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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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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臣畅》作者:四月晴天(完结+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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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这日傍晚,郭翻看见王畅的时候,有点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王畅在小巷深处一座破落的酒肆里喝得酩酊大醉。上身半裸着趴在满是油垢的桌子上,上好素丝织成的宽大衣衫几乎是半挂在腰间,头发散乱,双眼迷蒙,嘴角不断流出无法喝下的酒。
  
  郭翻看了看那破陶杯中的酒,颜色昏黄,也不知是多么低劣的酒糟酿出的。
  
  郭翻拍了拍脑袋,闭了闭眼睛,再往那酒肆定睛一看,这倒在破烂桌子上的人,正是那以自小被称作神童,如今以气格和文采誉满朝纲的中书令王畅。
  
  郭翻叫车夫远远停下,自己在车里坐了一会儿。
  
  ********************
  今早上,郭翻还被王畅狠狠扇了一耳光,这耳光可真叫挨得冤枉。
  
  昨夜,王畅的哥哥王玄大概是太过操劳得了急风,郭翻那时正在尚书台当值,知道这消息,急忙把自己的睡床让了出来,又请来医生,自己还亲自帮王玄按压身体,又派自家下人去自己附近的宅子拿了衣物、药物给王玄,折腾了大半夜,法子都用尽了,王玄的病症总算是稍微减轻了些。等到第二天一大早,郭翻才急忙派人去通知了王畅。
  
  王畅得到通知,急急慌慌奔到尚书台郭翻的房里,郭翻一夜未睡,只坐在门边的矮凳上,一见王畅进门,就哭着要拉住他的手,边哭边诉说昨夜王玄的急风多么危险,自己费了多少力气,折腾了多久救了王玄。
  
  郭翻知道自己这一夜,自己将不光有恩于朝中最得势的两个王姓官员,还能落下急人所难的好名声。
  
  只他绝对想不到,自己话还没说完,手也还没挨到王畅的袖子,王畅扬手就给他一个耳光。
  
  耳光声清亮无比,打得郭翻惊退到门口,站在屋子里的官员仆役们也全部目瞪口呆。
  
  王畅根本不看捂着脸的郭翻,径直走到王玄的旁边。
  
  王玄这时已经醒来,只转头看着自己的亲弟弟。
  
  王畅也不询问自己亲大哥的病况,只瞪着眼睛,对着大哥直截了当大声道:"您在前朝时,与和长舆名望相当,如今怎与谄谀奉承的佞人郭有这样的交情?"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一屋傻眼的人。
  
  郭翻见他走了,心里着实郁闷,好个王畅,这一耳光不光让自己没拉拢这两人,还被当众辱骂,丢尽了颜面,倒让他王畅落了个方正的美名。
  
  不过郭翻这种长袖善舞的人怎会处理不了这种局面。
  
  他把手放下,纵使左脸上有五个红红的指印,却依然能做出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朝屋里的众人笑笑,"王尚书令果然不愧钩深致远之人,见解非吾辈所能料,不如等下把王吏部送回府上,免得我等公务在身,照料不周?"
  
  周围的人一片附和,喊人的喊人,走人的走人,算是把这尴尬的场面应付了过去,只郭翻远远看着王畅消失的方向,眯了眯眼睛。
  
  下人赶紧拿了消肿的冰水给他敷脸,上朝的时候那手印虽已不明显,但红肿却未消下去。以郭翻如今的地位,免不得有人为此关心他,他只含笑不语,心里却料到不出半个时辰,自己被王畅扇耳光的事必然人人知晓。
  
  果然下朝的时候,就用眼光瞥见了自己那些老对头们看着他脸偷笑的表情。
  
  郭翻想起来就有些不舒服。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看到今天让他脸一直痛到现在的罪魁祸首。
  
  郭翻想了一下,笑了,打开车帘下了地,慢慢往王畅的桌子走去。
  
  他刚处理完政事,身上还穿着朝服,在这身衣服这破旧的酒肆中着实太过扎眼。不过郭翻却仿佛没注意到周围好奇和诧异的目光,挂着温和的微笑着走到王畅的桌边。
  
  "王尚书令?王尚书令?"郭翻叫了几声,不知道是怕别人听见,还是另有他意,他这两声叫得着实很轻。
  
  王畅毫无反应,郭翻一笑,朝周围拱拱手,"我朋友喝醉了,让大家见笑了",说完丢给店家一块银子,扶着王畅上了自己的马车。
  
  王畅没带自己的马车,郭翻在马车里已经注意到了,虽然他实在好奇王畅为何在这种地方偷偷摸摸喝酒,还喝得酩酊大醉,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他要把王畅给他的侮辱好好回报回来。
  
  郭翻轻而易举就扶着王畅上了马车,心里感慨,如今瘦骨嶙峋才是时兴的美,恰巧这些世家弟子个个都瘦得只剩骨头似的,哪像自己,自小穷惯了饿怕了,不敢饿上一顿,看起来身体健康得跟农夫似的。
  
  大概这也是是自己与那些对头们不和的原因之一。
  
  郭翻把王畅扶进马车后,心里盘算着一会如何让别人知道王畅进了自己的家。随即想起来,今天的公事有几件并未处理完,已让几个门人晚上再到自己府上商讨事宜。而且,那几个对头的家不是也在自己家斜对面吗?把王畅在门口晾一晾,那些门口的家丁们怎能不看见?
  
  郭翻觉得自己这主意很妙,笑起来,恰逢马车滚上了一处石块,车厢一抖,靠在另一边的王畅软趴趴靠到了郭翻的怀里。
  
  郭翻只觉得一股酒气扑面而来,伸手把王畅抱着,觉得这身体虽然修长,却轻得快化成羽毛飞走了。
  
  这些世家弟子平时有吃饭吗?
  
  郭翻抱着王畅还在出神,马车已停下来了,郭翻的家本就在尚书台附近,这路程连小半柱香都不到。郭翻撩开车厢的窗纱看了看,很好,周围好几个对头们的下人在这里。
  
  于是郭翻一伸手,将王畅烂得像稀泥一样的身子拦腰抱了起来,然后走下车,专门把王畅那张脸露在外面大半,又大呼小叫地喊,"来人啊,帮我扶着王中书令。"
  
  下人们手忙脚乱得在门口一阵折腾,总算把王畅从郭府主人的手里接了下来,扶进了大门,
  
  郭翻往周围扫了几眼,心中一阵暗笑,也进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嗯,只是按照计划写了第一章,本文虽有大致构思,不过没故事大纲,没写作计划,它的完成取决于俺啥时候写完《男倌尚》和《铃医树》哈~~~
如果能每月更一章,我也挺看得起我自己了,哈哈~~~~


2、第 2 章 ...


  郭翻眼见一干仆人们笨手笨脚的扶着中书令没一点重量的身体进了自家的宅院,本想将他放在客房中,转念一想,嘴角含着笑又指挥着仆人们扶住他往自己的房间走去,随后将他放倒到自己床上。
  
  待只留下管家后,郭翻才走到床边,也不顾那扑鼻的酒味和自己干净整洁的被褥,将王畅本就敞开的衣服给拉开得乱七八糟,露出大片白生生的胸脯和修长的双腿,甚至还伸手将王畅的布袜褪去,让他一双精致的双足露在外面。然后又丢了几件自己的内里衣物在床边,才用那被褥将王畅盖上。
  
  那中年管家看见自己平素自持稳重的主人那张快咧到耳根的嘴角,不由得担心,"老爷,这玩笑,是不是有点……"
  
  郭翻转过头来,还是一脸坏笑,"总得给这些世家子弟一些教训。他若醒了,你什么也别说,看他如何处理!"
  
  管家领命守在一旁,郭翻转身便去了内堂,和早等在那里的门人们将今日的一些其他事务一起商讨起来。
  
  这头过了约一个多时辰,王畅终于从酒乡中醒来,睁开眼睛有半晌迷糊,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又过了好一阵,才回忆起自己最后是在那僻静巷道里一处破旧的小酒馆里喝酒。
  
  可这里又是哪里?
  
  王畅看着头顶的上好的牙木雕花床顶,床顶四边垂下的紫黑色水纱帐,在低头看了看盖在自己身上的紫黑色锦缎褥子,心中突然警铃大作,伸手在被褥中往自己身上摸起来。
  
  衣服是敞开的,露出了□的胸膛,外裤给褪到脚跟,袜子也没了。
  
  王畅再扭头,看见床边地上还凌乱丢着别人的几件衣服,那衣服比自己的更宽大,而且是个男人的!
  
  只怕自己在酒醉时干了什么荒唐之事!
  
  王畅心中又羞又慌,猛地从床上翻身起来,滚下床,急速将衣服整理了一下,袜子也只来得及丢进怀里,套上木屐一拐一拐地便想往门外冲。
  
  那管家守在一旁一直不知该如何开口,这时见他慌张得几乎跌倒,只得开口道,"中书令慢点。"
  
  这句话像闪电一样劈中了王畅,他只恨不得有个缝钻到地里去,却不得不木头一样僵硬地转过头,看向那出声的地方。
  
  待看清来人,王畅心中所有的羞愤都变成了愤怒,"你是郭管家!这里是郭翻的家?"
  
  郭管家点点头,却将眼帘低垂,并不再接他的话。
  
  王畅何等聪明,刹那间便明白了一切,浑身都发起抖来。
  
  此事对他来说是绝大的侮辱,可他却不能跑出去当面痛打郭翻,否则只能让更多的人知道自己被郭翻给占了便宜。
  
  王畅站在原地气得都快冒烟了,全身抖得跟风中落叶一样,脸也涨成了猪肝色。
  
  郭管家见他那细瘦的身子,怕是遭不住自己老爷的这番玩笑,已经做好叫大夫来的准备了,却没想到王畅突然走回床边,将被褥和枕头全部都拖到地上,用力撕了起来。几下就把那锦被和枕头扯成了碎片,随后还用木屐狠狠踩了几脚。
  
  王畅根本不吭声,涨红着脸接着便把那床上整块整块的水纱帐都给撕成了碎条。
  
  这还不算完,王畅抬脚便将那八仙桌踢翻在地上,桌上的香炉,花盆,茶具都给摔了个粉碎。
  
  郭管家见这阵势,知道自己是不能再做什么了,遛出门外,只听见背后又是一阵稀里哗啦的碎裂声,知道老爷最喜欢的那两个大瓷瓶是逃不了厄运了,汗从脸上流了下来,急忙快步奔向内堂。
  此时郭翻也跟门人们商讨地差不多了,心中还在诧异这王畅的酒量也太差了,如此之久都不醒来,抬头就看见了管家那张哭丧的脸。
  
  郭翻心中暗笑,待听到管家在耳边焦急的哭诉,要不是定力过人,只怕当场就要哈哈大笑起来。
  待门人一一告退,郭翻在管家的焦急带领下慢慢踱进自己的房间,果然看见一片跟遭了窃贼般的景象。
  
  被褥已经成了一团团的白色棉絮,帐子自然也不必说,除了那跌倒的八仙桌,屋子里只要是能被推倒打翻打碎的东西都无一幸免。
  
  郭翻在一片白瓷碎片中小心地走了走,看了看那拔步床有明显的移动痕迹,猜测只怕是王畅想推翻它,却无奈这床太大,他那细瘦的身子没有这么大的力气,于是只得愤愤作罢,又怕别人知晓他在自己房内,匆匆忙忙破坏完这一切却又只好做贼般偷偷溜出了自己的府邸。
  
  郭翻想着那王畅在自己屋子里气急败坏的样子,早上那口恶气总算是出得干干净净,不由得呵呵笑出声来。
  
  郭管家看见这一片狼藉,计算着这些桌椅、花木、器具和瓷器、玉器的价值,心中滴血,实在不明白老爷为何如此开心。
  
  郭翻又环顾了一下四周,笑着朝管家挥了挥手,"客房今天我住一晚,这里尽快收拾好。"随后施施然离开了房间。
  
  ******
  这时王畅已经奔回了自己家中。一路上用力掩住自己的脸,好让别人不要发现这个衣衫不整的人是有名的王中书令,却也知道不过是掩耳盗铃,自我安慰。
  
  哥哥王玄这时病情已然稳住了,王畅换了衣服,去看了哥哥,才回到自己屋中,想着自己酒醉没有知觉时发生的一切,王畅眼睛都红了起来。
  
  如今世风日下,男子之间也是士大夫的常态,可他王畅却不会同流合污。这个该死的郭翻竟然如此对他,他绝不会让他好过!
  
  沐浴的时候王畅几乎将自己的皮都用那丝瓜蒂刷下一层来,可以想到这里的所有一切都被那个佞人郭碰过,王畅几乎恨不得将自己的皮肤都从里到外换上一层新的。
  
  王畅咬牙切齿,当夜满脑子都是对付郭翻的狠毒法子,晚膳也没用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却没料到不远处的郭府内,郭翻还在后悔应该真的多摸摸王畅那白皙滑嫩的肌肤,最好再留上几个印子让这玩笑更加逼真。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连载按时开始~~~
故事大纲已经完成,如果没什么特别的事,每日一更直到完结~~~
期待大家继续支持我的新文和旧文~~~


3、第 3 章 ...


  郭翻倒也不是幼稚的人,知道这晚算是跟王畅彻底结下仇了,今后只怕少不了王畅处处跟自己作对,却没料到这王畅这么快就对自己给报复上了。
  
  第二日早朝,郭翻到了朝堂,候在殿外的时候就忍不住将眼睛往王畅那里瞄,正看见王畅瞪着一双大眼睛,恨不得把他的肉一口一口咬下来的样子,心中有些好笑,却也知道等下可是大大的不妙。
  
  果然一到朝堂,待司马皇帝让大家畅所欲言,王畅第一个就开了金口。
  
  "臣以为,流民皆为血性之民,归附我朝一为生活二为大统,若按照侨寄法,将他们全部降为部曲和佃客,那是将流民归顺之心毁于一旦,今后还有什么人愿意到江左追随我朝?"
  
  郭翻知道王畅所言极是。
  
  鲜卑族自六十年前的鹤渡之战后便已占领黄河以北地区,二十三年前靠着铁骑悍将又占领了黄河以南地区,五年前的一场大战,又将朝廷和北方士族全数赶到了长江以南。北方蛮夷之族在拓跋家族的统治下已今非昔比,而以前控制整个神州大地的汉人朝廷却江河日下,如今只能可怜兮兮地蜷缩在长江以南苟延残喘。
  
  大战之后,朝廷不论是财力还是人力都十分匮乏,逃到南方的士族们不想着如何振作起来收复河山,却一心考虑如何在江南之地重新享受过往的糜烂生活。恰巧许多汉人因不满被蛮夷之人统治,也纷纷先后随迁往南方,这便是流民。
  
  流民到了南方,没了土地,难以为生,于是纷纷投靠南方的士族,有的在士族的庄园做农,有的为士族做些活计,但他们不是士族的奴役,因此有人身自由,还能在与士族的交易中获得些收入,士族们也很难名正言顺地奴役他们。
  
  南方地区素来农商不够发达,大量拥有特殊技艺的流民进入南方,不仅为南方的重建提供了大量的人力,也大力发展了南方的经济。过去的五年中,南方处处丰收,摇摇欲坠的朝廷因此有了些底气,这时才算是稳固下来。
  
  若将这些流民们收为部曲和佃客,实质上便是将它们降为士族的奴仆,对这些一心向往汉人统治和更好生活的流民来说,无疑是当头一棒,将他们都赶往死地,对朝廷的统治,其实也有动摇之疑。
  
  这时另一重臣往前站了一步,开口道,"臣以为,南方各族本有自己的田庄和产地,这侨寄法中仅言将流民分给各士族,却未明说如何分配。我庄中本收置了数万流民,供给他们吃穿已是不易,若这些人最后不能分至我的庄中,之前的那些度用,我该找谁要去?"
  
  郭翻心中料到此人必有此说,果不其然。
  
  这发话之人叫陆荣,是南方士族中的首领人物。
  
  五年前,北方士族带着财物流落到南方,失去了自己的部曲庄园和佃客,一度一蹶不振。可司马皇帝是靠北方士族推举和支持而立的,因此很是费了些心安置他们。可一安置,便需赏赐土地和人口,本在南方的士族如何愿意将嘴中的肥肉吐将出来?况且北方士族总以为自己是中原大族,看不起南方士族,此时南方各族正好抱了幸灾乐祸的心看着对方的好戏,对其不闻不问。
  
  于是司马皇帝在谢中书监的协助下,在南方士族力量薄弱之处以及大片荒地分发赏赐给了各个北方士族。
  
  饶是这样,南方士族总觉得自己的财物被北方士族瓜分了不少,心中怨恨,因此也怀疑这次流民的分配中,司马皇帝会偏袒北方各族。
  
  "陆太保所言极是。这侨寄法虽好,却不将这如何分配道个明白,只怕其中尚有些埋伏……"这说话之人叫纪顾,也是南方士族的重臣。
  
  "什么叫有埋伏!纪大夫请你道个明白……"
  
  …………
  
  于是朝堂之上便是一片争论。
  
  郭翻随随意意地站在群臣之中,心中一片了然。
  
  这侨寄法,其实是他郭翻领头推举的。
  
  他郭翻并非士族出生,不过是南方一个小小的官宦之家的子弟,家中早早败落,为了谋生,做过许多下贱的职业,靠着行贿和投靠贵人才有了如今的司空地位,北方几个大族是他飞黄腾达的牢固靠山,如今北方士族落难,他自得为了讨好他们做些动作。看着如今北方战乱,流民越来越多,郭翻觉得将其收入部曲和佃客是个可以行得通的法子,才纠结了一些士族,提出了这个侨寄法。
  
  自然,郭翻因是南方人,在升达之途中逐渐购买了南方大量的庄园和部曲,此法还能让他获得更多的田地和人口,他何乐不为?
  
  王畅本是北方琅邪王氏的后人,此举对他家也十分有利,可王畅却如此硬邦邦说出这些话,郭翻不知道他是有心与自己作对还是真的一心为了朝廷?
  
  不过郭翻并未开口,他也没必要在此时开口。此法对大部分士族有利,这些什么人心之类的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
  
  果然,王畅还在苦口婆心与群臣争论,他的哥哥上去拉住他的手开口了。
  
  这人昨夜还病得不轻,今日不顾病体便如此巴巴赶来上朝,也是听闻今日要议者侨寄法,又怕自己那性子直率的弟弟闯祸,不得不来上朝。
  
  "臣以为,我朝历来便以各家部曲、田庄为基业,各族昌大,朝廷安稳,都靠部曲及田庄的强大,侨寄法既为各族增加了从事农业之人,又为流民安置了一个妥当的地方,且能让我北方族人有一处安稳栖身之处,此法甚好。"
  
  王畅瞪着自己哥哥,又转头瞪着郭翻。
  
  郭翻都是老油子了,这时看了王畅一眼,只低头不吭声。一干人随后也附和着王玄的意思重弹老调,什么稳定朝廷,壮大各族之类的。
  
  司马皇帝当这皇帝也有十几年了,当初刚到江左,南方士族根本就不来朝拜他,要不是他去江边观望消灾祭祀时,谢中书监与弟弟在旁边跟随,他还当不了这个偏安江南的皇帝,于是他也不下定论,只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谢中书监如何看?"
  
  谢方上前一步道,"臣以为,自我朝迁移江左以来,各望族一蹶不振,此法有百利而无一害,宜尽早实行,臣愿亲自督导此事执行。"
  
  这算是给这件事定了调子了。
  
  郭翻心中松了一口气,看向王畅,王畅却是闭上眼睛,满脸失望之极的表情。
  
  郭翻今日难得一言不发,谢方下朝时专门走到他身边问了句,"今日怎么了?"
  
  郭翻笑了笑,"无事,中书监抬爱关心了,只是此事我不好再多说什么,因此便未说话。"
  
  谢方看了看他,笑了笑,"此事你才是功臣,各士族都对你感激涕零,今后郭兄自当是道路通坦。"
  
  郭翻笑着朝他拱了拱手,心中却有些疑惑,此事是他花了不少脑筋,又多方联络才提给了司马皇帝,今日是定生死的日子,自己却不发一言,实在是有些不像自己。随即便想到,这样做是为了避免与王畅争执,可如此一来,不说明了自己其实对王畅是有些顾忌,又或是对他太过看重了?
  
  只要这侨寄法能执行,便是一切大好,郭翻也不再细想这一节,随着下朝的官员往外走,却不料王畅竟然穿过人群走到他的身边。
  
  郭翻没料到,一扭头看见王畅那张白玉般的脸还给吓了一跳,却见王畅站在他面前,恨恨地说,"佞人!"
  
  郭翻心中火气,一把抓住他细细的手腕,"你再说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呃,前面卡壳了一段时间,今天继续~~~~


4、第 4 章 ...


  王畅没料到他如此,看见周围的人都往这边看来,手又被郭翻的力气抓得生疼,却不再发一言,只拼命想要挣脱郭翻的手掌。
  
  郭翻见他一张玉般的脸涨得通红,却怎么也挣不开自己的手,耳朵红得快滴出血来了,心中一软,放开了他,低头轻声道,"你还想扇我耳光?"
  
  王畅大约是有此意,可被他说了出来,却反而不能实行了,只能抬头又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郭翻看着他慌张离开的背影,没有来觉得一阵萧索,心中一动。
  
  ******
  当天晚上,郭翻果然又在那僻静肮脏的小酒店里找到了王畅。
  
  这时王畅还有半分意识,抬眼看见是郭翻,竟然也不瞪他的,嘻嘻笑着朝他举杯:"郭翻,来,陪我喝一杯!"
  
  郭翻抬眼看了看周围,丢给店主一块银子,"把其他人都给我赶出去,包括你在内。"
  
  王畅衣着如此华丽还在这里醉酒已是异样,再来了郭翻这么个一看就是贵人的做派,郭翻背后几个垂首跟在后面的下人们立刻也随着店主在别的酒桌边站着,小店里原来聚集的一些小手艺人,农夫,仆役们顷刻就散了。
  
  郭翻这才慢慢坐在王畅身边,看了看他面前的酒,"你也喝得下去。"
  
  王畅还是笑嘻嘻地趴在桌上,抖着手给他倒了一杯,倒有小半都洒在了外面,然后颤颤巍巍举起来,似乎要递给郭翻,"你也喝喝,你也喝喝。"
  
  郭翻看了看这杯子,虽然肮脏,可他以前还用过比这更脏的,也不在意,伸手要接过来,结果却没料到王畅突然手一翻,将大半杯酒全部用力浇到他脸上。
  
  一时间屋子里一片寂静,郭翻看了看王畅,见他依然笑嘻嘻的,眼睛里却是得意的神色,暗自唉了声,用袖子把脸上的酒给擦了一下,"王中书令,你醉了,在下扶你上车,送你回家吧。"
  
  这话让王畅仿佛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炸开了毛,他猛地站起来,扑到郭翻身上想掐他脖子,虽然语气不善,却因为醉酒,显得软绵绵的,仿佛是挂在郭翻身上,"谁醉了!我清醒得很!"
  
  王畅叹了口气,伸手揽住他的腰,免得他滑到地上,"好好好,你没醉,没醉,我送你回家吧。"
  
  王畅一把将他推开,"谁要你假惺惺!佞人!我大好河山,就是被你们这些奸人葬送的!你滚!你给我滚!"
  
  这下郭翻总算明白今日上午,王畅竟是真心为了朝廷着想而反对这侨寄法。心中对他倒佩服了一些,却又觉得此人有些幼稚不通常理。
  
  不过眼下,当务之急是把这已经半醉的家伙给弄回去。郭翻一心想这此事,却没能问自己,何必非要管这屡次跟自己作对家伙的闲事?
  
  郭翻本想直接将他拉上车,却没想到王畅虽然醉了,却相当难缠,怎么拉也拉不动,两人在小店里拉扯了一阵,王畅已经勃然大怒,一边用力捶打郭翻,一边大骂,"佞人!我朝偏安江左,不思收复河山,却一心想着如何奴役百姓,奢靡偷生,都是你们这些佞人干的好事!有你们这些奸人,我朝命不久已!可悲!可叹!"
  
  郭翻心中一凛,知道他此话颇有道理,可这话别说是这场合,就是私下也无人敢说,这王畅胆子可真够大的。
  
  郭翻抬眼看了看周围,下人们倒有眼见,都在外面守着,王畅声音虽大,却不一定能传到屋外,可他再这样口无遮拦下去,免不得惹祸上身。郭翻脑子里转了一转,一把举起那桌上的酒壶,将剩下的酒一股脑倒进了王畅的嘴巴。
  
  王畅半醉之下被灌酒,先"呜呜"抗拒着,几口下肚,便又自己张开嘴,把那酒全部吞进肚子,然后扁扁嘴,似乎在仔细回味,接着咚一声一头栽倒在酒桌上。
  
  郭翻惊了一下,赶紧看他的头,怕把这如玉般的脸给跌坏了,又推了推他,发觉是真醉了,不由得翘起了嘴角。
  
  没甚酒量,还跑来喝酒,自己若直接送他回王家,只怕又有嫌疑,不如还是让他回自己家中,反正此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郭翻叹了口气,认命地站起来,又将他拦腰抱起,再次回了自己府中。
  
  只这次他不再存有戏弄的念头,规规矩矩给王畅安排了客房,又备了好些换洗衣物,还特意吩咐厨师做了第二日的精致早食,并让仆人一见他醒来立刻知会自己。
  
  王畅醒后,郭翻立刻赶过去,正看见他慢悠悠吃着点心。
  
  "如何,还吃得惯吗?"郭翻走过去,坐在王畅对面。
  
  王畅倒没丧失昨夜的记忆,知道昨夜自己有些借酒装疯了,见他来了,略有些紧张,可那道歉的话也说不出口,便只老实点了点头,"这菊花佛手酥和米粥味道不错。"
  
  郭翻看了看桌上被他动过的小食,心中暗暗记下,道,"你若喜欢,可时常来吃。"
  
  话一出口,郭翻立刻后悔了,王畅一脸诧异看向他,随即脸色大变,将手中的碗筷一摔,就要出门。
  
  郭翻急忙上去拉住他,"中书令,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以后我俩能多亲近亲近。"
  
  这话更没说对,郭翻只恨不得扇自己的耳光。
  
  王畅一听,更是怒火冲天,扬手又是一个耳光,"佞人郭!我王畅那晚喝醉了,被你……被你占了便宜,我自认倒霉,你这下贱的贱民,竟还想给我做那些苟且之事,我……我……"
  
  郭翻挨了这耳光,心中暗道真够使力的,脸上却不变色,抓住王畅的手不让他走,急忙道,"那晚我跟你开的玩笑,其实我并未对你做任何不妥之事,你自己难道察觉不出身子没何不妥吗?"
  这话点醒了王畅,他想起那日自己醒来,也不过是头有些宿醉后的疼痛,身子倒真没不妥之处,若是郭翻对自己做了何事,自然会有疼痛之类的症状。
  
  想到这里王畅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随即脸立刻红了起来。
  
  这样一来,不是承认了自己根本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以至于稍微被捉弄一下,便草木皆兵?
  
  郭翻把他脸色都看进眼里,心中有些好笑,却知道不能在他面前表现出来,于是又正经道,"我此番只想为那晚的玩笑向你道歉。那日你扇我耳光,我就当没发生过,只盼你不要放在心上,以后王家依然是我郭家的交好,大家在朝中共同进退,力展宏图。"
  
  王畅抬眼看向郭翻,"原来你不过是怕我家与你交恶,你失了谋财的靠山。"
  
  郭翻笑了一下,又道,"我郭翻不过是贱民出生,依靠各大族才有今天的地位,这自知之明我倒是有的。"
  
  王畅只觉得心中气闷,用力挣开郭翻的手,连话也不想说,转身就走。
  
  郭翻本来还指望他给个明确的答复,见他如此,知道今后少不得被他家刁难,心中想着要不到王玄那里去活动活动,也许更有收获,望着王畅的背影摇了摇头,转身回自己房中去了。
  
  ******
  这接下来几日,郭翻果然被王畅弄得是狼狈不堪。
  
  他这司空之位主要是负责朝廷的土木水利等建造之事,举凡一项营造,动辄百万银两,他这当首的主持司空自然也捞得不少油水。
  
  可如今,维护一下京兆尹内的秦淮水道,不过才万两银子的事,王畅便以费财、费人、国度艰难为由给打了回去。他是中书令,他若不起草奏折,那是到不了司马皇帝的面前,更不可能在朝中通过。此类事项,又不好直接跟谢中书监说,毕竟不是大事。
  
  王畅巧妙地用自己的手中的权柄,如此连接推翻了七八个营造的项目,弄得郭翻是挠头不已,底下一干人也是怨声载道。
  

作者有话要说:表霸王俺的文哦~~~


5、第 5 章 ...


  郭翻先找了王玄。
  
  王玄虽与郭翻交情一般,却蒙前几日受他救助之恩,便同意回家给自己弟弟劝叨几句。
  
  可回去后王玄才开了个头,王畅就又炸开了,"哥哥!你为何帮助佞人说话?我压下他那些个营造事项,又不是为了私人恩怨。你说,这些工程,哪个有实际作用?修缮秦淮水道?我呸!这水道一年前才修缮过,哪夜我们这些达官贵人们没在那河边或者船上歌舞升平?哪里有河堤决口之事?"
  
  "这个……"王玄开不了口。
  
  "还有那个整饬宫墙。五年前这宫殿才开始营造,现在还没造完呢,他就开始整饬?有什么可整饬的?"
  
  "呃,那个……"
  
  "还有这在河边栽种果木,在宫内整理花草,还有那新建宫外的园林……哪个是正经事项?哪个为百姓着想了?长江下游的河堤已有三年没有维护了,他怎么不去维护?尽挑这些个没有多大责任的事项来做!我自然要给他打回去!"
  
  王玄知道这次这位郭大人可是真把自己这宝贝弟弟惹恼了,不由得又道,"他是不是在哪里惹你生气了?听说你最近有两日都宿在他那里,你们是不是……"
  
  这话简直就是戳中了王畅的死穴,他腾地站起来,"哥哥!你不要再跟我提他的名字!"
  
  王玄见自己弟弟慌张的样子,心中已经自行把那猜想坐实了,开口又道,"郭大人为人沉稳周到,你那天那耳光可是大大丢了人家的面子,又有点恩将仇报的意思,人家可没放在心上,前几日你又不知道在哪里喝醉了,人家还巴巴地在自己府里照顾你,还派人送了信给我,你这也太孩子气了……"
  
  王畅气得眼睛都要喷火了,往桌子上一拂,把那青花瓷茶杯、茶壶、花瓶都给摔到了地上。
  
  王玄被他这暴虐的动作吓了一跳,住了口。第二日见了郭翻,便道,"我那弟弟现在跟你斗气呢,郭大人,我弟弟性子直,人却不坏,还望你多包涵包涵。烦你再等几日,等他气消了,再做打算如何?"
  
  郭翻微笑着感谢了王玄,又约他某日空闲一起去燕子矶喝茶清谈,再寒暄了几句才离开,心中却着实对这王畅有些腻烦。
  
  何必呢他这是,做什么清高,傻子才不给自己捞好处,朝廷自有它的气数,别说是我郭翻,便是你王家,不也没有回天之力?
  
  郭翻此时便不想再对王畅退让,第二日便弄了个新筑狄塘的事宜提上去。
  
  这个提议可以算得上是颇为阴毒了。
  
  这狄塘在吴兴乌程,本是个小堰塘,但周围尽为肥沃土质,又有数条河流穿过其间,只需修建起来,便可灌田千顷,旱涝保收,周围乡民,可享数年衣食无忧。
  
  这本是好事,可这乌程附近,尽是达官贵人的田庄,郭翻最大一处庄园便在那附近,而且郭翻对此次筑塘要价颇高,约有两百万两银子。按照往常的分例,至少有一半都要分给分级官员和权贵,真正用于筑塘的,能有七八十万两已是不错了。
  
  你说这王畅,到底是写还是不写奏折?
  
  不写,郭翻便可以阻碍农事,减少朝廷政收参他一本。写,那他郭翻自然捞得最多的油水,能气死那假惺惺的王畅。
  
  郭翻等着看王畅的脸色,却没料到第二日王畅便将这奏折递了上去。
  
  郭翻颇为吃惊,倒还是把那些理由一一陈述了,待说到那费用,郭翻又把那虚浮的数字简单介绍了一下,还没说完,王畅便插了进来。
  
  "臣有一妙计,可让朝廷不出一两银子,把这狄塘修筑起来。"
  
  "哦?"郭翻根本就不相信,不过还是颇为礼貌的道,"请中书令明示。"
  
  "按照郭司空的计划,这狄塘修成后,可以灌溉千顷良田,那么包含的地界便有乌程全境和周围的忻州、丹曲,算下来大约有上万亩的良田,我这里带了地图,请大家看看。"说着,王畅打开一张图,把那狄塘的灌溉范围都圈了出来。
  
  随后,王畅又在地图上用毛笔画圈,"这些是已经有主人的田庄和田地,大约占了此处面积的三成左右。"
  
  郭翻看着那图,心中突然有不好的预感,开口问道,"此言不虚,那中书令的意思是?"
  
  王畅用眼睛瞥了他一眼,回头对众官员道,"剩下七成都为荒地,臣以为,不如迁徙数万流民到此,让其农时开垦荒地,闲事修筑狄塘,修筑好狄塘后,田地归其所有,但以每年田亩收入的两成作为修筑狄塘的补偿费用,连收十年,以补财收。这样既可免费使用人力修筑堰塘,又可开垦荒地,还可增加税费,更可安置流民,一举四得,何乐不为?"
  
  郭翻脑子里立刻算了一下,劳工的费用他算得便有七八十来万的银子,如此一来,便可省下五六十万两,开垦周围荒地他算了约有三四十万两,这也给省了,如果流民有自己的土地,便可不用在工地做饭食,又少得二三十万两,最后这两百万两的要价只剩得六七十万两的筑材费,而这筑材费明眼人都知道,实际也就三四十万两便够,之前修筑比这更大的堰塘,也才五十多万两银子。
  
  郭翻心中不知道是气极还是恨极,看向王畅居然还笑了笑,"中书令这法子是真妙。"
  
  王畅看着他冷笑了一下,又道,"臣以为,这修筑狄塘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又为狄塘附近的田庄良田保了灌溉,已有田亩的主人,可先垫付这三四十万两的筑材费,待狄塘修成,朝中度费略有余额时再行还付。"
  
  郭翻脑子嗡的一声,知道自己这次可被王畅给好好摆了一道。
  
  朝廷也时常找各大族垫付一些事项的费用,那可是只有借没有还的。他在那三成面积中至少占了大半,王畅此举是让他大肆割肉,却又不触碰别的士族的好处,因此谁也不会来帮他,只会幸灾乐祸。
  
  郭翻看向谢方和司马皇帝,却见谢方轻微地摇了摇头,司马皇帝接着道,"此法甚好,就此办理。"
  好你个王畅!
  郭翻看着王畅离朝的背影,笑着磨起了牙齿。
  

作者有话要说:老狐狸被小天才摆了一道,呵呵~~~


6、第 6 章 ...


  郭翻多次跟朝廷交涉,最后又在狄塘那里要了百亩荒地作为补偿,才开始找来人手丈量土地。
  
  这之间,受了鸟气的郭大人一直暗暗思索着怎么打击报复那给自己难堪的王大人,恰巧手下人汇报说王大人近日抛开了中书的工作,一直在狄塘和匠人们一起丈量土地。
  
  郭大人嘴角隐隐一勾,脑子里已有了主意,起身便骑马到了狄塘。
  
  这狄塘本来是个水塘,长宽也不过十来丈,如今要将他扩成数百丈的水塘,还要灌溉周围上千顷的土地,须得仔细丈量,详细规划河渠的路线才可聚集打量土工开始挖掘。可以说,这丈量之事首要也是最重要之事,也难怪王中书大人如此上心。
  
  郭翻骑马到了几个畴人面前,正看见王畅在烈日下与他们说着什么。
  
  郭翻倒没想到王畅竟然是这样的穿着。
  
  他穿了一件奴役才有的灰黑粗麻葛衣,头发简单得盘在脑后,几缕头发被流下的汗水打湿后贴在他白玉般的脸上,衣角和裤脚都高高挽起,露出白生生的手臂和小腿,脚上更是什么鞋袜也没穿,就那样赤脚踏在一双木屐上,大约是在泥巴地里帮着丈量,衣服和皮肤上都有好些泥点。
  
  郭翻心中有些不愉,翻身下马走到王畅身边,"王大人,你这是与民同甘共苦呀?穿成这样,我半天没发现是您呢。"
  
  王畅看了看他,对他那阴阳怪气的声调毫不理会,转过头继续打算与那几个畴人说什么,那些畴人却都是郭翻属下的百工,都闭了口朝郭翻做了个深揖。
  
  王畅鼻子里哼了一声,侧过脸看着远方道,"郭大人,这土地都丈量三天了,在下才第一次看见您,您这事务可真忙呀,比我这中书令还要忙。"
  
  郭翻呵呵一笑,走到王畅面前,"王大人有所不知,在下的这些匠人们做事周到细致,丈量不会错一分,图纸更是一毫不差,在下对手下匠人本领自有一本帐,历来是用人不疑。"
  
  郭翻此言便是讽刺王畅不信任这些工人,王畅瞪着他,想发作,又碍着周围这些畴人,不便发火,咬了咬嘴唇,招呼着他们往别处去了。
  
  负责丈量的带队畴人这时也赶到这里,朝郭翻鞠了一躬道,"郭大人,今日看来午膳须得在野外将就了,我去附近给您备点蔬食。"
  
  郭翻点点头,突然又回头问,"王大人这几日在哪里就的膳食?"
  
  那畴人道,"王大人每日坐的马车过来,午膳、晚膳都是自备的食物,还备了一个专门洗澡的地方。"
  
  郭翻知道这些世家弟子们对饮食讲究的是精致之道,食器不美不食,食物不美不食,滋味不美不食,脑子突然一转,道,"你们每日都吃什么?"
  
  畴人道,"我们每日米饭三两,素菜一碗。"
  
  郭翻道,"别的不用准备了,给我和王大人也按这个备一份。"
  
  那人畴人愣了一下,"大人,这些饭菜粗陋,您和王大人怎能吃?"
  
  郭翻一笑,"我往日在工地难道没吃过?去备吧,碗筷也用跟你们一样的。"
  
  畴人脸上满是吃惊的表情,却领命走了。
  
  郭翻望着他的背景,嘴角微微一扯,很快又没了弧度。
  
  ******
  郭翻不远不近跟在王畅附近,眼见他竟然还颇内行地与畴人们详细讨论着此地的土质和沟渠的走向,倒对这王中书的见解有些佩服。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那为首畴人做好了饭食,在远处吹了声呼号,那几个畴人与王畅做了个揖便往回走,王畅也往自己的马车走去,郭翻开口了。
  
  "王中书,您既然都来了,何不也尝尝我们这些在工地泥池做活的人的食物,这才算好好与民同乐了。"
  
  王畅回头,看见郭翻那带着些鄙夷的神情,知道自己若回去吃自己备好的食物,便是输了一次,可吃那些脏兮兮的食物……
  
  "怎么?王大人与民同乐,体会百姓疾苦,也只是说说?连百姓每日的饭食也吃不下去?"
  
  王畅哪里受得了这个激,转过头,瞪着郭翻,"前几日我是怕给畴人们增加负担,才自己备的食物。今天既然郭司空如此盛情邀请,在下就去吃便是了。"
  
  郭翻嘴角一扯,眼睛里满是戏谑,"那以后王大人都不用备食物了,在下会让畴人们给大人加一份饭食的。反正四十万两银子都出了,也不差这几两白银。"
  
  王畅没想到郭翻竟然这么狡诈,心中恨得不行,又觉得瞪着他便是暴露了自己的心事,扭着脸笑了一下,便跟着郭翻走了。
  
  待到了那用饭食的地方,王畅只想掉头就走。
  
  这哪里是用膳的地方,一处农户的后院中几个断木头桩便是坐的地方,再看那木桩上放的饭食,王畅别说没胃口,几乎是想呕吐了。
  
  三两米饭压得实实地堆成了一座小山,他每日连那五分之一都没吃满过,况且这米饭颜色发黄,米粒瘦小,是糙米中的糙米,哪像他家都是颗粒饱满的晶莹白米。
  
  另一个碗中有一些素菜,看了半天,王畅才发现就是田里四处都有野菜,那颜色暗淡发黄,上面还有不知道是盐粒还是没有洗净的昆虫的黑色颗粒。
  
  王畅看了看别人的碗,那菜比自己和郭翻的还少,颜色更是焦黄,就算这样,那领队畴人已是特别照顾自己了。
  
  王畅又看了看乌黑满是油垢的碗边和筷子,用力闭上眼睛,拼命忍住心中想呕吐的欲望。
  
  郭翻看着他痛苦的表情,心中乐开花了,面上却不表现出来,也不坐上木桩,只往地上一蹲,端起那碗米饭,就这那菜就开始吃,吃了几口,才嘴里含混着道,"中书令,怎么不吃啊?大家都开始吃了,难道中书令嫌这饭菜太脏?"
  
  王畅睁开眼睛,几步走到木桩前,咬着牙弯腰伸手端起那米饭,又捏住筷子,夹起一根菜,闭上眼睛往嘴里一扔,又刨了一口饭,也不嚼动,便一股脑吞了进去,大概吞得太多,又未细嚼,竟然噎住了。
  
  可他也能忍得住,僵直着身体,脸色铁青,等着那口饭滑下喉咙,才大口大口呼气,接着深呼吸了几次,继续一口饭一口菜地吃了下去。
  
  郭翻本来肚子里笑得打跌,料想他很快便会放弃,却没想到王畅竟然就这样把那小山一样的米饭都吃完了。
  
  郭翻想着等会他必然要呕吐,结果王畅吃完饭,挺着跟怀了孕一样的肚子,只坐了一阵便起身又和那些畴人丈量去了,一直到傍晚,那小肚子也消了,估计那些东西都消化进了王畅的五脏六腑,他也没吐出来,更没在脸上现出什么痛苦。
  
  郭翻在旁边冷眼看着,一时真不知道该是佩服还是头疼。
  

作者有话要说:哎,没人看蛮????没点击啊??


7、第 7 章 ...


  第二日郭翻一早就候在了那昨天结束丈量的地方,眼巴巴等着王畅的马车出现,一直等到过了辰时,巳时也过了一半,才看见王畅的马车。
  
  郭翻急急走过去,等了一阵,才看见王畅更衣后从马车上下来,着了一身遮住肌肤的衣服,足下也套上了灰麻色的袜套。
  
  郭翻心中略微有些放松,嘴里却不饶人,"王中书令想必是昨日又有夜事活动,耽误了睡眠,是以今日日上三竿了才起床吧。"
  
  王畅在地上站定,看了他一眼,也不回嘴,便慢慢往昨日的丈量之处走去。
  
  郭翻闹了个老大的没趣,跟在王畅后面,见他开始与畴人们认真丈量,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听见王畅小声与畴人们说着什么,自己隔了三步之远,便已是听不清楚他们谈话的内容了。
  
  郭翻不由得又往前走了两步,好听见他们说什么,可听清后,也不过是些什么"这里土质松软,若要挖掘沟渠,需得垫上石块……","这片地的沟渠走向最好是南北纵横,水流可顺势而下……"
  
  郭翻听着王畅清亮的声音,头发被夏日的微风吹拂着,眼睛望着远处苍茫的田野,心中竟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平静。
  
  待郭翻就这样傻乎乎一动不动站了许久,王畅已经与畴人们量完了此处的地界,拔腿往别处走去了。
  
  郭翻急忙小跑跟过去,也忘了把自己的马拉上。
  
  到中午的时候,看着王畅一声不吭跟着几个畴人一起往昨日的农户后院走去,郭翻才觉得有些抱歉。
  
  他本没有想继续给王畅吃昨天的那种饭菜,可今日只顾着发呆,忘了吩咐带队畴人准备,况且昨天也已激了王畅,今日再改变饭食,倒显得自己退让认输了,于是也不说什么,和王畅一起坐到了树桩上。
  
  今日他几次逗弄王畅,王畅都只看了他一眼,既不回嘴也不事后报复,令他十分无趣,随即便惊觉,除了以一些无聊之事与王畅斗嘴,自己似乎与他再无话可说。
  
  郭翻嘴里嚼着饭菜,却一丝一毫滋味也没有吃出来,只用眼光去看王畅。
  
  今日王畅比昨天是吃得慢多了,一根一根地吃着菜,饭也是一粒一粒在往嘴里填。
  
  郭翻看到这里,忍不住出口讽刺,"怎么?才吃了一天王中书令便受不了这些粗陋饭食了?不光是这里的畴人,连以后在这里挖掘土方的流民,也得吃这个。我十五岁之前,连这样的饭食是做梦都没想到能吃上的。"
  
  这话让王畅抬头看了一眼郭翻,却立刻又低下头,一点一点地扒那饭食。
  
  郭翻几口吃完,却也不再催王畅,只站起来,在后院里四处踱步,并挥挥手,让那些想立刻起身的畴人们都静静等待着。
  
  好不容易王畅总算把那些糙米和青菜咽下肚子,郭翻又等了一阵,才慢慢往丈量之处走去,还装作看风景回头看了看王畅出来没有。
  
  王畅这时却是明显拖着步子在走,身子似乎也因为吃得太多而弯起了腰。
  
  郭翻有些想停下脚步去看看,嘴巴里却冒出了更加不中听的话,"吃了饭中书令是否还需要再睡个午睡,等天色黄昏,咱们再干活?"
  
  王畅看了看他,加快的脚步,跟在他身后,郭翻这才慢慢往前走去。
  
  下午的事情与上午也没什么不同,郭翻只在一旁静静听着,却发现王畅几乎很难开口,只嘴里轻轻"嗯"一声,表示对畴人意见的赞同。
  
  听不到他悦耳的声音,郭翻只好转过头去看他,却又不能看得太明显,于是只能转过一点身子,看见王畅的侧脸和侧面。
  
  这时郭翻才发现王畅的身体在微微发着抖。
  
  郭翻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待仔细看,王畅真的在发抖,手指尖抖得异常厉害,衣服也因为抖动而泛起了轻微的波澜,郭翻抬眼往上看去,王畅脸色苍白,嘴唇没有血色,一粒粒的豆子汗从他头上滚下,却绝不是夏日炎热造成的。
  
  郭翻急忙往前踏步,王畅也在这时软软往后倒去,被郭翻抱了个满怀。
  
  王畅按着肚子,在郭翻怀里往前一躬身体,嘴巴一张,口中呃呃有声。
  
  郭翻立刻将他抱住他的细腰和肩膀后往前倾,好让他能呕吐,果然立刻王畅便将中午的饭食尽数呕吐出来了。
  
  郭翻不欲别人看见王畅的这番狼狈景象,用眼睛示意周围的人离开,那些畴人都是郭翻手下识眼色的一流工匠,立刻远远退开。
  
  王畅狂呕了一通,连嘴中的酸水都呕出来了,到最后便只是干呕,却什么也呕不出来了。
  
  郭翻左手抱紧他软成棉花的身体,右手拿来那些畴人递过来的竹筒,要让王畅喝水漱口,王畅缓过气来,用尽全力一挥手将他竹筒打开,嘴里道,"滚开,你这佞人!"
  
  郭翻并不放手,只用力拧过王畅的身子,用自己的袖子将他嘴角的污秽摸去,摸了摸他额角,发觉烫得惊人,立刻将他打横抱起,往他停马车之处走去。
  
  那马夫见王畅一边挣扎着一边被郭翻抱过来,愣了一下,抢上前去,郭翻已抱着王畅进了马车,"中书令身子不适,立刻回王府就医!"
  
  王畅还在兀自挣扎,嘴里叫着,"你给我滚开!"
  
  郭翻转头看着马夫道,"那便回我家!"
  
  王畅喘息急忙道,"不!回我家!"
  
  马夫得令,立刻往回赶去,一路上还回头道,"二少爷,昨夜您便塘泄不已,大夫看了便道是您食了坚冷腐坏之物,才导致肠胃不适,您身子本来就弱,后半夜发起烧来,把老爷夫人和大少爷都吓了一跳,大夫都吩咐了让您今日在家静养,您却早早又赶来这里,这不,这下病症更严重了,又得躺十天半个月吧……"
  
  郭翻知道这马夫其实拐弯抹角在替主人责骂自己,却也不回嘴,只看着王畅在自己怀里闭着眼,皱着眉,极力忍耐和倔强的样子,叹口气,"何必为了跟我斗气,伤了自己的身子。"
  
  王畅想要转身打他,动了一下,实在没有力气,只能冷哼一声,躺在郭翻怀里。
  
  到了王府,郭翻想要将他抱下车,王畅不欲人看见自己与这佞人的接触,挣扎着要自己下车进府,结果下车便双脚一软,差点跌倒在地上。
  
  郭翻拉住他双手,毫不客气将他拦腰抱起,大步进了王府,在下人带领下往王畅的房间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请大家继续支持我~~~


8、第 8 章 ...


  王玄进门的时候,正看见这番景象。
  
  自己的弟弟软绵绵地躺在床上,司空大人蹲在地上在给他褪鞋袜,然后轻轻将他的脚放上床,又将那薄被给自己弟弟细细地盖上。
  
  郭大人的动作轻柔,自己弟弟嘴里却骂骂咧咧的叫着"滚开!滚开!"
  
  王玄站在那里门口不知道是该进去还是该出去,背后的大夫被他猛地停住给挡了一下,"哎呦"一声,郭翻这才转过头来,看见王玄,起身做了个揖,"王大人,叨扰了。令弟昨日在狄塘丈量时吃了我准备的生冷饭食,肠胃不适,才导致昨夜塘泄和发烧,今日我不知此事,又做了同样的食物,让令弟下午虚脱昏倒,实在是我的不妥,万分抱歉。"
  
  王玄也回了一揖,"郭大人言重了,我这小弟性子倔强又直爽,若有何对郭大人不敬之处,还望郭大人多谅解。"
  
  两人打着哈哈,那大夫已上前给王畅把了把脉,看了看舌头,回头对王玄道,"王大人跟昨夜的病症是一样的,只是今日不在家休息,又去太阳下暴晒,还吃了生冷之物,这肠胃是越发虚弱了,兼之中暑,这下得卧床十四天才能下地。我马上再开一副药剂,请立刻给王大人煎来吃了。"
  
  王畅一听不高兴了,软绵绵道,"这么久!狄塘的丈量还没有结束呢!"
  
  郭翻走过去将他抬起的身子又按进床里,"我会每日去督工,把进程如实跟你告知,你便好好在家里养病。"
  
  王畅瞪了他一眼,"谁要你告知!你们这些佞人只知道克扣银两,糊弄工程了事!"
  
  王玄脸色有些尴尬,急忙道,"小弟!你简直口无遮拦!怎么如此污蔑郭大人!"随即转过头来,对着郭翻笑了笑,"小弟是无心胡说,郭大人万不可放在心上。"
  
  郭翻笑了笑,"无事。那就请中书令好好歇息,保重身体,在下明日再来看望。"说完回过头,不着痕迹地又看了看王畅那张苍白的脸,转身离开了。
  
  等他一走,王玄又开始絮絮叨叨数落自己的小弟,"你就不能说话客气点吗?不知道要在朝中得罪多少人?这郭大人对你是一往情深,你还看不出来?"
  
  这话比惊雷还响,把王畅是炸得是半晌回不过神来,过了好一阵,王畅不知道该是爆笑出声,还是该痛哭流涕。
  
  "哥哥,你这也太异想天开了,我与郭大人一个是世家弟子,一个是贱民出身,就好像是高贵的波斯猫和低贱的流浪狗,根本就是一个天一个地,他算什么东西,敢对我一往情深?哥哥,请你不要再说他的名字了,我听见他的名字又想吐了。"
  
  王玄心中叹了口气。这些日他也在担心此事,虽然士大夫蓄养男宠是风流一时的象征,可若是两个朝中官员发生如此的事情,却是大大的不妥,用败坏门风形容也不为过。
  
  这些日自己也留意打听过郭翻的事迹,此人虽出声贫贱,却长袖善舞,颇得一些权贵的欢心,过人之处只怕不是一点两点,自己这傻弟弟不知道招惹了多么厉害的人物,却还如此飞扬跋扈,谁也不放在心中,只怕将来有他受的。
  
  可这些担心王玄却不能说出来,否则自己这傻弟弟多半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王玄听他此番话,却是对郭翻并未上心的样子,如此倒是甚好,只希望郭大人看在对自己弟弟的喜爱之情上,不去强迫,多多忍让,由着他去胡闹,却也出不了大事,不过又是些门第之间的争斗,那也是常有的矛盾,却非大事。
  
  王玄看着王畅把那煎好的汤药饮下,又吩咐婢子们给王畅梳洗,安置他睡下了,这才离开。
  
  ******
  第二日傍晚,郭翻果然带着些上好的人参来拜访王畅。
  
  王畅正百无聊赖在床上躺着,听见他来了,犹豫了一下,想着赶他出去,可他昨日答应了自己要告知丈量的事宜,他走了自己便无法知道进展,便还是点了点头,让郭翻进来了。
  
  郭翻到了他房间,先将手中的老参放在桌上,道,"中书令,我家有些上好的长白山老参,可滋补身子,我带了些给你,以示赔罪。"
  
  王畅在床上背对着他,哼了一声,也不理会,郭翻便自顾自走到他床边,低头想看他的脸,"不知王大人今日身体好些了吗?"
  
  王畅听见他停在床边的脚步身,心里有些异样,更是不愿转过身子与他相对,这时郭翻却毫不客气伸过手来,将他翻了过来。
  
  王畅看见郭翻的眼睛,心里震了一下,垂下眼皮,"只要郭大人不让我吃那些猪狗都不吃的食物,我自然身子是大好了。"
  
  郭翻心中一笑,这王畅也真是不懂世事艰辛,那些饭食,已是普通百姓中颇为难得的食物,若非已定了流民来挖这狄塘,否则周围多少贫困人家自愿为了这顿饭来甘当奴役。
  
  郭翻看了看他的脸,确实比昨日下午好多了,白玉般的脸已有些红润,心中放心下来,这才退开坐在床边放鞋的脚踏上,将带来的图纸展开,方便王畅观看。
  
  "今日我们又测得狄塘南方三百丈的一处地界,这方土质较坚硬,以黄土为主,地层高度是水平面的一百丈,但地面并不平坦,高度分别是……"
  
  王畅转过头看着这图,详细清楚,将今日的工作一目了然绘制了出来,看那些笔墨和批注,应是郭翻的笔迹,字体有力遒劲,倒还真看不出来。
  
  王畅认真看了看,对这里沟渠的转向已有了大致的想法,就等着郭翻开口介绍畴人对这里沟渠走向的意见,郭翻却住了口。
  
  空气中顿时留下一片尴尬的沉默。
  
  王畅只觉得坐在前面的郭翻沉默的背影散发出浓厚的气息,压得他心中难受,不由得开口,"这里的沟渠难道畴人们没有说预定的走向?"
  
  郭翻转过头嘴角一勾,"我还以为王大人病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呢。"
  
  这混蛋原来是想引自己说话,王畅扬起手想打他,郭翻已将他的手握在自己双手手心中,站起来低头看着他,"今后不要为了与我斗气,伤了自己的身子了,可好?"
  
  王畅觉得在郭翻的注视下空气都不够用了,撇过头,道,"郭大人只要不想着折杀我,我怎么会与郭大人斗气?"
  
  郭翻一笑,"如此甚好。"
  


9、第 9 章 ...


  之后郭翻倒颇为守信地每日将丈量的结果告诉王畅,言谈之间,都规规矩矩,毫无逾越。
  
  又过了十天,两人慢慢熟一些了,王畅为了缓解两人之间无话可说的尴尬,有时也问问郭翻的事,郭翻心中喜悦,便也不加隐晦,将自己的身世都全盘说了出来。
  
  "我家本是个地方的小官宦之家,我九岁那年,父亲病逝,我家也中道败落,母亲和我寄居在亲戚家,以给人纳鞋底为生,我本想出去给人做点活计补贴家用,母亲却要我坚持上学。又过了一年,母亲也积劳成疾去世了,我被亲戚给赶了出来,在街上做了小叫花。"
  
  王畅看着他,心中想起那日郭翻说的 "我十五岁之前,这样的饭食连做梦都没想到能吃上",看来竟是实情。
  
  王畅也见过那些在街边的流民和乞丐,想着寒冬腊月,自己在家中烤着暖烘烘的暖炉,穿着裘皮大衣,盖着厚厚的棉被,而幼小的郭翻在道路上仅着一件单衣,不知道有多冷,在这盛夏里也打了个冷战。
  
  郭翻发现他的抖动,停下来看他,"怎么了?不舒服了?我去叫大夫。"
  
  王畅摇摇头,"没事的,你继续讲,我想听。"
  
  郭翻担忧地又看了看他的脸色,确定没什么状况,才又道,"在街上做了三年的小叫花,后来实在挨不下去了,便想着去卖身为奴,也许能讨一口活饭,结果被一位木匠偶然遇见,他见我年纪尚小,便收我去他家做了学徒,我十二岁便开始学做木工活。"
  
  王畅这才知道,郭翻做司空还是真的有这门技艺,原来也不是朝廷乱给他加的官职。
  
  "那后来呢?"
  
  "后来我靠勤学苦练,终于慢慢从学徒成了木匠,刚开始跟着师傅与官府做些雕刻门栏窗栏之类的活计,后来慢慢与当地的官员熟识,我也出了师,便自己带着工具到了京城自立门户。"
  
  "到了京城后,第一个活计便是给谢府修缮大门上的铜钉,也是机缘巧合,谢中书监对我手艺很是满意,又与我聊了几句,便将我收为他家的长役,后来我又求师学了别的营造手艺,谢中书监便免了我仆役的身份,让我进司空府做了一名下级官员。我一路谨慎行事,在谢家支持下,总算是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地位。"
  
  郭翻眼睛望着远处,缓缓讲着这一切,王畅却仿佛看见那个瘦小的孩子如何在寒风中乞讨着,又如何在工房中从给师傅倒尿盆开始,慢慢学会一点点的工匠手艺……
  
  在这之前,王畅总觉得这些贱民的生活与自己无关,可从这时起,他才真的理解了这些人的生活。
  
  他从三岁识字开始,便是学的"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善为国者,爱民如父母爱子,兄之爱弟"……他也一直按照这样的要求来为政,可是长久以来总是处处碰壁,父亲不理解,哥哥觉得他奇怪,满朝人都觉得他王畅虽笔墨通达,妙笔可生花,可为人却难以相处,更不能与之朝政。他没有一个真心理解的朋友,与那些人更没有话可细说,只好在苦闷至极时独自去那僻静小巷中买醉,只求一醉方休,忘了那些不快。
  
  可眼前这个人呢,比他更知道百姓的痛苦,为何却做得跟他们这些毫不关心百姓疾苦的士族一模一样的事。
  
  郭翻看着他询问的眼神,一笑,"你想问我既然如此才爬到高位,为何不与民做事,为百姓谋福利,却只为自己谋些私利?"
  
  王畅点点头,"若你不想说,也无妨。"
  
  郭翻看着他,"只要你想知道的,我一定言之不厌。"
  
  郭翻又停顿了许久才道,"最初,我想的是,我可算这些贱民中万中有一的幸运者,既然我如今有了高位,何不为他们谋些福利,可很快我便知道,我的一厢情愿有多可笑。"
  
  王畅不解地看着他,"为何?"
  
  "当你给了别人一碗粥,他期待着你第二碗,第三碗,但是当等到第十碗你已经无法给的时候,别人不会感激你的前九碗,他会咒骂你竟然没有按照前九次给他第十碗,而这时他对你憎恨,比你没有给他第三碗和第四碗更甚。"
  
  王畅看着郭翻,表情木然。
  
  "人性便是如此丑陋。"郭翻揉揉王畅的头,"我那时在自己的屋外布施了数月之久,有一月因为到别处有事务,便没有布施,回家时竟被那些等了许久的流民痛骂。我没想到竟是这样,我那时的难过已是不愿回想了。"
  
  郭翻看着王畅,"施舍总有限度,我可以把我府里的食物都布施出去,可最后当我布施完后,他们之后的生活依然没有着落。百姓们的苦难,不是某些富有人家布施便可更改。我想了许久,当下应该是在朝政中制定一些有利百姓的制度,可这更是错的离谱。"
  
  王畅这倒是深有体会,"每一个有利百姓的制度,那便是不利士族。士族便是靠骑在百姓头上才又了今天,而士族,有一天也会因为这样而灭亡。"
  
  郭翻转过头看着他,又轻轻揉了揉他的头,"这话不错,可别给别人听去了。我也只当你刚才说的梦话。"
  
  王畅看着他,"所以你便心灰意冷,只专心为自己敛财?可你知道吗,国破家亡,没了国,你的那些财产,也不过是北方人的囊中物。"
  
  郭翻看着他,"事已如此,我郭翻在这世间也不过是一粒粟,仅我所能,除此之外,我还能做什么?"
  
  王畅抓住他的手,"你可以做王,抵御外敌,给百姓制下新的制度,你可以给他们分田地,为他们修水渠,让那些百姓真正有可以养活自己的田地,过上真正幸福的日子。"
  
  郭翻看着王畅,愣了,不知道王畅是太过大胆还是太过幼稚,过了好一阵才笑起来,"中书令,你这笑话也算是好笑吧,谢谢你如此看得起我。"
  


10、第 10 章 ...


  郭翻千叮咛万嘱咐王畅,此事便是玩笑,切不可再想,更不可跟任何人提起,王畅点头同意,郭翻才又寒暄了几句回到家,心中还是兀自惊出了一声冷汗。
  
  他有时真不知王畅是天才还是白痴,他既能对大局看得如此透彻,却又能想出如此天真幼稚的法子来,更关键的是,他竟然还能对着自己这么一个"佞人"说出口来,郭翻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觉得自己的未来有些不妙。
  
  郭翻从此特别告诫自己不可与王畅语政,之后但凡王畅开口想说关于朝政之事,郭翻便几句话将之撇开。他却不知道王畅那日待他回家后,自己好好细想了一番,越发觉得让郭翻改朝换代的主意是妙中之妙。郭翻既出生贫贱之家,又有那么一番艰辛惨痛的经历,自然会为百姓着想,他来当政,可比那软弱的司马皇帝和只想和稀泥的谢方强多了。
  
  如此想着,王畅对郭翻是越看越对眼,对郭翻竟也是和颜悦色起来。
  
  郭翻却没想到这些,等王畅回来丈量土地之后,特地吩咐给王畅备一些精致的饭食,王畅却摇头道,"你那日说得对,这些饭食本就是寻常人家的普通饭食,我竟然还吃了塘泄,自然是我不够真的体谅百姓生活,今后我需让自己慢慢习惯。"便少许吃了些畴人们的饭食,倒把那些备好的精致饭点让畴人和郭翻吃了。
  
  郭翻见他这样,应是诚心的,便也不劝阻,只一路注意让王畅休息,一个多月下来,王畅还真就能把那饭菜吃个干干净净。
  
  郭翻见他如此,心中着实佩服,对狄塘的事也是越发上心,把自己的本事也好好现了一回,又暗自摸索王畅的心思,两人这时便称得上是合作密切,有时甚至对个眼神,便知道对方怎么想的。
  又过了两个月,狄塘的丈量工作总算结束了,王畅的一针见血加上郭翻的圆滑折中,弄出来的狄塘方案可算是面面俱到,很快便通过了谢方和皇帝的审核,下面便是召集流民开始修筑,王畅也结束了半夜回中书省撰写奏折的两面奔波。
  
  道别的时候,两人都有点依依不舍的意思。郭翻与王畅互相鞠了个躬,王畅便转身往马车方向走,郭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实在难舍,恰好王畅也在此时停下脚步,微微转头,似乎是想往回看的样子,可并未将头完全转回来,又慢慢往前走去,只是脚步比方才又慢了不少。
  
  郭翻心中一动,快步奔上前去拉住他的手腕,"中书令,我俩这三个月来合作颇为愉快,这方案也得到皇上首肯,不如今日去我家喝些酒,咱俩庆祝一下?"
  
  王畅看着他,开心地笑了起来,"谢谢郭大人盛情邀请,那咱们走吧。"
  
  这是这么久以来,郭翻第一次看见王畅如此开心的笑容。他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露出两粒洁白的门牙,显得既可爱又诱人。郭翻费了很大功夫才不让自己将他揽进怀里。
  
  王畅让马车夫先回府,两个时辰后再到郭府来接自己。郭翻便引着他上了自己的马车。
  
  在车厢里,三个月来都朝夕相处的两人,顿时没了话说,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他们几乎天天见面,可唯独这次两人靠得最近。
  
  王畅低着头,露出脖子后一大片白皙的皮肤,郭翻一侧头就能看见,空气里有一点点香甜的味道,郭翻不知道是王畅衣服的熏香,还是他的体香。
  
  车子在路上颠了一下,王畅身子晃了晃,郭翻急忙伸手将他稳住,突然想起几月前,自己也同样搂住过王畅,只不过那时王畅喝醉了酒,而自己心中只想着要好好报复报复这个世家子弟。
  可如今呢,自己心情到底如何?
  
  郭翻还在静静地想着,王畅已急忙缩回了自己的身子,继续低着头不吭声。
  
  郭翻见他那样,忍不住逗弄他,"王中书令有点害怕?我不会吃了你的。"
  
  王畅抬起头来,瞪着他,似嗔非怒。
  
  郭翻忍不住将手轻轻摸上他的脸,低头看着他的眼。
  
  王畅瞪着他,在他眼神之下似乎没了气势,又低下了头。
  
  郭翻真想将他搂住,可此时马车偏巧停了下来,外面马夫道,"老爷,王大人,到了,请下车。"
  
  郭翻叹了口气,下了车,又回过身来,将王畅扶下马车,一路上吩咐人备酒备饭食,一边带着王畅往里屋走。
  
  等两人停步,王畅环顾四周,笑了,"这真是你的房间?我那日就睡你床上的?"
  
  郭翻笑了笑,"可不是,不过我那晚却是睡的客房。说起来,你那夜还吐在了我被褥上呢。"
  
  王畅有些抱歉地笑了,不过嘴上却不饶人,"你若不想报复我,又怎会把我拐到你家?"
  
  郭翻呵呵一笑,让王畅坐下。饭食和酒接着便陆续上到八仙桌。王畅看着,都是些自己喜欢的饭食,回头看向郭翻。
  
  郭翻笑了笑,"都是些平常饭菜,也不知道合你胃口不。"
  
  王畅心中了然,有些开心,又有些不好意思,一时便不知道说写什么好。
  
  郭翻是官场老油子,见此便将桌上那壶酒倒了两杯,递给王畅,"王中书令,我敬你一杯。这是二十年的龙岩沉缸,味道芳香纯正,你喝喝。"
  
  王畅本就是嗜酒如命,街边破烂小店的酸酒都可下肚,此时一听郭翻将自己府中的佳酿都拿出来了,立刻接过来与郭翻碰了碰,一口喝了下去,果然入口十分甘洌,过了好一阵,那滚滚热流才从胃中慢慢向全身散发。
  
  王畅朝郭翻一笑,"果然是好酒,再来!"说完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又喝干了。
  
  郭翻知道他酒量不行,这龙岩沉缸后劲极足,却不想阻拦,只看着几杯下去,王畅白皙的脸一片酡红,眼睛仿佛要滴出水来,身子也在椅子上坐不稳了。
  
  郭翻又哄着他喝了几杯,王畅便昏呼呼地,在屋子里耍起酒疯来,一会高歌,一会吟诗的,然后又看着郭翻咯咯地傻笑,郭翻笑盈盈地任他将屋里的东西打翻,最后一头栽进他的床上,郭翻这才起身,慢慢坐在床边,低头看着王畅的脸,看了许久,低下头,用自己的唇将王畅的唇包裹住。
  
  王畅不舒服地哼了一声,身子也翻动起来,郭翻立刻离开,又看了半晌,确定王畅真的是醉倒了,这才用手将王畅软绵绵的身子抱进自己怀里,嘴也寻到他的嘴唇,深深吻了起来。
  
  这吻大概是太深了些,王畅呼吸困难,顿时意识有些恢复,突然睁眼,看见压在自己脸上的郭翻,一笑,"若你能颠覆朝政,我便把自己都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呃,又米人看~~~
看的朋友给点意见三~~~
到底是出啥问题了?


11、第 11 章 ...


  郭翻呆了一下,心中涌上的滋味刹那间简直说不清,他放开王畅的身子,将被子盖在他身上,低头道,"王大人,你醉了,好好休息吧。"
  
  说罢转身就离开了房间,王畅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就着那姿势愣了一阵,又觉得昏呼呼的,便倒头就睡。
  
  第二日醒来,便有侍女服侍王畅洗漱早膳,郭翻却没有如前一次那般陪着他。
  
  王畅还记得昨夜自己说了什么,所以知道郭翻应是生气了。
  
  王畅却有些莫名其妙。这郭翻什么意思?自己这个世家弟子放低身段,将自己这宝贵的身子都给他,只求他为自己当一个权臣,有何不妥?有何可生气的?有自己和王家的帮助,他难道不会权倾一时?难道不可以实现那救助天下穷困之人的理想?他何必做个样子?
  
  他王畅长得如何,是个什么样的人材,他早在十几岁就知道得很清楚,多少朝中的官员对自己爱慕,又有多少女子对自己暗结芳心,可他王畅从来不理会,如今自己已经答应将自己给他了,不过要他郭翻做点他完全可以做到的事情,他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王畅觉得自己为了实现长久以来的梦想已经屈尊了,可他一介贱民郭翻还做出这副不乐意的样子,王畅心中也有气。
  
  王畅将那最后一块菊花糕吃进嘴里,也理清了自己的头绪,用布巾子擦了擦嘴,站起来,对那侍女道,"替我向郭大人道谢,说是谢谢昨夜的龙岩沉缸和今日的早膳,我都很喜欢。另外再转告郭大人,大家以后还是回到最初比较好。"
  
  那侍女躬身应了,王畅便施施然慢慢出去了。
  
  此时,郭翻在另一间屋子里看见王畅离开,叹了口气。
  
  看来这才刚萌芽的感情,自己得将它扼杀在摇篮中了。自己喜爱上的这人空有一副漂亮的外表和聪明的头脑,却没有一颗真正的人心,若是真的爱上了,便是万覆不劫,此时收手,便是最好。
  本以为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心动,却没想到便这样夭折了。
  
  郭翻摸着自己的胸口,觉得有些疼。
  
  ******
  早朝两人又免不得见面,王畅却跟不认识郭翻一样从他面前经过,招呼也不打一个,郭翻闻着他经过时那细微的甜香,心中真是百味俱杂。
  
  如此便还是找个女子结婚吧。郭翻有些自暴自弃了。
  
  之前总想着能找个志趣相投的人在一起,可有些见识的女子都是士族家的,自己也高攀不上,是以都快三十了,也依然是孑然一身。遇上王畅,心中还是有些道不清的期待,想着如果王畅不许,那便不纳妾也无事,断子绝孙便也算了,可如今看来自己是想得太好了。
  
  郭翻此时觉得自己这么处心积虑的一人,遇上王畅,反倒便得不是自己了。此时倒是个好时机,不如放弃了那志趣相投的要求,找个能干顾家的女子便行了。
  
  郭翻立刻便请郭管家操办此时,郭管家一听几乎乐得都快开花了。
  
  在郭管家眼里,老爷那是世界上最好的老爷,白手起家,对下人又和气,又有见识又有手段,在朝中更是呼风唤雨,自己跟着老爷十几年,那是前世修来的福气才能伺候这么好的主子。可他唯一担心的就是主子都而立之年了,竟然没有娶妻生子,真是太过可惜,可他是下人,总不好老劝主子,如今主子总算是想开了,叫他这管家如何能不欢欣鼓舞?
  
  郭管家立刻联系京兆尹中的各色媒婆,打算给老爷物色一个美貌又能干的妻子。
  
  郭管家也不管这士族寒族的区别,甚至还让媒婆去了好些士族家中求女,那些名门士族怎么会愿意跟郭翻这种人有姻亲关系,看在郭翻如今的地位,都客气地拒绝了。但也有些破落的士族,把与郭翻联姻看做是东山再起的方式,是以最后到郭翻手中,也有十来个貌美如花又知书达理的士族少女。
  
  郭翻看着桌上的十来张女子图,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自己早该娶亲了,这些女子无论家世外貌才智都差不多,便随意选一个罢了吧。
  
  郭翻站起来,随后挑了一张图,放到一边,便打算给郭管家,门突然被极没礼貌地推开了。
  郭翻抬起头来,看见王畅气呼呼地站在门口。
  
  郭翻脑子里一转,心中有了主意,先装作不在意的将手中那图慢慢展开,似乎在仔细欣赏,这才满不在乎地问,"王大人不请自到,有什么事吗?"
  
  王畅一进门就眼尖地看见那是一幅美女图,心中早就郁愤难平,走上去一把抓住那美女图丢到地上,还用木屐狠狠踩了两脚,瞪着郭翻,"你前几日还在吻我,今天就打算娶妻?"
  
  郭翻把手一摊,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王大人想用自己的身子来换社稷江山,我郭翻没有这番本领,只能知难而退,有何不妥?况且我已过了而立之年,早该娶妻生子,办婚事已算是极晚了。王大人难道还要管朝中官员的娶妻生子?在下记得这中书令职责中可没这一项吧?"
  
  王畅瞪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转过身将那桌上的美女图都用力扫到地上,随后拼命用木屐将它们都踩烂,才回过头瞪着郭翻,"我不许你结婚!"
  
  郭翻心中乐得都不知道该如何了。他原本以为王畅只对自己有些微好感,如今看来,他大约也是喜欢上了自己,只可惜他本人在这方面迟钝地无人能及。
  
  郭翻决定逼一逼他,便看着王畅的眼睛问,"为何?王大人为何不许我结婚?"
  
  为何?这个问题可把王畅也难住了。他隐隐约约觉得有个答案,可他不能相信是这个答案。于是他又想了许多其他的理由,突然便明白了,看着郭翻道,"那是因为你若结了婚,我便不能和你交易了。偌大朝廷,我只觉得你有这才能颠覆朝政后为百姓谋利。"
  
  郭翻一拍脑袋,低声笑了起来,好半天才止住,拍拍王畅的肩膀,将他推出房间,"王大人,你这理由在下可不接受,你还是再想个在下可以接受的理由吧。今天就先回去吧。"
  
  王畅站在院子里,看着郭翻关上的门,气呼呼地吼,"什么理由你才接受?"
  
  屋子里已是一片寂静。
  

作者有话要说:这王畅越来越小白了啊~~~
汗!~~~~


12、第 12 章 ...


  王畅第二日把手中的事项忙完,便又跑到郭翻家中。郭翻早料到他今日必来,让那郭管家在自己房间内装模作样地念彩礼,王畅一进门正听见念到"金钗八只"。
  
  王畅气不打一处来,一把从那郭管家中扯过彩礼单,瞪着郭翻,"你还要结婚!"
  
  郭翻朝管家递了个眼神,管家立刻出门,还顺手将门关上,郭翻这才笑嘻嘻地看着王畅,"我当然要结婚,昨日我便跟你说了。若你能说出不许我结婚的理由来,我倒可以不选那些女子。"
  
  王畅哼了一声,低下头,很快又抬起头道,"这理由我有一个!"
  
  郭翻看着他,抬起眉毛,"哦?说来我听听?"
  
  王畅道,"你应该找个配得上你的女子,我昨日看了那些画像,都是些俗脂庸粉,跟你今日地位不符!"
  
  郭翻一笑,"这么说,王中书令可有符合的女子给我推荐?"
  
  王畅气得一跺脚,"没有!我不准你跟女人结婚!"
  
  郭翻看着他,"为什么?为什么中书令不许我跟女人结婚?"
  
  王畅便又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瞪着郭翻笑盈盈的脸,重重一跺脚,便转身跑出了郭翻的房间。
  
  郭翻看着王畅的背影,皱起眉毛。
  
  也许他昨日想错了,王畅只不过跟孩子一样,因为自己对他好,便将自己当做他的所有物,一听到自己要结婚,便想着无法享受自己对他的关心,是以才会这么怒火冲天?
  
  想到这里,郭翻心情又黯淡了一些,打算明日再好好逼一逼王畅。
  
  第二日,王畅果然又来了,可还是些乱七八糟的理由,郭翻细细看了看他的神情,开口,"中书令,你喜欢我吗?"
  
  王畅"啊"了一声,呆了一下,然后脸轰地红成了一片,"你说什么啊!"
  
  郭翻看着他,"这也怪我,我之前也未跟你明说,今日既然都这样,便说开好了。我喜欢你,从你扇我耳光那天起,我便有些喜欢你,如今我是更喜欢你了,如果你也喜欢我,我便不结这婚,也不管这世俗,只与你厮守。若你不喜欢我,觉得我是个贱民,配不上你王家,我还是结婚的好。"
  
  这话太过直白了,王畅看着他,张开嘴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场面一时尴尬十分,郭翻看着他,知道自己大约猜测得不错,心中难过,道,"中书令,你我过去三个月在狄塘之事上配合默契,我也对你多方照顾,你便觉得我对你颇好,虽然你并对我动心,却想霸占着我这照顾。我也知道朝中许多人与我抱着同样的心思,所以你中书令到何处都能众星捧月,被人当宝贝捧在手心。可我郭翻却只会捧那将我的心也捧在手心的人。我虽然是贱民出生,这点志气还是有的。"
  
  王畅只看着他,一言不发。
  
  郭翻了然,拉着他的手,将他送出门外,"你明天不用来了。你若不喜欢我,千条万条理由,都不是我不结婚的理由。"
  
  王畅站在门口呆呆看了看关上的房门,转头出了郭家,上了马车也是垂头丧气的。
  
  回到家中,王畅更是气闷不已,随后便把桌上的茶壶和茶杯扫到了地上。
  
  这个可恶的郭翻,贱民一个,还说什么骨气!多少人求着我王畅看他一眼,我都不愿,如今我三次求你不要结婚,你还要结婚,那你就结呗!我难道不会结婚?
  
  想到这里,王畅从凳子上站起来,几步跑出房间,奔进了王玄的房间。
  
  "哥哥,我要结婚,帮我选几个门当户对的女子。"
  
  王玄也是刚回来,正在换朝服,听见自己弟弟如此说,衣服也不换了,转过身来看着王畅,"你没事吧?怎么突然想着要结婚了?是看上了那家的女子?"
  
  王畅哼了一声,"有那家女子配让我看上?我只是想结婚了。我也二十有四了,这个年纪哥哥你都有孩子了,我想结婚又何不可?"
  
  王玄看着王畅,想从他的表情看出些什么端倪来。自己这弟弟四处招惹桃花,却眼高于顶,却对每个喜欢自己的人都不苟颜色的,之前父亲和自己也跟他提过婚事,这小子却以各种理由搪塞,今日怎么突然转性了?
  
  王畅此时还是气得脸有些红,王玄却以为他真是看上了那家女子不好意思说,想着之前他还与那郭翻有点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如今他想要结婚,倒是个好征兆,只盼他从此之后有个女人管,也可成熟一些,与那些风流韵事绝缘,便点头道,"你要想结婚,哥哥这里当然支持,我们晚上去父亲说一下,哥哥便给你去张罗。"
  
  王畅嗯地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
  王家是士族望户,这二公子娶亲的消息一出,媒婆都要踏破了王家的门,倒成了这些的一件热门事项。
  
  待着消息传到郭翻耳朵里,已经是过去了两日之后了,郭翻听见了,简直是哭笑不得。
  
  别人不明白,他郭翻怎能不明白,王畅这是跟他示威呢:怎么,你能结婚,我就不能结婚?我这选妻还要弄得比你更隆重,我看你如何?
  
  郭翻算是服了王畅了,他不娶了行不?由着王畅这样胡来,以后不光害了人家世家某个清清白白的好女孩,说不定还害了王畅自己。
  
  郭翻当晚便到了王畅家。
  
  王畅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了郭翻,此时却要做出一副烦死他的样子,跟仆人道,"我此时抽不开身,请郭大人改日再来。"
  
  郭翻早知道他要装腔作势折杀自己,也不恼,在王家院子中转了一阵,又请下人去敲王畅的门,王畅哼了一声,心中还想再回绝一次,可想着郭翻那日说话时的神情,又怕他真恼了,干脆离开,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变成了"我此时还有事,让郭大人再等一下吧。"
  
  郭翻听见下人的回复,心中笑了一下,点头道,"不急,我等就是了。"
  
  王畅又磨蹭了一盏茶的功夫,心中却怕郭翻走了,赶紧又遣下人去看郭翻还在不,下人道,"郭大人还在喝茶呢。"
  
  王畅这才放下心来,想着要不再磨蹭一下,可心里却跟猫爪一样的难耐,又忍了一阵,干脆还是叫下人把郭翻请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好玩的小畅畅~~~


13、第 13 章 ...


  郭翻到了门外,还礼貌地敲了敲门,门内根本就没人理他,郭翻却也不客气地推门而入。
  
  王畅正坐在椅子上别扭着呢,看见他进来了,低头嘟哝着,"我可没让你进来,你怎么能自己推门?"
  
  郭翻知道他小性子又起来了,也不以为意,坐在他旁边将他身子扳过来对着自己,看着他眼睛道,"王畅,我不结婚了,都依你,行不?"
  
  这话正中王畅的心思,他抬头,想笑,又不好意思表现得太过明显,又低下头,还想要再装一下,可那都快咧到耳朵的嘴角早暴露他心思了,嘴里却也不服软,"你去结你的婚呗,咱俩各结各的,又没关系。"
  
  郭翻呵呵笑起来,摸摸他光滑的脸,"你也别再折腾了,赶紧让那些媒婆们别上门了。"
  
  王畅哼了一声,却还是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郭翻见他首肯了,站起来,便要离开,王畅吃惊地抬起头,"你要走?"
  
  郭翻莫名其妙看着他,"我已不打算结婚了,这次算你赢了,我留在这里还要做何?"
  
  王畅心里立刻不高兴起来,转过头,道,"那你走吧。"
  
  郭翻大致明白王畅是想跟自己再说说话什么的,可王畅既然不喜欢自己,又仗着自己喜欢他逼着自己断了这婚配的念头,可算是欺人有些太盛了,自己到这里也算容忍许多,倒不用再看他脸色,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王畅看着郭翻连一点留念的意思都没有,等郭翻前脚离开房门,后脚就把凳子给踢翻了。
  
  第二日上朝,王畅便又想着法子折腾郭翻,给他弄了个督军的头衔。
  
  ******
  朝廷到了江左,此时已经是第六个年头,朝政稳定,士族间的关系也已到了一个平衡之处,现下倒应该防着北方的鲜卑族再度南下,让他们连栖身之处也没有。
  
  朝廷的军队来源有限,其实最多的士兵是各士族在自己田庄中豢养的部曲。这些部曲类似各士族的奴隶,没有人身自由,闲时种地,战时便当士兵,当时郭翻举推的那侨寄法,便是让大部分流民变成这些部曲。
  
  部曲的数量一般跟田地的多少成正比,但一些大族会豢养比一般水平更多的部曲,此主要是为朝廷分担一些人力,每月朝中也有例行补贴。
  
  郭翻本不是士族,又是贱民出身,养太多的部曲对他在朝中的声望和今后的前途毫无益处的,是以他的部曲相当少,仅供田庄的守卫之用。
  
  王畅倒把他家部曲的数量是调查地清清楚楚,在第二日朝中商议如何对付鲜卑时,便提议让郭翻也领个督军头衔,这样一来,郭翻便需按照士族的规定,根据自己的田庄面积豢养部曲,粗略算下来,郭翻有上万亩土地,这样便需增加七千人的部曲,加上原来的人数,便有一万部曲,在朝中算是数一数二的部曲大户了。
  
  郭翻听见这建议,眼睛一闭,就知道王畅这小子又在设陷阱让他跳,急忙抢上一步道,"皇上,臣向来主管水利营造事宜,于军事是一窍不通,又况且督军之职,向来是士族之家才能有的荣誉,臣如何敢当?"
  
  这头谢方和司马皇帝却是两个心思。
  
  司马皇帝受这谢中书监的挟制已久,之前虽蒙其力才能坐稳如今的江山,可没有哪个皇帝甘愿当一个傀儡,司马睿早就打算扶植一些亲信来对抗谢方以及士族之力了。郭翻以一介平民之身扶云直上三公的位置,长袖善舞,在朝中颇得一些寒族的人缘,平日却多受士族的挤压,恰好是最适合拉拢的人,只可惜他与谢方的关系实在是太密切了些,该如何破坏两人的关系将其拉拢,是司马皇帝早就在琢磨的事了。
  
  谢方这时却想的是其他地方。士族是他认为朝廷的根本,若是让郭翻开了这个先例,不光意味着士族不再是朝廷的基石,也意味着郭翻在朝中地位的猛然提升。郭翻虽然是他一力提携起来了,可权势面前,谁又能保证永远的忠臣?有了郭翻这个眼中钉,今后如何只保证士族的利益?况且皇帝对自己应是早有厌心,若是皇帝今后拉拢郭翻,倒真是多了一个劲敌。可看郭翻的意思,倒真不是想当着督军,那王畅又是为何提出这一说来?听说这几个月,两人因为狄塘的事亲近了不少,还有人报说王畅好几日宿在郭翻房内,只怕这两人的关系……
  
  谢方看了看王畅,见那那张脸无甚表情,心中又想,王畅这人虽文笔通达,平素却无什么政治手段,于人情世故更是一窍不通,那日狄塘之事估计是王玄和其父的指示,今日这事,难道也是王家父子的联合?可为何不是王玄和王业提出,却由王畅提出?莫非王家对这个郭翻有什么打算?
  谢方一时拿不定主意,郭翻却已在朝堂中跪下了,"皇上,中书监,臣实在难当此任,还望派遣更合适的人选承担此任。"
  
  谢方见郭翻望着自己满眼恳求之意,知道他是真不想当这劳什子的督军,便朝司马皇帝到:"皇上,若是司空大人自己权量觉得难以胜任,倒不如将此事缓一缓,过几日再做商议。"
  
  郭翻朝谢方感激地点了点头,那头王畅却开口了,"皇上,郭大人如今占有约一万七千亩良田,果林和山林以及还未开垦的土地也有近万亩。此外郭大人还有部曲三千,农户八千户。郭大人的财力,在朝中如今也算是数一数二了,可郭大人只进不出,该为朝廷做些奉献牺牲的,却都让给了士族承担,这是否也是有些太不为朝廷着想了?"
  
  郭翻跪在地上转过头看着王畅,嘴角笑着,心里却恨不得捂上王畅那张小嘴。
  
  其他各色大臣也各自说了些理由,司马皇帝又沉吟了一下道,"郭大人,此时是朝廷用人之际,这督军之位,还是烦大人兼上一个,为朝廷多提供些部曲,却也是朝中大臣应有之义。"
  
  这算是结果了,郭翻跪谢了皇帝,退回到自己的位置,看着王畅笑着,那眯着的眼睛意思却是"我下来就找你算账!"
  
  王畅却根本不怕,朝郭翻露出一个可爱的得意笑容,又转回了身子。
  


14、第 14 章 ...


  傍晚一得空,郭翻倒真的跑到了王畅那里,王畅就等着他呢,让他进了房间,朝他做了个鬼脸,"怎么?嫌我暗算你?你可别小看今天这一步。从此之后你便有了军权,今后你将靠此上位。你以为我害了你?我这是在帮你呢。"
  
  郭翻捏住他圆鼓鼓的脸颊,"你想得倒美,你可知道,训练部曲可不同于养几个农户,我需得聘请朝中的将员来训练他们,这训练耗时费力,不光干扰我田地人手的安排,若有行兵战事,那些青壮年都会被抽调出去,死了也就是几个银子的赔偿,这些人哪里是用几个银子可以找来的?"
  
  王畅一撅嘴,"你不过就是舍不得你那些田产部曲罢了,吝啬鬼!"
  
  郭翻见他撅嘴的样子着实可爱,心中也气不起来,把他抱起来放到腿上就开始半真半假打他屁股,"还有我那些田产的数字,你从哪里探听来的?还敢给我在朝堂上说出来,你知道此举会惹多少人的妒恨眼红?"
  
  王畅屁股被不轻不重打了几下,装着很疼的样子哇哇大叫,"谁叫你这么狡猾?我也不过只跟众人透露了一点,今日朝堂上说的,不过是你四成的产业,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杭州还有丝厂、纸厂、盐场,在更南的一些城镇,还有更多的土地,只是你悄悄进行,谁也不知道罢了。"
  
  郭翻心中一凛,将他抱正,看着他的眼睛,"你从哪里知道的?"
  
  王畅一笑,"怕了吧?朝中各家虽然都有探子,可我家的探子却是最厉害的。因为那是我训练出来的。世人只道我读书读多了,成了个死脑筋的书呆子,却不知我善于将书中学识与实际结合起来。不过你放心,这些探子们最后将所探消息交予我后,你这些田产的数量是我推断出来的。"
  
  郭翻摸着王畅的脸,"你之前大约是在众人面前故意装疯卖傻吧?连你哥哥也被你骗过了?"
  
  王畅做了个鬼脸,"也没有啦。道不同不相与谋,我懒得跟他们废话。"
  
  郭翻呵呵笑起来,突然又用力捏他的脸,这次真的很用力,王畅给捏地叫起来。
  
  "你是不是在算计我?嗯?天才王中书令?你见我不受你身子的诱惑,便设计让我获得军权?今后我便算陷入泥潭,很多事不由自主便得按你的做?"
  
  王畅点头,"是的。我得知你的田产和产业数量,才知你也真厉害,不知不觉中竟成了朝中最大的财主,若是司马皇帝和谢方知道了,不对你防备才怪呢。你那一万七的田亩数,虽也惊人,不过比上谢方的还差了不少,不过你隐藏起来的,那可比他多多啦。"
  
  郭翻看着王畅,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低下头,一口咬住他的嘴唇。
  
  王畅坐在他腿上,也不挣扎,由着他将自己的嘴唇都舔咬了一遍,才往后轻轻移开自己的嘴唇,"你生气了?"
  
  郭翻看着他,"我看着你,真生不起这气来。"
  
  王畅开心笑起来,郭翻盯着他可爱的嘴角弧度,不由得又低下头,攫住他嘴唇,这次却将舌头伸了进去。
  
  王畅从未被人这样吻过,感觉到口腔中一根大舌四处搅动,最后卷起他的舌头舞动,身子都酥了,软在郭翻怀里,嘴里也只能"嗯嗯"地发出些不明意义的呻吟。
  
  郭翻将他紧紧抱住,尝着王畅嘴里的甜香,只觉得魂魄都醉了,恨不得将王畅揉进身体里。
  两人这吻竟是缠绵不休,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突然听见外面有人敲了敲房门,一个女声在门外道,"二少爷,大少爷请您到他房间去一下。"
  
  两人这时正难分难解,王畅伸出手勾住郭翻的脖子,被他那高明的吻技给弄得魂都飞了,只待到那侍女敲第三遍门,才回过神来,扯了扯郭翻的衣服。
  
  郭翻好不容易一亲香泽,此时哪里愿意放手,可那侍女竟不依不饶一直敲下去,"二少爷,大少爷似乎很焦急的样子,要您一定立刻过去。"
  
  郭翻这才放开了王畅的嘴唇,看着那嘴唇红肿泛着水光,忍不住又用手轻轻抚摸着。
  
  王畅喘了几口气,让自己气息平静下来,才开口道,"知道了,我立刻过去。"却还是勾住郭翻的脖子不愿离开。
  
  郭翻摸着他光滑的脸,看着上面被自己染出的酡红,心中甚是满意,道,"你去吧,我等你。"
  王畅红着脸,嗯了一声,这才爬下郭翻的腿,往外走去,到门口时,还恋恋不舍回头看了一眼,郭翻朝他笑了笑,比了个手势,意思是"我会等在这里",王畅这才开门离开。
  
  王畅满心喜悦到了哥哥房间,进门却见着的是哥哥皱起的眉头。王玄看着他,"你让郭翻当这督军是何用意?"
  
  王畅道,"我就想整治整治他而已。"
  
  王玄把手中的书重重往桌上一放,"整治?!你这哪里是整他?你这是把他推上权臣的位置!"
  
  王畅低下头不做声。
  
  王玄重重一拍桌子,"畅畅,你枉自从小被称作神童,竟不明白其中的关节?这郭翻虽然只是个司空,可也是三公之一,权利在贱民中已算前无古人。他也算聪明,从不过问军权,只一门心思敛财,各方面利益都皆能照顾到,是以各大族对他虽有微词,可却没有什么大的冲突。你这倒好,如此推波助澜让皇上给了他兵权,今后这郭翻的地位那可是扶摇直上,除了王家和谢家,已没有谁可以与之匹敌。他今后必然是我们士族的大敌!你明白不!"
  
  王畅摇着头,"不可能,就郭翻那贪财的样子也不像。"
  
  王玄简直对自己这顽固不化没有一点政治头脑的弟弟给气得说不出话来了,站在原地左踱步右踱步了好半天,才转过头看着王畅,"皇上虽然受我们士族推举才有今日,可皇上绝不甘心只做一个傀儡皇帝,他这一两年来早在扩大自己的部曲,安插他的亲信到朝中。这些亲信多是些寒族和贱民,郭翻的出生是极对皇上的胃口,否则今日他也不会如此简单便答应给郭翻督军之位。"
  王畅"哦"了一声。
  
  王玄转过头来看着他,"跟你说什么你都是这个样子,你看着吧,今后皇上必然会多方拉拢郭翻,你一定要拦着他,此后不要胡乱说话,等我和父亲说了,你便支持我们便可。"
  
  王畅点了点头,"知道了。"
  
  王玄实在是不想见自己弟弟了,摆摆手,"你走吧,回去自己好好想想。"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继续赶进度中~~~


15、第 15 章 ...


  敷衍完自己的哥哥,王畅回房间正看见郭翻正随手拿了一本书在看,他走过去,想起刚才的热吻,倒不好意思再靠近郭翻身边,而是坐得远远。
  
  郭翻见他那扭捏的样子,就知道他害羞了,呵呵一笑,"中书令也有害羞的时候?"
  
  王畅瞪了他一眼,道,"哥哥刚刚一提醒,我倒需得提前跟你说说了,皇上不日就该来拉拢你了,你猜得着他如何拉拢你吗?"
  
  郭翻放下书,"今日这督军便是拉拢我呗,不过依我来看,他有一个最好的办法……"
  
  王畅睁大眼睛,"什么办法?"
  
  郭翻看着他,"你还猜不到?这可是你昨日才让我断了这念头的办法。"
  
  王畅一笑,"联姻?倒是个好办法,司马皇帝尚有两个女儿没有出嫁,不过这安庆公主和喜福公主身份可算是高贵了,司马皇帝舍得下嫁给你?"
  
  郭翻捏捏他的脸,"怎么舍不得?司马皇帝若真的想压制你们这些士族,他就得舍得。"
  
  王畅看着他,"你也知道这道理?"
  
  郭翻又捏捏他的嘴巴,"要成为人上人,靠的是一个忍字。首要的便是残忍,对自己残忍,对别人残忍。其次便是忍耐,能够忍耐耻辱,忍耐机会到来之前的寂寞。再次便是容忍,容忍你需要利用的人的缺陷,容忍你没有达到目标之前的种种瑕疵。"
  
  王畅看着他,"原来你竟看得如此透?"
  
  郭翻笑笑,"我可以对自己残忍,却无法对别人残忍,我可以忍耐寂寞,却无法忍耐耻辱,我可以容忍别人的缺点和这世间的种种瑕疵,却没有要利用的人和想要达到的目标。所以我做不了这人上人。"
  
  王畅低下头。
  
  郭翻将他的脸抬起来,"畅儿,你眼光不错,我确有成为权臣的实力,可我没有成为权臣的动力。我九岁那年从来没有想到二十三年后我会有今天的地位,今天的一切对我来说根本就是老天的一次错爱,我总觉得这些东西从不属于我,有一天我要完全失去了它们才会真正的心安。不要再处心积虑地将我向前推了,否则我有可能会临阵倒戈,因为你要我做的事违背了我的本性。"
  王畅低下头,慢慢站起来,缓缓走到自己床边坐下,沉默着。
  
  郭翻并不发话,只站在原地等待着。
  
  又过了许久,王畅道,"你走吧。"
  
  郭翻转身,打开房门离去了。
  
  ******
  又过了几日,司马皇帝果然邀郭翻一起去御花园闲谈,郭翻无法拒绝,便去了。
  
  两人在御花园里一边四处逛着,一边闲谈着,不经意间,司马皇帝问道,"司空大人似乎尚未婚配?"
  
  郭翻早就等着这句话,立刻道,"是的,皇上,臣尚未婚配,恐怕今后一辈子也无法婚配了。"
  
  司马皇帝倒没料到郭翻有这一出,问道,"是何原因呢?"
  
  郭翻道,"臣二十岁那年,骑马从马上跌下,伤到了腰跨,是以……是以不能人事……臣这身体,已是残缺之躯,实在难以再行婚配。若是强行婚配,倒害了比人家的好好姑娘,是以臣便打算独居一辈子,若今后机缘可见,便收养一个养子以继承家业。"
  
  "哦,原来如此。"司马皇帝应了一声,抬脚慢慢往前走,过了好一阵才问,"是否吃过药?"
  
  郭翻苦笑,"臣之后吃过十年的药,过了三十便放弃了。臣这辈子,实在没有想到有今天的地位,大约是臣拥有超过命中注定的官爵,老天便让我有这个缺憾来弥补吧?"
  
  司马皇帝转过头看着郭翻,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他,笑着,"司马大人,你这样的说法倒是有些意思。"
  
  郭翻也赔笑着,"臣只是一些愚见,让皇上见笑了。"
  
  司马皇帝转过头,继续往前走着,又问,"司马大人如何看如今的朝政?"
  
  这是一个更深和更巧妙的陷阱,郭翻等了一下,好让自己不像是事先想好了答案,又不像犹豫太久而显得有异心,道,"臣以为,朝政如今已算安稳,我朝当大力开放江左的农商牧及船运,收纳流民,开垦荒地,放养牧畜,鼓励商贾贩卖货物,待得十年左右,我朝必是丰衣足食,路不拾遗,再现盛世景象。"
  
  司马皇帝看着他,"你说已算安稳,便是觉得尚有不安稳的地方。你说说看有些什么不安稳的地方?"
  
  郭翻眨了眨眼睛,看来今天不表个态,那是走不了了,此时也便只能选择这一个答案了,"臣以为,朝中士族势力浩大,官官相护,许多政令虽有利百姓,可一旦损害了士族的利益,便总是无法下行,如此一来,朝廷无法获得百姓的支持,大片良田被士族占据,百姓都被士族收为部曲和佃户,无人给国家种地,无人向国家赋税,国家日渐衰弱而士族愈加强大,最后国家已不是皇上的姓司马,而随了王姓随了谢姓。士族对朝廷稳固贡献颇大,可必须要限制其权利,这样才可维持平衡,让朝政稳固,积蓄更多的财力和物力。"
  
  这话算是搔到司马皇帝的骨子里的痒了,他看着郭翻,问,"司马大人觉得遏制士族权利有何种办法?"
  
  郭翻心中叫苦,这能说吗,说了之后司马皇帝便打着他的旗号开干,自己得把所有士族都得罪了,可此时他能不说吗?
  
  郭翻额头冒着冷汗,道,"臣以为,颁布均田令,将土地分给流民开垦,仿造狄塘的做法,开垦后的田地十年内上税收成的两成,实物银两皆可,十年后上交一成,可以持续供给朝政费用。"
  "此外还有吗?"司马皇帝问。
  
  郭翻摇摇头,"臣愚昧,尚未有其他的法子,请容臣在思量几日。"
  
  司马皇帝点点头,"你回去想想吧。"
  
  可惜郭翻回家还没想上一夜,第二日,司马皇帝便在朝堂上抛出了比他昨晚说得更详细的均田令。
  
  郭翻有苦说不出,这哪里是他想好的,根本就是司马皇帝早已想好,不过借他之名做个挡箭牌来针对各大士族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呃,大郭拒绝的法子够雷人啊~~~


16、第 16 章 ...


  这均田法的提议如平静的湖面被吹来一阵狂风,波澜四起。
  
  司马皇帝之前安插的那些个亲信们,立刻大声符合,什么"此举大有利于赋税"、"利国利民"、"稳固朝政根基"……什么的都有。
  
  郭翻看着谢方,一脸苦笑,昨夜他幸好事先去找了谢方告知此事,否则只怕谢方对他是多加猜测了。
  
  谢方转过头看着王玄和王凯,两者会意,王玄往前一步,正打算发话,王畅从朝堂的另一边先抢到前面,开口道,"臣以为,此法甚好。均田法一可收纳流民,二可开垦土地,三可增加赋税。虽然此举对各大族私自开垦的土地略有占用,可国家的稳固才会有士族的稳固,想必各大族不会有异议,我代表王家赞成此法。"
  
  王畅此话一说,谁也无法再开腔了,谢方看着王玄和王凯,后两者一起摇头,谢方叹了口气,转向其他大臣,"诸位还有什么说的吗?"
  
  尚有些士族提出此举对士族损害太大,王畅立刻回嘴道,"此法不过开垦了长江流域的荒地,南方尚有大片荒地可以开垦,难道朝廷的稳定比士族的一点点土地更重要?"
  
  王畅的意思根本就是在给士族扣帽子,那些提出异议的人瞪了瞪王畅,却又不开口了。
  
  谢方看着郭翻,"此法是郭司空提出的,郭司空还有什么说的?"
  
  郭翻跪在地上道,"臣没有什么说的了。"
  
  谢方转过头看着司马皇帝,"请皇上定夺。"
  
  司马皇帝环顾了一下四周,道,"照此均田令办理。"
  
  一下朝,王玄就冲到王畅身边,拉着他的手两人快步上了轿子,出了宫门上了马车,王玄用力克制才不至于大声责骂出声,"你疯了?你给那郭翻做什么辩解?他是你哥哥还是你家人?你如此维护他到底是何意?"
  
  王畅翻着眼睛,"我只是觉得那均田令对我朝有好处。"
  
  王玄猛得一拍车厢,把外面的马夫吓了一跳,马车立刻停下了。
  
  "给我走!没叫你停下!"王玄没好气地对马夫大声说道,又转过头看着王畅,"对我朝有好处,对我家却没有半分好处。你是脑子读书读多了,成了书呆子,还是发了什么神经?你还代表王家?王家的主人和长子都在,你发什么话?我那夜叫你等我和父亲发了话你再附和,你都听到哪里去了?"
  
  王畅转过头看着王玄,"哥哥,我们也不能把这司马家给逼到极限了,不然他来个鱼死网破,对我士族有何好处?"
  
  王玄瞪着王畅,用力呼吸了几口,才道,"你能想到此节,也算还有我王家的血统,不过此时还远不到那个界限,父亲和我自由分寸,你以后少插话。"说完王玄看着前方,突然转过头道,"郭翻不是前段时间还在破落士族中挑选女子打算结婚,怎么昨日探子给的报告是他以隐疾为由推了皇上的婚配念头。你让你手下的几个尖子去探探这郭翻到底是何意思?"
  
  王畅转过头看着前方,忍了好半天,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隐疾?真的?"
  
  王玄还在气头上,对他这嬉皮笑脸的态度很是不满,"你笑什么笑,赶紧去给我打听一下!"
  
  王畅捂住嘴,笑得身子都在抖动,过了好一阵才道,"此事不用打听,郭翻那日本就不想当这督军之职,你看他望着中书监的眼神有多无奈,就知道多不想当这督军。皇上给了他这督军,便是想拉拢他,可郭翻一直想保持中立,不想被谁拉拢。昨日下午皇上不是找了郭翻去御花园,本想用联姻继续拉拢他,可郭翻不吃这一套,皇上估计逼着他说了什么,这均田令便是昨日的成果,但你看这均田令的内容,细致周全,岂是一个下午便可想出来了?这多半是皇上借着郭翻的口把自己的法子给抛出来。成了,自然也有他郭翻的一点好处,没成,那自然是郭翻背这黑锅。郭翻能说什么?他也只能跪在地上啥都不说。"
  
  王玄点点头,"你这一解释,倒还合理。这么说郭翻倒是不甘愿被皇上利用了?"
  
  王畅看着远方,"他是不甘愿被任何人利用。"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赶推荐位,写了这么多章,政治说得太多,而感情说得太少了,今天有了推荐位,明天好好思考一下,再写下面的哈,谢谢大家对我的一直支持~~~~


17、第 17 章 ...


  郭翻接下来的日子着实不好过。
  
  狄塘的事已经正式开工,虽然手下多是熟练的畴人,可自己也不得不隔三差五去实地看看,以显示自己的忠于本职;任了这督军一职,需得将自己的佃户中抽出人手来,又需在军中聘请教头,到底什么人来当部曲,又请哪个教头才能照顾到方方面面的关系,这也须得仔细琢磨;再就是这均田令的事,这不是他想干的事,可司马皇帝想干,而且还想通过此举达到某些目的,他郭翻不得不去做,得罪了人,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一时之间,郭翻忙得是翻天覆地,可以支使的人都给支使上了,过了一个来月,才算是缓上一口气,这才忆起似乎自上次与王畅分开后,除了在朝堂上能见到他,两人竟是从未说过一句话。
  
  他也自然不知道,王畅这时已经在整个京城的僻静小酒馆里出了名了,因为他竟然连醉了四十个晚上,每晚都被人丢出小酒馆,直到清晨才醒来,随后迈着蹒跚的步子回到自己家中,换洗衣服,再去上朝。
  
  郭翻听说此事有些诧异,当夜奔到以前第一次遇见的小酒馆,竟然没有看见王畅,找店老板打听,店老板撇撇嘴巴,"那个酒鬼啊?最近没在我店里喝酒了,他虽然有钱,看起来身份也高贵,可喝醉了要耍酒疯,总是打破我店里的东西,我店虽小,可也禁不住这样的折腾啊。后来他好像去了隔街的小店里喝吧,不过听说似乎也被赶走了……"
  
  郭翻谢了这店主,立刻往隔街的小酒馆奔去,可也没找到王畅。郭翻心中立刻焦急起来。王畅穿着高贵,却跑到那些破烂僻静的小酒馆醉酒,如此不将自己的身子当回事,若是有谁将他……
  郭翻不敢再想下去,十分后悔自己这些天想着将王畅晾一晾,竟没跟他联系。
  
  郭翻在黑暗的街道中寻了大半夜,几乎将所有的酒馆都找遍了,还是没找到,浑身的热汗和焦急的冷汗混杂在一起,站在冷风里想了一下,什么也不顾了,转身便准备回府叫所有的仆人都半夜出来寻王畅,结果才走了几步,便被一个软软的东西绊了一下,郭翻将手中的灯笼靠近,低下头定睛一看,这不正是烂醉如泥的王畅?
  
  郭翻气不打一处来,可对着一个醉得已没了知觉的人实在是无处发泄,只得让马夫拿着灯笼跟在身后,自己弯腰将王畅抱起来,大步往马车处走。
  
  将王畅捡回家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郭翻轻车熟路直接又将他丢回了自家府内的客房,第二日一早就兴师问罪,结果还迷糊着的王畅根本不理他,站起来,穿上衣服直接出门回了自己家。
  
  早上下朝的时候,郭翻专门走到王畅身边,张开嘴才想开口,王畅已转过身子,迈开一步远远离开郭翻。
  
  郭翻望着他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当天夜里,郭翻来到昨夜寻到王畅的街道,果然发现一处连房子都没有的露天酒馆,王畅正敞胸露怀地坐在一把漆黑肮脏的椅子上喝酒。
  
  郭翻看着他,过了半晌,走上前,在王畅的对面坐下。
  
  王畅也只是半醉,看着是他,起身就要走。
  
  郭翻一把将他按回到椅子上,"你走就是怕我,你要走吗?"
  
  王畅受不得半点激,瞪了郭翻一下,低头便又喝酒。
  
  "我真想不明白,你家的西凤酒不比我府里的龙岩沉缸差,可你为何要在这破烂的地方喝这种酸酒?"
  
  王畅朝他翻了个白眼,又低头喝酒。
  
  "让我猜猜,在你家你哥哥和父亲不许你喝酒,在酒肆里,你怕被人看见你醉酒的狼狈样子,毁了你天才中书令的名誉,所以干脆选择这谁也不认识你的破旧小酒店。可为何你想不到自己在外面买一个小宅子,买点好酒存在里面,想喝就去那里喝的法子呢?还是说,你都二十四了,每月朝廷给的俸禄都还要上缴给父亲?"
  
  王畅将刚举起的酒杯往郭翻身上泼去,郭翻早已料到这招,侧身让了过去,一笑,"看来我说中了。"
  
  王畅瞪着他,"你放屁!"
  
  郭翻拉住他的手腕,"走,到我家去,我请你喝龙岩沉缸,想喝多少喝多少。"
  
  王畅犹豫了一下,想着自己还在生郭翻的闷气呢,可实在受不了好酒的诱惑,终于起了身,跟着郭翻出了小巷子。
  
  看着王畅进了马车里,自己也在他身边坐了下去,郭翻这才开口,"你这一个多月,日日如此醉酒?你还要不要自己的身子了?"
  
  王畅扭过头,"反正我跟你也没关系,你管这么多干嘛?"
  
  郭翻将他的脸扳过来,"我当然要管,我喜欢你,自然舍不得你受苦,所以你必须告诉我,为何天天醉酒?"
  
  这话让王畅的心中暖了起来,这一个多月的气闷似乎就这一句话便有了补偿,可他不能让自己如此就笑出来,只能转过头,道,"我心里不畅快。"
  
  "为何?是为了我?"看见王畅扭过头,郭翻将头凑过去,加紧逼问。
  
  "才没有!"王畅转过头,就要辩解,没想到自己的唇正好擦过凑近的郭翻的嘴唇,他呆了一下,想往后退,郭翻已压将了上来,将他一把抱住,低头便吻。
  
  王畅想起这一个多月自己夜夜买醉的难过,想要推拒,可一被郭翻抱住,鼻子里都是郭翻的味道,便有些使不出力气,况且那嘴唇舌尖纠缠的滋味实在是自己心心念过的,王畅也只"嗯嗯"了两声表示不满,便抓住郭翻的衣服任那吻加深再加深。
  
  等马车停下了,郭翻都舍不得放开王畅嘴唇,兀自还在吸吮王畅口里带着酒香的蜜汁,王畅已瘫成了一滩泥在他怀里,那马夫不知道自己主人在马车里干的好事,傻乎乎地还在外面道,"老爷,王大人,到了。"
  
  郭翻将手伸到王畅的腰下,捏了捏那两片水嫩紧翘的圆臀,将舌尖往王畅喉咙深处伸去,王畅"啊"了一声,只觉得下腹一紧,一股热液竟要从体内冲出的摸样。
  
  王畅好歹也知道那是什么,想要推开郭翻,郭翻哪里会放开他,一手紧紧揽住他的腰,一手竟伸到前端隔着衣物慢慢揉搓那翘起的男物。
  
  王畅知道此时此地到底是何状况,想要结束这个快要过了界限的吻,可身子早已没了丝毫力气,嘴里和最敏锐的地方被如此刺激,没几下便哭着"啊"了一声,爆发了。
  
  郭翻含笑看着王畅,手轻轻按在那有点濡湿的裤裆,王畅脸羞红成一片,眼角挂着泪,气急败坏地要扇郭翻耳光,却没料到郭翻突然将他一把抱起,王畅仓促不及,只能揽住他的脖子,郭翻也不给他挣扎的时间,立刻下了马车,往自己大门内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呃,我对不起大家,我又卡文了,汗~~~
政治斗争还要写感情,俺有点搞不定啊~~~~
不过这几章马上就要开始政治的腥风血雨。


18、第 18 章 ...


  王畅已是数番被如此抱进郭府,脸皮再厚也有个限度,这次只能将头压低进郭翻怀里,狠狠用手拧他脖子上的肉,郭翻吃痛,一边疼得皱眉,一边呵呵低笑,还对赶来的郭管家道,"把那龙岩沉缸立刻再备一坛来。"
  
  王畅抬起头来,"一坛怎么够?"
  
  郭翻低头看着他,心想半坛就够你醉昏过去了,嘴里却不拂逆他,道,"那便拿两坛来。"
  
  郭管家点头道,"老爷,说起来,今日陆大人送了两坛鹤年酒来,说是自家南方老家产的,听说是用什么佛手、桂花、金橘、茵陈、玫瑰和着各色药材泡制而成的,一坛瑰丽玫红,一坛碧紫晶莹,花果之香浓郁,又兼有解郁理气、保胆利肝、补气养血之功效……"
  
  王畅一听眼睛都睁大了,瞪着郭翻,"那先喝这两坛,龙岩沉缸先留着。"
  
  全然一副"我做主"的口气,郭翻却听出了那口气中的全心依靠,心中一喜,对郭管家道,"就听王大人的。"
  
  郭管家领命而去,王畅在郭翻怀里望着他的背影,还忍不住大喊,"郭管家,麻烦快点啊,还有下酒菜。"
  
  郭翻忍不住笑起来,"你还真把这当你家了呀?"
  
  王畅一撅嘴,"怎么,嫌我客占主位?这是我王畅看得起你才喝你的酒!"
  
  郭翻见他好像一只高傲的小公鸡仰着那颗可爱的头颅,心中满是软绵绵的甜蜜,用自己的鼻尖触了一下那小巧圆润的鼻头,"好好好,谢谢王大人看得起我郭翻,喝我的酒。"
  
  两人斗着嘴便到了郭翻的房间,郭翻想先拿了一件自己的小裤让王畅红着脸换了那已经濡湿的裤子,随后门被敲开,郭管家领着仆人将小菜、饭食和酒都陆续备了上来。
  
  郭管家拿着一套嵌着金丝的碧玉酒壶和两只酒杯走到郭翻买年前,"陆大人还送了一套和田玉金丝酒杯,说是要配着这酒杯酒壶,才能品出那鹤年酒的味道。"
  
  郭翻这才转过眼光,他与南方士族的领头人物陆荣交情还好,不过平素几乎没什么往来,今日这陆荣送这酒和杯子来,倒是少见。
  
  郭翻拉住王畅那急于将酒开封的手,不动神色地看了看酒杯和酒坛子。
  
  这酒杯和酒壶一看就是贵重之物,金丝尚且不说,那在灯光下就如纸一样透着光亮的和田玉,价值恐怕不是十几万两银子可以弄到的,况且那两杯子大小一致,酒壶造型古朴优雅,只怕这价值怎么也得上百万。那酒坛,看着倒是古朴陈旧,不过越是古物越朴质不花哨,只怕也是什么贵重的器物弄来临时做的酒坛。那酒还没开封,说不定开封后,还能在那酒中发现什么惊喜。
  
  王畅看见酒什么都忘了,想要挣开郭翻的手去启那酒封,"你干嘛啊?不让我喝酒?"
  
  郭翻用眼角瞟了瞟郭管家,"我没说收的你就敢拿给我用?"
  
  郭管家吓得差点将那酒杯跌落到地上,立刻跪到地上,"老爷,按常理官员送的礼物您得先过目再说如何处置,我想这酒不是什么贵重之物,您平素也喜欢,便没跟您禀报就拿给您喝了。这酒具实在贵重,但也只有它配得上这酒,所以我……"
  
  郭翻嘴角一扯,这均田令收了不少本来归南方士族控制的土地,他们明年的田赋收入至少减了四成,不过还有些南方士族的大家还没开始均田,陆荣这意思,不过是让自己照顾照顾他家,从这酒具的价值上来看,实际归他陆家的土地,可不少啊。可自己向来是先办事,后收礼,陆荣这样倒有些坏了自己的规矩。
  
  王畅还在那里兀自喊着,"我要喝酒!我要喝酒!"
  
  郭翻隐隐约约觉得这礼物有些不妥,可王畅如此想要喝酒,这套酒具若能配着那酒,必然更得王畅的欢心,郭翻想了想,还是给王畅喝吧,这贵重的东西收了就收了,比这更贵重的也不是没收过,今后也可回些礼给陆荣,均田时多方照顾照顾陆家便可,于是放开了抓住王畅的手。
  
  王畅跟饿死鬼投胎一样,立刻猛地扑到一个酒坛前,一掌拍开了其中一个的酒封,一股沁人心脾的甜香立刻铺满了整个房间。
  
  "好香好香!"王畅欢呼着,抬起酒坛,倒了满满一壶进那酒壶里,然后分别斟满两个酒杯,一杯递给郭翻,自己手上那杯立刻跟郭翻手上的碰了碰,一口干掉了。
  
  郭翻见他迫不及待的样子很是有趣,挥了挥手,跪在地上的郭管家如得到大赦一般,满脸羞愧退出了门将门关上。
  
  郭管家离开的那一小会,王畅又干了数杯。
  
  郭翻看着王畅每次小心翼翼斟满酒杯,又怕酒洒出来浪费了,又怕没斟满自己少喝了一点,一脸挣扎的表情,随后先用舌头舔舔那酒面,闭上眼睛品味一会,才将那酒杯举起来,在烛光中仔细欣赏那酒液波动形成的光影变动,最后才一口将那杯中的酒全数喝完,待那酒全部滑进了肚中,还开心地拍拍肚皮,满足地嘴角都翘了起来。
  
  郭翻越看越有意思,觉得王畅那贪杯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可爱,都忘了手中还捏着一个酒杯。
  
  王畅又喝了一壶酒,眼神便有些迷蒙了,开始看着郭翻傻笑起来,"你是个笨蛋!为什么这四十天都不跟我说话?你竟讨厌我了吗?你不想当权臣,你就不当呗,为什么这么多天都不理我,之前还在吻我,马上就那么冷淡……"
  
  果然是酒后吐真言,郭翻将酒杯放到桌上,走上前将王畅拥进怀里,"对不起,我最近实在是太忙了,我实在不愿意喜欢的人总想着利用自己,所以想让你自己多想想,没想到让你这么担心……"
  
  怀中还在咯咯傻笑的王畅突然"啊"了一声,挣开郭翻的怀抱,弯下腰,捂住自己的肚子惨叫起来,"肚子痛!肚子痛!"
  
  郭翻还以为他是喝多了,正待安慰,王畅已将肚子里的酒都吐了出来,可异常的是,吐到最后本该是碧绿的酒竟变成了血淋淋的鲜血。
  
  郭翻惊了一下,冲上前要抱住王畅,王畅突然神情木然,全身抽搐起来,然后跟僵硬了一下,就着那捂住自己肚子的姿势倒在了地上,嘴角如离了水的鱼一样连续不断地冒出血色的泡沫。
  
  郭翻看着王畅的脸,已然是一片碧绿。
  
  该死的!酒里有毒!
  
  郭翻一脚踢开大门,朝外狂喊:"有人下毒!叫大夫来!叫大夫来!去宫中请御医!去宫中请御医!"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阴险的来啦~~~


19、第 19 章 ...


  整个郭府因为郭翻这一番变了声调的狂喊而躁动起来,郭翻回头,看见还在地上抽搐着的王畅,只觉得心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捏住,连呼吸都不畅通了。
  
  他想起那在病榻上怏怏而去的父亲,那操劳了一生,死去时连自己的脸都看不清楚的母亲,想起那些和他一同被殴打,最后在寒风中死去的乞丐朋友们,郭翻跪到地上,将王畅紧紧抱进怀里。
  难道我郭翻,就只配得到那些冷冰冰的铜臭阿堵物,就没有那样的命得到一个鲜活的心爱之人?
  
  郭翻低下头,将吻一点点印在王畅的脸上,"不要死,畅儿,不要死!"
  
  大夫很快奔了进来,看了看王畅的脸和舌头,闻了闻嘴角的血沫,又摸了摸王畅的脉搏,道,"老爷,王大人恐怕……"
  
  "滚!"郭翻不想听见这话,一脚踢开那大夫,将王畅又抱进怀里。
  
  御医也紧随而至,同那前面的大夫一样,一脸愧疚道,"郭大人,王大人这毒,实在难以判断是何毒因,王大人之前身子便弱,今日又喝了这么多酒,肠胃早已虚了,就算吃了解毒剂,实在也难以见效,况且这毒酒他已喝了这么多……"
  
  郭翻抱着王畅的身子,站起来,看着众人,"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众人在盛怒郭家主人的狂吼下离开了房间,郭翻抱着王畅逐渐冰冷的身体,泪水潸然而下。
  
  为何他所爱的人,都这么快就离他而去。
  
  若早知道有今天,若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当初便不要在那阴暗的小巷将王畅捡回家,也不要与王畅斗气而提出那狄塘的建议,更不要在那晚邀请王畅到自己家中喝酒。
  
  不不不,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今天不要让王畅喝那酒,不要为了讨好王畅而让那可疑之酒出现在这个房间!
  
  郭翻仰天低声嚎叫着,只觉得自己的心肝肠肺都在火上煎烤,万念俱灰。
  
  门外在这时却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郭翻伤痛之际并未注意,那敲门声依旧,声音不大却一直持续,郭翻转过头,狂喊,"滚!"
  
  门外一个女子的声音道,"我是崔苗苗,听说这里有一位中毒的人,我想来试着医治一下。"
  
  崔苗苗?
  
  郭翻猛然忆起此人。
  
  这女子是神医徐树的传人,据说医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朝廷一直想网罗她为御医,可她长期在外方游,极少能碰见她,只听说当今御医多是她的弟子,难道自己今日竟有这运气?
  
  郭翻擦干眼泪,将王畅轻轻放在地上,站起来,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普通棉麻衣服的女子,个子不高,头发简单地挽在脑后,脸光滑白皙,眼睛里流转着光彩,看不出来实际年龄,但郭翻知道这女子扬名已有四十多年了,算来也至少五六十岁。她旁边还站着一个男子,郭翻推测那应该是崔苗苗的丈夫。
  
  郭翻鞠了一躬,"崔神医,郭某今日能遇见您,是郭某前世修来的福气,求您救王大人一命,郭某可以拿一切换他一命。"
  
  崔苗苗听着愣了一下,看了看郭翻的脸,又垂下眼睛,几步进了门,站在王畅身边,一把拉开王畅的衣服。
  
  郭翻奔过去,想要阻止,崔苗苗抬眼,"我是大夫,救他必须得如此,请郭大人退到一边。"
  
  郭翻不喜别人看见王畅的肌肤,可此时也只得遵从。
  
  那男人将背上的药箱打开,将里面的器具和草药都拿出来,随后递给郭翻几根草药,"请用这草药煎两盆药汤过来。"
  
  郭翻拿着草药打开门,如此吩咐了下人,便回身守在一旁。
  
  只见崔苗苗拿出一盒白光闪烁的银针,一根根快速扎到王畅的正面,将王畅几乎扎了成了一只刺猬,让郭翻看着心都在疼。
  
  崔苗苗接着点燃了一根草药,将草药慢慢在那些银针上熏过,待把那银针一根根都熏遍了之后,崔苗苗将那草药插进沙土里,一根一根开始拔针。
  
  她拔针的姿势十分特别,先是狠狠往里刺一下,再拔出来,可这样一来,那银针一离开皮肤,立刻会有一道细小的鲜血喷出来。不过拔了十来根针,王畅皮肤上已经满是鲜血了。
  
  郭翻看得越发难过,奔到床边拿出一张干净的白布,想要将那些小血洞按住。
  
  崔苗苗挡住他,"我在将他吸收入的毒素排出来。我无法肯定那是何种毒素造成的中毒,但可以肯定的是毒素已进了王大人的肠胃,又通过肠胃进了血里。他肠胃羸弱,恐再也受不了解毒剂的刺激,此时只有将已进入血中的毒素直接通过皮肤排出来,你看这血的颜色。"
  
  郭翻定睛一看,那些流出的鲜血最初还有些红,到后面便全是碧绿色的。
  
  "因毒素已大部进入血液中,可却不能用大出血的法子来排毒,否则更伤害身体,我便用毫针来放血,针扎出的洞小,流的血少,但毒素向来往皮肤末端的血管流,因此放出来的血毒素最多,量却最少,此法对王大人伤害最小,只是看起来实在有些吓人,还望郭大人忍耐一下。"
  
  郭翻点点头,忍着心痛,看着崔苗苗一根一根把那些银针拔出来。鲜血流满了王畅的整个正面,崔苗苗还在上面不停地继续熏那草药,但过了半个多时辰,王畅脸上的碧绿色少了大半,已经僵硬的身体也柔软了下来,郭翻甚至能看见那□胸膛的微微起伏。
  
  郭翻不由得喜极,"他活过来了!"
  
  崔苗苗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劳烦郭大人将那煎好的两盆药汤搬进来。"
  
  郭翻点点头,那男子便拿出布匹在药汤中浸了一下后,准备抹去王畅身上的毒血。
  
  郭翻不欲人触摸王畅的皮肤,便抢过那布匹,自己轻轻抹起来。
  
  那男人和崔苗苗对视了一眼,均微微一笑,垂手站在旁边,等郭翻将王畅身体擦拭干净,便又将王畅翻过来,在背面也如法炮制一番。
  
  随后三人合力将王畅抬进被褥里,崔苗苗又摸了摸王畅的脉,道,"毒素去了大半,但尚有许多在体内深处,王大人身子太弱,明日请先熬些参汤给王大人,我明日再来放些经络关节之血,待得王大人症状稳定以后,再喝汤药去毒。"
  
  郭翻已是欣喜难以自持,"十分感谢两位神医,请就在府内歇息几日,但有需求,请直言不讳,郭某必当办妥。"
  
  崔苗苗一笑,"那我也不客气了,此次到京城,带的药物已有些不足,若是郭大人能补些药物,正是感激不尽。"
  
  郭翻想起自己尚有好几百亩上好的药田,里面种的是上好的药苗,让崔神医随意采摘倒是个好办法,便先安排两人歇息了,派人明日引着两人自行前往。
  
  如此一番折腾,天已发白,离上朝之日也不过一个时辰,郭翻难以平静,只静静坐在床边,看着王畅那张苍白的脸。
  
  不管是谁,他郭翻要让这人死无葬身之地。
  
  又过得一阵,门外突然一阵喧哗,郭翻走到门口,正要呵斥,郭管家已带着惶恐过来,"老爷,王大人的哥哥听说王大人在咱府里中毒了,正带着一帮人要进来要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真的那么难吗???
表霸王俺的文啊,呜呜呜呜~~~~


20、第 20 章 ...


  "让他们进来。"
  郭翻转身回到屋中,摸了摸王畅光滑的脸蛋,低头在他额头和嘴角细细吻了一阵,又把盖住他身体的被褥都好好压了压边角,才起身慢慢走出去。
  
  门外王玄已带着几个人围住了房门,郭翻刚打开门,王玄就已眼尖地瞥见自己弟弟躺在内里的床上,礼仪什么的也顾不得了,一把推开郭翻奔了进去。
  
  "昨夜崔神医已将令弟体内的毒素清了不少,现已无大碍,请王大人放心。"
  
  王玄仔仔细细打量了王畅,见他脸色还好,睡梦中神态安详,呼吸也还匀净,这才转过头道,"我放心?我如何能放心?我弟弟出门还好好的,为何会在你家中毒?"
  
  郭翻看了看那放在地上的酒坛,"昨夜有人送我两坛好酒,我知道中书令酷爱好酒,因此邀他来共饮,哪知道……"
  
  王玄转过头对屋外的人道,"把那床板抬进来,把二少爷好好抬回府里。"才又转头对郭翻道,"郭大人,我弟弟生得人材甚好,虽性子直爽,可也处处讨人喜欢,大人对他心生爱怜,也是大人风流倜傥的证明,可郭大人何种才俊,当然应知道哪些事可做,哪些事不可做。若太过执着,免不得牵连到其他人身上,今日这便是后果。"
  
  郭翻当然知道王玄的意思,可他怎舍得让王畅就这样离开,拦在那些要将王畅抬走的人前面,看着王玄,"王大人,中书令在我这里中毒,请让我为他医治几天,待他苏醒后恢复后再离开。他如今毒素未尽,如此搬动实在不宜。"
  
  王玄也抬眼看着他,"他是我弟弟,我难道还不如郭大人照顾得妥当?"
  
  郭翻顿了一下,低下头,复又抬起头看着王玄道,"他是我心爱之人,我必当尽力将他医治好,还王大人一个完完整整康康泰泰的令弟。"
  
  这话已经是说得太过直白了,王玄愣了一下,心中已有了恼怒,"郭大人,您可得注意一□份。我琅邪王家十世均为朝中重臣,往来俱为皇亲国戚,从不与寒族往来。您今日位极人臣,可家世渊源,恐怕是……差得远了。况且这……龙阳之好,说好些是风流韵事,说差些……是些苟且之事,您向来处事周到,还望您绝了这心思,对您好,对我弟弟也好。"
  
  郭翻还想说写什么,可一想到王畅虽对自己有些心动,可多半也是如此心思,胸口一滞,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心中钝痛,却也不移开挡住王畅的身体。
  
  王玄已经有些急了,"郭大人,有人要暗害您,您凭何要我弟弟与你同处险境?今日这毒酒他喝了下去,你是不是还要哪日他再被人认错放上冷箭?"
  
  郭翻一震,脑子一片混乱,他只想着好好看看王畅醒来的样子,却忘了自己才是那毒酒的目标,让王畅留在这里,无疑让他更加危险。
  
  郭翻咬了咬牙,道,"王大人,暂住我府内的崔神医医术高妙难测,昨夜全仗她才救了令弟,还望王大人将崔神医接过去继续医治令弟。"
  
  王玄这个倒不拒绝,道,"如此甚好。"
  
  郭翻点点头,转身将王畅轻轻抱起,又慢慢放上那床板上,恋恋不舍看着王玄领着一帮人将他抬走了。
  
  ******
  这时已到了上早朝的时候,郭翻整个早晨都都没什么精神去理会那朝堂上关于均田令的争吵,只在心中默默地猜测,那在酒中下毒的是谁。
  
  酒之前只经过郭管家的手,可郭管家对自己忠心耿耿,断然不会做那种事情,若是的话他也早就应该逃走了。而送那酒来的陆荣,也不可能是罪魁祸首,因为这实在是太明显的怀疑对象了。
  
  郭翻一直觉得,揣摩人心最首要的,便是弄清那人所处的地位和位置。只要这两处确认了,那人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便均可猜测准确,他这二十年来,若说有何诀窍升至高位,这便是一个根本的法宝。
  
  这人为何要害自己?因为自己的存在已极大威胁到他了,以至于他不得不要自己死。
  
  他为何不早来毒杀自己,而要昨夜才来毒杀自己?那是因为最近自己刚有了督军之位,并在督行那均田令。
  
  自己当了督军到底威胁到了谁?这均田令又威胁到了谁?
  
  郭翻觉得自己需要好好再厘清厘清朝中的那些个人物们,不过最关键的是,现在得加强自家宅院的保护和防范。
  
  ******
  下朝的时候,查司寇已在外面等着他,见他出来了,将他拉到一处僻静的角落道,"郭大人,您昨夜交给在下的酒和杯具已查过了,那酒是好酒,无毒,那酒具中的壶也没问题,是那酒杯有问题。"
  
  郭翻倒没想到是这样,"酒杯有何问题?"
  
  "那金丝上有毒。"
  
  郭翻一愣,"我也摸过那酒杯,那毒也应该到我手上,为何我却未中毒?"
  
  查司寇摇了摇头,"那金丝将那酒杯里外都缠绕了一圈,那毒却只在酒杯内底的金丝上有残留。金丝难以被腐蚀,所以从外观上根本无法发现,但用银丝一触便变成黑色的了。王大人倒酒进了那酒杯,将金丝上的毒就着酒喝了进去。那酒味道芬芳,把那毒的味道便盖住了。您当时的那酒杯也有,只是您没喝,倒躲过这一劫。"
  
  郭翻看着他,"那这毒是送酒杯之人放的,还是……"
  
  查司寇道,"这很难说,不过常理推测,多半是别人后来给点上去的。"
  
  这确实印证了郭翻的推测,他道,"那酒送到我府内,便只有我府中的人接触过,因这酒和酒具有些来头,郭管家看得颇紧,恐怕他知晓谁靠近过那酒具。"
  
  查司寇点点头,"在下正想向郭大人知会,打算到您府中查验所有的下人。"
  
  郭翻点点头,"查司寇但请查验,此事事关重大,朝中官员都差些出了人命,还望查司寇倾尽全力,把那罪魁祸首逮将出来。"
  
  查司寇朝他作了一个揖,"有郭大人这句话,查某定当将看家本领也拿出来,给郭大人和王大人一个交代。"
  
  郭翻看着查三鑫离开,上了马车赶往王府,下了马车,郭翻还未进门,便被门口的下人拦住了。
  "郭大人,请别进来了,二少爷已醒了,他说再不想见您。"
  
  郭翻愣了一下,"什么?为何?他为何不想见我?"
  
  那下人摇头,"小的不知,可二少爷便是这样吩咐小的。"
  
  郭翻站了一下,抬脚要往里走,那仆人立刻挡在他前面,"郭大人,您请回吧。二少爷真的不想见您,他身子弱,若是受了刺激,只怕这病症又重了几分。"
  
  这话比什么都管用,郭翻停下脚步,深深望了望门内,仿佛要看穿那所有的亭台楼阁和院墙,望见那人的摸样,这才面无表情地转过身。
  
  


21、第 21 章 ...


  郭翻回到马车里,心中已是一团混乱。
  
  他以为自己在这朝政中翻滚了十几年,世上已无任何事能让他心中记挂,左右不过是权钱两字,可原来还有一个情字他无法抵挡。不过是心上人不想见自己,便让自己胸中那已是石头般僵硬的心脏难受得跟绞起来似的。
  
  王畅为何不见我?他是因这中毒而恨我?还是听了他哥哥什么话?他身子恢复了吗?那白皙的身体没有留下什么伤疤?他受如此重创,是否那跋扈的性子会有些收敛?他今后还会嗜酒如命吗?应是受了教训吧?
  
  …………
  
  一路上郭翻都翻来覆去想着王畅不见自己的原因,他也清楚知道若不是问王畅本人,那原因是无论如何也不明了,此番胡乱猜测不过是浪费时间,可在他察觉之前,自己的脑子已不由自主又转回到那可恶又可爱的人身上去了。
  
  郭翻知道自己完了,这辈子自己再难逃过那叫王畅的小混蛋的手掌心了。
  
  下车的时候,郭翻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自己喜欢上这样的家伙,这情路不光漫漫,恐怕也满是艰辛。
  
  门口守着的查三鑫一脸阴沉,见他进了门,一步抢上前去拉住他的手,"你总算回来了。给你个坏消息,郭管家今日也被毒死了。"
  
  郭翻扬起眉毛,"怎么可能?早上他还把我送到门口的。"
  
  查三鑫转身道,"郭大人跟我来。"
  
  两人快步走到郭管家的房间,门口已经是围满了人,见两人到来,都自发让开了一条路。
  
  屋内的郭管家脸色乌黑,嘴角一滩黑血,已经躺在床上僵硬了。
  
  郭翻见这忠心耿耿的老仆竟是如此下场,闭上了眼睛,道,"郭管家的家人到了吗?"
  
  房外一个妇人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进来跪到地上,"贱妾和孩儿们给郭大人请安。"
  
  郭翻看了看,那男孩和小孩眉目清秀,那妇人也是老实忠厚的样子,将三人一一扶起道,"郭管家随我十几年来,向来是忠心耿耿,把府内的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今日郭管家遭此不测,我必当查明凶手,为他报仇。夫人请先到账房支一千两的抚恤银,今后便在府里养老,孩子们先跟着府里办的学堂读着书,大些了到府里当个差。"
  
  那妇人十分惊喜,抬起头来满眼泪光,随即按着两个孩子的头给郭翻咚咚磕起头来。郭翻摸了摸两个孩子头,叹了口气,慢慢走了出去。
  
  "你如何看?"
  
  这查司寇三十来岁,比郭翻略大些,两人平常均是酒友,有时也约在一起换好酒喝,一来二去,交情便十分不错了。此人跟王畅一样,只有嗜酒这一个爱好,一见好酒,便有点命都不要的地架势了,是以虽能力出众,可当了十来年司寇,还是个普通的司寇。郭翻本欲助他一臂之力升上大司寇,可查三鑫道,"大司寇便很少亲自去处理案子了,更多的做些跟你们这些搞阴谋的家伙们一样的事,我不爱干这个,别给我出馊主意了。"郭翻便罢了。可此番自己家中出了事,第一个想着的,还是找上这个家伙。
  
  "你现在处境十分危险,不如换了居所和仆人。这凶手在你家隐藏极深。我刚已询问了所有人,谁都没有注意到昨日有谁靠近那套酒具,昨日除了送酒来的陆荣的仆人,没有别的生人进来,这人必定是你家的老下人。郭管家被毒死了,反倒证明那人必然被郭管家见过。可郭管家什么也来不及说便死了,自此别说是证据,连一丁点线索都没有。"
  
  郭翻看着前方发了一阵愣,"你查出郭管家的死因和死法了?"
  
  查三鑫一笑,"你果然还是想到这里了。这我也早查过了。郭管家是中毒死的,剖开他肚子我才能知道他那毒药到底是进了胃发作的,还是进了肠子发作的。不过他连皮肤也黑了,肺主皮毛,我推测应该是有毒的气体进入肺里,随着经络运送到全身才毒发。作案的工具,也许是毒香,可这里没有香炉,也可能是谁向房间内吹的毒气,可窗格也没有破损的地方。这房间里没有任何值得怀疑地地方,老实说,我这次真的一筹莫展。"
  
  郭翻看着他,"你也有一筹莫展的时候?"
  
  查三鑫呵呵一笑,"我从不逞能,事实便是事实,不容我否认,即使那事实伤到我的自尊心,我也得承认。"
  
  郭翻看着前方,"你有可靠的人吗?派几人来我这里。"
  
  查三鑫点点头,"我也有此意。我有几人是过命的交情,正可以来保护你。我立刻回去安排他们,在此之前你需得与数人一同待在一起,不可吃喝任何食物。"
  
  郭翻点点头,还未开口,又有下人奔过来报,"陆荣陆大人来访!"
  
  郭翻看着查三鑫,"今日这事真是一件接一件啊。"
  
  查三鑫一笑,"这两坛酒的原主人若不来才奇了怪了呢。"
  
  正说着,陆荣已经快步进了院子,看见郭翻和查三鑫,便远远举起手做了一个揖,"郭大人,查大人,两位好。"
  
  郭翻回了个礼,"陆大人屋内请。"把陆荣引进了主屋。
  
  查三鑫站了站,也跟着进去了。
  
  "陆大人,在下府内出了下毒案,现在还未查出凶犯,在下实在不敢将那些茶水敬给陆大人,还望陆大人见谅。"
  
  陆荣闻言站起来,"郭大人,在下正是为此事而来的。这个……"
  
  郭翻见他微微转头,用眼睛看了看查三鑫,知道他想要查三鑫回避,查三鑫却只在旁边翻白眼,心中一转,便道,"查大人正是为此事而来,陆大人但说不妨。"
  
  陆荣顿了一下,只好轻声道,"昨日之所以要送这两坛好酒,实在是在下知道郭大人爱酒,孝敬给郭大人的一点心意,绝无其他意思。贵府上发生的这不幸之事,在下听说后是几欲昏厥过去,这绝对跟在下无关,在下可以用性命担保。"
  
  郭翻瞟了一眼查三鑫,查三鑫微微点了一下头,郭翻道,"陆大人言重了,此事有查大人详细追查,必能查个水落石出,还陆大人一个公道,还请陆大人不要担心。我府中现在是是非之地,陆大人还是早些回去,不要久留。"
  
  陆荣点点头,又说了几句话,便转身要离开,查三鑫突然叫住他,"陆大人,您送郭大人这两坛酒的事,还有谁知晓?"
  
  陆荣回头道,"此事实在不好向别人提起,我家中也不过送酒的两个仆人知晓。此外,我应该某次跟纪大人商量过此事,别人,应是不知吧。"
  
  查三鑫"哦"了一声,笑了笑,"在下便是随便问问,陆大人不用在意。"
  
  陆荣又鞠了鞠身体,才转身离开。
  
  郭翻上前一步,"那纪顾有嫌疑?"
  
  查三鑫摸了摸下巴,"不好说,我切去查查。"
  


22、第 22 章 ...


  有查三鑫派来的人保护着,郭翻总算可分神去考量其他的事项了。
  
  期间他也去了王家好几次,可每次均吃了闭门羹。
  
  郭翻心中猜测若是生气,王畅这时也该消气了,必定是王玄说了什么,让王畅再不理会自己。
  
  郭翻觉得此时如此倒是个好法子,自己现在性命悬危,王畅最好不要再跟自己扯上什么关系,免得再出现那毒酒事件,只怕到时没有了崔神医,王畅这性命是再也拣不回来了。
  
  查三鑫动作也算快,隔了两天,便奔进他屋子道,"查到个消息,不过对你来说可不是好事。"
  
  郭翻道,"知道真凶了?"
  
  查三鑫道,"差不离了,不过只能是推测,一点证据都没有。"
  
  郭翻看着他,"别卖关子,赶紧说。"
  
  "陆荣送你毒酒前一天晚上,去了纪顾家。他前脚刚走,纪顾后脚就到了另外一个人家里。"
  
  "谁?"
  
  "说出来吓你一跳,谢方!谢中书监!"
  
  郭翻闭上眼睛。
  
  竟然是他!也果然是他!
  
  还有谁敢来毒杀自己?自己到底真正威胁到了谁?
  
  自己当真比不上这朝中老奸巨猾的老臣。
  
  自己只往那现在的威胁对象想,那人却早就想到了今后。若均田令实行完毕,今后自己将成为谢家,不,整个士族的大敌。在那毒苗还未长大时铲除,比那毒苗成为参天大树后再铲除可容易多了。
  
  郭翻对谢方满是敬服,可心中也有些钝痛。
  
  自己是谢方一手栽培到如今的地位,他对自己恩重如山,自己对他的感情也情同父子,可一旦触碰到了他和士族家的利益,便可如此痛下下手,郭翻心中此刻是没有来的彻骨寒冷。
  
  可谢方是自己的恩人,他便真毒死了自己,自己也毫无怨言,此番唯有躲避为上,王畅的仇,怕是无法报了。
  
  郭翻将这一切想透,也不过是刹那间的功夫,再睁眼的时候,查三鑫见他神色不变,倒有些佩服,"你怎么想?"
  
  "我不能跟他冲突,把陆荣那两个仆人抓来替罪杀了,明日我便告病在家休养。"
  
  查三鑫愣了一下,"为什么?那两个仆人是无辜的,跟此事无关。"
  
  郭翻道,"此事需要一个了断,但绝对不能用真凶了断。说那两人因为自家的田被均了,对我怀恨在心,所以下毒来杀我。"
  
  查三鑫看着他,"这种事我不能做。"
  
  郭翻叹了口气,"那你便让这秘密烂进肚子里,我找人来做。"
  
  ******
  第二日,那两个仆人便从陆荣家被拖了出来,以谋害重臣为由杀了头。郭翻以惊吓过度,陈疾复发为由在家休养起来。
  
  ******
  这几件大事,王畅却一概不知。他因为毒素未尽,已在家中躺了十来天。前几天还身子虚弱,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中度过,后几天精神慢慢好了起来,才听哥哥讲了自己是因喝了那毒酒中毒才成了这番样子的。
  
  王玄自然不会提到郭翻如何拦住自己不让王畅回来,王畅也不好问自己哥哥,"郭翻为什么不来看我?"
  
  可等了几天,还是不见郭翻,王畅心中便气得厉害了。
  
  我因你而中毒,为何你不来看看我?我家大夫医药都有好的,又不要你出银子,你就那么怕我吃了你的好药?
  
  可王畅却又隐隐约约觉得郭翻不是这样的人,这之间是否有什么别的误会?
  
  王畅想找人来问问,探子们早已被吩咐别来打扰他,下人们也是一问三不知。又过了几天,王畅已经是焦躁得坐立不安,心中翻来覆去只有一个问题:郭翻为什么还不来看我?
  
  难道是经过这次中毒事件,他觉得我只会闯祸,不理会我了?
  
  这自哀自怨的念头一旦出现,便再也难以抹去,想着之前郭翻对自己硬起心肠,自己也是毫无法子,王畅便越想越难过,最后终于忍不住偷偷在被褥中红了眼睛。
  
  第一滴眼泪流下来的时候,王畅呆住了。
  
  他竟为了别人流泪。
  
  他堂堂一个男儿,为了另一个男人流泪。
  
  王畅再怎么欺骗自己,这时也已无路可退了。
  
  他爱上郭翻了,这个贱民,这个老是跟自己对着干,可自己怎么也赢不了的贱民。
  
  王畅再也忍不住,在被褥里呜呜大声哭了起来。
  
  好想见郭翻,想见那人带着温和的笑看着自己的样子,想见那人逗弄自己时眼睛里泛出的戏谑光芒,好想被那人有力的手臂拥抱,好想被那人高超的技巧吻着。
  
  好想见他。
  
  你为什么不来看看我?
  
  王畅却不敢迈出自家大院一步去找他,只怕自己心中的预想成了真,自己便真的是可悲到极点了。
  
  王畅这般伤心,体内毒素虽去了,可身子便迟迟恢复不了,一日在院中望得久了,便中了风寒,再次躺在了床上。
  
  王玄见他如此病怏怏的,怕他体内毒素又再复发,只得又请了一次崔大夫。
  
  那崔大夫本在郭翻药田里采摘药材,听说后便也很快赶了过来,给王畅摸摸了脉,道,"令弟是身子虚弱,又心情郁积,导致身子太虚轻易中了风寒,注意休息,我再开些祛风健体的药熬来吃了罢。"
  
  王玄叫来仆人领了药单,自己站在原地却不动。
  
  崔苗苗本来受郭翻嘱托,要给王畅托些话,可王玄一动也不动,便什么也不好说,只借起身时,塞了一个小纸团到王畅手里。
  
  王畅待哥哥和崔苗苗都离开,才迫不及待打开那纸条,上面写着数行小字,"身子安康否?每日见你均被挡在府外,是否生我气了?"
  
  王畅见那字体遒劲,正是郭翻的字迹,心中所有的积郁一扫而空,那颗大石头落地,嘴角立刻有了弧度。
  
  原来郭翻有来看我,是被挡在了门外。这多半是哥哥做的吧,真是讨厌。
  
  王畅拿着那字条去向自己哥哥兴师问罪,王玄看了他一眼,道,"从今以后,你不许与那郭翻有任何交往。"
  
  王畅不解,他走了好一阵才到王玄的院子里,身子虚得说了这几句话便有些支持不住了,可他还是扶着桌子问,"为何?"
  
  王玄放下手中的书,"他与你身份不配,我家族的子孙,特别是你,绝不允许出现龙阳之好的笑柄!"
  
  王畅只觉得一阵天昏地暗,"哥哥,我爱他!"
  
  王玄愣了一下,站起来,"你不能也不许爱他!"
  
  王畅咬着牙瞪着自己的哥哥,"可我要是坚持呢!"
  
  王玄闭上眼睛,"父亲和我的意思便是:若你真要如此,今后便不是父子,也不是亲兄弟!"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圣诞快乐哈~~~哈哈~~~


23、第 23 章 ...


  晴天霹雳都无法形容王畅此时的感觉,他之前以前从没想过自己会真的爱上郭翻,今日才突然醒悟,想要跟自己最亲的哥哥说出来,却没有料到爱上郭翻这事,竟会受到父亲和哥哥如此的反对。
  
  他自小聪明伶俐,被父亲和哥哥宠到了天上去,想要什么有什么,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这跋扈的性子,也实在是有他们的一份功劳,虽然发觉自己爱上郭翻后惊诧莫名,但他虽颇以自己是士族大家的后代而自豪,且不知为何又一向认为世间众生均应平等,是以并也没有异常深的门第之间,爱上了便老实承认,可哥哥和父亲竟然用断绝关系来威胁自己,王畅刹那间脑子一片混乱,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软软滑到了地上。
  
  王玄急忙叫人将他扶回房间,看着王畅离去时病怏怏的样子,气得狠狠捶着桌子,"我好好一个弟弟,被你这该死的郭翻弄成什么样了!"
  
  王畅回到床上,却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父亲和哥哥为什么反对我爱上郭翻?第一当然是因为郭翻是贱民,与我家门第不配;第二自然是因为他是男人,我也是男人,这世上向来是男女欢爱,就算近来士族们颇爱蓄养男宠,可却没有哪个敢承认自己真的爱上了男人?
  
  哥哥和父亲知道,我从小依赖他们,若没了他们,我必定寸步难行,是以用此威胁我,要我断了爱郭翻的心思。
  
  可我能不爱郭翻吗?
  
  王畅想了想,今后他便不能与郭翻说话了,即使见面也只能看看,不能跟郭翻说些自己心中的实话,也不会被郭翻关心的告诫不可告诉别人,不能跟郭翻斗嘴,不能让郭翻陪着自己喝酒,不能被他抱,不能被他吻,智能在暗处偷偷看着他以后娶妻生子……
  
  王畅按住胸口,竟觉得痛得心脏都绞起来了。
  
  什么时候,我竟爱他如此深了?
  
  王畅闭上眼睛,在床上大口大口呼气。
  
  可若郭翻不爱我又如何?
  
  他虽说过喜欢我,可那只是喜欢,大约是觉得这朝中还有一个我敢跟他对着干,惹他生气,让他觉得颇为新鲜有趣,若我去自投罗网,他是否会看轻我,将我真心抛弃到一旁?
  
  王畅将身子慢慢缩进被褥里,团成一团将自己抱住。
  
  可那又如何,我爱他,便要忠于自己的心意,便要让他知道,至于他爱不爱我,那是他的事,与我何干?
  
  我即爱了,便承担这后果,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有何可俱可怕的,又何必扭扭捏捏跟个女人似的?
  
  王畅打定主意,从床上翻身下地,叫来仆人,梳洗打扮一番,慢慢往门口走去。
  
  ******
  此时的郭翻却正在对着即将离去的司马皇帝磕头。
  
  告假的第三天,也便是本日午后,司马皇帝亲自到了郭府内看望郭翻,郭翻嘴角一扯,急忙吩咐下人准备迎接。他早就等着这一出,等到今日总算是来了。
  
  待那一整套繁复的君臣礼仪完成后,郭翻屏退无关人员,确定屋内屋外没有人了,才对司马皇帝道,"皇上,臣这因病告退也是迫不得已,实在是有苦难言啊。"
  
  司马皇帝正为他一走,这均田令找不到一个得力的主事者而着急,便道,"那两个相毒死你的人已处决了,你还有何顾虑?"
  
  郭翻跪到地上,"皇上,那两人并未是主使者,臣为了避免接下来的杀身之祸,才只得拉那两人做个掩饰。"
  
  司马皇帝倒没想到这一处,问,"那是谁?"
  
  郭翻拜了拜,"臣实在不敢说,只怕会……"
  
  司马皇帝一挥手,"但说无妨。"
  
  郭翻又做了半天忧郁状,才道,"据查实,是纪顾纪大人指使的。"
  
  司马皇帝还道是别人,一听是纪顾,放下了心,"他竟敢违抗我的均田令,还毒杀大臣,真真是不想活了!"
  
  郭翻急忙又咚咚磕了几个头,"皇上,纪大人是南方士族的首领人物,朝廷这些年来也多靠南方士族的鼎力支持,还望皇上从轻处罚。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均田令本就是从士族力量薄弱之处着手的,若这里都无法推行,今后其他地方恐怕……"
  
  司马皇帝沉吟了一下,"郭大人如何看?"
  
  郭翻终于等到了这句话,"需得杀鸡给猴看。"
  
  司马皇帝摸了摸胡子,"此话有理。那之后郭大人须得立刻重回主持均田令。"
  
  郭翻道,"若处罚得当,皇上,臣一时倒不用立刻主持。"
  
  "为何?"
  
  郭翻一笑,"皇上,猴子们已被吓住啦,只怕立刻把手里的瓜果忙不迭地跟您送上来呢。"
  
  司马皇帝一听,哈哈大笑起来。
  
  "因此恳请皇上此后先派遣臣到长江边督军。"
  
  司马皇帝有些不解,"为何?"
  
  郭翻道,"臣获这督军之位已有数月了,部曲们训练有素,臣想带他们到前沿操练操练,看看到底如何。此外,今后均田令的推行,少不得各位将军们的支持,臣想先去探探口风,摸摸将军们的底细。"
  
  司马皇帝笑了,"郭大人想得深,想得远!此法甚好,甚好!"
  
  郭翻又咚咚磕了几个头,"臣下得皇上的错爱,必当忠心耿耿,为皇上鞠躬尽瘁,脑干涂地!"
  
  这马屁拍得恰到好处,司马皇帝极为满意。两人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司马皇帝便起身离开。
  
  郭翻一路弓腰送他到门口,又在他上马车时跪在地上重重磕了几个头。
  
  ******
  此时王畅正气喘吁吁被下人扶着往门口走,背后传来一声怒气冲冲的大喝,"你要去哪里!"
  
  王畅回头,正是自己的亲身哥哥。
  
  王畅转过身子,站正,喘了喘气,对哥哥道,"我要去寻他。"
  
  王玄气得哆嗦起来,指着王畅,"你要抛弃这十世的显赫王姓,跟一个贱民走?"
  
  王畅静静看着他,突然跪到地上,"哥哥,我受你和父亲宠爱长大,未能给你们填什么金银,增什么权势,只会给你们徒增烦恼,还累得你们总是为我操心担忧,实在不是一个好弟弟,好儿子。可我思来想去,这次我依然要自私地任性一回,之后的结果便由我自行负担。请你们放心,今后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即使没了王姓,即使被郭翻抛弃,我也决不轻贱自己。今后我还是会敬你们爱你们,我对郭翻的心意,也不会因为他对我如何便做改变。"
  
  说完王畅重重磕了九个头,又站起来,朝自己父亲房间的位置跪下,再次磕了九个头。
  
  那下人急忙要扶着王畅,王畅笑了笑,"别扶了,可别因为我丢了这王府的上好差事。"
  
  王玄看着自己弟弟佝偻着身子慢慢离开,咬着牙喊了声"李奇"!
  
  一个黑衣男子不知从何跳了出来,跪在地上。
  
  "探子的事你都交给别人,去好好看着他,若出了什么事,我拿你是问!"
  


24、第 24 章 ...


  郭翻站在门口,目送皇帝的玉撵离开,心中略为放松,不管如何,这纪顾算是要倒霉了,谁叫他去给谢方打小报告,害得王畅中毒,不能找谢方算账,这纪顾自己是不会放过的。
  
  还在想着的时候,郭翻突然发现街道远处有一个人慢慢走了过来。
  
  那人走得很慢,身子细瘦,走了几步便似乎是因为很累的样子,扶着街道边的墙壁低头喘气。
  
  待那人近了些,郭翻低声咒骂了一声,几步奔过去,将那人轻得跟纸一样的身子抱起来,"你怎么走了过来?马车呢?怎么更瘦了?王玄怎么照顾你的?"
  
  王畅在他怀里喘着气,却用力抓住他的衣服问,"郭翻,你还喜欢我吗?"
  
  郭翻愣了一下,见王畅眼睛立刻暗淡下来,急忙道,"我自然还喜欢你,为何这样问?"
  
  王畅已理清了自己对郭翻的心思,自然觉得那喜欢还比不上自己的"爱",他向来不隐瞒自己的情绪,有什么便说什么,可这时却只能抓紧他衣服道,急急道,"我也喜欢你!我……"
  
  郭翻又呆了一下,他昨夜麻烦崔苗苗帮他传话递纸条,本以为今日王畅会让他进门探望,哪知道本人竟然就这样来了,顷刻之间,便将这自己梦里朝思暮想的话说了出来,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低头看着王畅,"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王畅也是全凭的一股气支撑到这里,说完这话已是到了极限了,张了口想说什么,头一歪,昏了过去。
  
  郭翻又咒骂了一句,抱着他奔回院内,心里跟火烧着了一样,都要蹦起来了。
  
  王畅定是偷跑出来的,可人既然到了这里,再不会像上次一样将他轻易放走,那喜欢自己的话,一定是真的,绝非自己出现了幻觉,只是需得这小人醒来了,让他再说一次,免得自己心中那沸腾的喜悦总带些怀疑。
  
  郭翻请来崔苗苗,又好好将王畅检查了一番,确认只是因为中毒后劳累加上风寒造成的身子虚,这才放心下来,吩咐人立刻去熬药,自己则静静守在床榻前。
  
  这时郭翻才能好好打量一下王畅。
  
  脸瘦得更厉害了,以前只是皮肤白,这次看着却有些病样的青色,身子薄得连肉都没有,整个人有些不一样了。
  
  到底哪里不一样呢?
  
  郭翻难以形容,只觉得自己想把这看起来惹人怜爱的小人抱进怀里。
  
  郭翻立刻脱了鞋上了床榻,伸手将王畅抱进怀里。
  
  待自己的怀抱恰好包围住王畅的身子时,郭翻重重叹了一口气,心中竟是切切的满足,就这样一动不动一直把王畅抱到醒来为止。
  
  王畅睁眼看见他的眼睛,立刻红了一片脸,随即发现自己在床上被他抱了个满怀,扭着身子想要挣扎。
  
  郭翻爱极他这娇羞的样子,将他紧紧抱住,不准他一动分毫,低头道,"你昏倒前说了一句话,我没听清楚,你再说说给我听。"
  
  王畅这时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郭翻抬起他的头,"不说?不说我就吻到你说为止。"低头就将他的嘴唇一口含住。
  
  王畅张开嘴,任他肆意侵略,身子软成一滩水,屋子里便只有两人唇舌交换时的轻吟声。
  
  郭翻低头吻了一阵,颇觉得不够一解这几天的相思之苦,翻身将王畅压在身下,几下便将他身上的衣服剥光,一边玩弄胸口的茱萸,一边揉捏两瓣翘臀。
  
  王畅嗯嗯啊啊仍他为所欲为,到后来,却轻轻哭了起来。
  
  王畅从来都是那倔强的样子,身子弱却性子强,从未在郭翻面前示过弱,这甜蜜的时刻竟流泪,郭翻只觉得心都被那几滴眼泪给烫坏了,急忙离开那红肿的小嘴,抹去他脸上的泪珠,"怎么了?不喜欢我这样对你?"
  
  王畅摇摇头,"我被家里赶出来了。"
  
  郭翻一愣,"为何?"
  
  王畅道,"哥哥和父亲不许我来找你,说我若再喜欢你,便断绝关系,我跟他们磕了头,什么也没拿,就过来了。"
  
  郭翻低头看着王畅带泪的眼睛,猛地将他紧紧抱住,却什么也说不来。
  
  他已不用再询问那昏倒前的话语了,怀中的珍宝竟然抛弃了一切来投入自己的怀抱,郭翻觉得自己陷入了一场美梦,这美梦他从独自一人流浪在街头便开始深藏在心中,而今天,竟是终于实现了。
  
  王畅还在继续轻轻啜泣着,"我虽然如此就离开了,可还是心中难过……我……"
  
  郭翻低头轻轻吻去完场眼角的泪珠,"畅儿,今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会比你父亲和哥哥更爱你,让你依然跟之前一样开开心心,随心所欲地生活,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绝不让你受一丝一毫委屈!"
  
  王畅看着他,"真的?你不骗我?"
  
  郭翻摸摸他的脸,"真的,我用我的性命保证,绝不骗你。"
  
  王畅笑了,将头埋进郭翻的肩窝里。这也是他心中一直担忧的,可郭翻对他从来便是说一不二,王畅信他既说了,便一定会遵守这承诺。
  
  两人静静拥抱着,一时谁也没有说话,却又像说了许多话。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是下人来送药了。
  
  郭翻低头亲亲王畅的额头,起身开门,轻声吩咐了几句,将汤药端进来,将王畅扶起来窝进自己怀里,舀起一勺药要喂他喝。
  
  王畅闻着那味道皱起眉头,撅着嘴朝郭翻撒娇,"我不要喝这些苦苦的汤药。"
  
  郭翻舀了药的勺子却不动,"不行,必须喝下去,我还想要跟你白头偕老呢,你身子这么弱,之前被我害得拉肚子,又因我而中毒,不好好调养一下,难道打算早早将我抛下?"
  
  这话中想要携手一生的意思让王畅安心不已,可却又隐隐有了不安的预感,王畅往郭翻怀里钻了钻,听话地将那些药都吃进了嘴里。
  
  又过了一会,几个下人敲门进来收拾了药罐,一边服侍郭翻和王畅分别沐浴梳洗了,一边把郭翻床上原有的被褥都换成了红色的龙凤纹新褥子和枕头。
  
  王畅回了屋里一看,脸又红了,他好歹也算知道自己跑到这里来是什么意思,今后与郭翻同床共枕会有些什么发生,可郭翻这样子根本就是迫不及待,便瞪着郭翻要开骂。
  
  郭翻一笑,"你既然来了,我自不能让你离开我一人独眠。你身子还未好,我怎会对你做什么?只是想拥着你睡觉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下章没有肉,但下下章或者下下下章会有,大家留信箱吧,只截止到肉发布当天的12点哦~~
今天玩热砂的国度这个耽美游戏,挺有意思的,还是比较喜欢和老二这个王子好,腐女都可以去玩玩~~~画面不错,音效不错,挺有肉的哦~~~


25、第 25 章 ...


  王畅听他这样说,放了心,却不料郭翻猛然在后面将他腾空抱起,然后放在床上就开始拉他的衣服。
  
  他刚换洗的衣服均是郭翻的旧衣,比自己的衣服大了不少,轻轻一拉扯,便落了下来。
  
  王畅用力扯住自己的亵裤,"你骗我!才说不会对我怎样,便就这样!"
  
  郭翻一笑,"今夜是你属于我的第一日,我就算不能抱你,能做的事还有不少呢,我可不想浪费这良辰美景。"
  
  王畅轰得红了脸,可阻止郭翻的手却没力地垂了下来,郭翻将他剥得个精光,这才低头,欣赏美景一般细细打量着□的王畅。
  
  黑色的头发散落在红色的被褥上,白色的肌肤在那被褥上仿佛是上好的羊脂玉石,在红色的烛光下泛着微微的莹白光芒,王畅闭着眼睛,小脸上带着些许羞涩的红晕,红唇却轻轻嘟着,似乎在埋怨他又似乎在引诱着他。
  
  郭翻将衣服也一一褪了下来,慢慢将自己压向王畅□的身体。
  
  王畅感觉到他鼻子里喷出的灼热呼吸,身子轻微地抖了起来,待那火热的躯体完全覆盖住他,特别是那硕大的硬块那样鲜明地压在自己的腿间,让他忍不住在那身体下挣扎起来,想要推开郭翻。
  
  "别动。"
  
  王畅已被那硬物吓坏了,脑子里都是浆糊,完全听不进郭翻的话,只用力挣扎。
  
  郭翻将他用力压住,哑着声音道,"别动!"
  
  这话中带着的强烈□让王畅僵住了身子,随后发觉那腿间的硬物已经直直要抵进自己的双腿了,这才明白眼下的情景,又急又羞,看着郭翻满眼都是无助。
  
  郭翻深深呼了几口气,慢慢翻下王畅的身子,从背后将他抱住,叹了一口气,"算了,我们睡吧。"
  
  王畅侧着身子向着床里,郭翻也侧着身子在背后将他整个身体都包裹住,这姿势让王畅觉得十分安全,虽然那抵在自己股间的硬挺有些难以忽略,可他这些日子来饱受相思之苦,如今终于被爱人抱在怀里,心里早已是满满幸福,累积的疲劳和身体的虚弱终于全部散发了出来,没一会便睡着了,留着郭翻在背后苦笑。
  
  他本来打算把这小人好好戏弄一番,然后在他这白皙的身子上全部留下自己的印记,却没料美食当前,自己也有控制不住的时候,差点就那样强要了他,是以只能半路刹住,用尽全力控制住自己的□。
  
  郭翻搂着沉睡的人儿,心中不由地想:此时对自己来说到底是地狱还是极乐世界呢?
  
  ******
  第二日早晨,王畅很晚才醒来,大约是昨夜睡得很好,王畅只觉得神清气爽。身边已经没有了郭翻,王畅知道他应是上早朝去了,便慢慢起身,一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竟然青青紫紫全是一些小圆点似的斑痕,伸手摸了摸,并没有任何痛感,便没放在心上,起身穿好衣服,打开门要寻梳洗的地方。
  
  门外一直守着的一个小小少年已经上前扶住了他,"王大人,小的叫郭南,您叫我小南子就好,老爷让我今后来服侍您。老爷上早朝去了,让您别等他。您梳洗的器具我已备好了,您在屋里坐着就行了。等用了早膳,崔大夫再来跟您号个脉,随后老爷叫了德庄绸缎店的老板来给您做衣裳,您喜欢哪个款式,便每样花色都做一件。午后您用了午膳,天贤古玩店的老板会来,老爷说您就将就挑点能看上眼的器物,放在主屋里,您看着也喜欢。然后老爷还吩咐过了,这院子里的人和东西,您都可以差使,说今后您就是这郭府里的另一个主人……"
  
  王畅笑了笑。他自小锦衣玉食,也不缺这些个东西,只是郭翻考虑得如此周到,足见他对自己的用心,心中还是甜了起来。
  
  午后郭翻下了朝,匆匆把那些无聊的公事应付了,便急急奔回主屋。
  
  王畅刚喝了药,看见他站起身来,郭翻微笑着走过去,揽住他的腰,"今日身子好些了吗?"
  
  王畅抬起头,"好多了,精神劲挺足的。"
  
  郭翻将他抱进怀里,低头舔了舔他的嘴角,"那就好。"
  
  王畅拉着他的衣服道,"等几日我身子好了,我想上早朝。"
  
  郭翻点点头,"我备个轿子和马车给你。"
  
  王畅摇摇头,"我要跟你坐一个轿子和马车。"
  
  郭翻看着他,这等于是要将他们两人的关系诏告天下,自己倒无所谓,王畅难道也是豁出去了?
  "你不在乎别人?"
  
  王畅低着头,"我不在乎,你在乎吧?"
  
  郭翻笑了笑,"我又如何会在乎,我若在乎,这十几年如何过得来?"
  
  王畅抬头看着他,"那便好。"
  
  ******
  王畅于是便在郭翻家里又养息了几日。郭翻对他是百依百顺,崔苗苗也使出了看家的本领,王畅在心上人身边何等愉悦,又得如此万般悉心呵护,人立刻便发起光来,脸色也红润了,身子也有了肉,弄得郭翻晚上搂着他,是越来越睡不着觉了。
  
  这月的初十,两人终于一同早起,梳洗完毕后,都穿上了朝服。
  
  郭翻看了看他,轻轻抓住他的手,将他抱上马车,马车便缓缓向宫城驶去。
  
  下马车的时候,郭翻也毫不避讳,依然将王畅抱下马车,这驿马厅是各官员进入朝堂的第一道门,聚集了许多官员,见郭翻和王畅好几日不见竟亲密如此,都睁大了眼睛。
  
  王玄也恰好刚到此处,看见这一幕,气得身体直抖,王凯却跟什么都没看见一样,转身就往前门走。
  
  自然有好事的官员靠近王玄问,"王大人,令弟何时跟郭大人如此熟识了?"
  
  王玄瞪着那不知趣的官员,狠狠道,"这人已不是我弟弟了,我弟弟已经疯了。"说完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那官员弄得个老大没趣,却又转头看向郭翻和王畅两人。
  
  王畅已站到了地上,郭翻低头看着他,"没事吧?"
  
  王畅抬起头朝他一笑,"没事,我们走吧。"
  
  两人便并排着一起往宫门走去,把周围官员的窃窃私语都当做是虫子的嘈杂叫声。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搞定两人了,终于可以开始虐了,泪啊,进展太慢了~~~
下章再上点肉吧,想要的朋友留信箱,过了26章的12点,就不发信箱了哈。


26、第 26 章 ...


  王畅的中书令是七品,比郭翻的司空低了两品,但由于他有需得将朝政讨论的重要事项记录的职责,一般却跪在群臣的右前方。郭翻跪在左手第一排,抬眼就看见他细瘦的身子和姣好的面容,竟觉得怎么看怎么好看,也不顾及自己的眼光有多□裸和火辣,就那样直勾勾跟傻了一样看着王畅。
  
  王畅哪能忽略他的眼光,在那火热的目光下,脸已悄然红了起来,身子也在发热,终于还是忍不住抬头瞪了郭翻一眼,那意思是:你给我收敛一点!
  
  郭翻微微一笑,被心上人如此娇憨一瞪,心中却很是满足,这才转过头看着皇上。
  
  皇上此时正在声色俱厉地批驳那些明里暗里阻扰均田令执行的各级官员,众官员大气也不敢出,都低着头。
  
  皇上总算是骂累了,郭翻早已安排好的一个官员立刻上前道,"皇上,臣最近发现某位大臣颇有异动。"
  
  皇上装过头扬起眉毛,"哦?"
  
  "某位江南士族大户,在均田令执行期间,朝廷前脚才将田均给了农户,他后脚就逼着那些农户又重新将田还给了他。"
  
  "哦?是谁呢?"
  
  那大臣跪到地上道,"是纪顾纪大人。"
  
  纪顾跪在地上身子一抖,立刻站起来抢到前面一阵狂磕头,"冤枉啊!皇上!臣决没有做这与均田令相左之事。"
  
  司马皇帝转过头,看着不住磕头的纪顾,问那官员,"有何证据?"
  
  那官员从袖中抽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都是人的红色手印。
  
  "这是那些田又被夺回去的农户们请了一位乡间的教书先生写的状纸,上面均是他们的手印。"
  
  纪顾看着那张纸,嘴里"啊"了一声,整个身子都瘫在了地上。
  
  这前面均田后面收田的把戏,几乎每个官员都在做,只是做得相当隐晦,多半是均十收五,郭翻主持的时候,怎会不知道这些伎俩,只是他向来做人不往绝处走,这均田令本就设置得颇为苛刻,执行时掺点水分,对皇上和士族都有好处,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可这纪顾害了王畅,郭翻却无论如何不能轻饶,便指使些人去撺掇那些农户,告了纪顾一状。
  这状若是平时,纪顾买通了本地的县官也就按下去了,只可惜这状纸可不是为了给那县官看的,过了几日,郭翻便将这状纸收了过来,又细细安排了一番,今日便向纪顾发难了。
  
  纪顾见东窗事发,脑子还没想出什么话来,身体已先瘫了,只软在地上朝皇帝磕头,嘴里说了些什么"冤枉"、"饶了臣"之类的话。
  
  这样一来,便是自行把那罪证做实了。
  
  其他官员谁没做过跟纪顾同样的事,皇上才为这均田令的事发怒,纪顾马上便成了靶子,人人心中恐慌,竟是谁也不敢为纪顾说上一句半句。
  
  唯有谢方这时候站出来,道,"皇上,纪大人此事确实办得不妥,不如勒令纪大人立刻将均出的田地还给农户,并将相同数目的田地上缴给朝廷,以示谢罪。"
  
  司马皇帝转过头看着谢方,"中书监,这均田令利国利民,各大族从中阻扰,是何居心?待有人发现舞弊,便想如此轻飘飘了事,这均田令难道不过是一张纸?"
  
  这话中的意思已非常明显,谢方看了看纪顾,躬□子,"还请皇上定夺。"
  
  司马皇帝转过身,"纪顾营私舞弊,欺骗朝政,革职查办,家产全数充公。退朝!"
  
  纪顾发出一声惨叫,扑向前想要求饶,御前侍卫立刻将他按在地上。
  
  群臣们眼看着皇帝消失在帷幕后面,纪顾被两名侍卫按在地上惨呼,均不敢说一个字,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地慢慢退出了朝堂,只剩下纪顾那"皇上恕罪"的尖利惨叫还回荡在空旷的朝堂以及各人的脑海中。
  
  王畅依然与郭翻并肩走了出来,上了马车,王畅才开口,"你干嘛要折腾纪顾?"
  
  郭翻一笑,"你怎么知道是我折腾他了?"
  
  王畅撇嘴,"我好些日子没来上朝了,探子估计也被哥哥收了去,这期间应是发生了大事,我虽不知道,可总觉得是你做的。"
  
  郭翻摸了摸他已经开始圆润的脸,"是我做的。他害你中了毒,我不会饶他。"
  
  王畅扬起眉毛,"纪顾那日是想要毒杀你?他有何缘由要害你?"
  
  郭翻将他揽进怀里,"别的你就别管了,此事十分凶险,你不知道的好。"
  
  王畅撅起嘴,"你不说我以后就猜不出来?别让我为你担心,我现在……"王畅犹豫了一下,抓住郭翻的手,"我现在只有你了,不要让我担惊受怕。"
  
  郭翻将王畅搂紧,低头细细吻了吻他的嘴角,"畅儿,我如今有了你,此生唯一的心愿便是与你厮守到老,绝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你放心吧。"
  
  王畅嗯了一声,却将他的手抓得更紧,郭翻心中满是怜惜,低头将舌头伸进了王畅的嘴里。
  
  王畅也伸出小舌与他纠缠,小小的马车里一时间满是春意。
  
  到了郭府里,王畅一脸红晕被抱进主屋,心中却下了决心,抓住郭翻的手,"今夜……今夜……"
  
  郭翻看着他,一时不明所以,见王畅脸越来越红,猛然醒悟,坏笑起来,"今夜终于愿把自己给我了?"
  
  这话太直白了,王畅连脖子都红了起来,低下头,羞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郭翻胸口满是喜悦,瞥见窗外一片日光,才忆起现在不过才是午时,自己也太过着急了,对自己的猴急也有些好笑,于是将王畅放在椅子上,去唤了仆人来上午膳。
  
  大约是对晚上都太过期待,整个午膳两人都有些尴尬,想说些什么,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口。想看看对方,可一抬眼,正看见对方抬眼看向自己,顿时又同时低下头。满桌的饭菜也不知道是些什么滋味。
  
  整个午后两人也不知做什么好,翻书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喝杯茶也能把茶叶喝进嘴里,对方轻轻的一声呼唤,就能激动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到了晚上,别说是王畅,就是郭翻也觉得真的是快受不了这欢愉前的无尽折磨了。
  

作者有话要说:呃,我对不起大家,没想到又写了这么多,肉在下章,不过邮箱还是截止到今天晚上12点哦~~~~


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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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王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黑了,他叫了声小南子,小南子应声而入,接着指挥几人抬了两大桶水进来,随后把门关上,先递了一碗粥给王畅,"大人,老爷吩咐您醒来后先吃点东西,我马上就去叫崔大夫来给您把脉。"
  
  王畅点点头,刚要起身,一声惨叫,又跌回了床上,这才发觉自己浑身都疼痛难忍,特别是昨夜容纳郭翻的后部,简直仿佛裂开一般的疼痛。
  
  王畅脸红成一片,却又不好意思开口,只可怜巴巴地望向小南子。
  
  小南子早被郭翻吩咐过了,这时便大着胆子上前,先用床上的小枕堆了一个软软的靠垫,然后扶着王畅斜斜靠了上去,期间还注意不要将王畅□的身体露在外面,用被褥将他裹了个严实,才端起碗,准备一点一点喂王畅。
  
  郭翻正好在这时打开房门,见了此景,心中略有不快,便匆匆上前接过那碗,对小南子点点头,"你去请崔大夫过来吧,我来喂。"
  
  王畅抬头看见是他,低下头,脸莫名其妙又红了一片。
  
  郭翻很是喜欢这样因为自己而脸红的王畅,摸摸他的脸,将他的下巴轻轻抬起来,"现在才害羞?昨夜我们什么害羞的事都做了,现在羞也太晚了。"
  
  王畅抬起头瞪着他,张嘴要辩驳什么,郭翻已将一勺粥塞进了他的嘴巴,"吃点东西,你喜欢的翠竹米粥,昨夜我把你累坏了,对不起,我实在有些无法控制自己了"
  
  这话让王畅羞得简直想钻到地缝中去,他低下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郭翻再次抬起他的下巴,舀了第二勺粥放进他嘴里。
  
  王畅将粥含进嘴里,又低下头咽第二口,这次郭翻却没有抬起他的下巴。
  
  王畅觉得有些奇怪,抬起头,看见郭翻突然沉默地望着他。
  
  他与郭翻认识的时间并不算久,可已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个男人,郭翻这样的表情必定是有心事,不由得开口问道,"怎么了?今日朝中发生什么事了?"
  
  郭翻看着他,又舀了一勺粥到他嘴里,"今日皇上派我去燕子矶督军。"
  
  王畅愣了一下,"为何要派你去哪里?"
  
  "我之前主动向皇上请的缨,却没料到这么快就派我去了。"
  
  真正的燕子矶离京城并不遥远,不过十几里的路途,但燕子矶的对面便是长江,过了长江,便算是北人的势力范围。为了在京城和北人之间建立一处足够安全的屏障,朝廷的军队并未只驻扎在长江以南,而是有大部分驻扎在长江以北上百里的范围内,最远的驻扎点甚至已到了黄河边。北人虽不喜定居耕田而生,但每到北方草地荒芜便过黄河进行掠夺,因此朝廷在长江以北的驻军时常与鲜卑人进行激烈的交战。
  
  王畅忍住身体的痛直起身体拉住郭翻的袖子,"你是去江左还是江右。"
  
  郭翻道,"江右。"
  
  王畅急了,"为什么?你并不是行伍出声,朝中士族派出的督军向来只在江左的燕子矶附近装装样子,为何独独你要去江右?"
  
  郭翻又喂了他一口粥,"这也是我主动提出的。纪顾这次被皇帝彻底给端了老窝,南方士族虽有不满,可也要惊吓一阵子了,均田令将会在他们中间好好推行,我便是要趁这机会到军队中去网罗一些将领,以后有用得上的时候。"
  
  王畅急急咽下米粥,看着郭翻,"是谁?那个要害你的人是谁?竟然让你需要联络将军来对抗他?"
  
  郭翻知道王畅异常聪明,却没想到他竟这么快就猜对了方向,微微一笑,又塞了一口粥在他嘴里,"不管是谁,我也要保护好自己和你,好好吃粥,我们不谈这个了。"
  
  王畅还想问什么,郭翻却东拉西扯,再也不回答一句,王畅匆匆喝完那碗粥,在被郭翻轻轻放进澡盆的时候,终于还是问了一句,"你何时走?"
  
  郭翻拿过白布,抹了些皂角液,轻轻在王畅柔嫩的肌肤上擦拭起来,"明日清晨。"
  
  王畅在澡盆中转过身子,望着郭翻,眼睛里已是泫然欲滴了,"这么快?"
  
  郭翻叹了口气,摸摸了王畅的头发。
  
  "那何时回来?"
  
  "三个月吧,这百日的时间够做那些事了。"
  
  王畅到这时,终于可以体会那些诗句里所描述的闺怨是何等的真实生动了。他此时的幽怨,比那些怨妇们恐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昨夜才体会到灵肉相融的欢愉,与心爱的人彻底结为了一体,今夜,便要与爱人分离。就算那分离不过是几十上百里的路程,可一想到郭翻一点武功也不会,却极有可能要与那些凶猛野蛮的鲜卑人作战,王畅心中就泛起一阵寒冷,就算在那温热的澡盆里,也浇不掉那冰冷的感觉。
  
  郭翻见王畅在澡盆中发抖,以为水冷了,皱着眉头道,"来人啊,水怎么是冷的?"
  
  王畅抓住郭翻的手,"不是水冷,是我身子冷,抱我,抱我!"
  
  郭翻见王畅这番摸样,以为他生了病,摸了摸额头,并未有发热的迹象,却又担心,开口叫人去唤崔苗苗。
  
  王畅也不管自己身体还是一片湿润,内部经过昨夜的摩擦还是一片红肿和黏糊,支着身体翻出了澡盆,脚一软差点摔倒,郭翻急忙将他抱住,王畅勾住他的脖子便吻住了他的嘴唇。
  
  爱人主动献吻,郭翻自然毫不推拒,吻了一阵,两人都有些情动,郭翻将他压在身下道,"畅儿,你身子经不得连日的欢爱,若再像昨夜一样,你身子便得伤了。我抱着你,我们好好睡一觉罢。"
  
  王畅摇摇头,将手伸到郭翻的身下,摸到那昨夜在自己深处搏动的硬物,轻轻摩擦起来,"今夜,你一定要用力抱我,我才能在这三个月里靠这两夜的记忆来想你。"
  
  这话让郭翻那刚用力压下的兽欲再次从血中沸腾了起来,也顾不得王畅的身子了,分开他双腿便想立刻要他。
  
  王畅的那里还红肿着,郭翻如此粗暴立刻让那里被撕裂了,血流了出来,郭翻一阵心疼,立刻就要出来,王畅抓住他的肩膀,"不要走,就这样,留在那里,留在那里!"
  
  郭翻看着王畅,总觉他仿佛立刻就要哭出来的样子,可眼里却没有泪珠,心中更是疼痛,深深吸了口气,将自己拔了出来,搂紧王畅,朝外喊道,"去请崔大夫来!"
  
  王畅看着他眼里都是委屈,"你不想要我?"
  
  郭翻抱紧他,"我想要你想得快忍不住了,但我不许你这么伤害自己!"
  
  崔苗苗很快便到了,给王畅上了药,又熬了些降烧的药给王畅喝了,便静静离开。
  
  王畅有些埋怨地看着郭翻,郭翻走过去将他抱进怀里,摸摸他的头发,"畅儿,别伤心,我三个月后便回来了,别为我担心。"
  
  王畅抓紧了他的手,将头埋进郭翻的怀里,身子终于还是轻轻颤抖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


29、第 29 章 ...


  郭翻离开的时候,王畅并未送行,郭翻翻身上马,回头张望了一阵,见门内并未有人出来,叹了口气,勒住马头慢慢带着人往前走了。
  
  待人都走得不见了,王畅才走出门口,看着郭翻消失的方向站了好一阵,闭上眼睛,转身回了郭府内。
  
  坐在椅子上,王畅只觉得心里一阵空虚,这主屋实在是大得有些可怕,空气中尽是些孤独的味道。王畅按住自己的胸口,什么时候郭翻已成了自己身边不能离开的人,没了他,连心跳的声响都觉得惊人。
  
  王畅寻了一册老黄历,翻开后在郭翻回来的那天圈了一个墨圈,又翻到今日的地方,用毛笔在那纸上划了一根线。低头看了半晌,王畅安慰自己道,不管如何,已经过去了第一日,以后自己每日划去一日的历纸,待那纸越来越薄,郭翻回来的日子便近了。
  
  把那剩下的九十来张纸翻来覆去数了几遍,已经是近正午了,小南子敲门来送了饭食,王畅懒懒地吃了几口,打定主意午后去中书台看看。他中毒后已许久没有做自己的公职了,前日上了一次朝,昨日和今日又没去,自己向来以奉公尽职为豪,如今这也无甚可自豪的了。
  
  下午进了中书台,好些人便围了过来,先寒暄了一下王畅的身体康复如何,便有人旁敲侧击打听他与郭翻的关系。
  
  王畅知道那日早朝,自己被郭翻在众目睽睽之下抱进抱出的,已引发多少人的猜测,只那日他并未回到尚书台处理公务,这些家伙们没找到机会,如今看这些同僚们一脸的好奇,知道若不给他们一个答复,只怕脱不了身。
  
  他向来有什么说什么,与郭翻相爱的事也不觉有何好隐瞒的,当下便道,"我如今住在郭翻家,我与他也算是如那夫妻一般在一起了。"
  
  这从当事人口中道出的实情大大满足了同僚们的好奇心,可这实情也实在是有些让人震惊。
  
  有些平日便与王畅有隙的同僚心中得意,知道今后总算抓住了王畅的一个丑事,便可四处宣扬,让王畅的声名臭起来。与王畅交好的同僚们多半叹气,有些直言不讳的还劝道,"此事不太妥当吧,大人的兄长和父亲可有何说的?"
  
  王畅一笑,"我已被王家赶了出来,如今我已不算是王家的人了。"
  
  这话更是让周围的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有个平日交情不错的官员拉住王畅的手急道,"如此不妥啊,王大人,你且不可如此冲动轻率啊!这得从长计议啊!"
  
  王畅微微笑着握住那人的手道,"赵大人,您的关心在下心领了。人生一世,与其感慨光阴蹉跎,世事无常,不如抓住自己能抓住的。得必有失,今后在下也许会觉得后悔,但再来一次,也许当初我依然是此抉择。若想通了此节,便无甚可后悔和害怕的。今后如何,走一步算一步罢。"
  
  王畅平日很少说这些,今日将自己心中的话说出口,周围的佩服的人倒多了起来。
  
  只有那赵大人还是拉住他的手道,"大人,父母兄长之恩不可轻废啊。他们如此,也不过是为了爱护你,切不可轻易伤了他们的心啊。"
  
  王畅知道赵大人实在是担心自己,可自己的父亲和哥哥都已下了决心,他这外人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于是连不迭点头,终于打发了赵大人。
  
  随后王畅坐上自己的位置,开始处理些还留在手中的公务,不经意抬头一看,许多同僚竟在偷瞄自己,遇上他的目光,都转过了头。
  
  王畅心中笑了一下,自己如今既是声名败坏又是无所依靠了,不知自己这中书令的位置还能保留多久,又或者保住这职位却没了实质的权利。自己倒可以到地方去做个小官,可离开了京城,便不能与郭翻厮守了,因此还不如便这样维持现状的好。
  
  王畅打定主意,低头便又看起了文书,到了时辰,便起身离开了尚书台。
  
  回到郭府内,小南子已经笑盈盈地递上一封信,"大人,是老爷过江时写给您的,让人送了回来,您拆开看看吧。"
  
  王畅看着那信封上写着"良人畅儿亲启",脸立刻红了起来。
  
  良人即可称呼丈夫也可称呼妻子,这畅儿是两人私下里的昵称,这样大刺刺地写在上好的纸封上,真是说不出的羞人。
  王畅一边心中暗暗埋怨着郭翻,一边却又甜蜜异常,将那信封紧紧拿着,却不急着拆开,一直到进了里屋,又洗净了双手,才将那信拆开。
  郭翻并未在信里说些什么要紧的话,不过是要他爱惜身体,不可喝酒,便要喝,也只能喝府内的龙岩沉缸,不可去那阴暗的小巷内寻一个破烂酒馆喝那些酸酒,又要他穿得厚实些,天气已开始凉了起来,又道他还须得让崔大夫再医治一段日子,调理一□子,又要他不可太过挂念自己,自己此番督军已是做足了准备,断然不会有何意外,要他放心在家中等着……总之絮絮叨叨的,多半是牵挂他的话语。
  王畅读完一遍,又一个字一个字细细品味,仿佛要从那字中看出郭翻平日望着他的深切眼神。小南子晚膳已放上,又催了他好几次,王畅才将那信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胡乱吃了几口。
  
  是夜王畅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自从离开王家,他便夜夜在郭翻的怀中入睡,也不过一个来月的时间,他便已习惯了这个男人宽厚的怀抱和温暖体温,今日要他在这冷冰冰的被褥中睡去,实在是难为他了。
  
  王畅在床上闭着眼睛,脑子却一片清明,突然听见门外轻轻的一声响,随后一声"吱嘎",门被人从外轻轻地打开了。
  
  王畅心中一惊,有人进来了!
  
  是谁?这人要干什么?
  
  王畅将手伸到枕头下,摸出一把匕首,这是他今夜才放在枕头下的,是为了在郭翻不在时保护自己的准备,却没料到第一天便用上了。
  
  那人的脚步很轻,王畅几乎听不见,只好捏紧匕首,屏住呼吸静静等待着。
  
  终于那人轻轻按在了他的身上,并用力似乎要将他翻过来。
  
  王畅装作睡着的软绵样子被那人翻了过来,然后猛然从床上翻起,举起匕首朝那人猛刺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支持~~~


30、第 30 章 ...


  那人似会武功,吃惊之余立刻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王畅的匕首,接着连退两步,便出了房间,随即转身轻轻一跃,上了屋檐便往外奔去。
  
  王畅追出房门,黑暗之中看不清那人的脸,却觉得那身形似曾相识,突然开口道,"李奇!是你吗?"
  
  那黑影顿了一下,停在那屋顶上,似乎在犹豫到底是走还是不走。
  
  王畅赤着脚奔到屋檐下,开口道,"是你吧,你是偷偷来看我的吗?还是哥哥派你来的?"
  
  那黑影还在是不动,王畅踮起脚,"你下来吧,我们聊聊,我不会做什么的。况且你会武功,你真的要走,我如何能拦住你?"
  
  那黑影转过头,走了几步,跃下屋檐,朝王畅拜了一拜,"二少爷好。"
  
  王畅看见他,便想起了哥哥和父亲,拉住他的手到了屋内,先是急切地问,"哥哥和父亲还好吗?"
  
  李奇犹豫了一下,才道,"老爷……气得病了几天,大少爷……让我来暗中照顾您。"
  
  王畅"啊"了一声,"父亲现在如何?身子好了没?"
  
  李奇道,"老爷只是气得有些吃不下饭,身子虚了几天,已缓过来了。大少爷心里担心您,可又不好说出来,我每日都需向他报上您一日的行踪。您离家那天,他便让我跟着您了。"
  
  王畅又"啊"了一声。这李奇若是天天跟着自己,那自己与郭翻的欢爱,也逃不过他的眼睛了?莫非他也向哥哥汇报了这些?
  
  王畅有些脸红,却又不好问出来,只好站起来,装作去点烛火。
  
  李奇待他举了烛台过来,突然朝他猛地跪了下来。
  
  王畅楞了一下,"李奇,你干什么?快起来。"
  
  李奇望着王畅道,"二少爷,您离开这里回王府吧。老爷和大少爷都很后悔让您离了家,这些天,老爷如今整日眉头深锁,大少爷也是愁眉苦脸的。您是他们两位的开心果,他们嘴上不说,心里担心得很,每日我将您的行踪告诉了大少爷,大少爷立刻就去老爷房里了。"
  
  原来父亲和哥哥还是担心着我的。
  
  王畅想到这里,这些日子心中的积郁,消了大半。上前要去将李奇扶起来,李奇却用了内力,"您不答应,我便不起来。"
  
  王畅使了半天劲,也没弄动李奇,扬起眉毛,"你想逼我?"随即把手一甩,就往床上躺去,"那你便一辈子跪在这里吧!"
  
  李奇急忙站起来,"不是的,二少爷,我怎敢逼您……您别生气……"
  
  王畅等他靠近了,突然转过头,朝他做了一个鬼脸,"要我不生气也可以,咱们做个交易。"
  
  李奇愣了一下,看见王畅嘴角的坏笑,知道自己又中了这位小主人的计,只得乖乖问道,"什么交易"
  
  "我不会离开郭府的,但我明日便去看望哥哥和父亲,他们定会将我拦在外面,但我以后隔五日便回去看他们,就算他们不接纳我,可见我平平安安去探望他们,自然知道我一切安好了。"
  
  李奇十分惊喜,"您能这样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王畅一笑,"好什么?作为代价,你今后得归我差遣,帮我重新训练郭府的探子,你从王府获得的一切消息,也需给我禀报。"
  
  李奇犹豫了,"这……"
  
  王畅一撅嘴,"怎么?不愿意?那我可要告密去了,告诉某位查大人,他找了三年的某人,原来在我王府当差呢……"
  
  李奇一听,急的脸都红了起来,"别说,您别说,我听您的就是了。"
  
  王畅暗中笑了一下,知道这招是李奇的死穴,一点就倒,于是从床上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咱们便成交!你赶紧回去吧,别让我哥哥等久了。"
  
  李奇点点头,起身出了房门,轻轻一跃上了屋顶,即刻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王畅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
  
  李奇是他某此在郊外偶然救起的。那时他陪着哥哥一起游猎,猎狗发现了身受重伤的李奇,哥哥见他伤势严重,本打算让他自生自灭,王畅却一时起意,让随行的大夫来试着救治,结果救了十天十夜,真将他的命给捡了回来。
  
  他刚恢复了意识,查三鑫便追了过来要人,王畅对这人没甚好感,便问李奇的意思,李奇只求他们瞒住查三鑫,王畅便弄了个仆人装成他的样子躺进病床里,查三鑫见重伤之人不是李奇,灰溜溜走了。
  
  李奇伤好之后,为了报恩,便在王府留了下来。最初只是打点杂,后来王畅知道他会武功,便让他去做探子,结果报回的消息比以往有用得多,王畅和王玄对他很是赏识,便让他做了三年探子。
  
  王畅到了郭府,虽然一切度用都可随意支使,但没了有用的探子,自己又不能上朝与同僚交游,许多消息都无处可找,加之毒酒一事一直没有一个真凶出现,王畅一直寻思着要从新教几个探子出来,这李奇今日算是倒霉,被他抓了个正着。
  
  王畅想到此处,知道这剩下的九十天算是有了消磨的法子,嘴角不禁有了弧度。
  
  ******
  第二日王畅果然如约到了王府,进了正门便将自己带的郭府特产交给仆人,自己跪在路边,一直跪倒哥哥和父亲闻讯都赶了过来。
  
  王玄心里早担心这个弟弟了,见他比离开的日子胖了不少,脸色也红润,放了一颗心,随即装作余怒未消的样子道,"怎么?后悔了?要回家了?"
  
  王畅摇摇头,"哥哥,我与郭翻如今已如夫妻一般在一起了,我此生不会离开他。今日来,只是祈求哥哥和父亲能原谅我这个不孝的弟弟和儿子,让我能时时探望你们,弥补些我的不孝之罪。"
  这话让王凯一甩袖子转身便走,王玄站在原地,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瞪着王畅,"那你回来干什么?我们早说过了,若你和郭翻在一起,便别想回这个家!"
  
  王畅点点头,"我知道,就是想见见哥哥和父亲,你们若是安好,我便心安了。"说完起身又道,"郭家有些土产味道不错,我带了些给你们。"
  
  这话让王玄气得嘴都歪了,从仆人手里抢过那些食材,用力丢到王畅面前,"谁要你的礼物!"
  
  王畅也不气恼,知道今日多半是这结局,将那些食材拾起来,朝哥哥作了个揖,"那我五日后再来向哥哥和父亲赔罪。"
  
  转身便离开了王府。
  
  王玄气得在背后跳脚,王畅微微一笑,走出了门,上了马车便往郭府赶。
  
  ******
  接下来几十日,王畅果然每隔五天便去王家一次,王玄和王凯每次都会在他面前骂他几句,后来便收些礼物,再后来也让他在屋子里坐坐。
  
  王畅是又高兴又心酸,总觉得自己像是与人私奔的闺女,总算得到了家人的原谅和接纳。
  


31、第 31 章 ...


  日子很快就过去了两个多月,郭翻每日寄的信,王畅也收了七十九封了。这些写着切切关怀话语的信件,叠起来已有手肘那么高,王畅每日最开心的事,便是将这些信翻来覆去的读,然后放在手中细细摩挲。
  
  北地与京城的路途并不遥远,估摸着他很快就会返程,王畅心中满是喜悦,甚至于到了一想到郭翻就会浑身激动得浑身发抖的地步。
  
  十一初九,王畅收到了郭翻的最后一封信,这也是他收到的第八十封信。信里依然跟往常一样,描述了些郭翻在北地督军的行程和北地风景,中间依然有他对自己的细心关怀,只在最后一行写道:职责已尽,即日起程返京。
  
  郭翻要回来了!要回来了!
  
  王畅捏着那信,开心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最后又跳到床上跟猫一样滚来滚去,轻轻呼喊着,"郭翻!郭翻!郭翻!你终于要回来了!"
  
  这八十多天堆积起来的思念,此时仿佛要从心中满溢出来而涨破胸口。王畅按住激动得砰砰狂跳的心,想着要怎么迎接郭翻。
  
  院子里也该吩咐下人们做一次彻底打扫;后院和前厅内的树木该修剪的修剪,也该种几颗新的树苗;这主屋内的被褥和各色帘子,也该换个新的;有几缸酿了二十年的龙岩沉缸也先备着,到时候与他一起喝;他最爱吃的辣子鸡也先让厨师先准备着;自己……自己要不要做几件新衣服,再买些熏香和抹香……
  
  王畅脸红了起来,郭翻在外八十几天,又长途跋涉回到家中,应该是十分疲惫的,怎么可能会当夜就疼爱自己……自己难道是第一次食髓知味,便这般浪荡了起来……
  
  当夜,王畅在各种思绪中激动得辗转难眠,以至于第二天一早,干脆顶了两个巨大的黑圆圈去了早朝。
  
  ******
  与此同时,郭翻已带着小队人马,离了最北的驻扎营地,往南行进了上百里,马上便要到达第二个驻扎营地了。离营地还有二三十里的距离,有一座颇为险峻的高山,这营地便也是以此为屏障来抵御鲜卑族的进攻。
  
  此时正是北方秋高气爽的时节。天空蔚蓝无垠,暖洋洋的阳光照在树叶有些发黄的山峦中,别是一番景色。
  
  郭翻却无心欣赏这些,骑着马走在队伍的前面,心中默默回想着这些天来与各将军们的深谈,知道此番督军所获颇丰,自己回到京城,必然有了更多的底气与谢方对抗。随即又想到王畅,自己虽每日给他写信,这个害羞的小家伙却偶尔回上一两封,说得都是些有的没的,也不知道他这些日子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想起那夜王畅在自己身下辗转的诱人模样,郭翻只觉得□有些勃发,直想长出一双翅膀就这样立刻飞回京城将他抱住。
  
  头上山崖上有小石头掉落,郭翻有些不悦地挡住,勒住马头想要躲避一下,随行的查三鑫突然从背后冲上来,狠狠一脚踢在了郭翻的马屁股上。这白马受惊,嘶鸣一声猛地抬起上半身,接着放下前蹄突然往前狂奔。郭翻仓促之间只能抓住缰绳伏在马背上,转过头想问是怎么回事。
  
  头上的悬崖突然滚下更多更大的石头,接着从背后传来鲜卑人的呼喊声,马蹄声将地面踏得隆隆作响,在山谷中嗡嗡作响。
  
  "被伏击了!"查三鑫大喊,一边抽出刀,护在郭翻身边一边往前冲去。
  
  别的士兵也立即抽出兵器,将郭翻团团护在中间,并开始加速往前冲去,想要逃离鲜卑人的追击。
  
  鲜卑人从背后道路的拐角出现后,立刻开始拉弓射箭,陆续有士兵中箭,但并未射中要害,包围住郭翻的阵型没有变化,郭翻依然被众人保护在中间往前冲去。
  
  郭翻伏在马背上狂奔着,在这危急的时刻,心中却浮现出疑问。从上一个驻扎营地到这个营地之间,是朝廷的势力范围,因为是起伏的山峦,鲜卑人也极少侵入这里,更何况知道他的行踪而专程在此处半路伏击。
  
  莫非有内奸?并将他的行踪告诉了鲜卑人?
  
  后方的鲜卑人越来越近,前方似乎也传来鲜卑人的喊叫声。
  
  前后均被包围了!
  
  查三鑫将马靠近郭翻,大喊,"把衣服扯了!"
  
  郭翻一时没有明白,转过头瞪着查三鑫。
  
  "把官服撕了!冒充士兵!"查三鑫大喊,一边脱掉自己身上的铠甲,把头发弄乱,一边又转过头朝其他士兵喊道,"脱掉铠甲!掩护大人!"
  
  其他的随行士兵了可也照他的样子做了。
  
  郭翻知道查三鑫这是在尽力保护他,立刻用佩戴的刀开始割起自己的衣服。
  
  到北地后,因为要进军营,为了入乡随俗,他衣服用的都是普通布料,并未从京城带来华贵的衣服,脱了官府,与士兵便无甚大的分别,况且这几十日在马背上、地上一番折腾,就算是上好的绢衣,估计也分辨不出来了。
  
  见他割完了官服,查三鑫立刻将马与郭翻的白马并排,随即身体一跃到了郭翻的马上,顺势又将郭翻丢回到自己的马背上去了。
  
  "换个马,更能蒙混过关!"
  
  背后的鲜卑骑兵越来越近,脱了铠甲的士兵纷纷中箭摔下马去。
  
  查三鑫回头看了看,对郭翻道,"不可轻举妄动,让朝廷将你们赎回去!"说完将郭翻猛得从马上推到地上,自己则策马狂奔。
  
  背后的鲜卑人分了一小队人将受伤后摔落在地上的士兵抓住,别的人继续尾随查三鑫而去。
  
  郭翻看见查三鑫用刀砍倒了几个鲜卑人,背上却中了几箭,随后转过山路的拐角,看不见了。
  
  郭翻爬起来往山路奔去,但很快被鲜卑人追上,按在了地上,随后手脚被麻绳紧紧捆住,跟货物一样丢上了某个鲜卑人的马屁股。
  
  查三鑫这时也被两个人抓住拖了回来,郭翻见他身上半边都是鲜血,但依然在用力挣扎,估摸着他并未伤到要害,放下了心。
  
  查三鑫被推攘经过郭翻时,朝他做了个眼色,随即朝为首的鲜卑人大喊,"不要杀我们!朝廷会用重金赎我们回去的!"
  
  为首那人看了看查三鑫,说了句听不懂的话,查三鑫也被捆了手脚丢上了马背。
  
  ******
  三日后,王畅欢欢喜喜站在郭府大门处等到的,却是郭翻在回京途中被鲜卑人突袭,沦为鲜卑俘虏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开虐开虐~~~~


32、第 32 章 ...


  王畅听见这噩耗的时候,先是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瞪着那传话的士兵道,"你说什么?"
  
  那士兵将话又重复了一遍,"郭大人在返回第二营地时,被鲜卑人半路伏击,掳了去。现在他们向朝廷交涉,要朝廷将郭大人赎回去。"
  
  王畅身子晃了一晃,随即立即用力站稳,看着那士兵,"鲜卑人要价多少?"
  
  那士兵脸色有些苍白,"黄金万两。"
  
  王畅看着那士兵,"我知道了,谢谢,请回。"
  
  王畅转身回了主屋,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李奇。"
  
  李奇跃进屋内,"要我去北地探听郭大人的消息?"
  
  王畅点点头,"哥哥已同意让你继续跟着我,这次便劳你亲自出马,若能将他救出,更是感谢不尽。之后,你便自由了,不用在王府继续做探子,过你想要的自由生活吧。"
  
  李奇脸上有喜色,"真的?那我一定尽力而为!"
  
  王畅看着他,"只是有一件事需得告诉你。"
  
  李奇脸色一变,低下头,"我早已知道了。"
  
  王畅看着他,"不错,查大人与他同行,估计也被掳住了。"
  
  李奇转过头,"他的死活不关我事。"
  
  王畅叹了口气,"也去看看他吧,他这三年来四处寻你,你们便有什么误会,也早点解开的好。"
  
  李奇抬起头惨然一笑,"我与他没有误会。"
  
  王畅看着他,再次叹了一口气,"你去吧,拜托了。"
  
  看见李奇的身影消失在屋檐边,王畅叫来了小南子,"把府里最近的账本都给我拿来。"
  
  小南子点点头,很快便带着仆人抬了一摞账本过来。
  
  自郭管家死后,郭翻念旧,便没有新任管家,府里的一切用度最后都是王畅在管理,他接手时间不长,郭翻的产业又十分庞大,有好些产业他都没来得及接触到,可此时也由不得他偷懒了。
  
  王畅花了一夜的功夫将这些账本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算了算,郭翻手中的现银倒真能够凑成黄金万两。
  
  王畅这才放下心来。
  
  鲜卑族本是个好战凶悍去颇为单纯的民族,对金银财宝什么的远没有汉人看重,可自从占了黄河以南的地域,与汉族交往日久后,也明白了银子能带给他们比戎马游牧更安逸的生活,加之那些被鲜卑族掳去的人总希望能用银两保存性命,家中有些资产的汉人,也愿意花些钱将自己的亲人赎回去,于是鲜卑族有些个破败的族群和不守规矩的战士,便在抢夺财物马匹的同时,也掠些有钱的汉人到北地,以收取些赎身银两来获得安逸的生活。
  
  到了后来,鲜卑人每与朝廷作战一次,只要有掳得俘虏,先叫朝廷或者俘虏的亲人花费些银子赎人,没人赎的要么就变卖成奴隶,要么就地杀了。
  
  只是向来他们抓过的也不过是些士兵和边境的老百姓,最多也不过抓过些将领,这次居然抓了朝廷重臣,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想到此处,王畅背上有些冒冷汗,果然是有人要陷害郭翻!郭翻此次的督军行程,必然被人暗中告诉了鲜卑人。这人不想郭翻活着,或许还与鲜卑人有些约定,可郭翻不知道为何竟保住了性命,活了下来,还能传话让朝廷给他赎身。
  
  王畅抓住自己的胸口,闭上眼睛。老天保佑,让郭翻活了下来,否则……否则他大概也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门外突然传来焦急的敲门声,王畅站起来打开门,看见自己的哥哥王玄站在门口。
  
  "郭翻被鲜卑人抓了,你知道吗?"
  
  王畅抬头望着自己的哥哥,忍住眼角的湿意,"我查了郭翻的帐薄,黄金万两可以拿出来,今日早朝我便奏亲自与鲜卑人交涉,赎回郭翻。"
  
  说完这些,王畅身子抖了起来,几欲嚎啕大哭起来。亲人毕竟是亲人,只有在这最患难的时候,才知道谁是那最关心你的人。
  
  王畅深深呼了几口气,压下那想哭的冲动。此时他必须冷静,不可感情用事,不可软弱。
  
  王玄一拍他脑袋,"你傻了吗?怎能如此快就答应?什么黄金万两!那是鲜卑人狮子开大口,诈你呢!给他们万两银子,这些野蛮人几辈子也花销不完。我奇怪的是这事怎么看怎么蹊跷。郭翻为何要去江右督军?督军竟然被鲜卑人抓住。被抓住了为何不与郭府直接联系,却找朝廷要赎金。奇怪,太奇怪了!"
  
  王畅低下头,"朝中有人要害他,那纪顾不是主谋,有别的,更厉害的人要害他,他自知抵挡不过,要去军中寻求支援,所以才特地到江右去,可那人更狡诈,向鲜卑人泄露了他的行踪。我估摸着那人本希望鲜卑人将郭翻杀了,却没料到鲜卑人如此贪财,为了获得赎金留了郭翻一命。郭翻不单独向我却向朝廷要赎金,要的便是让自己活着的事人尽皆知,那人便无法再暗中下手将他谋害了。"
  
  王玄一愣,想了想,看着他,"跟他有关的,你便如此上心。将你那聪明用上一半到正经事中,你也不是如今这样了。"
  
  王畅"呵"了一声,脸上却没有笑意,"早朝我一定要奏请去赎回郭翻,请哥哥到时助我一臂之力!"说完便要跪下。
  
  王玄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拉起来,"你别去,我去,我去奏请,你与郭翻的关系太过特殊,风评在朝中也不如以前了,我来奏请更合适些。
  
  王畅看着自己的哥哥,呆了,"哥哥。"
  
  王玄无可奈何地笑了,"谁叫你这不懂事的弟弟非要喜欢男人,还要喜欢一个被鲜卑人抓了的男人。"
  
  王畅想笑,泪水却丢脸地流了下来。
  
  ******
  第二日的早朝,郭翻被抓住请求朝廷赎回的事让群臣一片吵闹。
  
  有人反对去赎回郭翻,因为鲜卑人也时常有取了赎金却不放人,甚至将人杀死的先例,这些人担心郭翻没有救回,却让朝廷损失了大量银两。
  
  王畅看了看,主要是南方的几个士族,这些人因为均田令的事,对郭翻怀恨在心,得此机会,自然恨不得郭翻死了好。
  
  王畅也不管避嫌什么的,上去便将这些人好好讽刺了一番。
  
  这些人便在朝堂上暗示司马皇帝王畅与郭翻有颇为暧昧的关系,是以如此不顾风范讽刺他们。
  
  王畅立刻便想将自己与郭翻的关系公之于众,王玄暗示了好几次,最后不得不出声呵斥了他,才算将他已到嘴边的话堵了回去。
  


33、第 33 章 ...


  但更多人关心的却是赎金是多少,如何将赎金交给鲜卑人并将郭翻平安带回。
  
  王玄这时便上前开口道,"臣以为,郭大人本在主持均田令一事,到江右督军也是为了给朝廷信任自己的一个交代,并非是半途开小差,未尽职责。郭大人不幸被鲜卑人掳去,十分蹊跷。第一营地与第二营地之间本是朝廷的势力范围,竟然被鲜卑人半途伏击,只表明朝廷内有了内奸,走漏了风声,倘若不救回郭大人,便不能知道其中的阴谋。再况且,郭大人是三公之一,若被鲜卑人杀死,岂非大大长了那些蛮子们的志气,灭了我朝的威风?因此臣以为,朝廷必须倾尽全力救回郭大人。"
  
  谢方看着王玄,"那赎金王大人如何看的?"
  
  王玄一笑,"蛮子自来以马匹牛羊为财产,这银子到底价值几何,他们也不甚清楚。我朝历史中,赎回的官员没有超过万两的,这蛮子大约是以为郭大人地位卓然,便想狮子开大口。臣以为,最多给到十万两银子,便已算不错了,但告诉使者的数量,却应从五千两银子开始。若其难以接受,再慢慢加上便可。"
  
  陆荣道,"那若他们不接受十万两银子非要黄金万两便又如何?"
  
  王玄道,"那便强行出兵,救回郭大人!"
  
  众臣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鲜卑崛起后,所有族人从小童到女子都骁勇善战,朝廷与其数次大战,每一次都被夺去大量土地,最近的一次大战总算是将其打败了,但也只能与鲜卑族划长江而治,获得苟且的安宁。如今要向这些彪悍的鲜卑部族挑起战事,是谁也不愿意的事。况且强行出兵,若成功了那便是莫大的功劳,若失败了,不光会损失大量的兵力,恐怕会累得郭翻丢掉性命。
  
  众人这时都无法再说什么,都静静等待着司马皇帝的最后定夺。
  
  司马皇帝沉吟了半晌,道,"姑且按王大人的办法办,若鲜卑族不接受十万两的赎金,那时再商议下一步。"
  
  王玄看向王畅,笑了笑,又转过头对司马皇帝道,"臣愿做使臣,与鲜卑族交易,救回郭大人。"
  
  司马皇帝点头,"如此甚好,即日便启程吧!"
  
  王玄跪倒地上,"是!"
  
  ******
  下朝的时候王畅追上哥哥,"哥哥你怎么要去?我去便可以了!你怎么能去?"
  
  王玄看着他,"你这性子去与那些蛮子交涉,我不放心。"
  
  "可此事十分危险!鲜卑人都是粗人,万一……"
  
  王玄停下脚步,"我已婚配且有了数对儿女,王家有后,父亲身子安康,再在朝中担当十数年毫无问题,我此生已没有什么特别的遗憾,你呢?你没有子息,连爱人都生死未卜,我此番不帮你谁帮你?"
  
  王畅拉住自己哥哥的手,不知道说什么。
  
  "你先回去准备准备,多备些银票,那出兵强夺的话不过是唬人的,只要能赎回郭翻,多少银子都得给!那神秘人必然从中作梗,还需找李奇去探听一下抓住郭翻的鲜卑族的内幕,若有何可利用的,便更有胜算了。"
  
  王畅点点头,"李奇昨夜已出发了。"
  
  "那便甚好,赶紧回去准备,我们明日一早出发。"
  
  ******
  此时的鲜卑军营,郭翻和查三鑫四肢被捆,躺在地上,因为时间太长,手脚都麻木了。
  
  查三鑫睡了一觉醒来,看着郭翻皱起的眉头,笑了笑,"别皱眉头了,事已自此,再担忧也没什么意思了,放宽心些。"
  
  郭翻瞪着他,"你居然让他们找朝廷赎回我!你到底在想什么!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要我隐藏身份?"
  
  查三鑫道,"我本以为是一次没有什么缘由的单纯伏击,可昨夜听了你的猜测,我倒觉得咱们的身份便没什么可隐藏的。那人既然要害你,便是想要借鲜卑人的手让你丢了性命,我那日凭直觉叫的朝廷可赎回我们,说不定倒救了你我一命。我猜测鲜卑人现在正与朝廷交涉,要朝廷赎我们出来。"
  
  郭翻沉吟了一下,"倒真有可能,况且,若鲜卑人去了朝廷,朝廷定会答应来赎回我们的。"
  
  查三鑫倒有些惊奇了,"你为何这么笃定?"
  
  郭翻一笑,"司马皇帝还想靠我来推行他的均田令,少了我,他难以找到一个更趁手的人了。此外,虽然朝廷三公之一的司徒被鲜卑人掳了去十分丢脸,可比起司徒被鲜卑人杀了这样的耻辱,倒真不算什么了。我唯一担心的是,鲜卑人是否会半途将我们杀了,让朝廷落得个人财两空。"
  
  查三鑫点头道,"此话有理,我估计驻扎在附近的将领们,这两日也会有些动静。把司徒大人给弄丢了,还被鲜卑人掳了去,这罪名若不能洗清,他们今后的日子也必定艰难。"
  
  郭翻点点头,"那咱们便静静等待吧。"
  
  说完闭上眼睛,想要静下心来休息一下,却不知不觉愈发焦急起来。
  
  畅儿知道自己被掳得事吗?若他知道了,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但愿他不知道,只以为我在路上耽误了几天行程。
  
  可郭翻也知道这是在自我欺骗,苦笑一下,心里那细瘦的身影却越发明晰起来,不由得喃喃自语着王畅的名字。
  
  查三鑫耳朵尖,听见这几声几不可闻的"畅儿",呵呵笑起来,看着郭翻,"你真与那王大人好上了?"
  
  郭翻猛然睁开眼,看见查三鑫睁大眼睛望着自己,稍微有些尴尬,随即笑了一下,"是的,他已住到我府里来了,我这辈子,为了他,也不再会娶妻生子了。"
  
  查三鑫一笑,"虽然我不赞同这样,可他能跟你在一起,也算是你有福气,我挺羡慕的。"
  
  郭翻看着查三鑫,叹了口气,"你还未寻到他?"
  
  查三鑫一愣,脸色变了变,看向远方,"他大概是死了吧。只是我一日没有见到他的尸体,我便一日不绝望,这样也好,让我后半辈子有个指望。我有时在夜里总忍不住想,他那日没有被我重伤,或者被谁救了,在这世上的某个地方活着。他大概找了个喜欢的女孩子结了婚,有了几个孩子,每日在乡下种地。喝醉的时候,我总会看见他在午后,静静坐在一处小小的院子里,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妻子在灶台间忙碌,旁边是他的孩子在院子中追逐玩耍……"
  
  查三鑫猛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又笑了笑,"这样子也挺好的。他这辈子遇见我,便是个倒霉的事情。没了我,他会更幸福。"
  
  郭翻叹了口气,很想拍拍老友的肩膀,却被捆住了手脚无法动弹。
  
  门外这时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郭翻和查三鑫互相看了一眼,都默不作声。
  
  那脚步声在门口停了一下,随后有人掀开帐子,走了进来。郭翻和查三鑫都赶紧仰起头,随即看见一个脸色苍白的鲜卑族年轻男子在几个鲜卑士兵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那男子扬了扬头,士兵立刻上前将郭翻和查三鑫手脚上的绳子割断了。
  
  郭翻和查三鑫挣扎着要起身,无奈那手脚实在是没有知觉,怎么也起不了身。
  
  那年轻男子上前扶住郭翻,将他拉了起来。
  
  郭翻在那人搀扶下好不容易站稳了,才朝他做了个揖,"有劳了。"
  
  那人笑了一下,用生硬的汉话道,"郭先生客气了。在下拓跋乌,是鲜卑王的第五王子,这次便是在下把诸位擒了过来。招待不周,十分抱歉。"
  


34、第 34 章 ...


  郭翻和查三鑫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挂着微笑,仿佛这几日在冰冷的地上四肢无法动弹地睡了几日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
  
  那拓跋乌见两人均不开口说话,又道,"两位大约是恼怒在下擒住了两位却不予礼遇吧。抱歉,在下得到消息前来伏击,虽伏击得手,却不能确定是两位,直到近日从朝廷得来了消息,说要赎回两位,我才能真正确定两位的身份。"
  
  这话其实有点损人,仿佛在说堂堂朝廷的司空和司寇如此无能,何等容易便被擒住,让那伏击之人都无法相信对方的身份。
  
  郭翻呵呵一笑,道,"在下往南的行程王子从何得知?"
  
  言下之意是若非有人走漏了风声,你如何能如此轻易捉到我们。
  
  拓跋乌愣了一下,道,"某人在郭大人路过山中小道的前两日,射了一只扎着白绢的箭到在下的帐中,绢上用墨笔写道大人一行将在某日某辰经过某处,让我在某处伏击便可得手。"
  
  郭翻没料到这五王子毫不隐瞒,竟这样就说了出来,看了看查三鑫,又道,"王子,可否借那白绢一看?"
  
  拓跋乌点头,道,"当然可以,不过看了又有何用?两位命不久矣,何必再多费心思。"
  
  郭翻一愣,查三鑫已开了口,"朝廷既已答应了赎金,难道王子要食言而肥?"
  
  拓跋乌一笑,"你们皆为汉廷的命官,我斩杀了你们是何等功劳,为何要放你们回去?至于那赎金,我自然也要得到,如此一来我的部落才能购买更多的奴隶和性口!"
  
  郭翻心中凉了半截,看了看查三鑫道,"还请王子借那白绢给我等看看。人说死个明白,在下既然要死,也要知道是谁害了我。"
  
  拓跋乌笑起来,"好!看来郭大人也是条好汉!在下从来佩服英雄,自然会帮郭大人完成死前的心愿,拿白绢来!"说完引着两人往外走,到了一处大帐子中。
  
  这帐子内铺着厚厚的地毯,装饰着好些金银饰品,垂幔重重,应该是拓跋乌的居帐。拓跋乌走过去坐在了地毯上,从手下递来的托盘中那起那白绢:"要看便看吧。"
  
  郭翻走上前将白绢拿过来,展开,查三鑫也走上前去,两人将那小小的白绢翻来覆去正面反面仔仔细细看了半天,对视了一眼,才将那白绢还给拓跋乌。
  
  "如何?看出来是谁了吗?"
  
  郭翻一笑,"其实不看在下也知道是谁,不过看了便更无疑问了。"
  
  拓跋乌有些好奇,"那么是谁呢?"
  
  郭翻又笑了笑,"其实王子也没必要知道,因为这对王子获得鲜卑王位毫无用处。"
  拓跋乌愣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郭大人好生了不起!"眼睛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看向郭翻满是阴霾。
  
  郭翻也笑起来,"王子也好生了不起!"
  
  两个人突然间笑得如此开怀,查三鑫却一肚子疑惑,不知道两人在笑什么。
  
  笑得快接不上气了,拓跋乌才止住了笑声,大声道,"上酒上肉!我要好生款待两位贵客。"
  
  这王子前后的态度变化也太大了,查三鑫莫名其妙,看着郭翻和拓跋乌顷刻之间便仿佛是多年的老朋友一般,谈论着北地和南国的风物,席间还对在大帐中间跳着舞蹈的北国女子评头论足。
  
  一直到了入夜,郭翻才与王子道别,被查三鑫扶着回到了一个刚配给他们的帐篷。
  
  郭翻倒头就睡,鼾声四起,查三鑫憋了一肚子的疑问无从问起,只得在地毯上翻来覆去,直到夜半十分,才有些睡意朦胧。
  
  这时郭翻突然翻身而起,走到查三鑫身边,推了推他的肩膀,把半梦半醒的查三鑫吓了一跳,"我见你鼾声如雷,还以为你醉了呢。"
  
  郭翻笑了笑,"就北地酿的米酒,再多喝几缸也醉不了,此时周围的人应该睡了吧?"
  
  查三鑫侧耳倾听了一下,"士兵的鼻息都很匀净,应该是深睡了。"
  
  郭翻点点头,"如此甚好。那白绢你如何看?"
  
  查三鑫道,"那白绢质地普通,但奇怪的是藏着在光线下泛出金色的细丝。这细丝坚韧美丽,只有芜城的素蜻坊有织造,可这是皇家御用的锦缎,并不会流落到民间。"
  
  郭翻点点头,"你可知素蜻坊处在谁的田庄中?"
  
  查三鑫道,"谢中书监吧。不过他也不能用这御用的织品啊。"
  
  郭翻摇头,"整匹锦缎他无法使用,但普通布匹中织入一些细丝,却也无伤大雅,况且那素蜻坊根本就是他建起来的。"
  
  查三鑫转过头,"谢方想要害你?为何?"
  
  郭翻点点头,"他怕我势力盛大之后危害到他们士族的利益,只可惜他机关算尽,老天却总给我郭翻开一条生路,我见到那白绢,突然想了一个法子。"
  
  查三鑫向来佩服此人的足智多谋,立刻面露喜色,"如何法子?"
  
  郭翻道,"这两日你找个机会独自逃走,我留下来与拓跋乌做个交易。"
  
  查三鑫愣住了,"你说什么?"
  
  郭翻道,"你会武功,趁夜遁走,逃出拓跋乌的营地应该无甚问题,我却不行。但拓跋乌却有可利用的弱点,我可借此逃离北地。"
  
  "什么弱点?"
  
  "鲜卑王有六个儿子,一子和三子向来最为勇猛,深得鲜卑王的喜爱,鲜卑王如今年事已高,朝中的探子早已报说鲜卑王要让自己的六个儿子决斗,以此来选一个儿子继承自己的王位,我本以为不是一子便是三子,今日见了这五子,却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个鲜卑王。"
  
  查三鑫扬起眉毛,"他?那拓跋乌细皮嫩肉的,身体也不见得有多健壮,在王子对决中,恐怕连最小的六子也打不过。"
  
  郭翻一笑,"你这正人君子便只会想正人君子的堂堂法子。可世事从来不是正人君子能笑到最后。这五子眼神奸诈,颇有阴气,是个心思极深的厉害人物,我看那些蛮横的王子们玩不过他。不过这拓跋乌却有个先天不足,那便是他的部族在整个鲜卑族中人数不够壮大。若没有足够的人力和物力给他撑腰,在那对决中就算他使了阴谋赢了自己的兄弟,也难以保全那鲜卑王的位置。"
  
  查三鑫愣住了,"你要帮拓跋乌?你这是在出卖朝廷,叛国投敌!"
  
  郭翻一笑,"确实如此。可我一定要回到京城。"
  
  查三鑫抓住他的肩膀,"不可!不可!你这事若败露,回到京城也难逃杀头之罪!"
  
  郭翻一笑,"你不说,我不说,谁还能知道?"
  
  查三鑫摇头,"不可!不可!我绝对不允许你这样做!"
  
  郭翻看着他,"那咱俩便等着被砍下头颅,然后挂在那拓跋乌的帐篷上吧。"
  
  查三鑫摇头,"不会的,咱们一定有机会逃走的。"
  
  "逃走?如何逃走?此地离北地已有数百里,没有马匹,便如不会游泳之人落水。况且那送赎金的人已快到了这里,我们逃走,也势必让他们跟着送命。"
  
  查三鑫摇头,"那便大家一起送命吧。为人臣子,为国捐躯那是应尽之责!"
  
  郭翻叹了口气,"你说得冠冕堂皇。我问你,若你那李奇还活着,与你倾心相爱了,你便忍心自己先走,留他一人孤寂到老?"
  
  查三鑫愣了一下,道,"我虽不舍得,却不能违背自己心中的道义!"
  
  郭翻道,"我却不舍得,我决不让王畅一个人孤单活下去,不管做什么,我也要回去与他厮守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


35、第 35 章 ...


  郭翻和查三鑫当夜不欢而散,又各自睡去了。
  
  第二日一早,拓跋乌派了一人到两人的帐中,大声道,"两位,赶紧起来吧,汉庭皇帝派来的使臣已带着银子到了。"
  
  郭翻和查三鑫均一震,立刻起身往拓跋乌的大帐奔过去,一撩开大帐的帘子,郭翻刹那间竟以为自己在做梦。
  
  自己梦中想了千遍万遍的人儿,正俏生生地站在自己哥哥身后,可怜兮兮地望向自己,满眼都是泪光。
  
  郭翻几欲奔上前将他拥进怀里,忍了又忍,才勉强控制住自己,遥遥向王玄鞠了个躬,"辛苦两位王大人了。"
  
  王畅见到他,也恍惚觉得自己在做梦,见郭翻眼里都是对自己的思念,却并不上前来抱住自己,心中十分难过,眼里的泪水立刻就掉了下来。
  
  郭翻心疼不已,往前踏了一步,拓跋乌已在旁边道,"郭大人,还请退后。两位王大人,也请入座。如你们所见,郭大人和查大人还活得好好的,这赎银嘛,请尽快运过来。"
  
  两名士兵立刻上前将郭翻和查三鑫押出了大帐。
  
  王玄看着郭翻和查三鑫离开,转过头笑了笑,"五王子倒还信守了些承诺,不过朝廷要的是完好无损的两位大人,我看查大人衣服上尽是血污,走路也歪歪倒倒的,应是受了重伤又没有医治吧。这赎金,恐怕得大打折扣。"
  
  拓跋乌道,"你们出价多少?"
  
  王玄道,"两位大人不是那货物,我们不出价,这是为了救回两位给王子的感谢费,朝廷愿意给您五千两。"
  
  拓跋乌一拍矮几,"你耍我?你们人在这里,也不怕我一怒之下将你们杀了?"
  
  王玄笑起来,"银子都是重物,我们轻骑到达这里,怎么会带那么多银子?银子备在那长江边一处隐秘之地,只要王子送回两位大人,让我们平安上船,我们便将那银子保管之地告诉王子。"
  
  拓跋乌冷哼一声,"要是没有银子呢?你们砍断缆绳,一上船,我便鞭长莫及了。"
  
  王玄道,"我汉族礼仪之邦,绝不会做背信弃义之事。王子到时可派人先去那隐秘之地查实,若是确有银两,我们再启程离开。"
  拓跋乌沉吟了一下,讽刺道,"汉庭的皇帝觉得郭、查两位大人只值五千两银子?你们如此大费周折就为了这五千两银子?若是如此,我便把那两人杀了,我拓跋乌也不缺那五千两银子。"
  
  王畅立刻要开口,王玄急忙拉住王畅的手,呵呵干笑一下道,"那在下便说个实话,朝廷愿意用五万两银子感谢王子给两位大人一个平安。"
  
  拓跋乌静了一下,用手指敲了敲矮几,过了片刻,抬头道,"我鲜卑人没有汉人那么麻烦,先用个虚假来试探一下,我要价十万银子,一人五万,两人十万,行的话我明日便将两人一起送到长江渡口,按你刚才说的方式进行交换!"
  
  王玄想了想,笑了,"如此甚好,那么明日便请王子带着两位大人启程吧。"
  
  ******
  这时的帐子里,郭翻在里面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畅儿怎么来了?畅儿怎么来了?他怎么能跟来?"
  
  查三鑫因为昨夜的争吵正心中不快,这时冷哼一声,"你心心念着的人来了,这便好了,你也不用卖国了,直接与他一同死在这里便好了。"
  
  郭翻转过头,"说什么风凉话!他们来得如此之急速,我没机会与那拓跋乌做交易了,如此一来我们便都了无生还希望。你倒无所谓,我知你心早已随了那李奇死了,可我却不想死,我还想与自己所爱之人厮守到老。"
  
  查三鑫扑哧一笑,"郭翻呀郭翻,我说你是贪心不足还是如何?你年少做乞丐时,大约只想着今生最大的梦想便是能吃上一碗米粥,成为谢方的匠人后,实现了。于是你不满足,又想摆脱匠人的身份,终于还是让你当上了司空府的下级官员。这对你的人生来说便已是登峰造极了,可谁又能想到你最后竟成了朝廷三公之一的司空?你钱权两得,还不满足,如今还想得到心爱之人的长相厮守,正可谓是人间的饕餮,胃口真是太大了。可你得小心那饕餮的下场,最后将自己也吃进了肚中!"
  
  郭翻一凛,看着查三鑫,看了好一阵,弄得查三鑫都有些不好意思,"好吧,我刚才是说得有些过份了,你也别生气。我早知道你是这种人,如果你能回去,我也不会告发你的。只是希望你好自为之,不要成为那历史上遗臭万年的人物。"
  
  郭翻转过眼光,看向一旁,"你说的对,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郭翻接着便沉默了许久。
  
  过了好一阵,郭翻走到门口,拉开帘子对门外的士兵道,"请告诉王子,我有要事相告。"
  
  郭翻到底与那拓跋乌做了什么交易,查三鑫不得而知,只知道很快拓跋乌便派人来将郭翻带走了。他们一直谈到半夜郭翻才回来,什么也没有告诉他,只沉默地睡了一阵,第二日清晨,两人便被捆起来押在了马上,在众多鲜卑士兵的包围中,与拓跋乌一同往南行进。
  
  鲜卑族多健马,又对环境熟悉,两日左右便到了长江以北。
  
  当夜便离开的王玄和王畅早已站在一艘大船上等着他们了。王畅见郭翻狼狈地被捆在马上,再也忍耐不住,奔下船,冲过浮桥到郭翻的马边,伸手便要扯开他身上的绳子。
  
  拓跋乌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王畅,又看了看郭翻,面无表情地驱马到了岸边,隔着水看着王玄,朗声道,"王大人,我已按照约定将人带来了,银子呢?"
  
  王玄道,"请将郭大人还有查大人送到浮桥中央来,王畅,你也回来。"
  
  这河岸并非是长江边一处常用的渡口,而是专为这次交换人质特意寻找的一处偏僻江岸,没有任何上船的河堤和木桥,十分简陋,周围满是杂草和泥泞。王玄让人用几根浮木搭了一条三五丈的浮桥,这样船便停在江水较深的地方,只要从船边砍断浮桥,便可开船过江,而岸上的鲜卑人毫无阻止的办法。
  
  见三人到了浮桥中央,王玄才道,"银子的隐藏地在里此地西南三里外的小山洞中,上面有一颗杨树为记号。"
  
  拓跋乌一挥手,从背后奔上数名弓箭手,全都拉开弓箭对准浮桥上的三人,拓跋乌这才回头,吩咐身边的两个士兵道,"去看看。"
  
  查三鑫看见那一排排黑黝黝的箭头对着自己,知道这一两丈的距离足够这些神箭手将自己的身体射出无数个大窟窿,冷汗从背上冒了出来,郭翻此时却紧紧抓住王畅的手,只恨不得就这样将他拥进怀里,对那弓箭视而不见。
  
  过了约半个时辰,两人人奔了回来,在拓跋乌耳边道,"确有银两,数目符合,都是纯银。"
  
  拓跋乌点点头,一挥手,弓箭手全都放下了弓。
  
  王玄在船上大喊,"快回来快回来!"
  
  查三鑫、郭翻和王畅转身就往大船上跑。
  


36、第 36 章 ...


  拓跋乌嘴角抽动了一下,见三人转身往船上跑,举起了左手,五个鲜卑士兵手里拿着粗绳驱马上前,一字排开后坐在马上抡起了绳子,快速抡了几个圈后,五个人一个接一个将手中的绳圈往三人抛了过去。
  
  三人都在往船上奔,谁也没有看见拓跋乌在背后使的坏,唯有王玄焦急地大喊:"小心套马圈!"
  
  三人听见,都顿了一下脚步,往回看,就在这刹那的时间,除了一个绳圈落空外,四个绳圈都先后准确地套在了王畅的身上。
  
  郭翻大惊失色,双手抓住那还松着的绳套往上扯,想要让王畅逃出那绳套的包围,那四个士兵在后面一使力,绳圈立刻收紧,将王畅套了个牢实。郭翻连手都伸不进绳子里面。
  
  拓跋乌道,"收!"
  
  四个士兵一蹬马肚子,四匹马立刻往后退,王畅还没来得及挣扎,在惊诧之间便腾空而起,被绳子拖得高高飞了一段距离,然后重重跌进岸边的浅水里。
  
  郭翻回头凄声大叫,"畅儿!"转身就要跳进水里。
  
  查三鑫一把拉住他,"不可回去!"
  
  郭翻用力甩开他的手,转身就往回奔。
  
  拓跋乌举起右手,弓箭手立刻上前排开,将黑黝黝的箭头对准郭翻。
  
  郭翻只注意到王畅在水里正被四根绳索一点点拖上岸,仍疯了一般往岸边奔。
  
  拓跋乌道,"放!"
  
  箭立刻朝他射了过去,有些射在浮桥上,有些从郭翻的身边飞过,但都并没有射中郭翻。
  
  郭翻被射在浮桥上的箭尾挡住了脚步,查三鑫奔过来,狠狠一掌劈在他后脑勺上。
  
  郭翻身子一软,却依然往前扑了去,查三鑫拉住他,随即将他扛上肩,往回奔至船上。
  
  王玄此时正睚眦尽裂地抓住船舷瞪着拓跋乌。
  
  拓跋乌扯了扯嘴角,"王大人,真是不好意思,你们三位是留下让我再换二十万的银子呢,还是先回软弱的汉庭,下次再来换您弟弟?不过那时我的要价可真就是黄金百万两了。"
  
  王玄硬生生将船舷抓了一块木头下来,却始终无法开口让开船。
  
  拓跋乌一笑,"那看来在下又可以赚二十万两银子了,上浮桥。"
  
  北地士兵颇为怕水,但在王子的命令下,依然下了马,抓着刀徒步开始奔上浮桥。
  
  查三鑫抓住王玄的手,"开船!开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王玄扭曲着脸看着查三鑫,"他是我弟弟!他是我弟弟!"
  
  查三鑫咬了咬牙,再一掌劈到王玄的脖子上,随即大声呼喊,"我查三鑫为朝廷司寇,现在命令你们开船!开船!"然后奔上前一脚踢断了浮桥。
  
  浮桥那头失了支撑物,立刻在水中漂浮起来,已上了浮桥的士兵在浮桥上摇晃了几下,都纷纷跌进水里。
  
  船慢慢往江心驶去,拓跋乌见王畅挣扎之中已被拖了回来,并被五花大绑押上了马,终于笑了一笑,大声喊道,"查大人一路走好!"随即带着队伍掉头离开。
  
  查三鑫在船上看着拓跋乌远去的背影,松了一口气。
  
  ******
  郭翻和王玄很快便醒了过来,这时船已快靠到江的另一岸了。
  
  守在两人身边的查三鑫道,"醒了?"
  
  郭翻和王玄点了点头,却并未说一句话,一时间整个船舱内一片沉默。
  
  查三鑫受不了这沉默的压迫,开口道,"我是迫不得已将你俩打昏的。若非如此,我们三人也无法逃出来。"
  
  郭翻下了床,"你当年想必也是因为这迫不得已打死了李奇。"
  
  这话戳中了查三鑫的痛处,查三鑫转过头看着郭翻,"那你何不现在便跳江游回去?只怕最后你没救回王畅,还被拓跋乌干脆砍了头!"
  
  郭翻冷笑一声,转身往甲板走,王玄看着他离开,转头对查三鑫道,"查大人危急之中当机立断,救了我等三人的性命,在下实在是感激不尽,只是我弟弟 ……我弟弟他……"
  
  说到这里,王玄已有些哽咽了,又觉得自己如此落泪实在是太过软弱,低下头掩饰自己的眼泪,"抱歉,查大人,可否让我独自冷静一下?"
  
  查三鑫点点头,起身离开,走到甲板上,看见郭翻独自眺望着对岸,走过去与他并排站着,"你也没想到拓跋乌会如此?"
  
  郭翻转过头看着查三鑫,"他留下了畅儿来胁迫我答应他的要求。我只奇怪的事,他为何会知道畅儿对我如此重要?"
  
  查三鑫道,"莫非又是谢方?"
  
  郭翻摇头,"不太可能,谢方不可能如此快便知道我与拓跋乌的交易。"
  
  查三鑫看着他,"若你还想得到我的帮助,这个时候也该说一说了,你与那拓跋乌有些什么交易?"
  
  郭翻顿了一下,道,"我答应给他万两黄金,换得我们四人的性命。"
  
  查三鑫静默了一下,看着郭翻,"你果然很有钱。"
  
  郭翻平静地看着前方,"我只要畅儿。"
  
  这时船已靠岸,船工忙着下锚,将缆绳栓在岸边的木桩上,连接船与江岸的桥板,王玄也已平复了情绪,走上甲板来。
  
  等候的官员在岸边站着,王玄走下船与他们说了几句,回过头来一边吩咐郭翻和查三鑫道,"两位先回家整饬一番,午后我们一起去拜见皇上。"
  
  ******
  郭翻被轿子抬回了家,开门的人正是小南子,看见是他,大喜道,"老爷,您终于回来了!王大人自从您被抓走以后,每日以泪洗面,人瘦了好大一圈,您回来了,王大人也可以安心了。"
  
  郭翻看了看他,沉默地往里走。
  
  小南子还没反应过来,探头往后看,想去伺候王畅,却只看见了一个空空的轿子,愣了一下,望着自己的主人,"老爷,王大人回王府去了吗?也对,他需得与哥哥一起给父亲请个安……"
  
  郭翻并不回答,只回过头,看着小南子。
  
  那目光阴森寒冷,小南子从未见过主人如此的眼神,打了一个寒战,低下头,"小南子多嘴了,老爷罚我。"
  
  郭翻转过身子,往院内走去。
  
  小南子莫名其妙,急忙跟了进去。
  
  郭翻走进主屋,推开门,就看见八仙桌上整整齐齐放着自己寄给王畅的八十封书信,旁边还有一个镶着翠玉和珍珠的雕花硬木小箱子,想来是王畅用来收藏这些信用的。
  
  箱子下压着一张纸,郭翻拿起来一看,上面用清秀的字迹写着自己喜欢的菜色,定是王畅为了迎接自己而特意写下来要准备的。
  
  屋子里的被褥和布帘都焕然一新,也是自己喜欢的深绿和浅棕,王畅定是想让自己回来的时候有很多惊喜。
  
  可惜,自己回来了,王畅却没有。
  
  郭翻摇晃了一□体,只觉得心中钝痛,几欲作呕,一张嘴,吐出了一口血。
  
  郭翻盯着那血半晌,转身离开了房间。
  
  这里都是王畅的气息和回忆,再待下去,自己只怕控制不住那滋长的疯狂。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支持~~~


37、第 37 章 ...


  这头王畅被拖上岸,惊诧之中终于明白了发生的事情,在被捆上马背往北地奔跑的时候,王畅立刻对着拓跋乌破口大骂,"不守信用的小人!为了钱你丧心病狂!五万两银子就把你良心买了!被狗啃了良心!不是男人!……"
  
  拓跋乌一路北行,中间还扎营停留了一夜,王畅每日只要一上马靠近他身边,必定是破口大骂,最后骂到嗓子都哑了,声音也越来越小,却还是骂个不停。
  
  拓跋乌一路充耳不闻,只是不时拿眼睛瞟瞟气急败坏的王畅,士兵要上前堵他的嘴,拓跋乌也摆摆手,似乎是颇觉得有意思的样子,几乎是把王畅的焦急和气恼当做某个余兴节目在观看,以免得自己一路上无聊。
  
  王畅骂到后面,也发现了拓跋乌是在耍自己,可除了大骂,他此时没有任何办法能改变自己的处境。
  
  第二日午后终于到了拓跋乌的部落,被押下了马,推推攘攘往另一个帐篷走时,王畅才停止了咒骂,瞪着拓跋乌,"你想要把我怎么样?"
  
  拓跋乌笑了笑,"原来王大人除了骂人,还能说些正经话。"
  
  王畅咬了咬牙,忍住了再一次骂人的冲动,瞪着拓跋乌。
  
  拓跋乌笑了一下,"等待郭翻为了你而实现他的承诺。"
  
  王畅愣住了,"什么承诺?他跟你做了什么交易?"
  
  拓跋乌嘿嘿一笑,"王大人不愧自小便有神童的称号,这么快便想到此节。你那位郭大人为了救你,愿意出黄金万两。可惜,这郭大人也不简单,只愿留下一纸承诺。可纸上写的东西比那北风还虚无缥缈,对我们北人来说,还不如抓了他的心上人做人质,更加稳妥。"
  
  王畅一呆,"你说什么?"
  
  拓跋乌笑了,"王大人难道以为我会真如承诺那样,得到十万两的赎银便放了他们两人?你们汉人有一句话叫兵不厌诈,在下可是学了十成十。我本打算是收了银子再杀了你们四人,可郭大人倒挺聪明,加了百万黄金换得你们三人的平安。我那些弓箭手们别说是三丈浮桥,便是十丈浮桥也可射中你们,怎会让你们如此轻而易举便回到船上?"
  
  王畅恍然大悟,冷笑一声,"我对郭翻来说什么也不是,你抓我可抓错了。"
  
  拓跋乌轻轻敲了敲马鞭,"这便是王大人妄自菲薄了。京中的探子早报知在下,你与那郭大人,可是亲热得都住在一起了。我本是不相信的,自古以来从来便是女人和男人在一起,这男人和男人嘛……"拓跋乌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王畅,眼神中隐隐带着一些猥亵的神情,"我实在是好奇得紧。不过听说你们现在汉庭就好这一口,我这北人,虽觉得不可思议,不过暂时当那消息便是真的。那日你们相见时彼此的神情,我不信也得信了。又加上昨日你奔下船去扯郭翻身上的绳索,郭翻见你被捆后的那焦急状,我才是全信了。况且,就算你和郭翻没甚关系,你至少也是王玄的亲弟弟,亲弟弟被抓做人质,哥哥不前往解救,那可真是汉庭的耻辱和把柄啊……"
  
  王畅看着拓跋乌,咬紧了牙。
  
  "王大人也不用生气,只要银子到了,您自然可以顺顺利利回到汉庭。这百万两黄金也够我用了,我心满意足,倒真不想再做什么浪费时间的事情。"
  
  王畅看着他,"你既然可以反悔那上次的承诺,这次我也不会对你抱有任何期望。"
  
  拓跋乌哈哈一笑,"王大人聪明!"说完看了看王畅,转身便离开了。
  
  ******
  王畅被押到一处严加看管的帐篷中居住,当晚便有清水和熟牛羊肉吃。这些食物虽粗糙,可王畅也再不是那一吃粗糙食物便呕吐的弱不禁风的人物了,因此倒也吃得津津有味。
  
  只是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王畅心中那按捺下的孤单和思念,又沸腾而起。
  
  经过那近一百天的分离,昨日总算又见到了郭翻,在那浮桥上还被他牵住了手,若是两人再大胆一些,郭翻还能将他拥进怀里。
  
  王畅笑了笑,觉得那一百多天的相思有了弥补,只这一次的分离,不知道又过多久能再见到他。
  王畅摸了摸自己的左手,仿佛要借此来体味郭翻握住他手时的体温,随即又想起,这百万两黄金的交易瞒着朝廷进行,只怕是郭翻叛国通敌的证据,郭翻要如何做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么多黄金送到北地?
  
  若是被发现了,郭翻会不会丢掉性命?
  
  还有那将郭翻行踪透露给拓跋乌的朝中人物,到底是谁?今后他是不是也会让郭翻再一次出现生命危险?
  
  王畅隐隐约约觉得只有一个人物会让郭翻如此如临大敌,可那应是没有什么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王畅躺在地毯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只能睁着眼瞪着屋顶的帐篷尖。
  
  ******
  这时的长江南岸,郭翻冷静了许久,沐了浴又换了衣服,将胡子拉碴的脸和身体上的细微伤口处理了,这才换上朝服到了宫里。
  
  王玄已在门口候着了,接着查三鑫也到了,三人一起到了御书房。
  
  司马皇帝见了三人,丢下笔,快步上前,拉住三人的手唏嘘感慨了好一阵,才细细问起郭查两人在北地的经历。
  
  王玄已将交换他们回来的事情尽数禀报,郭翻和查三鑫详详细细讲了从被俘到在拓跋乌军营中被囚的经历,司马皇帝沉吟了许久道,"如今看来,这拓跋乌今后倒极有可能是我朝今后的心腹大患。"
  
  查三鑫点头称是,郭翻却并不发话,王玄也静默站在一旁,司马皇帝又沉思了一会,转过头看着三人,"中书令如今身陷囹圄,各位有何良策将他救回?"
  
  王玄一听立刻跪到了地上,连磕几个响头,"求皇上做主,救回臣弟,他身体羸弱,经不得北地的风沙和苦寒。只怕没有几日,臣弟的命便会丢在那不守信用的蛮子手里……"王玄声泪俱下,还没说完就哭得泪涕横流起来。
  
  查三鑫觉得他这颇有些演戏之嫌,可心里却也知道这是王玄的无奈之举。朝廷已不可能再做一次赎回的行为,因为同样的陷阱跳进去第二次便是愚蠢,而且郭翻这里……
  
  查三鑫转头看向郭翻,郭翻急忙上前扶起王玄,随后对司马皇帝道,"皇上,此事皆因臣而起,臣愿意担下救回中书令的责任,尽快想出一个好法子,三日内向皇上回复。此外,臣已离开了朝中百余天,这均田令的执行怕也是耽搁下来了。臣恳请皇上尽快让臣履行职责,开始对其他地方进行均田。"
  
  司马皇帝心中一直焦急的便是这均田令的执行,如今郭翻已平安回来,又决意立刻开始执行,王畅的事也愿意担下责任,司马皇帝心中是一百个满意,愉快地点点头,"那就拜托郭司空了,请尽快开始。"
  
  郭翻朝皇帝鞠了一躬,"那臣就告退了。"说完退着走了出去。
  
  王玄和查三鑫也躬身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编辑奶茶离职了,很伤感。
这两天和新编辑沟通,申请推荐,工作也比较忙。
文又卡壳,所以发得比较慢,请大家包涵。
也请继续支持我~~~


38、第 38 章 ...


  出了宫门到三人的起轿处时,王玄拉住郭翻,"郭大人可是已有了救回我弟弟的妙计?"
  
  郭翻停下脚步看着王玄,"王大人,你既念兄弟之情,当初又何必将畅儿赶出王家?我听说这百日来,为了向父兄赔罪,畅儿每隔五日便跪在王府大门内的路边上。数一数,也跪了有一二十回了吧?大人若是不将他当自己的亲人,任他作践自己的身子,我却为他心疼。他如今已住到我府上,我这一生一世,必不负他,还请王大人放宽心,你们不要他,我倒是要的紧,自当不竭余力倾其所有将他救回。"
  
  王玄听了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事关自己的亲弟弟,也只有开口道,"郭大人言重了。大人与愚弟之事,关乎我王府百年的声誉,当初有些偏激言行也在所难免。可他毕竟是我弟弟,这情谊又如何能割舍?在下早已站在愚弟这边,否则怎会作为此次交换的使臣?唯有在下的父亲,年事已高,脾气颇为固执,一时难以接受,在下必当再好好劝劝他。"
  
  这王玄倒也相当的上道,郭翻点点头,"还望大人尽快让畅儿能回到从前。虽说我们两个男人在一起,颇有些不合常理,可我与畅儿,实在是难以分离。我们未做何伤天害理之事,只凭本心而行,不负天,不负己,旁人为何要横加干涉?这岂非多管闲事?"
  
  王玄点点头,"郭大人所言极是,极是。"
  
  郭翻这才脸色稍霁,朝王玄拱了拱手,"在下已有一条计策,但需再细细思量和周密安排。还请王大人放心,三日后自当告诉王大人救回畅儿的法子。"
  
  郭翻脸上笃定的神情让王玄放了心,他知道郭翻的本事。自己弟弟爱上了这男人,这男人也有担当,危急之中决意要不顾一切救回自己的弟弟。王玄心里终于有些放心,随即也隐隐约约觉得有些可耻。自己的亲弟弟自己无法救回,却要仰仗一个外姓人家,真是丢了王家的颜面。可为了这自己最疼爱的弟弟,这王家的颜面,不要也罢。
  
  郭翻朝查三鑫使了个颜色,查三鑫会意,微微点了点头,三人便上轿各自散了。
  
  ******
  当夜,查三鑫如约到了郭翻府里,坐在那主屋,四处打量了一番,啧啧叹道,"你和王大人的生活还是挺幸福的啊,男人也可以把家弄得如此温馨,倒也真没想到。"
  
  郭翻哼了一声,"他若爱我,便定会做这些,我若爱他,也会做这些,跟女人和男人无甚关系。"
  
  查三鑫"哦"了一声,停止了对周围的打量,看着郭翻,"叫我来如何?"
  
  郭翻道,"我已尽可能在筹钱了,现在的问题不是黄金不够,而是如何瞒过众人,将黄金运过长江,送到拓跋乌的手里,然后救回畅儿。"
  
  查三鑫眼睛一翻,"怎么可能运那么多?万两黄金,这已经可以让十几个州县的人活上十几年了,无论是何种车马运送过去,都是庞大的车队,难免不引起别人的猜测。况且如今百姓民不聊生,多少人沦为流民和土匪,路上的安全也是一个问题。还有,那谢方必定会用此大做文章,说不定你黄金还没送过去,已经在朝中失了权势。"
  
  郭翻道,"我想了一下,用船,我在长江上游的三峡附近有田庄,将黄金集中到那里,租用江边的船家,然后用船顺流而下,到长江北岸,让拓跋乌到那里来接货。"
  
  查三鑫摸了摸下巴,"此法可行,不过还有一个问题,若是拓跋乌再像上次一样食言该如何?"
  
  郭翻道,"我已与江右的各位将军联络好了,在交易过程中准备伏击。我并不想要拓跋乌的命,不过他若真的这样做了,我便非要他命不可。"
  
  查三鑫道,"若是他早有戒备呢?"
  
  郭翻道,"决一死战。"
  
  查三鑫摇头,"不妥,正面冲突我朝将领并不一定便能占得便宜。况且王畅还在对方手里。你要的是王畅,何必如此大动干戈正面冲突。我再给你个建议,派人伏击他的老巢!"
  
  郭翻点头,"如此倒是甚好!但他们部落的位置如何确认?"
  
  查三鑫道,"需得在你装好黄金上船之前完成。你启程之前要多长时间?"
  
  郭翻沉吟了一下,"快要一个月,慢恐怕要五十来天。"
  
  查三鑫道,"应该无甚问题,我北边的将领是时常掌握着对方的行踪的。"
  
  郭翻拍了拍腿,"这便没问题了,听说五子有个宠妃叫扎克卡娜,咱们也将她抓来给畅儿报仇!"
  
  查三鑫看着郭翻,"只要是关于王大人的事情,你倒是相当的狠得下心啊。"
  
  郭翻笑了笑,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本该是我和他幸福过日子的地方,如今只剩下我一人,孤鸿哀鸣,自然是特别的凄凉,这心,自然也会特别的狠毒了。"
  
  查三鑫又问,"那谢方那里……"
  
  郭翻道,"这我已有打算,你放心。"
  
  查三鑫呵呵干笑两声,起身告辞了,心中慢慢有些泛冷。这个男人,也许并不如大家所看上去的那么温和好脾气。
  
  ******
  这日夜里,王畅还在帐子里对着着头顶发呆,突然听见一声猫叫。
  
  北地几乎很少有这等生物,况且这叫声相当的熟悉。
  
  王畅睁大眼睛。
  
  李奇!他在这里!
  
  王畅猛地从毯子上翻起身,四处查看,终于在那猫叫之处的帐子底部,发现一处小小的缺口,一张叠得跟拇指一般小的豆腐纸块塞在那里。
  王畅欣喜若狂,奔过去那起那纸条打开,上面写着,"已潜进伙夫中,伺机逃走。"
  王畅看了微微一笑,将纸撕碎,吞进嘴里。
  
  这夜并未有任何事情发生。唯有王畅和郭翻都做了一个梦。
  
  这梦里两人分别站在一条大河的两岸,两人都看见了对方,都渴望着到对岸去相见,可大河波涛汹涌,没有船只,两人就这样痴痴地看着对方,痴痴地看着,直到最后,王畅流着泪,一头跳进了大河里。
  
  郭翻在惨叫中醒来,发觉自己在做梦,唯有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
  
  郭翻喘了喘起,从床上坐起来,按住自己的头,一直就这样到了清晨。
  
  相隔数百里的拓跋乌军营中,王畅却在满眼泪水中醒来。
  
  他擦干眼泪,却怎么也觉得这是一个预示未来的梦。
  
  他与郭翻,难道今生便要这样分离了?
  
  ******
  过了几日,拓跋乌邀请王畅去参加宴会。
  
  王畅此时也已无所谓了,草草整理了一下自己,便往大帐中走。
  
  到了大帐,里面正是一片莺歌燕舞的欢笑声,王畅进去后,站在门口,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
  "王大人,请坐到这里来。"拓跋乌看起来有些醉醺醺的,靠在一个美女的怀里,手里拿着酒杯,指着自己的身边。
  
  那女子应该是拓跋乌的宠妃扎克卡娜吧,自己在朝中也听说过是鲜卑族的第一美人,结果竟然没有许配给鲜卑王,或者鲜卑王的一子和三子,而是给了拓跋乌,真是奇怪。
  
  而且拓跋乌身边的位置,不是最亲近的部下,便是宠妃。自己过去,什么意思?
  
  王畅随即一笑。
  
  这是在借故侮辱我吧。
  
  这王畅倒不怕,于是大大方方走上前去,在拓跋乌身边坐下了。
  
  王畅毕竟是生得漂亮之人,加之世家之人自小培养出的风度,虽然衣着狼狈,前日又跌进过水里,所过之处,依然引得男女都转头看着他。
  
  拓跋乌等他坐到了毯子上,将手中的酒杯递给他,"王大人,喝点酒吧。"
  
  王畅看着他递来的酒杯,那酒杯已没有多少酒,必定是拓跋乌喝过的。
  
  王畅心中恼怒,面上却不看出来,轻轻一笑,"皇子抬爱了,我王畅虽喜欢喝酒,却要看喝什么酒,和什么人喝酒。"
  
  拓跋乌有些半醉了,阴霾的眼神仿佛被什么蒙住了一样,不过到嘴的话,却并未因为酒醉而少了些讽刺,"哦?那王大人一般喜欢喝什么酒,和什么人喝酒呢?"
  
  某非这人是故意等着自己激怒他?
  
  王畅嘴角带了些弧度,"人都说家乡的酒好喝,我只喝我堂堂天朝产的酒,你们蛮子这里产的酸酒,还不配我王畅喝!"
  
  这话让席下有些人站了起来,拔出腰间的刀准备要上前来斩杀王畅。
  
  拓跋乌摆了摆手,"那王大人又觉得什么人配跟你喝呢?"
  
  "忠信义仁者。这里的人,恐怕也没一个。"
  
  "杀了他!"听得懂汉话的将领们大喝出声。
  
  拓跋乌又摆了摆手,"咋呼什么?"随即转过头看着王畅,"可惜忠信义仁的人却被我这样不仁不义的北地蛮子给俘虏了。如此看来,你们汉人的忠信义仁也不过是那纸糊的东西,比那马粪还不如……"
  
  底下的人笑成了一团。
  
  王畅瞪着他,这拓跋乌什么意思,他想要羞辱整个朝廷吗?
  
  拓跋乌等下面的笑声停歇了,又道,"王大人,听说你们汉族人善舞,每个世家都会在酒醉之际舞剑助兴,我们现在也正在兴头上,不如请王大人给我们舞剑一曲,助个兴?"
  


39、第 39 章 ...


  王畅冷笑一声,看着拓跋乌,"不知道王子是否也愿意给在座的各位舞一曲,助个兴?若是王子愿意,在下倒是可以舍命陪一下。"
  
  "你敢说这种话!小心杀了你!"下面又有人准备拔刀上前。
  
  王畅一拍头,"这位将军,您要杀我都杀了半天了,这刀却还没拔出来,离我还有数丈远。想不到北地也都是些这样只会使嘴皮子的懦夫。"
  
  那虬须的大汉睁圆眼睛,往前踏了一步,"你说什么?"
  
  王畅看着他继续冷笑,"我懒得跟听不懂人话的北地蛮子说话。"
  
  王畅说的是汉话,在座的许多鲜卑族将领并没有听懂,不过看两人的脸色,似乎有什么不对,许多人也都跟着那虬须的汉子拔出了刀。
  
  王畅此时也豁出去了,他打赌拓跋乌绝对不敢让自己就这样被杀死,于是再次讽刺道,"在下是汉庭的中书令,是朝廷的重臣,地位与你们王子也无任何分别,你们这位王子如此这般待客,说出这种话来,只怕今后若有人被汉庭俘虏,必然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拓跋乌哈哈大笑,"王大人果然嘴皮子功夫很是厉害。但是王大人却料错了,在下最爱的边是在诸位面前跳舞,所以……"拓跋乌站起来,朝王畅伸出手,"请王大人也一同出场吧。"
  
  王畅悔得只恨不得把方才的话吞进肚子里,这时只好站起来,看也不看拓跋乌伸出的手,径直往帐篷中的大厅中央走去。
  
  那些陪舞的舞女们已经退下了,于是偌大的中央地带,只剩下王畅和拓跋乌站在中央。
  
  音乐响起,拓跋乌开始跳起舞来。
  
  这舞是一种很质朴很沉重的动作,仿佛模仿的是马匹在托重物,又仿佛是模仿人在风雪中艰难地前行。王畅看见他的动作,竟仿佛被莫名地感染了,也开始学着他的动作舞动起来。
  
  两人在大厅中央跳了起来,王畅随着音乐,模仿着拓跋乌的动作,两人从最初的小兔子狂奔,一直模仿到最后骑马者的战斗,跳了大约有小半个时辰,一直跳到大汗淋漓,拓跋乌才停了下来。
  王畅也停了下来,看着拓跋乌,"这便是你们鲜卑族的历史?"
  
  拓跋乌一笑,"王大人果然聪明,一跳就懂。"
  
  王畅擦了擦脸上的汗,朝拓跋乌鞠了一躬,"在下对鲜卑族鲜有了解,适才言语之中对各位多有得罪,还望你们对我这浅薄之人略微谅解。只是既然贵国也有如此悠久的历史,却为何却要做这背信弃义,取了赎银却将人押做人质的事?"
  
  王畅直直站在帐篷的中央看着拓跋乌,浑身都被刚才跳舞的汗水打湿了,薄薄的布料紧紧贴在他身上,将他细瘦教好的身子完全勾勒了出来,柔韧的腰和细长结实的双腿显得异常的勾人,他自己并未发现,远远坐在周围的一些将领好些已在吞口水。离他仅有一步之遥的拓跋乌自然更是看得清清楚楚,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周围的人立刻垂下了头,他这才对这王畅也眯起了眼睛,"王大人,刚才在下也确实有所冒犯,想必这样的宴席让您有些不习惯,王大人若觉无聊,便请回帐篷吧。部落附近有一口水井,王大人可让门口的士兵给你寻件干净衣服,打些水来洗澡。"
  
  王畅养尊处优,向来便爱干净。那日仓皇之中被套马绳捉了来,先在长江泥水里摔过,又在这干燥草原中窝了好些日子,不曾洗过脸净过牙,更别提换衣服和洗澡。听得拓跋乌如此一说,心中一喜,不由得朝拓跋乌露出笑脸,"这在下便要感谢王子了。"
  
  拓跋乌一笑,"王大人不用如此感谢,请回吧。"
  
  王畅点点头,急忙往外走,心中已经被那清凉的洗澡水勾去了主意力,没有注意到拓跋乌在后面笑得颇有些怪异。
  
  拓跋乌坐回到自己的位置,扎克卡娜递给他一杯斟满了酒汁的杯子,"王子今夜打算到他帐子里去?"
  
  拓跋乌一笑,"爱妃好眼力。"
  
  扎克卡娜柔媚地埋进他怀里,"还请皇子不要忘记扎克卡娜也在帐子里等您哦。"
  
  拓跋乌摸摸她漂亮的头发,"不过是尝尝鲜,爱妃不用介意。"
  
  王畅匆匆奔回自己的帐篷,将拓跋乌的话转述了,便吩咐士兵给自己打水和寻些干净衣服来。想着马上那个可以洗个痛快的澡,心中开心,甚至哼起歌来。
  
  很快那士兵便送了几只装满水的水桶过来,虽然不过三四桶,但桶身甚大,水也够多。王畅将旧外衣脱下,撕了一小块衣袖作为布巾,便将脏衣服都褪了下来,将布在水里打湿,开始仔细擦拭自己的身体。
  
  第一桶水只是擦掉了些灰尘和汗水便脏了,第二桶擦拭完王畅便觉得更干净了些,第三桶王畅干脆站进了桶里,在里面洗了个简单的沐浴,这时王畅觉得自己简直是脱胎换骨了。随即又将自己的脏衣服丢进第四个桶里,仔细在桶里揉搓了一阵,将泥巴和汗水都用力洗了个七七八八,这才想到,部落里既然有井水,明日还可以去井边洗洗头发,只是没有皂角,也只能简单清洗一下了。
  
  待又要了一根绳子,将湿衣服在帐篷一角晾起来,王畅心满意足,看看了帐篷的周围,觉得这在北地的日子也比以往想的要好多了。
  
  在这种满足中,王畅迷迷糊糊在毯子上睡了。但他没有料到的是,在自己就要在舒适这种睡去的时候,帐篷的门帐子被掀开了,拓跋乌浑身带着酒气,醉醺醺的进来了。
  
  王畅此时还在半梦半醒之间,以为是郭翻来接他了,朦胧中喊了声"郭翻",那人扑哧一笑道,"还念着你的郭大人呢,在下今夜倒可以当当郭大人,给王大人解解火。"
  
  这话中猥亵的意味让王畅顷刻之间便醒了过来,他猛得翻身站了起来,"你要做什么!拓跋乌?"
  
  拓跋乌一笑,"我要做什么?我不过是也想尝尝你们士大夫喜欢的滋味,看看男人和男人之间,到底舒服不舒服?"
  
  王畅身子一颤,抿住了嘴,往后退去,一边左右张望,想寻找什么可以防身的东西。
  
  可惜这帐子里除了毯子和睡觉时盖住身体的皮毛,便什么也没有了。
  
  拓跋乌在此时依然笑着,只是那笑容在朦胧的夜光里显得异常的令人恐惧,"王大人别退后呀。在下自从知道了王大人和郭大人的事,便一直好奇得紧,琢磨着王大人到底哪里勾人了,把那看起来比我北人还健壮的郭大人给迷成了那样,不惜还肥百万黄金来换得一个男人。今日在下倒是好好领教了一番。王大人,您多半不知道,跳舞时您那细腰,您那手指手臂,您那脚趾头,比我那宠妃跳起来还要撩人,别说是我周围的将领,便是在下,当时也快控制不住自己了。"
  
  王畅浑身寒毛直立,眼睛都要滴出血来了,"拓跋乌,我是你换得百万黄金的人质,你就不怕郭翻到时候发现你对我做了这些事情,不给你赎金!"
  
  拓跋乌笑了,"等你能开口说话,我早已带着金子离开了。至于您最后还有没有小命去见到他,也得看在下的心情,特别是看今夜,您伺候我伺候得舒服不舒服。所以,王大人,您就不要再往后退了,再退便是帐篷的边缘了,无路可退了。您这让人念念不忘的风骨和身子,在下今夜是一定要品尝品尝。"

作者有话要说:小白同志的清白不保了啊~~~~


40、第 40 章 ...


  拓跋乌慢慢朝王畅走过去,王畅看了看周围,咬了咬牙,朝门口冲去。
  
  拓跋乌好整以暇地等他冲过来,伸手将他腰一拉,就将他揽进了怀里。
  
  王畅大惊失色,对拓跋乌拳打脚踢起来。
  
  王畅虽然羸弱,但毕竟是男人,用尽全力挣扎,终究还是将拓跋乌打得十分疼痛。
  
  拓跋乌万分不耐,于是给了王畅一耳光,将他打翻在地上,"你装什么装,在郭翻身下既然可以畅快,我也会让你去极乐的。"
  
  王畅从小大大没有受过这种侮辱,捂着脸看着他,"就你,你算什么东西!郭翻比你好无数倍,你只会让我觉得肮脏下流!"
  
  拓跋乌一笑,"那咱们那就来看看谁更厉害,"走上去一脚踢在王畅胸口,王畅惊叫一声,往后滑了一丈远,背被粗糙的地面和衣服划破了许多细小的口子,又觉得胸口一阵钝痛,气都喘不上来了,支着身体的双手都在微微发着抖。
  
  拓跋乌还是笑着,上前抓住他的领口,稍微一用力,那用毛织成的衣服便裂开了一个大口子,露出里面的白嫩肌肤。
  
  拓跋乌看了,啧啧称奇,"果然还是你们汉人的皮肤要光滑细嫩,你这皮肤比我宠妃的还要好上数倍。"
  
  王畅捂住领口,狠狠一脚踢上去,正踢中了拓跋乌的小腿,拓跋乌嘴角抽动了一下,右手再一用力,那道撕开的口子便一直延伸到了腰上,王畅双手急忙抓住裂开的衣服,脚在空中乱蹬,拓跋乌趁机用力一扯,将他的裤子扯了下来。
  
  王畅刚洗过澡,自己的衣服都已洗了,是以在那裤子里没有穿亵裤,拓跋乌这一扯,便露出他什么也没有的结实双腿和隐约可见的□。
  
  王畅咬着牙,急忙蜷起双腿,也不顾上身的□了,将衣服都扯下来围在腰间,只希望能隔绝眼前这人下流的目光。
  
  拓跋乌倒很喜欢看他这要遮又遮不住的状态,见他白皙的脸上尽是又急又羞又愤的表情,倒真有些忍不住了,上前要拉他围在腰间的布,"此时此刻,我倒真能体会到郭大人的心情了,王大人,您比那女人还要勾人,也难怪郭大人被你迷成那样。"
  
  王畅只当他说的话都在放屁,双腿夹紧地蹲在地上,警惕地看着他,准备在他过来的时候用力反击。
  
  拓跋乌还是笑嘻嘻的,手却闪电般一扯,将他腰间的衣服也都扯了个粉碎。
  
  这样,王畅除了能靠蹲在地上遮住一些地方外,已经是完全的□了。
  
  王畅用力抱住自己,大骂,"拓跋乌,你是个禽兽!妄自你们鲜卑族还有如此悠久的历史,后辈却是这般无耻。有眼睛的人都知道你想要鲜卑王的王位,可惜鲜卑王却绝对不会把自己的位置传给你。他只想给你的大哥和三哥。你自以为他们都是只有蛮力的傻蛋,任谁都比不上你聪明。可我却佩服鲜卑王的眼光,他早就看出你是个无耻之徒,阴险狡诈,只会玩下流的手段,不可能得到部族的真心佩服和跟随,更没有能力和气度统帅整个部族,所以鲜卑王早就从心底就将你排除在继承人之外!你想靠诡计在那角斗中获得鲜卑王位,可惜你也知道自己不得人心,就算角斗获胜得到了这王位,总有一天也会被众人赶下台,于是你想要靠更多的黄金来收买人心,壮大实力。可惜,你以为你这计谋天衣无缝,谁也不知吗?我这一个汉人可以猜到,我告诉你,郭翻也早已知道,你想这么简单地从他那里拿到黄金,你想的太美了!"
  
  这话刺中了拓跋乌的痛处,他嘴角连抽几下,一把抓住王畅的下巴,"王大人,你很聪明,但你忘了,你是郭翻的唯一弱点,只要你在,我就算要他的命他也得给我,更何况那区区百万黄金!"
  
  王畅一笑,"我不会让你如愿以偿!"说完便要咬自己的舌头。
  
  可惜拓跋乌比他快了一步,一把卸下了他的下颚,随即轻易在他的疯狂反抗中,用那些布条将他的手脚都捆了个严实,然后用力将他按在地上,毫不客气地进入了他的身体。
  
  王畅之后的记忆十分模糊,他只记得无止尽的疼痛和泪水,还记得自己咬紧了牙关也不要自己哭出声来,最后的意识却是:自己已经脏了,再也无法回到郭翻温暖的怀抱中了。
  
  拓跋乌却在彻彻底底满足了兽欲后,看了看跟破布一样躺在地上的王畅,笑了笑,"王大人,你以为你有多清高,你们汉人以为自己有多高贵,还有我那大哥和三哥自以为多么心胸宽广,竟然敢看不起我拓跋乌!看不起我的部落!我会让你们都尝到教训的,我会让你们知道,我比你们强!我比你们都强!"
  
  最后几声尖利的笑声后,拓跋乌整理一下衣服,朝王畅吐了一口痰水,转身离开了帐篷,对门口的士兵道,"这人就赏给各位将军,谁想要他便让谁进来。"
  
  ******
  王畅在疯之前做了最后一件事,便是用血在一块布条上写了几行小字,塞在那日藏着纸条的缝隙里给了李奇。
  
  信上这样写道:速返,告郭此部方位及我死讯。

作者有话要说:王小白,就这么疯了,呃~~~~


41、第 41 章 ...


  王畅被抓住的第七日,郭翻在七个难眠之夜后终于将那百两黄金都准备妥当了。
  
  当夜,郭翻叫来查三鑫,两人准备再好好合计合计接下来的行动,突然从寂静的院内传来一声响动,一根箭接着破窗而入,猛地插在两人背后的屏风上。
  
  郭翻站起来,去看那箭,见箭尾上绑着一块白布。
  
  查三鑫已跃出门外,一边朝郭翻喊道,"小心有毒!"随即跳上了屋顶,在黑夜里立刻用眼角扫到一个身形往北方奔去。
  
  查三鑫提起一口气,急追而去。
  
  那人轻功颇高,发现查三鑫尾随而来,立刻往京城中的杂乱角落奔去。
  
  那人大约是想将查三鑫在那些充满了复杂拐角的阴暗街巷中甩掉,可查三鑫做司空的本事偏偏让他眼睛尖得总能发现他的身影,两人在小巷中追了一阵,那黑衣人发现自己无法甩掉他,于是一跃上了屋顶,一路狂奔跨过整个京城,随即跃出城墙,往郊外逃去。
  
  查三鑫怕那人放暗器,自己在黑暗中被偷袭,是以追得并不太紧,只远远跟在他身后,追了一阵,只觉得心跳得厉害,一股战栗从自己的背上传到了心中。
  
  自己尾随的那人一身黑衣,在城中还不看太清楚,到了郊外,星光更加明亮,又没有遮挡物,那人的身形十分清楚,奔跑的双腿动作,那轻功施展的优美姿态,都像极了自己梦里都在寻找的人。
  
  查三鑫张开了口,想要叫出那人的名字,竟然发不出一点声音。
  
  又急追了一阵,查三鑫几乎已能看清那人腰上的配饰了,这才再次用激动得几乎都沙哑的嗓音喊道,"小奇!小奇!是你吗?"
  
  那人听见这几声"小奇",身子晃了晃,又加紧了往前逃走的速度。
  
  查三鑫已经百分之百确定他就是那自己差点误杀的李奇了,立刻将吃奶的劲都使了出来,不过十几步之间很快便追上了那人,从后一把将他紧紧抱住,扭过他的身子,低头看着他用黑布遮住的脸,"小奇!小奇!是你!一定是你!"
  
  那人在查三鑫怀里拼命挣扎,却又并未使什么拳脚,查三鑫轻轻松松挡住他的挣扎,指头勾住那黑布一扯,就见那黑布下露出了一张年轻的容颜。
  
  查三鑫在星光下看着这张脸,眼睛里刹那间满是泪光,嘴巴张了两张,才一把将他抱进怀里,哑着嗓音道,"你没死,你真没死!真好!真好!"
  
  李奇被他用力抱住,觉得自己的脊背都要被他抱断了,想推开他,却使不出什么力气,又听见抱住自己的男人在自己的肩膀上低声哭泣,犹豫了半天,只好伸出手也抱住这哭泣的男人,用手摸摸他的头发,想要安慰他,随即却又立刻在心里暗骂,这人几乎杀死自己,自己早发誓一生也不再见他,却为什么一听他哭泣,便如此心软。
  
  查三鑫抱了他一阵,终于是平静下来了,这才将脸擦了擦,低头看着李奇,"小奇,之前是我错了,我不该那样对你,你要杀我还是要报复我,都请便,只请你不要再离开我,在我死之前都不要离开我,不要让我这般痛苦了,没有你,我真是痛不欲生,不要再离开我了……"
  
  听见这过去那冷血无情的男人这般絮絮叨叨对着自己道歉,李奇心中有些发软,几乎想要原谅他了,可一想到自己那日的万念俱灰,一想到王畅,刚便软的心肠又立刻硬了起来。
  
  李奇推开查三鑫,"我今日并不知道你在郭翻屋内,否则我也不会这时来射那竹箭,竹箭尾端的布上写有王畅传给郭翻的消息,你去看看吧。"说完转身边要走。
  
  查三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不许走,我不许你再离开我!跟我一起去见郭翻,你怎么知道王畅的消息?"
  
  李奇想起自己第二日见到王畅的样子,悲从中起,知道自己若是能早点寻到逃走的法子,王畅也不至于落得那般田地,于是用力挣扎,"你放开我!我答应王大人的事已完成,我要走了,你放开我。"
  
  查三鑫见他用力挣扎,心中一急,怕自己用力伤了他,又怕再这样让他从自己眼皮下消失,于是立刻抬起手,流水般连点了他几个穴道。
  
  李奇没有料到他这般无赖,身子一软,跌进他怀里,嘴里却不由得骂道,"混蛋!你解开我的穴道!混蛋!"
  
  查三鑫将他拦腰抱起,不管李奇的怒骂,往郭翻的府里奔去,一路上只觉得心中长久以来的那片阴霾刹那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心中剩下的只是久别重逢之后的满心欢喜。
  
  待查三鑫喜滋滋把李奇抱回了郭翻的房间,却发现房间内一片寒气,郭翻眼神冰冷看着两人,递给查三鑫那块箭尾上取下的白布。
  
  布上正是那王畅的血书:速返,告郭此部方位及我死讯。
  
  查三鑫愣住了,郭翻猛地一拳砸在八仙桌上,用冰冷的目光看着李奇,"告诉我!发生了什么!畅儿为什么会死!为什么!"
  
  那目光就像是冰射过身体,李奇在那目光下颤抖了一下,才抖着声音,将自己听从王畅吩咐,潜进拓跋乌部落,然后准备营救王畅,却没料到拓跋乌竟然半夜起了歹意,将王畅□了,随即又将他手脚捆住任人□的事一一道来。
  
  说到后面,李奇已经泣不成声,不停地道,"是我的错,是我无能为力,不能早点救出王大人,让王大人受了那些侮辱,是我的错。"
  
  郭翻用那眼睛死死看着李奇,"那么,他死了?他死了?你亲眼所见他死了?"
  
  李奇道,"我走时王大人四肢都被捆住,下巴也被卸掉了,无法自尽,王大人曾要我杀了他,可我……可我……我下不了手!是以王大人才让我给郭大人传信。可我……可我相信,王大人只要有机会,一定会自尽的,他不该承受那些……"
  
  查三鑫看着郭翻,他自己有过这般痛失爱人的经历,知道郭翻此时心中的感受,抬脚上前,想要安慰他几句,"郭翻,你也别……"
  
  郭翻抬起手,"你们走吧,让我静一静,让我静一静……"
  
  查三鑫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将李奇抱起来,离开了房间,任郭翻一人在那屋中。
  

作者有话要说:嗯,终于虐了~~~等到过了40章,才开始虐,太晚了啊~~~


42、第 42 章 ...


  第二日早晨,郭翻竟然还是如往常一样准时去参加早朝。
  
  查三鑫远远看他神色并未有何变化,心中欣慰,待走近了,却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一直窜上了心底。
  
  查三鑫认识郭翻已有些年月了,作为酒友也作为旧友,他知道郭翻的过去,也知道他真正的为人。
  
  这个男人在不过三十来年的生命中,经历过别人所没有的艰难过去,也获得了从未想象过的一切。在这过程中,他有过痛苦的回忆,也得到过许多人的帮助,他对人世间的薄凉有深刻的了解,在艰难中逐渐也有了一副冷硬的心肠,却并未对这世界有过多的怨恨,是以在他那冷硬的心肠外面,他聪明的用一层温和的性格来包裹。这世界上几乎没有什么磨难他没有经历过,因此也便没有剩下什么能引起他的心绪波动。他看似如此的长袖善舞和温和机智,总是能够得到大部分人的喜爱,可在那层层包裹下,是如死寂的冰河般的无欲无求和百无聊赖。
  
  有些人,包括王畅和他自己,或许也包括那谢方,能凭着直觉,一眼穿透那层层的伪装看见真实的郭翻。
  
  查三鑫并未经历过郭翻的生活,却知道这样的人在他过去的生命中,总是不断经历着丧失,亲人的丧失,友人的丧失,家乡的丧失……他丧失的太多,可最后又得到得太多,于是便知道自己已经不配再拥有一个爱人。
  
  过去的经历早已让他明白,如果连这最重要的人也得到,便将是重复他过去的那些痛不欲生的丧失。
  
  因此郭翻比任何人都渴望着一个爱人,可也比任何人惧怕着一个爱人。
  
  所以他本是不看好王畅和他之间的感情的。可王畅竟然连身份和地位都可抛弃来追随郭翻,这是郭翻此生的福气,他便是男子,自己也只能祝福了。
  
  可有过了极致的幸福,失去后便是更加极致的痛苦。王畅让郭翻真的体会到了最完美的爱情,而他的离去,让郭翻已经千疮百孔的心彻底碎裂了。他的死将郭翻所有的一切,甚至连魂魄也都带走了。
  
  郭翻还活着,是因为他还要为王畅报仇,或者说,他要向这让他痛苦的世界报仇。已经了无牵挂的郭翻,将他那层用来伪装的外皮去掉了,露出他那冰冷的真实情感和喷勃的刻骨仇恨。
  
  查三鑫站在郭翻面前,感受着他浑身散发出寒冷而凛冽的气息,仿佛是站在极地的冰河之中,一种冷到心底的战栗感从脊背绽开来。
  
  查三鑫今日第一次厌恶自己有这样敏锐的直觉,这直觉曾让他一一看破那些犯罪者们留下的蛛丝马迹,可是今天他所察觉到的郭翻的异变,却不是自己能帮忙的。更况且郭翻,是一个拥有颠覆这岌岌可危朝廷的力量的男人。
  
  这寒气着实不祥,查三鑫拍了拍郭翻的肩膀,让他转过头来,看着他的眼睛道,"李奇并未看见他自杀,他也许并未死去!希望你冷静一点,也许我们还能救回他!不要放弃任何一点希望,就像我从未放弃寻找李奇一样。你看我现在,终于等到了他,希望你也不要太早下定论。"
  
  这话让郭翻愣了一下,勉强笑了笑,"你说得对,也许……还有希望……"
  
  查三鑫再次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你不要做什么傻事,我们尽快与他进行联络,他既然想得到那些东西,便得保证那人的平安。"
  
  郭翻点了点头,两人并肩走进了朝堂。
  
  查三鑫感受到郭翻身上寒气有些减弱,松了一口气。
  
  ******
  进了朝堂,不出查三鑫的意料,今天谢方果然发难了。
  
  郭翻在长江上游大肆租船和修建重量级的船只,又将自己的黄金用快马运往那里,他救人心切,自然动作极快,便少了掩饰,很快便被谢方手下的探子发现了,谢方今日便逮住这事在朝堂上质疑郭翻。
  
  "请问郭大人,在长江边修建那么多船只要做何用?"
  
  郭翻抬起头,并不直接理会谢方的挑衅,道,"谢大人可有何证据?人都知道口说无凭。"
  
  谢方冷哼了一声,旁边一个大臣打开了一张纸,众人纷纷围了上去,郭翻看了看,知道是自己派过去的人与船夫租船的画押凭证,便转过头,又不说什么了。
  
  谢方见他不再回应,便又道,"听说郭大人修建这么多船只是要运送百万黄金到江右。在下便有两个疑问了。"
  
  这消息如一块石头丢进平静的湖面,把整个朝堂搅的闹哄哄的。
  
  谢方挥了挥手,让众人安静,又朗声道,"第一,请问这百万两黄金送到江右是给谁的呢?众所周知,江右是鲜卑人的地盘,那里已经没有我朝廷的土地,请问郭大人的黄金要给谁?为什么要给他? "
  
  一时间群臣再次议论纷纷,查三鑫看了看郭翻,他倒沉得住气,只看着谢方道,"谢大人的第二个问题呢?"
  
  谢方环顾了一下四周,道,"郭大人从江右回来不过数天,便筹集了百万黄金,这家底可算厚实啊。可朝廷俸禄的数目是明明白白摆在那里的,郭大人有几个田庄,去做过客的各位大人也是都知道的,可郭大人这家底,却远远比我们所看见的还要厚实啊。不知这百万黄金石如何得来的?某非,郭大人院子里其实还埋了个聚宝盆?郭大人丢一个元宝进去,它便给郭大人长一百个出来?"
  
  周围的人有些开始笑起来。
  
  郭翻看了看周围的人,有些在笑,笑得是如此的得意和嚣张,这些是谢方一派和自己的对头们。有些在皱眉头,似乎觉得谢方说得太过了些,这些人是朝中有见识和骨气的人,可他们也很多并不是自己的朋友。有些却在咬牙切齿,因为自己的受辱而感到侮辱了他们,他们是自己的人。还有些人并不为所动,脸上并无表情,这是些他所敬佩的人,不喜不悲,万物皆空,那是多么豁达的境地。
  
  而自己,从来无法如此豁达。
  
  他的前二十年在穷困潦倒中挣扎,因此曾想要过很多东西,这些东西在他后来的生命中都一一实现了,可唯有一样东西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得到。
  
  哪知道老天垂怜,竟让他得到了。
  
  可顷刻间,他甚至都快忘记了那些拥有的日子,自己便又失去了他。
  
  一切都要归结于眼前这个人他,曾经把他当做父亲一样敬爱的人。
  
  郭翻看着谢方,眯了眯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了~~~
中午醉酒,头疼,写不出来啊~~~


43、第 43 章 ...


  这时已有人在旁边看不过去了。王玄首当其冲站了出来,瞪着谢方,道,"谢大人,您平日总是为人宽厚,为何今日要抓住此事逼迫郭大人?在下的小弟被鲜卑人抓去了,那奸诈的五王子要逼迫在下和郭大人用百万黄金来换回他,你说在下该不该换?那是在下的亲生小弟!王府已变卖了大部分土地来筹钱,这百万黄金便是我王家十几代人的全部积蓄!"
  
  谢方没想到王玄竟然在此时站在了郭翻一边,冷眼看着王玄,"王大人,什么叫养虎为患,难道还要老夫再提醒你吗?那拓跋乌从你们两人身上得到了二十万两银子,以为绑票的买卖十分好做,便撕破我朝与鲜卑族的约定,将我朝的来使关押,还狮子开大口要万两黄金!他这胃口是越来越大了!你用你王府十几代的积攒换了令弟,却让鲜卑族势力大涨,只怕与令弟团聚不了多久,便又要让我朝遭受一次城池被攻破后的逃难!"
  
  这话便说得合情合理了,王玄一时间无法回答,只能红着眼睛转头看了看郭翻,又转过头来看着谢方,"那谢大人的意思是要让我将小弟抛弃在荒凉的北地,任他被鲜卑人肆意□?"
  
  郭翻还在低着头沉默着,听见这最后的两个字,抬头看了看王玄,接着转过头瞪着查三鑫。
  
  查三鑫赶紧摇头,对着他无声地张开口,用嘴型示意道,"我和李奇没有对其他人说过!"
  
  郭翻垂下眼睛,接着咧嘴笑了笑,这才抬起头来看着谢方,道,"谢大人,此事牵扯干系庞杂,有些事不能对外人道来,赎在下不能在这里为您一一解释了,还请谢大人原谅。"
  
  谢方瞪着他,随即转过头看着司马皇帝,"皇上,在下是三公之一的中书监,竟然在郭大人口中也成了外人?王中书令救与不救,不是郭大人和王大人两人可以决定的事,此事事关朝廷的安危,必须让朝中大臣做个商议,否则一旦拓跋乌取得那万两黄金,朝廷岌岌可危矣!况且那拓跋乌毫无仁信,上一次已食言而肥,谁能保证这一次他不会又抓了哪一个来使,接着便又要换上朝廷数百万黄金!"
  
  这话激得群臣们统统都大声呼喊起来,"大伙商议后才能定!商议后才能定!"
  
  司马皇帝看了看郭翻,郭翻还垂着头呆呆地看着地上,于是朗声道,"诸位安静!此事朕也是突然得知,事情的缘由到底如何,不可仅听一方说辞便妄下定论。今日暂且先退朝,朕还需再详细询问郭大人和王大人,明日早朝再商议此事。"
  
  此话封了大多数人的口,可下朝的时候,依然有些人不太服气,从郭翻身边经过时冷笑道,"郭大人如今很是得宠啊。"
  
  郭翻连嘴角也没有拉扯一下,只静静地继续往前走。
  
  查三鑫在身后追上他,焦急地问,"怎么办?"
  
  郭翻停下脚步,看着他,"你今夜待在家中,看好你那李奇。别的不用管。船的事继续准备着。"
  
  查三鑫皱着眉头,"什么都不做?明日你怎么解释?"
  
  郭翻面无表情地转过头,什么也没说便走了。
  
  查三鑫看着他的背影,没来由的一阵寒战。
  
  ******
  当夜子时,郭翻让仆人在前方为自己提了一盏灯笼,慢慢走到谢府的大门口,抬起手敲了敲门。
  门人打开门,正要开口,从郭翻身旁突然钻出一个人,一把捂住他的嘴,门人在挣扎的当口,从郭翻背后又涌进无数的侍卫。
  
  这些铠甲护身的侍卫如蚂蚁一般,顷刻间涌向谢府内的所有角落,接着便听见一声又一声的惊叫。
  
  郭翻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依然同刚才一样,慢慢的踱步往正屋走。
  
  待他走进正屋的时候,谢方已被侍卫围在中间动弹不得。
  
  谢方见到郭翻的脸,又看了看周围的侍卫,竟还能笑着问道,"郭大人夜里带这么多侍卫来是何事?"
  
  郭翻嘴角扯了扯,打开一条白绢。
  
  谢方一见那白绢,脸色就变了。他虽然极力想控制住自己脸上的神情,却无法掩饰那慌乱的神色。
  
  这白绢上面,写的正是他泄露给拓跋乌关于郭翻行踪的内容。可这白绢如何普通,为何郭翻能追到这里?
  
  郭翻低头摸了摸那白绢,"素蜻坊的丝绢本不该你用,可士族向来是有好东西便要享受一番,于是你命人将几根金丝织进你们自己使用的布匹中,其实一般人也是不易发现的,可惜却有人是火眼金睛,一眼便认了出来。"
  
  谢方脑子转了转,随即想到郭翻便是自己教出来的,自己此时的借口多半也无用,一时间心中万般感慨,任那沸腾的思绪洪流在脑中冲过之后,才只叹出了一口气,"你竟敢私自仇杀我。"
  
  郭翻一笑,"谢大人,你对我难道还不了解?"说着摸出一张黄纸,在谢方面前展开,"皇上命我杀无赦。"
  
  谢方闭上眼睛,"原来是皇上容不下我了。"
  
  郭翻道,"谢大人,我本没有凌驾于士族之上的愿望,你却非得未雨绸缪,将我一逼再逼。我从当年的一个小叫花变成今日的司空,全仗你的提携,我往上爬的每一步,都浸透着你一点一滴的教诲。对我来说,你如同我的第二个父亲一般。可我却万万没有想到,你竟想毒死我!我那时好一阵都无法相信那是你做的。你倘若真对我有这般仇恨,那当初又何必提携我!"
  
  谢方看着他,"你叫郭翻,如今确有翻天的本事,我如何能不防你?今日的士族,早已是江河日下。除了朝中还有些个如王家一般的大族有些人才,士族子弟都是些无能窝囊之辈。眼看着祖宗们留下的基业就要拱手让给别人,我就算死了,也无法瞑目。你如今也大了,手段头脑比我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若不趁你势力尚弱时将你杀掉,今后这祖宗们拼死创下的基业,便便宜给你了。"
  
  郭翻笑了,"你倒看得远。"
  
  谢方也笑了笑,"我那时见你,你不过才二十来岁,我便知道你有今天,可我为何却又要提携你,只能说我是鬼迷了心窍,想让你成为朝中的栋梁。可贱民便永生是贱民,我痴心妄想要你为士族出力,算是白费力气了。"
  
  郭翻冷哼了一声。
  
  谢方看着他,"那王畅对你竟如此重要?只可惜拓跋乌早有准备,你们用黄金去换他只会是徒劳无功,我最后给你的建议,便是放弃!"
  
  郭翻对这些话充耳不闻,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谢方,"你毒杀我两次,我却不会忘记你的恩情。这药可以让你没有痛苦地离开,你的子息,我会让他们在这府邸安住。"
  
  谢方接过瓷瓶,打开盖子,"如此便十分感谢了。只是拓跋乌,不是等闲之辈,好好对付他吧。"
  
  说完谢方仰起头,将瓷瓶内的液体一口喝下,仰天哈哈大笑,"老夫一辈子也不算虚度。"
  
  话音未落,谢方身体便一阵抽搐,接着直挺挺倒在地上,慢慢脸上便泛起一层乌黑。
  
  郭翻看着那黑色最后仿佛与皮肤混为了一体,才抬起头来,对旁边的侍卫道,"把尸体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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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第二日的早朝,是在谢方的尸体被抬进朝堂后开始的。
  
  看见昨日还活生生讽刺着郭翻的谢方转眼便成了那乌黑的尸体,满朝官员无人敢再说一个字。
  司马皇帝颇为得意地朝郭翻看了一眼,又转头一一扫过群臣,"关于王家和郭家自掏腰包与拓跋乌换回王中书令的事,谁还有别的意见?"
  
  谁还能有别的意见?
  
  "没想到谢方这贼人竟然私自与拓跋乌暗中联络,做出这等叛国的事情,连郭大人和王大人被拓跋乌抓去,竟然都是他在暗中使坏。我朝出了这样的败类,该杀!真该杀!"有人在下面高声说道。
  
  "该杀!杀得好!"更多的人大声附和。
  
  郭翻抬起眼睛冷冷看了看那些人,便又垂下头。
  
  司马皇帝享受着百官们的恐惧和奉承,过了好一阵才道,"昨夜,朕已与王大人和郭大人深谈过了,此事颇有些缘由,朕已同意两位大人私自行动,但一旦出现危害朝廷之事,便需得放弃。"
  这算是给百官们面子,丢了个合情合理的解释,众人更无人敢再说什么,于是这早朝便在一片黏糊和冰冷的恐惧中结束了。
  
  郭翻依然孤独地在百官离开后慢慢往自己马车走,查三鑫看看周围并无旁人,才追上来拉住他,"你杀了谢方?何必?他毕竟对你有这般恩惠,何必对他如此狠心。"
  
  郭翻看着他,"谁妨碍我,便杀了谁。"
  
  查三鑫身体一僵,急忙四处看了看,发现视线可及之处都是一片空旷,才放下心来,"此话以后少说!昨夜来的消息,船和黄金还有兵马都已准备好了,就等你的命令。"
  
  郭翻闭了闭眼睛,"赶到拓跋乌的老巢要多久?"
  
  查三鑫道,"不久,轻骑十来天,大队人马要二十来天。"
  
  郭翻睁开眼睛,"今天已经十月十七了,跟拓跋乌约在下月的今天在长江边交换,你明日就让李奇带路,和大将军周凯带两万精壮人马去偷袭老巢。必须等拓跋乌带着人马出发后才能偷袭。长江边交换的事,我来安排。"
  
  查三鑫看着他,"若是王畅……"
  
  郭翻闭了闭眼睛,猛地睁开,"那便将他族中所有男人砍掉四肢后丢到沙漠,女人卖进妓院。"
  
  "你……"查三鑫叹了一口气,最后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摇摇头离开了。
  
  郭翻看着他他离开,依旧慢慢坐上马车回到了自己的府中。
  
  那与王畅共度时光的房间还保持着他回来那天的摸样。郭翻知道每进一次这房间,便是在自己心上划下一刀。可若不是这样,他只怕会遗忘他与王畅相恋的那些日子,错以为那些刻骨铭心的甜蜜,不过是自己的一场美梦。
  
  郭翻坐上八仙桌,将王畅最后写下的那页纸单慢慢打开,一个字一个字细细读着,指头轻轻摩挲着纸张,却又不敢太过用力,怕那薄薄的纸张在自己的多次摩挲下成了碎片。
  
  王畅被抓走已经是二十来天了,而他也有二十来天无法合眼了。
  
  身体已经困倦得不行,神经却一直紧绷着,有时候终于快要睡着了,却突然仿佛看到王畅被某个面目模糊地人按在地上。郭翻想要上去,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触及到王畅,只能看这王畅在痛苦之中向他求救,在无法得到他的帮助后泪流满面,最后在万般无助中,用一把不知道何处出现的刀插进了自己的胸膛。
  
  郭翻总在鲜血从王畅胸口飞溅出来时惨叫着惊醒。
  
  活着是梦魇,睡着了也是梦魇。
  
  郭翻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可他一定要坚持到下个月的今天。
  
  王畅是死是活,那时便可知晓。
  
  只要王畅还活着,只要他还活着,自己便要将这被人打碎的珍宝一片一片粘贴起来,让他回复那往日的骄傲和神采。
  
  如果他死了……
  
  郭翻按住自己的胸口,只要想到这个词,就仿佛浑身被撕裂了一般的疼痛,这疼痛并没有随着时间而有所减轻,却是越发的深入骨髓了。
  
  郭翻抓紧胸口的衣服,猛然吸了几口气,才睁开眼睛,瞪着屋中的烛火。
  
  如果王畅死了,如果他真的死了,那便让拓跋乌偿还王畅所受的每一次痛苦,只要自己还活着,便让拓跋乌也活着,让他每一日都尝尝比自己难过十倍的滋味。
  
  然后……
  
  然后呢?
  
  将拓跋乌抓住以后呢?
  
  郭翻抬起眼睛,仿佛看见了无尽时间尽头的黑暗。
  
  他本来以为有了王畅,自己的生命便有了光亮,在这光亮的陪伴下,他有足够的信心和勇气与他一同面对那黑暗的深渊。
  
  可王畅不见了,留下他一个人,留他一人在这无尽的黑暗中。
  
  也许有一天他会疯掉吧,因为失了王畅,也因为再也忍受不住这时间的深渊。
  
  在这又一个不眠的黑夜里,郭翻提笔,写下了给拓跋乌的交换信,第二日一大早便让人送过江去。
  
  ******
  三天后,拓跋乌打开这封信,仔细读过之后,仰天哈哈大笑了一阵,起身快步出了主帐,走到王畅的帐子中,一把掀起帐帘,看着屋里那个已经不成人形的生物。
  
  "王畅,没想到郭翻真备好了百万黄金来换你,你果真值这么多钱。只可惜不知道他看见你这番摸样,还会不会要你。"
  
  在帐篷的角落里缩着一个生物。那生物头发蓬乱,黑发仿佛是绵羊的皮毛,卷成了无数个扯不开的疙瘩,如厚重的衣服一样盖住了他部分□身体。
  
  那生物应该有一身白皙的皮肤,可如今到处都是青紫,还沾满了各种乌黑的污垢。
  
  他的双手双脚分别在背后用粗绳捆住后,又捆在了身后一根粗大得柱子上。虽然他蜷起了身体,依然可以看见他双腿间一片肮脏,不知是沾满了什么污垢的液体。
  
  那生物听见拓跋乌的声音,抬起头来,于是那被卸掉的下巴便赫然在目,松松地掉在他的脖子上,因为很久没有合拢过,在他抬头的时候,口水和吃过并未咽下的饭食从那嘴角流了下来。
  
  那生物已没了神志,却在看见拓跋乌后仿佛忆起了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呜呜叫着要逃走,可他刚往前蠕动了几次,便立刻被背后捆住手脚的柱子拉住了。
  
  拓跋乌看着他这样的狼狈样,笑了笑,"跟你看来也是白说。不过王大人,看来你也不过就这点能耐。我手下的将军才轮番上了你一次,你竟就这样疯了。看看你这样,就算是郭翻也认不出来你吧。我早说过你们南人都是些孬种,你还要反驳我,呵呵,如今看来,倒是我说的不错了。"
  
  那生物颤抖着身体蜷成一团,只恐惧地呜呜叫着。
  
  见不到王畅的伶牙俐齿,拓跋乌也觉得有些无趣,于是又站了一阵,欣赏完王畅的凄惨,才转头吩咐道,"把他洗刷一下,这几日多喂点吃的,我要他看起来跟原来一样去跟郭翻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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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 45 章 ...


  一个月的时间仿佛飞逝一般就过去了。
  十一月十七日这日的清晨,冬日的太阳难得的金灿灿,光芒从雾气中投射下来,仿佛是无数的金色箭头刺穿寒冷,洒在宽阔的长江的水面上,也洒在郭翻青白的脸上。
  
  郭翻在主船的甲板上环顾了一下四周,看着十艘体积最为庞大的大船被无数的小船保护在中间,无论是大船还是小船,上面都站满了身穿铠甲,手拿武器的士兵,心中宽慰,点了点头,道,"开船"。
  
  开路船开始往前驶去,接着是几十艘护卫小船,接着是郭翻的主船,十首装载着黄金的大船尾随其后,接着是更多断后的小船断后。
  
  船只刚停靠在岸边的时候还并不显眼,待船队在江面上铺散开来,竟将数里江面都满满当当占据了。
  
  郭翻与拓跋乌约的交易之处离此地还需要大半日的水程,因此到了目的地,也已经是下午快接近傍晚的时候了。
  
  郭翻在快到达约定地点的时候,就已经看见拓跋乌带着大队人马在江边站着了。
  
  郭翻只焦急地四处搜索自己唯一挂心的人的影子,果然在拓跋乌身边的马匹上看见了一个人影。那人全身被捆了个结实,却脸朝下趴在一匹矮马背上,虽然看不见脸,却仿佛就是自己夜夜牵挂的人的身形。
  
  郭翻心中那块大石头放下了一半,便转过头吩咐各船停在离岸边尚有数百米的地方,自己坐了一只小一些的船,带着几队人马,靠近了拓跋乌岸上的队伍。
  
  拓跋乌见他靠近,得意地一笑,"郭大人今天一个人来的啊,王大人呢?他就不牵挂自己的亲弟弟?"
  
  郭翻也一笑,"王大人怕在离开的时候又被王子你的套马绳给捆了,害朝廷又少百万两的银子,所以王大人打算还是在自己家中等待在下的好消息。说起来,不知道今天王子又准备了几根套马绳呢?"
  
  拓跋乌呵呵一笑,"王大人很是吃一堑长一智啊,郭大人也很是考虑周全啊。不过今天在下可没有带套马绳,只带了人和马车。他们都是来来运金子的。郭大人,咱们也不要寒暄了,时间紧迫,马上就要天黑了,让在下看看你带的金子是不是够了吧。"
  
  郭翻点头,"当然可以,不过在这之前,让在下也看看用百万黄金换的人还活着没有。"
  
  拓跋乌点点头,转过头道,"把他的头抬起来。"
  
  一个士兵驱马上前,抓住王畅的头发,将他的头仰了起来,然后扭过来朝着郭翻。
  
  郭翻站在船上,远远看着王畅头发凌乱,白皙的皮肤有些脏,脸颊的肉也没了,嘴里还被塞着布,眼睛却依然是那么明亮,一时间只觉得心脏都要跳出胸膛了,一股又苦又涩的感觉直冲喉头,呛得他只能急忙闭上眼睛,死死抓住船舷,身体剧烈晃了一晃,才站稳脚步,再猛地睁开眼睛,"王子,我用百万黄金的人,你们就这样给我捆在马上,还塞布在嘴里。你们是这样对待我朝的来使的吗,还是说你对他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怕他张口说出来?"
  
  拓跋乌嘴角抽了一下,望着郭翻,过了好一下,才呵呵笑着开口,"怎么会?这些日子我们对待王大人都是客客气气,没有丝毫怠慢。只是王大人总是不听我们的招呼,动不动就想伤人,嘴里更是谩骂不已,是以不得不对王大人做出这样的安排。只要我们验了黄金,立刻就放开王大人手上的绳子和嘴里的布。"
  
  郭翻冷笑了一下,"是吗?王子让验金的人上船来吧。"
  
  两个士兵下了马,顺着浮桥哆哆嗦嗦地走过江面,上了小船,随后小船载着他们到了后面装着黄金的大船上。
  
  因为数量众多,所以检查的时候很费了时间,到第十艘船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郭翻命人点上火吧,将两名士兵送回了岸上。
  
  拓跋乌看着那两人,"如何?"
  
  两人点点头,"是真的,分量十足。"
  
  拓跋乌笑了笑,"郭大人,你很守信用啊。我也是很守信用的,不过对于你们南人,我却偏偏不会不讲什么信用的,既然你这么没有脑子将黄金弄来了,我也不会客气的。出来吧!"
  
  只听一阵马匹踏地的声音,顷刻之间,一排排沿江站立的骑士出现在拓跋乌背后,这一眼望不到头的数排骑士们手持弓弩,瞄准着郭翻背后的十艘大船。那弓弩十分巨大,箭身乌黑,而箭头,燃着熊熊火焰。
  
  "郭大人,我从小就看不起南人,而你这心肝宝贝却总是触怒我,所以呢,我将他当女人一样上了,味道不错。"拓跋乌笑了笑,借着火光看着郭翻扭曲的脸,哈哈大笑,笑得都咳起来,才又道,"作为一个王子,我也自然不会亏待我的将军们,于是我让我旗下的各位将军们,也好好尝了尝他的味道,他们都说不错。"
  
  郭翻在狂怒中张口想大骂出声,却在此时又突然迅速平静下来了,只平静的看着拓跋乌。
  
  拓跋乌见他没了表情,有些失望,却依然笑嘻嘻地道,"以王大人为首的士族们自以为多么风雅清高,结果最后还不是被在下当女人一样用了。由此在下也很想知道,是不是其他的士族们也是这么的味道不错呢?"
  
  郭翻静静地看着拓跋乌,"王子是打算用这火箭来烧船?看你这弓弩,大约是能够射过那江面的距离的吧。可是射到了船,船就一定会着火吗?"
  
  郭翻又仔细看了看,"哦,是了,箭头后面还有火药,真不赖,王子竟能将南人的火药如此运用。既然王子如此看不起南人,却为何还要用我们发明的火药?我看王子其实是嫉妒士族的天生高贵吧?听说王子的母亲是个妓女,所以王子总觉得在士族面前自惭形愧?当然,这样一来你自然也无法继承鲜卑王的王位,可惜你却垂涎那王位不已,不晓得对你的狼子野心,你的两位哥哥怎么想的,他们继承了王位后是会杀了你呢,还是将你驱逐到沙漠中去?"
  
  拓跋乌的嘴角抽动了一阵,冷哼了一下,正要开口叫放箭,却突然觉得脖子上被蚊虫扎了一下,于是急忙挥手拍到脖子处,却发现没有拍死那只蚊子,于是再次抬起手道,"放箭。"
  
  郭翻没有放过他刚才的任何动作,见他疑惑的看了看手掌,又举起手,这才扯了扯嘴角,也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于是在一大片细小的火光从拓跋乌的背后往那满江的船射去的时候,更多更猛烈的粗壮火光从那些大船的甲板上喷射了出来。
  
  拓跋乌大吃一惊,却不明所以,但是随着那些火光着陆后引起的惊天动地的震动和爆炸声,以及身后士兵们惨烈的叫声中,知道那是一种新从未见过的武器。
  
  拓跋乌将王畅一把抓到自己马伤,随后调转马头往回奔,一边奔一边狂呼,"撤退!撤退!"
  
  郭翻冷笑了一声,"想逃,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却还是立刻举手停止了那火光的喷射。
  
  拓跋乌此时也顾不上黄金了,只仓促地想要往回逃,却很快便发现更多的南人挡在自己的面前。
  
  他带的人马数量颇多,且皆是族中最彪悍的战士,但如今都被刚才那吐火光的武器吓得没了士气,队形大乱,此时再遇上伏击,更是难以招架,于是一阵拼死厮杀后,拓跋乌只带得少数人逃出了郭翻布置的包围。
  
  郭翻此时已上了岸,听到拓跋乌逃走的消息,站着转了两圈,终于咬着牙齿指着身边的医师破口大骂,"那针为何还没有见效?那是毒药吗?那是毒药吗?这半个时辰前就该死的人,带着王畅生龙活虎逃出包围圈了!你用的什么毒药!"
  
  郭翻用力呼了几大口气,终于还是忍不住狠狠朝那药师打去,最后将药师打昏在了地上。
  
  看着那药师躺在地上,郭翻喘了几下,从身边的一个士兵的腰间拔出剑,狠狠插进了那医师的胸口。
  
  药师只来得及在昏迷中因为剧痛而发出一声怪异的惨叫,便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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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


  


47、第 47 章 ...


  这次逃走后的拓跋乌几乎已有些仓皇了。
  
  他率着大军前去取那百万黄金,本是得意洋洋,颇为自满,却没料到被郭翻两路伏击,别说是黄金,就连自己的部落也被彻底消灭掉,如今自己如失去雁群的孤鸿,漫无目的而心怀恐慌,全靠这马背上半死不活的人质才能得以逃生。
  
  拓跋乌猛踢着马,只希望能跑快一点。
  
  拓跋乌与周凯这人做过战,起胆量极大又贪恋军功,极有可能尾随在背后,等待自己精疲力竭的时候追上来杀了自己,以拔得斩杀敌军首领的头筹。
  
  现在唯一的办法,便是逃到自己离自己最近的三哥的部落,向他求救,并请他划分一些部落的成员和牲畜给自己,让自己东山再起。
  
  但三哥离自己尚有数百公里的距离,而且是正宗的游牧部落,从不固定住在某个地方,找到也需要很多时间。而自己马背上的干粮已经用的差不多,水袋也在战斗中被砍漏,滴水未留,自己手里除了一把匕首和一把大刀,连弓箭也没有,更别说射杀大雁或者兔子了。
  
  拓跋乌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中奔跑着,却有些茫然。
  
  王畅已经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却只是因为马匹的抖动而又吐了口酸水,眼睛都睁不开似的。
  
  拓跋乌往后看了看,又转过头狠狠踢了踢马,看了看要死不活的王畅,从心里升起对这如蚂蚁一般脆弱之人的厌恶,却又知道此人在自己找到哥哥之前是自己唯一的护生符,于是忍了忍,将那厌恶压了下来。
  
  又奔跑了一阵,载着两人的黑马渐渐慢了下来,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拓跋乌用力踢它,它也只是动一动,再也不走半步,挣扎着将脖子压低,一边从鼻孔里喘着粗气,一边开始吃草。
  
  这马匹载着两个人连续奔跑了两天两夜,再是千中选一的神骏之物,也挨不住如此的疲劳。
  
  拓跋乌又狠狠踢了踢马,马匹嘶鸣着,却依旧一动不动。
  
  拓跋乌无法,终于从马上下来,随即将王畅也一把扯了下来。
  
  王畅仿佛是一张破布一般摔到了地上,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拓跋乌又累又饿,四处看了看,没有什么活物从身边经过,于是只能在草地中寻找一些可以吃的草根嚼了嚼,为了不让王畅饿死,拓跋乌还丢了几根到他嘴里,可王畅连咀嚼的力气也没有了,含着那草根一动不动。
  
  这时拓跋乌从离开自己的部落后已经又奔跑了整整一个白天,天色在此时已昏暗,拓跋乌只休息了一下,待那马吃得差不多了,又拉着王畅爬上马背,缓缓往前移动着。
  
  草原的夜里若是带着血又孤身一人,只怕会引来或遇上遇上野狼。
  
  但在这担惊受怕的夜里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临近早晨的时候,拓跋乌碰到了一条小河。这小河不过半丈宽,却水流清澈,还有一些鱼在河中游动着。
  
  拓跋乌跳下马,欣喜异常地奔到小河边,也不顾寒冷的天气,先将脸浸进河里,过了半晌,才抬起头来捧起一大口水,咕嘟咕嘟喝了进去,连喝数口,才从河里站起来,仰天哈哈大笑,"天不绝我拓跋乌!我必东山再起!"
  
  随后拓跋乌用湿衣服捞了七八条鱼丢到岸边,扯了一大堆干枯的草,随后用随身的火折子点燃,在匕首上串上一条鱼,烤了起来。
  
  鱼还没怎么烤熟时,拓跋乌便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接连吃了四五条,才终于忍住慢慢烤熟了一只鱼吃了起来。
  
  这香味飘进挂在马背上的王畅鼻子里,饿了两天的王畅却跟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拓跋乌正在津津有味地嚼着那鱼肉,看见他一动不动伏在马上,走过去推了推他。
  
  王畅又轻飘飘滑下了马。
  
  拓跋乌低头看了看他,用力拍他的脸,"醒醒!醒醒!要死也等我找到三哥再死。"
  
  王畅一动不动,拓跋乌用力推他肩膀,"醒醒,别死了!我还要靠你这挡箭牌呢!"
  
  王畅依然一动不动。
  
  拓跋乌摸了摸他的鼻子,竟是一点气都没有了。
  
  拓跋乌咒骂了几句,又用力踢了踢他,才往后一跌,坐在草地上。
  
  王畅死了!
  
  这个认知并未在拓跋乌心中激起什么波澜,若说真有什么,那便是他应该在自己找到三哥后再死,若是可以,最好能在他东山再起下次找郭翻报仇的时候再死。
  
  可是他此时却死了。
  
  拓跋乌虽有些遗憾,却并无其他的感觉。
  
  拓跋乌已经两个昼夜没有合过眼,加上又经历过两次生死搏斗,体力早已透支,是活下来的愿望支撑着他逃到这里。如今这里已是草原的腹地,离三哥部落的势力范围也没有多远,此处又有水有食物,天气也好,更不会遇到什么狼群之类的。拓跋乌绷紧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将马绳挽在手上,将烤得半干的衣服盖在身上,沉沉睡去了。
  
  他睡得十分香甜,过了一阵打起了均匀的呼噜,最后还说起了不知道是什么的梦话。
  
  在拓跋乌又说了一阵梦话后,离他不远的地方,一个人突然缓缓站了起来。
  
  这人眼神明亮,站立的动作缓慢却连贯,并不像一个要死之人,更不像那已经疯了的王畅。
  
  可这正是刚才那已经"死了"的王畅。
  
  此时捆在他身上的绳子早已松散了,他轻轻抖动了一□体,便将自己身上的绳子都纷纷抖到了地上,随后轻轻垫着脚,往拓跋乌身边走去。
  
  那马却并未睡着,看见他来了,打了一个响鼻。
  
  王畅立刻定住身体,看着拓跋乌。
  
  拓跋乌只无意识拉了拉手上的缰绳,却并未醒来。
  
  王畅咬了咬嘴唇,更加快步地走上前去,然后从他身边拾起那把大刀,狠狠一刀砍向他的脖子。
  王畅受伤又没有什么力气,却胜在偷袭的部位十分准确,拓跋乌在一声惨叫后立刻醒来,发觉自己的脖子一阵剧痛,而自己的鲜血喷了一身。
  
  王畅见他醒来,并未躲开,而是双手握着刀,站在拓跋乌身上没头脑朝下一阵猛刺。
  
  拓跋乌反应过来时,脸上和脖子处又被刺了数刀。
  
  拓跋乌在情急之中蜷起身体在地上打了一个滚,躲开了王畅的攻击,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脑袋竟然无法正正地放在自己的脖子上。
  
  拓跋乌大惊失色,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发现已经被砍得只剩下一半还连在一起了,鲜血仿佛那潺潺的河水一样往下流。
  
  拓跋乌嘴角抽搐起来,"啊啊啊"的怪叫着,拔出腰间的小匕首朝王畅扑过来。
  
  王畅也只凭着一口气支撑到现在,见他冲过来,连拿刀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只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刀把,举在胸前,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朝拓跋乌冲去。
  
  两人冲撞在一起的时候,拓跋乌将匕首插到王畅的胸口上,而王畅终于还是将那刀刺进了拓跋乌只剩一半的脖子里。
  
  拓跋乌想要将刀再用力插进王畅的胸口,却发现眼前的手不停自己使唤,然后他惊异的发现,自己的视线莫名其妙在慢慢滑下去,最后自己竟然看见了自己的脚和□。
  
  过了好一阵拓跋乌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终于像个母鸡一样咯咯笑起来,"好你个王畅!好你个王畅!好你个王畅……"说到后来渐渐没有了声息。
  
  王畅僵硬地举着刀,直到那滚落在草地上的头颅失去了所有的生息,才一松手,将刀丢到地上,忍住那失去头颅的身体压在自己身上的恶心和胸口的剧痛,失声痛哭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登录好难啊~~


48、第 48 章 ...


  王畅哭了很久,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了什么而哭。
  
  在那些最难熬的日子里,他也咬紧了牙一声不吭,以至于到最后,他承受不住那些,终于疯了。
  
  也许那疯的时间是他最轻松的时候,虽然知道自己在遭受些什么,可仿佛在远远看着一个旁人,自己所受的一切侮辱和伤害,都仿佛是施加在别人身上一般,与自己毫无关系。
  
  在这样的感觉中,他熬过了那些日子,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如幽魂一般一直看着自己的身体,直到某一天死去时,他却远远听见了郭翻的声音。
  
  那种感觉实在难以形容,郭翻的声音仿佛是晴空一道霹雳,又像是一道魔咒,将他正漂浮在半空的灵魂硬生生拉回到身体之中。
  
  魂魄回到身体里的一刹那,这身体遭受的痛苦与他的头脑连接到了一起。那些身体遭受的痛苦和心灵中造成的裂痕是如此的难以忍受,让他忍不住呕吐起来。
  
  而恰好那时拓跋乌也带着他往回逃走了,他脸又朝下的,是以拓跋乌并未发现他的异常。
  
  清醒之后他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是希望拓跋乌不要发现自己的意识已经恢复了,而后来的马匹颠簸,也确实让他除了呕吐,什么也做不了。
  
  直到被查三鑫和周凯伏击,拓跋乌落单而逃,他才想起可以乘机杀了拓跋乌,于是一直继续装疯卖傻。
  
  那时他身体已经快碎掉了,身上到处是之前被凌虐的痕迹,拓跋乌又用硬物伤了他身体的内脏,好几日没有吃的,又在马上如此颠簸,而他拼着那杀掉拓跋乌的信念,竟能一直忍到最后,然后假戏真做地装死骗过了拓跋乌。
  
  至于他终于杀掉了拓跋乌,那更是他没有想到过会有的成功。
  
  他本打算与拓跋乌同归于尽的。
  
  如今他也算是为自己报了仇,终于是没有什么遗憾了。
  
  王畅哭了一阵,终于停止了呜咽。
  
  这时他已彻底体力透支了。没有力气抬起手来擦干眼泪,更没有力气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无头尸体拔出胸口的那把匕首。
  
  其实拔不出来也无所谓。
  
  活下来比自己死去更为艰难。因为他已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拓跋乌在众人面前大肆宣扬自己已被哪些鲜卑将军奸污,他回去不过是给自己的父亲和兄长丢丑。而郭翻……
  王畅想到这个名字就觉得比那插在胸口的刀还要让自己疼痛难忍。
  郭翻喜爱的是那个骄傲倔强出身高贵容貌出众的王畅,绝对不会眼前这个半死不活被人奸污过的疯子。
  
  而自己,也已经肮脏地不配再活下去了。
  
  王畅愣愣看着头顶北地蔚蓝的天空。
  
  从被拓跋乌□的那天起,自己便已做好了死去的准备,如今老天还让自己报了仇,此地又风景甚好,天空蔚蓝,流水潺潺,微风吹拂着大地和自己的头发,便这样离开,也是美事一桩。
  
  与郭翻在一起的日子虽短,却不枉此生。若是有来生,便来生再与他相恋吧。
  
  若是……真有来生的话……
  
  王畅闭上眼睛,等待死神来到自己的身边。
  
  血不停地从那匕首造成的深深伤口中流出来,周围越来越冷,最后冷得连意识模糊起来。在一片迷糊中,王畅觉得有人在拍他的脸。
  
  莫非拓跋乌并未被自己杀死?
  
  王畅觉得有些奇怪,所以只是勉强睁开了些眼睛。
  
  过了好久他才发现,眼前真有人在拍自己的脸。
  
  那人见他睁开眼睛,满脸欢喜,"王大人!王大人!您还活着!您还活着!太好了!拓跋乌是您杀的吗?"
  王畅迷迷糊糊认了半天,觉得那人十分眼熟,又过了好一下,才想起这是李奇,于是他蠕动着嘴唇说了那句违背他意志的话,"救我!救我!我不想死!"
  
  随后他终于坠入了黑暗中。
  
  *******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一间简陋房屋的破床上了。王畅睁开眼睛,想了想,把前后发生的事都联系起来,这才无力地开口道,"李奇?"
  
  李奇端着一碗药应声而入,"王大人,您醒了?"
  
  王畅想起身,刚用了一点力气,便痛得叫了一声,又跌回了床上。
  
  李奇将药放在桌上,快步上前将他扶起来,"王大人,您别起来,您失血过多,应该静卧休息。您胸口的伤还算万幸,那拓跋乌力气颇大,匕首插进您身体后直接插在了骨头上,您断了一根骨头,匕首却因此没有插进内脏里,是以虽然流了太多鲜血,却只是些皮肉损伤,并无大碍。这些日子您也受苦了,身体发虚,所以我还熬了些鸡汤给您补补身体。这药是找这镇子里最好的医生开的方子,止血化瘀,您先喝了这药,等下我在去舀些鸡汤。"
  
  王畅看了看那碗中的药,抬起头,"你告诉郭翻我还活着没有?"
  
  李奇笑了笑,"您受伤挺重的,我马不停蹄将您送到这里,又忙着照顾您,还没来得及跟郭大人联系呢。您醒了,我也就放心了,我马上跟郭大人联系,也同时通知王大人。"
  王畅摇摇头,"谢谢你,李奇。我这命也是你救的,今后咱两便两清了吧。你还是赶快离开,不要再理会我,更不要跟郭翻和我哥哥说我还活着。"
  
  李奇愣了一下,"为什么?郭大人和王大人一心救您,您还活着,他们知道了只怕要喜极而泣,为何要让他们以为您已经死了,这不是让他们伤心吗?"
  
  王畅看着他,"伤心?不,若我还活着,他们却只会难堪。王家是不会接受一个被敌人奸污过的儿子的,而郭翻,郭翻他更不会接受一个被人□过的我。"
  
  李奇摇着头,"怎么会?郭大人知道您的事后还是拼命要救回您,他怎么会不接受您?"
  
  王畅看着李奇,微微笑了一下,"就算他们能够接受我,我也绝对不允许自己成为他们被人耻笑的把柄。我已配不上郭翻,配不上王家了,我活下来,在暗中看着他们健康快乐地活着,便是老天对我最大的恩赐。我如今心意已决,还请你能成全我,将我活着的事情隐瞒下去。"
  
  李奇愣了半天,摇着头,"王大人,这怎么能行?郭大人因为谢大人阻止他出兵来救你,已经将他杀了。郭大人为了救回您仿佛变了个人似的,现在的他又冷酷又恐怖,谁也不敢接近他。他为了救回你,是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的,用尽一切手段的。您这样对待一心想就回您的郭大人,是不是太残忍了?"
  
  王畅看着他,"残忍?不!我这是为他好。"
  
  李奇还想要说什么,王畅顺手将那药碗拂在地上,那碗立刻碎了一地的碎片。
  
  王畅忍痛掀开被子站到地上,随后拾起一块锋利的碎片,要往自己的脖子上插。
  
  李奇立刻上前拉住他的手,"我不说,我不说便是了,王大人。可您不回郭府和王府,今后的生活……"
  
  王畅微微一笑,"你还有银子吧?有多少?都给我吧,就算是给我的临别赠送之物。我靠这些银子做点小生意维持生计吧。以前在王府,我不事稼穑,如今却得靠这些来活下去了。"
  
  李奇将怀中的银子都掏出来,有十几两碎银,还有两三张银票,王畅毫不客气地收了,朝他摆摆手,"那你走吧。"
  
  李奇站着不动,"至少等我将您的身子照顾好了再走。"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大家,最近工作忙,我也有些私人事情要处理,更新太慢,还望大家包涵~~~


49、第 49 章 ...


  接下来的日子,李奇整天都想着法子劝王畅回去,王畅不为所动,等身体可以下床后,便四处寻找营生。
  
  他们栖身的是河套地区的一处繁华小镇。黄河在这里拐了个大弯,水量充沛,土质肥沃,到处都是水谷良田。鲜卑族长期占有这些土里,便派出了官员专司本地的民生管理。他们虽于管理这种聚居的汉人无甚经验,但其连年征战中收留了大量的汉族官员,将其用来治理居民,反倒十分合适。加之鲜卑是马上的民族,并未汉人官僚的各种恶习,是而这里的百姓反而安居乐业。
  
  将房屋借个他们居住的主人是当地的一个农户,王畅先问了问他是否需要做农活的,那农夫摇头,道他自己也是租的官家的田地。
  
  王畅便又去别的地方打听。
  
  但这镇子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此地的营生不外乎就是两种:要么是种田,要么便是一些商铺的小伙计。王畅拉下脸去询问一些商铺的老板是否需要雇人,那些老板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都频频摇头。
  
  王畅百思不得其解,便又上前询问那些老板,"在下是哪里不合贵店的要求呢?"
  
  有些老板摇摇头根本不解释,有些好心的便耐心解释道,"这位先生,你看看你这身子骨,这么瘦弱,一阵风便要倒了,谁敢雇你?只怕没几天就要赔你治病的药费。况且看你的衣着和气质,也不像是来给人做下手伙计的,您还是回去该干嘛干嘛吧。"
  
  王畅知道了原因,回头便买了些粗布衣服换上,又将自己的头发如普通人一般用木钗子简单固定在脑后,脚上也不穿袜子了,只赤脚套了个木屐。这样虽然看起来依然瘦弱,却是个普通人的摸样,于是再去别的店铺询问,便有个做棺材的店家同意收他做个伙计。
  
  李奇知道这个事后大呼不平,"王大人,您是千金之体,如今竟然在棺材店当伙计,这跟您身份如何能配?别去别去!"
  
  王畅笑了笑,将他递来的药汤一口喝下去,道,"如今我不过是个叫王畅的普通人,能活下去有个活干就不错了,如何还能寻求往日的荣华富贵?这棺材店的活计不需要什么体力,只凭嘴皮子,我倒可以试着做做。前面三个月都是不给工钱只管饭的,你那些银子还能够支撑。我如今也康复地差不多了,你还是早点回去吧,查三鑫一定等你等得万分焦急。"
  
  李奇一愣,垂下眼睛,"大人,您还是跟我回去吧,就算您觉得丢了自己父亲和兄长的脸,可你们毕竟是血亲,他们怎么会置你于不顾?您偷偷回去,只告诉自家人和郭大人,谁也不会知道的。"
  
  王畅拍拍李奇的肩膀,"有人便有嘴,有嘴便有是非,我只要回去了,总有一天大家都会知道的,我是何必呢?我从未做过这些真正的活计,如此一来也是个新的开始。过去的王畅已经死了,而今天的王畅是一个普通的百姓。你回去后,便说自己寻找了三个月,并未发现我的尸体,却也没有寻到拓跋乌,你便推测说我也许是死了,也许我还活着,让郭翻和我父亲哥哥抱着一些希望,却又十分渺茫,等时间一长,他们便慢慢把我遗忘了,这对他们对我都好。"
  
  李奇还是低着头,"王大人,郭大人就算这样也不会对您变心的,您还是回去吧。"
  
  王畅闭上眼睛,"时间会改变一切,包括爱。你还是走吧!"
  
  李奇看着王畅,王畅眼神坚定,李奇没有办法,只好草草收拾了一些东西,又磨蹭了一天,才在第二日清晨启程离开。
  
  离开时,李奇回头,看见王畅站在门口朝他微笑着挥了挥手。那笑容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异常落寞和美丽,离开那小镇好一阵,李奇都只记住那朵难以遗忘的微笑。
  
  ******
  回到京城,李奇只得硬着头皮告诉了郭翻和查三鑫没有找到王畅的事实。
  
  郭翻已等了他三个月,却依然是这么一个结果,暴怒中将腰间的剑拔出就要朝李奇抛过来,查三鑫立刻拉住他的手,"郭翻,你冷静一点!小奇并未发现王畅的尸体,他一定还活着!"
  
  郭翻将剑抛在地上,沉默地坐回到椅子上,低着头,过了一阵才道,"让周凯派出所有的探子,明天就过江去搜索他的下落。"
  
  查三鑫点点头,看着郭翻,"你还好吧,你日日这样酗酒,我只怕你支持不了几天了。"
  
  郭翻按住头,"若是能休息,我也不至于用酒来灌醉自己。你们先回去吧,我再喝点酒。"
  
  查三鑫看了看他,摇摇头,拉着李奇的手快步离开,直到上了自己的马车,又行了一段路,查三鑫才道,"你找到他了吧?我见你刚才说话时眼神闪烁,你定是在撒谎。"
  
  李奇心中咯噔一下,急忙摇头,"没有,我真没有找到他。"
  
  查三鑫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阵,李奇被他看得心虚,只得垂下眼睛。
  
  查三鑫心中明了,叹了口气,摸摸他的头发,"你回来便好,我只担心你借此机会又离我而去。这三个月来我总被这疑问折磨,如今见了您,才算放下心来。"
  
  李奇低下头,"我以后不会离开你了。"
  
  查三鑫扬起眉毛,想笑,又有点不能确信,一把抓住他的手,"真的?你原谅我了?"
  
  李奇还是低着头,"我也不知道能否原谅你,但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查三鑫扬起嘴角,用力将他抱进怀里,"就算你不原谅我也没什么关系,只要有你不离开我,我已是心满意足。"
  
  李奇在他怀抱里闭上眼睛,也伸手揽住了查三鑫的腰。
  
  不管如何,他与查三鑫还能幸福地在一起,这已经是最大的幸运。
  
  ******
  而这时的郭翻,已经喝下了第三坛酒,却还是没有任何醉意。
  
  他如今已根本无法入睡,只有靠喝酒喝到酩酊大醉,才能勉强进入睡眠。他酒量本来就好,如此一来更是千杯不醉,安稳沉静地睡一觉已经是他难以得到的奢求。
  
  胜仗之后,司马皇帝对他的日渐依赖,交给他的事也一项比一项难办,他都一一完成,为的不过是能有更多的权势来指挥军队去搜寻王畅。
  
  而他以为最又可能带回王畅的李奇依然给了这么一个失望的消息,郭翻满腔的期待都变成了沉重的空虚。
  
  这沉重的空虚混杂着痛苦的思念,让郭翻觉得自己成了一个空壳,在此时此地成为一缕没有存在感的游魂,以至于他不得不做些什么来让自己知道自己还活着。
  
  "畅儿……畅儿……若你死了,便给我托个梦,我也就干脆去那阴间寻你。若你还活着,便给我些线索,让我好能找到你。你这般没有讯息,让我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郭翻喃喃自语着,趴在酒坛上,身体微微起伏,也不知是哭还是在做什么。
  
  当夜郭翻又灌了两坛酒,才终于失去知觉,咚一声倒在了地上,沉沉醉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


50、第 50 章 ...


  郭翻好不容易得来的睡眠却在清晨被打破了。
  
  他郭府的护院们在清晨天麻麻亮的时候不得不踢开他的门,小南子一同奔进房间用力推他,"老爷!老爷!有人来攻打院子!快醒来!快醒来!"
  
  郭翻在梦里依旧正重复着与王畅的离别,睡得也并不安稳,外界稍微有一点动静便立刻惊醒,刷地睁开眼睛看着小南子,"你刚才说什么?"
  
  小南子急得眼泪都流下来了,"外面有好多士兵在敲院子里的门,护院们不开,他们就拿大柱子撞门。门栓已经支持不住,马上要断开啦!"
  
  郭翻眯起眼睛,"那些士兵穿什么衣服?"
  
  小南子摇摇头,"穿的都是黑衣服,看不出来是哪里的。"
  
  郭翻从地上翻起来,"立刻让所有人到前院去守卫,你去备马牵到这里来!"
  
  郭翻看了看房间,只拾起那王畅装着自己给他信件的箱子和王畅写的那张纸,随即便静静站在屋子里等待着。
  
  小南子已经将马牵了过来,郭翻走到门外,高声大呼,"将我被攻打的消息送到查三鑫和大将军周凯处的有重赏!护卫我平安到达别院的重赏!"
  
  说完郭翻翻身上马,停了一下。立刻有护院朝他高呼,"小的愿送信!"有的护院撤回来将他保护在中间,道,"小的愿保护大人到达别院!"
  
  郭翻看了看这些护院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日就拜托各位了!"说完一勒马头,朝侧门奔去。
  
  果不其然,打开侧门的时候门外早已被那些身着黑衣的士兵堵了个水泄不通,护院们高呼着冲杀出去,郭翻随后在众人杀开的血路中往前冲。
  
  只可惜那些黑衣士兵们并不只带着刀,郭翻身上很快中了一箭,随后又中了数箭,在离开包围圈时,一只箭穿胸而过,在他胸前露出了黑色的箭头。
  
  箭上有毒!
  
  可郭翻此时也顾不上别的,依然只能用力踢马,往前奔去。
  
  护院们都在背后拦截那些黑衣士兵们,郭翻一人独自逃过了侧门拐角,便听不见背后那些厮杀的声音了。
  
  郭翻想了想他们的生死,但接着便是疑惑究竟是谁派来的这些黑衣士兵。
  
  他早已在城墙边留有暗道和接应的人,是以并没有奔到城门,而是直接奔到那暗道旁的小巷中,下马后敲了敲一处破旧木屋的门。
  
  门应声而开,一个乞丐模样的人打开门,看见他,二话不说将他扶进门,"大人,这箭伤需得立即处理!"
  
  郭翻喘着气,"不,立刻将我送到别院,将我所有的部曲调来保护别院!"
  
  穿过一处阴暗的地道,那乞丐扶着郭翻上了地面,这里已是城外一处不起眼的小院,与别的小院不同的是,这小院里的马厩养着两匹好马。
  
  那乞丐将郭翻扶上马,"大人能坚持到别院吗?"
  
  郭翻已脸色有些发青,却还是摇摇头,"能,你去带部曲来!"说完用力蹬马,往西北方奔去。
  
  那人看了看他,皱着眉毛,随即转过头,往西南方奔去。
  
  郭翻的别院离城不过一二十里,他本以为自己能坚持到那里,结果不过才跑了几步,他便浑身发冷,眼前一片漆黑,扑倒在马背上。
  
  那马却是经过训练的良马,失了人的指引,依然知道目的地,老马识途地继续往别院奔去,到了别院大门,便颇通人性地一声声嘶鸣,随后用马蹄踢门。
  
  此时已是清晨了,别院的人开门,见郭翻满身是箭一脸漆黑伏在马上,大吃一惊,一边叫大夫,一边将他抬进院内。
  
  半个时辰之后,那乞丐带着骑兵部曲赶来了,又过了半个时常,查三鑫和郭翻余下的部曲也都同时赶了过来。
  
  查三鑫先将到来的部曲简单安排了一下,才去看郭翻的伤势。
  
  那救治郭翻的也是良医,已经将郭翻身上的箭全部取了下来,但由于箭头有毒,他并未包扎伤口反而是用清水冲洗露在外面的伤口,好让毒能够从伤口处的清水流出来。
  
  但如此一来,郭翻的血不仅没有止住,还流得更多了,加上毒气已经在他体内散发,郭翻整个人都看起来仿佛一块在慢慢变黑的木头。
  
  查三鑫对此毫无办法,只能在旁边干着急,最后干脆在郭翻耳边急道,"你要死了,就找不了王畅了,坚持一下啊,兄弟!"
  
  郭翻在昏迷中并未有何反应,但渐渐的那伤口流出的血慢慢从乌黑变成了黑红色,最后恢复了鲜红的颜色。
  
  那医生大喜过望,立刻拿膏药来止住箭伤,然后开始给郭翻灌化血污的药物。
  
  郭翻喝了那药水,立刻吐了几次,将那些变成黑色的药呕了出来,终于皮肤上的黑色也慢慢变淡了。
  
  查三鑫见此一直皱着的眉头也放松下来,在院子里走了几下,又做了些安排,便让众部曲开始做晚饭,晚饭后便让人带信去通知李奇过来住下,结果门口已经有人来敲门。
  
  查三鑫让人进来,见是个不认识的男人,那男人低着头,问,"在下想与郭大人说些话。"
  查三鑫看了看他,"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那男人看了看他,"您是查大人?既然您也在这里,在下便直说了吧。周大将军已经接到郭大人的口信了,将军说,他已打听到前几日,宫内的造办秘密让人赶制了数千的黑衣,而同样数量的禁军也在昨日午后被秘密集结在宫内。周大人还想问问,郭大人伤势如何,他听说昨夜郭大人身中数箭……"
  
  查三鑫冷笑一声,"好你个周凯,见是皇上要杀郭翻,便想缩在角落先看清形势?若郭翻死了,他便当什么也不知道躲过去?我告诉你!郭翻还活着!他很快就会醒来,若你周凯不小心站错了地方,便自己承担后果!郭翻既然能让你当上大将军,自然也可以让你成为无头尸!"
  
  "哈哈!说得好!老查,你不愧是我的老友,说的都是我的心里话。"门后传来虽有些虚弱但依然十分洪亮的声音。
  
  查三鑫笑着转过头,"你醒了?你这条命还真够硬的啊,阎王爷也收不下去!"
  
  郭翻被人扶着走进门,看着那男人,"告诉周凯,在城里等我的命令,若是他敢擅自行动,我会让他的头第二日便挂在城门上!"
  
  那男人的眼睛吓得收缩了一下,急忙低下头,"在下一定把郭大人的话一字不漏告诉周大将军。"
  
  男人立刻便退出了院门,查三鑫走到郭翻身边,"以后怎么做?"
  
  郭翻转过头,"皇上倒也聪明,已看出我将来是他的隐患,只可惜他还不够老道和狠毒,若是追到这里来攻打我的别院,我倒还难以行动。如今既然大家已撕破脸皮,那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我虽并无什么野心,却也不愿成为别人的刀下魂,让部曲今夜吃好,连夜联系城里的接应和周凯,明日一早城门一开便攻入城中,攻入皇宫!"
  
  查三鑫笑了笑,"看来我这叛臣逆贼也当定了啊。"
  
  郭翻边笑边摇摇头,"错了,今后的史书必然会记上你一笔,名留青史,有何不可?又何必管他是甚名声?"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


51、第 51 章 ...


  郭翻平日难以入睡,这决定命运的前一夜,却奇迹般地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
  
  查三鑫却还是有些紧张,夜里在屋内走来走去,李奇也早到了,在一旁陪着他失眠。
  
  两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明天要做的事是两人此生从未想过的事情,而且还将背负着沉重的弑君之罪,若是失败,便连命也会丢掉,可情势不知不觉便走到了这里,让他们连思考和斡旋的时间也没有。
  
  李奇见查三鑫实在焦躁,便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明日不管如何,我也陪着你,若你死了,我也跟你同到阴间,若你还活着,我也陪着你当这弑君的人臣。"
  
  查三鑫看着他,笑了一下,心里有些安定下来,将李奇拥进怀里,两人静静在床边坐了一阵,便有些瞌睡了,于是也不脱衣服,就互相拥抱着用棉被盖住身体,睡了过去。
  
  结果这一睡还是郭翻来叫醒他们的。
  
  郭翻敲开门时还是那副平静的样子,只是因为养了一夜,脸色比昨天要好些了。
  
  查三鑫总担心他身体还能行不,郭翻拍拍他的肩膀,"不行也得行!赶紧吃饭,时间不早了。"
  
  这早饭查三鑫和李奇都有些吃不下去,郭翻却还是跟平常一样狠吃了几大碗饭,伸了个懒腰,站起来,"你们的马也已备好了,半个时辰后城门便开了,我带着骑兵先过去,你们随后就来。"
  
  这一场战斗颇为激烈,但也并未有出乎意料的结果。
  
  郭翻带着骑兵先杀进了城,城门的士兵甚至来不及阻止便被杀了,郭翻留着一只队伍照看城门,随后又朝皇宫杀去。
  
  郭翻的骑兵一动速度太快,没有任何人来得及给皇帝报告,他便已杀到了皇帝的寝宫。
  
  周凯这时也已将城内各大官员的府邸封住了,无人能与皇上接应。
  
  查三鑫带着的步兵进入城门后,与周凯回合,将京城内完全控制住,便又派了一万多人杀进宫去。
  
  这时郭翻已将皇帝逼在了一寝宫西侧的一处凉亭内。
  
  司马皇帝被几十个侍从保护着,瑟瑟发着抖,对着郭翻声嘶力竭地喝道,"逆臣郭翻!朕平日待你不薄,你竟然胆大包天,要弑君作乱,天必亡你!"
  
  郭翻摇着头道,"皇上,臣只有一个愿望,便是找到王大人,对这皇位,对这国家并未野心,可皇上要杀我,让我没了机会去寻找王大人,臣却是万万不能答应的。若王大人死了,臣随他而去倒也无所谓,可若他活着,今后知道我已死了,我却不愿他随我去那冰冷的阴间,因此臣是万万不能将这条小命交给皇上的。"
  
  司马皇帝晃动着身子,又抖了一阵,"你要如何对我?"
  
  郭翻看着司马皇帝的眼睛道,"臣打算在西边三十里的避暑山庄中为皇上修一座华美的宫殿,每日配上好酒好肉和侍女侍从若干,让皇上能摆脱这尘世的烦忧,做个快活的活神仙。"
  
  司马皇帝哈哈大笑两声,"郭翻,你要软禁朕?朕都未容忍谢方对朕的挟制,更不会容忍被你这样的下贱之人软禁!"说完从身边侍卫的手中拔出刀,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郭翻,你犯上作乱,天不会容你,你自会有你的报应!"
  
  郭翻冷眼看着血从皇帝的脖子处喷出,然后那穿着金黄衣服的身体慢慢滑倒在地上,才对着那些簇拥着皇帝的侍卫道,"放下刀,便饶你们一命。"
  
  有些侍卫丢下了刀,有些侍卫大骂着郭翻,与皇帝一样抹了脖子。
  
  郭翻又等了一阵,才对周围的人道,"死了的都好好安葬,写上忠臣的名号,丢了刀的都杀了,扔在荒地去。"说完意兴阑珊地往大殿走去。
  
  这大殿上如今早已空无一人,周凯和查三鑫领着众多士兵站在大殿下,静静等待着。
  
  郭翻走了进来,朝那大殿前方的那张华贵的椅子走去,查三鑫和周凯互望了一眼,同时朝郭翻跪下,一边重重磕头,一边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他们身后的士兵也紧接着跪了下来,一起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这高呼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然后从大殿飘荡出来,飘到整个皇宫,整个京城,最后是整个国家。
  
  可谁也不知道的是,郭翻坐着这里,在这宏大的万岁声中,看着偌大的国家在自己的股掌之间,唯一的感觉便是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无止尽的空虚。
  
  ******
  待王畅知道这个事实之后,已经是又过了三个月的时间。
  
  这段时间他依然在那小小的棺材店做伙计。这伙计一方面受老板压榨,一方面还得受那些死了人家的顾客的欺侮,王畅早已将自己过去的身份抛弃,所以做着靠着别人吃饭的营生也无特别的受辱之感,只是有时觉得万般的无趣和茫然。
  
  唯一能牵动他心绪波动,便是从长江那头传来的些许消息。
  
  这些消息从未跟郭翻有关过,可王畅每听见一次,总忍不住将它们与郭翻联系起来。
  
  有时王畅也会想,郭翻大约是忘了自己吧,自那次战役以后,南方再也没有对北方有任何的战事,似乎双方早已明白,彼此实力相当,再打下去对谁也无好处。未来彼此也许会有一番决战,但那必须是在双方将彼此的势力拉开到足够的差异之后。
  
  王畅最近时常觉得疲惫,头疼,喉咙也不是疼痛,身子虽然说不出哪里痛,但总是不舒服,最近一个来月,更是连身上的肉和脚手的关节都开始酸痛起来,看着饭食也吃不下去了,而且身体的各处也开始长各种红色的小包,最多的地方,就是他双腿间的□。
  
  这些小包并不痒,可越长越多,连他手臂的内侧和大腿内侧也长满了,让他走路都有些不方便。
  王畅手中的银子虽还有不少,可想着今后自己若遇上什么事,唯一的指望便是这些李奇留下的银子,是以一直咬牙撑着不去看大夫。
  
  可最近身体实在是越来越难受,在棺材店忙碌地时候也动作迟缓了起来,被店老板骂了好多次,王畅只怕在这样下去会丢了这个饭碗,恰好今日又发了月例,这才自己计算了一下下个月的生活,挪了十几钱准备去看大夫。
  
  那大夫虽不过是个寻常的街边摆摊的半路大夫,对镇里寻常的小病也能药到病除,所以生意还挺不错的。
  
  王畅排了好一阵队,才轮到他进屋。
  
  那大夫摸了摸他的脉,看了看他身体上各处的红包,最后让他将裤子脱了□着检查了一下他双腿间的□,才洗干净手,对王畅道,"这位先生,你这是花柳病,已经破为严重了,在下无法医治,先生还是尽快去准备后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


52、第 52 章 ...


  王畅听了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明白是那在北地的经历让他得上了这肮脏的绝症。王畅看了看那大夫,此地本是民风淳朴,娼妓什么的都十分稀少,而自己这病摆明了生活不检点,所以那大夫虽极力掩饰,却依然是一脸鄙夷的神情。
  
  王畅心中发苦,却也只能默默承受了这鄙夷,缓缓走出大夫的小屋。
  
  此时已是北地的初春,融雪已经化掉了,天空一片晴朗,树枝上已有一些小小的芽胞萌发,只等天气再温暖些,便能抽条发出嫩绿的树芽。
  
  而自己却在这春天里失去了所有的生机。这一切并非是他的过错,却要他承担这所有的后果的。
  是老天不公吗?
  
  王畅摇了摇头。
  
  命运是超越他能够理解的存在。自己走到如今这步,必定是有什么原因,而自己只不过无法理解这原因而已。
  
  人的一生不可能永远在最高的高峰,总有起起伏伏,自己的前半生如此优越,后半生如此凄凉,也许只是因为那优越已超越常人所应该享受到的,于是为了弥补,这凄凉便是加倍的。
  
  王畅并无任何愤慨的,命运便是如此,反抗只会徒增更多的绝望,顺着命运安排给他的道路走下去,尽自己的力做自己还可以做的事情,不枉此生,便是他能期待的小小幸福了。
  
  死亡对他而言已没有任何的痛苦,他已经死过两次,活下来的日子是捡来的,他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只是是否在死前再去见见郭翻呢?
  
  这个问题缠绕着他。他已不打算去干扰郭翻的生活,可若能在死前再见见他,只需要偷偷看一眼,看着他活得好好的,自己便真的能走得愉快安稳。
  
  可如今这南北相隔,自己这残病的身体,能否坚持到南方?
  
  王畅思量着,走过了镇子里最繁华的地段。
  
  有人在大声说道,"听说南方的司马皇帝被杀了,他的臣子叫郭翻什么的当了新的皇帝!"
  
  这话立刻让王畅停下了脚步,往那正在议论着的人群中靠过去。
  
  有人说看来南方命不久已……而有的人却道那郭翻十分厉害,南方必定将强盛起来……
  
  王畅仔细听着他们说的每一句话,身子微微颤抖着。
  
  郭翻!郭翻!
  
  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他!他果然终于成为了权倾天下的君主!
  
  王畅闭上眼睛,喜悦的泪水潸然而下。
  
  南方有他做君主,必定安康强盛,自己一定要去看看!一定要去看看郭翻坐在皇位上的摸样!看看那将越来越强盛的国家!
  
  也许有一天他还将重新统一这分裂的南北!
  
  即使自己已等不到那天,可如今一定要回去看看!
  
  王畅打定了主意,回到小屋里便简单收拾了一下没多少的行李,向棺材店老板辞了活计,又与租给自己房间的农户道了别,便买了一匹小毛驴往南方出发。
  
  一路北进被多方盘查,王畅早已不是那不懂世事的士族子弟,将银两和银票藏在毛驴的肚子下面,又将那花柳病装了个十成十,说自己回南方不过是为了死在那里,于是一路竟无人阻拦,一切顺利地到了京城。
  
  王畅知道自己的病会染给别人,是以也不住进客栈中,而是在城郊租了一处破旧的小房子居住,然后自己买些蔬食,每日自己做饭洗衣,等待着机会去看看郭翻。
  
  可这长达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到小房子住下后,王畅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快不行了,每日睡的时间越来越长,醒来后也是疲惫不堪,砍点柴烧顿饭都能将他累得气喘吁吁,而那红色的肮脏斑点,已经长满了全身,连他的脸也已被那红色的斑点破坏得面目全非。
  
  可郭翻如今早已住进了皇宫,出行更是要将所行道路上所有的行人清退。王畅等了许久,也没有看到郭翻一眼。
  
  王畅不甘心,于是只能尝试着联系李奇。
  
  自己本告诉过李奇再不与他联系,出尔反尔必定会遭人耻笑,可王畅盼李奇念在自己是将死之人的份上,能给自己一个机会,即使只是远远看一眼也好。
  
  查三鑫早被封为了勤王,为了避嫌,并未在官职上有何特别提升,只依然管了他最擅长的刑罚那些事,李奇也作为有功之臣封了候爵,作为查三鑫的下属,住在离查三鑫不远的地方。
  
  王畅打听到李奇的住处,带了些干粮,骑着那小毛驴往李奇的府邸走去。
  
  敲开李奇府邸的门,那开门下人的一见王畅的摸样,便将他推开,"出去出去!这里不是你这要饭人来的地方!"
  
  王畅低声下气道,"先生,我是李大人的旧人,有急事找李大人,还望先生帮我通报一下。"随即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递给那门房。
  
  那门房倒没想到这穿着如此破烂的人还能拿出这么一块银子,愣了一下,还是立刻将那银子收进怀里,"好吧,我帮你通报一下。"
  
  王畅立刻道,"麻烦先生就说我是他长江胜仗之后在草原上寻到的那人,如今有急事相告。"
  
  顿了一下,为了避免这狡猾的门人只收钱不通报,王畅最后还特意加了一句,"我告诉李大人的消息李大人必定惊喜万分。"
  
  那门人看了看王畅布满红色斑点的脸,想了一下,转过头,将门关上。
  
  过了没多久,王畅面前的大门猛地打开了,李奇冲出门外,一把抓住王畅的手,"王大人!您回来了!"
  
  王畅抽回自己的手,"抱歉,本说不再跟你联系的,如今却又来打扰。"
  
  李奇看着他的脸,"王大人,您这脸怎么回事?"
  
  王畅尴尬地笑了笑,"我可以进去跟你说吗?"
  
  李奇大喜,"当然当然!"又转过头吩咐门人,"赶紧备茶!"
  
  王畅摇摇头,"不用备茶水了,我说了便走。"
  
  两人落座,王畅只开口便道,"李奇,如今我求你一件事,我快死了,我想见见郭翻,只远远看他一眼便可,不知你能否帮我寻个机会?"
  
  李奇一愣,"您要死了?怎么回事?"
  
  王畅垂下眼睛,过了半晌才道,"我已得了严重的花柳病,命不久矣,这脸上的红包便是证据,我只想死前再见见郭翻,求你帮我这个忙,我只远远看一眼便好了。"
  
  李奇站起来,"是不是那些该死的蛮子染给您的?您看大夫没有?您都已经这样了,为何不告诉皇上?他整日都在想着寻您,为了寻您,皇上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您何必这样折磨自己和皇上!您既然回来了,就在我府里住下,我立刻将您的情况告诉皇上!"

作者有话要说:摸摸,谢谢各位给我留言的朋友~~~


53、第 53 章 ...


  王畅拉住他的衣服,满脸恳求,"李奇,我这病已是无处可医了,若我很快便死了,又何必让郭翻知道?他到现在还想着我,我已是异常欣慰了。我只求你答应让我偷偷看他一眼,我立刻就走,我不会干扰到任何人的,只求你让我看看郭翻。"
  
  李奇深深看着王畅,重重又坐回椅子上。
  
  这个王大人,已经不是那个他所认识的王大人了。
  
  那噩梦般的遭遇摧毁了他的骄傲和自信,也摧毁了他的容貌和生命,他如今在这世上只剩下郭翻这一个依恋,若是连这也不答应,自己是否太过残忍了?
  
  可郭翻那里……
  
  也只有他和查三鑫知道郭翻活在什么样的梦魇中,这偌大的国度都在他的掌握中,他却始终掌握不到他此生唯一真正重要的东西。这种巨大的落差和无力感让郭翻的精神越发的濒临崩溃的边缘。
  
  查三鑫许多次告诉过他,若不是王畅的死并未得到确切的证实,让郭翻尚有微弱的希望存在,郭翻大约会将这国家也同他自己一起推向深渊。
  
  郭翻是个好君主,不过即位近两个月,这越来越羸弱的国家已有了康复的迹象,郭翻的生死已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而是关系到这国家数百万民众生死的大事,而这高高在上的郭翻的生死,又是眼前这眼神暗淡、脸色惨白、瘦如骨柴的将死之人所决定的。
  
  可若郭翻好不容易寻到了王畅,王畅却在他面前死去,郭翻会真正的疯狂吗?
  
  李奇难以回答这个问题,于是只能这样开口道,"王大人,我答应您,我会让您见到皇上的。只是在我找到机会之前,您一定要住在我的府里,我会找医生来给您先医治着,您不要绝望,您从未作为什么坏事,老天一定会保佑您,让您康复的!"
  
  王畅大大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太好了!太好了!李奇,谢谢你!谢……"
  
  话还没说完,王畅已仿佛脱力一般滑下了椅子。
  
  李奇大吃一惊,急忙将他拉住,高呼医生,又急忙叫人安排房间和一些照顾王畅琐事,忙乱了好一阵,才算消停。
  
  那医生此时已看过了王畅,脸色沉重地在外面等着,见到李奇出来,急忙走上前。
  
  李奇看着他,"如何?可还有救?"
  
  那医生道,"确实是花柳病,已经十分严重了,在下医术平平,只能用些花柳败毒丸尽力维持现状,若是略有闪失,也便是一两个月的事。他的双腿和□已经开始溃烂,很快脸也会溃烂,实在是抱歉。此外,这病据在下所知,是可以通过皮肤的接触染给他人的,在下还是建议李大人将他放在远远的某个地方与别人隔离起来。"
  
  李奇叹了口气,看了看已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王畅,朝那大夫拱了拱手,"此处正好是我府中的偏院,少有人来,我也只派一名下人来照顾他。其他的便拜托大夫了,尽力给他医治吧。"
  
  那大夫看着他将要离开,急忙又道,"也许有一人能医治王大人,只是这人漂浮不定行踪飘渺,不知道李大人能否寻到。"
  
  李奇转过头,"谁?谁能救他?"
  
  那大夫看着李奇,"崔神医!她必能治这病!前几年在下曾在皇上登基前属地药田里碰见过她,她跟在下讲过她医治成功的花柳病例!只要找到崔神医,必定能治王大人的病!"
  
  李奇激动地猛抓住他的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用力摇他的手,"大夫!你这线索太有用了!王大人有救了!有救了!"
  
  那大夫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提醒道,"可一定要快,王大人的身体已经坚持不了太久了,一定要尽快寻到崔神医!"
  
  李奇点头,"此事我来办!其他的就麻烦大夫了!"说完急急跑走了。
  
  ******
  李奇忙于寻找崔苗苗,一时倒忘了今夜查三鑫要回来他房里过夜。
  
  他脸皮薄,不好意思整日与查三鑫厮守在一起,于是只能寻个靠近查三鑫的住处,有时去查三鑫处住几夜,有时又让查三鑫到他房里住几夜。可饶是他极力想掩人耳目,两人的关系也早已是朝政皆知了。
  
  查三鑫进了他房间,没见着人,出来四处寻他,他那比狗还灵敏的鼻子立刻便注意到偏院飘来的药香。
  
  查三鑫倒没什么好奇心,只当是他院子里哪个下人生病了,找到李奇的时候只随口问了一句,"你那偏院中谁生病了啊?药味这么大?"
  
  李奇浑身一僵,又立刻装不一副随意的样子笑了笑,"我也闻到了,大约是哪个下人生病了吧,我让他稍微注意一下便是了。"
  
  查三鑫哦了一声,又看了看李奇前面的一队黑衣人。
  
  这都是李奇手下的探子们,严格说来也是他的下属,他也时常指使过这些人,所以大家都很熟悉,见他来了,也都纷纷跟他"查大人查大人"的打招呼。
  
  李奇却不再给这些人说什么了,只摆了摆手,"大家清楚了就快去吧,不要耽误时间!"
  
  黑衣人领命后都各自散了,查三鑫转过头看着李奇,"有什么事吗?把他们都叫来?"
  
  李奇还是笑得很僵硬,"没什么,一些小事,不过比较麻烦,所以多叫了几个人来。"
  
  查三鑫又哦了一声,便拉着他到了房间里。
  
  他已好几日没跟李奇亲热,想得紧,当夜便把李奇好好疼爱了一番,李奇在他身下还是又羞又恼的,叫声也依然是那么撩人,可查三鑫却总觉得他有点点心不在焉。
  
  查三鑫何等直觉,立刻推测与那偏院的人有关。
  
  待第二日离开的时候,查三鑫便将门人和那大夫都给盘查了一遍。
  
  李奇饶是给所有下人都吩咐过将王畅的事严加隐瞒,可谁又能在查三鑫的盘问下不露出马脚?只是这马脚露的简直让查三鑫开心地快跳上天了。
  
  郭翻这下算是有救了,查三鑫对李奇如此听王畅的话有些好笑,却也知道王畅的苦心。
  
  不过他却不相信郭翻便会如此脆弱,更不相信王畅就会真的这般死去。
  
  所以查三鑫出了门,立刻直冲冲往皇宫奔去。

作者有话要说:呃,超长发挥,两天更了4章,所以下周会更少一点。
下周五如果上榜,我会在下周将疯臣畅结束掉。
拖太久了,这文本该在1月底就结束的,3月本该开新故事的,如此一来,都只有往后拖了。
期待大家继续支持我~~~
还有那啥霸王票,也给投点吧,哎~~~~~


54、第 54 章 ...


  王畅经过十个时辰的昏迷,终于在第二日的清晨清醒了。
  
  发现自己的嘴里有些苦味,王畅知道是有人给自己喂了些汤药,一边心里感激那不知名的大夫,竟如此细心照顾自己这个随时可能让他染病的病人,一边缓缓把衣服穿上,喘着气下了床。
  
  以前他身体尚好的时候,还喜欢让下人来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如今他已病得快死了,却总是要逼着这残破的身体将自己的生活都照顾好。这活着能照顾自己,是他还能支撑下去的证明,他一定要坚持到见到郭翻那天。
  
  王畅看了看屋内,一个小炉子上热着一些留给他的早膳,都是些绵软营养丰富的食物。
  
  王畅毫无胃口,可还是坐下来,逼着自己将它们都吃了下去。不管如何,吃了东西,身体至少还能坚持下去,至于那胃口和味觉什么的,对如今的他都没有任何意义。
  
  王畅坐了一阵,便又站起来,将那些碗筷收拾了,拿着往屋外走去,打算在院子里寻点水,将那些碗筷洗净了,待第二次再用。
  
  这时院门突然吱嘎一声从外被打开了,王畅转过头,微笑了一下,"大夫,昨夜谢谢你……"
  
  那来人却不是大夫。
  
  那人穿着明黄的衣服,站在门口,身材高大,还有一双黑黑的眼睛。
  
  王畅只觉得血在刹那被冻结了,死死站在那里动也不能动,手中的碗筷掉在地上打得粉碎也完全没有注意到。
  
  那黄衣人站在门口停了一下,然后突然迈开大步往他走来。
  
  这来人短短的停顿却让王畅立刻意识那定是对方惊异于自己如今与过去的巨大差异。
  
  心中埋藏着的恐惧的种子爆炸般在他体内发芽、茁壮,然后将他缠得连气也喘不过来。
  
  王畅转过头,趔趄着往屋内奔去。
  
  那人尾随而来,王畅奔上床,用棉被将自己紧紧裹住,"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那人也上了床,想要扯开他的棉被,"畅儿!畅儿!是你吧!是你吧!"
  
  王畅身体抖得跟筛糠一样,"我不是!我不是!你认错了!你认错了!"
  
  那人还在用力扯他的棉被,王畅在混乱中摸索着床头的一根短短的尖硬之物,想也不想便用力插进自己的心口。
  
  他宁愿死也不愿在心上人的眼中看见那爱恋的消逝。
  
  郭翻扯了一阵,发觉那棉被团中的身体没了动静,以为是王畅终于放弃了反抗,几把拉开棉被,却发现王畅身体瘫成一团,胸口插着一根钗子,血已流了一棉被。
  
  郭翻咬着牙,将王畅残破的身体一把抱起,疾步往外奔走,一边大喝,"叫御医!"
  
  王畅手上并无多大力气,那钗子插得也不深,是以伤口很快便被包扎起来,血也止住了,可那花柳病却是连御医也没有办法。
  
  有人在旁边提醒道,"皇上,王大人这病症……要不将王大人移到别的地方?这是您的寝宫……"
  
  郭翻抬起身来,斜睨着那说话的官员,"我不想再听见任何关于此种的言论。"
  
  那官员抖了一下,跪在地上,"臣知罪。"
  
  郭翻转过头看着身旁的侍从,"寻找崔苗苗的布告公布出去了吗?"
  
  那侍从点头,"今日清晨便已公布出去了,三天之内在全国的城镇都会看见布告。"
  
  郭翻点点头,"你们都出去吧。"
  
  偌大的寝宫里便只剩下郭翻和躺在他床上的人。
  
  郭翻坐在床边,仔仔细细看着王畅的容颜,慢慢用手在上面摩挲着。
  
  他的珍宝回来了,他那颗快要疯狂的心也终于寻到了平静。
  
  这珍宝果如他所预料那样被打碎了,可珍宝依然是珍宝。这偌大的国家在手,必定有让这珍宝重新恢复的办法。
  
  郭翻看着王畅,长久以来紧绷的嘴角终于有了些笑容。
  
  郭翻上了床,将王畅抱进怀里,也不管此时还是他该早朝的上午,沉沉睡去。
  
  这一觉再无噩梦,郭翻一直睡到傍晚才醒来。
  
  在床上细细回味了那一觉好眠的舒适,郭翻长长伸了个懒腰,深深吸了口气,前所未有的满足。
  
  王畅还在他怀里闭着眼睛,郭翻心中怜惜,低下头细细吻了吻他的嘴角,"小傻瓜,你怕我见你病了就忘了你?我这辈子不管你变成如何,也只爱你一人,又怎会因为这些个病症便不要你了?他们说这病症会染给别人,我刚才已吻了你,大约我也就得上了,若找不着崔苗苗,我们便一起去那阴间便也是好的,你可不许再如早晨那般伤害自己了。"
  
  王畅还是静静闭着眼睛。
  
  郭翻又吻了吻他,将被褥严严实实盖住王畅,才起身下了床。
  
  侍从见他起身了,急急忙忙小步跑进来,"皇上,王大人的兄长和父亲在宫外求见。"
  
  郭翻整理衣服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头道,"让他们进来。"
  
  王玄和王凯急匆匆进来,都忘了跟郭翻磕头,几步奔到龙床便去查看王畅。
  
  见王畅瘦得都没了人形,满脸丑陋的红斑,看得王凯连声叹气,王玄用力闭上眼睛。
  
  郭翻站在一旁沉静地看着两人,"别想带他回去,这里便是他今后的家。"
  
  王玄转过头,"皇上,您可将他禁锢在这里,可您能将他的心也禁锢吗?臣弟已经不想见您了吧,他连死都不想见您,您难道还不明白是为何吗?"
  
  郭翻从未想过这个这可能性,面色一沉,"为何?"
  
  王玄看了看王畅,转过头道,"皇上,臣弟他恨您。若非遇见您,他本该是个普通平凡的世家子弟。可自从被您趁他喝醉时带回家,他的人生便开始翻天覆地,经过那些非人的磨难,如今他身染重疾,回到这里不过是不想客死他乡,您如此将他困在这里,难道不是对他更大的伤害吗?"
  郭翻愣了一下,垂下眼睛。
  
  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王畅必定是爱他的,否则他绝无可能自己又回来。
  
  可王畅是不是也同时恨着他呢?
  
  郭翻抬起眼睛,"畅儿还需要医治,两位请先回去吧!"
  
  王玄站在原地不动,"皇上,让臣带走臣弟。"
  
  郭翻看着他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说道:"唯独这一点,绝无可能!"随后背过身体,"送客!"
  王玄和王凯又看了看在床上静静躺着的王畅,这才一步一回头地离开寝宫。
  

作者有话要说:快要结束的文上榜无望啦,所以俺继续加速度更文!


55、第 55 章 ...


  郭翻琐事缠身,今日一整天几乎就没有处理政事,又在王畅身边坐了坐,不得不去御书房处理白日落下的事务。
  
  王畅这才在床上睁开眼睛。
  
  他比郭翻还更早便醒来了,贪恋那温暖的胸膛和平稳的呼吸,是以一直装睡。
  
  郭翻说的话和哥哥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可是哥哥却百分百说错了,他不恨郭翻,从来不恨,他只恨这个软弱的自己,到这个地步还贪恋郭翻的爱恋,还贪恋这有郭翻的世界。
  
  如今郭翻他也见到了,他还是那么的好,对这丑陋万分的自己还是依然喜爱,自己真没有遗憾了。
  
  王畅坐起来,下了地,还没有走一步,便有一人掀开帘子进来了,"王大人,您醒了?皇上吩咐小的来照顾您。"
  
  王畅抬头一看,正是之前服侍自己的小南子,不由得惊喜万分,"你还活着?"
  
  小南子也开开心心走到王畅身边,扶着他去洗漱,"王大人,小的也没想到能活下来。那日我和许多护院都被抓在地牢里,本来准备隔几日便去受审砍头,皇上登基了,我们便被赦免了,大家封官的封官,领赏的领赏,活下来的都风光了,死去的皇上也好好安置了他们的家人。"
  
  王畅听着,点点头,知道有小南子在,自己想要在此自尽的举动多半不可能实现了。
  
  吃了晚膳,小南子陪着他聊了些郭翻的近况,便有御医跟他把脉,接着没多久,刚熬好的汤药便送了过来。
  
  王畅看着那药,皱着眉头。
  
  小南子道,"王大人,当今天下只有崔神医能根治您这病症。这宫中的御医是崔神医的弟子,虽没有师傅厉害,却也能将您这病症大大减轻。皇上已昭告天下,只要谁将崔神医请来跟治好您,便封他侯爵之位。您还是把这药喝了吧,对您身子有好处。皇上回来,也不会责骂我们这些下人了。"
  
  王畅听了,还是仰头将那药喝了。
  
  小南子十分欣喜,又陪着王畅聊了一会,郭翻终于处理完白日留下的事务回房了。
  
  小南子起身迎接,王畅低着头,不知道自己眼睛该放哪里,又该说什么话。
  
  郭翻见他起来了,笑着大步走到王畅身边,"起来了?用膳了吗?喝药了吗?现在感觉如何?"
  
  王畅还是低头沉默着不开口。
  
  小南子有些着急,正想劝王畅,郭翻朝他使了个颜色,小南子只得躬身退开,郭翻这才在王畅身边坐下。先是静静坐了一阵,随后慢慢靠近王畅身边,抬起他的脸。
  
  王畅早已是满眼泪光。
  
  郭翻叹了口气,将他抱进怀里,王畅立刻抓住他的衣服泣不成声的嚎啕大哭起来。
  
  那些难以忍受的时刻,那些噩梦般的经历,那些痛彻心扉的绝望,那些都憋在心中的委屈和无助,都在这一刻,在这个最爱的人怀中宣泄出来。
  
  郭翻将王畅紧紧抱着,偶尔拍拍他免得他哭得连气也喘不过来,便什么也没有说,只深情地低头看着王畅头顶黑色的头发。
  
  过了好一阵,王畅的哭泣终于慢慢缓了下来,郭翻倒了些热水递到王畅嘴边。
  
  王畅咕嘟咕嘟喝光了,才抬起头,泪眼朦胧看着郭翻,"我已配不上你了,让我回家和哥哥们住在一起吧。"
  
  郭翻笑了笑,"配不上?是我配不上你吧?我曾告诉过你,我的家便是你的家,我会比你父亲和哥哥更爱你,让你依然跟之前一样开开心心,随心所欲地生活,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绝不让你受一丝一毫委屈!可我却让你在北地被掳走,还被那该死的拓跋乌……该死!"
  
  郭翻说不下去了,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心都要被撕裂了一般。
  
  王畅拉住他的衣袖,"不,那些都不怪你,这是命运,这不是你的错。"
  
  郭翻转过头,咬着牙道,"什么命运!命运是什么鬼东西!这是我的错!这是我的错!我早已做好了打算,若你还活着,我便让这个国家陪葬也要夺回你,若你死了,我便跟着你一起去那阴间,我们一同轮回,来世再相爱!天见可怜,让你还活着回到我身边,我怎可能再放你离开我身边?不,我一时一刻也不会放开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打算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自尽以求解脱!我知道你恨我,恨我让你遭受这些。你恨我也无所谓,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
  
  王畅捂住他的嘴,拼命摇头,"我不恨你!我从来没有恨你!我庆幸那天我扇了你一耳光,让你从此将我记在心上,让我们能够相爱……我只是……"
  
  王畅说到这里,挣脱郭翻的怀抱,站起来,慢慢解开衣服,露出那副苍白羸弱和满是红斑的身体,随后用手指轻轻扳开双腿间最羞耻的地方,"这里,曾经被十七个别的男人进入过一百三十九次,他们在我身体里留下最肮脏的东西,还留下了根本治不好的肮脏疾病。我多么还想继续爱你,可我的身体早已脏了。每次看见这身体,我便想起那一百三十九次的侵犯,就算我对你的心从未变过又如何?这身体脏了,我的心也脏了,我已没有配得上你的爱的东西,我的身体,我的心都已无法回报你。所以……" 王畅低头看着郭翻,"让我离开吧,在你还没有真正对我厌恶之前让我离开。我多么期待我能在你的记忆中一直那么美好,这是我如今唯一可以凭借和依赖的东西。所以我根本无法承受你稍有鄙夷的一眼,更无法活在你厌恶我的任何时刻。让我走!在你还对我有些许的喜爱之前!"
  
  郭翻抬头,沉默地看着王畅。
  
  王畅以为他默许了,闭了闭眼睛,转过头,往外走。
  
  郭翻在后面猛地扑上来抓住他的手,"我不会放开你!我这一生再也不会放开你!你说的那些我懂,可我要你留下来,我绝不会厌恶你!我绝不会!"
  
  王畅看着他,"你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二更啊~~
嗯,很久没有在这里跟大家聊天了,今日心情有些不好,想写点杂七杂八的事情。
最近公司进行了所谓的人员竞聘,结果是我做得顺手的工作被别人抢去了,理由是我这工作级别较高。
我并没有怎么抗争,这是我的软弱,也是我的犹豫。
我一直想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比如整日写作,或者整日读书,或者一年有一个月的时间旅行。
但这些都需要经济基础,所以一个稳固可靠但休闲时间较多的工作是实现这些的前提。
但我又太过好强,什么都想要争个好的,所以在知道自己的工作被别人抢去时心生愤懑。
虽然落给我的新工作也许更适合我的要求也说不一定。
所以今天我一直在问自己,我到底愤懑的是什么?我到底想要的是什么?为此我应该放弃什么?
放弃很容易,但要让自己在放弃之后不心生后悔, 实在是一项艰难的任务。
我已不小了,我也逐渐知道该放弃什么,可放弃之后还要心平气和,平静面对别人或嘲笑或不解的询问,实在是需要更多的智慧。
所以我很羡慕我的直系领导。
这次竞聘,他放弃了优厚稳固的中层干部的竞聘,干脆辞职不干了,虽然他只要竞聘,便一定成功。
问他要接着要做什么,他说退了公司的车先买个宝马开开,然后出去玩,接着读博,然后考虑考虑再去做些项目。
这应该是我们这个庞大的公司开天辟地来的第一次主动辞职的中层干部。
他给了那些压制他的人一记响亮的耳光,也给了我们这些在他庇护下的职员们一个榜样。
离开了他的我实在是有些惶恐,不知道没有他的未来是否会如以前一样工作顺心。
可变化是永恒的,没有变化是一时的。
人走人来是世间常态,我也该习惯这些,并寻找一个最佳的处理方式。
不管如何,现在的我没有他那般的经济基础,也没有他那般的能力和人际关系,便好好踏踏实实工作吧,也许有一天,我也能给那些压在我头的各位爷们大吼一声:姐我他妈不干了!
意淫是挺爽的,但还是回到现实中来吧,明天继续上班,我还是乖乖洗洗睡了。
各位也晚安。


56、第 56 章 ...


  郭翻低头看了看王畅,不再说话,只是一把将他抱住,然后往床边走。
  
  王畅用力捶他的肩膀,"你干什么!郭翻!让我走!让我走!"
  
  郭翻几步走到床边,将他放到床上,然后立刻压在他身上,再次低头静静看着他。
  
  王畅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更加用力挣扎起来,"放开我郭翻!放开我!我很脏的!我有病!不要碰我!"
  
  但郭翻充耳不闻,已经将头压了下来,然后一口咬住他的嘴唇,将舌头伸了进去。
  
  王畅急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之前郭翻也只是亲亲他的嘴边,应该不会染上病,可现在他碰到了自己的口腔和牙齿,一定会被染上的!
  
  王畅只能尽力将头往后靠,然后用力推郭翻的肩膀,慌得眼泪都掉下来了,"不要!郭翻!不要!"
  
  郭翻离开了他的嘴唇,低头又看了看他,伸出舌头将他的眼泪一颗一颗舔去,复又低下头,再次将王畅的嘴唇覆盖了。
  
  王畅尝到自己眼泪的咸味,泪珠更是一颗一颗往下滚,身子也在发抖,这次却乖乖张开了嘴唇,让郭翻彻底地占有了他的嘴唇和口腔。
  
  郭翻不爱说那些华而不实的话,可这明确的行动已告诉了王畅他的想法:他不在乎王畅到底变成怎样,更不在乎自己变成怎样,他只是想与王畅在一起。
  
  王畅明白他的意思,在这份深情之下再也无法挣扎,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那舌头将他口腔内部都细细摸索了一番后,又一点点舔过他的牙齿,最后才慢慢圈着他的小舌一点点滑动。
  
  王畅经历过那些,对人之间如此亲密的接触已是心生排斥,在棺材店有时与人肌肤相处都难以忍受,更何况是这等事情。
  
  可这是郭翻,是他最爱的人。
  
  于是王畅将心中隐隐作呕的欲望用力压下去,放软身体,尽力接受着郭翻的亲吻。
  
  可郭翻对他的身体是何等的熟悉,很快便发现了他的异常。
  
  郭翻将舌头退了出来,摸摸王畅的头发,将额头抵在王畅的额头上,轻轻道,"对不起,畅儿,我太着急了。"
  
  王畅将头偏到一旁,"自从那以后,只要与人有肌肤的接触,我便恶心想吐。我这身子又这么脏,你何必……"
  
  郭翻翻过身,从背后将王畅抱进怀里,在他耳边低语道,"自从你被掳走,我便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每当我睡着,我便梦见你在我眼前自杀,鲜血从你胸口溅到我的脸上,让我眼前一片血红,我却无能为力。我越痛恨自己的无能,便越是梦见你这凄惨的景象。到后来,我甚至都不愿意睡觉,只整夜想着如何杀掉拓跋乌,将你夺回来……"
  
  王畅转过身子,抬头看着郭翻。
  
  这男人深情的眼睛正看着自己,自己受了这些苦,他也与自己遭受着同样的痛苦。
  
  王畅摸了摸郭翻的脸,轻轻抬头亲亲他的嘴边,随后将头埋进他的怀里,用手揽住他的腰,"我将拓跋乌杀了,你不用再想着报仇的事,我如今也回来了,你见了我也不用再做噩梦了……"
  
  郭翻将他搂紧,"今天白日,我便睡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好觉。你不可再离开我了,不然我再也不能忍受……"
  
  王畅还将头埋进他怀里,郭翻将他的头抬起来,"好吗?"
  
  王畅不做声。
  
  郭翻叹了口气,将被褥拉过来盖住两人,摸摸他的头发,"睡吧。"
  
  ******
  第二日郭翻起床后,小南子便又进来服侍王畅,王畅洗漱完喝了药,便对小南子道,"我今天想去看看父亲和哥哥,昨日他们来了,我未能与他们说说话。"
  
  小南子愣了一下,陪笑道,"王大人,皇上……皇上说您要出宫必须要得到他的同意……"
  
  王畅看着小南子,"那我便自己出去!"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小南子不敢拦他,便低声吩咐一边的小太监 "赶紧跟皇上告知此事",便急忙跟在他身后出了门。
  
  宫中第一大侍从跟着王畅,谁也不敢拦他两人,小南子又叫了软轿,王畅便一路通畅到了王家府邸内。
  
  这时王凯和王玄还在上早朝,院子里的下人知道是二少爷来了,都纷纷出来迎接。
  
  王畅知道自己满脸红斑实在是有些异类,便也不下轿,只坐在轿中朝各位问了声好,便让轿夫带着自己在院中逛了一圈,看了看家中的变化,最后将自己送到自己以前住的小院中,这才下了轿。
  
  这地方他自从那日跟哥哥吵了架,什么也不要进了郭翻家后,便再也没有来过,就算那些日子自己整日在门口跪着赔罪,也再未进来过一步。可今日突然来到,这屋中的东西依然是干净整洁的。
  
  王畅知道是哥哥和父亲要了人来细心打扫的,心里十分温暖。不管如何,父亲和哥哥依然是认自己这个儿子和弟弟的,而昨日自己在装睡时听见的话,也知道他们有将自己接回去的打算。自己这样不能再跟郭翻待在一起了,应该尽早离开。今夜便在这里住一夜,明日求父亲和哥哥将自己送到个没有人烟的地方便好。
  
  王畅在屋内踱着步,想着如何跟父亲和哥哥解释自己要离开的原因,随后又想着到底将那里作为自己最后死去的地方。
  
  最好是一处风景秀丽的地方……那之前的狄塘倒是个符合要求的地方,而且,自己与郭翻,也是在那里从最初的互相讨厌到后来的心动,再到如今的相恋。
  
  王畅回忆起起自己当时硬挺着将那些难以入口的饭食吃下肚时的心情,应该是恨不得吃的每口饭都是郭翻的肉吧。
  
  想到这里,王畅忍不住扬起了嘴角,随即看见一旁的小南子突然站起来往门的方向走,然后打开门站在门口低着头道,"皇上。"
  
  郭翻站门外,看不出脸上是什么表情,只定定看着王畅,随后一步跨进房门又几步走到王畅身边,朝他伸出手,"畅儿,跟我回去。"
  
  王凯和王玄紧接着进了门,看着王畅,又看了看郭翻,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王畅看着郭翻朝他伸出的大手,转过身子,"我不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编辑大人太给力了,居然给我申请到了推荐位,大喜~~~
所以,本周五内一定会完结到此文的,大家赶紧看吧~~~
另外,求霸王票啊,打滚中~~~~~


57、第 57 章 ...


  郭翻绕过去走到王畅的面前,将他的头抬起来,低头看着他的眼睛,"跟我回去。"
  
  王畅将下巴从他的手掌里挣脱出来,退了一步,用力摇摇头。
  
  郭翻抬起头看着站在屋中的一干人等,"都出去。"
  
  小南子点头,先退了出去,然后在门外拉了拉王玄和王凯的衣服。两人虽有些犹豫,奈何这氛围实在是有点插不进话,只能转身离开,将门带上后却还是在门外将耳朵贴上去偷听。
  
  小南子知道郭翻不爱人做这种事情,在门外大声道,"两位王大人,你们把耳朵贴门上做什么呀。"
  
  王玄和王凯立刻站直了腰,转过头瞪了一眼小南子,退了几步,静静等在原地。
  
  此时也不过是上午巳时,郭翻听到王畅跑出了宫的消息,将早朝的时间大大缩短了,随后叫了王家父子两人一同跟来,颇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所以两人站在外面实在是有点忐忑不安。既希望王畅能留下来,又担心王畅跟郭翻拧着干,让郭翻大发雷霆,对他不利。
  
  这时门内,郭翻还站在王畅面前,温和地将这倔强的人搂进怀里,"畅儿,你到底在担心什么?为何执意要离开我?你既已知道我不在乎你的这病,为何还这般做?"
  
  王畅摇摇头,"让我离开好吗?我配不上你,我是个快要死了的人,如何配得上你这九五之尊?我也不能给你子嗣,今后这国家便要靠你来支撑下去,没了子嗣,谁来给你送终养老,继承你这偌大的国家?"
  
  郭翻笑了一下,将王畅搂紧,"小傻瓜,你在担心这些?"
  
  王畅将头埋进他怀里,抓紧他的衣服。
  
  郭翻叹了口气,"我该如何劝你呢?畅儿。这些都不重要,你不需要为我考虑这些,对我最重要的便是你,便是你能留在我身边。你想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王畅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郭翻摸了摸他顺直的黑发道,"你想回家也行,那我便每日住在这里便是了。"说完朝门外喊,"小南子。"
  
  小南子应声而入,"皇上。"
  
  "将宫中的常用物品都备过来,我要在这里和王大人一起住。"
  
  小南子愣了一下,"那侍卫也要安排过来。"
  
  郭翻点点头,"把御医也安置在这里,好每日给畅儿把脉熬药。"
  
  小南子点点头,领命去安排了。
  
  王玄和王凯在院子里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皇帝有皇宫不住,非要住在臣子家,大约是开天辟地第一回吧,而且还是为了一个得了花柳病的男人。朝中官员知道了,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腹诽王家和皇帝了。
  
  可郭翻根本不予理会,照样每日直接回到王府内王畅的院子居住。
  
  小南子也尽职尽责,把王畅一个小小的院子,折腾得跟皇宫也差不多了,加上一干侍卫和各种随从,把王玄和王凯每日弄得是焦头烂额。
  
  王玄实在是受不了了,某日趁郭翻去了御书房处理文书,找到王畅,"小畅,皇上是不会放开你的,你还是干脆跟他回去吧,你看你把这折腾成啥了?皇上也是真心疼爱你,连这样的荒唐事也做了,每日我都听见那些看不惯的官员嘲讽我和父亲,你也为我们着想一下啊。皇上再在这里住下去,肯定要出乱子了。"
  
  王畅喝了半个多月的汤药,身上的皮肤早没了那红斑,加上吃得好,生活又衣食无忧,又恢复成了那个翩翩的贵族公子。
  
  听见哥哥的话,王畅回过头,"那哥哥便答应将我送到那狄塘的某个地方隐居起来吧。"
  
  王玄拍拍额头,"小畅,你在说什么?你不会死的。那御医的药不是挺有效的?你看你如今身上的红斑早没了,人也胖了,精神也不错,应该是早已恢复了,为何还担心自己会死。"
  
  王畅笑了笑,"我也期望是这样……哥哥,我要问你个问题……"
  
  王玄扬起眉毛,"你说。"
  
  "你说……生离和死别谁更让人难过?"
  
  王玄愣了一下,"当然是死别。"
  
  王畅点点头,"不错,死别已没有任何可以挽回的办法了,那是绝对的无能为力。而生别,却并不会造成那么多的遗憾。郭翻既放不下我,我便不能死,可这已是不可能的事,是以我想要给他一个生别。让他总念着这世界上还有一个我,虽然没见到,但一旦想见,便好像是真的可以见到。这样一来,郭翻便不会出什么问题,这个国家也能在他的守护下再平安康泰几十年。"
  
  王畅看着自己的哥哥,"当初我曾想用自己的身体来换取他夺得这皇位的野心,那时虽未成功,可从现在来看,我的目的已达到了。这国家平安,百姓们的生活就平安,便不会又那么多的饥荒,那么多的流民。我就算死,也是心甘情愿。"
  
  王玄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弟弟般感慨,"小畅,原来你竟想了这么多……"
  
  王畅笑了笑,"哥哥,那崔神医我从来没有期望过。我的人生总是向更糟的方向走去,所以我大概是等不到崔神医了。这身体外表越发光鲜,内部便是越发的腐烂。我的身体已经从里面开始烂了起来,你们看不见,我却能闻到。我时间已经不多了,所以,我必须要离开。"
  
  王玄看着他,"怎么离开?这么多侍卫守在门外,还有小南子对你寸步不离。"
  
  王畅摇摇头,"我会想出办法的。"
  
  王玄看着他,"郭翻不会放开你的,若你真的离开,他会将每一寸土地都翻过来。"
  
  王畅低头沉默了好一阵,才开口道,"我再想想办法。"
  
  王玄闭上眼睛。
  
  根本就没有办法可想。你想要郭翻不受伤害,所以离开他。可你离开他便是最大的伤害。他不能容忍你离开他一步,你竟还想要他忘掉你,怎么可能?你即时日无多,那郭翻的时日也无多了,你们注定要一起死,又何必做这些难以达成的事呢?便好好一起度过这些剩下的时光不好吗?
  王畅想了一日,却什么也没想出来,郭翻便又回来了。
  
  两人还是照例一起用了晚膳,郭翻将白日遇到的事情给王畅聊了聊,便各自洗漱了,然后一起上了床。
  
  郭翻今日似乎有些疲倦,搂着王畅很快便沉沉睡去,王畅却因为一直念着那离开的办法,精神十足,于是便在郭翻怀里不着痕迹地动来动去,不经意看到了郭翻衣服内□的胸口,仿佛被电击了一般一把从床上坐了起来。
  
  郭翻的胸口有一片溃烂,那正是在自己身上出现过的花柳病的前兆!

作者有话要说:大郭同志,也不幸中招了,哈哈~~~
谢谢大家的鼓励和地雷哦~~~~


58、第 58 章 ...


  王畅剧烈的动作惊动了郭翻,他有些迷糊地睁开眼睛,"怎么了?畅儿?"
  
  王畅几欲落泪,却在此刻强压下那悲痛,低下头,又慢慢窝回他怀里,"没什么,做了个梦,有些吃惊而已。"
  
  郭翻哦了一声,复又沉沉睡去。
  
  王畅待他鼻息又平稳后,才缓缓让那眼泪将被褥打湿。
  
  郭翻也得了这病,这都怪自己,可这样自己便不能离开了,至少也要等到郭翻的这病治好后再离开。
  
  第二日郭翻上朝去了,王畅把御医都叫来,将郭翻的症状仔仔细细说了一遍,问御医是否可有医治好的法子。
  
  那御医摇摇头道,"王大人,在下实在是医术有限。花柳病一旦得上,几乎是难以治愈的。您这症状您自己也清楚,皮肤没什么问题了,可五脏六腑这药是毫无办法的。皇上的病也才刚开头,在下的药可以让病症发展得缓慢些,可这病最终总会到那无法收拾的地步……除非……"
  
  "除非找到崔神医对吧?"
  
  "是的,王大人。"顿了一顿,那御医又道,"我师傅的医术神妙难测,鬼神难阻。只要是她在,无论是何等怪症,她都一定能让那人活到天定的寿命。可我师傅长年为百姓治病,这行踪实在是漂泊不定难以追寻。我自二十八岁出师后,自今已经二十年了,也只在前不久见过她一次,所以……"
  
  王畅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您。只是……皇上这病症……还望您保密的好。如今皇上刚登基不久,便又染上恶疾,这朝政若是动荡起来,对这社稷百姓也是莫大的损伤……"
  
  御医点点头,"在下知道这其中的厉害,请王大人放心。"
  
  王畅又与御医寒暄了几句,将他送走,转身便去叫了李奇来。
  
  李奇自那日之后也是第一次见到王畅,见他皮肤的红斑消退,人也胖了不少,精神气十足,十分高兴,"王大人,太好了,您康复了,真是太好了!"
  
  王畅笑了笑,"这可得感谢你那位好情人,鼻子太灵,脑子太聪明。"
  
  李奇尴尬地笑了笑,"王大人,抱歉,我没想到是查三鑫泄露了您的行踪。"
  
  王畅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不用在意,多亏他,我也算是实现了见到郭翻的愿望。"
  
  李奇道,"您既然也康复了,便和皇上快快乐乐在一起吧,为何您执意要离开皇上呢?这最近朝中关于此事的议论,那可是沸沸扬扬啊。"
  
  王畅苦笑了一下,"我没康复呢,这病比以前可更重了,更糟糕的是,郭翻也染上了。"
  
  李奇啊了一声,神色凝重起来,"这怎么可能?"
  
  王畅低下头,"我让他不要碰我,他却每日亲吻我,还搂着我睡,结果……"
  
  李奇又啊了一声,"御医怎么说?"
  
  王畅抬起头,看着李奇的眼睛,"不过是延缓症状而已。所以我今天叫你来,便是想问你崔神医的事有消息吗?"
  
  李奇摇摇头,"还没有消息。这崔神医也真够厉害了,每当我们得到消息扑过去,她便从那地方消失没了踪影,跟有了神通一般的……"
  
  王畅低着头,"我知道了,麻烦你继续找吧。你们有没有跟崔神医说过到底是什么原因在追踪她吗?"
  
  李奇摇摇头,"没有,我手下的人一般不会跟她有接触,只是寻她的位置而已。"
  
  王畅闭着眼睛想了一下,"你下次若有她的行踪消息,先不要追过去,而是将你们寻她为人治病的消息在周围散布出去,然后再去寻她,也许会有作用。"
  
  李奇点点头,"好,下次我试试。"
  
  王畅谢了他,又在家中等着哥哥回来。
  
  王玄在自己屋中见了他,颇有些吃惊,"怎么了,怎么今天想着等我?"
  
  王畅看着自己的哥哥,"郭翻也得花柳病了。"
  
  王玄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事情的糟糕程度,在屋中踱着步,"这朝中不是很快就就要一片混乱?好不容易才有些平稳了,这下又要打乱了。那些被皇上打压的士族估计又要开始作乱了……"
  
  王畅道,"我希望哥哥能帮助我稳住朝政,一直等到崔神医回来将他治好。"
  
  王玄看着他,"谁知道了?"
  
  "只有御医知道,但郭翻的脸上很快就会出现征兆,瞒不了众人的。"
  
  王玄坐下来,默不做声想了想,"此事必须要查三鑫和周凯知道。查三鑫够可靠,周凯却不见得,这家伙颇会见风使舵,若是知道皇上得了这病,还不跟泥鳅一样滑走了?说不定干脆自立门户了……可他是大将军,目前朝中大半的军队都是他在统领,没有他支持,很难……"
  
  王畅看着哥哥的眼睛,"那便杀了他,让哥哥和查三鑫来统领军队!"
  
  王玄睁大了眼睛,"也许事情并不会那么糟糕……"
  
  王畅摇头,"事情一定会变得那么糟糕的,哥哥难道这些年还没看过这种事情吗?"
  
  王玄想了想,"如何杀他?"
  
  王畅道,"我和郭翻回到皇宫,宴请他,然后来一场鸿门宴。"
  
  王玄点头,"此事倒可实行,只是皇上……"
  
  王畅摇头,"郭翻不用知道,在宫内杀他,不过只需要十来个人便可。"
  
  王玄又踱了半天步,转过头头,"若是没有寻到崔神医呢?我们岂非不是白做了?"
  
  王畅一笑,"怎会白做?哥哥,王家还没坐上过那九五之尊的帝位,既然有机会,不如坐上去试试,看看到底是何滋味让那么多人朝思暮想。"
  
  王玄又走了一阵,转过头,"可以,我做!"
  
  王畅笑了,"谢谢哥哥!"
  
  ******
  当夜郭翻回来后,王畅静静在床边等着他,见他进来了,上前迎接道,"郭翻,我们回皇宫里住吧。"
  
  郭翻一愣,随即大喜,"畅儿,你不会离开我了?"
  
  王畅低着头,忍了半天终于还是没忍住,抬起头瞪着他,"我当然不会再离开了,你如愿了吧?你也染上花柳病了!"
  
  郭翻哈哈一笑,"我当然知道我已染上了,不过这又何不同?你若死了,我必然也跟着。若是寻到崔神医,咱俩便一起活下去,若是没寻到,咱俩便一起去阴间,也免得那黑白无常因为死法不同把我俩拖到不同的地方去。"
  
  王畅气不打一处来,再也忍不住用力朝他打去,"你究竟把你自己的性命当做什么了!这国家就靠你才能回复安康,你却将自己的性命当做草芥一样随意使用!我昨夜为你伤心流泪都是白费的!你竟如此……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


59、第 59 章 ...


  郭翻愣了一下,伸手摸着王畅的脸,"昨夜你为我流泪了?"
  
  王畅脸一红,转过头,"谁为你流泪了,你走开!我今后再也不会为你伤心难过了!"
  
  "是吗?"郭翻眯了眯眼睛,一把将王畅抱起往外走。
  
  王畅在他怀里惊叫,用力捶他的肩膀,郭翻却大笑道,"刚才谁说跟我回皇宫的?我知道了,你其实一定也没有担心我,只是觉得皇宫里吃的比较好,用的比较好。"
  
  王畅脸更红了,见小南子和哥哥都看着自己,急忙把头埋进郭翻的怀里,以免从这里到皇宫的路上一路丢脸。
  
  ******
  皇宫里不论如何,自然也比王畅那精心布置的院子好。
  
  王畅也不再说什么离开的事了,只每天亲自给郭翻熬药,喂他喝下去,然后做一切自己可以做的是。
  
  本以为两人可以平平静静地挨到寻到崔神医到来的那天。可谁也没有料到,郭翻的病情却突然恶化起来。
  
  也就是回了宫后第十天的早上,郭翻醒来后发现脸和全身一夜之间便长满了红斑。郭翻大吃一惊,急忙下地想要叫御医,结果脚已碰到地面竟然一点力气也没有,走了一步就跌倒了。
  
  王畅扶起他,叫来御医,开了方子,可喝了好几副药也不见效。
  
  第二天郭翻便开始昏睡,到第四天每日已有十来个时辰在昏睡中,偶尔醒来,也是只能有气无力说几句话。
  
  王畅守在郭翻身边,焦急地问御医为何是这般,自己得病的时间更长,郭翻的却恶化得如此之外。
  
  御医道,"王大人,不同的人对同一病症的抵抗力不同。就跟那伤风一样,有些人能咳嗽几天便扛过去了,有些人却就就从此一病不起。大约是皇上对这病的抵抗力不够,是以恶化得如此快吧。"
  
  王畅看着郭翻,一时一筹莫展。
  
  他本已计划回宫后半个来月便邀周凯来晚宴,郭翻的病情恶化得如此之快,根本没有来得及安排。
  
  李奇焦急中干脆自己也出去寻找崔苗苗的踪迹,查三鑫得知消息后立刻赶来和王畅商量了今后的对策。王玄也联合王家交好的各大族稳定朝政,只有那周凯既不来看郭翻,也没有任何动作。
  
  在郭翻彻底陷入昏睡中的第五天,王畅看着阴霾天空,突然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看着一旁的小南子道,"周凯要作乱了。"
  
  果然没多久,便有人报说周凯带着大兵从西北的驻军营地攻入京城,封锁了所有的城门,将皇宫团团围住。
  
  王畅站了一下,对小南子道,"叫皇宫中所有人都散了,让他们带着自己的细软出宫,如果碰见周凯,便说我和郭翻在养怡殿等着他。"
  
  小南子点头出去安排去了,王畅看了看还躺在床上的郭翻,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郭翻,到头来我与你也不过是经历了美梦一场,可我却还是要拼死挣扎一番。"
  
  王畅说完便在那些还未制作的绸缎中选了一根粗粗的长条,从郭翻的两个肩膀穿过后,绑在自己的腰上,然后将郭翻背在自己背上,弓着背走出了房间。
  
  王畅身子十分薄弱,背着身材高大的郭翻就像是蚂蚁托了一块巨大的豆子在空旷的皇宫中移动,在那巨大宏伟的朱墙碧瓦衬托下,更显得孤寂和渺小。
  
  王畅背着郭翻并未往人多的地方走去,而是避着众人从后门走到一处僻静的小院中。
  
  王畅看了看四周,没有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只有一处屏风能挡住人,于是背着郭翻在屏风后坐下,将屏风边缘围住自己,好让外面看不见人。
  
  王畅听着小南子驱马在宫中四处跑动,将他的话大声转告所有宫中的人员。
  
  然后立刻便是一阵一阵的嘈杂声和慌乱的逃跑声。
  
  王畅知道这宫中平日少说也有上万人,统统逃出宫去,也够得周凯盘查一番,而他和郭翻便有足够的时间找一处地方躲藏起来。
  
  又过了一阵,王畅听见四周的慌乱之声渐渐少了起来,知道那上万人都拥挤在皇宫的九个出口处,于是将郭翻背上,慢慢走了出来。
  
  皇宫应该有密道,但郭翻还未跟他提起过,而那些地方也并不一定就安全。
  
  王畅却知道宫中有一处死角,十天半月内周凯是寻不到此处的。
  
  那是皇宫西南方向数间房子中间的一处小小空地,如回字形一般被四个小院围在中间,中间杂草丛生,如果不是站在那四间小院的高墙上,是谁也不会发现的。
  
  皇宫最初修建时并未有现在这般宏伟,后来扩建时,因时间急迫,匠人便在设计上多有仓促,失了最初的精巧严密,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死角。
  
  而自己,也是当时在宫内瞎逛时觉得这布局有问题,灵机一动爬上墙头发现的。
  
  王畅拿了一把梯子搭在墙头,背着郭翻慢慢上了墙,然后骑在墙角,将那梯子抽起来,放在空地中,换了个方向慢慢往下爬。
  
  郭翻实在太重,而他身体也太羸弱,结果还未走到地面便摔了下来。
  
  王畅怕将郭翻摔到,于是垫在郭翻的身下,受了那重重的坠地之力,"啊"的叫了一声,只觉得内脏仿佛要碎了一般的疼痛起来,紧接着吐了一口血。
  
  王畅知道时间紧迫,将嘴巴擦了一下,松开绑在腰间的布条,将郭翻放在地上后,又翻墙而出,在附近的院子寻了不少吃的和被褥油布之类的丢进那空地。
  
  见皇宫内依然死一般寂静,王畅又跑到附近的院子中搜罗了更多的吃的和平常的用品。
  
  在王畅扛着那大包东西往回走时,重重的马蹄声已经在皇宫内回荡了。
  
  王畅拖着那些东西急忙往回跑,将手里的东西丢进空地后,几步爬上墙头,将梯子抽起来放进空地,还没爬到底部便跳下来,将梯子平放到空地,然后坐在郭翻身边重重喘气。
  
  郭翻还在昏迷中,王畅看了看散落在这小小空地的物品,估摸着大约可以坚持个十来天的样子。
  墙外已经传来"去那里搜"、"去那里搜"的声音。
  
  王畅站起来,将这左右不过一丈长宽的地面整理了一下,将能拔的草都悄声无息地拔了,然后在位置稍高靠墙的地方整理了一下地面的泥巴,铺了一些油布,又层层叠叠铺了些被褥,将郭翻扶到那里躺下,随后又用剩下的油布和其他的木头什么的搭了一个简易的小棚子,遮在顶上,这才开始整理那些食物。
  
  食物也算比较多,有些糕点和土豆红薯蔬菜什么的,还有些水果,可自己却遗漏了一项最重要的东西:水!他搜罗了能够看见的所有食物,却忘了带水。
  
  可就算他看见了,他也无法抬着那么重的水翻墙而过。
  
  王畅无力地靠在墙上,闭上眼睛。
  
  该死,什么都想到了,惟独这点没有想到。
  
  食物够用,没有水,那更是一天都活不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正文将结束啦,请大家记得来看哦~~~


60、第 60 章 ...


  半夜的时候下起了雨,王畅大喜,将那些盛食物的漆器都腾出来放到空地上,看着那些红漆黑纹的盘子盒子慢慢都接满了雨水,王畅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雨淅淅沥沥下了一个晚上。
  
  红墙外,周凯的士兵举着火把四处搜寻他们。到处都是人的吵闹声和马蹄疾驰过积满雨水的石板路的声音。
  
  红墙内,王畅依偎着昏迷不醒的郭翻,在油布搭成的小小雨棚内静静地听着雨水滴答滴答落到泥地上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王畅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幸福。
  
  ******
  第二天清晨,雨停了。
  
  王畅将那些盛满水的漆器移到另一个墙角处,用多的油布盖在上面免得水慢慢蒸发了。这才回过身进了那小棚子,拿了块水果,慢慢用手掰成小块,送进郭翻嘴里。
  
  郭翻昏迷中并不能咀嚼食物,也不能吞咽。
  
  王畅没有办法,只得自己将那些水果一块块嚼碎了,用舌头送进郭翻的喉咙口。喉咙有异物造成的不舒适感终于让郭翻不由自主将那些水果吞咽了下去。
  
  几乎喂了差不多一个时辰,郭翻才将那小小的一个水果吃了进去。
  
  王畅也喂得是一身大汗,却不由地翘起嘴角。
  
  庄子曾说过,两条鱼与其在干涸的泥地里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可自己宁愿与郭翻在这困境中相濡以沫,也不愿与他在那广阔的江河中互不认识地畅游。
  
  若是最后与郭翻一起死在这里,也是人生的一大乐事。
  
  *****
  王畅与郭翻就这样在这高墙围成的死角内待了三天。
  
  期间郭翻醒来了一次,虽然依然十分虚弱,却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转头见王畅依偎在自己身边,轻轻抓住他的手,"抱歉,让你落得这般田地。"
  
  王畅微微一笑,将头埋进他颈项里,"能与你这般最后在一起,我已是异常满足了。"
  
  郭翻只来得及将他拥住,便又陷入了昏迷之中。
  
  ******
  第五天的时候,王畅听见外面已渐渐没有了声音,知道周凯大约是以为自己和郭翻已经逃走了,是以不再搜查了,于是打算攀上墙头看看。
  
  可他刚把梯子架起来露出个头,就看见从宫中的四个角漫过一片火红和浓烟。
  
  该死!周凯要烧掉这里。
  
  王畅从梯子上跳下地来,四处望了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们再从这里逃出去已经不太可能了。
  
  王畅在小时候是随父亲和哥哥一起从江右向江左迁徙过来的,见过那江右的宫殿是如何被烧掉的。那些宏伟的宫墙院落一旦走了水,特别是被泼洒了油或者一些易燃的木材后,基本没有任何可以扑灭的机会。
  
  那火还可以躲,那浓烟却是更致命的东西。
  
  多少次哥哥和父亲向他描述过那些同他们一同逃出的人在吸入那些浓烟后跌倒在地上,最后葬身火海的情形。
  
  王畅看了看周围,只得做些最后可以做的事情。
  
  他将郭翻扶来躺倒在地上,然后开始用一块比较尖利的木头在空地的中间挖土。
  
  那木头并不坚固,所以挖了没多少土便折断了,王畅便又拿了一块铜的盘子和匕首开始挖。
  
  等到王畅已经清晰地听到木头燃烧的"哔剥"声,感觉到周围温度的升高后,这才直起腰来。
  
  那泥土地面在他使了全力的挖掘下,竟然也有了齐腰的高度,只是面积不大,只够两个人面对面蜷在一起。
  
  王畅扯下作为顶棚的油布来铺在坑底,将大部分蓄在漆器内的水都倒在那坑的周围和被褥上,然后把所有的物品都均匀地堆在四面墙和土坑的中间,聊作为防火的一点遮拦。随后将郭翻扶进坑里,用一块布浸湿了盖在郭翻的鼻子上,又用被子盖在郭翻头上,将挖出的土全部堆在那被褥上,只留下一点点空间,随后自己也用湿布按在鼻子上,从那被褥的缝隙滑进坑里,用土将最后的一点缝隙也埋上。
  
  外面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只有在那狭小空间中自己和郭翻面对面发出的鼻息。
  
  王畅将脸贴在郭翻的脸上,伸手抱住郭翻已能摸到骨头的背,在黑暗中闭上眼睛。
  
  此时他想起的,却是自己扇在郭翻脸上的那个耳光。
  
  郭翻当时那吃了一惊却很快变成好玩的装哭表情,竟如此清晰地回映在他的脑海之中。
  
  会因为一个耳光而爱上自己的人,大约也只有这么一个郭翻了。
  
  王畅在黑暗中笑起来,抱紧郭翻的背,小声骂道,"笨蛋!笨蛋!笨蛋!"
  
  灼热的温度从被褥和土地中慢慢传来,到最后王畅已能感觉到那土地和被褥烫得几乎不能触摸,而被褥下的空气吸进肺里后,也仿佛是吸入了一团火一般地灼人。
  
  空气也不够用了,王畅大口大口地吸气,而郭翻胸口也剧烈起伏。
  
  王畅强迫自己吸慢一点,好让郭翻能吸到更多的空气,并发现自己闭着的眼睛里有金星在冒。
  
  支持不住了吗?
  
  不管如何,我已尽了全力,看来这时便是最后了。
  
  能与你死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希望黑白无常也明白,我与你在阴间也不愿意分开。
  
  王畅还想对那看不见的黑白无常说几句话,这时也张不开口,只能带着一丝笑容失去了意识。
  
  ******
  王畅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真以为自己去了西方极乐世界。
  
  郭翻将他抱在怀里,带着微笑低头望着他的眼睛,脸上红斑消褪,人也是异常精神。
  
  王畅还有些迷糊,看着郭翻,"我难道在做梦?还是我已经死了?"
  
  郭翻笑起来,"你没死,也没做梦,我们活着逃了出来。"
  
  王畅摸着他的脸,"你的红斑没了,也没昏迷了?为什么这样?是谁治好你了吗?崔神医来了?"
  
  郭翻摇摇头,"没有谁来救我们,我从昏迷中醒来便见你倒在我怀里,我们头上还盖着很厚的被褥什么的,我推开被褥就一直在这里坐着。"
  
  王畅转头看了看周围,他们在一片废墟之中,那废墟虽然没有那熊熊的火苗了,却还冒着股股黑烟。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任何人烟,只有一片又一片的黑色。
  
  王畅转过头看着郭翻,郭翻摸摸他的头发,"这大火不光烧了皇宫,也烧了京城。我朝气数已尽,今后必然是天下大乱的时节。"
  
  王畅低下头,"本来有你,百姓们还有依靠。"
  
  郭翻亲亲他的脸,"小傻瓜,我本无意于天下,这天下看来也无意于我。尽人力,听天命,我们都已尽心尽力,便没什么遗憾的了。"
  
  王畅嗯了一声,还是闷闷不乐将头埋进郭翻怀里。
  
  郭翻看着他黑色的头顶,低头亲了一下,突然抬头,向远方看了一阵,笑起来,"畅儿,你看看远处来的是谁?"
  
  王畅抬起头,转过头,才发现在远处慢慢走来三个身影,矮些的似乎是个女子,另外两个高些的似乎是两个男子。待那三人再走近了些,王畅认出那两个男子一个是李奇,另一个是那崔神医的丈夫。
  
  王畅转回头看着郭翻,"李奇寻到了崔神医,你有救了!"
  
  郭翻弹弹他的鼻子,"是我们有救了!"
  
  王畅笑着从郭翻怀里跳起来,朝崔神医奔过去。
  
  郭翻在后面也随即站起来,慢慢朝李奇他们走过去。
  
  阳光从天空撒下来,撒在这一片废墟中仅存的几个人,一片温暖。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各位朋友,《疯臣畅》的正文到此结束~~~
跟以前一样,周五我会更新自己对本文的评论,周末内我会更新一篇充满爱和肉肉的番外。
想要肉肉的童鞋们还是老规矩,留下你的邮箱,凡是在周日晚上12点留下邮箱的童鞋,我都会把肉肉发到你们信箱的。
如果发现没有收到,请去查一下你们的广告信箱或者垃圾信箱,因为我用一个邮箱号大量发信,系统会以为我发的是垃圾广告~~~
预定4月1日开新文《漆吏异》,请大家继续支持我~~~~


61、遇见无常的命运 ...


  周伯仁为吏部尚书,在省内夜疾危机。时刁玄亮为尚书令,营救备亲好之至。良久小损。明旦,报仲智,仲智狼狈来。始入户,刁下床对之大泣,说伯仁昨危机之状。仲智手批之,刁为辟易于户侧。既前,都不问病,直云:"君在朝中,与何长舆齐名,那与佞人刁协有情?"径便出。
  
  ——《世说新语?方正第五》
  
  这是一段出自《世说新语》中的记载,而疯臣畅的故事便始于这里。
  
  那时为了给这个系列的故事寻找素材,买了大量的涉及到魏晋南北朝的史书,可史书看起来实在太艰深,结果反倒是这有白话翻译的《世说新语》更早地看完了。
  
  这个关于伯仁和仲智兄弟的故事当时便吸引了我,因为相当的有戏剧冲突性。一想到仲智如此在大众广庭之下大扇刁玄亮的耳光,就觉得是个很有意思很过瘾的场景。而我的想象也就此展开:
  如果刁玄亮不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佞人,而是有些腹黑的一个好人呢?
  
  这仲智也太牛了,仔细想想当时的情况,当时应该有很多人吧,在那么多人的情况仲智也能扇得出手,这人也够个性的,让他当小受一定很难搞定。
  
  正好便让那个刁玄亮当个攻吧,让他这人就爱仲智那种调调,然后看这两人冲突,应该是有吸引力的开头……
  
  这便是我对《疯臣畅》最初的构思。
  
  当时我应该还在连载《男倌尚》,只是在我可怜的《世说新语》中四处画圈和折书页。以便以后参考。
  
  然后我接着开了《铃医树》的头,完善了铃医树的大纲,又开了《疯臣畅》的头,但并未完成它的大纲。有时想到他的大纲,便觉得《男倌尚》里将军也写了,《铃医树》里医生也写了,我不善人际关系的处理,不如挑战一下自我,写写政治中的尔虞我诈?
  
  于是故事的大纲也就按这样定了:写这两人在官场中斗来斗去,最后彼此爱上的故事。
  
  但故事发展到后来,却依然与我的大纲有了巨大的出入,好在《男倌尚》和《铃医树》早就让我领教到自己跑纲万里的水平,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失败之感,只是觉得又完成了一个故事,真是不容易啊。
  
  算起来,这个系列到此已经完成了三个完整的故事,是我打算认真走写作这条道路后的第三个作品。人说"三为多",《疯臣畅》的完结便有点里程碑式的意义了。
  
  在《男倌尚》、《铃医树》、《疯臣畅》这三个故事里,我基本养成了一些自己的写作习惯,也大致对自己的写作能力有了一些信心,接下来的故事,我打算加一些新的东西进去,比如会试试叔控、生子、穿越之类的题材,在故事、写作方式或者语言上力争有更多的进步。
  
  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我,给我留言,你们的留言就是我的动力。哪怕是一个"沙发"或者"好看",都让我有继续写下去的动力。每次发文我后都会不断的刷屏,看有没有朋友们给我留言,发文后的第二日清晨,我也会先用手机上上网,看看留言有没有更新的,一旦发现,便会心中窃喜,我最喜欢的便是那些长评,或者带有自己的真知灼见的评语,哪怕是批评我,我也觉得很开心,因为若不是你们对我的文有自己的期待,也不会费心写下这些批评了。
  
  于是我还想顺带说说我为什么写小说。最主要的原因便为我觉得我的人生实在太单调了,于是想在小说中过一种更加精彩更加有趣的人生。就好像那些演过了无数个角色的名演员,他们的人生必定比一般人更加丰富,因为他用一辈子活过了许多人的一辈子。
  
  故事中的每一个人物,当在描写他的时候,我不得不站在他的角度想问题,站在他的立场处事行动,在我写小说的那一时刻,我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人,在经历另外一种人生,我平凡无趣的生活刹那间变得丰盛起来。这便是我写小说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至于第二个原因,便是我想在我的文里将自己的人生感悟写出来,也许并不深刻,也许有些牵强附会之处,但都是我真诚所见,也期待能得到大家的回应。
  
  这个故事本来计划在一月份完结,结果没想到年底和年初工作太忙,我自己也有许多私事堆积到一起,于是一直拖到现在,而且写作的时候,也没有前两个故事那么尽心。大家从字数上也能看起来,《疯臣畅》比前两个故事要短一些,而且后面的作者有话要说也很少。所以我也觉得挺内疚的,我希望我对每个故事都尽心尽力,每一次的写作,都能达到那种酣畅淋漓的状态,但本文许多章是在我忙完了工作,近半夜累得眼睛也睁不开时写的,也许故事还行,但我却觉得自己没有尽全力,因此有些遗憾,希望下一个故事不要出现这种情况了。
  
  最后才来谈谈《疯臣畅》的两位主角吧。
  
  王畅是我喜欢的小受,其实我对我的每个小受都很喜欢。但这个小受大约是没有什么惹大伙讨厌的硬伤,虽然有些骄傲和任性,但他知道什么时候放弃什么,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虽然身体柔弱,但他的意志力其实蛮坚强的,从他硬吃下那些饭菜就可以看出来,至于后来在那极端的困境中装死手刃拓跋乌,在危机时刻背着郭翻藏起来,都显示了他的机智和坚强。自从他被拓跋乌那啥了之后,他便有些自卑了,再也不敢接受郭翻,这也是符合人性的。毕竟,那种伤害让他感情的纯洁和身体的纯洁都受到了巨大的玷污。
  
  他对人性也有清晰的认识,他知道郭翻爱的是哪样的他,他并不期待郭翻看见如今的自己还会如往常一样喜欢。其实我也可以把郭翻写成这样喜新厌旧的人,这样更符合现实和人性,但本文就会变成悲剧了,然后我也会被各种烂番茄和臭鸡蛋淹没了,所以我并没有这样写。于是王畅在最坏的打算中遇见了郭翻的感情奇迹,但他却知道郭翻越是这样,自己死后对郭翻的打击更大,于是只能硬下心肠离开。
  
  但他还是低估了郭翻的爱,郭翻这个情圣连命都不要也要跟自己在一起,王畅在北地被彻底伤害的心得到了彻底的抚慰。
  
  我觉得王畅有一个很大的有点,便是面对各种人生磨难的时候,总是镇定自若和永不放弃。在故事中,他几乎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因此也不应该得到那些磨难,但他并未怨天尤人,而是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放弃,都尽力活下去。这点倒是一直延续了李尚文的优点,或者也是我的一个信念吧:命运其实是无常的,你几乎很难要求命运作什么改变,或者很难预测下一步你到底会遇见什么,但你可以做的是在命运的无常戏弄下保持自己的镇静,不放弃,做自己能做的事情。
  
  写到后来,我其实觉得王畅蛮像80后的独生子女的,虽然看起来娇惯任性,但是他们并未被父母宠到无法无天。他们的弱点也是时代的弱点,这个时代难以让他们再吃那么多的苦头才能得到现在的幸福生活。但他们心中并未丧失那些应该有的信念和力量。有些人去艰苦创业,有些人为爱远走他乡,有些人为梦想而不顾一切……他们依然有自己的难题和困境,但他们也有适应这个时代的新的解决办法。就好像王畅一样,够娇惯吧,够傲慢吧,可他心中想的依然是百姓和国家,也能放弃一切去寻找郭翻,甚至在那种极端的情况也不指望别人,而是靠了自己的灵机应变杀了仇人……
  
  有些人说80后90后是垮掉的一代,有些人确实是,但如果说都是,那便是言过其实了。80后在出人才,时代今后也毕竟会掌握在80后人的手里。
  
  世界其实便是这样循环往复的:老一代的人看不起新一代的人,可新一代的人最终将取代他们更好地面对新的世界。
  
  这个时代其实也比过去更加残酷,因为一旦被抛弃,便是彻彻底底的淘汰。
  
  其实许多人大可不必用杞人忧天担心未来,未来如何走,有它自己的规律和未来,就像到头来,王畅一心想维护的百姓和国家,被周凯那一通大伙烧得干干净净一样。
  
  我承认这里的政治写得简略了些,毕竟这是爱情小说,不是政治小说,我相信朋友们也没有多大的兴趣去看郭翻到底如何勾结周凯的,又是如何整治纪顾的,或者为了实现他的某些目的如何大行贿赂。我把大的关节写出来,只为了让他们的感情和政治能比较好地结合在一起。
  
  这里的郭翻依然是所有人那个理想中的男人,长得帅,XXOO能力强悍,深情,有能力,多金,即使有那么一段稍微悲惨点的过去,也无伤大雅。老实说,我挺烦写这种攻的,因为太千篇一律,而且写起来也没什么需要深入挖掘的。但若不这样写,岂非没人喜欢,甚至连我自己也不会喜欢。
  
  所以我觉得没结婚甚至没有谈过恋爱的女生,应该少看这种书,因为这与现实差异实在太大了,只怕以后她们谈恋爱受的冲击会太大,甚至为了追求那些从来不会在现实中出现的爱情和男人而一直等待下去,了结自己鲜活的青春。
  
  言情小说是棵毒草,可我自己也在写毒草,而且不是毒草我也写不下去,这真是一个可悲的悖论。
  
  但是不管如何,我都要写下去,我相信每写一个字,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是一点积累,总有一天我会在这堆看起来杂乱的砖石堆上修筑出漂亮的大厦。
  
  谢谢那些给我回评、打分的朋友,你们的鼓励伴随我一同成长,希望我的故事也能让你们度过一些开心的时光。
  
  四月晴天胡言乱语于二〇一一年三月十一日。


62、番外(上) ...


  与李奇和崔神医会和后的郭翻和王畅住进了查三鑫的别院。
  
  此时周凯大肆抢占京城附近的地盘,其他士族也为了保护自己的庄园和田地而动用了自己的部曲,一时间群龙无首,一片混乱。
  
  查三鑫暂时接管了郭翻的田地,将一切安排稳妥之后,才疾驰回到别院。
  
  这时崔苗苗正在检查郭翻和王畅的病情。
  
  "你们运气很好,老天已将你们治愈得差不多了。这花柳病是最不能承受炎热的,一旦身体的温度过高,它们便会自己死掉。你们当时在那大火燃烧的宫中,周围温度已早就超过了它们可以承受的温度,应该已死得差不多了,我不过给你们开些巩固的药,最后再让你们烤几天火,应该没甚大问题了。其实若是我来治你们,也与你们躲在那地下的方式差不多。"
  
  郭翻和王畅对视一眼,笑起来。
  
  "原来我睁眼见你脸上没了红斑,是因为这个缘由。"
  郭翻摸摸脸,"这也算因祸得福吧。"
  
  王畅伸手拉住他的袖子,抬头看着郭翻,什么也不说,只是嘴角的弧度就没拉平过。
  
  见两人一副忘了周围的样子,查三鑫也拉过李奇,将他拥进怀里。
  
  李奇小小挣扎了一下,还是乖乖窝进了他的怀里,查三鑫这才看着对面那两人问,"接下来你们打算如何?这时局已是大大不同了。"
  
  郭翻看了看王畅,后者还是痴痴望着他,于是郭翻转过头看着查三鑫,"天下大乱,这有我的原因,若我当初不是一意孤行要和畅儿死在一起,也不会有这些波折。既然如今畅儿不会离开我了,我便倾我所有,做些能让这时局稳定些的事。"
  
  查三鑫呵呵一笑,"那便甚好!我早说过,我永远站在你这边。不论你做什么,都加上我和小奇吧。"
  
  李奇点点头,郭翻低头看着王畅,"如何?畅儿?"
  
  王畅看着他,"我只跟着你。"
  
  如此几句话,便简单决定了四人的未来。
  
  ******
  之后,郭翻和查三鑫先将自己名下的土地和部曲都整饬规划了一番,然后开始大量收容流民,并与其他士族一起与周凯作战。王畅和李奇则忙着安置不断涌入的流民,并将他们训练成合格的士兵或者农夫。
  
  郭翻虽只做了几个月的皇帝,但颁布的政令颇得人心,周凯兵力众多,但为人处事远远比不上郭翻,加上烧毁宫殿最后波及到整个京城的惨剧,很快便有许多士兵倒戈。最后是周凯的守卫士兵趁他睡着的时候,将他的头颅割了下来交给郭翻。
  
  周凯造成的混乱持续了约有三个月,而清理余部又花了数个月,待郭翻重新坐上皇位,已经是过去大半年之后了。
  
  新的皇宫换了个更靠南的地方。
  
  看着满目苍夷的国家,坐在皇位上的郭翻满脸严峻,而跪在地上的王畅、查三鑫和李奇也是一脸沉重。
  
  周凯之乱给了所有人沉重的教训,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此时的北方,鲜卑王的大王子和三王子为争夺皇位展开了剧烈的争斗,无暇顾及南方的混乱,给了郭翻喘气的机会。
  
  又过了三个月,局势总算稳定下来了,王畅这才终于结束了四处奔波的状态。
  
  王畅本想重新修个府邸自己居住,靠近新京城父亲和哥哥的府邸,但郭翻坚决不允许,要他每日必须与自己睡在一起。
  
  自己每夜睡在龙床上的事已是人所皆知,他人如何看待自己,王畅也并不放在心上,只是最近被郭翻抱在怀里,他已察觉到郭翻快要忍耐到极限了。
  
  他怎能责怪郭翻。心爱之人在怀中,任何男人若是无动于衷,自己只怕也会对郭翻失望,可那在北地的梦魇挥之不去,每一次的肌肤之亲都是对自己的一次痛苦折磨。
  
  郭翻通常每夜也只是轻轻吻吻他,然后将他紧紧抱进怀里,两人一同睡去。可最近,王畅发现郭翻在他身后虽然并未有何动作,呼吸却比平常粗重了许多,有时,自己甚至能感觉到抵在股间的硬物。
  
  王畅当时身体都僵硬了起来,根本连动都不敢动,只怕自己稍微再刺激一下郭翻,让他向自己提出那羞耻的要求。自己虽然不喜,却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
  
  可郭翻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重重的呼吸着,然后慢慢将呼吸平稳下来。
  
  王畅心中又感动又难过,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沉沉睡去。
  
  接下来的十几天,郭翻夜夜如此,王畅在他怀中也再也睡不着了。
  
  于是王畅再次提出自己修一处单独的府邸的要求,郭翻看着他,"前阵子你离开我去各地处理事务,那时局势危急,我也无法,可如今局势已稳,我不许你再离开我半步!"
  
  王畅咬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可就算是此时尚是白天,两人又隔了那么远坐在御书房里,他都能感觉到郭翻身上散发出的强烈要吞噬掉他的气息。
  
  在这气息下,王畅红了脸,身子也有些颤抖,只能站起来,"那我出去了。"
  
  说完转身就走。
  
  郭翻从后面猛地扑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拖回自己怀里,低头吞掉他的唇。
  
  这样的深吻已是许久没有过的了,郭翻用嘴唇包裹住他的,然后用舌头舔他的齿列,最后缠住了他的小舌。
  
  王畅在这深吻下只能发出些意义不明的咿呀呻吟,然后抓住郭翻的衣服,被那大舌的百般纠缠得软了骨头,越来越没力气,最后靠郭翻揽住他腰的大手才稳住了身体。
  
  外面有人敲门,王畅根本没有听见,直到那敲门声大得快敲断门框了,王畅才反应过来,慌张地推郭翻。
  
  郭翻正兴头上,根本不予理会,将王畅用力往怀里箍,吻得更深,那舌头都伸到他喉咙口了。
  王畅立刻"嗯"了一声,身子剧烈颤抖,眼泪都出来了。
  
  郭翻感觉到那泪珠滑到自己脸上,心里咒骂自己,将舌头退了出来。
  
  王畅脸上两条泪痕,闭着眼睛,"不要,郭翻,求你,不要。"
  
  郭翻咬着牙再次咒骂了自己一句,将王畅按进怀里,"抱歉,畅儿,我有些控制不住了。抱歉。你别生气,别生气,我再也不会如此了。"
  
  王畅将头埋进他怀里,低头什么也不说。
  
  外面那狂敲门的人在大声说,"皇上,臣有要事相告。"
  
  郭翻转过头,狠狠地瞪着那门,"查三鑫,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查三鑫在外面嬉皮笑脸地道,"臣有妙计给皇上解忧,皇上一定会喜欢的。"
  
  查三鑫说这话说得声调十分怪异,郭翻眯了眯眼睛,立刻明白查三鑫的意思了,一边轻轻拍拍怀里王畅的背,一边道,"那你给我在外面等着!"
  
  "是——"查三鑫又阴阳怪气地应了一声。
  
  王畅已从刚才的难过中恢复了过来,知道外面是查三鑫,心中的羞耻稍微减弱了一些,却无论如何也不愿再留在这里了,擦干了眼泪,低着头就出去了。
  
  郭翻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叹了口气,这才瞪着在外面探头探脑的家伙,"进来吧!"
  
  王畅当时根本没有注意到两人那一问一答的默契,更不会知道之后两人密谋的事跟自己有关,低头离开时只是心中难过,觉得自己如今这身体已不能满足郭翻,只怕与郭翻的缘分也会慢慢尽了,一时间竟又忍不住在路上掉下了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嗯,为了避免故事被和谐得太多,肉肉在下章,今天之内留言,俺都发~~~


63、番外(中) ...


  傍晚的时候王畅忙完了公事,在尚书台的书桌前坐了一阵,心里想见郭翻,却又怕回去后郭翻向自己要求便再也无法拒绝,挣扎了好一阵,决定让小南子给郭翻传个话,自己随后便去尚书台里供官员夜里工作休息的一处小院,寻了一个干净的房间,简单洗漱了一下就打算睡了。
  
  他知道自己此番行为,必然又让郭翻十分不快。今日上午那个热吻都已快让郭翻疯狂了,晚上若是再与郭翻睡在一起,一定会发生自己最不愿发生的事情。
  
  王畅去了外衣,穿着里衣睡到了床上。
  
  此时已是初夏,天气颇为炎热,是以王畅也只盖了一个薄薄的被褥在小腹上,便闭上眼睛打算入睡。
  
  可睡了好一阵,也无法入眠,总觉得这床很不舒服。
  
  王畅笑了一下,这里的条件如何与那龙床相比?况且,那里还有郭翻温暖宽厚的怀抱。
  
  其实他自己也不是不想与郭翻亲热,谁不想与自己的爱人颠龙倒凤?只是一被郭翻触碰,便想起那在北地的遭遇,那些侮辱和肮脏的感觉便随之而来,让自己几欲作呕。
  不是厌恶郭翻,而是厌恶自己。
  
  王畅私下里甚至怕自己在与郭翻亲热时呕吐在他身上,那定会让郭翻不舒服,而自己只会更难过。
  
  可哪个正常的男人没有这些要求,若是自己这里不行,他又贵为一国之君,不知道多少士族巴巴望着要将自己的女儿嫁进宫,要是郭翻果然娶了一个女人,那女人再给他生个孩子……
  王畅按住自己剧烈疼痛的心口。
  
  若是这样,自己还不如死了好。
  
  这心痛的感觉一直持续了很久,以至于王畅在床上翻来覆去,再也无法成眠。
  
  此时门外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王畅吃惊地转头,看见外面一个人拿着灯笼站在门口。
  
  王畅坐起来,"谁?"
  
  "我,畅儿。让我进来。"
  
  王畅急忙倒上床,转身道,"我已经睡了,你别进来了!"
  
  "我带有一些我郭府里没被搜的龙岩沉缸,要喝吗?"
  
  这名字吸引了王畅。
  
  龙岩沉缸,是郭翻府邸里的自酿好酒,在整个京城都颇为有名。那日司马皇帝围捕他时,便将他的院子搜刮地干干净净,也不知他从哪里找到的。
  
  也许有什么地窖,或者这酒是埋在地里没被发现的吧。
  
  王畅犹豫了一下,想要拒绝,可这酒确实味道不错,自己以为永远喝不到了,还真有些心动。但是郭翻这个时候来,难道是想灌醉自己?
  
  王畅心中升起愤怒。
  
  竟然想用酒来得到自己!而且还是这么拙劣的伎俩!
  
  自己早就说过不想与人接触不想与人接触,他竟然还想用酒来强行要自己!
  
  王畅气得用薄被盖住自己的头,再也不理门外的郭翻。
  
  郭翻被晾在门外,苦笑了一下。
  
  这个该死的查三鑫,出什么馊主意!要不干脆打道回府,明日再来看看畅儿睡得好不好?
  
  可让他一个人在这里,自己怎能放心?他在外的每一个日子,都让自己思念地快疯了,如今他就在离自己不过一丈多的地方,自己却要孤枕难眠,是不是太难为自己了?
  
  郭翻没法,便将那酒放在门边,靠在门框边,睡着了。
  
  他白日政事繁忙,最近晚上又因为那勾人的小东西难以入眠,今日也实在是累得慌了,很快就睡着了。
  
  王畅在屋里等了一阵,没听见他的声音,以为他走了,心里更是恼怒。
  
  竟然这么快就走了,真是混蛋混蛋!
  
  王畅气鼓鼓地跑到门口,拉开门想确定郭翻是不是真的走了,结果一开门就看见郭翻靠在门框边睡着了。
  
  王畅气恼的心情立刻平静了下来。
  
  静静看了一阵郭翻的睡颜,王畅转身去屋里批了薄被,靠在郭翻身边。
  
  这样的姿势和地方,比刚才的床上又更是不如,王畅竟然很快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郭翻正低头看着他,微微笑着。
  
  王畅脸一红,转头看向旁边,才发现天不过微微发白,两人也没有睡多久。
  
  郭翻将他一把抱起,走进屋内,"这样睡毕竟不舒服,我们还是去床上吧。"
  
  王畅嗯了一声,乖乖揽住他的脖子,同往常一样,被郭翻圈进怀中,面朝床里侧着身子。
  
  也许是睡了一阵的原因,两人并无睡意。郭翻右手轻轻抚摸着王畅的脖子,王畅也摸着郭翻揽在自己腰上的左手。
  
  "其实,我不是不愿同你亲热,我只是总是想起别的东西……"
  
  "我知道。"
  
  "我在北地被他们……的时候,总是骗自己,把那压在我身上的肮脏鲜卑人当做是你……想要觉得好受一些……可我一旦不小心睁开眼睛,看见眼前的人,仿佛便从天堂落入地狱……也不过几次,我便受不了了,我只能疯了……"
  
  郭翻揽紧他的腰,"我知道。"
  
  王畅转过身子,看着郭翻,"每次你碰我,其实我很开心,可是身体不听使唤,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呕吐的……可那不是针对你……"
  
  "我知道。"
  
  "我真的脏了,配不上你,我不是不喜欢你的接触,我是厌恶我自己……可是……可是我又好害怕,怕你忍不住去找别人,若是女人又给你生了孩子,我……我……我一定会死的……"
  
  王畅终于吐露了心中深藏着的话,将头埋进郭翻的怀里,轻轻颤抖起来。
  
  郭翻重重叹了一口气,将他的头抬起来,"小傻瓜,我永远不会娶别人,更不会生孩子,我只要你,只要你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王畅嗯了一声,心中的担忧不是减少,却愈发多了起来。
  
  郭翻看着他,拉住他系里衣的腰带,轻轻一扯,那薄薄的里衣便散开了,露出王畅白皙的皮肤。
  王畅恐惧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珠。
  
  "所以今日,畅儿,我一定要爱你。若你永远如此,便永远也不能摆脱那北地的阴影。若是你难过想呕吐,便呕吐吧,我不介意,更不会停下来。你越惧怕这欢爱,我便越要你尝到这欢爱。恐惧只会产生更多的恐惧,若你不能克服他,便让我来帮你克服。"
  
  王畅蜷起身子往后退,郭翻拉住他的脚,用力一扯,他便双腿大张将最私密的地方呈现在郭翻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呃,字数多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