠子逐字念了一遍,这才信了,让郑屠子点火烧了,那布片须臾化作张白纸红字,章月娘拿着当宝贝般收进怀里,又冲郑屠子抛个媚眼,咯咯一笑,「我这儿子模样随我,十里八村也数得着,便宜你个老货,只你那棒 槌忒大些,老娘受用得很,我儿却身子嫩,你可得收敛着些才好,莫似今儿个疼坏了他,床 上这事儿你情我愿才得滋味,若弄得哭爹叫娘,那还有甚意思。你睡的女人也不少了,这点子手段都没有?」
  郑屠子正搂着竹青给他套裤子,听章月娘这么一番调笑,一把掬起竹青底下那秀气物件儿,笑,「你娃儿让他爹养的这般瘦弱,这玩意儿还没人家十二三岁娃子的大,怕是连精也没出过,哪里是弄弄就能让他开窍的,少不得好生养些日子,将身子喂壮了才好调 弄,我那本事你还不晓得,自然有娃儿爽快的日子。」 
  说罢想起一事,脸色一变道:「娃儿他娘,字据我可写了,日后自然照章行事,绝不亏待竹青,只是今儿个这桩事已经做下,明儿个竹青醒了恨起我来,死活不从可怎么好?闹将起来,我丢脸倒不值什么,他却哪里再寻活路。说不得,你可得帮我一帮。」
  「下边快活过了才又省起怕来,好个男人样儿。」章月娘略一皱眉,嘿嘿冷笑,直将郑屠子臊得脸皮发烫,才慢悠悠道,「也罢,你既肯帮老娘养儿子,少不得老娘也帮你一帮,我一准儿托梦给竹青,叫他好生听你话一起过活,你只管把那心放肚子里,过你的快活日子去吧。」
  说罢又是呵呵一通笑,变作团鬼火,飘飘悠悠去了。
  郑屠子给竹青穿好衣裤背在身后,点起灯笼往家走。待出了林子回头一望,忽地省起章月娘那坟便埋在这林子深处,离着方才快活那地儿可不只有半里地,想是母子连心,竹青喊疼将她喊了出来。想通此节,郑屠子猛地吓出一身冷汗,再不敢久留,一溜烟儿地跑着回了家去。
  
  竹青gu道紧zhi,初经人事便见了红,下shen滴滴答答淌出血来,当晚便高烧不止,唬得郑屠子半夜里去拉了庄子西头的土郎中过来,熬了药汁灌下去,又讨了伤药,只说防着日常杀猪时割伤手用的,待郎中走了给竹青下面敷上,着实伺候了两日才见起色。
  第三日头上,竹青醒了,见自己盖着条薄被躺在床上,床头郑屠子瞪着双红丝满布的圆眼正瞅他,见他醒了,络腮胡子里冒出两声干笑,低声下气道:「可算醒了,唬死你二叔了,饿了不?二叔给你下面去。」
  说罢转身出去,不一时端了碗热气腾腾面汤过来,那煮面的汤是拿猪骨熬的,喷香扑鼻,竹青饿得狠了,心里虽对郑屠子又怕又恨,却架不住肚子不争气,眼见那雪白面条上铺着几块油亮亮五花肉,实是半年多没见过的荤腥,口水先流下来,忍不住接过来便吃。
  他这面吃着,郑屠子便坐在一旁笑眯眯看,待他吃完,忙接过空碗来,又拿袖子给他擦嘴,殷殷勤勤地问:「再喝点汤不?」
  竹青腹中暖洋洋甚是舒服,郑屠子又是万般做小伏低,他一腔怨气不好发作出来,可心中着实委屈的难受,也不知如何是好,只红着眼低头不做声。
  郑屠子又问两声,「身上还难受不?还想吃点啥?」
  半晌不见竹青搭理,讪讪地住了口,待了片刻,到底忍不住,往前蹭两蹭,「二叔知道对不住你,可实在是忍不住,也怪你娘将你生得忒招人,二叔一见……」
  竹青听他越说越不成话,咬着嘴唇委委屈屈的一瞥,郑屠子见那一双水汪汪眼睛看过来,登时酥了半片身子,抓住竹青一双手道:「大侄子,你放心,二叔人虽混账,待你却是一心一意,你日后只管跟着我过活,二叔必不亏待你,你娘地下有知,晓得你有人照管,也必是放心的。」
  竹青方才睡着时正梦见亡母叫他从了郑屠子,蓦然又听见郑屠子这么说,只当天意,心下虽有些不乐,可也想不出其他法子谋生,无可奈何间只得认了命,那双手挣了几挣,到底没抽出来,由着郑屠子握了。



竹青这一认命,郑屠子乐得合不拢嘴,当即选了个黄道吉日,请了庄子里头德高望重的本家长辈作证,摆下三牲祭礼,认了竹青做干儿,随即过起小日子来。
  郑屠子人糙心细,破了竹青身子那晚许下的话无不一一照做,日日好吃好喝伺候着,不出一月,将竹青养得皮滑肉细,脸上菜色褪了个干净,细瘦见骨的身子长层肉,越发骨肉匀停,抱在怀中真个儿销 魂。
  竹青先头怕郑屠子怕得紧,只恐他又行那事,疼得自己要死要活,只他年纪也不小了,身子一经养壮,精 关随之而开,郑屠子又存了心精细小心弄他,如此被睡了几次,渐渐也尝出个中滋味,晚上郑屠子再来搂时也不避了,还要往前凑上两凑,两腿一张缠在郑屠子腰上,做到兴起处,忍不住便呜呜咽咽哼哼唧唧起来,二叔干爹一通乱叫,比起他娘当日亲哥哥亲 达 达叫得更浪上几分,喜得郑屠子心花怒放,恨不得将两人身子拧在一处化了。
  
  转眼到了年关,竹青不想日日白闲着,便寻思着学一学杀猪的手艺,郑屠子怕他身上沾多了猪 臊味,只道自己这门营生不雅相,送了竹青去私塾识字,帮衬着自己记账。竹青天生的伶俐人,不多久写的一笔好字,记下的账目清楚明白,帮着郑屠子将个肉铺打理得红火。
  如此过了三四年,竹青已长成个十七八小伙子,出落得长挑身材风 流俊秀,十里八村出了名,便有媒婆上门来说亲,郑屠子心下不乐,每每黑着脸打发了去,晚上压着竹青便是一通狠cao,必将人弄得哭叫求饶方罢,完事了又紧搂着不放,心肝儿肉的一边亲一边喊个不停。来回几次,竹青也看出些门道,晓得了郑屠子心思,只不言声,暗地里却放出风声,只道自己无家无业养不起老婆,不愿耽误人家闺女,又说受了郑屠子养育之恩,需给干爹养老送终才得自立门户,那说媒的才渐渐少了。
  
  又到盛暑,这一夜闷热难耐,屋里蒸笼样睡不得人,竹青便将院子里泼上水,搬了竹榻出来,同郑屠子躺了纳凉,躺着躺着不安分起来,两人七手八脚缠在一处。
  竹青pi股里含着郑屠子那紫黑棒 槌靠坐在他怀中上下颠动,两条腿大张着,中间那 话儿也挺得笔直,一颤一颤往下淌些粘液,快要丢时被郑屠子攥住了gen部泄不出来,急得竹青扭头勾了郑屠子脖子哀哀叫:「二叔快放手,受不得了。」
  「忍着些儿,且再等等。」
  郑屠子正十分得趣,捏紧了不放,「乖儿,二叔这玩意儿好不好,弄得你舒坦不舒坦?」
  「舒坦……舒坦……」
  竹青让他捅得声儿都变了,尖声媚气地叫,「干爹、亲爹,儿子那里涨得狠,你松松手,好歹让我先丢了吧。」
  他一面央求一面伸了嘴去亲郑屠子毛茸茸下巴,郑屠子让他那声「亲爹」叫得心里一烫,松了竹青那 话儿,扣住他腰使劲儿往怀里揽,「竹青乖儿,你就是爹心尖子上那块肉……」
  正说着,竹青泻了出来,gu道一绞,郑屠子也一举待发,正是紧要关头,忽听墙头传来一声大喝,「郑二你个王八,竟敢睡我儿子!」
  这一句不啻晴天霹雳,只将郑屠子唬得魂飞魄散,那 话儿登时软了,从竹青身子里滑了出来。
  这夜正是十五月圆,明晃晃照见一人趴在墙头从隔壁探头过来,长脸上一对扫帚眉,可不正是竹青他爹冯有财。
  郑屠子看清是谁,心中叫苦不迭,大惊之下竟不晓得穿上衣服,只呆愣愣坐在榻上看冯有财翻墙跳下来。
  竹青也是让他爹吓了一跳,却不似郑屠子这般没用,脸上白了一白,随即铁青,披了衣裳站起,冷着脸打量自己亲爹。



那冯有财泡在陈寡妇家四五年,手头银子花了个一干二净,这日让陈寡妇赶了出来,这才省起回家。一进家门只见屋内屋外破败不堪,自己儿子也不知死活影踪,正自懊恼,忽听见隔壁院子里一阵yin声。他是个专好此事的,立时搬了梯子爬上墙头窥看,只见郑屠子正搂着个少年弄得爽快,他几年不见儿子,竹青又让郑屠子养的结实白嫩,冯有财哪里认得出,只看了个津津有味,直到听见郑屠子叫声「竹青乖儿」,才认出竟是自己儿子,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当下跳过墙来捉jian。
  只这冯有财是个泼皮无赖,捉jian却不同别个,他哪里气愤竹青丢冯家脸面,不过觑着郑屠子挣下个殷实家当,拿住了把柄好生敲一记竹杠,因此虽是一脸愤慨,眼里却不见怒气,倒露出丝儿得意来,嘴里嚷嚷着,「好你个杀猪的,趁老子不在拿我儿子取乐,奸yin良家子弟,今儿个非拉你去见官不可。」
  他撸拳挽袖要拽郑屠子起来,一伸手才省起郑屠子没穿衣裳,一怔之下转而去薅头发,便是这一错神的功夫,竹青拦住他手,挡在郑二身前冷冷道:「见什么官,我自家愿同他好,莫说官府,天王老子也管不着。」
  冯有财不料竹青这般回护外人,断了自己老爹财路,大怒之下跳脚骂道:「你个小yin货,跟你娘一个jian样儿,pi股让人操几操便心肝都贴出去,为个野 男人顶撞起你老子来,把我冯家祖宗脸面都丢尽了,看我打不死你。」
  他怒极之下挥手便打,一掌扇在竹青脸上。
  
  郑屠子让那清脆巴掌声惊回了神,一看竹青脸上肿起老高,登时大怒,跳下竹榻,长腿一伸踹在冯有财肚子上,一脚将人踢到墙根儿底下,搂了竹青捧着脸连声问:「疼不疼?咋不晓得闪一闪?」
  见竹青疼得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又是心疼又是气恼,套上裤子进屋去,不一时拎了把明晃晃杀猪刀出来,直奔冯有财。
  他一副凶神恶煞之态直扑过来,只将冯有财吓得屁滚尿流,想翻墙出去又爬不起来,倒是竹青机灵,几步跑到跟前,死活抱住了郑屠子腰劝道:「他好歹是我爹,你杀了他可叫我怎么办。」
  好说歹说才劝住了,郑屠子怒气一时兀自不消,黑着脸直喘粗气。
  冯有财见竹青有意相帮,又神气起来,扶墙站起要再同郑屠子理论,却被竹青抢先拦下话头,冷冰冰道:「你扔下我寻 欢作 乐去,几年里可有惦记过我这儿子有没有饭吃,要不是二叔养我,只怕我坟头上草都有尺来高了,这些年我吃他的穿他的,只见他欢喜不见他嫌弃,他待我好,哪样儿都比你这当爹的强,他心里稀罕我,我乐意让他弄,你既嫌我丢脸,大可不认我,我也不稀罕姓冯,日后咱们各过各的就是。」
  那冯有财手中银钱尽数耗得尽了,正图儿子养老,不想竹青铁了心要跟郑屠子,他既要不回儿子又诈不出钱财,又气又恨,偏又忌惮郑屠子厉害,不敢再闹,色厉内荏地骂上几句啐口唾沫,翻墙又回了自家院子。
  他一走,郑屠子恨恨扔了刀,打来井水浸条手巾给竹青敷在脸上,关了屋门坐在床上生气,好一会儿闷声闷气道:「当年我应承了你娘给你娶亲置业,本想再拖个几年,如今是不能了,你爹是个泼皮,今儿个是罢了手,明儿个不定又怎么闹呢,说不得要坏了你名声,趁着这事儿还没传出去,我明儿个一早便找媒婆给你说亲去,趁早娶个媳妇回来,以后你们过自己的日子,有什么缺的只管来找二叔要。」
  竹青瞥他一眼,扯下脸上手巾扔在一旁,「用不着找什么媒婆,我不娶妻。我爹愿到处瞎说便随他去,横竖他也跟着丢人,再说这庄子上哪个不知你是我干爹,养了我几年也不见谁说三道四的,传出去怕也没人信。」
  郑屠子听他这么一说倒先急了,「不管有人信没人信,你也得娶个媳妇,总不成耽误你一辈子,这几年有你陪着,二叔知足,日后你若还念着咱们父子情分,常回来看看也就是了,不枉二叔疼你一场。」
  竹青听他说完,眼圈便即红了,脸色却煞白,咬牙切齿道:「你若真有心当我是你儿子,当年做什么jian我,弄到现在这般不尴不尬又要赶我走,我让你当媳妇睡了这些年,早就不像个男人,没你那东西捅 弄,前面硬是立不起来,娶了媳妇也行不得房,横不成你插了我我再去插她,三人串做一床睡。」



竹青说着说着掉下泪来,唬得郑屠子赶忙将他搂在怀里哄撮,一边给他擦泪一边伸手到他下面摸那 话儿,揉了一阵儿,见果然半软不硬只是挺不直,不由自怨自艾道:「都怪二叔糊涂,只顾自己爽快,不成想让你落下这么个毛病,这可怎么是好。」
  竹青偎在他怀里,才泄了jing的身子警醒得很,让郑屠子这么摸了一阵儿,下 腹涨涨地往上直窜热气,浑身骨头登时酥了,嗯嗯啊啊哼了几声,一只手抱住郑屠子脖颈,一手隔了裤子去摸郑屠子kua下那一嘟噜物件儿,几下揉搓得那东西暴涨一圈儿,直愣愣将裤 裆撑起个帐篷,竹青扭股糖样缠在郑屠子身上,拿pi股去蹭,似笑非笑道:「你害的我这样,治不好可休想赶我走。」
  他这一番feng情当真媚到骨子里去,郑屠子这几年也没见过这个,此时满心满眼都是怀里这宝贝,哪儿还会再往外推,裤子一退,将竹青摁趴在床上便往里入,一边狠cha一边道:「二叔这东西就是治你的良药,乖儿几时想要了只管说,二叔只尽着你一人受用。」
  竹青夹紧pi股随着他一阵耸动,喘吁吁问,「可还要我娶妻?」
  「罢罢,你就是二叔的媳妇,哪有帮着媳妇再娶媳妇的。」
  知道竹青是不肯走的,郑屠子一颗心晃悠悠几要飞到天上去,浑身力气使不完似的可着劲儿折腾,直将竹青cao晕了过去才搂着睡下。
  这夜正是七月十五,明晃晃月光透窗而入,郑屠子正要眯着,忽觉窗纸上那光越来越亮,不多时现出个绿莹莹影子,他一惊之下坐起细看,只见那影子化成章月娘飘进屋来,瞅着他冷笑,「今儿鬼门大开,老娘寻思着出来逛逛,倒瞧了出好戏。你个郑二真好本事,哄得我儿死心塌地跟你,竟连媳妇也不娶了。」
  章月娘恐惊得竹青醒了,声音甚低,郑屠子也压了嗓子道:「娃儿他娘,我晓得你要怪罪,只是你见竹青这样儿,逼着他娶了有甚意思。你不过想他一世安乐,有我照管他吃穿,不比他自己挣钱养活媳妇还强。我待你儿子是一心一意,竹青也不嫌我老,我爷儿俩两相情愿,你做娘的还有甚不中意。」
  「罢了,我儿男身女命,乐意伺候你,我这做娘的能说什么,左不过我心里堵得慌,得同你说道说道。」
  章月娘唉声叹气一番,幽幽道:「冯有财那老货当着你们不敢再闹,背地里要出阴招,你若不肯拿钱堵他的嘴,早晚不得安生。这老东西要坏我儿名声,我却不能不管,说不得,今儿个勾了他魂儿去,陪着我一道做鬼去吧。你同竹青只管安心过日子,日后莫忘了给我上坟便好。」
  郑屠子哪儿有不应的,当下点头称是。章月娘放了心,再看一眼儿子,飘悠悠去了。
  郑屠子这下去了心病,心中安乐,在竹青脸上啪的狠亲一口,搂着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婚事的筹备已经差不多了,再有一周就是婚礼,于是忙里偷闲,写出小文一篇。感谢大家的祝福和耐心的等待。谢谢!



狼狗



  青石垒就的院子里三间瓦房,修葺得整整齐齐,沿院墙又盖了间低矮圈舍,却不是用来养鸡养猪,倒住着条皮光毛亮的雪白母狗,因才下了崽,正躺在稻草上给自己那毛色灰麻的儿子喂奶。
  小狗才甫满月,却已长得有尺长,挤在母亲身下拱来拱去寻那奶 头,叼住了便不松嘴,一口口喝的香甜。
  「爹,别人家狗一下四五只,咱家白花倒好,肚子挺得老大,却只下了这一个。」
  木连蹲在狗窝前看小狗吃奶,见小家伙睁着双乌溜溜圆眼,毛团一般,煞是喜欢,一面给白花食盆里添肉,一面回头问父亲。
  木山正给新猎来的獐子剥皮,一边干活一边同儿子说话。
  「白花不知同谁鬼 混去,怀了这么个崽子回来。看那毛色不像狗,倒像狼。咱村子后面这座云蒙山上历来就多野狼,指不定有那个头大的,见白花生的漂亮,下了种在她肚子里,生个杂 种出来。」
  木山做了四十来年猎户,手艺精湛,虽一心二用,活计却丝毫不乱,不一时便剥下整张皮子来。
  「唉,这狗崽混了狼血,日后养出来不定驯不驯得服,连儿,要不就扔了它,免得日后生祸。」
  木连一听,腾地跳起来连声叫,「不行,白花只生了它一个,若弄死了,白花不得伤心难过。爹,我来驯它,定把它驯成条好猎狗,比白花还强,你让我试试吧。」
  十二三岁的少年正是长个头的时候,一站直,脑袋已到老爹肩膀,双手一攀,抱住木山脖子摇晃。
  「爹,让我养吧。」
  木山知道儿子心软,又素来疼惜他没了娘,虽不乐意,到底还是应了,只叮嘱道:「狼性不好驯,要养的话,比寻常养狗更要上心。」
  木连欢呼一声,将吃饱了的狗崽一把抱起,「爹放心,待它大些我便同它一起吃一起睡,还怕它不同我亲。」
  说罢拍了拍狗头,「你娘姓白,你爹是狼,以后就叫你白狼吧。」
  
  云蒙山上树木遮天蔽日,极是阴凉,山脚下却是平原一片,夏日炎炎,晒得人好不口干舌燥。
  木连这日猎了几只野兔抗在肩上,下山后没走几步已热出一身汗,见身后跟着的白狼也是气喘吁吁直吐舌头,脚步一拐,先往进村头一家去讨水喝。
  村子不大,统共百十户人家,人人相熟,那头一户家中的李氏婆娘又是个热心肠,见木连来讨水,忙让进屋里,沁凉的井水端一碗出来与他喝。
  木连道过谢却不急着解渴,先舀一捧水在手上递与白狼,李氏见了便笑,「你这狗养了得有七八年了吧,什么时候瞅见你待它都似待自己兄弟,吃喝都先尽着它,怪道能长得小豹子般大,打起猎来恁般机灵,咱全村这些狗加起来也及不上它一个。」
  木连听了不言声,只微微笑,圆圆脸上露出对小虎牙,衬着浓眉大眼,端的讨人欢喜,李氏见了不免又道,「不止这狗,咱木连大侄子也生的好,全村二十来个小伙子,没一个及得上你,要模样有模样,要手艺有手艺,你上山猎头狐狸回来,卖的钱顶得上咱庄稼人苦干一年,难怪这村儿里姑娘都上赶着同你搭话,就昨儿个,我还听隔壁王家翠凤说非你不嫁。」
  一说起东家长西家短,李氏来了精神,眉飞色舞道:「木连啊,你也二十了,家中又有点子银钱,还不趁早娶个媳妇回来。你爹去了也有三四年,你一人过日子可不冷清吗,娶个媳妇生个娃,家中有人照应,你爹地下有知也好心安。你看看这村里谁家女娃相得上,同李婶我说,婶子帮你牵线保媒,怎样?」
  一说起娶亲,木连霎时一张脸涨得通红,连连摆手,「不,不急,我……我还没想好……」
  李氏一拍桌子,「这有什么想没想好,难不成这村里没一个姑娘你看得上?那陈家碧莲也入不了你眼睛?」
  碧莲姑娘实是这村里头一份的贤惠漂亮,要说不好当真是不大厚道,木连不知怎生拒却才好,吭哧半晌,憋出一句,「碧莲挺好的,就是我配不上人家。」
  李氏一听乐了,「这有什么配不上,我看就挺好,你等着,我这便去同陈家老爹说,问碧莲乐意不。」



说完,风风火火去了。
  木连不料讨水喝讨了个媳妇出来,吓了一跳,见白狼蹲在一旁恶狠狠瞪着自己,双眼似冒出火来,登时又急又窘,水也不喝了,扔下碗便跑,白狼跟在后面,一前一后急冲冲穿村而过回了家。
  
  一进自家院子,木连才松出口气,放下野兔要去剥皮割肉,还未动手,却见白狼挡在身前,大嘴一张,利齿叼住他裤带便往屋里拖,木连气得骂道,「又不是我想去相看人家姑娘,你吃的哪门子干醋。」
  白狼低吠两声,却不松口,几下里咬开木连裤带,又往裤 裆里一阵猛舔,木连招架不住,提溜着裤子让白狼逼进屋里,直退到炕沿,仰天栽倒,让白狼窜到身上压住了动弹不得,登时又气又臊,嚷道:「这才晌午,青丨天白日的,你要作甚?」
  嚷完又放软声音央求,「你想要,等晚上我再让你弄,行不行?」
  白狼哪里答应,低吠两声,爪子一划,将木连衣裳撕开,眨眼扒了个光 溜溜身子出来,血红舌头吐出,低了头从木连脖子舔到腿间,直往臀 缝儿里钻,热乎乎滑腻腻,只将木连舔得直喘,再说不出一句话,两条腿颤巍巍抬起缠在白狼腰间。
  那白狼胯 下早撅起根儿臂粗细的棒槌,见木连动了性,再不迟疑,一挺身捅进木连下面孔洞,大动起来。
  
  这一番床事直有大半个时辰才完,只将木连折腾得浑身面条一般提不起半分力气,趴在炕上昏睡过去。
  白狼见木连睡了,叼床薄被过来盖在他身上,自己紧贴着躺下,不一时也盹着了。
  
  木连累过了头,这一睡直到太阳落山才醒,睁眼一看,身边躺着个赤丨 裸 裸男子,瘦长脸上浓眉入鬓,极是英挺,闭着眼正睡得香甜,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出,将男子蹬下炕去。
  啪嗒一记巨响,男子摔了个四仰八叉,一下惊醒后又爬上炕来,揉着摔疼的屁 股抱怨,「小连你又生的哪门子气,连个觉也不让人好睡。」
  木连一张面皮阵青阵红,指着男子骂,「你才是抽得哪门子风,大白天门也不关便来弄我,要是让人瞅见,我还活不活。」
  男子见他气得直哆嗦,晓得今儿个这事儿做过了头,忙陪笑道:「我不是让那李婆娘气着了嘛,无端端的给你做什么媒,让我心里怎生好受。」
  一边说一边靠过来搂住木连撕磨,「你素来知道我心意,咱两个从小睡一起吃一起,我娘和你爹过世后咱两个更是相依为命,自幻成人身那日起,我便立了心意要同你厮守一世,那李婆娘冷不丁跑来做媒,要断了你我缘分,我如何不气,陈家姑娘再好,能像我这般日日陪你进山打猎?偏你还不肯回绝,我一时心急才憋不住拿你出火,好连儿,饶了我这遭,可千万莫往心里去。」
  见男子提起旧事,木连垂了头不言声。
  原来这白狼生父乃是云蒙山上成了精的狼王,一日出游撞见木家的白花狗,一时兴起结了遭露水姻缘,生下白狼这杂种来。待白狼长到三四岁上,同母亲跟着木家父子进山打猎,可巧撞上只熊瞎子,几个回合将木山同白花咬死,眼看木连和白狼也难逃一死,正是危急关头,狼王寻了来,救下白狼并木连,又传些道行与这儿子,送了他们下山。
  白狼有这一番奇遇,自此便能变作人身,只他道行忒浅,唯有太阳落山方能化成人形,白日里依旧是只灰狗模样。饶是如此,白狼亦喜不自胜。木连失却亲人,只剩下这一个贴心伙伴,哪里还去顾他是人是妖,待白狼亲厚一如从前。一人一狗白日里同去打猎,晚上归来便睡在同一张炕上,天长日久,那白狼起了别样心思,勾 搭着木连滚做一团,结成这段孽缘。
  木连起初还不大乐意让人压着,日子久了尝出滋味,便由得白狼折腾,且知道他待自己的心意,心中欢喜,渐渐地娶妻成家的念头也没了,只想着同白狼厮守一世,此生倒也圆满。谁想今日撞见李婶热心做媒,木连抹不开面子直言不娶,招惹得白狼不悦,似也情有可原。
  眼见说的木连消了气,白狼涎着脸又搂过来,摸着怀中精瘦结实的身子,不由欲丨 火又起,伸手去掏木连下面,想再弄一回。



木连今日已是腰酸骨软,又见白狼犹不知足,登时火气腾地窜上半天高,双腿一并,打开白狼爪子骂道:「滚。」
  说罢披衣起身,自去洗剥野兔烧火做饭。
  白狼下面涨得老大却不敢造次,讪讪地跟在后面打下手,憋得难受实在挺不过,也只得打桶井水浇在身上,淋得落汤鸡般,这才灭了火去。
  
  翌日一早,木连因腰疼懒怠上山,只在家硝制兔皮,白狼怕他又气,不敢招惹,自己进了山去打猎。
  他前脚才走,邻家柴伯便进了门,牵着自家养的一只土黄母狗同木连商量。
  「木连,你看我家阿黄也到了年纪,该配 种了,全村公狗里数你家白狼壮实,往日里又喜欢同阿黄玩儿,大伯跟你合计合计,让阿黄留你家给白狼做几天媳妇,生几只好狗崽与我看家护院,怎样?」
  木连一听,心里咯噔一声,似打翻了醋瓶,一肚子酸气险些从嘴巴直冲出来,忍了又忍才算挤出个笑脸。
  「这有什么不行,大伯只管把阿黄留下,过几日待怀上崽我再给您送回去。」
  柴伯听木连恁般好说话,留下狗笑呵呵去了。
  木连牵着阿黄到狗圈里拴上,活儿也不干了,阴沉着脸进了屋。
  
  傍晚时分,白狼叼了两只野鸡回来,一进门便直扑锅灶,待掀起锅盖一看,内里空空如也,又见木连睁着眼一动不动躺炕上,登时心中一紧,扑上去挨在一旁,伸手摸木连额头。
  「怎的了,可是身上不舒坦?」
  摸来摸去不见木连发热,一双手便又顺势伸进衣裳里来回摸索。
  「摸我做什么,外面拴着你媳妇呢,摸她去。」
  捉住身上那手,木连气哼哼啐了一口。
  白狼见他神色不对,且话中有话,怔愣片刻后便往院子里窜,转了一圈子回来,问:「柴伯家阿黄怎的拴在咱们院里?」
  木连憋闷良久,方才别别扭扭将白日之事说了,边说边拿眼横他。
  「你没事便往人家院子里窜,招猫斗狗,惹得人家惦记,如今媳妇都给你送上门来,倒还有脸吃我的醋。」
  白狼哑口无言,半晌陪笑道:「那阿黄我素来视她妹子般,闲来无事逗着玩玩,哪想会招惹出这种事。小连放心,我心中只你一人,莫说阿黄,便是个仙女儿站面前我也不再动心的。不信,你摸摸这个。」
  说着,捉住木连一只手往自家胯 下伸去。
  「天上地下,只你一个才能让他涨得这般大。」
  木连一手触到那棒槌样物事,脸臊得通红,想缩回手,又让白狼攥住了不放,拉拉扯扯间倒进白狼怀里,软成一团。
  
  过的几日,柴伯登门来问,「木连,我那阿黄怎么样啦?」
  木连一僵,随即笑道:「可巧您来了,正要同您说,我家白狼不知怎的,死活不肯同阿黄亲热,只晓得自家玩乐,竟是白让阿黄呆了几天。」
  柴伯闻言大是纳罕,暗忖哪有公狗不肯亲近母狗的,可拿眼一扫,只见白狼正跟院子里溜达,阿黄跟在一旁绕着他打转,白狼竟是瞧也不瞧,间或还要龇牙咧嘴冲阿黄吼上一番,这才不由得不信,唉唉叹道:「你家白狼眼界忒高,想是瞧不上阿黄,唉,可惜了,想配个好种都配不上。」
  叹完牵着阿黄走了。
  
  柴伯一走,白狼扑过来围着木连撒欢,又是摇头又是摆尾,极尽讨好,木连先还板着脸,随即噗哧一声笑出来,轻轻一脚踢在白狼屁股上。
  「叼筐柴过来,给你炖肉吃。」
  说完,笑眯眯去切肉熬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