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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
(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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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命》作者:杜月(帝王攻X将军受)
序章
第一次练习写这麽长的文,心情颇为复杂,不过孵了几个月写出来,还是蛮有成就感的。
在写的过程中,不停地想起这些年写作的历程及见过的朋友们,以前总被朋友笑说写不长,难得这次可以开大绝,写破十万。
我个人对将军受情有独终,虽然人家说这篇写得太软,不过是自己孩子咩!总是偏心一点,软就软吧!请大家多多包涵。
我真的不太会写简介,努力逼自己生文案出来~
文案:
幼时道长论命,命带孤星,孤老一生,淫惑圣上,朝政弄权。
就为了这个原因,陆皓被迫戴上命具,注定孤独一生,但一次征军远行,让他巧遇了那个人,一个不会讨厌自己,愿意讨好自己的人,让他倾注所有爱意,只为这一时之欢,分离之後,就该是一生陌路,永不相见。
但当他随军回朝,这才发现,当今的圣上,竟就是那个人,他无意如此,为何老天偏偏要他担下这份命运呢?
01
鹅毛似的飞雪,一片片飘落在京城里的青石街道上,现今已经是要过年的时节了,整个京城多了一股闹腾腾的欢庆味道来,座落在城北的陆将军府更是热闹万分。
今儿个是将军的生辰,将军大人坐在首位,夫人陪坐在一旁,三个小娃娃都乖乖坐在娘的身边,满脸好奇地看著那喝茶的客人。
那老者穿著道袍,有著山羊般的长胡须,整张脸皱地跟橘子皮似的,一双眼睛却亮地像闪电般,随意地扫了孩子们一眼,继续悠悠閒閒地品著茶。
陆将军对著孩子们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来,笑著对老者说道:「清风道长,这是在下的犬子幼女,请道长为他们看个相,给几句金玉良言。」
「好听话我是不会说的,将军可有心里准备?」老者抿了抿茶盖,又喝了一口茶,慢慢说道。
「道长铁口,也为我族人论命多次,平顺乖舛皆各有中,我也知孩子们的命自是天定,听了好听话又有何用?就请道长直说无妨。」陆将军说道,推了最大的孩子向前走去。
老者看了孩子一眼,孩子相貌堂堂,虽不是人中龙凤,也自有其富贵气度,说道:「长子好文,恐怕无法继承将军衣钵,不过命中富贵已定,做个三品之上的礼部侍官亦可,妻子娴良,子嗣平凡有孝,平安富贵的命也。」
陆将军心头大定,又笑著把女儿推向前去,问道:「道长,我这幼女的命格如何?」
老者喝了一口茶,缓缓说道:「端庄贤淑,持家有方,三品贵夫人的命也。」
陆将军慈爱的摸了摸女儿的头发,笑看夫人一眼,哄著最小的儿子出来,那孩子怯怯望了老者一眼,有些怕生地走到老人面前。
老人盯著他看了半响,这娃儿长地粉雕玉琢,虽是穿著男娃衣裳,眉目中却有一丝妩媚风流,一对眸子似春水般的澄澈,直直地流进人心底,叫人爱之怜之。
他叹了一口气,问道:「将军想让小公子学文还是从武?」
陆将军抱上了孩子,摸了摸头,说道:「这孩子性子安静纯良,似乎是从文的料子,但这身骨,却是上好的学武身架,似是可文可武。」
「这孩子确实文武双全,文可安邦,位列三公,武可定国,继承将军衣钵,成为一代名将,可惜..却是红颜祸水...」
「红颜祸水?他是个男孩子的...」陆将军惊疑问道。
「可怜这孩子男身女相,命带孤星,注定无妻无子,孤老一生,淫惑圣上,朝政弄权。」老者沉沉说道。
陆将军的脑门犹如天雷轰顶,他陆家世代为大梁武将,忠良护国,夫人娘家亦是朝中望族,怎会生出此等妖孽?一时气得把孩子丢下地去,七岁的幼童害怕地拉住娘亲的衣袖直直发抖。
将军夫人护住小儿子,急忙问道:「清风道长,可有破解的法子?」
「划花小公子的脸,破了面相,或许可以免了淫惑圣上的命格,但是孤老一生,却是无法可改之事。」老者幽幽一叹。
陆将军手里死紧紧地握住佩剑,死盯著孩子秀美的脸蛋,彷佛就要拔剑出鞘,狠狠划花小儿子的脸。
夫人见状,害怕地搂紧了孩子,言语恳切,软言劝道:「今日是将军您的寿辰,不能见血的..先饶了孩子,咱们夫妻俩再想好不好?」
陆将军又恨又怜地看了孩子一眼,轻叹一声冤孽,丢下了手里的剑,拂袖而去。
将军夫人向老者福了福身,哀怨说道:「多谢道长论命,今日已晚,还是请道长回客房休息,明日再言答谢。」
老者点了点头,自个儿去了。
这一夕之间,一场欢欢喜喜的寿宴,就落了个伤怀愁思的景像,过没几天,更是传出将军府走水的消息,小公子身受重伤,原本模样极好的孩子,被火烧伤了大半容颜,一生都要带著个铁面具过活,著实让人感慨万千。
02
大梁的皇城,位於南北的运输要道,又是多条官道的枢纽,再加上历代王室的扩建修筑,繁华热闹当然是少不了的,京城的街道上,有著不少的小吃摊贩,尤其是城东一带更是卖著许许多多的小玩意,城里的孩子们,总会央求父母买些小糕点来吃,也有些嘴馋的孩子们,会偷偷跑到这儿买几个糖果糕儿解馋。
糖葫芦小贩正吆喝著:「来喔!好吃的糖葫芦,又甜又便宜的糖葫芦喔~」一群小孩听了,就围了上来,吱吱喳喳地讨著要买。
在这群孩子的不远处,有个十岁大的孩子静静看著。
修长白晰的小手紧紧握住几文钱,身上虽穿著不错的衣裳,却没有半个仆人跟著,一个人孤零零地往著小贩这瞧,等到大部份的孩子走开了去,剩没几根糖葫芦时,他才快步向小贩走去。
「我要一根糖葫芦...」
小贩看也没看,勤快地拔起稻草竿上的糖葫芦後,才望向那低著头的孩子,笑道:「一文钱,谢谢!」
孩子抬起头,打算给钱时,小贩却是惊呼一声,吓掉了手里的糖葫芦,一张黑漆漆的铁面具出现在眼前,下半边的脸颊还可以看见扭曲恐怖的烧伤,一双眼睛却晶亮地透过那铁孔里看人,深沉温润像座水井,让人觉得好不诡异吓人。
小贩急忙又抽了一根糖葫芦出来,飞快地收了钱就跑,心里不住想著,原本正高兴生意不错,没想到做了个丑八怪的生意,倒是沾上了不少晦气,不禁大叹倒楣。
在这大梁的世道里,人人皆是爱美爱好,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对那些身有残疾、面有伤残的人,皆是避而远之,连一般生意都不太爱待见,就怕触了楣头,带来满身晦气。
那十岁的孩子咬了咬唇,有些难过看著糖葫芦,然後小心翼翼地吃著,慢慢走回家去,却又遇上街边顽童拿著石头丢他,大声讥笑,骂道:「丑八怪,没人爱!」
他鼻头一酸,却不愿哭泣,熟练地施展轻功,一点足尖,跃至墙头,轻灵闪躲著那些砸来的石块,飞身而走,悄悄地进了陆将军府的侧门。
靠近侧门的不远处,就是他住的院落,自从火灾发生後,一场大火让他面容伤残,父亲就不许他住在大院子里的房间,而是住到这偏院来,哥哥姐姐也不像以往一样会跟他一起玩耍,而是自顾自地看书写字。
这院落也没什麽仆人,多是聋哑老仆,定时有人洒扫送膳,接近傍晚的时候,会有仆人抬来大木桶给他净身,偶尔娘亲会来看看他,怜爱地摸摸他的头,爹也会来教他读书和练武,只是不说什麽。
他自己进了房间,吃著糖葫芦,糖葫芦里的酸,就像他心底的寂寞滋味一样,只能自己独自品嚐。
吃完了糖葫芦,他走出去打水洗个手,却听到另一个院落里有小小的哭声,他想起,娘最近很少来看他,说她怀了弟妹,没有办法来看他。
他忽然很想知道,娘到底是生了弟弟还是妹妹呢?会不会也像其他的人一样讨厌自己?他有些害怕会吓到弟妹,却又很想见见娘,娘是唯一不会害怕讨厌自己的人,她还是会温柔地对著自己笑,为自己做新衣裳。
他偷偷溜进娘住的大房间里,看见娘抱著娃娃轻声哄著,他走了过去,低低地叫了一声娘。
娘对他笑了笑,他安心凑上前去,看见她怀里的娃娃,红红小小的脸蛋,嘴里含著小小的拇指头,他轻声问著:「这是弟弟吗?」
娘摇了摇头,笑说:「这是妹妹,皓儿已经是哥哥了,要疼妹妹喔!」
他张大了眼睛看著娃娃,有些害怕她会大哭,但还是忍不住摸摸那小小的脸颊。
娃娃睁开了眼睛,望著他,咯咯地笑了,看见那个笑容,他不禁也笑了,眼眶有些湿湿地,这个妹妹不怕他,跟娘一样不讨厌他,他一辈子都要好好疼爱她。
他常常会溜进来看妹妹,轻轻抱著她唱歌,偷偷买糖果给她吃,妹妹在他手里一点一点地长大,变得越来越漂亮可爱,直到他离开家,心里最舍不下的,就是他的妹妹。
03
青楼花厅里,红豔豔的烛火高照,一群公子哥儿们正在寻欢作乐,大圆桌上杯盘狼藉,酒液溅得到处都是,喝地半醉的临亲王李昱还搂著歌妓的腰肢,一手不规矩地摸著女子的胸部调笑,其他贵族子弟也是如出一辙的荒唐模样。
一旁的韦公子凑了耳朵过来,茫醉地指著临亲王笑道:「王爷真是好福气..能在此快活...要我说,做了皇上也没你这王爷的好命呢!」
李昱眼里精光一闪,随即又笑了,说道:「我没皇兄们成材,就只盼能有个逍遥日子就好...至於宫中大事,是轮不到我的,宫中小事,我是不管的,只有无事,我才回去晃晃.....」
众人哄堂大笑,谁也知道,大梁的四位皇子之中,就属这四皇子临亲王最为随心自在,性好渔色,男女通吃,成天在青楼酒馆里流连往返,寻访佳人豔色,对朝廷政事毫不关心。
虽说这大梁已过了十几年的太平,但最近皇帝身体越来越差,整日卧病在床,而太子虽主东宫,个性却柔弱无能,再加上身子骨也不好,三天两头地病著,恐怕也坐不起这天下宝座。
但二皇子与三皇子却是文武全才的料子,一个精於文治,一个长於武功,偏偏却是死对头,两人明争暗斗,今日你射我一箭,明日我还你一枪,谁也不肯服谁,心里都想著上头的那一个皇位,让一个好好的国家庙堂处於动乱之中,京城的局势竟是风起云涌,变幻莫测。
三皇子与四皇子虽是同母所生,但临亲王就是不肯站到亲生兄弟的一边去,说到底,他还是觉得这天下事过於麻烦,有时看两位皇兄斗得狠了,徒增伤怀惆怅,最是无情帝王家,他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离京城远远地,过上那无拘无束的生活就好。
这大顺元年过没几个月,西北戎狄来犯,大军开拔前往征讨,临亲王见机不可失,讨了个閒散职位,也跟著大军北上。
再没几个月,皇帝驾崩逝世,太子相继而死,朝廷上下陷入一片混乱,这支西北大军也就只能在边城做个按兵不动的对策来。
临亲王李昱从军营里溜了出来,看著这平沙遍野,满地荒漠,不由得叹了口气,虽说自己是为了躲那皇位之争来的,但这西北之地,未免也太过荒凉了些。
边关小城里没几间店家,像样的青楼都没有半间,别说美人绝色,连个入眼的都没有,让他这个风流王爷都快要憋死了,至於酒楼饭馆,各各都是差不多的菜色,寥寥无几,淡得以为他要吃草去了。
他百无聊赖地在街上走了一圈,著实觉得无趣,又看见那日头渐渐西沉,天就要暗了去,想起城郊有个温泉池,这西北大漠天寒,多去泡泡也是好的,便信步往那温泉走去。
待他走到池边,已经是天色暗沉,只剩几许天光仍亮,他脱了袍子,浸下水去,温热的泉水让人全身放松,长长地呼了口气,他不知不觉地有些打起盹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来,他睁开眼,已是满天星斗的夜晚了,他动了动身子,往那声音的方向看去。
那人点了只火把,把池水照得亮晕晕的红,彷佛连蒸腾水气都能看见,背对著他,脱下一身衣袍,白晰的後背露了出来,狭窄的腰身下是修长的双腿,衣物落了一地。
他似乎在头上解著什麽,然後伸手扯了发带,一头黑瀑似的头发就落了下来,晃动在腰间,雪白的臀部若隐若现。
李昱吞了口口水,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身影,骨肉匀称,肤白似雪,那样的窄腰刚好引地人遐想,看这身形,应该还是个少年没错。
那人转过身来,伸脚试了试水温,小巧的脚趾头圆润可爱,然後放心似地走入了水中。
李昱几乎要惊呼出声,他急忙捂住嘴巴,深怕吓走了那人,他没有想到,在这西北荒地,居然可以看见这样的美人。
眉似远山,瞳若秋水,唇如春花,虽是男儿样貌,却自成一股妩媚风流,又不似女子娇美柔弱,倒是有种英气俊逸的模样。
那人掬了几把泉水泼洗著身躯,然後就望著天空发愣,任一头乌丝在温泉里荡漾。
李昱慢慢地往那里走去,边做著洗身的动作,哗啦啦的水声引起那人注意,李昱出声说道:「咦?小兄弟也来此做洗浴?这儿的温泉确实很舒服的...」
那人慌张想走,似乎又怕些什麽,先转过身遮住了脸,哗地一声就要上岸。
李昱怕他跑了,竟是情急拉住了他的脚踝,那人踢了他一脚,李昱大声呼痛,他连忙转身回头看看到底是怎麽了。
李昱扑地一声沉入水里,闭著气不出来,那人倒是紧张地下水找他,他忽然浮出水面,大喊:「阿..流血了,我会死....」
那人扶起了他,察看著他的伤势,满是惊恐地擦著他鼻子上的一点血迹,频频道歉。
闹腾了一阵,李昱趁机抓住了他的手,柔声问道:「你叫什麽名字?住在哪里?」
他才惊觉到自己的脸,被这个人看到了,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你不害怕吗?我的脸...」
「你的脸,我很喜欢...」李昱笑著说道,还趁机偷了个吻,丝毫没有在意这个奇怪的问题。
那少年低下头来,似乎很害怕地说著:「真的吗?你不讨厌我吗?」
李昱捧起少年的脸,在心里赞叹,多麽漂亮的一张脸,认真说道:「不会,我很喜欢...」
少年笑靥如花,挣脱了他的手,起身著衣,施展轻功而走。
04
西北边境的风大,吹著军营帐篷不住翻飞,营中的火把轻易地被吹熄,总是要巡逻的小兵不停点起。
陆皓坐在自己的帐里,帐里一盏油灯,也被这夜里的风吹得摇曳,忽明忽灭似的,他熟练地解下面具,手有些发颤,轻轻摸过自己的脸颊,从七岁之後,就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脸了。
爹娘都说他的脸被火烧伤,怕他难过,所以家中从没有镜子让自己观看,而自己也就这麽以为,天天带著铁面具过日,害怕他人见到自己容颜,吓坏了旁人。
但是..前几日池边的那个人,不但看到自己的脸没有被吓到,还在上面亲了一口,莫非..幼年的烧伤已经痊愈,自己不再是颜面伤残了吗?
他有点不敢相信地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脸皮确实是光滑的,摸不出伤痕的迹象,若不是伤残,自己就可以不必再带著这张铁面具,惹人日日生厌了。
但他又转念一想,自己也见过烧伤的人,这种烧伤的痕迹,是不可能复原的,摸上去平滑,或许只是种假象而已,实际上肤色斑驳难看...像是红白色的蜈蚣伤痕。
一想到这,他就泄气地看著一旁的镜子,实在没有勇气拿起来看,但心里响起了一声,很喜欢!
怎麽会喜欢自己的脸呢?那人看起来英俊潇洒,虽然带上一点轻佻,但眼里都是笑意..那人...喜欢什麽样的脸呢?
陆皓心里想著,长这麽大,除了家人以外,第一次有人喜欢自己,感觉真是有些晕陶陶的,原来自己也有人喜欢,不是丑八怪,没人爱的。
他闭上了眼,拿起了镜子,心里紧张地慢慢张开眼睛瞧,一望,惊得把镜子掉下,铜镜落在榻上,又滚落在地,发出好大一声匡当声响。
他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又俯身拾起了镜子,细细对著自己瞧,指腹抚著自己的脸颊。
那是张好看的脸,没有半点伤痕,没有斑驳难看的肤色,相反的,是透著粉嫩的柔软颜色,他欢喜地几乎想要惊呼出声,原来自己并不是伤残。
他正高兴著,门外出了声音,说道:「皓儿,爹要进去,你那边境的地形图画好没?」
陆将军帐门一掀,向卫兵摆了摆手,就自己进了去,看见陆皓一脸欣喜地坐在榻上,喜滋滋向他说道:「爹..孩儿的面容...原来是好的....」
陆将军也愣住了,没有想到这孩子长得这样俊美,一对水灵灵的杏仁眼,眉儿弯弯,白里透红的脸颊,挺直漂亮的鼻梁,似红花瓣般的唇..竟比他娘当年还俏上几分,却又带了男孩子特有的一丝英气。
他走了过去,抬起了陆皓下巴,脑海中想起那道长论命,男身女相,命带孤星,注定无妻无子,孤老一生,朝政弄权,淫惑圣上.....
啪!一个火辣辣的巴掌就往孩子的脸上扇去,颤声说道:「妖孽...」
陆皓不明所以地看著爹亲,抚著脸,说不出半个字,爹虽对他严厉,却不曾如此责罚过他。
「带上面具,不然我划花你的脸!」陆将军抽出随身宝剑,剑尖对著陆皓厉声说道。
陆皓咬著唇带上了面具,便又听到爹亲说道:「你立下毒誓,发誓永远不以真面目见人...」
陆皓惊疑地抬眼看他,问道:「爹..这是为什麽?」
陆将军沉重说道:「你七岁那年,有道长为你论命,说你男身女相,命带孤星,注定无妻无子,孤老一生,朝政弄权,淫惑圣上,唯有毁去面貌,才能破这朝政弄权,淫惑圣上的命格。」
「爹..我自幼受你教导文武,尽忠报国尚嫌不足,怎会去做这种污辱家门的事?」陆皓跪了下来,颤声说道。
陆将军见他这样说,心中也不免一酸,这孩子是自己教大的,他的品性如何,自己怎麽会不知道?温顺谦良,疼爱幼妹,比起兄姐更甚。
他忍不住摸了摸孩子的头,叹道:「命带孤星,无妻无子,是你命薄福少,爹自是怜你的,府里总不会少你一口饭吃,更不会要你自立门户,但朝政弄权,淫惑圣上...这事爹担不起,这是羞辱列祖列宗的事,只能委屈你了..带上那面具过了一生,要不..爹只好划花了你的脸..」
陆皓没想到,自己从七岁以来就受尽他人嘲讽耻笑,就是为了这样原因,原来自己命带孤星,注定孤老一生,难怪这尘世中无人愿意给他温暖一笑,至於朝政弄权,淫惑圣上..这莫虚有的罪名,老天也要他担下来吗?
他望向爹亲一眼,爹的眼里也是痛苦难受,强抿著唇,手上的剑还颤抖地对著自己,他明白爹一生行正坐端,爱惜这名声清誉,怎能容得半点差错,没有自己的誓言,爹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他凄凉说道:「我陆皓发誓,若此生以真面目示人,必定遭受五雷轰顶之事、千刀万刮之刑...」
听他这样说完,陆将军收回剑,摸了摸他的头,说道:「皓儿,这是你命苦,若有来生,爹必定好好待你..」
无妻无子..孤老一生..没有半点人间温暖...果然是命薄福少..怪不得爹的....
陆皓低头无语,自己一生,是注定要受这张铁面具的禁锢了。
看他跪了半响,陆将军也心有不忍,拉了他起身,又叹了口气,说道:「爹回去休息,时间也不早了,明日还要操练,你也早些睡了吧!」
陆皓点了点头,看著爹亲走出帐门,熄了油灯,和衣默默睡去,而梦里多少泪痕,却是再也数不清的了。
05 (限)
漆黑的夜幕上,缀满了晶晶亮亮的星斗,点点繁星,横跨夜空,成为浩瀚无垠的星河银汉,西北大漠中的夜空,比起京城的繁华,来得更加纯净无瑕。
陆皓一人浸在温泉水里,氤氲水雾笼了他的身子面容,让人看不真切,一头墨黑的发,在水面上晃荡,他翘首望著这夜空,那满天的星,代表了什麽意思?
真能命定人的一生吗?自己命中所带的孤星,又是哪一颗?他很想问天,自己这一生,是否真如爹亲所说,无妻无子,孤苦一生....
耳边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响,他原本想起身就走,却又想到这脚步声,会不会是之前那个见到他容貌的人呢?这城郊温泉来地人少,一般百姓更不会在夜里过来,也才成了自己最为安心放松的地方,他吸了一口气,缓缓没入水里等著。
临亲王李昱这几天的夜里,总是会抽空来这水池边看看,心里总抱了点希望,或许还能看到上次的绝色少年,看到池边有著幽微火光,更是心喜地加快了脚步走来,查找著那人的身影,却只见到飘飘渺渺的水气蒸腾,瞬间有些失望。
他无奈叹了一口气,想说都已经来了,就顺便洗浴一番,脱了外袍下水,从未想过这池水中还藏著人。
那人离自己很近,陆皓听到下水的声音,游得远些,再偷偷从水面烟雾里瞧著,是他没有错,一双剑眉,带著笑意的眸子已经闭上,正是闭目养神中。
他有点害怕见人,但又不由自主地想靠近,只有这人不怕自己,只有这人对自己温柔地说过话,想起爹亲叫他发下的毒誓,自己一生将不再用真面目示人,所有人看到自己都会以为颜面伤残,靠也不愿意靠近,或许以後也没有人会这样对待自己了吧...
他游近了些,水声的波动似乎有些惊动那人,那人睁开了眼睛,往自己这方向看了过来,温柔地笑了一笑,歪著头像在等著自己一样。
他下定决心似地从水里浮了出来,那人一看见他的身影,轻轻笑了,唤道:「小兄弟,你也来洗浴吗?」
他走到了他的面前,有些害羞地点了点头,静静在他身旁待著,然後也不知道要说什麽,只能傻傻地望著天空。
李昱见这少年愿意接近自己,心下欢喜不已,看他专注地望著天空的模样,出声问道:「你会观星吗?」
陆皓低头看了他一眼,摇头说道:「不会...」
李昱更靠近了些,笑著问道:「那怎麽看得这样专心?」
「我在想,这天空的星星真能论断人的命运吗?」陆皓又望了天一眼,缓缓答道,心里觉得难受,为了那一句论命,自己从七岁起,就得受尽这孤独寂寞。
李昱搂上他的肩头,轻摸说道:「命由天生,事由人定,小兄弟想得真多。」
陆皓从未与人这样亲近,自是对此般动作没有什麽想法,对人也无戒心,见这人温文有礼,就随他搂著自己肩头,也不觉得什麽,反倒是更沉浸在自己的心思当中。
李昱见他毫无怒色,心下更喜,双手下滑到他的腰间,摸了一把,只见陆皓看他一眼,也没有说些什麽,更加大胆地抱住了他的腰,把他整个人拢进了自己怀里。
陆皓第一次与人这般亲腻,胸前背後都让人给暖暖拥住,好似儿时娘亲温柔的拥抱,竟是有些怀念眷恋,对著那人一笑,绝美容颜,露出小小梨涡,带上几分淘气模样。
李昱见他一笑,把那纤细腰身搂得更紧,吻著那圆润的肩窝,在他耳边说道:「还在想星星?教你想想别的好不好?」
陆皓不明所以地望著他瞧,李昱的脸庞凑了上来,呼气在他的脸上,两眼相对,满满的笑意凝视著他,嘴唇慢慢地落在自己的唇上,摩梭轻舔著,舌头窍开了嘴巴,像是逗弄似地勾著舌,交换著彼此的气息。
李昱放开了他的唇,看他一双水波似的眼眸还看著自己,心里知道这少年还是个雏儿,恐怕是未经情事的模样,那自己更要温柔以待,等勾上了手,这西北大漠的夜里,就不愁没有美人在怀排遣寂寥了。
他抚过那张漂亮脸庞,又在上面落下几许轻吻,柔声说道:「眼睛要闭起来的...」
陆皓听话地闭上眼睛,刚刚的碰触带给他很温柔的感觉,心头泛上一股柔软的舒服感受,也没想过要拒绝,反而有些喜欢,就任由他继续下去。
见这少年如此温顺的模样,李昱心想真是捡到宝了,施点手段,好好调教一番,必定是个媚人尤物,脸上笑意更浓,手下更是精巧地弄了起来,延著喉头,慢慢舔吻,在锁骨处轻咬,在胸前两点,用舌头不断划圆舔弄,时重时轻地啮上几口。
从胸前传来异样的感觉,有些疼有些麻有些痒,陆皓怕痒,睁开眼睛,拒绝说道:「不要..会痒...」
李昱又重新吻上他,用手温柔地抚摸著他的脸、颈、肩,顺著手臂,来到胸前逗弄,把微弱的抗议都吞了下去,掌心抚过陆皓平坦的小腹,用指尖在肚脐附近巡回轻点,然後放开他,哄著说道:「别怕,待会就舒服了...」
这些安抚,在陆皓心中奏效,他很喜欢这样轻柔的碰触,肌肤相亲,带来一种不可思议的安心感,他像小狗似地往李昱怀里蹭了蹭,听到那稳定的心跳声,就这样窝在温暖的怀抱里。
好可爱..像是初生的幼犬,李昱不禁对他笑了,自己居然会遇上这样单纯少年,比起那些妖媚动人的小倌,另有一番滋味,他摸了摸陆皓的头,又舔吻起他的耳垂,在耳旁吹气逗著他玩。
陆皓在他怀里躲得更深,发出笑声,不停地摇头说道:「不要..痒...好痒...」
李昱停了下来,在他大腿内侧不住抚摸,偶尔轻触过腿间的秀苗,腿根柔滑的肌肤,像似上好的暖玉一般,让人无法停手地腻在上头,一次又一次地碰触,带来身躯的异样变化,陆皓有些茫然地望著他,眼睛漫上一层水雾,像是这满池的氤氲泉水一般。
李昱亲吻著他的眉眼,握住了还在沉睡的玉茎,指尖玩弄著两颗囊袋,慢慢捋弄著柱身,渐渐听到少年喘息的声音,鼻中传来细微的哼声,手上弄得更快些,少年忽然睁大了眼睛,失神地望著他,低吟一声,身子一抖,就这样泄在他手里。
李昱放开了他的前端,轻声问道:「很舒服吧?喜欢吗?」
陆皓红著脸点头,自己从未嚐过这滋味,虽然年已十八,却没有人教过他这种事情,平日就算自己抚弄,也没有这样的快意,今日竟是落在这风流李昱的手上,被弄得身酥骨软,全身像要化了一样舒服。
「那教你更舒服的事...」李昱笑道,一只手又摸上了那根绵软,陆皓以为他又要像刚刚那样抚摸自己,也不推拒,把双腿打开了些,让他更好动作。
李昱轻笑,心中赞道,真是孺子可教,多弄个几遍,让他贪恋这淫乐趣味,到时就离不了自己,将来必然是夜夜春宵的日子,一手挑逗著他胸前,一手抚弄著他下身,直到那根物又精神地立了起来,他才放开一手,试著在身後小穴闯关,指尖挑著那多绉的花口,慢慢按压,无比耐心地将手指探入那无人寻访过的秘处。
一点一点的刺痛从身後传来,陆皓有些委屈说道:「屁股..怪怪的...会痛....」
李昱住手,亲吻著他的脸颊,温柔说道:「忍著点..一会就舒服了...你趴在池边,这样比较方便。」
陆皓转身,趴在池边湿软的地上,黑色的发,散了一地,柔和的背脊与雪白的臀,形成诱人的曲线,两条修长的腿在水里晃动,微弱火光下,那张脸更显娇媚,秋水似的瞳,映著点点星似的火焰,脸颊被火焰的橘红光芒照著,像是天边彩霞般的瑰丽,而那半边朱唇,更是像那落日夕阳,是一抹红豔豔的动人绝色。
李昱抚摸著他的背,陆皓就舒服地闭上双眼,像猫儿般享受这样的抚摸,口中哼嗯,像是猫咪喉中的呼噜声,李昱的手指再度侵入,却没有再引起他的埋怨,只是眉头微皱,低呜了一声,就任他继续深入体内。
抽动了一会,才觉得这密穴不再羞涩,李昱抽出手指,扣住他的腰,将身下的灼热慢慢地送进他的体内,整个伏在他的身上,低头又去亲亲他。
陆皓感觉到一阵疼痛,这才惊觉不对,脑中忽然像是想起了一事,想要挣扎脱出,却又被他吻住了唇舌,讨好安慰似地碰著自己,身下的秀苗又让他握住,揉搓挑弄,腰间就有了一股酸麻,竟是舍不得走了,只想要的更多些。
身子酥酥麻麻的,脑海隐隐约约地想起家人告诫,原本想要脱身而逃,可他刚嚐过销魂滋味,竟是管不住这初生破体的情欲浪潮,浑身软绵绵地趴在池边,又让李昱那阳物捅到了体内敏感之处,一声嘤叫,全身没了力气,只能任人摆布宰割。
李昱牢牢箝住他的身子,虽然感觉到身下的少年有些惊慌想逃,却不给他这个机会,硬是往他体内猛力冲撞,前面也不停地抚慰拨弄,他要让这人屈服在情潮之中,有过了这云雨极乐,以後要来撩拨他就简单得多,身下律动更快,在他体内一寸寸地攻城掠地,逼得他呻吟连连。
陆皓那一丝神智,被搅得混乱不堪,只知自己身後,不停地被人侵犯抽插著,却无力抵抗,原先的痛感,已经被那爽快的酥麻感给取代,前端的下身则是刚刚那种恍若失神的快乐,前後都叫嚣著想要解放,只能紧紧抓住地上的土泥宣泄,乌黑的泥土,弄脏他纤白的十指,哀声求道:「不要了..你...住手..放开我....」
李昱靠近他的耳边,沙哑说道:「乖..再一下子就会舒服的.....」
他把胀大的阳具抽了出来,又狠狠插了进去,带著泉水,搅弄得密穴里更加湿热,甬道里似火般地撩人,他兴奋地喘著气,果然是处子才有的紧窒舒爽,一下柱身摩擦著内壁,一下冲撞著体内突起的敏锐处,让那急遽收缩的小穴,把自己含得更加深入。
陆皓被他顶弄得恍神,连魂都不知道要丢到哪去,只能呜呜咽咽地低泣,脸上的几滴泪水,在火光之下,晶莹剔透,像是花瓣上的清透雨露,更惹人怜爱。
李昱再往深处用力一顶,陆皓就再也受不住地泄了出来,身躯轻颤,後穴箍得更紧,这一弄,连李昱也让他逼出精来,在他体内舒服地泄了个痛快。
他把陆皓抱进了怀里,细碎的吻落在他的眼睛、鼻梁、唇瓣、脸颊,像是无数轻柔的细语,低低轻喘,与他分享著这炽人的情动气息,陆皓睁开眼睛,眼里还是一汪秋水,长长眼睫上还沾著几滴泪,嘟起嘴巴生气,满满的委屈难过,这人怎麽能这样占了自己的便宜。
李昱亲了亲他,抚摸著他的脸,柔柔问道:「不舒服吗?」
陆皓看著他,咬著唇说道:「你占我便宜..这种事...两个男人怎麽能做?」
李昱轻笑,原来这少年不是不知道,只是前头没有戒心,被自己拐了去,笑著对他说:「怎不能做,刚不是做了?你刚刚也很舒服的吧?」
全身懒洋洋地,四肢百骸里流动著一种安心舒适的感觉,加上这样温暖的怀抱,说不舒服是骗人的,就连刚才那样的酥麻快意,也是一种享受,可这事做下了,自己跟他是什麽关系呀?这明明是夫妻才能做的...陆皓低头想著。
「喜欢你才做的...」李昱见这少年心思单纯,用上了甜言蜜语哄著。
喜欢吗?陆皓迷惘意望著他瞧,自己也会有人喜欢吗?平常大家都只会讨厌他,从来没有人喜欢过他,这人会喜欢自己吗?可自己是男孩子,男人跟男人不能在一起的。
他一想到这,不知为何,眼里就多上了一股落寞,自己一生果然是无人相伴的。
李昱望著那对眸子,原本是如同秋水般潋滟,居然黯淡了下来,像是有著许多难说难明的心事一般,他讨好地吻了吻那眉眼,轻声问著:「怎麽了?」
陆皓抬头看看那满天的星空,想起自己命带孤星,注定一生孤苦,以後更是要带著铁面具过活,世人皆是厌他恶他,对这难得的温暖就更舍不得放手。
他往那人的怀里依偎,幽幽说道:「你我皆是男子,无法相守一生...若你答应,离了这里,就各自嫁娶,形同陌路,那..我就与你做对露水鸳鸯...」
李昱听他这样说完,倒是傻了大半,世间这等欢情,不是为了情欲爱恋,也是为了钱财利益,哪有人像这少年一样,只求这一时贪欢的?听起来就像是让自己白嫖白玩,还不用负半点责任,这哪来的好事呀!
他不禁笑了出来,捧著少年的脸说道:「世人都要白头偕老,你怎麽只要一夜欢情?」
陆皓望著他瞧,那对水似眸瞳,映上深深浅浅的寂寞孤单,像是一抹掩埋忧伤的幽黯深渊,有些悲凄地说道:「我命带孤星,注定一生孤苦,只是贪恋这一点温暖慰藉罢了...」
看那少年的难过模样,李昱居然有些心疼,拍著他的背,安慰说道:「我答应你,你告诉我名字。」
陆皓攀上他的肩头,拥抱著这人所给的温柔,贪恋起这样的温暖,在他耳边说道:「君兰。」
「空谷幽兰,真是好名字,天应,这是我的字,只给你一个人用。」李昱摸著他的背脊,吻著垂落鬓间的一缕发丝,温柔地说著。
自此之後,两人便是在这温泉池畔偷欢,偶尔观星赏月,时时依偎缠绵缱绻,搅乱这一池旖旎春水。
06 (限)
今晚的夜色很美,盈满的月,高挂枝头,洒下一层层银白色的光,通往城郊的小径,是无人且静谧的,临亲王李昱提著一盒小点,信步而行,他想,君兰必定也喜欢这样的月色,或许会偷空到池边赏月沐浴。
温泉池边确实已经有了一小丛火光,还有轻微水声,李昱知道自己并没有猜错,君兰果然是来了,一想到那个有著绝美容颜的少年,裸身站在氤氲的水池当中,映著火光,水眸迷离地偎在自己怀里的模样,心头就不禁一阵火热,他满怀欣喜地先唤了一声君兰。
那个站在泉水中的少年,回眸转身对他一笑,说道:「天应,你怎麽也来了?」
「想说今晚月色好,你可能会来温泉畔洗浴吧...」天应走向池畔,放下食盒,捞起君兰一束秀发亲吻著。
君兰看著那个食盒,满是好奇地问道:「那是什麽?好香的甜味...」
天应打开食盒,阵阵香气喷鼻而来,那是盒刚蒸好的红豆糕,是城中小铺在日落时最後出笼的。
君兰不自觉地咽著口水,他自幼好吃甜食,这盒红豆糕,甜香味勾得他心动不已,看著那莹白绵软的外层,衬著内里饱满的红豆沙馅,想必是入口甘美地很,他水亮亮的眼睛望著天应瞧,讨著说道:「我可以吃吗?闻起来好香...」
天应笑了,果然还是孩子心性,看到甜点就嘴馋,拿了一块喂他,问道:「好吃吗?」
君兰点了点头,起身上岸,洁白的身子让人一览无疑,他有些羞郝地拿起衣袍遮著,坐到天应的身旁。
天应将他搂入怀里,亲吻著他的唇,说道:「特地买来给你嚐嚐....」
君兰将舌探入他的口中,唇舌交缠,豆沙馅的甜,瞬间传遍了喉头,两人缠吻一番,君兰才放了开来,笑说:「很好吃...」
「嗯..君兰你...确实很好吃...」天应低笑,没有想到一盒红豆糕可以逗著君兰如此主动,伸手探入了君兰的衣袍,磨梭著他的肌肤,刚泡过温泉的肌理,滑嫩地不可思议,像是上好的丝绸裹著自己的手。
君兰闭上眼睛享受,自己总是被人嫌恶著,恶意相待,恶言以对,难得有人会如此用心地讨好他,心里有了一股甜蜜流淌,一如嘴中的红豆糕,那种甜味点点滴滴地化入骨髓,是让心神贪恋不已的欢愉,他随手又拿起一块,慢慢嚼著。
天应低头舔吻著他的肩窝,揉弄起他的乳尖,感受怀中身躯的轻颤,再度吻上他的唇,豆沙的甜味更浓了些,他深深地吸允著君兰的舌,把那丝丝甜味也一并吞下肚腹,然後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他,低声说道:「等等再吃吧...」
君兰翻身跨骑在他身上,笑著摇了摇头,又拿起一块红豆糕,缓缓地入嘴里,薄红的唇瓣含著莹白的糕点,别具诱惑。
那对蛊惑人心的唇又送了上来,把红豆馅的香腻也一并送上,让人更加心急意躁,天应也不再客气,随手除了自己的衣物,放肆地抚摸起君兰修长的大腿,顺著股间,轻轻捋弄著中间的根物,弄得他轻嘤几声。
君兰的唇,终於是离开了他,原本如同澄澈秋水的眸瞳,点上了情欲的火焰,勾魂摄魄地看著他,柔媚说道:「让我来..」
随著话语低落,君兰俯身舔吻著他的颈子,在锁骨处留下点点红痕,红豔豔的小舌,吸允著他的乳尖,有些不熟悉的快感在身体里激盪,但他并没有让君兰停下,他想知道君兰到底要做些什麽。
君兰的手,伸入他的腹下抚摸,脸上有了些许羞红,他毕竟没有这样为男人做过,手里的阳具,渐渐地胀大火热,一想到这样的东西在自己体内猛力抽动,就更加觉得羞耻,但是身体里的欲望,却不容他退缩,他深吸一口气,往天应的腹部舔舐著,终究是吻上那灼热的欲望中心。
他有点为难地看了天应一眼,却看他似笑非笑地盯著自己瞧,抓著自己肩头,微微用力地暗示著自己,天应他明明知道自己不喜欢,却还是希望自己能为他这样做吧?
他咽了口口水,嘴里还留有刚刚红豆般的香甜,一想到天应在讨好自己,心里就觉得甜到感动,他张开口,将那根物含进嘴里,轻轻套弄著。
天应低吟一声,他没有想到君兰会做到这种地步,他一向讨厌这样的,总是嫌著味道腥膻,今日倒是难得肯了,看著那原本清秀美丽的容貌,娇嫩朱唇吞吐著阳具,变得格外妖豔妩媚,心头无比的亢奋满足,他又怜又爱地抚摸著君兰的发丝,哑声说道:「不用勉强..舔湿了就好....」
有了这样的体贴心意,君兰就不觉得嘴里难受,反而用舌头舔弄著两边囊袋,吸允著庞大的柱身,更卖力地舔舐著,整根阳物被他舔得湿淋淋,透著无比淫糜的水色,过不久,男人的味道,就浓浓地在嘴里散开。
天应拉他上来,拿了块红豆糕塞进他嘴里,说道:「吃点甜的,味道比较好些...」
他俯身又吻上了天应,嘴里红豆糕的香甜,挟杂了一股腥膻,是云雨欢爱时的味道,让他浑身欲火难耐,轻轻地磨蹭著身体,前端就泄了些许体液出来,而身後小穴开始想要那交合的爽快来。
天应把他的腰身抬高,揉捏著雪白臀瓣,在股间不住挑逗划圆,手指微微探入又抽了出来,炽热的内部似乎不舍地纠缠著,看君兰这姿态,他很清楚这人已经情动难耐。
君兰双肘撑著地面,弓著身子,黑瀑般的发丝流泄肩头,臀部高高翘起,像只发情母兽般地摇臀低呜,身後早已麻痒难耐,偏偏那人只是挑拨作弄,狠狠一咬牙,往天应的身下坐去,刚发泄过的绵软根物瞬间没入自己的体内。
他轻呼一口气,半闭上眼,扭著腰身套弄,感觉那事物逐渐地在自己体内变大变热,擦过体内最敏感的一处,阵阵酥麻随之而起,他满意地笑了,又拿起一块红豆糕,一点一点地舔湿後咬下。
「君兰..你...真是个妖精....」天应喘息说道,君兰的後穴像个活物似地吸食著他,腰间一阵酸软,热流不住流窜,下腹就又涨立了起来,又看见他那满是情色姿态地吃食著糕点,就觉得更加煽情诱人,怎麽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性欲。
君兰双手攀上他的肩,低头抵著他的额头,望著他的眼,轻轻娇笑,说著:「真的很好吃..嘴里甜甜的...心里也甜甜的....」
窝在温暖的怀抱,放纵在鱼水之欢里,还有一个人会讨好体贴他,这样就很够了,君兰在心里满足地叹息著,加快了扭腰的速度,让一波波的快感袭来。
他又伸手想要去拿红豆糕,却让天应给捉住了手,君兰有些不解地看著他,他吻了自己的唇,慢慢说道:「最後一块..等做完了再吃...」
君兰闭上眼,专心感受著天应在自己体内的顶弄,一下又一下地律动,急速地摩擦著甬道里最敏感的一点,他还想要更多,更深处的结合,他夹紧了天应的腰,搂紧了他的肩膀,失神叫唤著:「天应..天应...天应....」
天应紧紧地抱著他,将阳具更深入地挺进甬道内部,狠狠地穿刺著,这不只是自己的欲望,也是君兰本身的想望,在这样激烈的性爱里,他总是感觉到君兰有一种模糊的悲伤感,然後又被他强烈的索求需要冲散,再也想不起来,只能挺上了腰,更快速地冲刺著,让两人一起攀上那高潮的巅峰。
渡过了一阵孟浪,云收雨散之後,君兰还窝在他的怀里,懒洋洋地像只猫儿不想起身,他知道君兰很贪恋人体的温暖,两人一同缓气休息,他拿起了最後一块的红豆糕,喂给了君兰,说道:「吃吧!最後一块总是最甜的....」
君兰咬了去,妩媚地瞅了他一眼,带著情事後慵懒的神情,笑道:「嗯..好甜...」
他轻抚著君兰的背,玩弄著几缕青丝,叹道:「君兰你要是女子,我就抱你回家当老婆了...」
君兰偎在他怀里,看不出是什麽心思,淡淡说道:「可惜我是个男子...」
天应摸著他的发,想到一离开这之後,就再也见不到这绝色少年,倒是有些不舍了起来,虽然他是男子,但是以自己临亲王的身份,把人给哄了回去,给个侍卫閒职,也可以把他养在自己身边的。
「但我喜欢你的..只要你跟我回去...」天应诱哄说道。
君兰秀眉微蹙,咬著唇说道:「我不要你哄的...」
「我没哄你..真地喜欢...」天应又说道。
「我不要听..说好是露水之缘,不要提这些喜不喜欢的...」君兰摇头说道,抬起腰身,让天应软下的性器退了出来,几滴白浊体液顺著大腿流下,他下水洗了个乾净,起身穿好衣物就走。
天应看著君兰离去的背影,心里也有点不舒坦,京城多少美人就求他一眼青睐,这人居然半点不要,真是不识好歹,既然只要露水姻缘,那自己就当他是送上门来的骚货就是,不用对他多费心思,穿好了衣物,自己也回去休息了。
07 (限)
夕阳西下,一排归雁斜飞而去,唳鸣几声,这大漠虽是荒凉寂寥,没有京城的繁华如斯,但临亲王李昱其实在这西北过得挺惬意的。
军中无事让他管,也不用管朝廷里的动盪不安,远远离了兄弟的皇位之争,夜里还有个君兰让他抱个满怀,过久了这样的日子,倒也觉得消遥自在。
可是一纸八百里的加密文书,打破了这样平静的日子,朝中局势有变,二皇子孝亲王李静被人刺杀,三皇子恭亲王李烈临朝摄政,急召四皇子临亲王回京商议。
李昱望著那份文书叹了一口气,该来的终究是跑不掉,打点过行李,望著无星无月的夜晚,他有些惆怅地来到温泉水边,那一点火光依然在池畔摇曳,他走了过去,唤了一声君兰,那少年一样地回眸笑看著他,绝美容颜就这样印在他的心版上。
他脱了衣物下水,拥著君兰的腰,君兰柔顺地任他抱著,叫了一声天应,便闭上眼睛,享受这片刻的温柔。
他终究是开口说了,在君兰的耳边,缓缓说道:「君兰,这几天我就走了..最後一次来见你...」
君兰睁开眼睛,柔柔地吻了他,清澈如水的眼底,有著一丝离愁,却不说什麽难过的话,只应了一声知道了。
他有些不舍地吻著君兰的发,把他抱上岸边,磨梭著彼此肌肤,闷闷说道:「给我个念想吧!毕竟我们也好了大半年的...」
君兰低头不语,一时的欢情罢了,就算记得再久又能如何?两人终究是不可能,他是陆家将军府的子弟,难道能跟男人在一起吗?
见他不答话,李昱自己翻找了起来,在君兰的衣物里,找到了个绣工粗劣的荷包,歪歪斜斜地绣了只素色蝴蝶,攒在手里,说道:「我就要这个。」
君兰急忙来抢,看他不肯归还,竟是用上了武功,手成剑指,点了他的手腕关中穴,他吃痛地放手,荷包就落回了君兰手里。
李昱恨恨地看著他,冷哼说道:「果然是露水之欢,你倒是毫无留恋,亏我还满心念著要来看你...」
君兰爱惜地摸著荷包,神情温柔无比,说道:「这是我小妹亲手缝的,怎能给天应你。」
念想之物讨不到,他有些忿恨地咬上君兰的肩头,在他身上留下青青紫紫的痕迹,手上也粗鲁地揉捏著胸前两点。
君兰轻呼了一声痛,他却还是不放手,变本加厉地往腹下探著,不怎麽留情地搓弄著腿间的玉茎,君兰有点不明白这人的鲁莽,两人之间的情事,天应总是温柔体贴的,这次倒是反常,他捉住天应的手腕,埋怨说道:「轻些..会疼的...」
天应不理会他的抱怨,霸道地吻住他的唇舌,与之纠缠,然後离了他的唇,挣脱了他的手,在手上吐了口唾液,就直往身後抹去,手指就这样闯进了他的秘穴,毫不留情地拓了起来。
君兰睁大了眼睛看著他,有些哀怨地问道:「你是怎麽了?我会疼的。」
天应赌气不理他,感觉後面松了些,就把阳具塞了进去,律动起来,感觉那紧窒的内壁推挤著自己,没有平时那样的柔软包容,君兰并未动情,纯粹只是自己发泄,离别的感受让他有些慌乱,只想投身於激情的性爱之中。
那一下下像是钝刃割肉,只有痛楚,毫无平时欢爱的感受,君兰凄凄说道:「痛...」
天应咬著他的耳朵,低哑说道:「痛也好,这样你会记得我吧..君兰...」
他没有君兰的淡然,心里似乎还有一些希冀,他讨厌君兰这样的冷情,他记得这人明明喜欢自己的怀抱,会偎在他的怀里轻笑,交欢时会像个孩子似紧紧地抱著他,失神地唤他,好像怕被抛弃似的乞求著。
君兰抬头望著他,秋水似的澄澈眸瞳,深深地映著天应的身影,眼眶酸酸的,有点想哭的感觉,这是自己人生中最难得的温暖,以前不曾有过,以後...可能也不会有了。
他放松了身子,让天应抽动地舒服些,低声说道:「慢些..天应...我想抱你的....」
天应翻过他的身子,与他正对著眼,这对眸子居然又像他们第一次交欢的模样,深深浅浅的落寞,像是埋著许多忧伤的一潭深渊,他有些不舍地吻了吻,放慢了速度,喃喃念道:「君兰...」
君兰夹住了他的腰,攀上他的肩头,将自己毫无保留地送上,天应的性器直捣著自己最脆弱的内壁,痛与快感一起从身後窜了上来,额头滴下了汗水,汗湿了发际,声声低喘,但他不想停止,还想要著更多,想要把天应的一切刻划在自己的身体里。
「君兰..你...别这样的....」
天应有些怕了,他没想到君兰像是疯了似地要著自己,虽然激烈的肉体交合确实带来了自己想要的昏眩感受,但这样胡来,君兰恐怕是要受伤的。
「以後形同陌路...今晚,让我好好地记著你.....」君兰喘息说道,眼里闪上接近疯狂的想望,原本如水的寂寞双瞳,掀起滔天巨浪般的激情。
天应放弃了所有理智思考,凭著本能,随著君兰所带来的狂猛情欲沉沦,放手让他主宰这一切,直立的阳物不停地冲撞著,快快慢慢,猛烈地蹂躏肆虐於体内,擦破了内壁嫩肉,渗了些许的血红出来,性交中的腥膻气息里,多了一股惨烈的血腥味道。
君兰抱住他,神智不清地唤著:「天应..天应...天应....」
君兰的瞳眸失去了焦距,脸上带著空泛迷离的媚笑,嗓子叫地半哑,似乎有著淡淡哭音,像孩子似的要求抚慰,天应心口有阵钝痛,搂著他的背,狠狠地往上一顶,灼热的精液就在他体内深处泄了出来,怀中的身子一阵颤抖,前面的秀苗也随著泄了,紧紧夹著的双腿终於是松了开来。
他从君兰的身躯里抽了出来,红色的鲜血与白浊的体液顺著大腿根部流下,他心疼地亲吻著君兰,如水的眸瞳还没有光采,彷佛是个娃娃般地任他摆弄。
他掬起温泉的热水,往君兰身上清洗著,不知哪里来的难受滋味,竟酸地让眼里落了泪,滴在那张绝美容颜上,抱著君兰,不住说道:「对不起...」
热烫的泪滴,让君兰的神智清醒过来,他抓住天应的手吻著,说著:「记住你了..一辈子都不会忘的....」
他把君兰抱进怀里,点点轻吻,映著微弱火光,细看娇俏容颜,君兰依偎著他,像只猫儿似的乖巧,偶尔伸出小舌,舔了舔他脸上的泪痕,爱恋地看著他,享受著彼此最後的厮磨温存。
两人缠绵缱绻至半夜,终究是要走的,天应放开了君兰,看著他穿好衣物,头也不回地离去,心中苦思,这段露水姻缘,自己真能放地了手吗?
原本只是高兴有个美人可以排解寂寞,还不用负上半点情债,可现在上了心的人,就这样地离了自己,以後形同陌路,心里可以忘了那个影子吗?
他摇头苦笑,想再多也没有用,那人终究是走了,他穿上衣物,回营休息,准备近日出发回京。
08
临亲王李昱一路赶回京城,想到二皇兄遭刺身亡,朝中必定混乱不堪,就算三皇兄要整顿,恐怕也不是一时能够奏效的,必定是麻烦事不少,这时候被皇兄召了回京,肯定没什麽好事发生。
他速速入了皇宫的御书房拜见皇兄,原本以为皇兄会勤於批改奏章,却没想到,皇兄的桌案上只有几本书籍散落,有些恍神地盯著桌上瞧。
他走近了皇兄,出声问道:「皇兄,你这是怎麽了?」
恭亲王这才回过神来,对著自己兄弟笑道:「只是有些走神..竟想起小时候的事情来....」
李昱叹了一口气,毕竟死的是自家兄弟,就算是素来不合也会有些难受吧!他又开口问道:「皇兄急召我入京,是有何事要办?」
恭亲王看著他,苦涩说道:「要你登基,接下这天下帝位而已...」
临亲王李昱大吃一惊,怎麽也没想到自己皇兄居然这麽说,惊惶说道:「我怎麽能接下这皇位?这皇位不是皇兄你朝思暮想的吗?还为此与二皇兄大动干戈!」
恭亲王无奈苦笑,说道:「我们两人皆是太傻,争了半天不是我们的东西,皇弟,你才是真龙天子....」
「皇兄,你明知我浪荡过日,不喜欢这天下麻烦事,怎麽可能是真命天子呢?你莫要说笑了...」
「皇弟,你才是聪明人,知道远离这皇位之争,保存自生羽翼,我与你二皇兄,斗地两败俱伤,这位子已经坐不起了...」恭亲王又叹了一口气说道。
「皇兄,你到底说些什麽?我一点都听不懂...」李昱频频摇头,不明所以地问著。
「老实跟你说了吧!你二皇兄是我派人刺杀的,你那二皇兄也不是个简单的人,老早就在我身上放了奇毒,他这一死,居然是无药可解,我剩不到一个月的命了....」恭亲王双手负立於腰後,幽幽说道。
「怎..怎会是这样?」
他倒退几步,没想到居然是兄弟相残到这个地步。
「我们也都未有子息,这皇家血脉,就剩你一个了...」恭亲王看著他说道。
「皇兄,那毒..真地无法可解吗?」他不死心地再问了一次。
恭亲王苦笑,说道:「我早已命了御医好生查找,但皆无半点良方,这毒一日厉害过一日,原本只是头昏目眩而已,再来竟是头痛欲裂,精神恍惚,现在的我,还有些耳目不明了...根本管不上朝政,不得不急召你回来的....」
「我也想过了,这真是天意,你二皇兄精於文治,若是坐上帝位,必定是酷吏治国,而我喜好武功,必会穷兵黩武,征掠各国,皆不是天下黎民所愿...而你的性子洒脱自在,不偏不倚,只要收起那游玩心思,也不至於陷天下万民於水火之间。」恭亲王说道。
「皇弟我..难担此大任的...」李昱望著御书房的屋梁,无奈说道。
「担不起也要担的..不求你做个明君圣主,只要不做个昏君,不愧於我李姓宗庙就够了。」恭亲王看著自己弟弟说道。
「皇兄..你这真是...折腾我了....」临亲王李昱一脸苦恼地说道,没想到最不想要帝位的人,却要接下这个重担,他只想做个逍遥王爷的。
「这合该是你的命,皇弟就认了吧!这天下是你的,没有什麽是你想要而得不到的。」恭亲王笑著看他。
想要而得不到的,现在就有一个,他不禁想起以前的悠哉生活,跟温泉池畔的那个人..李昱又叹了一口气。
「说完了正事,咱们俩兄弟叙叙旧吧!你帮我看看,哪本是我小时候写的千字文。」恭亲王指著案上的那几本书,悠悠说道。
李昱拿起一本,放到他手上,说道:「是这本。」
恭亲王抚摸著书册,万般怀念地说道:「其实我小时候跟你二皇兄很好的,皇兄他会抓著我的手,耐心地教我写字,他虽然是皇兄,但是骑射却不如我,我总会带他一起骑马,偶尔偷溜出去玩。」
「是呀!我小时候还很嫉妒你们呢!总是两个人一起玩,把我这个弟弟晾在旁边....」李昱也想起来幼年的生活,无奈应道。
「吃过了午膳,两个人就一起在凉凉的侧殿睡个午觉...」恭亲王不自觉地微笑说著,皇兄的手修长纤细,手有些微冷的,自己很喜欢握著抚弄,把皇兄比较单薄的身体,拥在怀里。
「真过份,就知你们俩好的,我都是一个人睡。」李昱撇著嘴说道,两位皇兄幼时确实是形影不离的,像对孪生子似的。
「但不知何时起,我们竟势如水火...」恭亲王苦涩说道,心中悔念,静哥,我们怎麽会走到这个地步?
李昱低头不语,他也不知道为了什麽得要手足相残,一个帝位而已,值得拿身边的亲人去换吗?
「不过,还好的是,我总算能跟著你二皇兄去..不用自己孤单单地在世上念著他...」恭亲王叹了口气说道。
这世上就他一个能让自己念著,做为自己一生的对手,彼此是最了解彼此的人。
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心有灵犀地知道著对方的所有思绪,少了他,这世上的日子竟然觉得有些落寞呀!
「皇兄..你别这麽说的。」李昱劝慰说道。
「你走吧!我想休息一会了...」恭亲王按著额头,这该死的头痛,自己死命地忍著,挥了挥手,叫李昱走开。
李昱看了他一眼,还是默默地走了,隔日与恭亲王在廷上合议,择良时吉日登基为帝,改年号为乾化,是为梁景帝。
09
四皇子临亲王李昱登基为帝,朝中众臣纷纷感到讶异,这四皇子以往游手好閒地不管政事,现今登基为帝,要是如同以往般的荒唐渡日,这大梁恐怕是要改朝换代了去。
但是不管百官如何私下议论,朝廷上有个正主儿总是稳定了下来,为了安定政局,让国家休养生息,原本停在边境的西北大军被召回,不再打算大肆开战,只留部份人马留守监看,以防戎狄再度进犯。
李昱看著满桌子的奏折就觉得头痛,不停揉著自己的额头,办完三皇兄的葬礼後,自己就没有得閒过,日日夜夜泡在这御书房里,他原本惯於閒散的筋骨都要被折腾光了,一想到西北大军将要回京,就觉得无限怀念起那段日子来。
那人过得还好吗?是不是还会在池边看著星光沐浴?会不会有一点点想念著自己呢?
他叹了口气,准备回寝殿休息,披上了明黄色的大氅,走出了御书房,皇宫里的庭廊总是蜿蜒漫长,廊上的青铜角灯虽然明亮,却透著一色孤寂,难得地望了天空一眼,却是个无星无月的夜,就像他们分离的那晚一样。
一阵夜风吹过,他拉紧了大氅些,总是觉得有点冷,想念起有人依偎的温暖来,是该找个时间选些美人入宫,抚慰自己一番。
回到了寝殿,坐上了床榻,他唤了个小太监来洗脚,浸了那温热的水气,全身像是舒活了一般,连久未处理的性欲也生猛了起来,看著小太监端水的背影,削瘦的身形,竟有些像似那水边的人儿,当下就拐了人上床,好好地发泄过一顿再说。
隔日,他赏了那小太监不少,那太监乐得眉开眼笑,恭顺地任他折腾,玩了一阵,觉得没趣了,又找上了个小侍卫玩玩,先养了几个脔宠用用,过没几日又是选秀女入宫,享受人间极乐。
西北大军经过一两个月的行军,总算是回到了京城,各阶武将拜见新皇,陆皓当然也不例外,金銮殿下,跪拜君臣之礼,却在抬眼面见圣上之时,心神一阵荡漾。
这人..竟如此貌似天应!一样地风流潇洒,略带著些许的玩世不恭的神情,那是与自己有过露水欢情的天应....
他身躯不由自主地打颤,双腿忽然没了力气,只能直直盯著他瞧,心中想著,自己是造了什麽冤孽,竟然和皇上有了龙阳之事,那是佞臣脔宠之流,败坏陆家门风,要是让爹知道...自己万死难辞.....
那皇帝让他看得烦了,他一向爱美贪色,这麽个带著铁面具的丑八怪盯著自己看,心中满是嫌恶,他厌恶说道:「下去吧!你没事少来见朕,朕看见你的脸就作呕。」
陆皓低下头,紧咬著唇,唇上的痛感,让他勉强回过了神,这人不再认得自己了,果然是形同陌路,跟别人一样地讨厌自己,眼里闪过一丝难过神色,说道:「请皇上恕罪,微臣告退。」急急忙忙地退了下去。
圣上一言,让众人各加疏远陆皓,原本军中男儿以军功战迹为凭,对容貌没有太多在意,就算他面目伤残,也没有多招他人注意,但皇帝那明显的生厌态度,就注定了他被冷落的命运,更有人为他取了个鬼面将军的称号。
梁景帝登基一年,没有什麽大作为,只是做了让朝廷稳定,安稳民心的一般事件而已,百官虽然不再议论纷纷,但对他也没有抱上什麽期许,不求明君圣主,只盼不要是个昏君就好。
这年的冬天特别寒冷,西北边境受不住这样的霜寒雪冻,收成少少,又加上牛马冻死不少,外族戎狄也难以过日,转而进犯劫掠百姓,年岁不好,加上外族相逼,竟生了股流寇出来,专门打劫经商旅客,边境州官无力辖管,转而向朝廷上报。
此日,金銮殿上就议著这事,百朝文武鸦雀无声,皇帝看著这堆朝臣,真有点想斩了这些浪费公帑俸禄的官,这流寇一事,文官不愿出巡,就怕被流民给伤了,功迹没有多少,还要到天寒地冻的边境过苦日子,武将不愿插手,嫌这事大材小用,功劳没有多少,赢了没多少光采,输了倒是丢脸,鸡肋一般的事务,没半个人想做。
皇帝又在殿上问了一次,还是鸦雀无声,正想要发作的时候,一人从最远处站了出来,说道:「臣去过西北漠地,愿领兵勦寇,请皇上发令。」
这人正是陆皓,从西北边境回来,他在京城就过得不舒坦,以前自个儿寂寞惯了,还不觉得什麽,让那人疼过抱过之後,总会怀念起那样的温暖,看不见人就算了,偏偏还要日日上朝,对著心上的那人,皇帝却又不待见自己,还特别嫌弃自己,心头总是被盆冰水来回地泼著,还不如找了事情出去,好过这日日的冰冷心伤。
皇帝看了一眼说话的人,那张铁面具又出现在自己眼前,满脸厌恶,转过头去说道:「朕给你兵马五千,明日即刻起程。」
「是!臣领旨。」陆皓说完,退了下去。
再议了几件事,总算是退了朝,皇帝去过御书房,批了几件较急的奏章,就想休息玩乐,去了後宫,抱过美人,有些无聊地回了寝殿休息。
那以前玩过的小太监捧来了热水给他洗脚,洗过了脚,他懒洋洋地躺在榻上,刚好瞥见小太监出去的模样,那相似於君兰的背影。
这登基一年,後宫也选了一些秀女才人,身旁也换过了几个侍卫太监来玩,可他总忘不掉君兰的样貌,没一个胜过君兰的姿色,没一个有君兰的好,尤其是那股索要著自己的媚劲,那种在他体内的销魂滋味,想起来腹下就一股脑的火热,受不住地要找个人来泄火,可每次完事之後,却又忍不住的失落。
君兰..你还好吗?还会在那北地温泉里洗浴吗?不知不觉的,心头竟塞满了那个人的身影。
他哑然失笑,自己何时这样专情於一人了?竟是满心满眼地念著那人,他明明说了自己与他只是露水欢情,只要离了西北荒漠,就是形同陌路,各自嫁娶,毫不相干的。
他不禁嘲笑起自己的多情,但是想要却得不到的感觉,真地很糟,自己是皇帝,是这天下的主子,凭什麽要个人还要眼巴巴地望著人给呢?他想起三皇兄说的,这世间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
他又想起分别的那一晚,君兰乖巧地依偎在他怀里,满眼的爱恋,想来他对自己也不是没有情意的吧!
只要把人带回宫来,软著磨硬著泡,凭著自己手段,过上一段时日,那个绝色少年也会肯的。
想起他光裸的身子在自己身下承欢..声声地唤著他天应...心头就不住地跳动著渴望,他起身到了案前,下了道密旨给西北边境的太守,命他寻人,这次,说什麽自己也不想放手。
陆皓领了五千兵马到了边境,选了城外一地驻扎,就进城拜会太守。
「陈大人,这些流寇原本是边境的居民吧?」陆皓问道。
「是呀!他们多半住在城外不远,打猎放牧为生,虽说是我朝人民,生活方式倒更像是塞外戎狄,可惜老天不给饭吃,城内没有收成,城外冻死牛羊马匹,又加上戎狄劫掠,这里里外外没饭吃的都混到了一块,就只能干这打劫商旅的主意。」陈大人叹了一口气说道。
「唉!这商旅可是边境的命脉,你想想,这里就没饭吃了,不从别处运来,又能怎办?不要说城中居民所需,官府跟扎营的士兵,也是要吃的呀!但这流寇看到就抢,又到处流窜,抢到就分给里外城民,民贼一窝地,官兵真是拿他们没个办法,只好向朝廷求救。」陈大人接著说道。
「我知道了,这流寇是勦不灭的,只有粮食稳了,让居民安居乐业才有法子,这城里可有哪些活儿可做?」陆皓沉声说道。
「这倒是有的,北边的城墙还在修著。」陈大人回答著。
「若把这些流民编为民工,陈大人觉得是否可行?」陆皓问道。
「是可行的,每月发给一两银子,吃些官府公粮是还过得去,不过要是他们不肯呢?」陈大人问道。
「愿从良者,发为民工民兵,若是不肯改过,要以劫匪为业者,杀无赦。」陆皓回答。
「大人这方法好,那多出来的兵呢?」陈大人又问道。
「我领了回去就是,这样一来百姓得以安居,二来将士免了思乡之苦。」陆皓说道,两人商议完毕,陆皓又讨了些地形兵图,回去营里,自己琢磨了起来。
他让一些士兵乔装成商旅货运,又把粮草当成了商品,放出风声,说近期将有大批货物北上,在靠近边城的官道上,设下伏兵,流寇头子中计,果然一举成擒。
他与陈太守一同审判盗匪,编制民兵民工,查点人数之後,流寇之事总算平息,又在这边城查看了几日,正打算领兵回京之时,却看到官兵到处查问民家。
他去了官府,想问问陈大人究竟何事,就看到他一脸愁苦地对著桌案叹气。
「陈大人,这城里又出了什麽事?怎麽看官兵满街在查问呢?」陆皓问道。
陈大人苦笑:「皇上近日来了道密旨,下令寻人,这事真是有点难办..」
「寻人?皇上远在京城,是在这北地寻什麽人?」陆皓又问道。
「这我也不知,只说了要找个叫君兰的绝色少年,我在这边城北地住了多年,没看过什麽美人,皇上倒有本事来这找脔童少年的,听说现今的皇上,以前当亲王时来过这,八成是那时勾搭上了什麽妖精了吧...」陈大人头疼地说著。
陆皓听完,心神一颤,没有想到那人竟下了令找人,心中思绪混乱如麻,只能策马出城狂奔。
不知不觉地骑到了城郊的温泉池畔,他下了马,在池边走著,这里是他跟天应相遇的地方,两人在此欢爱多次,那大半年的露水欢情,一点一点地在记忆里复苏。
明明说好了形同陌路的..你为什麽要找?半嗔半喜地埋怨著,陆皓坐在池边的大石上,脱了靴袜,把双脚浸入水里,看著氤氲的泉水发呆。
心里是又甜又酸又怕,说不出什麽滋味地苦涩,喜地是,那人对自己有著情份,不是只有贪爱欢情,苦地是,自己这男儿身怎能跟他在一起,怕地是,这事要是真让人查找了出来,自己以後是要怎麽做人?莫不是要背上脔宠之名吧?陆家怎能容地了自己这样?
他思索半天,决定找个法子,将此事瞒了下去,正要回城里,在城外听到个老妇大声哭嚎:「我的儿呀!我可怜的孩子...」
他下马问了个详细,那老妇人哭诉著孩子上山打猎,竟是让野兽给咬伤,过不久就死了,家中又无银钱安葬,好不凄凉,听起来,那人的年岁跟自己差不多,也曾去过那城郊的温泉池畔。
他心生一计,向著妇人说道:「你老别哭,求你帮我做件事情,陪我到官府走一趟,说你的孩子名叫君兰,这几日去了的,你孩子的事情我自会处理。」
那妇人点了点头,随他进了官府,说得声泪俱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让陈大人不得不信,就这说词,回给了皇帝的那道密旨。
陆皓随即处理好後事,又给了那妇人一笔安家费用,才领了兵马回京。
他回京之後,禀明皇上流寇之事,那皇帝看也没看他一眼,兀自低头出神,说完也就让他自个儿退了去。
10
京城繁华依旧,城东的小点铺子中传来阵阵香气,包子刚出笼的肉香、大饼烤烙的面团香、刚蒸好的桂花香糕,但是最出名的,还是这街角的点心铺子,那家的红豆糕,外层晶莹绵软,内里夹著豆沙馅,是甜而不腻,入口即散的甘甜美味,每次刚蒸好的那一刻,诱人的糖沙儿味,总引来一大堆人购买。
趁著休沐时期,陆皓也打算出去走走,虽然自己去哪都让人讨厌,但总也不能就待在府里不出门,尤其是外头的甜食,实在是让他有点想念。
他不禁苦笑,小时候爱吃糖葫芦,以前又让那人喂上了红豆糕,久久不吃,倒是真有点嘴馋。
那人明明近在咫尺,却已经是自己不能再靠近的人了,还平白遭他讨厌,心下满是苦楚,只剩那红豆糕甜入心扉的滋味还能回味一些....
他閒逛到了城东的小点铺街,熟悉的香味袭来,眼望著那白皮红馅的红豆糕,他不自觉地舔了舔唇,连忙跟著排队抢买,一笼笼的红豆糕渐渐少了,他有些担心自己买不到。
他明明排到那最後一块的,那店家伙计却对他说:「客人,这块刚好是让人订了的,今天小店就只卖到这了,不好意思,您明日再请早吧!」
陆皓满心失望,本想说些什麽,却看到那伙计眼里的不屑跟厌恶,咬了咬唇,不说什麽就走,那一块的红豆糕,终究还是落到了别人手上去。
陆皓去到了旁边的酒楼里,要了最偏僻的位子,点了几个小菜,慢慢喝著酒,望著满城繁华,却没有几个人待见自己,虽然多年都过惯了,心下还是不免有些落寞。
有阵脚步声往自己这里走来,他好奇地抬眼一瞧,却看到不该在这的人,他连忙起身,想要跪下参拜,那人却低喝一声,怒目以对。
皇帝是微服出巡,偷溜出宫散心的,他身穿著月白袍服,罩著绛色纱衣,手中折扇轻摇,好不风流潇洒,後头一人,轻装随侍,手上还拿著一个食盒。
皇帝自己大摇大摆地坐了下来,说道:「坐下。」
「臣...」陆皓有点发窘,不知怎麽面对这个主子,这皇上一向讨厌自己,连看到自己的脸都觉得作呕,现在又怎麽会在这里出现呢?
「是听不懂吗?陆将军。」皇帝的脸色更差,嘴里也没半点好话。
陆皓只好依言坐下,又吩咐了小二拿了酒杯,为那人斟上一杯酒。
「你喜欢吃红豆糕是吧?」皇帝没头没脑地说了这句话。
「臣是喜欢,自小就好吃甜食的...」他扭著手,不知这皇上怎麽知道的。
「刚刚就看你眼巴巴地想吃,亏你是朝廷将军,居然让一个平民百姓这样欺负?」皇帝冷冷说道,他刚在饭馆上头的雅座就看到了,一个将军居然跟平民一样排队抢买就算了,还让伙计摆上一道,朝廷中有没有这样没用的官呀?一时怒起,就跟著他进来这酒馆。
「臣面容伤残,商家怕触了楣头,不愿待见是常事,百姓不做臣的生意,又能如何?」陆皓低著头说了。
「哼,真够没用的,再怎说你也是将军,就没有个仆从下属吗?」皇帝依旧是不解气,这人脸丑地很,就让人有个藉口欺负他。
「臣自个儿惯了的,今日又是休沐,下面的人也要休息的...臣知罪,请皇上息怒。」面对皇帝的咄咄逼人,他真是有些手足无措,只能频频告罪。
皇帝又是冷哼一声,招了後头侍卫放上食盒,盖子打开,是一盒热腾腾的红豆糕。
「就赏了你吧!当你去北地勦寇的奖赏。」皇帝说道,其实自己也不是多爱吃这样的点心,只是闻到那样的甜味儿,就忍不住地吩咐人买了,想起温泉水畔的那张绝美容颜,那人是爱吃的。
心里冒出一丝的温柔甜蜜,却又想到那人已经不在,不由得又是惆怅万分,这盒糕点,赏了倒好。
「臣..多谢陛下赏赐。」陆皓望著那盒红豆糕,就像当初他在池边拿来一样,满心欢喜地说道。
「没有下次了,鬼面将军..哼!」皇帝拍拍衣袖,转身就走,终於是不用再看见这个丑人。
陆皓望著皇帝的背影,呆愣了一会,看著桌上那盒红豆糕,他拿起一块吃著,却怎麽也不觉得甜,只有酸酸涩涩的感觉充斥心头。
不再是那个人喂自己吃的甜了..那人早就不会认得自己,只讨厌现在的自己...那自己又何必想著恋著不舍得呢?
嚼下最後一口的红豆糕,眼泪落了几滴,却没有一个人看见,他站起来身来,转头离去,剩一盒红豆糕在桌上慢慢地变冷变硬,没了半点香气。
从此之後,陆皓知道皇帝讨厌他地很,也不想在朝廷上惹他嫌恶,变著法子地出京去打仗打流寇,不愿意再想起以往在西北大漠的那段时日。
11
秋日皇家围猎,是为秋狩一事,王孙大臣随行皇帝身旁,进行围补猎物的活动,天还未亮,就有御林侍卫在上林苑进行布围,层层集结在看城附近,设好了围圈,就等皇帝进行狩猎。
皇帝乘坐车辇来到看城之後,下车骑马,上阵追逐野兽,後方百官及侍从随之而上,由皇帝一人开弓射猎,开弓一拉,就射中了一头鹿,他高兴地回到看城观看,随後众人出猎,多位将军奋勇争先,一开始就射下不少猎物,赢得声声爆喝。
又是一箭穿过鹿心,雄鹿应声而倒,是为上杀,皇帝看看是谁的好箭法,没想到是久未回朝的鬼面将军。
他一身黑衣战甲,脸带著黑铁面具,颈系红色领巾,跨下的黑骊驹撒蹄而奔,尽情驰骋,手上弓势未收,看来竟是一身英姿焕发,神采飞扬的模样,旁边的文臣忍不住地说道:「将门虎子,不愧是陆将军的後人,骑射尽是精妙。」
皇帝冷哼一声,那文臣立即噤声,他心里想著,这丑人也是挺有本事的,又懂得看人脸色,常自请外调,这两年打了不少流寇蛮族,军功倒也是不少了。
待围猎结束,皇帝大宴群臣,与百官同乐,一时杯觥交错,热闹无比,但陆皓却是喝了不久就离了席的。
他自去带了马,摸摸马儿的头,亲腻蹭了一下,牵著马匹,打算早些回去将军府里,悠悠哉哉地走过这围场边缘的土坎,此时已是接近日落时分。
火红色的夕阳,逼临远处的地平线,周围的云彩瑰丽灿烂,这样的落日,倒让他有些想起西北漠地的落日来。
西北漠地,是平沙遍野,归雁声唳的孤寂悲壮,但晚上的星空却很美,银汉星河,横遍过那漆黑夜空,这里的星空,不知道是否也是一样的美丽?
他望著天,自己真地很久不曾回到这片土地来,看看这片京城的模样,但一想到,日日都要对著那人的厌恶眼光,那还不如离开地好。
他站在边上,轻声叹息,离家多时,倒是想多看看这片落日彩霞起来。
百官喧闹,皇帝自己也喝多了酒,醺醉之间,竟有些尿意,想去外边小解,他也不唤上侍从,就自顾自地走了出去,却看到一人站在边缘土坎上看著云霞。
那身背影,有著些许寂寞萧索,抬起的颈项,却是无比认真地看著天空,让人觉得有几分天真。
他的脑海里,轻灵地蹦出一个人影,温泉水畔的少年,也是这样翘首赏月观星。
脑里一阵糊涂,也忘了曾经看过的密旨回覆,他心里就只有这个背影,摇摇晃晃地往那人走去,眼巴巴地想抓住那个身影,轻声唤道:「君兰...」
陆皓惊异回身,却看见醉晕了的皇帝,连忙跪下说道:「打扰圣上,臣罪该万死....」
掩不住的失望,从皇帝眼底流泄,见到那人转身的时候,他还奢望是那个绝美少年对他的回眸一笑,却没想到居然是这个丑八怪!
他当下气了起来,揪著他打,恨恨说道:「为什麽要转身..你..你这个丑八怪...」
陆皓的眼里闪过一丝受伤,嘴里只能喃喃说著:「臣罪该万死....」
皇帝气得不饶过他,拼命地打著闹著,嘴里说道:「讨厌..讨厌...还朕的君兰来....」
陆皓心里一惊,但是闻到皇帝身上满身的酒气,心神却定了下来,说道:「皇上是醉了,臣送你回去。」
皇帝闹累了,又加上体内的醉意涌了上来,竟是揽住他的肩,有些熟悉的味道传入鼻里,安心地笑了,随手扯了他的领巾,往脖子香上一口,含糊说道:「君兰..我想你的...」
陆皓咬唇不语,心中酸苦难过,这人何必这样地念著自己?彼此两相忘,不是很好吗?你不要记著我,我也不要为你那日日冷淡对待而难受...
但他还是扶起皇帝,把人送了回去,自己则是骑著快马,回到了将军府,再也无心欣赏那美丽的京城日落。
皇帝紧握著那条领巾,梦里全是君兰的身影,美梦酣畅地睡了一觉,醒来看著那条领巾,问著侍从说道:「这是谁的东西?昨日是谁送朕回来的?」
「启禀皇上,是陆皓将军。」随侍答道。
皇帝拿著那条领巾嗅闻,想起陆皓不就是自己最讨厌的那个丑八怪吗?为什麽昨天看到他会想到君兰?应该是自己醉糊涂了吧!
把领巾随手一扔,叫人收拾,吃过了早膳,打理过後,又乘辇往围猎之地而去。
皇帝高站在斗兽台上,看著兽圈里焦躁漫步的壮硕黑熊,方头大耳,眼露凶光,偶尔还会立起身形嘶吼咆哮,不知今日谁会下场斗斗这头猛兽?
还正想著,旁边的武将站出身来,说道:「皇上,久闻陆皓将军骁勇善战,又少在京城朝廷中走动,不知可否请陆将军下场格熊,让群臣开个眼界?」
皇帝看他一眼,点头笑道:「可以,陆将军就请下场格熊吧!反正陆将军也不怕抓花了脸的。」
百官之中传出细语嘲笑,陆皓站起身来,跪下领命,说道:「臣遵旨。」
他身穿与昨日相同的黑衣战甲,身形轻盈一翻,就入了兽栏,那头壮硕黑熊,立即向他冲撞而来。
他侧身闪过,黑熊一爪拨了过来,举剑格挡,用上巧劲退了三步,黑熊再度欺身而上,银光一闪,剑已出鞘,闪著寒光的剑身硬是抵住那黑熊的巨大黑爪。
秋风猎猎,吹著他一头黑发飘扬,修长的身形裹在那身铠甲之中,仍然可见那狭窄的腰身与笔直长腿。
皇帝盯著那个身影直瞧,那丑八怪的腰有那麽细吗?为何这背影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
卸劲一躲,黑熊扑了个空,更显狂怒,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陆皓侧身举剑,用力一砍,削下了一只熊掌,黑熊吃痛,不要命地往他身上扑去,另一只熊掌就往他的天灵盖落下。
满场屏气凝息,瞬间鸦雀无声,那黑熊扑在陆皓身上,没了半点声息,过了一会,身穿黑甲的身影从死熊身下窜了出来,铁面具上喷满了鲜血,手上的剑尖还流淌著血滴,宛如恶鬼修罗,好不吓人,旁边一声赞好,接著满堂喝采,像烟花似地漫了全场。
果然是胆识过人,就连一向厌恶他的皇帝也不禁拍手叫好,当场让他上了观兽台,说道:「将军好身手,就赏你纹银百两,作为这格熊的奖赏。」
陆皓抬头看了,在朝当官这麽久,这人第一次对他笑,语音里有了笑意,原本一向恭敬生硬的回话,居然带上了些轻软柔润的嗓音,躬身拜谢说道:「多谢皇上赏赐。」
皇帝古怪地看著他,心想这声音怎麽有些像君兰的笑语?那对黑漆眸瞳,怎会像君兰一样闪上水光?又觉得自己胡思乱想,对一个丑八怪猜臆些什麽?心里生了闷气,喝道:「下去!」
陆皓一怔,想不透皇上为何生气,不过自己被嫌恶惯了,也不在意多这一次,当下立即告退离去。
12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金銮殿上,侍官大声宣示著,殿里百官安静无声,皇帝等了一会,目光扫过文武群臣,众人皆是垂首而立,似乎是没什麽事要上奏,便向侍官挥了挥手,示意退朝。
『退朝。』
侍官再度宣示,站在殿上的百官,缓缓跪拜转身而出,最先走的就是陆皓,他站在门边,离著皇帝最远的地方。
一身绛色戎服,修长身影,细瘦腰身,在红色巾帻下的一头黑发,随著走动,轻轻飘盪在腰间。
皇帝看著那身背影,又想起围猎那天的事情,心里就是觉得奇怪,这丑八怪怎麽老让自己想起君兰的模样?跟君兰相似的背影腰身,与君兰温软笑语一样的嗓音,如果不看面具的话,那对潋滟水光似的眸...
自己有几个脔宠确实也是像君兰的,有些像似君兰的背影,有些神似君兰的嗓音,但再怎麽地相像,总是有些不同的,更没有人像那他一样,相似地分不出差别。
这样一个丑八怪,怎麽能跟自己记忆中的绝色少年相比?他不禁摇头,却又不自觉地挂念著他的背影,也有些想听听他的声音。
下午,皇帝在御书房批著奏章,看到陆皓上次去南蛮勦寇的报告,翻了翻,想要听他说得详细些,命人宣了陆皓进御书房。
陆皓正在军营里处理军务,想著下次西北蛮族可能会进犯,再跟皇上讨了事去,离了京城自在些,却听到皇帝宣他进御书房议事,心中不禁大感讶异。
他整整了衣袍,进御书房叩拜,说道:「微臣参见陛下。」
「平身,免礼了,给朕说说南边的状况。」皇帝说道。
陆皓站在门边,低著头详述了一遍,心中想著自己是哪里做错?这皇上第一次叫他来御书房议事,除了之前的西北勦寇一事,後来大多都是折子呈上了事,怎这次特别费功夫。
说完了正事,皇帝只著手在桌案上,有些昏昏欲睡,却还是不想放这人离去,但两人相对无言,气氛颇为尴尬,他咳了几声,清清喉咙说道:「陆将军可读过诗经?」
「幼时是读过的。」陆皓回答。
「可知蒹葭?可会背诵?」皇帝又问。
陆皓想了想,点头说道:「是会背诵。」
「那背来听听吧!」皇帝说道。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晰。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泗。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址。」
陆皓轻声背诵,偶尔偷偷地看了皇帝几眼,语音更显柔和,幼年无法体会这诗中含意,今日倒是饱嚐了这情思之苦。
皇帝听著这温润的声音,觉得很是熟悉,听久了,有些倦了,倒是乾脆趴在书案上看他,看了一会,又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君兰的身影。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那绝色少年,就曾站在温泉池畔,回眸看他...
朕真想你了呀!君兰....
又想起那封寻人密旨的回覆,说那少年逝去的消息,更觉惆怅,自己真地得不到那个人,只能不停地在记忆里,追寻著相似的身影。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陆将军,你再过来些...坐下,借个背影,让朕思念故人....」
陆皓低头坐下,皇帝竟靠上他的身後,捉起一束他的发玩弄,心头涌上一阵暖意,却又觉得莫名伤悲。
他只有沉默不语,任由皇帝把玩发丝。
两人静静坐了一会,皇帝站起身来,才让他从御书房走了。
广大的皇宫别苑,一栋栋华美的宫殿长廊,在冬季里显得特别寂寥,飞雪落在檐角,几近听不见声音,麒麟殿里的青竹叶上,凝结了霜水冰滴,在白日下更是寒冷的模样。
皇帝拥著明黄色的大氅,屋内有著温暖的火盆烧著,窗边薰著阵阵暖香,望著殿外飘落的雪,等著一个他原本以为不会等的人,那个在他心里越来越是鲜明的黑色铠甲,绛色戎服的修长身影,一张玄黑如墨的铁面具。
这麒麟殿僻远许多,做些突兀的事情,也不怕被人瞧了去,自己又下过了令,閒杂人等不得靠近,越让这座偏殿静默了起来,没有半点人声气息的模样。
皇帝抚著手,对著手掌呵了几口气,口中的气息就化为蒸腾白雾,轻轻地散了去,像是泉水里的氤氲水气,他有些感慨地想著,原来自己看久了丑脸也会习惯的。
自从上次在御书房靠过陆皓的背,把玩过他的发,就有些习惯了那人的模样,不过就是张漆黑面具,没什麽大不了的,那身相似於君兰的气息,根本让自己忘了他面容伤残的事实。
暖呼呼的背,温润的嗓音,就足以勾起自己心中的甜蜜回忆,暂时忘记那少年已不在世上的事实,心里是觉得好过些,也更眷恋了些。
陆皓刚从军营赶回,满身霜雪地进了麒麟殿,跪拜说道:「微臣参见陛下。」
「平身,免礼了,这西北军情的折子可是你呈的?」皇帝说道。
「正是,西北边军传来消息,今年冬寒,那北边的蛮族过地不好,似乎是蠢蠢欲动,明年来春可能会进犯边境,臣想请调至边境驻守。」陆皓说道。
皇帝想了想,这边境戎狄,经年履履进犯边境,说要和谈却又常是毁约,退了半寸又要一尺的,也真是烦不甚烦,大军光为一时的防守,就在国内来回奔波劳顿,实在是颇为麻烦,说道:「除了边境驻守,可有其他想法?」
陆皓抬眸,心中燃起万丈豪情,说道:「若是能有大军进攻,一举逼退戎狄百里,叫那蛮族不再轻易越界,当然是更好的事。」
「你倒说说,这与戎狄对敌之事,我朝能有多少把握?」皇帝说道。
「蛮族之人,精於骑射,行军迅速,常让我军措手不及、疲於奔命,但若主动出击,攻其不备,我军还是能有胜算的。」陆皓说道。
「如何攻其不备?蛮族散居於草原之上,又要如何击破?」皇帝又再问道。
「臣以为,只要两路大军,一路佯装进进攻,吸引蛮族大军,一路千里奔袭至雁归城,攻下戎狄对外的边城,就能控制这两国中间的交界之处。」陆皓说道。
「那需要多少兵马?」
「臣略想,一万兵马应已足够矣!六千步骑兵佯装逼攻,四千轻骑兵奔袭突击,那雁归城的兵力防守不严,应该就能攻地下来。」陆皓说道。
皇帝想想,这人说得也有道理,但目前隆冬,实在是不宜发兵,便说道:「廷议上你提了吧!也要看看大司农那军饷是否拨地出来,自己注意点。」
议完了军事,陆皓正要拜退,又让皇帝给叫住了,皇帝盯著那腰身,叹了一口气,低咒一声该死,就叫他过来些,背对著站好。
一双手从腰後环了上来,皇帝把头埋在他的肩窝,深深地吸著这有些熟悉的气息。
陆皓惊骇地叫了一声,颤声说道:「皇上..这...」
「借个背影..让朕想念故人,朕..不会吃了你的...」皇帝靠著他低声说道,除了这身铠甲,这人抱起来的感觉也很像君兰,是具柔轫弹性的躯体,要是再放松些,他真会以为是君兰乖巧地让自己抱著的。
陆皓咬著唇,心中慌张不已,身躯却是不由自主地软了起来,久违的温暖碰触,这是自己最为贪著的怀抱,以前总喜欢赖在他的怀里,舒服地忘了所有一切,只顾那一响贪欢,依恋这片刻温存。
「天冷..抱著你舒服...」皇帝闭上眼,轻蹭著他的後背,彷佛噫语般地说道。
他想起,以往这麽冷的天,君兰也让他抱个满怀的事。
那个少年会对自己微笑,张开手臂,紧紧攀住他的肩头回拥,任由自己对他上下其手,渐渐地娇喘呻吟,不能自制的模样.....
他有些忘情地抚过陆皓的腰间,却看见了一个小巧荷包,他一时好奇地翻了出来,是一个手工差劣,绣著素色蝴蝶的荷包。
「这是你心上人绣的?」皇帝拿到陆皓的眼前,问道。
陆皓急忙伸手拿回,挣开了皇帝的怀抱,躬身说道:「这是臣妹子绣的,给臣保个平安。」
皇帝有些怪异地看他一眼,心想怎麽跟君兰的荷包那麽相似,还都是妹子绣的,也太巧合了吧?又问了一句:「怎麽绣工如此粗劣?该不是路上随便买的吧?」
「臣的妹子才刚满十岁,这是她七岁绣的,哭闹著不肯学针黹女红,哄著她才绣给我的。」说起妹子,陆皓的言语里,带上丝丝笑意,那个在自己手掌心长大的小女娃儿。
皇帝看他离了自己远远地,正事议完,也没心思再说什麽,便让他出了麒麟殿去。
13 (限)
来年春天,霜雪初化,万物复苏,河边的青草才冒出了些许幼苗,人们还没有褪下沉重的冬衣,远方的西北边境就传来军情,说是隔著城外小河的草原上,发现许多戎狄人马的帐蓬,抢夺著初生的水草,似乎有意进犯两国边界。
陆皓就这军情报告,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说明愿领军出战,逼退戎狄百里,皇帝又问过了大司农今年税赋如何,是否能够筹措军饷等事,朝中文武重臣又各自辩了一番,此事才在廷议上定了下来。
这日下午,陆皓正在军营里议著军务,与其他将领推置沙盘兵图,推敲出兵路线及日期,如何奇袭雁归城,而另一路诱敌的大军应如何安排诱敌之时,却又被皇帝急召入麒麟殿议事。
他匆忙进殿,望见皇帝明黄色的身影,跪拜说道:「微臣参见陛下。」
「平身,这是千面神匠,你向他讨教看看吧!」皇帝指著坐在一旁的青袍男子说道。
陆皓看向那名男子,那人手上提著一个颜料箱,桌上似乎还有好几张人皮面具的模样,他有点不明白皇帝的意思,躬身说道:「臣已有面具,多谢皇上关心。」
「我知道你有,但你的面具看了就想作呕,难得这人来了,你请他帮你做张好点的面具吧!」皇帝说道。
若是在皇帝面前更换面具,必定会让他看到真面目,那..西北漠地的事,不就遮掩不住了吗?他立即推拒说道:「臣已习惯,无须更换。」
「你习惯,朕不习惯,天天要对著你那张丑脸,朕不舒坦。」皇帝又说道。
「臣立即就要出征,不会再碍圣上耳目...」陆皓头更低,恨不得遮了自己的脸去。
皇帝心里有些不满,这人是怎麽回事?叫他换张面具而已,拖拖拉拉做什麽,下了命令说道:「朕叫你换就换,罗唆什麽!给我脱了面具。」
陆皓立刻跪了下来,惶恐说道:「臣面目伤残,唯恐惊吓圣上...」
皇帝挑眉说道:「你这是抗命?」
「臣不敢...」陆皓看皇帝脸色不善,不敢再坚持,手指微颤,连解面具的动作也不太灵活,好不容易才解开脑後的绳结,拿下那张漆黑如墨的铁面具。
红白交错的痕迹,宛若无数蜈蚣的烧伤痕迹,还有点浮肿,只有那眼睛跟唇能看,其馀面容是惨不忍睹的模样,皇帝撇过头去,不想再看。
那青袍男子过来摸了摸他的脸,问道:「将军想要什麽样的面具?」
陆皓苦涩说道:「不会惹人嫌就好...」
那人又仔细地看了他的眼,说道:「将军这对眼眸生得太好,普通面具怕是配不上的。」
「我自幼面目伤残,遭人鄙视厌恶,也不喜人群嚣众,面具只要普普通通,不要招人注意就好。」陆皓缓缓说道,心跳如擂鼓,就怕事情败露了出来。
青袍男子点了点头,坐下制作起面具来,过不了多久,就已完成,陆皓原本想接了就走,那人却又摸著他的脸,像是打算要帮他戴上,他急忙说道:「先生别忙,我自己来...」
手举起推拉著,那人摸到他的耳边,似乎摸到一条细缝,陆皓还来不及反应,脸上的人皮面具就被撕了下来,原本的面目,让那人惊呼一声。
皇帝也转过头来看他,陆皓抢回自己的面具,就听到皇帝低低唤了一声:「君兰...」
他吓得全身发抖,一心想要逃跑,双脚却没了力气,只能低头伏首跪拜,喃喃说道:「臣罪当诛...」
皇帝挥手让那人退了下去,走到他的面前,硬是抬起他的下巴,问道:「你是君兰?」
陆皓睁著眼对著皇帝瞧,脑里一片混乱,双唇哆嗦地说不出半句话来。
皇帝摸著他的脸,著迷似地说道:「是君兰的脸..你是君兰....」
陆皓闭上眼,咬唇不语,皇帝把他抱进怀里,磨蹭著他肩头,声声唤道:「君兰..君兰,我想你地很....」
陆皓僵直了身子不敢动,心中不住默念,这人不是天应,是皇上..是自己的主子...不能乱了分寸.....
皇帝回过头来,想亲吻他的唇,却让陆皓转头避了开去,低低说道:「臣罪当诛,请皇上责罚...」
他这才想起,怀中这人是他的臣子陆皓,不是西北漠地里的君兰,但这是怎麽回事?明明密旨里说了君兰已死,怎麽陆皓居然是君兰?莫非这人用了什麽法子给遮掩了下来?
他放开陆皓,下令让工匠出去,冷冷说道:「这欺君之罪,可是罪诛九族的事,陆将军,你到西北勦寇之时,用什麽法子回了州官寻人的密旨?」
陆皓惊恐不已,没想到那西北一事,居然成了罪诛九族的事由,当下磕头不住跪拜,惶恐说道:「欺君是我一人做下之事,臣的家人皆是无辜,求皇上赐死我一人!鸩酒白绫,臣甘愿领受,求皇上饶过我陆府上下...」
看他这样惶恐,必定是知情的,知道自己苦苦找著他,日日朝上相见,却几年都不动声色,君兰你果然绝情,形同陌路,不愿再与我相见了...皇帝苦涩地想著。
皇帝拉起他的身子,看他额头上都磕出了一片红痕,轻轻地抚摸著,没有想到自己还是这麽心疼著这个人,他的君兰,那日思夜想的绝色少年。
陆皓满是惊疑地看著他,一对水眸子里,布满恐惧害怕,哀声说道:「皇上..臣罪当诛,只求你饶了我陆家族人..」
「朕..是该跟你好好地算这欺君之罪...」皇帝缓缓说道,碰著他的身躯,那些以往的欢爱记忆,点点滴滴地流过心头,把他搂进了自己怀里,扯开领巾,双手就想探进衣襟里头,好好抚弄疼爱一番。
陆皓抓住了皇帝的手,挣脱了他的怀抱,退了一步跪下,颤声说道:「臣..愿一死,但.不能..与皇上有这苟合淫乱之事...」
苟合淫乱之事?原来君兰你是这样想的?心头像是被狠狠地刺了一刀,还以为他对自己有了情意,那样的爱恋目光,那样的拥抱依偎,原来都是假的吗?皇帝怒极反笑,轻声问道:「那以前,你怎麽不觉得这苟合淫乱呢?」
陆皓垂眸不语,死死地盯著地上,心中凄楚难言。
皇帝走到了一旁的边柜,翻出了一瓶白瓷药瓶,取了一颗出来,递给了陆皓,说道:「看在以往的情份上,我不杀你九族,这毒药,你就吃了吧!」
陆皓接了过来,望了皇帝一眼,说道:「多谢皇上成全。」一张口,那颗丹药就落了腹中。
身子瞬间没了力气,陆皓伏在地上,感觉全身灼热,下腹更是热流翻滚,气息逐渐混乱,没想到这毒发作起来真是快,自己就快要死了。
皇帝把他打横抱起,一步步地往内殿走去,他偎在皇帝怀里,想到自己能死在天应这样温暖的怀抱里,不是孤单一人的逝世,眼里竟带了几分柔情。
皇帝把他放到床榻之上,抚摸著他的脸,凝视著他的眼,用手指划过眉间,轻声问道:「以前,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他点了点头,满是爱慕地望著皇帝,他从来没有忘过这人在北地所给的温情,那些满天闪烁的星空下,缠绵缱绻的日子。
皇帝顺著他细长的颈项,抚摸著他的身躯,微笑道:「那朕等你..等你自己宽衣解带来侍候我...」
他轻嘤一声,感觉被皇帝摸过的地方,像著火般的难受,似乎想要更多的抚触,有些茫然地问道:「那不是..毒药吗?」
「是春药..朕用过,药性很不错的....」皇帝啃咬著他的耳垂,低声说道。
居然..这样骗自己!君兰的眼里冒出怒意,别过头去,说什麽也不肯让他得逞,但那些轻吻碰触,却像燎原星火一样,点燃体内炽热的情欲,呼吸渐渐紊乱,酥麻的感觉从身体内部一圈圈地向外扩散。
他死命地咬紧唇,企图保留些许神智,却让皇帝夺走了那仅存的自由,双唇被仔细舔湿,然後吸允乾净,唇齿慢慢地松开,舌头就迅速侵入,在内部各处扫过,执拗反覆地烙印上属於自己的记号。
皇帝的手指隔著衣物搓弄乳头,君兰的神志逐步溃散,耳边又传来低沉诱人的声音,蛊惑似地说道:「解开腰带..」
君兰的手不自觉地移到腰间,颤抖地解开腰结,却还带了一点不甘心,不肯抽掉,皇帝的手握上他的手,代他使力抽去,然後伸手探入衣襟,在身躯上抚弄,点燃更多的欲火烈焰。
「乖,脱掉外袍...」蛊惑人心的声音再度传来,君兰瞅了皇帝一眼,手不由自主地拉开衣襟,皇帝抱起他的身子,帮他全褪了去,在单衣上用唇轻触胸口,又再说道:「这也要脱...」
温热的气息透过衣物,将肌肤薰染出一层晕红,君兰已经无法集中心力解开衣结了,意志让步於情欲的渴望,他闭上眼,强忍似地说道:「解不开...」
皇帝帮他解开了衣结,伸手探入衣襟抚弄,低沉的男声带上一点焦躁,说道:「剩的你自己来...」
君兰别过头去,将脸埋在青色云纹枕中,黑色发丝散落肩头,几缕还落在粉色的颈项旁,双手颤抖地挑开自己的衣物,胸口露出大片洁白如玉的肌肤,乳尖早已硬挺红豔,皇帝等不及地咬上那两颗成熟的茱萸小果,用舌头好好品嚐这睽违几年的美妙滋味。
君兰的十指绞紧身下锦被,极力忍耐这熟悉的快意,皇帝在锁骨上肆意啃咬,留下青青紫紫的痕迹,然後再往下吻舔著,在肚脐下几寸,用舌画圈挑逗,捉起他的手来到裤头,说道:「快脱了..朕想看看你那漂亮的小东西...」
君兰的手却是执意不动,自己怎麽能这样做,这一脱,就等於把身子给人家亵玩,沉沦欲望而无法自拔,那个人是皇上,是自己不能够靠近的人...
皇帝隔著亵裤,轻轻抚著腿间的根物,用手指描出君兰的形状,若有若无的碰触,让他更觉得痛苦,却不愿屈服,皇帝冷哼一声,说道:「真倔..我看你能忍到哪时?」
皇帝的手,隔著亵裤揉弄了起来,春药的药效,让君兰的身体更加敏感,轻轻一碰,一股酥麻立即窜上腰间,身子灼热难受,像在火里烤一样,汗一滴滴地落,胯下之物,已经胀痛地滴出蜜液来,濡湿了亵裤。
「好淫荡的身子,摸个几下就湿成这样...一定是欠人插吧!」皇帝嘲笑说道,君兰不曾受过这样的羞辱,恨恨瞪著他,然後皇帝拉下他的裤头,用手指抚弄著直立的玉茎,指甲爬搔过柱身,君兰不由得低吟几声,麻痒的感觉,让他几乎要疯了。
皇帝用手指圈住他的根部,一手不停地逗弄著,恶意说道:「想要吧?乖乖求朕..我就让你舒服...」
君兰再也受不了地点头,眼里漫上一层水雾,欲望浓重地像要滴出水来,皇帝却还不放过他,更加坏心说道:「要求朕,说抱我...狠狠地插我....」
君兰被逼得眼眶发红,却怎麽也说不出那样猥亵下流的话语,用手背遮住自己的眼,眸里的水气凝结成水滴,化成了泪落下,哭道:「天应..你...欺负我....」
听到这声叫唤,皇帝的心就软了几分,放开了手,瞬间白浊的体液就射了出来,弄得自己满手腥膻,他在被上胡乱抹了几下,终於动手褪尽了彼此的衣衫。
他吻著君兰修长的腿,不住地在内侧抚摸,这温润如玉的肌肤,让他多麽想念,君兰的呻吟喘息,更是动听诱人,他从床铺的暗格里取出油膏,用手指沾了沾,抬高君兰的腰身,往身後的秘穴探去,熟练地揉搓,用大量的脂膏柔软他的内部,温暖紧窒的感觉,包围了指尖,使他心神不由得一颤。
抽出手指,挺进早已亢奋而立的阳具,软热的肉壁包裹而上,他不由得低吟一声,无比熟悉的销魂滋味,让他的意志快速沦陷,只想纵情在这具身子带来的快感当中。
他把君兰的手拿开,想看他陷在欢愉中的神情,君兰迷茫地望著他,心里有著强烈的悖德感,这个伏在他身上的人是皇帝..不应该也不可以跟他做上这种事。
皇帝吻著他的眉眼,温柔的吻,如细雨一般地落下,君兰闭起眼,这样令人贪恋的温柔,是天应所给的..心中混乱不已,到底自己应该当他是那温情的天应,还是那一向厌恶自己的皇帝...
「君兰..真棒...」皇帝立起身来,强按著君兰的肩头,迫使他接受自己的一切,不住低喃,君兰紧抓著床被,不论这人是天应或是皇帝,每一份触感,每一份欢愉,甚至是痛苦,皆是被占有的事实。
身躯完全地失去力气,不论是痛感还是快意,都只有全部承受,细细地低喘,充斥在肉体的碰撞中,神智早已是七零八落,脑海里只有晕眩刺激的愉悦,君兰不知道自己宣泄过几次,只能昏眩在那样炽热的怀抱里。
夕阳西下,微弱的金光从镂空的花窗中,渐渐消散,黑幕般的夜色笼上床榻,床边的青铜角灯,燃起了一簇微弱的火焰,慢慢散开,白色纱帐染上一层红光,皇帝抱起君兰,走往耳房中的浴池。
温暖的泉水从肩头流泄而下,皇帝清洗著怀中的人儿,他的君兰,长得更加俊朗,几年的戎马生活,褪去了青涩的少年气息,换成英气勃发的好儿郎,但那狭窄的腰身、挺翘的臀部、修长的双腿,还是一样惹人遐想不已。
忍不住又在腰间流连,捏上一把,君兰嘤地一声,睁开了双眼,正对上皇帝那促狭的眸,他低头吻著君兰的唇边,问道:「为什麽要带著面具遮掩容貌?」
君兰低下头来,凄凄说道:「我七岁有道长论命,说我男身女相,是那朝政弄权,淫惑圣上的命格,唯有破相,才能破这命格...爹亲便逼我立誓,永不以真面目见人....」
皇帝想起,他们初遇之时,君兰一副害怕他看到容貌的模样,又因面容伤残,总是被他人排挤嘲笑,心中怜惜不已,轻拍著他的背安抚,点点亲吻像是微风般地碰触著君兰的脸颊。
君兰长叹一声,推开了皇帝的怀抱,凝视著他,一响贪欢,竟酿成大祸,这淫惑圣上的罪名,老天真要他担下不可吗?
他转身想要离去,但腰腿酸软难行,咬牙忍痛地爬上池边,剧烈的动作扯动身後伤口,顺著大腿根部,流下鲜血与精液混合的红白痕迹,竟是有些触目惊心。
他久未云雨承欢,秘处早已紧闭地如同处子,加上春药烈性,两人都没了控制,一下午的厮磨纠缠,折腾地他身後红肿破皮流血不止。
皇帝见状,急忙抱住了他,说道:「别动..朕召御医来给你看看...」
这样羞耻之事,怎能让人看见?他死命摇头,哀求说道:「不要..求皇上给臣留点颜面....」
「有伤怎能不看?」皇帝怒道,他自己也急了,怎麽没轻没重地弄伤了君兰,偏这人又不肯就医,还死要著面子。
自己与皇上做下这等错事,说什麽也不能张扬出去,君兰发狠说道:「早知如此..还不如让爹亲划花了脸,今日也不会与你有了这般孽缘...」
皇帝紧张地把他搂进怀里,君兰长相虽然柔美,性子却刚烈,他还真怕君兰会如此行事,放低了声量,柔声说道:「别这样,不看便不看,等等帮你擦药就是..你要有了些损伤,那朕就只好找你陆府的人来赔命了...」
陆府..君兰紧握著双手忍耐,他从没有想到,自己一家子人的性命,就这样捏在自己掌心,这人是皇帝,掌有天下人的生杀大权,自己要怎麽才能逃出这权倾天下的人呢?僵直著身子,任那人把自己抱了出去,又重新地放上床榻。
白色的纱帐、淡青色的薄鲛绡、天青云纹帐依次从鎏金帐勾上放下,深浅交错的白与蓝,完完全全地遮住了君兰的身影,看不透帐中的丝毫动静,皇帝才走出内殿,向外唤人送了点清淡夜宵及伤药过来。
皇帝挥了手叫人出去,亲自为他上药喂食,又软求硬逼地让他在宫中留宿一晚,怀里抱上了这思念已久的身躯,心满意足地睡上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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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金銮殿上,文武百官罗列,皇帝一样日日早朝,但这几日都不曾看见那个最靠近殿门的绛色身影,原本是想那人休养了几日也好,但现今都已七八日了,不经有些怀疑,便召了兵部的人来询问一番。
「启禀皇上,西北远征之军已出发三日。」
皇帝懒懒地应了一声,这才想起自己又偷懒几日没看折子,一心只想著君兰,苦思著要怎麽把人弄进宫里留了下来,这些军国大事倒是没放在心头,又问了一句,说道:「那大军可有写明归期?」
「依陆将军估算,最少要四个月之後才会踏上回朝之路。」兵部官员答道。
要四个月这麽久吗?皇帝单手撑在桌案,手指敲打著桌面,发出咄咄声响,一脸的不悦,吓得下头官员噤若寒蝉,皇帝挥了挥手便让人出去了。
他站起身来,在御书房里气闷地踱著步,没想到君兰又是这般离京出城,冷哼一声,你终究是要回朝的,你想飞,朕让你飞!
但手上的软绳子可不会让人离了远去,自己会一点一点地收紧了缚住,总有一天,会让你这展翅大鹏乖乖地成了笼中丝雀。
朕是这天下的主子,想要你一人,你又怎麽能逃?想到这,唇边绽上一丝冷笑,定下心来,看起那满桌的折子来。
远在西北征途的陆皓,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虽是初春了,但仍是春寒料峭,一阵阵的风吹得猛烈,衣袍披风翻飞不已,身上的铁甲也还是冰冷的,他拢了拢自己的披风,却还是觉得寒意不停地从心里往外冒,自己这一走,会不会又惹那殿上之人发怒?
但是自己非走不可,不说这西北军事已定,自己怎麽敢留在那人的身边,已错一步,再落一步,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一万大军,缓缓行军到边境外城,选了驻扎营地,众位将领就聚在帅帐里议事。
陆皓指著沙盘兵图,振声说道:「戎狄蛮族习以散居突击,我军就分散二路,一路吸引敌军,一路奔袭雁归城。」
众将应声答是,陆皓接著又指派各路人马,说道:「张校尉、邵校尉随我领兵突击雁归城,其馀众人听陆老将军指示,吸引敌军,抵抗突击,雁归城会合後再回朝面圣,今夜众军士各自歇息,明日破晓各自出发。」
帅帐中,众人答上遵命,一会人就退了个乾净,皆是归帐休息。
陆皓自己也解了衣衫休息假寐一番,天光未亮,还有些许星子闪烁,他便全副武装地走出营帐,摸了摸自己的战马,那黑骊驹轻声嘶鸣撒娇,好不亲热的模样,远远一处,陆老将军向他这走来。
陆老将军拍了拍他的肩,不知不觉中,当年的幼子已是长得比自己来地高大了,虽然不是两父子第一次一同出征,但这次在他麾下一同领军,真有自己老了,孩子大了的感触。
这孩子老早立下不少军功,一身俊朗英姿,领军有条不紊,赏罚分明,让他颇以为荣,也没什麽好挂心的,淡淡说道:「一切小心,望你旗开得胜回来。」
陆皓握住他的手,说道:「孩儿必定竭尽全力,不负爹亲厚望。」
陆老将军欣慰地对他一笑,陆皓心里却有了另一种想法,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也是好的吧?总不用与皇帝那孽缘纠缠,终究落得身败名裂的好。
天渐渐亮了,明亮的白光从天边一寸寸地露了出来,军中号角一响,人声、马蹄声也慢慢地多了起来,过不了多久,一列整整齐齐的骑兵队伍就出现在大漠野地之上。
陆皓清了清喉咙,朗声说道:「传我将令,各营将士每人随身准备五日的粮秣,熟食上路,沿途不得停留造饭,违令者军法处置。」
陆老将军接著说道:「李校尉领右翼二千骑兵前行,王校尉领左翼二千骑兵前行,升旌旗,排队列,击鼓出征。」
父子两人各自翻身上马,陆皓策马狂奔而行,整队骑兵如同一条黑龙,奔驰於大漠之上,直往雁归城的方向而去。
黄沙遍地,风沙刮得人肌肤生疼,白日里,那金黄烈日晒到人发昏,陆皓派出大量斥侯,探知周围二十里的状况,若遇到戎狄之人,便派出副将领兵扑杀歼灭,务使这奔袭部队秘密地潜行於这漠地之上。
夜晚,满天星斗,他便依著北极星的方向领兵前行,沙漠之地,夜晚的气温陡降,寒风刺骨,众军将士却不多加歇息,用布包上了人马的口鼻,马匹的蹄铁也裹上层厚棉布,在这漆黑夜里,轻声疾行,在破晓之时,略做休息整顿。
大军如此行进了四日,终於在第五日的黎明来到城郊附近的山头,远处的雁归城门,还是静谧无声的矗立著,陆皓拔剑一指,嗓音透过森然黝黑的铁面具,低沉说道:「下山入城,杀!」
晨间的微风,吹过初生的小草,墙头的守卫,却听到远处有著雷声般的轰隆轻响,天边的朝阳才初绽,满天金黄云霞,今天应该又是晴日高照的一天。
平地之上,忽然扬起一阵风尘,滚滚黄沙中,隐约有著人马身影,数千铁骑,踏地震天而来,恍若霹雳雷声落下,卫兵吓得哆嗦,差点尿出了裤子,他怎麽也想不到这偏远的雁归城,居然有大军来攻,双手抖颤地拿起号角,吹响了号角声。
号角声传遍雁归城,大半的军民却根本不知道发生什麽事,还迷迷糊糊地起身,伴随著几声咒骂咕哝,接下来,城墙上头发出厮杀声响,不多的守卫瞬间被梁朝军队击杀,尸体被抛了下来,砰地一声,城门接著被打开了。
无数的黑甲骑兵涌入,马蹄声震碎了人们的睡梦,刀光闪闪,所到之处,皆是鲜血飞溅,黄沙路上,沾满点点黑血。
守城之将领上戍守兵马,与陆皓一路交锋,长刀与剑交撞,竟是不相上下,他望了陆皓一眼,只见一张漆黑面具,染上不少鲜红血迹,两道眸光精闪,宛如恶鬼一般骇人,心下一寒,让那剑尖挑上一走,震开长刀,寻隙往他胸膛上插了上去,瞬时又抽了出来,满天的血雾,遮掩了眼前视线。
主将一死,刚组好的一队兵马就如散沙般的乱了,各自奔逃,无人应战,城里一阵兵荒马乱,过不到半天,陆皓就下令大关城门,真正占领了雁归城。
他自己走上城墙,遥望远方,不知爹亲那边的战事如何?
陆老将军一路,浩浩荡荡地在西北草原上推进著,大大的梁字旌旗,在风中飞扬,戎狄大军并没有他们想像中来得快速,而是一点一点地出现在他们的眼前,一会东,一会西,偶尔有些零星猛烈的攻击,虽然有所损伤,却没有大幅度的人员伤亡。
在这大漠中行军七天,众人越来越无法忍受这烈日骄阳与夜间冰寒,最让人痛苦地是,那些神出鬼没,让人不得不提防的蛮族骑兵,让他们日夜都无法好好休息,过著心惊胆颤的日子,这几百里之路,竟长地像看不见尽头,士气越来越低落,有些士兵甚至是产生了海市蜃楼的幻觉。
行军走到了第十天,穿过了无边荒芜的沙丘,陆老将军终於接到占领了雁归城的消息,军心大为振奋,急速行军到了那城郊附近的山丘,众人登上山顶,终於是能望见雁归城黄土夯成的城楼了。
大家起锅造饭,喂马吃草,再度起行之时,已接近黄昏时刻,日头微暗,些许红霞已在天际。
离开山上树林,下山的路,平缓好走,前面又是雁归城,更无戒心,忽然一枝火箭疾射而来,众人还来不及反应,羽箭便如雨下,在树林里燃起一簇簇的火苗,大军惊慌失措,陆老将军强自镇定,命中军一路前冲下山,左右翼断後保护。
到了山口,以为逃出生天的梁朝士兵,就见到眼前一片黑鸦鸦的蛮族骑兵,数不清有多少人,挥舞著刀,屠杀下山的士兵,陆老将军藏身队列之中,好不容易到了平地,纠结残馀兵力,在平地与戎狄大军搏斗厮杀。
陆浩此时正站在城墙之上,眼见前方烟尘滚滚,急忙要探子回报,这才知道另一路大军在山口被袭击,他立刻领兵出城,四千铁骑立即加入战局。
残阳似血,满天霞光下映修罗战场,陆皓骑马到了爹亲身旁之後,才发现陆老将军受了箭伤,奋力为他抵挡身边流箭,一个蛮族士兵却冲了上来,挥刀往他背上砍去,破空之声凌厉,陆皓急忙转身,用剑挡下那攻击,腹部大空,那人狞笑逼近,一只匕首就狠狠插入他的腹中。
他忍痛取巧改换剑路,用尽力气往那人颈子砍下,鲜血溅上他满身黑甲,头颅从马上滚了下去,附近的梁朝士兵又围了上来,好不容易才护了爹跟自己回城。
两人回到城里,都已经是鲜血淋漓,染红大半衣衫,陆老将军还好些,手臂的箭伤只要取箭敷药就好,而主帅的伤,却是伤在腹部,那是人体要害,不能轻易取出,更糟地是,不仅是流出大片鲜血,血里还带上了紫黑之色,恐怕是有毒的,人已经是痛昏了过去。
军医看这模样也不敢再拖,只好向陆老将军请示,陆老将军坐在榻边,看著陆皓,点头示意军医动手。
军医褪了他衣衫,原本也想脱下他面具,却让陆老将军给拦了,说道:「治伤而已,不用动他面具,这孩子不喜欢人家看到他的脸。」
军医点头,用火烤过了银针及刀刃,划开伤口,屏气用力一拔,终於是取出匕首,大量的鲜血喷了出来,急忙下针於止血要穴,血才渐渐地少了,又喂了点解毒的汤药,探探鼻息,已尽人事,接下来要看将军自己的命了。
向老将军禀告之後,军医自己就出了去,留下父子俩休息。
很痛..下腹部像是烧著火炭一样,可是又不像那日吃下春药似的感受,这痛似乎从肚腹之间要烧掉所有,四肢只剩一点点的知觉,绝大部份的感官都在那痛得死去活来的伤口之处。
陆皓迷迷糊糊地嘤了一声,然後翻身侧躺,碰到温暖的体温,有些眷恋地伸出手去,却又害怕似地收了回来。
那人也睡在自己的身边...明明是不应该的,但自己还是忍不住地与他相拥而眠,只是贪恋那样的温暖...
腹部好热,那个人抱著自己...被摸过的每一个地方都很热....满天的星星,温泉里的拥抱....
命带孤星..淫惑圣上....一辈子都要戴著面具....妖孽......
脑海里,有著无数的回忆倒流著,纷然杂沓,他忽然觉得好倦,死了应该就不会这麽累吧!
马革裹尸,男儿所当为也,再也不用担心皇帝与自己的事情..被爹发现了。
陆皓的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呼吸缓了下来,气息更加微弱,他很想在这片黑暗中沉沉睡去。
有一双手握住了自己,柔声说道:「皓儿,爹知道你一向勇敢的,练剑受伤也是不哭的。」
带著老茧的手指摩梭著他的掌心,爹总是会为自己上药...
那温柔的声音又再度发话:「婉儿说,你答应买珠花给她的...就是你们上次在街上看到,像蝴蝶一样的,你说这次回去,领了赏就买给她的。」
妹妹..一张美丽爱笑的脸蛋出现,总拉著他手,撒娇地叫著哥哥..哥哥,人家想要这个嘛!
他握住那手指,像是妹妹那双柔嫩小手一样,耳边的声音带上了点激动,说道:「皓儿,你是主将,众军将士还等著。」
陆皓轻哼一声,他还是睁不开眼睛,眼皮很重,还是很想睡,却不知怎麽地想起了一句,你要有了些损伤,那朕就只好找你陆府的人赔命了...明明是很温柔的声音,却残酷地让自己浑身打颤。
眼睫轻轻颤动,他很费力地睁开眼睛,一旁有人叫道:「大夫,将军他醒了!」
一碗黑漆漆的汤药递到自己眼前来,一旁的亲兵扶起他的身子,慢慢地喂著他,目光对上爹亲,陆老将军欣慰说道:「总算是醒了...」
他咳了几声,说道:「孩儿不孝,让爹亲担心了...」
陆老将军拍拍他的肩,说道:「好好休养,过不久便要回朝面圣了。」
陆皓低下头去,不禁苦笑,又要回去了,自己还能从那人的手里逃过几次?以後,那个人还会不会让自己再度驰骋在沙场之上?这时倒觉得,自己这次没死成,真是可惜了。
旁人倒不知道他这些心思,伺候完汤药,就让他独自一人歇息,将养了半个月,身子渐渐地恢复,他也就著手安排起守城事宜,领著大军回朝。
15
金乌堕日,远处的京城城门,也渐渐看不见轮廓了,但大批军士却没有要停留的意思,熬了四五个月的苦日子,今日总算能够回家领赏,都恨不得将身下的战马骑得更快一些。
终於在傍晚辰时之际,陆皓领军入了京城,匆匆向兵部报过大略军况,便让军士们都各自回家休息,他自己也喘上了一口气,打算与爹亲一同回府之时,居然又让那黄门侍郎给宣到麒麟殿去面圣。
「微臣参见陛下。」陆皓跪拜说道,想起之前的事情,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皇上不知又要寻上什麽理由来作弄自己,手心不自觉地发了些汗。
「平身免礼,朕的君兰真是好本事呢!」皇帝笑嘻嘻拉起他来,一脸不正经地对著他瞧。
陆皓巧劲一推,身子又再跪下,伏首说道:「能为皇上尽忠,为国报效,是臣的福气。」
皇帝扁了扁嘴,看来君兰这颗硬果子不容易到手,说道:「脱了面具吧!这里没外人,朕想好好地瞧瞧你...」
该来的,还是逃不掉吗?他伏在地上,一动也不肯动,颤声说道:「臣..没什麽好看...求皇上放过微臣,臣..营里还有军务...耽搁不得的...」
又是君君臣臣那一套吗?皇帝不悦地挑眉,你这麽爱当臣,那就当个够好了,下令说道:「脱掉面具,爱卿想抗旨吗?」
陆皓只能无奈地取下面具,仍旧是低头跪在地上,皇帝抬起了他的下巴,对著那片樱唇,就放肆吻了下去,他已经等了四个多月,今天一定要好好嚐嚐君兰这身子的味道。
唇舌交缠地越来越深,皇帝的手也越加地放纵,不住在陆皓身上抚摸著,想要寻隙脱下这身战甲,却不得要领,他放开陆皓,说道:「脱了这身衣物。」
陆皓望了皇帝一眼,心中悲忧气愤难平,他是臣子,不是脔宠,进宫面圣不是为了跟皇上做这种龌龊事,咬牙说道:「臣不能从命,臣是皇上的兵将,不是後宫里的脔宠..不做这种以色侍人的事...」
皇帝很不耐烦地拿出药瓶,说道:「那把药吃了吧!」
看著那白瓷药瓶,陆皓更是怒上心头,上次就让他骗过一次了,这次怎麽可能再肯?想起被那春药药性逼得自解衣衫,做下开口求欢的事情,更觉羞辱,恨恨说道:「皇上若要杀臣,不必如此羞辱,赐臣白绫一条,臣自尽就是!」
这...怎麽兜到这死路上来?皇帝抚额苦思,他真是太低估君兰的脾气了,放软了身段,柔声说道:「君兰,朕怎麽舍得杀你?不过想跟你亲热亲热,出去那麽久,军营里又不方便,你就不想要吗?」说完,还柔柔地抚摸过他的头发。
「臣不能..与皇上做下这事,我们..是君臣...又皆为男子....」君兰低头说道,不愿意再看他。
皇帝蹲下身来,轻轻抚著他的脸,说道:「陆皓是朕的臣子,但你是我的君兰..咱们在西北那时,也做过的...」
「那怎麽一样的..你明明答应过我,以後形同陌路的....」君兰抓住他的手,一双眸子幽怨地望著他瞧。
皇帝趁机把他拉起身来,说道:「可我後来不舍得了,君兰你就舍得吗?」
君兰别过头去,说道:「不舍得又能怎样?我们毕竟是君臣,皇上你一定要臣背这淫惑圣上的罪名吗?」
「怎麽会?你没向朕求过赏,也没向朕献过媚,哪来的淫惑圣上之说?我们之间,从来都是两情相悦的事....」皇帝把人抱进了怀里,安抚劝说著。
「可谁会这麽想?众人只会以为我陆皓爬了龙床取悦皇上,谁会知道我多日奔袭,受尽大漠酷热寒夜的苦?更不要说..这事让军中将士知道了,我还能领兵作战吗?这种丢脸事,又怎能对得起我陆家门风?这事要是让人知道..我.要怎麽做人...还不如..战死沙场的好...」君兰凄凄道来,说到最後,语音竟带上了些哀求哽咽。
皇帝抱著他,抚摸著他的发,吸取著他身上的气息,这身子自己想了好久,总盼望能拥在怀里,好不容易到手了,怎麽愿意放?
他抱得更紧,说道:「朕放不了手,从西北回来之後,一直都记著你的...」
「只要当我死了,久了也就忘了的...天应,你放过我吧....」君兰在他怀里,扯著他的衣襟,低头说道。
「朕..做不到....」皇帝说著,他想起收到密旨後,自己还是一样想著君兰,还不时觉得黯然神伤,那种滋味,他不愿再嚐,抚过君兰的眉眼,低下头吻著。
温热的唇舌交缠,搂著自己的怀抱是这样的温暖,君兰有一丝迷惘,可又马上清醒了过来,下定决心,狠狠推了开去,速速跪下拜别,说道:「臣告退。」拿起面具,仓皇地逃离了麒麟殿去。
皇帝的怀里,瞬间地失了那副渴望多日的身子,他懊恼不已,要不是君兰穿著战甲,早就让自己剥开吃了个乾净,现在这样,倒像磨了半天牙,在果子上滴几口口水,就让果子滚走似的。
他一定要想个办法,把那层衣甲硬壳换成软皮来,他就不信,时时磨著君兰闹,还有得不到手的事。
至於淫惑圣上的罪名,他还真希望君兰愿意做,要是像那些被宠幸过的太监侍卫一样,自己也不用花这麽大的力气哄他骗他,再说,这麒麟殿里根本没人,也要传地出去才是吧!傻君兰...他忍不住想要摇头苦笑。
他离开麒麟殿,往寝殿去休息,打算明日宣召兵部的人,好好研究一下是否有更易於穿脱轻便的盔甲。
16 (限)
大军班师回朝,又带来攻下雁归城的捷报,皇帝龙心大悦,封赏各路有功将士,陆皓更是受封为骠骑将军,为二品武官官阶,另赐一件白犀战甲,不论是入宫面圣或是出外征战,要他以後都不再穿著一般的黑色鳞甲。
陆皓领命遵旨,从上次回朝之後,他出入宫中确实都是穿著战甲,防著皇帝对他动手动脚的,坚实的皮甲,提醒他身为武将的荣誉,也带给他安心的感觉,牢牢地将自己的心,封装在厚实的铠甲里。
过了一段平稳的日子,他没有对皇帝那样提防了,常常看到御书房里的侍卫一个个地讨好谄媚,又想到皇帝那样风流的性子,想来他对自己也不是专情长久的性子,玩过了几遍,大概是失去兴趣了,总算不再来纠缠他,心里是踏实了点,却又有一些说不出的难受。
这日,他一样被召到麒麟殿面圣,跪下叩拜,说道:「微臣参见陛下。」
皇帝笑意盈盈地看著他,说道:「平身免礼,爱卿觉得这件战甲如何?」
「多谢皇上赏赐,这铠甲比之前的黑色鳞甲轻便许多,更是方便活动。」陆皓答道。
「你过来些,朕看仔细些。」皇帝说道。
陆皓开始有了戒心,不知那人会不会又对自己动上手脚?皇帝见他迟疑,又说道:「朕看看,这种战甲若是好穿,不如请兵部多做些,更换新铠甲给众兵官。」
陆皓这才靠近了皇帝身边,胸口的洁白犀甲,坚韧轻巧,下缀银白精钢锁子甲,护住了腹部,腰甲也是白犀牛皮所制,分成两大片,一样以精钢锁子甲为衬,用牛筋绳系起,束出细瘦腰身,配上他的修长身形,红色领巾,黑色皮靴,更是显得英姿勃勃,俊逸非凡,看得皇帝心动不已,伸手就把他揽在怀里。
陆皓急欲挣扎,就发现皇帝已经解开了牛筋绳,腰甲落了下来,一只手隔著衣袍在他下身抚摸,惊呼道:「皇上,别闹臣..」
「君兰穿这身战甲真俊,朕试试好不好穿脱...」皇帝边说,一手扯了他的领巾,在颈子上啃咬著,然後卷起锁子甲,隔著衣物,揉捏起他的胸前两点。
君兰呻吟一声,他的身子原本就让皇帝调教得敏感至极,又加上几个月不曾有过这样的肌肤之亲,一时之间,体内的情欲之火就燃了起来,他强咬著自己的唇,想要使劲一逃,却又让皇帝握上了跨下之物,想逃也逃不掉。
皇帝一边抚弄著君兰的身子,一边解开他上身的皮甲,战甲在他手里完全地被卸下,剩下黑色外袍与绛色中衣,再抽掉腰带,终於是能摸到君兰如同白玉似的暖润肌肤。
「皇上..不要...」君兰惊叫,抓住他的手,推拒了起来,皇帝却是不管地往他腰间摸去,摩梭著腹部,手掌心的触感不太相同,他有点怀疑地望了君兰一眼,掀了衣袍,想要细看,却让君兰躲了开去,挣脱出了怀里。
「脱下面具衣物,给朕看看...」皇帝说道。
君兰死命摇头,捡起地上的战甲,就想逃出去,皇帝喝道:「你要敢出去,朕叫侍卫押著你脱衣服!」
君兰一听,跪下说道:「皇上..有那麽多美人侍候你..放过臣....」
皇帝拉他起身,硬把人拖到床榻上去,自己脱了他的面具,翻开衣袍,赫然发现他腹部上的伤痕,本来白玉无瑕似的身躯,多了一道鲜红结痂的口子,他所摸到的,就是那层厚厚的结痂硬皮。
「给朕说说..这伤是怎麽来的?」皇帝愠怒说著。
「之前攻打雁归城时,被人偷袭所伤...」陆皓看著他说道,但他不明白皇上为什麽突然对这伤口生气。
「你是主将,怎麽能置身於险地?朕说过,你要有了损伤,要你陆府来赔的..你是忘了?」皇帝斥责说道,君兰身上的伤痕,就像是一块美玉被摔伤的瑕疵,居然在他珍贵的宝物上添了这种折损,不由得心头火起,只想找个芢儿发火。
「战场厮杀,刀剑无情,流血受伤乃是常事,又关我陆家的人什麽事了?」陆皓也火了,气著说道,这皇上说得是哪边的事,一整个是无理取闹。
「朕要斩了那个军医,小伤还医成这样,留了这麽大的口子下来。」皇帝胡乱地迁怒了起来,抽身打算叫人传旨去。
陆皓拉住了他的袖子,急著说道:「军医是尽力了,留著伤口是大幸,原本命是要丢了的...」
皇帝怔愣住了,低头看看那个伤口,又用手指一遍遍地摸著,他的君兰,受过这麽重的伤吗?这道几乎致君兰於死地的伤痕,让他觉得触目心惊,若是以後再让他上战场,会这样夺走身下这人的性命吗?
想到君兰会死的这件事,他就心头一颤,自己怎麽也不愿意再听一次那样的死讯,自己心爱的鸟儿,果然是应该护在手心里,用笼子好好保护著的。
「以後不许了..居然受了这麽重的伤....」皇帝缓缓说道,俯下身来,亲吻著那道伤痕。
「皇上..臣没事...别闹,会痒的...」君兰想推开他,伤痕之处,感触特别敏锐,这样地亲吻,让他又酥又麻又难过地很。
「朕舍不得..绝不再让你受这种苦了....」皇帝舔著他,一字一句地说著。
舍不得?他是心疼自己吗?除了家人之外,这世上还有其他人会心疼自己的,他看著皇帝,那人的神情无比温柔,轻轻舔吻过伤痕,像是想要抚平那伤口一样,心里忽然觉得酸酸甜甜的,抚著那人的发,低低地唤了一声,天应..
那人抬起头看他一眼,满是柔情与不舍的眼神,让他心动眷恋,忽然忘了那些君臣之份,世道伦理,他凑上前去,碰触著那片好看削薄的唇。
唇舌交缠而上,刚刚那些被浇熄的情欲烈焰又再度复燃,甚至烧得更加炽盛,皇帝搂著他的身子,尽情抚摸,自己也脱了衣衫,两人肌肤相亲,耳鬓厮磨,像是乾柴烈火一般。
完事沐浴,一切都打理完後,皇帝叫上御医,为他查看伤势,调养身子,开了药方,又配了些去腐生肌的膏药出来。
御医虽然觉得皇帝对陆将军身上的伤,似乎是大惊小怪了些,但是在宫里当差,最好的保命方式就是不要问不要猜,听令做好自己的本份就好,当下开好了方子,让人调好药膏後送来。
皇帝又留了陆皓用过晚膳,拿了药膏帮他上药按摩,吩咐说道:「膏药可要天天擦,要是偷懒,朕就每日脱你衣服检查,知道吗?」
陆皓乖乖点头,皇帝又东摸西摸了一顿,等找不到理由藉口时,才不情愿地放人走了。
陆皓回到府里,夜晚入睡之前,他拿著膏药涂抹,想起自己又贪了天应那份温情,一动情,就又跟皇上做了那种事,一次次地错,一次次地离不开那人,自己到底该拿这颗管不动的心怎办才好?
越想越是气闷,胡乱地抹了,也就强迫自己睡去,不愿再想了。
17 (限)
麒麟殿外,绵绵的小雨下著,负责服侍的小太监远远地站离门口,几丝雨沫都溅到袍子上了,皇上与将军议事之时,不准有人靠近麒麟殿,就连侍候的太监也都不能靠近,除非皇上叫唤,否则不得入内。
夜里微冷,小太监打了个寒颤,忽然想起,上次有个宫女自作主张地要进去收拾,脚才一踏入殿门,就让皇上叫人拖出去斩了。
麒麟殿内,几许烛光摇曳,安息香静静燃著,几缕轻烟飘散,白色纱帐里映著一对交缠人影,青色云纹枕上散落著乌黑的发,几滴汗水,纤长的十指扭紧了身下床单,洁白的身子上有著一层细细薄汗,透著些许春色潮红,止不住的轻喘吐息。
皇帝伏在他的背上,双手紧扣著腰身,根物不住地在股间律动,贪恋啃咬著细长颈子,留下红红紫紫的痕迹,低语问道:「君兰..这样可舒服?」
他睁开满是迷离水雾的眼,狠狠咬了下唇,强迫自己清醒些,哀声求道:「皇上..饶了臣...」
皇帝不满意地皱了皱眉头,更加卖力往他体内抽擦著,自言自语似地说道:「我记得..你喜欢这样的...」换了换角度,往那内壁突出的一点猛力撞去。
「阿..不要...」他一声惊叫,快感从身後急窜而上,让身子忍不住地抖颤,皇帝在他身後低笑,说道:「原来是这里..朕刚才记错了...」
又抽动了一阵,皇帝停了下来,翻过他的身子,肤白似雪,胸前乳珠却红豔似花蕾,把他抱进怀里,吻著他的眉眼,说道:「君兰.你真美..天下绝色不过如此...」
他苦苦求道:「皇上..天下美人何其多...你就放过微臣..好不好?」
皇帝邪邪一笑,用力使腰上顶,硕大的阳物深深挤入温热的甬道,被舒服地包围著,快感越来越烈,像要攀至高峰,君兰被顶弄地几近失神,口中只剩破碎不成语的呻吟,最後狠狠一刺,身躯一阵发颤,一股热烫烫的阳精就洒在他的体内,两人是一道泄了出来。
皇帝抚摸著他的背後,轻声说道:「朕可以放你..如果你找到更胜於你的美人儿来...」说完又亲了亲他的嘴角,一脸笑意地望著他瞧。
似雾般的水眸,渐渐清明起来,回到原来宛若秋水的明亮,君兰攀上皇帝的肩膀,问道:「真的?君无戏言的...」
皇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抱起他的身子,到隔室的温泉水里清洗乾净後,才用被盖住两人,一起沉沉睡去。
京城城西之地,满是酒楼饭馆,终日有人在此饮酒议论高歌,再往里走进些,那更是终日丝竹之声不绝於耳,莺声燕语切切,这是青楼勾栏烟花之地。
个个娇俏的美人都坐在楼台之上,偶尔有著落下香帕勾人的绮丽风情,经过了这些勾栏巷弄,一间雅致的庭院就会出现在眼前,青竹为篱,白墙青瓦,松木为门廊,两边立上精巧的宫灯各一座,上头挂著一幅苍劲有力的横扁,南楼,是京城中最有名的小倌馆。
现已是华灯初上,城西里所有的青楼都点上大红灯笼,热呼呼地招揽著客人,一个身穿戎服的彪形大汉,却在南楼的宫灯旁焦急踱步,想不透将军叫他来小倌馆里订房做啥?叫他一个粗汉来这种地方,要是让兄弟们知道,还以为自己喜欢男人,那多丢人的!
好不容易左盼右盼,终於在前头看见了将军熟悉的身影,後头还跟著一位公子哥似的人物,他连忙抱拳称呼,迫不及待地找了小厮带路。
带路小厮是个美貌少年,一双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看了这三个男人一眼,一个是魁武大汉,焦躁难安,看来是不好这一口,一个是戴著铁面具,一双冷目,半毁容颜,没有小倌要接,最後一个,手拿折扇轻摇,玉树临风,风流潇洒,这才是花钱的正主儿,连忙对他好声好气,频抛媚眼。
小厮带著他们走过楼台水榭,原本想慢慢介绍,那个戴著面具的男人却要他少说废话,专心带路就好,少年更对他起了鄙视之心,人丑又冷面,谁敢待见他?就不再多说半句,带他们到原本订好的房间里去。
三人一坐了下来,不一会就有龟公进门,一样对著那位公子哥儿说道:「大爷,想要哪样的美人儿侍候?我家的明月模样好,琴心弹琴好听,玉柳舞跳得也好,每个都能伺候地爷们舒舒服服的。」
那公子哥望向戴著面具之人,笑著问道:「君兰,你想要哪个人伺候?」
那戴著面具的人说道:「馆里最红的小倌是谁?」
「那是南风...但南风那孩子只接自个儿喜欢的客人,您这模样,恐怕南风要怠慢您了。」龟公打量著那人说道,口气里是掩不住的酸溜,又补上一句哼道:「更何况,我家南风也不是说见就见的,没有个几百两银子,哪能看上这京城绝色一面?」
听不得自家主帅让人这样对待,坐在旁边的大汉忍不住想要发作,却让那人按住了手腕,他从腰袋里拿出千两银票,沉沉说道:「就要南风,这是五百两银票,放心,他要接的客人不是我,是这位公子。」
那公子哥笑了,看著他打趣说道:「第一次上倌馆让人请,让你破费了!」
那人不看他,说道:「五百两只是请南风过来相见,要是李公子满意,再加上五百两做为夜渡资。」
旁边的汉子看著桌上银票,不禁要傻了眼,将军一向简朴过日,哪时这样挥金如土过?莫不是有人假扮了将军的吧?但有谁愿意去当那鬼面将军,让这些不入流的小倌脔童看不起呢?
那龟公也看直了眼,白花花的银票就在自己眼前晃动,他笑开了嘴,吩咐人上了酒菜,急急忙忙地去找南风过来。
「君兰,你真舍得呢!看来这几年积蓄不少,竟比我还要阔气地多。」公子哥儿放下折扇,眼睛直盯著君兰瞧。
「在下本份过日子而已...」陆皓低下了头,有些不舍看著桌上银票,那可是自己几年来的薪饷,自己除了买些新巧的小东西给妹子,是没有太大花费的。
他不自觉地咬了咬唇,想著要是这小倌能让皇上满意,放过自己,那这点银钱真算不上什麽,就当为自己赎回自由之身。
过不到一会,那龟公领著南风过来,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身形柔弱纤细,穿著一身湖绿翠袍,内衬白缎襟领,满身的香气袭来,看来是用心妆点过了,一下就坐到了公子哥的身旁,说道:「在下南风,先敬各位一杯。」
一双媚眼,扫过众人,从容自在地举杯敬酒,酒水湿润了胭脂般的红唇,还诱惑似地舔了舔唇角,笑靥如花,白嫩的手腕勾起酒壶,为各人都斟上一杯。
大家也都随意地喝上一杯,南风又为各人斟满一杯,笑道:「各位好酒量,这是城里杏花阁的冷杏香,大家嚐嚐。」
皇帝搂住了南风的腰,在他耳边吹气说道:「听说你是京城绝色,不知是不是真的?」
南风轻声笑道:「烟花虚名,是不是绝色,那要看公子觉得。」说完,又向他送上一记媚眼。
皇帝拿起折扇大笑,赞道:「说的真好,不过你这身胭脂香粉让我觉得太过香豔,若南风为我一洗铅华,亲眼得见天生素颜,这五百两银票就是你的。」他拿起桌上银票,在手里扬著。
南风心想,洗个脸就有五百两,就算这公子哥没看上自己,这钱也好赚呀!当下让人打了水来,用布巾洗了脸去,原本的唇红齿白,娇豔颜色只剩六七分在,南风对他一笑,原本妖娆妩媚的笑容,只落了个平凡无奇。
皇帝摇了摇头,向外叫了龟公过来,说道:「五百两我已经给了南风相公了,就不劳烦他服侍,另五百两...」
他瞅了君兰一眼,笑道:「就当给你房钱跟酒钱了...」
他又指了指那个大汉子,说道:「这位兄台,也麻烦你们送他出去,我不喜欢有人打扰,要是有人进了这房门一步,那五百两可就不能指望我给了。」
龟公连忙点头称是,把南风送了出去,又叫上小厮送大汉出门,把门仔细关好,吩咐了不许有任何人来打扰。
他挨著君兰坐下,说道:「我倒没想到,你会带我来这倌馆...更没想到,你居然舍得花这笔大钱...」
君兰低头看著桌面酒菜,不知道要说什麽才好,他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没错,哪知是这样挥霍无度,想起那五百两的房钱酒钱,更是无言,这皇上果然是花钱的主儿!拿起筷子,不满地夹菜吃了起来。
皇帝停了他的筷子,为他解下了面具,再撕下人皮面具,眼前的人,眉眼如画,沾湿了帕子,为他抹去唇上油水,一点朱唇,豔若春花,比起那称为京城绝色的小倌,不知胜上多少。
他不再拦著君兰吃食,看他兀自不解气地吃著,自己笑笑拿著酒杯喝酒,浅嚐一口,觉得连这酒都不怎麽入口,还比不上宫里的桃花酿半分,没几分酒气花香。
看君兰吃得差不多,他又凑上君兰的身子,轻轻摩梭,说道:「既然酒钱房钱都付了,那总也得做些什麽...」
君兰一把推开了他,拿起面具打算戴上,说道:「臣明日还有要事,就请皇上一人好好歇息。」说完转身就要走。
皇帝拉住他的衣袖,挑眉说道:「你把我带到这来,让那小倌在我身上摩来蹭去的,又听了这满满的淫声浪语,这火头上你不用负责?」
君兰脸上一红,不知要如何回答。
皇帝用力一拉,把他扯进自己怀里,说道:「我只要绝色,君兰..这里可没人比地上你的...」说完,不住地亲吻著他,霸道地侵占著他的唇舌,在唇齿间拉出一线淫靡的水色银丝。
他把君兰放上那豔红的床褥被间,点上室内催情迷香,过不到半刻钟,君兰的呼吸就渐渐急促了起来,他也不知自己的身体为何莫名热上,叫嚣著想要男人的抚摸,他既是羞怯又是热切地望著皇帝,渴望著肌肤的碰触,可那人偏要在房里翻翻找找,看都不看他一眼。
君兰倍感委曲地往里头睡去,用手捂著自己身子,想著等下便好了,那人就从身後贴上,在颈边轻柔舔吻,伸手摸进衣襟,隔著里衣揉弄著乳尖,快感一阵阵地袭了上来,添猛了欲望的烈焰。
他拉开君兰的手,掌心贴著掌心,十指交握,还可以感觉到君兰指尖上的薄茧,另一手扯开他的腰带,探进亵裤抚摸著大腿根部,若有似无地碰触著那中间的敏感处,低声问道:「想要吗?」
君兰点了点头,水漾般的双瞳已经染上情欲的色彩,漫上一层迷离水雾,情不自禁地扭动著腰身,想从身下得到更多快感,皇帝咬著他的耳垂,诱惑似地説道:「说出来..像以前一样...」
「我想要...」君兰闭上双眼,低吟说道,一转身,那双白玉似的手臂就缠上他的肩头,满脸春色,好不动人,皇帝心想,能让君兰露出这样的神态,果然这五百两是值得的,君兰这雏儿才不懂妓院房里的价值,只顾著吃食,不由得低低浅笑,纵情欲海之中。
两人完事之後,皇帝抚著君兰汗湿的发,调笑说道:「我不喜欢什麽倌馆红牌的..像君兰你这样的清倌儿,才让人情动难耐,你以後别花这种大钱了....」
君兰又羞又恼,气得起身著衣,没想到花了一笔大钱,还让人平白地闹了一场,不由得恨地牙痒痒的,当下就出门回府,再也不想听他说个半句。
「真是的..好心说了,还不领情....」皇帝看著他的背影,穿著衣物,满满笑意中还有著戏弄人的愉快心情。
18
下午的阳光正炽盛著,暑意蒸腾,夏日的蝉鸣吵著震天价响,陆皓牵著一个约莫十五岁的少年,穿过了那种满奇花异草的御花园,来到这有著一方绿竹的幽静侧殿,麒麟殿。
他对著远远守著的内务太监打了个招呼,把少年带到一旁的青竹亭下,整理了少年的衣衫,蹲下身子跟他说话。
「进去把东西交给皇上就好,我会在这等你的...」陆皓摸了摸少年的发,虽然有些担心,但还是只能放手一搏。
那少年点了点头,陆皓又说道:「要乖乖听话,不要惹皇上生气...」
「皇上会不会欺负人?」少年问道。
「不会的..如果他靠近了你的身体,不要害怕,那没有什麽的...」陆皓有些脸红地解释著,只是面具遮著看不出来,他也不知道,那风流皇帝会不会起了色心对这少年动上手脚。
虽然是希望他看上少年,放了自己自由,但是要让一个孩子去面对这种事,其实是於心不忍的,这是刚刚让自己从倌馆里买出来的清倌儿。
少年又点了点头,他大概猜到地会是什麽,在倌馆中过了几年,这些事都是听过的,这些当官的,没有几个是好人,嘴角有了一丝苦笑。
陆皓抱了抱他,安慰地说道:「别怕,我会在这等你的。」放开了少年,看著他一步步走上那石阶,进去那半掩的竹帘里。
少年轻手轻脚地走进殿内,低低地唤了声:「皇上...」
那身穿著明黄色袍子的人,才从案上抬起头来,满是兴味地打量著他,说道:「是谁让你进来的?」
少年低头回答:「是一位带著铁面具的陆将军。」
「过来。」皇帝只手半撑在书案上,懒洋洋地说著。
少年走了过来,递上了一纸文书,皇帝随手接了过来,却往旁边一丢,捞了少年细瘦的身子过来。
他捏起少年的下巴,直直地盯著他的脸蛋儿瞧,这少年确实长得好看,有著一双湿润灵动的大眼,小巧的鼻梁,像是红果子般可爱的嘴唇,白里透红的脸颊,确实有著君兰七八分的姿色了,只要好好调教一番,或许真会成为胜过君兰的绝色美人。
少年穿著青色的袍子,内衬著白色里衣,整理地端正不紊,想来也好好打理过了,皇帝大手一摸,就伸手进了少年的衣领。
手里的触感极好,像是上等的玉质一般,滑腻温润,果然是个好货色,他心里想,没想到君兰也有挑人的好眼光。
他不客气地扯下少年的腰带,白晰的肌肤露了大片出来,少年似乎有些羞怯,两手轻抵著他的胸膛。
他低头亲吻著少年的唇,少年闭上双眼,眼底似乎有著难受的模样,他停了下来,轻声问道:「你是第一次?」
少年睁开了眼,眼里似乎是含上了泪水,缓缓应了声是。
「你不愿意?」皇帝又问道,半褪了少年的衣衫,看著那青涩诱人的身形,心头里慢慢烧起了一把欲火。
少年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家贫命贱,对这露水姻缘怎麽能挑?就盼皇上怜我初次,温柔些就好...」
露水姻缘吗?他猛然想起自己跟君兰的第一次,也是说好的露水姻缘...自己後来变得这般痴迷,居然是不愿意再让他走了....
君兰的身子比这孩子还要漂亮,修长美丽的四肢,一双水似的眸子望著他瞧,眼底却埋藏著深深的落寞,说道:「我命带孤星,注定一生孤苦,只是贪恋这一点温暖慰藉罢了...」
他停下手,望著少年的雪白胸口,胸前两点隐隐若现,君兰送这少年进来,不就是想自己饶过了他,不用再身下承欢了吗?连这一点温存也不愿意贪了,你真打算要孤老一生吗?君兰...
他又想起君兰多少同袍都已娶妻生子,唯有他独身一人,虽然军功显赫,系出名门,却没有人来向他提亲,世人都以他面容伤残为鄙,不愿有半点亲近之意。
一张铁面具,便是他一生的禁锢,就算是绝世容颜,也只能黯自神伤。
你这样,叫朕怎能舍得?就这样放手让你孤老一生?就算不能给你任何名份,朕也决定跟你纠缠这一世,是爱是恨都还有一人让你挂上心头。
他拢上少年的衣物,放下了他,吩咐说道:「把衣服穿好,叫你家将军进来,让外面太监带你去御花园吃点心等他。」
少年心中惊喜未定,却是乖巧穿好衣物,风一样地跑了出去,连竹帘都不住晃动。
陆皓接住奔跑中的少年,有些惊疑这麽快完事?该不会是少年吓得跑了出来了吧?捉住他的肩头,问道:「怎麽了?你惹皇上生气?」
少年摇了摇头,说道:「皇上让你进去,叫我去御花园吃点心等你。」
陆皓满是疑惑地走进殿内,望见皇帝的明黄身影,低头跪拜:「微臣参见陛下。」
皇帝无奈一笑,说道:「这麒麟殿内,就我们俩个,你就别功夫了,跪来跪去不累吗?」
「皇上,君臣之礼,不可废之。」陆皓沉声说道,麒麟殿内,自己也吃过不少亏了,只能以礼拒之,提醒自己还是朝臣,不是佞臣,陆家容不得这样的肮脏丑事。
「你过来,摘下面具。」
陆皓不情愿地解下面具,撕下人皮面具,走近了皇帝身边,就让他一把搂上了腰,抱了个结结实实。
「去哪找的漂亮少年?君兰挑人的眼光真好...」他吻著君兰的颈子,双手不停在腰间抚摸著,调戏说道。
见他这样胡来,君兰不住挣扎,想离开他的怀抱,却又不敢用武功伤了皇帝,急道:「皇上住手,你说放过我的...」
「我是说如果有更漂亮的美人.....」从舔吻换上啃咬,他带上些急躁难耐,君兰这样乱蹭著身躯,又加上刚才少年的撩拨,下腹的欲火更盛,忍不住地扯开他的腰带,想要一嚐那销魂蚀骨的滋味。
「那少年已是京里最美的清倌儿了,皇上还有什麽不满意?别再戏耍臣了...」他咬牙说道,皇上该不会又想反悔,让自己白忙一场吧?浑身气得有些发抖。
「是很美没错,可惜..年纪小了点,没有君兰你的风韵....」伸进裤头,顺著大腿抚摸,捋弄著身下的根物,君兰身子一颤,竟有半分软倒在他的怀里。
「只要皇上好好待他,养个几年,必定是个胜过我的绝色佳人...」君兰拉住皇帝的手,有些哀凄说道。
「君兰,你真讨厌我吗?以前明明这样贪恋著我的怀抱..连身子都舍得给的...现在,倒是千方百计地躲我逃我,连送上脔童的事都肯做了,到底是为了什麽?」皇帝在他耳边絮絮说著。
「皇上..你别再为难臣,这里不是西北荒漠,露水之欢,臣不敢贪,亦不能贪,我陆家容不得佞臣脔宠之事。」
君兰沉重说道,他怎会不贪?世上就一人让自己嚐过这温暖滋味,就那点温柔,已经让人无法忘怀了,可自己不能再留恋贪欢,他担不起淫惑圣上这个罪名。
「说到底来,不过就是为了你陆家的面子...」皇帝抬起他的脸,望著那对秋水双瞳,一样是深埋著落寞孤寂,恋恋不舍地吻了上去。
「皇上,饶了微臣..臣不能再...乱了这君臣之份,天道伦常.....」君兰闭上双眼,转身推开了他,不愿意再看他一眼,不能再依恋著这人的身影怀抱。
皇帝拉住他的衣袖,外袍被扯落了大半,露出白缎里衣,削瘦双肩,神情凄楚迷离,更是孤单身影的憔悴模样,再不抓住,就像要飘飞了一样。
「别走!」皇帝急道,狠狠地把他揽进怀里,抚著他的唇,一字一句说道:「你别再闹折腾..再找几个来,朕也不要的,我只要你一人...」
「皇上...」
君兰的心里,无比苦涩,想爱而不能爱,想逃又不能逃,凄凄楚楚地唤了这一声,却再也说不出什麽来。
「朕替你遮掩就是..你别担心,一切都交给我就好...我不会让你背上骂名的.....」吻著君兰的唇,皇帝喃喃说道,紧紧地拥著抱著,像要揉入骨血般的心疼爱怜,白色纱帐里,片刻温存抚慰。
当傍晚的凉风,轻轻袭来,吹著这麒麟殿里的竹林沙沙作响,橙红的夕阳洒落在绿色的竹身上,染上点点金光时,陆皓才走出那座安静的宫殿,在御花园里接走了少年,牵著那双白嫩的小手,回到了将军府邸。
他亲自教少年读书习武,这美丽的少年,日後成为他的义弟陆轩,精通兵法战略,成为镇守边关的一员大将。
19
夏日炎炎,暑气让人觉得头昏脑胀,皇帝在御书房喝了口冰糖莲子汤,叫内侍来扇上凉风,却还是觉得心烦意躁。
他起身动动筋骨,但一看到桌案上那叠兵部的折子就更觉得头痛,一堆请兵出战,开疆拓土的奏折,这些武将是被日头晒晕了吗?嫌太平日子不好过,居然一个个想去边疆打仗,来个马革裹尸、尽忠报国。
他随意翻了翻,然後发现其中也有陆皓上的折子,头就更疼了,他到底要用什麽方法,才能囚住这只想要飞翔万里的鹰呢?
其实这些武将的请战奏折是有起因的,近日朝中纷纷传著流言,皇帝频频召见骠骑将军陆皓,大有对外用兵开战的可能,所以众多将士都想要出兵立功。
但以皇帝的性子看来,众臣并不相信圣上会有这种想法,反而是猜测皇帝看上了臣子,假借议事之便,行偷欢之事,但陆皓是面容伤残之人,依照皇帝那个贪美好色的习性,就算看上陆将军的身形修长,也接受不了那张被火烧伤的丑脸,何况,圣上之前对这鬼面将军十分厌恶,所以这种种的猜测流言就转了个方向。
陆皓在军营里打开地图,想著出兵西羌的事,关於朝中的流言,他自己也是听过的,交好的同袍那时还打趣说道,圣上是不是跟他假借议事,实则偷欢?
他连忙否认,脸羞窘地没办法见人,好在面具遮著,没人发现他的异状,心底暗自惊怕,没想到两人都避嫌成这样,还是有人猜出个实情来。
他叹了一口气,果然自己只能远走高飞,只有离了这繁华京城,离了那人的身边,才能不用担心这等丑事被人发现,自己连那点温存都是不能要的,也没有资格去贪求那一点温柔。
这日的金銮殿上,终於是有人提出了远征东夷的事情来,接下来又有人说要平定南蛮才好,还有人说要用兵北疆,大扩疆土,皇帝看著下面吵成一团的朝臣,心想是因为上次雁归城一役,让这些武人嚐到了甜头,纷纷想找机会立功是吧?
他看了看站在最远端的陆皓,明明这人也上了折子的,怎麽半句话也不说,他清了清喉咙,朗声道:「骠骑将军,你是怎麽看呢?觉得出兵哪里好?」
「启禀陛下,臣认为出兵西羌是最有利的。」陆皓躬身说道。
「怎麽说呢?」皇帝问道。
「西羌之人,半农半牧,又与戎狄外族交好,时常夥同劫掠边境,这次我们攻下了雁归城,控制了这百里之间的水草牧地,但难保戎狄不会怀恨在心,同谋於西羌伺机而动,若是进取西羌,不但可以打击这两族的势力,同时也减少边境侵扰的可能,再加上屯兵驻守,开垦良田,不但是保住了边境,更是多了块天然牧场,可以在那畜马育马,改良我国马匹的品种,进而增加战马的战力,更有利於骑兵的战斗力。」陆皓说道。
「那依将军估算,需要多少时间?」皇帝又问道。
「若由雁归城出发,打下上谷一地,至少需要半年以上。」陆皓说道。
皇帝挑眉,心想,你是打算去个一年半载是吧?
「接著打下天水一地,修筑边城,大约要三年左右。」陆皓接著说。
皇帝蹙眉,暗自不满,去个一年半载还不够,你居然还想要离开个三年五载的,心里有没有想过朕呀!
「最後再入武威,修筑边关屯田,十年应有所成,臣愿领兵出战。」陆皓躬身请命说道。
皇帝脸色一整个不悦,心中大怒,你是打算留在西边再也不回来,抛下我,自己过日子去吧?朕怎麽可能如你的愿,偏偏要把你绑在身边不可。
皇帝冷笑说道:「将军想得真远,连十年後的边关屯田都想好了,朕让你当侍中,来帮朕看看折子,你要能凑出军饷,朕就让你出兵打西羌。」
说完,下令退朝,留下面面相觑的一干武将,众人摸摸鼻子,从武职转文职,那不是人人都可以干的事,像陆皓那样出身名门的还好,至少幼时受过良好的启蒙,有些兵将根本是大老粗一个,能懂看信读写就不错了,还陪皇上看折子、拟圣旨,那根本就是要命的事,从此以後再也没有人敢提出兵远征的事情。
隔日下朝之後,陆皓奉命至御书房领事,换下了绛色戎服,看起来就没有身为武将般的英气爽朗,但身穿黑色玄服的他,身形更显细瘦温文,衣袖翩翩,倒是多了份清丽文雅的模样,皇帝看著他的身影,不禁这麽想著。
皇帝命令陆皓拿来折子,研墨备笔,虽然心里还生著气,但人在自己身边,一闻到那如同微风般的气息,就觉得这炎炎夏日也没有那麽难以忍受。
两人就这样默默无语地在御书房渡过几日,就连午後的蝉鸣也不再觉得喧嚣吵杂,御书房里,总是飘著淡淡的墨香,皇帝批著奏折,陆皓静静陪侍一旁,竟像是一副恬静安然的模样。
皇帝发现,自己早该把君兰调来当侍中的,他虽是武将出身,性子却是谨慎细腻,桌案的折子并不是胡乱摆得,而是照了事情的轻重所排过,自己只要捡些重要的看了,其他随意翻翻即可,大大地减少了他看折子的时间。
而手边要用的笔,也从不须自己动手沾墨,只要停手一会,君兰自动会帮他沾满浓淡合适的墨,就连想喝的茶,似乎都自然而然地摆在最顺手的位置上了,君兰这些贴心的动作,让他心里的怒气渐渐地散了,反倒是心头添上了些许甜蜜温柔。
纤长的十指,握著墨条细细地研磨著,片片指甲更显得粉嫩晶莹,一手轻拢著衣袖,避免衣物沾到,露出了洁白的手腕,竟是觉得有些诱人,皇帝望了君兰一眼,见到那样白玉似的肌肤,有点心猿意马,忍不住伸出手去轻摸几下。
君兰有些慌张地躲开,让墨条给掉了,惊动了御书房里的内侍跟禀事官员,他低头请罪,自己又离开去拿上远处的折子,不再靠近皇帝一步。
皇帝眼里不禁出现一抹失望,君兰总是防得这样紧,除了无人的麒麟殿里,是不愿意跟他有半点亲近的,总是怕招了什麽閒言閒语。
内侍们偷瞧著皇帝,而下边的官员也在望著他,在众人面前,他也不能发什麽牢骚,只能一口闷气堵在心里,让君兰离得自己远远的。
他暗自决定,明日要去麒麟殿处理政事,拉著君兰一起去,或许在日落之前,自己还能趁机吃点豆腐过过瘾。
20
时序渐渐进入秋天,但没有预期中的秋风送爽,依旧是炎热地让人心浮气躁,再加上连日偶发的暴雨,让黄河中游泛滥成灾,淹没千亩良田,进而使人民流离失所,各地纷纷向上奏请赈灾之事。
皇帝与陆皓两人在麒麟殿里,分工看著这些不断涌进的奏折,似乎是各地都很紧急似的,频频催粮要钱,而国库及粮仓却一时无法有这样大量支出,也须要有核算查看,两人真是忙个天翻地覆了起来。
皇帝理了两日的灾情上奏,终究是受不了这些繁杂事务,在第三日的下午时刻,撒手不管地溜了,临走前,还对陆皓叹了一口气说道:「朕乏了,要回去休息,君兰你自己理会吧!」
陆皓看了他一眼,也叹了口气说道:「臣晓得了,皇上自去安歇,明日不要担误了政事就好。」
於是皇帝自己回寝殿休息去了,用过了晚膳,去到後宫跟嫔妃说笑一番,享受一下美人捏肩揉腿的服务之後,才打算回到寝殿安歇。
他走过幽静的长廊宫殿,却发现麒麟殿的外头还有人值灯候门,此时已是亥时晚夜,怎麽可能还会有人?莫非君兰还没有走,仍留在殿里查看奏折?吩咐了前行的太监不要出声宣驾,好奇地绕路去看看。
他小心地掀开了竹帘,往里面看去,在淡黄烛光里,确实有著那削瘦身影,坐在桌案前,专心看著折子,然後在身边分上好几叠,有时还低头伏写著什麽,面具已经取下,灯火的红光,映著雪白容颜,长长的眼睫在脸上落下些许阴影,带上一点疲累的感觉。
陆皓提笔在地图上又画下一个记号,依照这些奏折所禀的灾情画出受灾的地区,仔细想著附近粮仓还能有多少支援,京城又需要再加派多少人手去赈灾,透过这样的整理,他有了些大概的想法,却是想不透,兰州这边的灾情怎会如此严重,明明附近也有粮仓,却还需要不少口粮运去。
他停下手,喝了口茶,总算把赈灾的事理了个大概,又去拿上另一边的军务,自己已经有些时日都不理了,多了侍中这个职务,军务这边就疏忽了些,好在这太平时候,总是没出个什麽大事。
不过,要是可以的话,自己倒是有些私心想让营兵去运粮,皇上又没有要对外用兵的打算,士兵想要立功是难了些,这太平时节,武官要升职不容易,捡些外务来做,多少有点封赏的机会,总是给下面的人有了用途。
皇帝在外头看他停手喝茶,原本已为君兰已经要走了,却没想到他又拿起另外一叠,继续地看下去,这时传来打更的声响,已经是子时了。
他走进麒麟殿,陆皓有些惊讶圣驾到来,但还是躬身跪拜说道:「微臣参见陛下。」
他把君兰拉起身来,这几日的政务操劳,似乎是让人憔悴了些,看了看桌案上的东西,有赈灾的折子就罢了,居然还有军务之事。
他把人抱进怀里,想起自己下午就撒手不干了,还跑去後宫跟妃子调笑玩乐,留他一个人在这辛勤政事,心里忽然觉得好过意不去,不自觉地生起闷气,恶声恶气地说道:「你做什麽这样勤劳能干?晚上不回府休息,等朕宠幸你吗?」
君兰脸上一红,他们之间有一段时日都没有云雨了,再加上近日政务繁忙,哪有心思想这些,纳纳说道:「臣..有些军务还没有看完而已....」
听到这句,皇帝觉得更加心疼,搂著他的肩,叹气说道:「朕没要你这样劳累的..怎麽不懂自己去歇息呢?」
君兰挣脱了他的怀抱,又坐回书案前,低声说道:「再看一会,臣自己知道的...」
皇帝从身後揽住了他的腰,知道说不动君兰的倔性子,还有其馀方法治他,舔吻起他的耳垂,双手不规矩在他身上乱摸,轻轻地触碰著他的下身,闹得他没办法专心。
君兰气恼地推著他,说道:「臣不要的..别闹我正事....」
「乖乖去歇息,朕就不闹你,不然..要你侍寝了....」皇帝坏笑说道。
君兰放下手中的文书,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起身整理一下衣物,还没打理完,就让皇上给拦腰抱起,细碎的吻落下,温柔说道:「别回去了,乾脆在麒麟殿睡下吧!再回去,你又要赶来早朝,太过劳累奔波了。」
他什麽都还没有说,皇上又是一阵阵地亲吻,吻得他头昏脑胀,只能随著皇帝任意摆布。
被抱上了床榻,除去了鞋袜及外袍,窝身在温暖的怀抱里,君兰一会就睡熟了,皇帝听到那轻浅的呼吸声後,才睁开眼睛,看著怀里的人,伸手轻抚著他的脸,真地是累坏了,心里是酸透了似的疼,这人怎能这样让人不舍呢?
被人误会的绝美容颜,纯良认真的性子,一点一滴都扯动了自己的心,原本只是贪爱美色,等在一起共事之後,更是发觉这些无数的好,却没有办法疼他宠他,荣华富贵他不要,说是无功不受禄,而轻怜蜜爱也不能在人前显露,就怕惹来些许捕风捉影的猜测,让事情败露了出去。
傻君兰..皇帝喃喃念道,心底是深深的愧疚与疼惜,到底自己应该要怎麽样才能对他更好一点呢?
第一次知道,想要对一个人好,也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他叹了一口气,闷闷地睡了。
自此之後,他甚少再留君兰一个人在麒麟殿里,自己也勤勉政务些,加派人手协助君兰的军务,总是不忍心再看到那样挑灯夜战的孤独身影。
21
「大哥,我们什麽时候要出门?」陆轩来到了陆皓的房门前,敲著门,有些兴奋地说著。
他从倌馆赎身之後,来到陆家已经有三年了,这个看起来很丑的将军却对他很好,常常教他读书习武,还为他请了师傅授业,最後认了自己做为义弟,今天趁著休沐时期,竟说要带他跟四小姐一同上街游玩。
陆婉也来到了这院落,看见陆轩等在门前,对他淘气一笑,也跟著敲门,说道:「哥哥,你不要再偷懒睡觉了,人家等你的!」
门总算噫地一声开了,陆皓看著这两个又叫又闹的小家伙,连忙说道:「好了,现在就出去,你们俩真是连半会都等不了。」
他一手牵著妹妹,让陆轩走在前头,三个人悠閒地依著城里街道而走,中午在饭馆吃了顿饭,点了金爪糯米骨、三美豆腐、八宝菠菜、清蒸赤鳞鱼,四样菜色,又点了砂锅三味作汤,以拔丝金枣做甜点,直吃到三人大呼过瘾才走。
陆婉向他撒娇惯了,硬拉著他到城南的杂货街道,这里卖著大江南北各式物品,有衣庄布料的一条街,还有些书斋与卖文房四宝的几间店面,以及摆著女子的胭脂水粉、各式珠花玉佩等小巧物品之处,还有林林总总的其他店铺,再进去些是达官贵人才去光顾的古玩珍品百宝苑。
他与陆轩都顺著她去看那些胭脂水粉、小巧之物的铺子,大小姐看中了什麽就自己掏了用钱买上,通通丢给陆轩和他拿著,过不了一会,两人手上都拿了小姑娘的东西。
陆皓自己是惯了,带著铁面具也没人想管他,陆轩倒是第一次,人又长得唇红齿白,俊美秀气,有些人难免怀疑地看了他几眼,倒弄得他有些别扭。
陆皓见他这样,顺手接了来,打发他去书斋笔墨店,买些功课要用的东西去,跟他说一会在城东的茶铺子相见。
刚好又遇上了自家二姐陆妤,小妮子就高高兴兴地陪著二姐去看衣料布庄,二姐手上抱著个二岁大的娃儿,正嫌著重呢!想陆皓自幼照顾了妹子长大,挺放心地把娃娃就丢给了他,自家姐妹高兴地去逛街閒聊了。
陆皓一人在茶馆坐著,怕烫到了娃儿也不敢叫上热茶,只随意地叫了一壶茶水,就把娃娃抱上桌面,逗弄了起来。
这娃娃也不怕他,大人摸著小脸就咯咯地笑著,两只小手胡乱在他面具上摸著,笑得花枝乱颤,嘴边还流了点口水出来,好不天真可爱。
他整理过娃娃的虎头帽,擦了擦小嘴边的口水,又摸摸那张粉团似的小脸,两只手白白胖胖的,手腕间还挂著平安锁片,小小的手掌握著他的手指头,眼睛大大地到处东张西望。
陆轩买完了笔墨,看到义兄坐在窗边一桌,也跟著落坐,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端上了一盒糕点,打了开来,是一盘丹桂花糕。
这是用新鲜的丹桂花做成,丹桂花开於这凉爽秋日,花色红豔欲滴,香气芬芳馥郁,洒上甘草水,和米舂粉作糕,入口甜而不腻,清香满颊,是难得的秋日佳点。
那娃娃看到这样一盒漂亮的糕点,就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伊伊呀呀吵著要吃,陆皓拿了一块喂上,小小的腮帮子就鼓了起来,看来也是嘴馋嗜甜的小家伙。
他跟陆轩也各自吃了,兄弟间说些功课上的事,倒也和乐融融。
皇帝见这日天气正好,秋高气爽,一身微服地出宫逛去,正巧走到城东的茶馆,想说喝口茶水休息一下,就眼尖地看到君兰与人一桌子坐著。
他让随从坐了旁桌,自己倒是跟君兰去凑上热闹,陆皓看见他过来,正想起身朝拜,就让他瞪了一眼,摇著折扇说道:「陆将军好兴致,今日也出来逛街喝茶是吗?」
「是,秋日天好,带家人出来走走。」陆皓被他一瞪,就也只好让个位子给他坐上,为他斟了一杯茶水。
那娃儿见到生人,好奇地望著他,看著那折扇摇著摇著,似乎觉得非常新奇,倾著身子,就要往他身上扑去,陆皓连忙地抱了,念著说不行。
皇帝倒觉得有趣,他还未当过人父,对这粉团似的娃儿也觉得好玩,开口问道:「这是哪来的娃儿呀?」
「这是我外甥,二姐前年生的麟儿,还不满三岁的。」陆皓边说,边打算把娃子抱下桌来,娃儿却不肯,呜呜地摇头,又要往皇帝手边去,小嘴一嘟,眼眶里蓄上了泪水,一双大眼更显水灵可爱。
皇帝伸手抱了,把摺扇给了他,看娃娃高兴地咬著,脸颊边也现出个小小梨涡,不禁笑道:「这娃娃倒是有些像你,看这水灵灵的眼睛,还有笑脸梨涡,长大了一定是个俊美人儿。」
陆皓倒是有些窘了,皇上怎麽在外头说起了这事,自己的真面目除了他也没人看过,讲这些像不像的,旁人会怎麽想?急忙说道:「臣哪有这样的好样貌,更没有福份享这天伦之乐的。」
皇帝停下了手看他,又看看娃娃,心里不禁想到,若有君兰的姐妹为自己生下皇子,是不是也会像这娃儿一样?跟君兰一样有著水漾双瞳,浅浅酒窝?更像君兰一样,文武皆通,管政务理军事,为他大梁开立太平盛世呢?
陆皓接过娃子,拍了拍那浑圆小手,不准他再咬扇子,一旁的陆轩推过了食盒到皇帝眼前,说道:「请公子吃些茶点,这是刚买来的丹桂花糕。」
皇帝转头看他,没想到是个清丽可人的少年,对著他笑道:「你是陆将军的家眷?叫什麽名字?」
陆轩看他一眼,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何时见过,恭谨说道:「陆轩,陆将军是我义兄。」
义兄?皇帝转念一想,该不会是上次君兰送给自己的清倌儿吧?长得真是越来越标致了,君兰把人养得真好,是自己用了吧?想到这,眼神竟是一黯。
陆皓哄完了娃娃,才又回过头来与他閒聊,坐了一会,一个少妇跟个少女牵手进来,那少女看见了窗这桌,就跑过来,挤到了陆皓身边坐下,少妇走近了些,向人打声招呼,福了福身,抱走了陆皓手上的娃娃,带上自己的仆人走了。
陆皓眼看这天色也有些晚了,就带著两个小家伙起身告辞,三个人又是一派和乐地回了家去。
22
天色渐渐暗了,街上的店铺一家家收,少了鼎沸似的人声,万家灯火亮了起来,飘起了饭菜香。
陆家将军府也在此时用膳,一家子的人围著餐桌吃食,坐在一旁的么女陆婉还淘气地抢走了陆皓碗里的菜。
陆皓也不恼,疼爱地又夹了一块鱼到她碗里,对於这个小他十岁的妹子,从来都只有爱护没有责骂的。
大家都吃完了饭,正在花厅悠閒地喝著茶,忽然管家进来通报,说是大少爷回府,迎了人进来,让他也在花厅落坐。
大少爷正是陆老将军的长子陆瑜,任职於礼部,是朝中四品文官,自从娶妻之後,就自立门户了出去,偶尔逢年过节会带上一家子回来看看,今日这样匆忙来访,倒是不太寻常。
「瑜儿,今日怎麽这时辰回来,莫非是有什麽大事吗?」陆老将军问道。
「近日皇上又要采选美人入宫,爹应该也听到过这事吧?」陆瑜手里拿著茶盏说道。
「是有听说过,皇上每过一段时日就采选,已是常态,瑜儿为何有这一问?」陆老将军又说道。
「此次采选非同小可,皇上这次是要选婕妤,属意朝中望族儿女,王家谢家就不用说了,连舅舅家也在入选之列,再来便是我们陆家了。」陆瑜说道。
陆老将军望了幼女一眼,问道:「你二妹早已出嫁,就剩婉儿这个小妮子而已,该不会就在这采选之内吧?」
「皇上目前尚无立后,各族儿女皆是盼望能坐上这等高位,庇荫母族父兄,飞黄腾达一世,我们陆家似乎是无人可选,除非是送婉妹入宫。」陆瑜说著。
陆皓一听到这,立即出声反对,说道:「那些望族子女要争这后位就让他们争去,为何要让婉妹入宫?一入那皇家後宫之地,以後连亲人也见不到几次,过得是那萧索寂寥的日子,怎能舍得妹子这样。」
陆瑜不满地看了陆皓一眼,其他人家是把入宫当成天大喜事,一人为后,满朝富贵,而自家人倒是当成倒楣事来看,怎有这样不懂事的弟弟,又说道:「这是圣上旨意,有心给我们陆家机会,你二姐已经嫁为人妇,连孩子都有了,叔伯他们也是少有女儿的,不选婉儿,你想抗旨不成?」
陆皓又说道:「爹,趁那诏书未发,快为婉儿婚配吧!这样就算不上抗旨了,也用不著入宫的。」
陆老将军看了两个孩子一眼,长子说得也不无道理,但让幼女进宫,确实也是有些不舍得,婉儿这孩子来得晚些,自己算是老来得子,当成了掌上明珠似的疼爱,当下也是踌躇不决,不发一语。
看大哥与爹亲的模样,对这婉儿入宫一事,似乎是不怎麽反对,陆皓心里著急不满,暗暗打上了主意,明日自己对皇上说去。
隔日早朝议事一毕,陆皓就到御书房求见皇上,皇帝在房中叹了口气,当下叫黄门侍郎吩咐他到麒麟殿等著。
皇帝又在御书房胡乱看了几份折子,等到内侍再次提醒,才有些烦闷地往麒麟殿去。
看见那个明黄色身影过来,陆皓急忙跪下朝拜,说道:「微臣参见陛下。」
皇帝摆了摆手,说道:「平身免礼,爱卿今日有何要事前来?」
「臣有不情之请,请皇上高抬贵手,免除我陆家采选之事。」陆皓伏跪说道。
「你这消息倒是来得很快。」皇帝看了他一眼,淡然说道。
「臣妹年纪尚小,家教不严,娇蛮任性,难以担当後宫贤淑之德,恳请皇上免去这入宫之事。」陆皓抬头说道。
皇帝转过头去,不想看他的目光,应付说道:「也不小了吧?应该是二八年华的俏丽佳人,是能嫁人的了。」
陆皓抿唇苦思,怎皇上一副不肯松口的模样,真是对自家妹妹动上了心思吗?他又说道:「皇上,臣只有这一个幼妹,真不忍心她一入後宫,大半年见不著面的,求皇上怜悯我兄妹之情。」
「朕知晓你疼爱幼妹之心,以後会准你入宫探望,但这采选之事,朕不会准得,爱卿不必再多言。」皇帝站起身来,背对著他,负手而立,一副不肯再听的模样。
「皇上..臣...」陆皓望著皇上的背影,心里著急发慌,却是无话可说,只能重重地磕上响头,铁面具碰上坚硬的地板,发出阵阵砰砰声响。
皇帝听了一阵,终究是不忍心,转过身来扶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君兰,你别这样的...」
他把人搂到了怀里,伸手脱下了君兰的面具,抚摸著磕青的额头,垂眸不去看他那半求半怨的眼光。
君兰捉住他的手,轻声说道:「天应,我没求过你什麽的,让我求这一次,放过我妹子好不好?」
「就这事..没得商量,君兰你..不要再说了...」他放开了君兰说道,转身去拿上了伤药。
君兰静静地让他上著药,秋水似的眸子,幽幽地望著他瞧,如怨如诉,看地他好不自在,他当然也知道他们兄妹情深,可这事他不想答应,也不愿答应。
他上完了药正要收手,却让君兰拉住手腕,往自身胸口摸去,轻软的嗓音带上无数凄清,说道:「天应,我什麽都可以给你..你放过我妹子吧...」
他叹了一口气,抚摸过君兰的胸前,在他平坦的腹部摩梭不停,缓声说道:「要是你这身子能生下皇子,朕又怎麽会去动你妹子的心思呢?」
君兰睁大了眼睛看他,这祸事,竟是自己招来的吗?
皇帝抱上了他,在他耳边喃喃说道:「朕很想要的..上次见你抱著外甥玩,我就很想要个像你一样的孩子了....」
「人家都说外甥像舅舅,你妹妹生下的孩子,一定也跟你一样聪明漂亮,然後你教他文武,我们一起养大他,他也算你的孩子...」他捉起一缕君兰的发,不住亲吻著。
「朕要立他为太子,传位给他...然後,就我们两个...去游赏天下风光....」他抬起君兰的脸,凝视著那双水漾眼眸,诉说著自己的愿望,也不允许被别人所阻拦的决心。
君兰痛苦地闭上眼睛,他不想看天应那温柔又霸道的模样,更对幼妹有了万分愧疚,自己的这段孽情,竟是葬送了妹子一生的归宿良缘。
「朕答应你,我一定好好宠她疼她,不能疼你的..不能宠你的..朕全部都给她,好不好?」皇帝吻著他的眼睫,立誓一样地说著。
君兰心底发涩,苦地厉害,他对不起婉妹妹...圈圈绕绕,自己不管怎麽躲怎麽做,还是把陆家人给牵连下水了。
他睁开眼,秋水眸里闪烁点点寒光,一字一句说道:「天应..你可以负我,但不能负她...」
他点头轻应,拥吻半刻,君兰才别过头去,推开了他,自己收拾戴上了面具,整了整衣装,向他一拜,说道:「臣告退。」转身离了麒麟殿去。
自此之後,陆皓也不再对采选之事多加置喙,只是加倍地疼著宠著幼妹,在她入宫的那一天,送她上车,骑马随行到了宫门之外,下马依依不舍地拉著妹子的手,担心地嘱咐著:「宫里不比家里,不能再任性胡闹,要是受了委屈,一定要跟三哥说...」
陆婉乖巧地点了点头,头上戴著他送的珠花,一颤一颤地,他终究是忍不住地搂上了她娇小的身躯,抖声说道:「三哥..对不起你....」
陆婉抚摸著他的发,轻拍著他的背,笑著说道:「三哥一直都对我很好,哪有对不起我的事,已经晚了,我要进宫的,哥哥再来探望我吧!」
他终於是放开了妹妹,见她娇嗔半笑地整理著衣裳,转过身,背对著他走入那宽大的宫门之内,渐渐地再也看不见身影。
23
秋风瑟爽,麒麟殿里的一方翠竹,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几许桂花香气飘来,就更有些秋凉的味道出来。
陆皓捧著大堆整理过的折子,来到麒麟殿,在殿外廊下就可闻到些许镇神定心的沉香气息,但他却不想进去,最後叹了一口气,举步往内走去。
拨开了遮掩的一方竹帘,皇帝正在桌案前振笔急书,批阅著大量的奏折,这几日他才刚策封完几名婕妤,自是沉迷了些,弄得好几天的折子要一起批完,自然是拉上了陆皓帮看帮磨墨兼出主意的。
陆皓恭敬地把折子放在皇帝身旁,这样的距离,就足以让他闻到皇帝身上的幽香,如兰淡雅,却是飘渺幽长,必定是後宫女子身上所薰染的香气。
他也知道皇帝近日是流连於温柔乡中,以往皇帝去後宫享受,他是不管的,顶多劝皇上不要担误了政事而已,但这次立了四位婕妤,其中还有自己的妹妹,心头却有些闷闷的。
除了自家妹子,其他婕妤也都是族中美人,其中谢姓一家的瑾婕妤更有京城美名,说她明眸皓齿,玉体香肌,纤纤素手,能织能绣,女红针黹更是天下一绝。
这样一想,就不禁为自己婉妹担心,那妮子就只会撒娇任性,心思又是单纯,不知能不能过上那後宫的争宠生活?想到这,心里就更是担忧难过。
他又看了皇帝一眼,剑眉入鬓,目若朗星,还自带著一股皇家才有的尊贵威严,天下第一富贵之人,多少女子必定倾心,偏这人就要跟自己纠缠不清,还连累了妹妹。
不知不觉地,心里竟有些埋怨妒意,天应总说著喜欢自己,却是到处风流多情,每几年就采选美人一番,後宫里有多少娇娆美丽的女子,加上身边一堆的脔宠侍卫,那床第之馀,必定都是如此哄骗,不禁怀疑他对自己到底有多少的真心喜欢。
皇帝没注意到他这些心思,罢手歇会,看人在身旁,就搂上他的腰,想脱下他的面具亲吻厮磨,抚慰他如此辛苦地陪著自己,却让陆皓挣脱了开,转身拜别说道:「御书房还有些折子,臣这就去拿过来。」
皇帝看著他的背影远去,感觉他心情不好,自从自己纳了他妹妹之後,君兰就对他有些冷淡,除了政事军务之外,就不再对自己多言几句,些许碰触,都让他挡了开去,想必是心中还没有释怀吧!自己近日又忙著哄那些美人,就更没有机会好好地跟他说话,也只能叹了口气,由著他去。
陆皓又走回御书房,刚刚的肢体碰触,让他更清楚地闻到那些女子幽香,有些还沾染到自己的身上,这些香气里,是不是也有婉妹身上的薰香呢?那个入宫的亲妹子,居然跟自己共享著同一个男子的情爱,想到这里,竟是觉得苦涩,心底还有一丝酸楚的醋意,若自己是个女子,就不必如此遮掩躲藏了吧?害怕违逆这世道伦常,时时担心会落了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他叹了一口气後,翻起未看过的折子,仔细分类排好,看到那西北军情的折子时,有了其他心思。
他将理过的折子再送到麒麟殿去,坐在皇帝身边,抽出跟西北有关的折子,向皇帝说道:「皇上,这西北边军要求增兵驻守,在下的义弟也打算从军投戎,我想趁这个机会送他去历练一番,不知可否?」
皇帝凝神思索,想起上次偶遇的那个少年,清丽秀雅的模样,这样的人要去从军,不知能否过得下去,不过君兰都这样说了,那答应也无妨,说道:「好,那就送他去吧!」
「多谢皇上恩准,臣还有一事要求,那孩子不曾去过远地,又是第一次入军营,臣想随行照料教导。」陆皓又说道。
呃..君兰这是故意的吗?皇帝有一种被设陷阱的感觉,但君兰说得合情合理,自己又答应了让他义弟前去,要是冒然反悔,君兰又会拿出君无戏言那堆劝词,还会闹上些性子。
再说,他最近心情欠佳,出去走走散心也好,说道:「是可以,但是照料也不需多久,人总是要自立的,再说你也还有朝政军务要办,不能久留西北,就给你个监军閒职,去上一个月,陪他习惯西北军营後,你就回京吧!」
陆皓跪下叩拜,说道:「多谢皇上恩准。」
两人又在麒麟殿忙了一阵,等天色渐晚,接近晚膳休息之时,陆皓才出宫回府了去。
天光未亮,陆皓与陆轩各自骑著马,到军营中报到,跟著大军一路往西北而行。
有陆皓的陪伴,陆轩虽是面容俊美,却也没有在军营里遭到太多的刁难调戏,甚至是学了法子,把那些瞧不起他的人恶整一顿,而在没有操练之时,陆皓也会找著时间,教导他如何辨认地形,选择扎营之地,甚至是运用地形,使用哪些作战方式,并详细地为他述说不同兵种的优劣之势。
夜间陪他看沙盘,推演兵图,两兄弟对著兵图,扮演敌我,厮杀一番,日子竟是不知不觉地过了一个月去。
「监军大人,有密报来传。」帐外的小兵在外头喊著说道,陆皓让人传了进来,打开密旨一看,只写了几字,下头盖得是皇上的玉玺。
「一个月时限已至,盼归矣。」
陆皓叹了一口气,陆轩不明所以地看著他瞧,他收起兵图,跟陆轩说道:「你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操练,我自己想些事情。」
陆轩走出营帐,陆皓自己还盯著那封密旨看著,没有想到这麽快皇上就发了密旨来催,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竟也不许自己多加耽搁,只是一想到回京,他就心口发堵,又要面对皇上,案牍劳心劳力就罢了,还要闻著他身上那些女子幽香。
这样一比,他竟是舍不得这西北大漠的无忧日子,每日与义弟讨论兵法之事,看著黄沙大漠,还有些想念以往沙场奔驰的生活,比起文官的黑色玄服衣冠,自己更习惯穿著绛色戎服,黑色战甲,骑著黑骊驹撒蹄狂奔,快意地御风而行。
好不容易嚐到这广阔天空的自由滋味,怎麽愿意束手回那宫廷庙堂之中呢?他想了想,提笔回书,写道:「义弟不适,请皇上体恤,容臣多加照顾。」
皇帝收到这封回书,虽然心头不满,但照顾义弟这个藉口,实在也让自己没什麽能驳回的,只能扁著嘴接受,让陆皓在西北再待几日。
陆皓又在这西北过上一个月的快活日子,教导陆轩兵法让他很有成就感,这孩子举一反三,是个上好的将才,原本都是输得一蹋糊涂,现在已经能在他手下拿到些赢面。
又一日,帐外小兵再传密报,陆皓打开来看,一样是盖著皇帝玉玺的密旨。
「照顾多日,应归矣。」
陆皓沉思多时,想不出个事由来,狠一咬牙,终於提笔回书,写道:「西北恐有动荡,不宜回京,容臣查探军情後回报。」
皇帝看到这回书,气得脸都绿了,心里想道,朕好意让你出去走走散心,你倒给我赖在西北不回来了是吧?军情动荡关你这閒监军何事,拿这搪塞著朕,陆皓你真是好胆量。
他不禁又想起以前,君兰躲他逃他的日子,明知道自己找著他,却要默不作声,次次藉著西北军情之事,讨著要出城离京远走,本以为用文官之职绑著他,多些日子缱绻相对,久了也就不想的,谁知道君兰这一出去,竟像出笼鸟儿奔飞一般,没有半点思念眷恋,他的心,当真就这般凉薄吗?
他气得把回书丢在地上,心里开始有些不安,君兰是去陪他的义弟入军,那陆轩长得俊逸秀美,日日朝夕相处会不会有了些情愫滋生?军营中又少女子,最多龙阳之事,或许两人在将军府中还顾虑著家人门风,不敢大胆行事,但在西北军营,君兰只要寻了藉口招人入帐,也就无人说话,该不会就这样情意深深,相伴相拥,双宿双飞了吧?
一想到这,心中竟是妒火熊熊,他可以容忍君兰为了性欲找上男童女人发泄,但他万万不准君兰离了自己,跟别人同圆鸳梦,君兰是他的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他一个人的,谁也不能跟他争人夺爱。
他气急败坏地修了两封密旨,派上文官大臣,立即启程赶往西北宣诏。
这一日,西北军营迎来了文臣大使,帐外小兵向陆皓报道:「监军大人,有密使来访。」
陆皓急忙请人入帐,那使者一入帐,就对他说道:「陆大人,皇上有密旨赐下,请大人过目。」
陆皓接了过来,上头只有几字,写道:「立即启程回京,否则好自为之。」
见陆皓看过了密旨,那文臣又说道:「皇上还有口谕,要在下询问大人打算何时起程。」
陆皓答道:「就这几日。」
「皇上还有另一封密旨,说大人若不随我即刻回京的话,就交给这军营主帅发落,大人要不要想想再答?」使者对他说道。
陆皓看了看手中密旨,似乎可以感受到皇帝隐藏的怒气,自己再拖下去,恐怕没什麽好结果等著自己,再加上另一封密旨也过於古怪,只好说道:「在下愿随大人立即启程回京。」
「那麻烦陆大人立刻去向主帅禀述,收拾行囊後启程,下官於帐外略为等候就是。」使者躬身拜别,走了出去等他。
陆皓动手整理起行囊,不多时整毕,去了陆轩那里吩咐几句,又去向主帅辞行,当天立即跟那文臣大使一同回了京去。
24 (限)
秋风已过,金菊勾瓣落尽,萧索寂寥的空气中,还夹杂著一缕花魂残香的落寞气息,辗转带来了冬季里特有的寒冷朔风,皇帝一人坐在御花园里,喝著温热的菊花秋酿。
他举杯浅酌,虽然已经接到君兰启程回京的消息,可他的心情还是好不起来,倒像是这初冬的灰茫天气,浓厚沉重,他没办法不去想,君兰在西北拖延了两个多月,到底是做了什麽。
真地是跟他义弟浓情难分吗?他一想到这,心头就像是烧了一把火似的,烧得他理智全无,越是等著人,这心里的火就冒地更凶,妒火像添了乾柴,越烧越旺,直恨不得把君兰困在怀里,一点一滴逼问他那些离开的日子。
一旁的黄门侍郎走上前来,跪下说道:「启禀皇上,骠骑将军陆大人已经回京入城了。」
皇帝放下酒盏,说道:「摆驾麒麟殿,立即宣骠骑将军陆皓入殿诏见。」起身振了振衣袖,大步地往麒麟殿而去。
陆皓被那大臣日催夜赶,风尘仆仆回了京城,一入城门,连自家门口都还没踏过,就让人给宣召到宫里去,只好一身戎装地去见皇帝。
他跪在麒麟殿里,对著那明黄色的背影说道:「微臣参见陛下。」
皇帝转身一看,是那身绛色戎装,心里不禁恼怒,君兰你就这样喜欢那些在外征战的日子吗?冷著脸说道:「平身,脱了面具过来。」又背对著他,走往了内殿床榻。
陆皓默不作声地脱下了面具,走到了榻前,垂首跪下,说道:「皇上,臣知罪..」
皇帝抬起他的下巴,冷笑说道:「舍得回来了?朕还以为要请西北军营的士兵押送你回京呢!」
「臣不敢。」陆皓说道。
「怎麽不敢,居然在西北拖了两个多月,你说你作什麽去了?」皇帝手上更加用力,语气森然冷漠。
「臣不过..是想多些日子陪陪义弟而已。」陆皓被捏得有些吃痛,断续地说道。
果然是跟义弟厮混了吗?皇帝的眼神更加阴骛,用力地将他扯上床榻,说道:「义弟?你就这样跟他难分难舍是吗?在西北过了两个多月的快活日子是不是?」
皇帝心中的妒火烧得更加猛烈,气地抽掉了陆皓的腰带。
陆皓急忙护住自己的衣物,怎麽也想不透皇帝哪来的滔天怒火,这样一挡,皇帝更是觉得有鬼,莫非真有了什麽见不得人的事。
捉起陆皓的手腕,用腰带牢牢地捆在床头,厉声说道:「遮掩什麽?这身子给你义弟了是吧?」
陆皓急忙辩解说道:「没有,臣跟轩儿是清清白白的。」
「清白?叫得这样亲热还有清白?你是忘了朕吧?敢跟别人双宿双飞去?」听到那样亲腻的叫法,皇帝所有的理智都断了线,心里窜上了那扑不灭的邪火,再也听不下一句解释,一手剥了陆皓的裤子,一手就这样往股间探了进去。
陆皓吃痛地叫了一声,看见皇帝眼里接近疯狂的怒火,害怕地说道:「皇上..饶了臣...」
「朕饶不了..你就这麽地想离了朕去吧?想方设法地逃....」皇帝恨恨说道,盯著他瞧,将手指抽了出来,沾了大量油膏,更深地插了进去,在那突出的敏感处,狠狠按压,陆皓受不住地抖颤起来,更加惊惧求道:「天应..不要....」
皇帝捂住他的嘴,不愿听那令人心软的呼求,执意抚弄他的身躯,让他身陷情欲的折磨,看著他下身逐渐胀立发红,却被握住了根部,得不到发泄。
陆皓的眼里蓄满了泪水,他没想过会被这样对待,那人的眼里没有半点疼惜柔情,气愤地把自己当成了物品般地玩弄,居然用这种方法惩罚他,非要如此地糟蹋他的尊严,摧毁掉他情感中的依恋吗?闭上眼,泪水凝滴落下。
皇帝低头吻去了手背上的泪滴,缓缓说道:「朕没想过要这样对你..现在倒是个机会...让你再也走不掉....」
他放开了手,原本的快意就宣泄了出来,陆皓茫然望著他,皇帝下床拿了白绫素帕和一个盒匣,回到床榻上。
粗鲁地把白绫帕塞入陆皓嘴里,打开那盒匣,是三根粗细不同的玉势及一罐油膏,油膏散发著浓郁香气,玉势是用上好的暖玉作成,触手生温,他拿了一根粗长的玉势,沾满了油膏,打开陆皓的大腿,在他的眼前,把那玉势塞进了他的体内。
他不敢相信地望了皇帝一眼,随即愤恨地扭动起身子,他虽然不清楚这宫里的淫靡之事,可他不能容忍自己被这样作弄,他是陆家将军府的人,不是那些卑贱的脔童男妓,就算死,他也不接受这种污辱。
皇帝压住他的大腿,柔声说道:「乖..听话点,进了後宫,也是要习惯这些规矩的.....」
陆皓僵直了身子,後宫?皇帝打算把自己收入後宫当成脔宠?他怎能这样对待自己?一对水眸,惊异悲愤看著他瞧。
皇帝像是无比温柔地亲了亲他的眼眸,在长长的眼睫上吹气,冷静残酷地说道:「怪不得朕的,是你次次都要逃..朕只能折了你的翼...让你再也逃不了....」
手里的玉势缓缓动了起来,陆皓抬起腰身,忍受那硬物的侵犯,眼里从原本的愤怒埋怨换成哀求泣诉,喉中发出呜呜声响,他想求饶,但是皇帝连一点机会都不给他,又继续说道:「朕就摘了你的面具,让你跟你妹妹一起在後宫里等我宠幸...不知你妹妹会怎麽想呢?」
他不住摇头,黑色的发散落在床褥之间,羞愤地双颊泛红,心里又气又恨,可是却只能放弃一切地求著眼前这人,忍受这些非人的折腾。
「不愿意当脔宠?没关系,朕会给你个婕妤品位的...」皇帝继续恶意说道,看到他这样的悲鸣哀求,心底升起一种报复的快感,你能这样冷淡以对,朕也让你嚐嚐绝望之苦。
一向滟若秋水的眸子失去了神采,被无边黑暗的绝望给笼罩,像颗空洞的玻璃珠,皇帝抽出了玉势,换上自己早已胀大的坚挺,直接一插到底,停在湿热的内壁里,享受这极致的舒爽。
他缓缓地律动起来,拨弄著胸前的乳珠一会,拍了拍陆皓的脸颊,微笑向他说道:「用腿夹紧些..伺候地朕舒爽了,才会在後宫里得宠的...」
陆皓有些回神地看著伏在他身上的皇帝,勉勉强强作出了回应,用脚夹住了他的腰间,不像以往是出自於渴求,而是被迫命令,脑子里一片空白,身後是酥酥麻麻的快意,等身体习惯了之後,他又跌回那片混沌的空白里,居然连哀鸣都被忘记。
皇帝在他体内捣弄得快活不已,尽兴泄了出来,可是并没有就此饶过陆皓,整个夜晚,都不停地用著玉势及那些言语,折磨著他的精神与肉体。
天光微亮,皇帝起身,穿上了朝服,解开了陆皓手腕上的腰带,拿掉他嘴里的绫帕,皇帝对他说道:「自己去外面唤上太监宫女侍候,你不用再上早朝了。」
陆皓不明白地看著他,皇帝低头抚摸著他的发,亲吻著他的额头,低声说道:「因为脔宠不用上朝的..你乖乖在这休息,要早点习惯後宫的生活....」说完,转身离去,再也不看他一眼。
陆皓自己拖著酸软身子到耳房里的温泉洗个乾净,然後躲回了内殿床榻,用被子裹住自己,瑟瑟发抖,手足无措地想著自己到底该怎麽办才好。
25
轻盈的雪花落下,在树木枝头间结了些霜白,这雪并不大,但还是带来这冬天里特有的透骨寒意,让人不禁想要搓手取暖。
灶上的药炉啵啵地滚著,药味透了出来,在这陆将军府的小别院里,渗出了丝丝苦味,房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陆皓躺在床上,咳了几声,陆老夫人带著御医进了房里,领他到床边落坐,说道:「麻烦大人了。」
御医颔首坐下,捉了陆皓的手腕把脉,听他轻咳,又问了几项,开了张方子,向陆老夫人说道:「将军这是肾气阳虚,又加上受了风寒,白日里头昏发热,夜里多汗,手脚发冷,要多加注意调理,也要勤换衣物,还有..劝将军节制房事,近日内不可再行房。」
陆老夫人仔细听著,听到最後一句节制房事之时,望了儿子一眼,脸虽然被面具给遮住了,但脖子红地明显,实在是令人起疑,这孩子没有成亲,成日里又是军事政务繁忙,哪来的房事过度之说,要说他与义弟有染,那陆轩先前也去了西北镇守,这房里也没收下任何妾室奴仆,莫非是在宫里跟谁有了关系不成?
拿好了方子,陆老夫人吩咐下人去抓药熬煮,自己亲自送了御医出府,回房时叹上一口气,希望不要是自己所想的就好。
陆皓转过了身子,面对著床里装睡,脖子上的羞红却迟迟不退,想起前些日子皇上的胡闹呕气,心里就是委屈难受,今日又让御医给说上这一句,万分希望娘亲可别问上什麽才好。
皇帝在寝殿里踱著步,心情烦躁不安,自从陆皓告病回府之後,他心里没一天安生地,原本想说君兰只是染个风寒,没几日也就好了,没想到这人一病竟病了十天半个月的,心里不仅是担心紧张,更有了一些怒气,他该不会又寻上了藉口,躲著自己了吧?要真是如此,乾脆把人关进宫里算了,管他是什麽朝中臣子,朕就只要他在床上伺候自己舒坦就好。
他一听到御医回来,就召了人进来,问上了病证,听到那人夜里总是发汗难受,心里的一股怒气就这麽没了,只有心疼著急,恨不得能奔去陆将军府看看,但自己是帝王之尊,怎麽能够就这样去臣子的府里呢?
他长叹了口气,一旁伺候的内侍太监便猜到八成跟那骠骑将军有关,虽然他跟著主子的日子不算久,也不过就这几年而已,但在宫里当差的,哪个不是玲珑剔透的心思眼儿?他挨近了皇上身边,奉上了碗茶,小心翼翼地说道:「皇上要是心烦,要不要出去走走?」
皇帝接过茶碗,喝了口茶,抿唇想著,也对,就微服出去看看,假装是他同僚好友探病,这样也不会有人知道,总比在这焦躁多想地好,点了点头,说道:「朕要更衣,轻便简装就行。」
他一打理好,就带上几个随从,往陆将军府去了。
陆老夫人看著这穿著一身淡黄袍子的年轻人,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地摇著折扇,後头还跟著几个侍从,心里头就有了不好的预感,问道:「公子是何人?有何要事来访?」
那青年说道:「在下李立,听闻令公子大病未愈,想说来探望一番,略尽同袍关怀之事。」
同袍?皓儿虽然从军多时,但其实交好的没有几人,同僚多半不喜他面貌伤残,沾染了晦气,只有几人不在乎这种常规,才有些往来,也都是自己见过知道的,哪时有个公子哥儿呢?但她还是客气地领他们到了陆皓所住的偏院去。
皇帝走过这陆将军府,越走这院落就越小,到了陆皓所住的地方时,竟只是个普通院落,没有楼台庭院,没有花园景致,就几株秋桂飘著淡淡清香,打扫得乾净妥当而已,他的君兰居然屈身在这种地方,心里不由得大为不满。
他跟老夫人一同进了房去,吩咐随从在外等著,老夫人走到了床边,轻声地唤了唤,那人转过身来,看见了那淡黄色的身影,就想要下床来。
皇帝箭步上前,扶住了他还有些不稳的身子,心想果然是消瘦清减了些,仔细一看,这人脸上居然还带了铁面具,在家中也防成这样,君兰...那谁能够好好地照顾你呢?
他说道:「别下床..就只是来看看你而已....」
君兰让他按回了床榻,又盖上被子,掖好了被角,皇帝捡理过他的鬓发,柔声说道:「既然病了,就好生休养著。」
君兰默默地看了他一眼,闭上眼,转身过去睡了。
两人这般亲腻互动,都看在陆老夫人眼底,心里就有谱了,看皓儿那紧张下床的模样,身穿淡黄衣袍的那人,动作举止华贵威严,想来就是当今的皇上吧!她心底凄然,没有想到,这孩子终究是应了那道长论命的...
她苦心计较,让这孩子终年受了面具之苦,又因此事让人误会颜面尽毁,遭人疏远排挤,怎还能让他担著淫惑圣上的污名?
再说,近日婉儿也奉诏入宫了,要是让她知道自己哥哥跟丈夫有此不堪之事,她又会怎麽想?就这点心思,让陆老夫人提起勇气,说什麽也要点这皇帝几句。
皇帝看了一会,见陆皓不再搭理他,也就起了离去之意,向陆老夫人说道:「多谢老夫人,既然他身体不适,需要多加休养,那在下不再打扰,就此告辞。」
「公子远道而来,让妾身略敬薄茶一杯,夫君不在,还是不能待慢了贵客的。」陆老夫人说道,就领著他往前院花厅而去,吩咐了仆人泡上最好的祁山红茶,尖细茶叶慢慢在水中晕开,其形秀美,温润有光,香气浓浓地化了开来。
皇帝品了一口,赞道:「多谢夫人招待,果然是上好的祈山红茶。」
「多谢公子用心,还来探望关心,不过犬子命薄福浅,经不得贵人厚爱,以後还是请公子收拾心思,不要再来探访了。」陆老夫人手拿茶盏,温婉说道。
皇帝心中惊恐,手里一颤,陆老夫人喝了口茶,叹气说道:「皓儿自幼为那淫惑圣上的论命给害了,心里也只有忠君报国之义,绝无其他半点心思,委屈求全的日子不好过,请公子高抬贵手,放了他吧!」
皇帝手中的杯盏一跌,茶汤溅洒满地,神情黯然,苦笑说道:「他不好过..朕就好过了吗?」
他拿起随身的折扇,一言不发地出了将军府去。
皇帝回了宫,在寝殿里换过衣物,心里比出宫时更闷了,原本以为看过了君兰,心里会放心了些,却没想到是这样的情景,偏远的院落,带著铁面具防人的君兰,以及陆老夫人的那番提点。
桌案上还堆著许多的折子,以前君兰总会仔细地看过,体贴分好,在自己想不出来时,一起帮著想,若是隔日无事,君兰也会让自己吃点豆腐,然後在麒麟殿里,缱绻一夜,或是耍赖蛮缠,略为云雨偷欢半刻。
想到这,就觉得自己太过於莽撞,让妒火烧尽了理智,硬生生地把人给弄病了,看著这堆政务,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然後心底又有了一些不舍,君兰连在家中都提防成这样,陆老夫人也不可能为他擦身更衣,而一般仆从也甚少近他的身,谁可以侍候照顾他呢?自己连想多看看他都不行...终於是下定了决心,反正陆老夫人也知情了,再遮掩也没多大的意思。
他提起朱笔,写上圣旨,吩咐人备好轿子,宣召骠骑将军陆皓进宫面圣。
陆老夫人看著幼子忍著病痛上轿入宫,望著那离去的轿子,长长地叹了口气,心想或许真是天命难违!
26
迷迷糊糊地被人抱过身子,那个人手脚很轻地把他放到床褥上,麒麟殿里常常薰燃的安息香气,沁入心脾,面具被人解下,他慌张地捉住那只手,不愿意如此,耳边传来轻柔声响,说道:「别担心..是朕,没别人的....」
他这才想起来皇帝宣他入宫觐见,张开了眼睛,眼前是熟悉的容颜,轻轻用著白布擦过自己的脸颊。
那只手顺著颈子往下擦拭,衣襟被挑开,让他想起前些日子皇帝对他的暴行,那人用著很轻柔的动作,一次又一次地玩弄著自己身躯,哭泣求饶也不肯停止,用让人绝望的淫靡言词粉碎了所有的自尊,他害怕地颤抖了起来,护住自己的胸口,往被窝里躲去,颤声说道:「御医说..臣不能行房的...」
怎麽会露出这样惊恐如兔的神情呢?果然自己上次是做得太过份了,皇帝反省著自己的行为,语带歉意地说著:「朕是过份了...别怕,帮你擦擦身子而已....」
似乎还是不信的,陆皓躲在被窝里不肯出来半分,皇帝把人从被窝里抱了出来,经过上次的惩戒之後,在他怀里,陆皓不敢随意挣脱乱动,只能僵直著身子,任由皇帝擦洗。
好不容易擦过了身体,皇帝为他换上新的亵衣,安抚说道:「好好睡一觉,明日朕再来看你,面具衣物都放在床头,有需要就叫人进来服侍著,嗯?」
陆皓点了点头,当作回答,又闭上眼,缓缓睡去。
皇帝一下了早朝,就先往麒麟殿来,摸过了陆皓的额头,问吃过了没有,又说没胃口吃不下,就吩咐了内侍准备清淡开胃的粥品来,布膳在外殿,等人退了出去,才带他到案前吃食。
吃过了点东西,又抱他回了床榻,吩咐人拿药进来,自己进内殿一口一口地喂了。
整个下午,就在麒麟殿里处理政事,偶尔进去看看他睡得安不安稳。
晚膳亦是如此,吃过了饭,为他沐浴更衣後,同榻而眠,他还是有些害怕皇帝的碰触,将身子尽量地往里躲些,背对著那人睡了。
夜里身子发汗,手脚更是冰地让他冷醒过来,这才发现亵衣湿了不少,动了动身子,那人警觉起身,吩咐外面的守夜太监打了热水过来,从背後脱去了自己的衣物,用白布擦过全身,又重新换过亵衣,轻靠著背,再度睡下。
日日温柔相待,让他有些忘记了昔日的恐惧,心底慢慢多了一股温暖柔情,他兀自强抑这种心绪,摇了摇头,提醒自己那人是苛薄寡恩的帝王圣上。
这日,他装睡偷看那人前去早朝之後,自己就起身吃了外面早膳,练练久未活动的筋骨,看到书案上还堆著满满奏折,有些犹豫,却还是习惯性地看了起来。
皇帝下朝之後,又回到麒麟殿,就见到君兰专注於书案前的模样,他发出些许声响,陆皓抬头看见他,急忙跪下说道:「微臣参见陛下。」
皇帝走到他的身边,拿走他手上的折子,说道:「别再看了..」
陆皓伏在地上,心里想著,皇上果然不再愿意让他插手政务,不再当他是臣子,只是脔宠而已,自己以後,当真要在後宫中过活吗?日复一日地接受君王那些看似恩宠,却是残酷的折磨吗?
皇帝叹了口气,拉他起身,就见到他那副凄楚哀思的模样,心里著实不忍,把人抱进了怀里,悠悠说道:「君兰你大病未愈,就别再这样劳神了。」
「这早朝议了一个上午,朕饿慌了,这就去叫午膳进来,你进去多加件衣物吧!」皇帝放开了手,平静说道。
君兰入了内殿,等外头膳食都布上,内侍退了出去,才去吃食,两人默默无语,吃完了饭,皇帝又坐下来批改奏章。
他閒得发慌,就算回内殿也睡不著,就一直坐在原位上,一动也不动地看著。
皇帝招手叫他过来,在自己身旁放了软垫,让他躺在自己的腿上,说道:「在朕身边躺会,想睡就睡,好好养病。」
他闭上了眼睛,打了一会小盹,还是醒了过来,冬天的太阳,很温暖地透过窗棂照下,金灿灿的阳光,打在皇帝侧脸上,那人见他醒了,对他温柔一笑,连微笑都糁上了那样的灿烂温暖,一只手轻柔地抚摸著自己的发,还有些爱恋似的,拿起发尾亲吻著。
为什麽他要这样地对待自己呢?在残忍地打击虐待过之後,又用了无数的细腻柔情来抚慰。
如果他再对自己残忍一些,那自己总会受不了地离去,断绝所有的眷恋情思,如果是温柔放手,他会一辈子感念这恩情,把所有感情封藏於心底,为他鞠躬尽瘁、死而後已。
偏偏,他给了自己依恋不已的温情,却又用绝望的言语,一点一点地碾碎过自尊,给出了忠诚与爱恋还不够,连意志跟尊严也要缴械,威逼榨乾了所有,他觉得自己好像变空了,身体里什麽都没有剩下。
原本是觉得愤怒委屈的,但在成为玩物的巨大绝望下,他什麽感觉也没有了,以为没有感觉的时候,这些温柔的碰触,却又让心慢慢复活起来,开始希望有些不同,那些被给予的温情,应该是可以被相信的吧?
心,在两极之间摆盪,很想问出口却又怕事情不是自己的想像,望著那张英俊好看的脸,身体里漫上冷冷湿意,淹没了眸瞳,化成了泊泊泉水,不停地从眼眶里漫延出去。
湿凉的泪水,滴湿了在脸颊下的衣袍,皇帝停下笔来,看见了泪如泉涌的哀伤眼眸。
黝黑深色的眼瞳,闪烁著流光,像座幽静水潭,午後的阳光,也在那里停留,阳光与自己的脸,就映照在里面,然後被涌动的流水打碎,是一种美丽至极的悲伤。
他情不自禁地低下头,亲吻著那对眼眸,微咸的泪水流进嘴里,带著苦涩的味道,粉色的嘴唇,似乎失去了声音,只能轻轻开合,默念著两个字,天应...
最温柔的记忆都被翻搅了出来,心底柔软地不可思议,所有的怨恨、伤悲、嫉妒、报复,都被包裹住,慢慢融化掉,满心满眼地只想爱著怀里的人,舍不得再让他受到半点伤害。
「朕不会毁了你的..说要把你关到後宫里,都是气话...」皇帝叹口气说道,轻轻摩娑著君兰的嘴角。
君兰的眼泪并没有停止,反而更加汹涌,像是找到出口一般,从深潭化为流泉,心中所有的情绪奔流而出,幼年的被排挤,悔恨当年温泉池畔的贪求爱恋,这些年来的委屈求全、害怕恐惧、担忧难过,都变成了泪水,涓涓流泄。
皇帝把他抱了起来,头靠著自己的肩,拥入怀里,轻拍著背,像是诱哄孩子般,耐心又温柔地说道:「朕知道你委屈了..都是我的错...以後不会再欺负你...乖..别哭了....」
君兰闭上眼,在他怀里放纵大哭,直到哭累了,才沉沉地在他怀里睡去。
27
夜深了,殿里的火盆渐渐熄了,连薰染的安息香气也淡了下来,冬夜里的冷风,透过半掩的竹帘窜了冷意进来,还夹带著几朵刚落下的雪花。
陆皓趴在桌案上,感觉到有些冷意,醒了过来,才发现已经晚了,自己又因为整理奏折太晚,而留在麒麟殿里。
他站起身来,整理了衣装及面具,打算回府梳理一下,准备上早朝,走出殿门,跟那守夜太监打了个招呼,无意地望见那後宫妹子所住的青鸾殿方向,竟有一点火红,在那夜空上方闪烁。
他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好像幼时在柴房看见大火似的恐慌,这种深夜里,後宫怎麽会有此异象?他忽然想起那些後宫的争斗。
这样一想,心头竟蹦蹦急跳,满脑子慌乱,他一心一意只想见那陆婉,看看她是否安然无恙?
他请那守夜太监过来,拜托他去探探消息,或许带自己入宫探望,那太监摇了摇头,为难说道:「大人,这擅离职守是要遭罚的,更不可能带您入後宫,这时辰怎麽能够入宫?再说,没有陛下旨意,一般男子擅入後宫是犯了宫律,会被当成淫乱宫闱,处以死刑。」
陆皓这样一听,心中更是著急,远处的火光似乎越来越亮,还隐隐约约地可以闻到烧焦的味道,他狠一咬牙,再也不管什麽,施展轻功,往那後宫的青鸾殿里去。
火势从殿门前的廊柱前开始,巨大的木头已经冒著黑色的烟,发出燃烧的声响,不远处躺著宫女的尸体,再远些有一具侍卫的尸体,他直往殿门内冲去,大声喊著:「婉妹!你在哪里?」
细微的哀泣与求饶声从内殿里传来,他往里一看,妹妹正往廊柱旁躲去,面前居然站了个黑衣刺客,朝她步步进逼。
他疯了似地冲上前去,黑衣人惊觉他的到来,挺剑而刺,让他闪了过去,立掌为刀,侧身就猛力往那刺客颈项砍去,那人闷哼一声,倒地不起。
他立刻护住妹妹,陆婉惊慌失措地抱住了他,声声泣道:「三哥..有人要杀我...」
他拿起掉在地上的剑,火势已越来越大,拿著有些烫手,扶著妹妹往外走著,不住安慰说道:「不怕..三哥会保护你的...」
他自己也险些走得不稳,这烟雾漫天的景像让他害怕,唤起以往幼年的恐惧,但为了妹妹,他死命撑著两人的身体,一寸寸往殿门口走去。
火已烧上了天,青鸾殿的门口,被熊熊火焰包围,他回头一看,不禁冷汗涔涔,再晚个一步,自己与妹子可能就要葬身火窟。
眼前黑影一闪,竟有三个身影围住了自己,刀剑森然,阵阵寒光往自己身上招呼而来,他护著幼妹,左支右拙地应付著,一不小心,手臂上就被划道口子,鲜血喷了出来,吓得陆婉惊声尖叫。
他把妹妹搂得更紧,低声说道:「别怕,闭上眼..哥哥必定护你周全!」
陆婉惊恐地看了他一眼,听话闭上眼睛,任那些刀光血影在自己身旁飞散,血腥味飘散在夜里,也不知道那是谁所流的血。
远处忽然传来声大喊,喊道:「走水!快救火!」
渐渐地看到内侍跟宫女奔跑的身影,三个黑衣人眼看苗头不对,撒手撤剑,轻巧往宫墙上一跳,瞬间没了身影。
他浑身是血地抱住妹妹,大大喘了一口气,宫中侍卫入了这宫门,为首一人,手执长剑,却是明晃晃地指著他说道:「陆大人擅闯後宫,犯下淫乱宫闱的死罪,压入天牢,静待明日候审。」
侍卫拖开他们兄妹二人,陆婉哭叫著:「哥哥..哥哥...」
他全身没了力气,只能虚弱地望著妹妹,任由人压入天牢。
哗啦!一桶冰水浇上陆皓的身躯,他昏迷了一会又被泼醒,冬天的水很冷,让他的牙关开始打起颤来,眯著眼看著地上靴鞋,一股阴冷的声音说道:「陆大人,本官夜来探查,麻烦你好好合作。」
陆皓抬起头来,有些认出来人,这人是刑部的酷吏,名唤张城。
「陆大人,那青銮殿外的两具死尸,是你杀的吧?你奸杀官女,又杀了侍卫,可是知罪?」张城说道。
「大人误会了,我是进宫救我妹子,那两具尸首老早躺在那了,不是在下所杀。」陆皓沉声说道。
张城冷笑一声,说道:「陆大人尚未娶妻,面容伤残又无人待见,见那宫女貌美起了色心是吧?不要死不承认,上刑。」
陆皓还来不及辩解,一顿鞭子就落了下来,和著冰水的冷,更觉得火辣辣地疼,他不禁心想,看来真是有人要取他兄妹的性命,想要屈打成招,死忍著痛不出声。
鞭子停了下来,他白玉似的肌肤早已布满红痕,那张城又说道:「然後又杀了那个守卫侍从,以防事迹败露,对不对?」
陆皓冷笑一声,说道:「张大人真会编,我陆皓可半点都没做过。」
又是一顿鞭刑伺候,这次把陆皓打得皮开肉绽,但他一个字也不说,只有一双幽黑眸子望著张城看,张城竟让他看地有些悚然,转过身去,说道:「既然陆大人不肯认罪,那只好请婉婕妤来说说,是否私通侍卫,被宫女发现,狠心下手毒杀两人,然後放火毁尸灭迹了?」
陆皓咬牙切齿地看著他的背影,没想到这人居然如此阴险,胡乱给自己栽赃不说,还罗织罪名到了妹妹头上,恨恨说道:「你想怎麽样?」
张城回过头来,说道:「将军是要自己认罪,还是把婉婕妤也带来问话一番呢?女子不比男人,挨得住这鞭刑,再说就算平反,名节也必受污损,不会再蒙圣上宠爱的...」
妹妹..他怎麽舍得婉妹受这苦刑,怎麽能让她名节受损?低头幽幽说道:「我认罪就是..请张大人高抬贵手地放过我妹子...」
张城说道:「那明日会审,就劳烦陆大人这番说词了。」说完离了天牢而去。
皇帝要临上早朝之前,才知道青鸾殿中走水失火,急忙地前去探望陆婉,陆婉一见到他,就哭倒在他怀里,切切说著陆皓被押入了天牢的事情,要他派人去看看哥哥。
他先叫了御医来看看陆婉,为惊吓过度的她,开了安神定心的方子,御医又吩咐了几句,要陆婉好好休息调养。
他原本还想著,只要君兰实说了,事情也好处理,不过是救妹心切地闯了後宫而已,罚他个降官减俸也就没事了,谁知道内侍居然回报说,陆皓自己认了奸杀官女,杀人灭尸这罪名,他当场怔愣住了,接下来满腔怒火地冲去天牢里,找人算帐。
阴暗的天牢里,散发著特有森冷气息,滴滴答答的水声,不知道是血还是水所造成,陆皓就关在天牢中的最里间。
所有的狱卒都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候,皇帝进了牢里,让所有的狱卒都退了出去,离这牢里远远地。
皇帝捧著他的脸,望著那对漆黑眼眸,心疼到无法言说,他的君兰..怎麽会落得如此凄惨...
黑色的发丝散落在胸膛之上,衣衫残破不堪,满身的斑斑血迹,原本洁白如玉的身躯,留下无数交错的鲜红鞭痕,有些还渗著血,沾黏著脏衣,被铐上的手腕脚踝乌黑发青,嘴唇早已冻得发僵,原本娇豔如花的双唇,竟是一片紫黑灰白。
他连半点磕伤了都会舍不得的绝色少年,连出征受了伤都担心地要命的君兰,居然让这班贼人折磨成这样...心里的痛,转变成疯狂的怒吼,炽烈到不行的杀意。
「皇上...」陆皓虚弱地唤了一声。
皇帝转身出了牢里,唤上天牢里的狱吏,说道:「杀了行刑的人。」
几声哀号,天牢里的石板地上,就染上了一层鲜红,马上有人用清水泼了去,血水流过了天牢里的阴沟,散著强烈的血腥味。
皇帝又叫上随行的太监,吩咐他去御医那拿取上好伤药及一套乾净衣袍过来,才又入了牢里,让狱卒把陆皓从牢墙上放了下来,解开手铐脚镣,陆皓的身子就软软地跪在了地上。
「臣罪当诛...」陆皓凄凄说道。
皇帝手一挥,叫所有人远远离开,然後蹲下身来,抬起他的头,缓缓说道:「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朕?」
「臣...」陆皓望著他,说不出半句话来。
「我们两情相悦,你却是处处避嫌,只怕落个佞臣脔宠之名,奸杀官女,杀人灭迹这种罪,你又怎麽能认?就不怕背上万世恶名吗?」皇帝厉声说道。
「臣..是不得已的...就算是鞭笞酷刑,我也不会认这罪名,但是他们拿妹子来要胁我....」陆皓咬牙恨道。
「果然是让人家拿了软肋戳,你怎麽不想想,这死罪一认,朕做何感想?」皇帝黯然说道。
陆皓低头不语,过了半响,说道:「若无了君兰,皇上还有天下美人,若无了陆皓,皇上还有世间能士,但臣只有一个妹妹..辜负君恩,望来生再报...」
皇帝将他拉起身来,拥他入怀,低声唤道:「君兰..多在乎我一点..好不好?」
「天应..我...对不起.....」陆皓搂上他肩头,在他耳边低语。
「皇上,伤药及衣袍在这。」
内侍在牢门口跪下请示,皇帝拿了伤药及衣袍过来,示意人退下,把君兰抱到牢床之上,褪去他的衣物面具,小心翼翼地上起药来。
「君兰,你妹子有喜了,你知道吗?」皇帝轻声说著。
君兰一脸讶异地望著他,说道:「真的吗?我并不知情...」
「刚刚御医才诊出来的,你妹子不懂,以为是腹胀难受,呕吐厌食,但宫里的老妇,一看她嗜酸孕吐,就知道她有了身孕,这是朕的第一个孩子,若是皇子,就是太子了...」皇帝又说著。
「臣恭贺陛下,将为人父...大梁江山,後继有人了....」君兰欣喜一笑,心中却是悲喜相杂,高兴妹妹有了孩子,但自己却是看不到了。
「後宫争宠斗争,最怕母凭子贵这事,要是你妹妹生下太子,必定为后,因此遭人暗杀,想趁机除去这对手,要不是你冲动去救人,恐怕这阴谋是要得逞的....」皇帝又说道,听得他心中一凛。
「你要是认罪一死,以後你妹妹可就没人能救她,孩子生了下来,也有可能被人毒害杀死?你能放心吗?」皇帝盯著他看,一字一句地说道,君兰心中更冷,婉妹性子纯真,怎能想到这诸多之事,再有人要害她,谁能护她?
「你不想看看那孩子吗?一定会跟你长地很像,聪明漂亮,我们要一起养大他,你忘记了吗?」皇帝吻著他的嘴角说道。
他抚著皇帝的脸颊,轻声说道:「天应,我很想..看看那个孩子,保护她母子俩平安顺遂...」
皇帝狠狠地吻他,嗫咬著他青紫的唇,说道:「那就不要死,朕不准你认罪!明日,朕要亲自开庭审理。」
君兰点头,眸中亮起点点波光,璀璨眩目地有若琉璃,他穿戴好衣物面具,与皇帝商讨起明日开庭之事,皇帝走後,又命禁卫军驻守,谁也不准靠近这里间的天牢牢房一步。
28
皇帝从天牢回到寝殿,一个人默默地坐著。
寝殿前的雪心梅已经开了,淡淡幽香透了进来,带上一股清冷气息,皇帝望著窗外的雪,雪花片片落下,庭院里尽是霜白,心思却飘到了别处。
他登基八年,却从未栽培过心腹重臣,朝廷中的臣子,多半是前朝所留,或是以往二哥及三哥的心腹,自己只有君兰一人,而君兰也不过是个二品将军及三品侍中而已。
他生性疏懒,这些朝臣的争权夺利,虽然看在眼里,却也不多加阻止,只要事情并不闹大,他并不想打破这样的平衡,也任由这些重臣望族,往自己的後宫里,塞进许多具有心机的女子,及那些有所异心的内侍们。
他这帝王,当得并不残暴,没有诛杀过权臣,也没有灭过多少臣子的九族,但这次,陆家兄妹之事,唤起了他生为皇家子弟的冰冷心肠,他开始有了血洗宫门的嗜虐欲望。
他叫上了掌管寝殿的大太监,那大太监跪在殿门口,静静等待著命令。
皇帝开口说道:「孙华,你服侍朕有多久了?」
「回皇上,奴才服侍皇上,打理寝殿已有五年了。」孙华恭敬说道。
「王家这步棋,已经在这埋了五年了吗?」皇帝冷冷说道,像是看透了这温顺的虚假表像。
底下的大太监,一听到这句话,吓得手脚发冷,频频磕头请罪,这里虽是皇帝私处之所,但最为接近圣上,朝中各望族,当然想方设法地在此送进自己人,窥探圣意,在有个万一之时,有个方便照料,或者通风报信。
「朕再问你,你是谁的人?」
「当然..是皇上的人。」孙华全身发抖地回著话。
「谁是你的主子?」
「当然是皇上...」孙华强忍惧意,缓缓说道。
「那你去查查,青鸾殿附近的两具尸首,是哪里来的?」
「这..奴才...」孙华满脸惊疑地望了皇上一眼,虽说这皇上才是主子,却是迟迟不敢起身。
「不要跟朕说查不到,朝中王谢两家,早已争权多时,王家谢家的族女,也都盼望著那空悬的后位,青鸾殿起火一事,不可能跟她们没有关系,二个时辰之後,若是没有消息,那也不要怪朕了....」皇帝沉声说道。
孙华急忙磕头谢恩,立即退出殿外,转身往後宫里去了。
皇帝又宣了禁军统领,查上那死去的侍卫来历,知道了只是个守冷宫的小侍卫,根本与陆婉没有关系,又让人验过了尸体,一对男女尸首皆是中毒而死,只是身上有些刀口子的伪装罢了。
一个时辰过後,孙华领著掌管後宫宫女名册的女官来见,问明了那女子是在靠近冷宫的偏殿里当差,也没跟几个宫女交好,一下子死了,也没多少人注意。
皇帝又问了那几个有关的宫女都在哪边当值,竟是各宫各殿的都有,著实猜不透是谁害死了她,不过光是中毒而死之事,就足以为陆皓开脱了。
皇帝再让孙华去问问,这些有关的宫女们,主子是何人,查到之後,又叫上保管後宫妃子身家档册的文官,细细地问了谁与谁有关,同乡或是同族,或是何时采选入宫等等,一时之间,竟弄得後宫女官嫔妃,个个都有了人人自危之感。
这雷厉风行地查了一整个下午,皇帝心中有了打算後,就歇手休息,又去探望陆婉,安慰她不要担心,只要休养身子就好。
隔日,皇帝亲自在廷尉狱中开庭审理,朝臣议论纷纷,先前主审的张城更吓得冷汗淋漓,他怎麽也想不到,这事居然让皇上大动肝火,彻底搜查,他原本料想陆家在朝中的势力也不大,婉婕妤虽然得宠,却也不算专宠,哪知皇帝会这麽为她兄妹俩如此出头。
陆皓完全翻了之前的说词,重新叙说见到青鸾殿夜有异像,又闻到烧灼气味,才心急违了宫律入内探望妹子,却见到漫天大火及地上尸首之事。
张城这会瞠目结舌,冷汗透湿背脊,当初逼供只有口头之言,尚未立下罪状,就让皇上入了天牢保人,这时只能说上一句:「两具尸首身上有刀伤,宫苑内部禁带刀剑,若不是陆大人所杀,那又是为何而来?」
陆皓昂首说他确实不知情,张城还要再问,就听皇帝冷笑一声,说道:「那两具尸首,朕派人验过,乃是毒杀,身上刀口子不过是个伪装而已...」
张城连忙伏首跪下,连声呼道:「皇上英明,臣办案不力,自当请罪...」
「有你这样粗心大意,连尸首也不验个仔细的刑官,我大梁不知要多几个冤死的忠臣良材,来人,拉下去斩了。」皇帝冷冷说道。
张城连连磕头大喊饶命,满朝文武却没有一人敢挺身向前,谁都怕极了触怒这天子龙威,更暗自心惊。
皇帝处置过张城之後,又目光凌厉地扫过在场众人,满场噤若寒蝉,似乎是连根针掉到地上都听地见似的,皇帝又说道:「罪臣陆皓听旨,虽说你是好意探望妹子,但违了宫律就是死罪,辜念你救了婉婕妤,又多年为官忠义,让你将功赎罪,撤骠骑将军二品之位,罚俸千金,以免死罪。」
「谢主隆恩。」陆皓磕头跪拜,抬头望了皇帝一眼,两人目光交会,心思皆同,在这个混乱争斗的朝野里,他们都有要保护的人。
这事就此了结,陆皓告假回家梳洗打理,去去晦气,也免家人担心,而皇帝回了寝殿,继续查著那谋害陆婉的幕後之人。
又过了几日,皇帝亲审掖庭诏狱,判了瑾婕妤谢姓族女有谋害陆婉腹中皇子之心,当庭斩首,把那些心向谢家的太监宫女给清理个乾净。
皇帝为了安慰婉婕妤,进封她为昭仪,赏赐千金,绫罗绸缎百匹,种种的珍品补药,让她好好地安养著身子,专心於产下皇子之事。
过了几个月,皇子平安诞下,母子均安,皇帝取名为兰,立为太子,祭祀天地四方,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陆昭仪进封为皇后,皇帝大肆封赏陆家,父亲封为永宁侯,母亲封为安国夫人,长兄陆瑜礼部官进一品,二姐为丽郡夫人,次兄陆皓重获骠骑将军之位,加封太中大夫,赏赐千金,其他叔伯远戚皆受封赏,一时之间,竟有陆家满朝富贵之象。
29
蝉鸣唧唧,夏日的薰风,吹过了柳梢,翻起一层绿浪,在池边画下片片涟漪。
池里的荷花开得正好,粉的白的开满了一池,微风轻送,便带来一阵怡人的芬芳香气。
陆皓抱著才四个月大的太子坐在池边,捏捏他软软的小手,一对大眼睛就对著他瞧,皇帝坐在他的身边,用手逗弄著孩子的脸颊,那孩子就呵呵地笑了,白嫩嫩的小脸上,有对小巧的梨窝。
他抬头看了陆皓一眼,笑著说道:「人家说外甥像舅,兰儿果然像是君兰,瞧瞧这对清澈似水的眼眸子,生得真是好极了。」
君兰低头微笑,并不答话,这孩子确实像他,是陆家的血脉,还是天应的孩子,他望了皇帝一眼,皇帝靠过身来,伸手轻轻地抚过君兰的唇,沾了些湿意,满眼调笑地抹上了自己的嘴。
陆婉从凤栖殿里走了出来,看见自己兄长及丈夫坐在池边,肩头并坐地逗弄著太子,两个人身形相依,倒是显得无比亲腻了起来,从孩子出生之後,这两个大男人倒是比自己还要疼爱娃儿,尤其是三哥,根本当成自身骨肉,时不时就要过来探看一番,有时见到他们俩照看的模样,还真有点像是对夫妻似的错觉,这种想法,有时也让她自己觉得好笑。
她让宫女端上了莲子绿樱银耳汤,蒸熟过的莲子,绵软松甜,状如珍珠,指头大的绿樱桃,碧绿如透玉,再加上朵朵炖烂的银耳傍衬著,看著就觉得可口,又是冰镇过的甜汤,入口更是冰凉消暑,三哥必定喜爱,唤了一声,把孩子从陆皓手上接过,笑意盈盈地看著他们两人吃食,同坐池边赏荷,一家子显得和乐融融。
三人一下午就閒扯旁聊了些家事国事,直到日头渐落,皇帝便催著陆婉进殿避风,别冻了自己跟孩子,他跟陆皓才一同去了麒麟殿里,把今日未批的奏折处理一番。
书案上有著许多奏折,皇帝不著痕迹地避过了最靠近自己的那篇折子,假装努力批阅著,陆皓见他这样闪躲,便是开了口说道:「皇上,臣三天前所上的折子,不知看过没有?」
「阿?三天前?你有上折子吗?」皇帝装傻说道。
陆皓凑了过去,拿起最靠近他的折子递上,皇帝翻了翻,说道:「朕没注意,你这出兵西羌之事,还得多想想,等朕看完可好?」
陆皓应了声是,心中却不禁想要腹诽,这看起来就是故意的...
又过了三天,陆皓再度问起,皇帝搪塞一番,见说不过去,便顺著身势,往他身上倒去,揽上了他的腰,不停地亲吻起来。
陆皓让他吻得身酥骨软,面具又被脱下,刚想要推拒,皇帝那双贼手就窜进了衣襟乱摸,隔著亵衣,不停地揉弄著自己乳尖,不由得有些低喘呻吟,刚刚想说的长篇大论,瞬间地被打乱了套。
皇帝见这机不可失,解了他的腰带,伸手摸进裤头里,轻抚起下身,情欲瞬间被挑起,他身子一软,倒在皇上的怀里,便让人哄骗硬拐地抱上了床榻,行了那云雨偷欢一事去。
待过了那云雨之巅,缓过了几口气,他趴在皇帝的胸口上轻喘,软软说道:「天应,答应我一事..好不好?」
皇帝把他抱进怀里,看著那还半带春色的眸瞳,心满意足地说道:「什麽事?」
「那出兵西羌之事...」君兰讨好似地轻啄著他的喉头,带了些媚意说道。
皇帝不悦地放开了他,转身背对著床外,闷声说道:「君兰,你哪时也学会媚上了?」
他不喜欢君兰这样,身为天下至尊,有太多人是心怀诡异地靠近他,连床笫之间也是如此,女人陪他上床,是为了荣华富贵,男人陪他上床,是为了权势利益,身为帝王,什麽都可以得到,但唯有一颗真心,却是不敢求也不能求的。
有时,他也会害怕,或许君兰并不是真心地待他的...
君兰从身後抱上了他,有些生气地咬了他肩头一口,说道:「是皇上都不肯听臣说的...」
转身抱上了君兰,君兰的眼眸,还是如秋水般的清澈,还带著些暖意,他叹了口气说道:「你还要什麽呢?你陆家早已是满朝富贵,连皇位也是你陆家血脉的,为什麽还想要走?」
「但那不是臣的功迹,臣想为皇上开疆拓土,成就一世英名。」君兰搭上他的肩,发出这片豪情壮语,他不能生儿育女,却能在这江山中,刻留自身血汗,在这人点指江山地图时,记得这疆土是自己拼死打下来的。
皇帝亲吻著他的眉眼,伸手在他的腹部摩梭,碰到他以往出兵征战时所留下的伤疤,说道:「朕从不想当什麽明君圣主的..只求不是个昏君就好...」
「皇上,从我身为侍中一职,侍候你决断政事之时,就觉得皇上处事公正明快,是大有可为的明君之主,只要没有那疏懒之心,必定可成就我大梁一代盛世的..」君兰捉住他的手,认真说道。
皇帝咬著君兰的颈间,留下轻浅齿痕,说道:「朕不要...」
千秋盛名是很诱人没错,但要他让君兰又离开自己一年半载的,过上那相思之苦的日子,他不想要,指尖一遍又一遍地划过那伤痕,虽然已经淡了很多,但他忍不住地想,这些伤口当初到底有多痛?他记得,上次君兰的小命差点要丢了的。
「皇上,西羌之事,拖不了永久的,羌狄必定会趁机侵扰,咱们这朝不解决,兰儿以後就不用解决吗?」君兰不放弃地继续游说著。
皇帝将头埋入他的肩窝中,抚摸著那头汗湿如墨的发,低头不语。
「天应..让我去吧!算我这舅舅为兰儿尽一点心,在我还能为国征战时,再出一份力...好不好?」君兰在他耳边低喃,温热的唇舌,舔吻著他的耳垂,引出体内阵阵快意,指尖顺著他的背脊滑落,在尾椎处画下一个又一个的圆。
皇帝低呼一声,君兰这妖精居然敢挑逗他,看来刚刚做得还不够,非抱得他手脚发软不可,抬起头,捉住那下巴,恶狠狠地说道:「最後一次了,以後你再也别想出征...还有,不准有事,一定要平安的归来!」
君兰轻笑,双腿缠上他的腰间,献上热吻,说道:「好!以後..侍候皇上就好...」
皇帝又瞪他一眼,压住君兰的身躯,沉下腰身,往他身後捅去,温热的肉壁随即缠了上来,舒爽快感随之而上。
他伸手抚弄起君兰前面的秀苗,淫笑说道:「这可是你说的..以後可要乖乖地张开大腿给我弄的....」
听到这样粗俗的调笑话,君兰脸上羞红一片,闭眼往皇帝怀里窝去,不发一语地抱住了他,任他做了个尽兴之後,才一同沐浴入睡。
30
旌旗飞扬,刀光剑戟在秋阳下闪闪发亮,殿前的大理石地上,站满了身穿黑色战甲的士兵们,陆皓走上前来,一袭白色犀甲,上系红色领巾,修长身影显得英气俊朗,在士兵中更是耀眼夺目。
一旁的礼官端上水酒,他拿起一杯酒,举杯面对高台石阶上的皇帝,一同洒酒向天,一祭皇天,再举一杯酒,两人一同将酒洒地上,二祭后土。
第三杯酒,两人的目光交会,有些眷恋,有些不舍,也有彼此之间的认同与信任,皇帝朗声说道:「祝陆将军武运昌隆,旗开得胜,为我大梁立下万世功业。」
陆皓躬身一拜,举杯答道:「臣遵旨,必定不负圣上君恩。」
两人的杯沿轻触唇边,那人的唇形微动,似是说些什麽,纵然听不到只字片语,陆皓却也明白他说些什麽,轻浅一笑,无声说道:「我知道的。」
一昂首,酒盏中的烈酒就滑落喉头,酒气充塞心怀,就像那人的叮咛一般,陆皓翻身上马,再也不回头地领兵出城去了。
望著君兰的身影,皇帝不禁想要苦笑,他总是走得这样洒脱,永远都是留下来的自己要眷恋苦思,日夜盼望著他归来。
遥望碧蓝如洗的晴空,一声鹰啸突然掠过,皇帝再叹一口气,罢了,翱翔於天际的苍鹰总是困不住的,就让他飞吧!只要记得回来就好,这里,还有著他珍爱的一切。
策马奔驰,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终於来到了靠近西北边境的草原,碧草如茵,爽朗的晴天更让这片大地显得宽阔无垠,陆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般辽阔的气息,只有边境才有,风吹过衣袖鼓盪著,似乎能够让人御风飞翔。
全军奔驰至日落西山,他下令驻扎休息一晚,抬望眼,夜里的星光闪烁,他想起那些年少的日子和心底的人,用手触碰著自己的心窝,有一股暖意缓缓地流泄出来,转身回看帐区营火,心生万丈豪情,赐臣以千万雄兵,还君以万里江山。
再行军几日,终於是到了雁归城,全军入城修整,陆轩出城来迎,两兄弟已有一年多未见,份外亲切热络。
城中休息整军七日,兵分两路,一路由雁归城出击,直取後方狄人部族的牧地,另一路绕行至边地山谷,穿过冰天谷,直切上谷腹地,先击溃羌人的据守地,再往东会合两军。
陆皓领军奔驰至谷口前,下令军队驻营休息一日,换穿冬衣,准备粮食饮水,明日黎明之刻启程。
天光微亮,晨光中的露珠还在闪耀,全军已开始起身整顿,士兵穿上厚重的冬衣,显得臃肿迟钝,翻身上马,铁甲发出铿锵声响,排成队列,往冰天谷的入口而去。
此地为何称作冰天谷?主因这座山谷立於南部平原边境之上,秋冬寒风往南吹袭,尽被山势所挡,北方朔风往这狭小谷地猛灌,常年狂风大作,又挟带寒冷气流,春夏两季已有微微寒意,秋季谷内更是宛如冬季,偶尔还会落雨飘雪,而冬天之时,更是风雪漫天,积霜成雪,处处冰壁,宛若冰天一地。
黑甲骑兵一入此地,就觉得气温抖降,比外头冷上不少,好在身穿冬衣,还不至於冻著,全军在谷地中前行,原本还能奔驰,随著气温越低,地上的泥土渐成雪地,就越来越缓慢行进。
直至走到中段,所有的人已开始牙关打颤,刚刚奔驰的汗水,已在铁甲上结成冰滴,轻轻一动,肌肤便是遍体生寒,连棉絮所做的冬衣,都敌不过那冰霜的冻意。
陆皓冻得手脚发寒,腰腹下方的锁子甲也结上层霜,白色犀甲也挡不住这透骨的寒意,全身冷地几乎难以动弹,似乎只剩下心脏还在跳动,他抬头望天,这明明是白日,但那太阳却像满月似的清冷,周遭四处的冰雪反射出更白更眩目的亮光。
马儿越走越慢,似乎也被寒冷拖累了脚步,吐出一缕缕的白烟,却没有多少热度,他贴近马身,可以感觉到马儿的颤抖。
下午,原本的晴日蓝天,被乌云遮敝了,正庆幸著没有下雨时,却飘落了一点一点的雪花,随著狂风漫天翻卷,很多士兵抬头看天,眼里开始有了些哀伤绝望,这样诡谲的地方,真地有命可以走得出去吗?
这雪下到半夜,马倦人乏,再也撑不下去了,陆皓让人马略为休息,月娘高挂,却带来比白天更冷似的银光,寂静地照映在山谷中,彷佛是死亡的静默气息。
陆皓望著月亮,紧缩著身子,忽然想起京城里的亲人,这月光透彻地像是兰儿初生的眼眸,他想起夏季的池畔与笑语,想著家人与那人。
天应..天应...天应....心里呼唤著那个人,心头就慢慢地热了起来,渐渐暖到全身,忆起那出发时的唇语,居然如同那一口饮尽的酒,在胸口灼热发烫。
手脚渐渐地能动了,他对著夜空一笑,翻身上马,说道:「兄弟们,冲吧!不要在这挨饿受冻,过了这谷地,就有温暖丰沛的草原让我们奔驰,而羌人的烈酒烤肉正等我们!」
他领先狂催马儿,往另一头的出口奔去,乌黑的鬓发上沾满雪花,脸上的铁面具也结层白霜,但心头的温暖火焰还在跃动,渴望生存与胜利的意志支撑著他。
後头将士看著他飞驰的模样,彷佛是苍鹰高翔,不畏冰雪风霜,在眼前划出一道希望,为了生存,为了胜利,所有人都咬著牙拼命地跟著他狂奔。
好不容易过了谷地,有些战马力竭而死,有些人被风雪困住而亡,陆皓在谷口平原上清点人数,伤亡虽是不大,但走过这死亡谷地的人,都觉得是恍如一梦的不可思议。
众人在草原上休息盘整一日,然後起程出发,直奔羌狄联合之地,上谷!
31
秋意渐浓,枫叶红地灿烂,满园的金黄红火,片片飘落时,带来些许萧瑟寂寞。
皇帝在凤栖殿内,逗弄著已有八九个月大的孩子,初为人父,当然是高兴欢喜的,时不时就要来看看玩玩,望著兰儿那对清澈的眼,总是会想起,远在西北为国征战的那人。
「来..叫舅舅..舅舅在西北帮你打仗,等他回来抱抱,好不好?」皇帝抱著太子温柔地哄著,孩子大大的眼望著他,也听不懂他说什麽。
一旁的陆婉看了,不禁觉得好笑,说道:「孩子还小呢!就要教他说话,三哥又不在这,做什麽教他叫舅舅呢?」
「先教了好,等你三哥回来时,听到一定很欢喜的。」皇帝看著陆婉说道。
陆婉抱过了孩子,亲亲他的小脸颊,说道:「也是,三哥那样地喜欢兰儿,听到必定欣喜万分,都去了三四个月了,不知道他是否平安呢?」
「你三哥那样本事,一定不会有事的,朕等著他的捷报呢!」皇帝拉上了陆婉的手,安慰说著。
夫妻对望一眼,心里想得都是同一个人,皇帝搂上了她的肩,说道:「不要担心了,我们一起等他回来,等他回来同享这天伦之乐可好?」
陆婉点头,抱著孩子哄了,轻声说道:「兰儿乖,叫舅舅...母后给你糖吃。」
皇帝忍不住地笑了,心里想著,君兰,你可要平安回来,我们一起在这等著你的。
秋高气爽,草原上的风是无比舒爽的,带著青草的香味,牛羊散落在这片绿色波浪里,只能看见隐隐约约的身影,陆皓领著黑甲骑兵,悄悄地出现在边缘的草地上。
羌人的赤日部落就在眼前,而赤日王正在自己的帐篷里,搂著自己的美妾喝酒快活,一旁的大将们频频敬酒,说道:「中原人就是蠢笨地紧,说是什麽大军来攻,却只会在平原上缓缓前进,等他们走到这,都不知几年了。」
赤日王大笑,说道:「那些中原人打下了雁归城,就自以为了不起,根本是没领教过我们的厉害,才这样嚣张。」
众人又是一阵吹嘘,酒酣耳热之际,居然有了小兵闯入,大喊:「来了,梁军进攻了!」
众人冲出帐篷,匆忙上马应战,只见一队黑鸦鸦的人影围了过来,见人砍人,处处哀号遍野,到处烧杀,不少篷子都著了火,冒著黑烟火焰,这景像吓得赤日王大惊失色,抱著怀中妻妾,立即翻身上马,匆匆逃逸而去。
陆皓领兵攻下了这处地方,到处搜查,却发现羌人的部落首领已经逃逸,追补不及,下令让众将士兵好好地补充粮草歇息,又派人放出烟火讯号,通知另一路大军。
另一路大军收到讯号之後,立即急速行军,往约好的决战方向而去。
狄人收到回报,立刻整顿人马,往东方急行,打算给梁军一个迎头痛击。
两军於日落之时,於上谷东方的平原相遇,金鼓齐鸣,厮杀震天,万千铁骑争战,梁军的黑甲骑兵与狄人的皮革勇士,形成两股潮水,一为黑,一为赤,互有进退,交相争战混杀,战况激烈。
在月升之时,陆皓这路大军也已经赶到,从狄人背後进行突袭,在银白月光下,黑色羽箭一只只划过夜空,穿透敌人背脊,无数的狄人从马背上跌落,却还不知自己是为何而亡。
夜风轻袭,带来更浓烈的血腥味,青绿的牧草尖上都沾满了鲜血,狄人腹背受敌,再也无法作战逃跑,纷纷举刀投降,陆皓掳获了狄人兵将数名,兵马数千。
月至中天,战事已完,陆皓带著俘虏,下令全军退回雁归城整备休息,并向朝廷呈上军情捷报。
时节已是秋末,西北之地更加严寒,陆皓留在雁归城中,一方面整军休息,一方面打算观察敌军动探,必要时再度出战,将羌狄势力彻底地赶出上谷附近。
雪花一片片落下,陆皓刚巡视完回来,拨落肩头的雪花,想起已近年关,吩咐了伙头为众军士加菜,为大家增添年节气氛,也算慰劳征战中的辛劳。
军中将士个个都高兴地喝酒欢闹,原本有些寂静肃穆的西北边境,竟让这些兵士们弄得欢腾喜气了起来。
陆皓也随兴喝了几杯,却忽然有个喝醉的小兵闹了起来,哭著说道:「家里的媳妇儿等著我回去的...我出门时,她刚生了个胖小子...这年节,也不知他们过地如何?」
这醉话倒有些引起众人乡愁,沉默了一阵,接著又有人大喊:「大家婆婆妈妈什麽,这回打了个大胜仗,咱们春天就要回去京城领赏的,大家喝!喝个爽快尽兴!」
接下来又是一阵哄闹,陆皓喝了几杯,便起身离席走了。
他一人独自走上城墙,望著苍茫白雪一片,搂紧了身後披风,是有点想念远在京城的家人来。
兰儿不知大了多少?爹娘妹妹过得好不好?天应有没有好好地照顾著他们呢?
以前总是千方百计地想逃离那人的身边,现在却是自己最想回去的地方。
那个妹妹与外甥住著的宫廷里,有妹妹美丽的笑靥,快乐的温言软语,而外甥是那样地让人怜爱,让人忍不住地当成了亲生骨肉似的疼,满足了他天性里人伦亲情的渴求。
偶尔会在麒麟殿里,让天应歪搅蛮缠,忍不住那情欲之思,再加上些许柔情哄骗,就这样沉沦在温柔炽热的怀抱里,偷嚐一响欢情。
明明知道这对不起妹子,败坏陆家门风,是千千万万个不应该,自己却还是像那扑火的飞蛾般,贪求这份悖德的情感,眷恋著他的胸膛,他所给的一切,不顾将来会粉身碎骨、身败名裂的下场。
原本还以为自己是能飞能逃的,这片西北之地,才是属於自己的天空,建功立业才是男儿的根本,但是现今才离开了几个月,就已经开始想念起那京城里的一切来。
真地是爱上了吗?那人威逼利诱,就屈服无奈地从了,那人温柔以待,就心甘情愿地给了,这颗心是终究保不住的,这让他不由得苦闷了起来,压过将要胜利还朝的喜悦。
「将军,有密函及军报送来。」小兵跑来报告,陆皓先拆了军报,写明後续粮草已经上路,大军应可安然过冬,让他不用担心。
他又拆开密函,没有想到竟是家书,除了父母询问之外,还有妹妹的问安,最後是皇帝的亲笔字迹,写上太子长大的点点滴滴,最後是要多加照顾自身,甚为思念的话语。
他把信函贴近心窝,彷佛可以感受到家人及天应所送来的温情暖意,鼓动著自己的心,自己确实是非常非常地想家了。
32
自从皇帝接到西北的捷报後,他就心情大好,日日盘算著君兰回来时,自己要如何地赏他,加官晋爵当然是要的,他要让君兰封侯为将,让大梁都知道他的功迹,风光显耀门庭。
不仅是荣华富贵,他还要赐给君兰金银珠宝,府第仆人,他亲自派人去买办布置府邸,挑了块离宫中不远的地方购置,方便人上朝办公,少些日常劳顿。
自己还偷了个空,去瞧瞧宅子布置得如何,最後居然连陆婉都偷偷地带出宫去看看。
陆婉听皇帝说了哥哥的捷报,心里也是高兴得很,一踏进这侯府,更觉得皇帝对她陆家真是有心。
这宅子并不是十分地广大,却是精美雅致,依著四时布置院落,春赏怪石幽兰,夏有红菱莲花,秋为金桂飘香,冬是观雪看梅,其中还有几处优雅的水榭凉亭,方便人赏景喝酒吃食,处处周到极了。
皇帝还领了她进房里,窗棂是雕著四季花卉,富贵吉祥,桌案是上好乌木紫檀,床榻上摆放著青缎软被,垂挂著天青云纹帐,旁边还摆上了白玉雕花屏风,皇帝拉上她的手,说道:「你女孩子家心细,帮忙看看,还有什麽漏了的,朕叫人补上。」
陆婉盈盈一拜,说道:「有劳皇上费心,臣妾代三哥谢圣上隆恩。」
皇帝扶起了她,幽幽说道:「别这样说,你三哥在我身边这些年,朕是亏待了他....」
陆婉望了他一眼,这皇上似乎对自家三哥特别厚爱的。
「之前是他救了你跟兰儿,却被罚降官减俸,你上回封后,也不好对他一人大封特赏的,这回是他自己有本事,朕要好好地封他赏他....」皇帝这般说道。
陆婉对他一笑,再仔细地看看这房里院落,和皇帝提了几点,两人才回了宫里歇息。
春暖花开之际,陆皓领著大军从西北整装而归,待到了京城领功之时,已是暮春的热闹时节。
天天左盼右等,夜夜数星望月,人终於是回来了,再度在金銮殿上看见那修长身影时,皇上不禁这样想著,再加上手上的种种捷报,心里更是欢喜高兴。
当下宣旨,命陆皓为大将军,并接掌太尉军事兵权,特立大司马大将军名号,准许随时入宫参政议事,并赐号定远侯,赏下宅第一座,金银珠宝若干,跟著远征的诸位将领各依军功领赏升职。
朝臣各自依诺,大军凯旋而归的胜利气氛,感染了皇城的每一处,到处结采庆贺,而归来的士兵们都被众人视为英雄而欢迎著。
陆皓领下圣旨,陆老夫人跟他亲自去了宅邸观看,没有想到,皇上竟是赏了座这样雅致的屋宅,四时院落各有美景就算了,就连屋内房中的用品器具都是名贵高雅,堪比皇宫中的摆设。
陆老夫人拍拍他的手,说道:「皇上所赐的府邸真是漂亮,而且连仆从都有了,皓儿,你可以自立门户了。」
陆皓握住娘亲的手,虽然高兴,却有些感伤,说道:「孩儿还想在双亲膝下奉孝承欢,这宅子我一人住,是有些大了,过於冷清...」
「皇上的好意,怎能不领受呢?想要回来,爹娘随时都会等你的,这宅子离宫里又近些,你上朝也方便,他没亏待了你。」陆老夫人有些安慰说道。
陆皓低下头去,心中寻思,娘或许是知道了的。
陆老夫人叹气说道:「你自己是有分寸的,娘只是怕你委屈而已...」
她温柔地摸上陆皓的铁面具,轻声说道:「你是辛苦了,娘知道的。」
陆皓眼眶不禁一酸,含上些许泪光,喊了声娘,说道:「是孩儿不孝..禁不住那情丝纠缠...」
「不怪你的,倒是娘的错...」陆老夫人叹道,解下他的面具,看著那张容颜,水眸含光,楚楚可怜,自己怎把一个大好男儿,生成了这样的秀美娇颜呢?她忍不住为幼子擦了擦,又为他戴上面具,一如幼时教他那样。
陆老夫人又说道:「你这次立功建业,自是光宗耀祖的事,可做娘的,却只希望你平安快乐地过了一生..真是不行了,找个机会辞官回家也就是了。」
陆皓贴著娘亲的手,心头是一阵暖和,知道娘终究是疼他的,那种自立门户的孤单寂寞终於是少了些。
两母子说了一阵,见天色渐晚,才一道回府休息。
接下来陆皓就忙於种种职务,接手原本太尉所掌管的全国军事,又要处理日常军务,还有原任侍中的政事,再加上搬家入府,吩咐整理自家衣物器具等杂事,真是忙得不可开交。
而皇帝大封特赏之後,就满心期待他入宫谢恩,顺便把人给搂进怀里亲热亲热,一解这半年来的相思欲念,偏偏没有看到他有半点表示,日日入朝相见,都是公事,一些私情也无,满腔期待化成了空等哀怨,最後倒是生起了闷气来。
他一气之下,乾脆在麒麟殿里布上宫廷秘药傀儡香,这傀儡香甜淡好闻,吸闻久了却会浑身无力,手脚发软,虽是神智清醒,口齿能言,却要像傀儡一样,任人摆弄一段时间。
自己吃下解药,等著君兰中了药性,好好地欺负他一顿,让人吃点苦头,这才算解气泄愤。
陆皓在麒麟殿里为皇上整理折子,虽是快要日落,可他还不能歇息,想拿起军务再看时,就觉得有些无力,以为自己是疲累了点,强打上了精神,手脚却还是不听使唤,他看了仍在一旁的皇帝,神色自若,没有半点异样,不禁怀疑起自己是怎麽了。
皇帝算著时辰,想来药效也该发作了,凑上君兰的身旁,把人抱进了怀里,脱下面具,双手开始不规矩了起来。
君兰原想要推拒,身体却彻底地软了,心生困惑,问道:「皇上..你..做了什麽?」
皇帝冷哼一声,说道:「这傀儡香不错闻吧?闻久了会四肢发软,全身无力,乾脆天天点著好了。」
「为什麽..又对我下药?」君兰瞪著他,不解地问著。
皇帝把头埋进他的肩窝,恨恨说道:「朕赏了你那麽多...居然连进宫谢恩也没有,这时就不肯媚上了...富贵後,就不搭理人了吗?没心没肺的...明明说了回来要侍候我.....」
「皇上...臣是忙著的....」君兰蹙眉说道,他真的是忙忘了,哪记得这些事情呢?
皇帝用力地咬了他肩头一口,君兰吃痛低呼,皇帝说道:「你还有话说..出征大半年没有只字片语回来,都无念想是吧?回朝多日,你也多半忙得不见人影,就这样冷落我...」
君兰咬唇不语,心里苦笑,怎麽会不想呢?这人身影,随著那身白色犀甲,日日环绕在他心底,那西北漠地,满天的星斗下,都是年少时的爱恋记忆,就连孤身望雪,也会忆起夏日的欢笑与温暖炽热的怀抱。
「出去了绑你不住..就连回来了,也让人这样抓不住的...」皇帝舔吻著他的耳垂,埋怨说道。
哪里还需要绑,自己早就飞不了逃不掉了,心陷落在这里,就算走远了,也得回到你怀里,君兰这样地想著。
「这一夜,你是朕的..哪里也别想去...再也让你扑腾不了....」皇帝一边说著,一边把人抱上了床榻,脱去外袍鞋袜,抚弄起他的身躯,如同狂风暴雨般肆虐起来,在君兰低喘呻吟的求饶声中,才转为绵绵似的春雨,细腻轻抚,慢慢风雨渐歇,有如软语呢喃,带上轻怜蜜爱,直到晨光微透,两人才在彼此的怀中疲累睡去。
33
春天的早晨,有著慵懒阳光,柔和地透过竹帘,在麒麟殿内洒下一片金黄,竹林中翠鸟声声啼啭,却吵不醒殿内熟睡的一对人儿。
内侍不停在外叫唤,直嚷著西羌的使者要来求见,皇帝才不情愿地起身著服,亲了亲仍在熟睡的君兰,心想,昨天也折腾够了,不忍心还要他忙,盖好被子,将衣物面具放在床头,自己走了出去。
陆婉兴高采烈地打扮著,陆皓出征了大半年,自然是想念得很,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朝归来,却又是政务军事缠身,两兄妹没好好地见过一次面,就连昨日都让皇上给召进了麒麟殿议事,这会才听说皇帝走了,而自家三哥还在麒麟殿里,就想过去看看他。
她才到了麒麟殿附近,就被内侍拦下,支支唔唔说著:「娘娘..皇上有令,不得閒杂人等进来...不经人叫唤,不得入内,这一向是麒麟殿里的规矩....请不要为难奴才....」
她噘著嘴巴,想说自己怎麽会是閒杂人等,她是大将军的亲妹子,当今的皇后娘娘,怎麽就连去探望一下自家兄长都不可以呢?就算三哥忙於政事,也不会怪罪於她,顶多是念个几句罢了,当下不理会内侍,摆起皇后架势,执意入内。
麒麟殿里的傀儡香渐渐散了,但是陆皓仍熟睡不醒,昨日的彻夜巅狂加上酥软药性,让他还醒不过来,更听不见殿外的吵闹声。
陆婉自己一人进了麒麟殿里,揭开竹帘,空荡荡的外室见不到哥哥身影,她有些奇怪地走进了内室,在那床榻上,白色的薄纱帐中,似乎是睡著一人的模样。
三哥累地在这睡下了吗?她想起,以往哥哥忙於政务时也会在宫里过夜,用手轻轻拨开那纱帐,却被眼前的景像给惊吓住了。
床榻里,躺著一个美貌至极的男子,乌黑柔顺的发丝散落在雪白容颜上,似乎是被打扰般的不悦,微蹙起眉间,长长的眼睫还紧闭著,红豔若牡丹的唇瓣,噫语了几声,小小翻了个身,锦被滑落,露出修长的大腿与洁白如玉的背脊,半遮掩著胯下之处,颈边还缀上些欢爱後的红痕。
她瞬间觉得羞愤难当,羞的是,看见这样香豔旖旎的光景,对她这样官家出身的端庄儿女是太刺激了些,气的是,皇上怎麽能把脔宠带进这麒麟殿里偷欢呢?她是知道皇上风流,男女不拘,但把男宠带进这议事之地,未免也太过不正经了吧!
她气地想去摇醒那人,却是碰到了床头衣物,一张冷硬的铁面具露了出来,她不禁怔愣住了,这张铁面具,不就是哥哥戴在脸上的吗?怎麽会..出现在这里?难道...
她心神大受打击,再也不敢往下想,惊慌失措地跑出麒麟殿去。
陆皓睡到了过午之後,才有办法清醒起身,他望了望四周,这内室里明明没人,怎麽床头的衣物有些乱了,还带著一股淡雅花香,兀自疑惑著,皇帝就进了殿里,往他身上扑来,缠著说道:「再陪陪朕....」
他无奈地让人抱住,柔声说道:「天应..我饿了...」
皇帝亲了他一口,才出去叫人布膳,两人甜甜蜜蜜地厮混了一个下午,连带冲淡了陆皓心里的疑问,閒谈了些朝中与出征之事,又说说太子长大的趣事,等用过了晚膳,皇帝才终於甘愿地放人回府休息。
过了隔几日,宫里来人禀告,说皇后娘娘想要见大将军,陆皓当然就告假进宫,外出征战了不少时日,他著实也很想念妹妹及兰儿,那孩子想必大了许多。
他一进这凤栖殿,意外地发现内侍及宫女都已经退下,整个殿室就剩他们两兄妹,他落坐之後,陆婉为他倒杯茶,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道:「三哥,我们兄妹好久没有说说话了...」
陆皓看著妹妹,怎麽也没想到妹子竟是这种心事重重的神情,莫非在宫里受了什麽委屈?
他说道:「三哥出征半载,没有办法照看你,要是受到委屈,跟三哥说,哥哥必定为你出头的。」
陆婉一笑,竟带了点凄清神态,说道:「三哥,我怀上了第二胎...」
陆皓欣喜地握住她的手,说道:「这是好事呀!婉妹怎麽一副不高兴的模样?皇上知道了吗?」
陆婉摇了摇头,望著他说道:「三哥,我夜不能寝,食不知味,有一事我非要弄个明白不可...」
「什麽事?」陆皓问道,心中却觉得怪异无比,一向单纯的妹妹怎麽会这样看著自己。
陆婉抽出手来,摸上他的面具,缓缓说道:「三哥,摘下面具,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可好?」
「这..哥哥怕吓坏了你...」陆皓抓住她的手,搪塞说道,莫名地恐慌起来,心头略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不论美丑,你总归是我哥哥的...」陆婉挣脱开来,执意要解下他的面具。
陆皓死死地抓住她的手,妹子身上的幽香似曾相识,他忆起麒麟殿里那一丝飘渺散去的香气,颤声问道:「你..去过...麒麟殿?」
陆婉不发一语,执意要脱下他的面具,铁面具一落,现出里面的人皮面具,丑陋难看,她安心地抚摸著,却摸到脸颊耳边有一条细缝,用指尖一挑,陆皓转过头去,举手格挡,惊呼道:「不要...」
陆婉发狠扑了上去,陆皓不敢伤她,面具硬是被扯了下来,果然是那天在麒麟殿里看到的美貌男子。
陆婉看著手上的面具,眼神竟是茫然空洞,像是失了魂魄似的,陆皓吓得抱住了她,拍著她的背,喃喃说道:「婉妹..我...我..不想的...」
陆婉的泪流了下来,哥哥的怀抱还是一样温暖,可是她却觉得透心彻骨地寒,从小到大最疼爱自己的哥哥,居然是这样欺骗了她,她尖叫一声,挣脱了他的怀里,狠狠甩手往他脸上打去,恨恨说道:「你..你怎能这样对我...他是我丈夫呀!居然..跟他做了那事...知不知羞耻..爹要是知道了....」
陆皓也不躲,任她打骂,他望著妹妹,凄凄说道:「是哥哥的错..是我不知廉耻...愧对陆家祖宗...」
自己与天应还以为这事可以瞒天过海,没想到有一天还是让婉妹给撞上了,深深伤害了自己家人,长久以来所背负的罪恶感与愧疚感,化为千刀万剑,把他的心,一刀刀地剖开割碎。
陆婉气过打过,又哭倒在他怀里,哽咽说道:「哥哥..你大好男儿,为何...行了这雌伏之事....」
她是恨陆皓没错,可是又心疼难过透了,哥哥生得这样俊俏,有著文武双全的本事,温柔耐心的性子,要什麽样的女子没有,却偏偏甘於让男人狎玩,非要做了以色侍人的男宠佞幸呢?就算陆家原本不是富贵满门,也没有必要去做这种下贱事情。
「妹子..我..身不由己...只能说,天命难违吧....」陆皓搂著妹妹的肩头,眼里落下泪来,他又何尝想呢?
不过是少年时的一场错爱,後来情势所逼,自己又情根深种,贪恋流连於些许温情,终是斩不断这段孽缘,只能遮著掩著,希望不要伤到自家人而已。
陆婉定定看著他瞧,缓声说道:「我们陆家最重气节,爹亲更是看重名誉一事,就算是被迫,又怎麽能够屈服!」
陆皓凄苦一笑,要是当初能够以死明志,自己会不想死吗?但陆家六口人命压在自己身上,又怎麽能舍?要是让皇上动了诛九族的意思,那自己更是万死难辞,只能曲曲折折地半绕半逃半顺著,绕到最後,居然是连自己的心都赔了进去。
陆婉从他怀里坐起,擦擦眼泪,拿出绫帕,也为他擦了乾净,还给他人皮面具,为他捡回了铁面具,说道:「哥哥,以前错了,那也就罢了,若是再错,不能怪我不顾兄妹之情,我以後不再认你这个哥哥的...」
陆皓戴上了人皮面具与铁面具,点头说道:「婉妹说得是,三哥自会斟酌,不会再错了。」
他走出凤栖殿,凄然长叹,自己果然是命带孤星,这人世间的半点温暖都要不到,回头望了妹妹一眼,没有想到,连在自己手心长大的娃娃,也会用这样责备厌恶的眼光看著自己。
出了宫门,他抬头望天,天空晴朗无云,春色奼紫嫣红,没有人能看到他心里寒冻如冰的凄清霜雪,心里痛到了极点,却没有任何言语能够形容,微微扯开嘴角,那是比哭还悲伤的微笑。
34
麒麟殿里的桌案上,摆著整整齐齐的分堆奏折,皇帝拿起笔来批上几字,朱笔一划,才发现墨已经乾了,他不由得想念起君兰在身边当侍中的日子。
自从他当了大司马大将军之後,就没有什麽空閒留在自己身旁,想要宠他用他,自己就不能跟他常伴相依,怎麽就没有一种职位是荣宠备极,又能把他留在自己身边的呢?一般若是无事,君兰那被动性子,也不会入宫来探望自己,想到这,皇帝又是一叹。
忽然,听到内侍在殿外大声宣话,说道:「大司马大将军求见。」
皇帝惊讶之馀,又带上几分欣喜,难道君兰总算是开窍了?愿意主动一些来看看自己了吗?当下即刻准了,喜不自胜地盼著人进来。
陆皓一进麒麟殿,望见皇上的身影,先行跪拜说道:「微臣参见陛下。」
皇帝笑著说道:「平身免礼,爱卿今日怎麽会主动求见?君兰,可是想我了?」
陆皓说道:「臣有一事上奏,非得请圣上示下才行。」
「哦?什麽要事?」皇帝问道,接过陆皓上奏的折子,看了几眼,不敢相信似地说:「你要辞去职务,解甲归田?这是怎麽个一回事?给朕好好地说个清楚...」
「臣自认失德,没有资格受皇上重用..」陆皓低头说道。
皇帝望著陆皓低头的样子,怎麽会是这样?明明前几日两人还有说有笑的,今日却是这副君臣疏远的模样,他走过去,想拉起人来,却发现半点都拽不动他,陆皓看了他一眼,尽是凄楚难言,幽幽说道:「请皇上恩准...」
他想过了,只能这样的,留在这朝廷里,就有相见的日子,只要一见了面,随便让皇上撩拨了几下,自己就管不住自己,身子早就习惯那云雨之事的欢愉,次次背叛了理智控制,就连这一颗心,也是保不住,些许柔情体贴,自己就栽了下去,晕晕糊糊地倒在天应的怀里。
皇帝蹲下身去,想解下那面具,好好地看著他说话,却让他低头避了开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为大梁开疆拓土,又随我勤於内政,你要是失德..那必然跟朕脱不了干系..君兰.别骗我,实话说了...朕总会处理的....」
「臣心意已决,求皇上恩准。」陆皓坚决说道,整个人伏在地上不起。
「你明知朕不会准,为何还要再求?」皇帝站起身来,厉声说道。
陆皓凄凄一笑,自己为何非要做这种傻事不可?不过就是想跟天应做个了结罢了,不想再像少年之时,只会逃躲,这事,终究是要自己亲自面对的。
「你是来跟我道别的吗?过了这麽多年,你怎麽还是要走?朕能给你的,都给了...」皇帝神色哀伤,望著他喃喃说道。
陆皓抬头看他,居然是见到那般伤心难过的模样,心头震颤,这九五之尊的人,为自己露出这等悲伤神情,心底必是有著自己...
这麽多年相处,说什麽都是有著情份,可自己却要一再辜负他的情意,心里更是难受,人生在世,能得一人珍爱,是种幸运,可自己却要为了世道门风,一再地推开拒绝。
他站起身来,整整衣袖,柔声说道:「天应..好好保重...若有来世,我再还你这片深情...」说完,转身就要走了。
皇帝猛然地拉住他的衣袖,恶狠狠地说道:「你要敢走,朕诛了你陆家九族...」
陆皓回头凄然笑道:「皇上莫忘了,你也是我陆家九族之一,我是你舅子的。」
以前年轻不懂政事,担忧家族为了自己而倾覆,现在,早就不再是如此,陆家满朝富贵,随意诛杀臣子,必定招来朝廷众议,大臣纷然上劝,再说後宫里还有妹子,陆婉贵为皇后,一国之母,保不下自家人吗?
皇帝恨恨咬牙,暗想君兰果然聪明,把这朝政之势看得清楚,一碰了这陆家,又要让朝中权力重洗,动盪上一阵子,是自己最不想看到之事,动不到陆家,朕就治不住你吗?
他想把人扯进怀里,却见银光一闪,黑色朝服的衣袖落了下来,硬生生地跌在自己手里,脑袋里不禁一空。
「割袍断义..皇上放过我吧!」陆皓拿著锐利匕首,指著自己喉间,凄厉说道。
他推开了皇帝,眼里是无尽的悲哀,望著那空荡荡的衣袖,果然是需要这般绝决的手段,才能斩下这纠缠多年的柔韧情丝。
终究是得不到手的吗?望著那离去的背影,皇帝痛苦想著,独自一人坐在麒麟殿里,无意识地拿起那呈上的奏折,君兰把事务交待得清清楚楚,就连继任的人选都写好了,个个都是自己心中所想,完全挑不出半点毛病。
在这世上,最与自己心意相通的,莫过是君兰一人了...为何两人只能是这种黯然神伤的结局呢?
他拿著奏折,发愣似地坐了一个下午,看著殿外红日西斜,月升月落,直到内侍来叫唤他上朝,都还是浑浑噩噩地无法思考。
35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有喜了。」
寝殿里的大太监孙华向皇帝禀报这喜事,自从前几日大将军觐见之後,君臣俩似乎是吵上一大架,就连上朝也看不见大将军的身影,总总职务琐事都不知是谁交待下属办了去,就连陆老将军府及大将军的侯府中,好像也找不到人似的。
眼看皇上日日郁闷,一点小事也大发脾气,动辄责打处罚,他们下人也不好做事过日,孙华只得找了各种法子,报些好消息给皇帝听听,希望能开解开解圣上的愁闷心思。
皇帝叹了一口气,陆婉有喜了吗?君兰最喜欢孩子,兰儿出生之後总是多加看顾,现在又要多了一个外甥,想必也是欣喜至极,但是这会人却不知道去了何处,派了暗卫查探也还没有消息,又不能公开找人通缉,光这事就弄得他烦心不已。
皇帝吩咐摆驾凤栖殿,打算去看看陆婉,顺便探探那人到哪去了,他可以对自己这样绝情,但是大概还是会舍不得这个妹子吧?或许有些暗通消息也不一定。
他才到了凤栖殿的门口而已,没有想到就有宫女前来禀报,说道:「皇后娘娘身体不适,无法面圣。」
他的心情更加苦闷,丢了一个君兰,就已经够糟了,怎麽连他妹妹都这样给自己排头吃,又想到女子怀孕,最是辛苦难过,有些担心放不下,还是入殿探望一番。
陆婉不情不愿陪了皇帝坐下,冷淡地回应著皇上的嘘寒问暖,皇帝自说自话了半天,叹气说道:「皇后,可有你三哥的消息?」
陆婉有些惊疑,她深居後宫,哪里会知道在外头当官的哥哥做些什麽,再加上知道了皇帝与三哥之间的丑事,就更不想管,嘟著嘴巴说道:「我怎麽会知道?」
「你三哥只拿了辞去职务的折子给朕,就不管不一切跑了,现在到处都找不到人...皇后你说,该怎麽治他的罪呢?」皇帝半带胁迫地说著,他们俩兄妹情深,唬一唬或许有效。
「怎麽会...三哥..不是这样莽撞的人,他明明说..自会斟酌...」陆婉有些吓到了,漏些口风出来,她怎麽也想不到陆皓就此放弃一身官职。
「什麽斟酌?君兰跟你说过是不是?你跟他说了什麽?」皇帝一听,立刻追问不止,口气也严厉了起来,心里不禁疑惑,明明他刚回来还好好的,怎麽一下子就要跟自己恩断义绝,除非是陆婉说了些什麽。
这样被逼问,陆婉也心生不满,咬唇说道:「谁要管你们两人之间的事?哥哥说,自己会处理的!」
两人之间的事?看她今日对自己这样冷淡无礼,想来是知道了吧..这才逼得君兰来跟自己断绝一切,他那点心事,埋了几年,最苦最痛地也不过就是对不起妹子罢了...傻君兰.....
皇帝冷冷说道:「那皇后是知道了?那以後我也不再瞒你了..快说,你三哥去哪了?」
「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说,怎能让三哥任你欺负..他是大好男儿,你居然那样对他...逼他做下那种丢脸事情,他是你臣子的....」陆婉娇蛮性子一来,也不管皇帝的脸色,任性说道。
皇帝命令殿里所有的内侍与宫女都退下,然後仰头狂笑,笑得陆婉震耳欲聋,头皮发麻,最後停了下来,唇边留下一抹冷笑,阴恻恻地盯著陆婉说道:「我是强逼了他..那你陆家又是如何待他?逼他带上一张铁面具,让他被世人排挤厌恶,得不到半点人世温暖..你有没有想过,你三哥是怎麽过日子的?」
陆婉怔愣住了,她从来没有想过陆皓的处境,自己只会跟他撒娇要求,不曾注意过那街上众人是怎麽看待三哥。
「你三哥是个正常男人,是个有情有欲的血肉之躯..也有情爱的需要...你陆家这样对他,是做上让他孤苦一生的打算吗?」皇帝盯著陆婉,阴阴说道。
陆婉摇头,她没有想过陆皓的痛苦,没有体会过他的落寞寂寥,家里最为温和善良的就是三哥了,只要人家对他好一点,他总是愿意花多一点精神与时间相伴。
「你可知道?你三哥的同僚皆已成家立业,娶妻生子,个个享受天伦之乐,只有他一人孤身自处,明明是俊俏容颜,却没有人愿意亲近,连妻妾都没有,他多喜欢孩子的,却没有自己的骨肉...」皇帝的眼神黯淡了下来,语气里多了一些不舍难过。
陆婉不禁想起三哥抱著兰儿的模样,那样地细心温柔照顾,自己幼时也是那样在他怀里渡过的,哥哥少年般的身影,会牵著自己的小手,去小树林中的溪边玩水抓鱼。
「朕何止强逼了他..你三哥还是未经人事的少年之时,朕就在野地里诱拐了他...好好地调教过他那副漂亮身子,手把手地教他情欲滋味...若不是你陆家如此待他,让他自怜自卑,我又怎麽可能会得手..还能一次次诱他逼他....」皇帝对著陆婉,一字一句地说著。
陆婉睁大眼睛,她怎麽样也没有办法忍受三哥这样被男人狎弄,顾不了眼前这人的身份地位,再也受不了地甩了皇帝一巴掌。
皇帝抚著脸颊,火辣辣地疼,生平第一次被打耳光,他出身皇族,没有人敢这样对他,父皇母妃也不曾这样责打过,更何况,他现在是这天下的主子,至高无上的君王,他冷笑说道:「皇后你真是好胆量..光这一巴掌,朕就能废了你的...」
陆婉有些害怕地看著他,但陆家宁折不屈的骨气,从心里冒了出来,低头握紧双手,恨恨说道:「你废了我吧!我再也不要知道你跟三哥之间的肮脏事情!」
皇帝凝望著陆婉那样倔强的神情,那与君兰有些相似的眉眼,忽然想起她入宫时,陆皓来求他的事情。
他抬起陆婉的头,脸上已经是布满泪痕,但眸子还是亮晶晶地不肯服输,果然是陆家人的倔性子,要是伤了她,君兰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更何况她是太子的生母,又怀上了孩子,肚子里有著自己的骨肉。
终究是自己的后妃,夫妻一场,又何必多加计较....
他叹了一口气,用袖子帮她擦了擦泪水,柔声说道:「我答应过你三哥,要好好地疼宠著你,不能负你...」
「朕不会废了你的,既然皇后身体不适,那就好好休养安胎...不要多说了..朕走就是....」
皇帝走出了凤栖殿,才叫人侍候上,更派人去叫上御医,来看看陆婉的身子,为她调养调养,专心生下皇儿就是。
36
春光正好,但皇帝没有半点心思去欣赏,一整个心烦,君兰都消失十天半个月了,这大将军辞去一事,恐怕就要瞒不住的,人再不回来,又要寻什麽藉口去堵住那堆朝臣的嘴呢?
「启禀皇上,御医虽然是开了安胎补身的方子,但皇后娘娘心中烦闷,还望圣上多加看顾劝慰。」刚才去过凤栖殿探望的内侍,小心翼翼地看著皇帝的脸色说著。
皇帝又叹一口气,连陆婉那边也让他烦地要死,她这次怀胎不比上次轻松,整天又晕又吐的,自己去看她,总是冷言冷语,要是不去看她,就是哭闹不休,又不能不管她,说也说不了,哄也哄不住。
看到她为了孩子,整个人气色差成那样,皮肤头发都没了润泽,一个好好的美人儿变成这样,也是有些心疼,陆家这对兄妹,没一个让人省心的,满怀的闷气都不知往哪撒去,他决定,等这孩子出生之後,一定要打顿屁股,居然让他父皇母后这样辛苦。
陆老夫人听说自家女儿在宫里怀胎过得不好,成天忧愁哭闹,就有了进宫的打算,想带点婉儿爱吃的甜食,跟些止呕的腌梅子去看看她,开解一下,女人怀孕总是会别扭些,过了这时日也就好了。
这日总算打点妥当,又有了谕令可以入宫,她就高高兴兴地去看女儿了。
「娘,女儿好想你。」陆婉一看到自己娘亲,立刻回复幼时的撒娇姿态,亲亲热热地往她身上靠去。
陆老夫人不禁笑道:「这麽大的人,自己都当娘了,怎还这样爱撒娇呢?」
陆婉不禁想起幼年的快乐生活,她是陆家众人手心上的宝贝,有著爹娘跟哥哥的疼爱,竟是抽了鼻子,轻泣说道:「娘..我不要长大,只要当你疼爱的孩子多好..」
母女说不到几句话,陆婉就哭得伤心不已,陆老夫人这才觉得蹊跷,问道:「婉儿怎麽了?在这受了委屈吗?」
陆婉哭得更大声,往母亲怀里蹭去,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三哥有没有在家?」
「你三哥他已经自立门户,怎麽会在家呢?不过偶尔回家看看而已。」陆老夫人说道,孩子大了,都是这样的,难道自己还要管他每日回家省亲吗?
「就没有人去他府邸探探吗?」陆婉抬起晶莹泪眼,对著母亲说道。
陆老夫人这才觉得不对,跟女儿说了让旁人下去,陆婉下令所有宫女内侍回避,陆老夫人才说道:「你三哥出了什麽事?这几日探过府里都是不在的,连皇上都差人频频来探问我们陆家。」
陆婉倒真是慌了,她还以为皇上骗自己,三哥怎麽会无故不见,又想他可能只是出去走走罢了,现在母亲这样一说,她才惊觉事态严重,真是自己逼走了三哥是吗?
她呜呜咽咽地往母亲怀里哭道:「皇上说..三哥不见了,要治他的罪呢!」
「你三哥一向尽忠职守,人怎麽会不见?」陆老夫人问道。
「我不知道..哥哥只说了他会处理的...」陆婉哭地更凶。
陆老夫人叹了一口气,轻轻摸著孩子的头发说道:「婉儿,你是不是知道你三哥跟皇上之间的事情了?」
「嗯..皇上自己也认了...我还打了他一巴掌..」陆婉说道。
「那你心里是怎麽想的?」陆老夫人问道。
「他们两个怎麽能这样?明明都是男子,三哥还任皇上欺负..」陆婉气愤说道。
陆老夫人又叹一口气,问道:「婉儿可是喜欢皇上的?」
陆婉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认了,虽然自己是奉诏入宫没错,但从她进宫以来,皇上对她确实是温柔体贴,怎麽也料想不到,自己居然要与兄长争宠,一想到这,那些妒恨心思就停不下来。
「婉儿,那个人是皇帝,帝王是不可能只爱一人的,你也是要跟三宫六苑的嫔妃争上,你容不了那些妃子吗?再说皇帝是个风流种,你也容不下那些脔宠男侍吗?」陆老夫人说道,心里却不禁难过,手心手背都是肉,婉儿难受,皓儿恐怕是更难受。
「我是一国之母,後宫之首,怎麽会跟那些人计较呢?」陆婉说道,身为皇后,她是有这个自觉,并没有想过要独占帝王一人。
「你容得了外人,就容不了自家人吗?」陆老夫人又说道。
陆婉沉默不语。
「你三哥又何尝愿意?为了你,想来也是跟皇上闹过不少次了吧...」陆老夫人叹气说道,婉儿进宫,皓儿就是第一个反对,进宫後不久,又闹病了一场,自己是看著皇帝把人给接进宫里,又是几天不回家的,这次倒是连人都丢了,那殿上的皇帝女婿,恐怕是要跳脚了吧?
陆婉想起进宫以来,哥哥都是事事照看著她,为她出头,心里也是软了。
「娘实在是不应该这样劝你,但是你已经打了皇上,你三哥又跑了,一个是天下至尊的君王,一个是威震西北的将军,为了你一个,闹成这样,对自己的丈夫不敬,让你的兄长委屈,你是该想想...」陆老夫人又说道。
她拿了些从家中带来的甜食,递给了陆婉,说道:「看你瘦地下巴都尖了,这是你最喜欢吃的云片糕,小时候,你三哥总拿这喂著你...」
她想起自幼三哥对自己的种种疼爱,就更加地想念起哥哥,腹中的孩子动了一下,她怀著兰儿的时候,是三哥拼死地从火里把自己救了出来,又为了自己,在天牢受了一番酷刑折磨,还被降职罚俸。
当初要是没有他舍命相救,自己哪还有命在这生气嫉妒呢?自己确实是做得太过了。
想起三哥的好,心里竟有些犯疼,大好男儿为何要行那佞幸之事,在帝王身下承欢呢?
她哭著向母亲说道:「三哥不能那样做,要是爹知道,怎麽能容得了他?娘,你是知道爹那脾气的...」
陆老夫人又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被窝里的事,咱们俩母女不说,也是没人知道的,这事怎能只怪他,婉儿,你三哥..也是够苦了...」
陆婉又抱住母亲,抽抽噎噎地哭了一阵。
「三哥他明明颜面无损,又为何非得戴上面具过活呢?」陆婉哭过了,心思也兜转了回来,这才想起这等事来。
陆老夫人无奈说道:「你三哥七岁有道长论命,说他命带孤星,无妻无子,是那淫惑圣上,朝政弄权的命格,你爹哪肯担上这种罪孽,硬是让他带上面具,想要破了这命格,说来,他与皇帝的糊涂事,也算是命中注定的....」
陆婉听到这始末,更是心疼起自己的哥哥来,可怜他文武双全,面容俊秀,却是无妻无子的命,难怪对兰儿这样份外疼惜,当成自身骨肉,而满怀的柔情爱意,居然让皇上给拐骗了去,只能这样遮掩偷藏,害怕渡日。
母女这事才说完,外头就有内侍来报,说皇上赐下种种安胎补身圣品,已让御医熬成药膳,请皇后娘娘用下。
陆老夫人端过那药膳,亲手喂给女儿,一边开解说道:「皇上对你还是关心的,就别再跟他呕气了,你们毕竟是夫妻,要过一辈子的,何必让彼此难过日子呢?你们夫妻俩好好说开...」
陆婉一口口地喝著,这些日子以来,皇上确实也没有冷落怪罪过她,自己对他不假辞色、冷言冷语地,却还是耐著性子哄她,他是九五之尊,何须这样委屈低下,自己不待见他,後宫妃子可是个个盼望著讨好他呢!这样一想,自己是不识大体了,乖巧地听了娘亲的劝告。
母女俩又说了一阵,天光渐晚,陆老夫人留下甜点腌梅,这才依依不舍地出宫走了。
37
皇帝动动酸疼的颈背,这才发现已是日落时分,放下手边的折子,看到桌案上还有一叠,不由得叹了口气,心想要是有君兰在该有多好。
他起身望著窗外,还是没有君兰的消息,有些绝望想著,君兰你当真这样无情,抛下朕,连妹妹跟外甥也不要了吗?自己一直以为,这里有你最珍惜的一切。
夜幕低垂,皇帝走出了御书房,抬头望见那满天繁星,思念几乎无法抑制,多想见到那双滟若秋水的眸瞳,倒映星光的模样,他想起太子兰儿也有一对相似的水眸,也该去探探陆婉的,抱了孩儿去看她,就算是冷淡一些,也不会对自己视若无睹吧?当下摆驾太子东宫,抱上孩子去凤栖殿探望。
陆婉一样是晕眩难受的模样,只能略略向皇帝行礼後,便回了榻上躺著,皇帝问她几句,她温顺地答了,却又不免轻呕一阵。
皇帝抱著太子在她身旁坐著,才一二岁大的太子讨著要吃糖,皇帝随手拿了块云片糕给他,小嘴含上了甜食,吧喳吧喳地说著:「舅舅..好吃...」
一句童言童语,两夫妻不由得相望一番,共同回想起,陆皓出征时,两人抱著孩子说话的情景,为了让那人回来共享天伦之乐,喂糖时,总是教孩子说了这句舅舅。
皇帝眼底是一阵悲凉,心里想著君兰还会回来吗?陆婉却是一笑,从皇帝手里接过了孩子,说道:「兰儿,喜欢舅舅吗?」又拿了块糕逗他。
太子伸出圆滚滚的小手讨要,流著口水说:「喜欢..舅舅....」
她亲了亲儿子的脸颊,把糕点给了他,笑著说道:「好,母后回家帮你找舅舅去,好不好?」
皇帝一脸惊疑地望著她瞧,问道:「你这又晕又吐的身子要走?别吓朕了!」
陆婉抚上皇帝的手,说道:「臣妾回家省亲一趟,没事的。」
皇帝握著她瘦弱的手,颓丧说道:「他不在陆府,你还是安心在宫里调养吧...」
「皇上,我们兄妹连心,血脉相连,必定是找得著的。」陆婉温言说道,又拍了拍他的手当做安慰。
皇帝摇头,说道:「不行,朕放心不下,你身怀六甲,又是一国之母,要是出了事怎麽办?」
「皇上,这事因我而起,自然也是要我去劝他的...」陆婉看著皇帝,认真说道。
皇帝沉默不语。
「再说,我想三哥了..兰儿也要舅舅的,皇上,你就不想吗?」陆婉又再说道。
沉默思量半响,皇帝终究是叹了口气,说道:「好吧!那你一切小心,不能离了宫女侍卫半步,一定要有人在身旁照应你才行。」
「臣妾遵旨,请皇上放心。」陆婉说道。
皇帝又把太子接了过来,说道:「皇后你千万要记得回来,要是有个万一,朕绝对不会放过陆家人....」
他望了她一眼,抱著太子走了,身在上位,无法掌握人心时,也只有权势威逼能用了。
陆婉望著皇帝的背影,终於是明白哥哥的处境,那宁折不曲的气节,相比於家人的性命,应该是被舍弃了。
陆婉带著大队人马回陆老将军府省亲,让陆家瞬时热闹了起来,她好不容易推掉众多亲戚的探望,终於是得空带了几个侍从出门。
漫步在这熟悉的街道上,她回忆著童年的点点滴滴,哥哥带她去过很多地方,有城南的杂货街,城东的茶铺点心铺,更小的时候,会带她从後院门口,往北直走一段,房子会越来越少,出现一条很大的田埂,沿著田埂小径弯弯绕绕,会有一片小树林,清澈的溪水里,有小小的鱼儿游著...
陆婉很认真地想著走著,但那条大田埂,现在变地好小,她有些疑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呢?
陆皓歪头晃脑地拿起酒罈看著,怀疑这酒怎麽一下子又没了,他打了个酒嗝,躺在松软的草地上,看著天上的浮云,感觉很悠閒,以前自己也带妹妹来过这里。
从那日跟天应辞行後,他就从府里拿了收拾好的银钱细软出来,买上乾粮跟酒,跑到这来,暂时避上风头,虽然此处还是皇城内地,但谁也想不到,在一片良田之後,会有小树林与小溪的存在。
白云变换如苍狗,他想起小时候跟妹妹在这游玩的情景,有点想家了,但是自己却是无处可归。
自己的府邸只有仆人而已,没有半点亲情,而妹妹跟天应所在的宫里,又容不下自己,爹要是知道自己所做下的错事,也是不会让他回去的。
天地之大,却没有他容身的地方,想回去的亲人身边,都没有自己的位置。
他拿起自己的面具,怔怔地看著,自己是要怨这苍天命运,还是要怪自己的这张脸呢?
他又打了个酒嗝,烈酒後劲一来,体内酒气上涌,竟是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陆婉走过那些曲折的田埂小道,终於是看见了有些眼熟树林,还有著小溪潺潺的流水声,心想终於是找到地方了,她让侍从离远些,自己进了树林里去探探。
靠近溪边的水草地,有匹黑马正在喝水,陆婉心中雀跃不已,那是哥哥的马,人一定是在附近了,她仔细地查找著四周,果然在不远处有个青色的身影。
她走了过去,没有想到三哥会这样毫无防备地睡在这里,面具落在身旁的草地上,俊美无比的脸上,沾上了些草屑泥土。
用绫帕沾点水,她在草地上坐了,温柔地擦过他的脸,闻到那一身酒味,原来哥哥是醉了,难怪都没有发现自己,轻轻用手指抚过他的眉眼,宛如弦月似的美丽,湿润的粉色樱唇,真是比生为女子的自己还俏上几分,难怪皇上这样喜欢,三哥真是美地罪过了。
陆皓似乎是有些被惊醒,皱著眉往她身上一蹭,耳朵贴上陆婉的腹部,胎儿的心跳声,勾起幼时的回忆,他低喃道:「妹妹..」唇边不由得多了一抹笑意。
陆婉拍拍他的背,陆皓睁眼,望见温婉的女子容颜,误以为是自己的娘亲,傻傻看她,像个孩子似地问著:「妹妹会不会讨厌我?」
陆婉摸摸他的头,没有看过自家兄长这般稚气的神情,笑道:「不会,只要你好好地疼爱妹妹...」
陆皓的眼里,忽然涌出泪水,缓声说道:「我很疼她的,可是..她不要我了...不要我这个丢脸的哥哥....」
陆婉心中一酸,把他拥入怀里,柔声说道:「不会的..我很喜欢哥哥的....」
陆皓把头靠在她的肩上,眼泪不停地掉,哽咽说道:「为什麽都没有人疼我...因为我做了坏事吗?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的...」
陆婉把他抱地更紧,从小到大,只有哥哥疼爱著她,自己何时对他好过呢?还那样说话伤他,心里不住悔恨,轻声说道:「没有,哥哥没有做坏事...是妹妹我不懂事.....」
陆皓心里得到安慰,抽了抽鼻子,又有些犯困地睡了,陆婉抱著他,像抱著睡著的兰儿一样,心里无比怜惜,自己从没有抱过哥哥,为哥哥做过什麽,只会处处让他担心照看,现在自己已经是当娘的人了,是应该体贴他,让他放心依靠的。
她轻拍著他的背,唱著安眠小曲,像是疼著自己的孩子一样,疼惜著自己的兄长。
陆皓睡了一会醒来,惊觉自己靠在女人的怀里,才想要推开,就听到妹子的声音,说道:「三哥,你醒了?」
他慌乱起身,脸上一片羞窘,自己居然醉酒跟妹妹撒娇,半分兄长的尊严都没了,又想起这是宫外,婉妹怎麽能出宫来?立刻说道:「婉妹怎麽在这?你贵为皇后,又有身孕,出宫太危险了。」
陆婉拉住他的手,微笑说道:「我来找你回去。」
陆皓拨开她的手,退後一步,低头说道:「我不能回去..在皇上身边,我总是一错再错....」
陆婉站起身来,整理了衣裙,对他说道:「但那不是三哥的错...」
陆皓看著她,陆婉又弯腰帮他捡起了面具,拍了拍上面的尘土,递给了他,说道:「我很想念哥哥你..皇上也是,兰儿吵著要舅舅呢!」
陆皓不发一语地接过面具,心想那个小小软软的娃娃,有著跟自己相似眼眸,像是自己骨肉般的太子,还会记得他吗?他出征西羌之时,兰儿还未满周岁的。
陆婉起身动到了腹部,又是觉得喉里一阵酸味,忍不住又呕吐了起来,陆皓扶住了她,说道:「没事吧?随从在哪?让他们马上送你回宫。」
陆婉又拉上他的手,说道:「三哥..你别让我们挂念了,一起回去吧!」
陆皓摇头,说道:「不行,我不想再让你气我怨我,还不如这样的好,你回宫里去,我..浪迹天涯,解甲归田也很好的...」
陆婉倚在他怀里,轻摸著他的脸说道:「三哥,我不气你了...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我们可以一起侍候皇上,一起把孩子养大的...」
陆皓沉默地戴上面具,抱著妹妹往外走,把她交给随从後,就打算离去,但陆婉死死地拽著他的衣袖,又用了撒娇哭闹这招,死活都要他送她回去,为了陆婉的身子,他也只能万般无奈地随她回宫面圣。
皇帝一听到他们兄妹俩回宫,顾不及帝王的威仪,欣喜万分出去迎接,先把陆婉安顿好,再看了君兰几眼,似乎是消瘦了些,虽怨虽气,却没有责备,只叫他回去府邸打理休息一番,吩咐了明日要准时早朝。
这宫里朝廷,总算是又归於平静,陆皓勤於政事军务,偶尔进去宫里探望妹子及外甥,过了几个月,孩子总算是生了下来,是个公主,皇帝赐名为华,是为锦华公主。
三个人终於又聚在凤栖殿里看这新生的女娃儿,皇后哄睡之後,皇帝抱了过来,往那嫩屁股轻拍几下,惹得孩子惊醒,不住大哭,陆皓把公主抱上哄著,不满地瞪了皇帝一眼,说道:「没事打她做什麽?又没犯著你的。」
皇帝冷哼一声,说道:「自然是该打的,一个娃娃弄得我大梁朝这宫里庙堂都不安稳了,累地她母后整日晕眩呕吐,哭哭啼啼了几个月,让她舅舅弃职逃了快一个月,害她父皇这阵子操了不少的心,委屈求全了很久...」
皇帝这样埋怨一讲,这对陆家兄妹倒是各自装傻了起来,皇帝冷眼旁观,反正心里是出了一口气,倒也不再多说些什麽。
这日两人又在麒麟殿里处理政事,快要日落之时,皇帝凑上君兰的身边,有些不规矩地摸了几把,君兰正想要逃,又让他抱上腰肢,被脱下面具,他死命推拒著皇帝,扭头说道:「不行..我不能...再对不起妹妹了....」
皇帝亲吻著他的耳垂,在他耳边笑道:「你妹妹说了,只要我疼惜你,那她愿意当做娥皇女英共侍一夫的...」
他有些愣住了,婉妹愿意原谅自己就很足够了,自己怎麽能够再跟她争这皇帝呢?羞愤说道:「但是我没有答应..不要...你快住手....」
皇帝趁著他发怔时,迅速地解下他的腰带,伸手摸了进去,捉了他的前端揉弄,笑道:「那要朕向你陆府提亲下聘不成?」
君兰咬著唇,死命摇头,感觉那情欲的烈焰在自己身下窜起,亵裤马上就被剥了下来,皇帝的指尖已沾上油膏,往身後抹去,手指慢慢地没入两股之间,他睁大眼睛,生气地看著皇上。
皇帝吻著他的眉眼,调笑说道:「几个月没碰你而已..君兰,该不会是忘了吧?你...老早就是朕的人了....」
「不..我不要....」
「朕是这天下的主子...谁都不能拒绝朕...君兰....」皇帝捧著他的脸,缓缓说道,细密的吻,阵阵落下,堵住所有言语。
君兰闭上了眼,只剩喉中些许低哼鸣呜,果然自己再怎麽挣扎,也离不开这张纠缠情网,只能任人抱上床榻抚弄,行了一夜云雨去。
38 (限)
春日百花盛开,越接近暮春时节,京城里的古玩珍宝店及绸缎衣庄就越忙了起来,这时日是当今圣上的寿辰,百官搜罗珍宝准备进献皇帝,而绸缎衣庄,则是为了後宫嫔妃觐见皇上要穿的新装而忙碌著。
大批的绫罗绸缎送进了宫中,红的、白的、青的、紫的,各色的缎料让人看地眼花撩乱,挑完了衣料,还得选些绣工,把裁置好的新装绣上各种华美的纹饰。
身为当今皇后的陆婉,当然更不能怠慢,除了寿宴上一定要穿的正式凤袍,还得准备另一套宫装进行家宴,她先选了一批上好的红色缎料裁剪,又命人在袖边及襟边绣上金色凤纹,用金丝织成华美腰带,再差人做了件白色的拖尾纱衣,林林总总地也是差办了不少件。
这日大将军陆皓刚好来看看妹子,皇后高兴地穿上新衣让他看看,大红的曲裾深衣,上绣金色的华丽凤纹,衬出肤白似雪的娇美,金丝腰带绑出纤腰,垂在裙前,随风飘逸,罩上白纱外衣,拖尾轻行,更显地雍容华贵。
他才点头说了好看,皇帝也巧地入这凤栖殿来,一见皇后这身新衣,连连称赞,觉得这衣装美丽大方。
皇帝看著皇后那身红色宫装,望了陆皓一眼,想著他们兄妹俩的眉眼相似,君兰的身形又是修长柔和,若是让他穿上女装,不知又是何种光景呢?想著想著,回去竟也叫人做上一套宫装,藏到自己寝殿去。
「皇上,这南方水患之地,还是请临近之地,速开了粮仓,先安置了再说...」陆皓与皇帝在麒麟殿里议著正事,皇帝却有些恍神地望著他瞧。
「皇上..你这是怎麽了?」陆皓有些不满地说道,正事头上,这主子不管,只看著他做啥?
「唉..改日再议吧!都弄了两个时辰,你也让朕歇歇..」皇帝叹了一口气,伸了伸懒腰。
陆皓苦笑一下,想说也是,近日朝政事多,确实也够累人了,正打算起身拜别,就让皇帝拉住了袖子,问道:「君兰,朕的生辰,你是怎麽想?」
陆皓愣了一下,说道:「就跟往年一样吧...」
皇帝不满地瞅他一眼,埋怨说道:「君兰你也用点心,年年都跟百官一样,你对朕,就这样不上心吗?我们并非只是君臣...」
君兰低下了头,心想有什麽是你这皇帝得不到的?送什麽不是都一样吗?今年怎麽闹上了脾气,只好说道:「那皇上想要什麽?臣去找找就是。」
「朕不想要什麽玉器古玩的,只是想你多陪陪我...」皇帝凑了过来,搂住了君兰的腰,胡缠似地说道。
这个掌握天下的人,这样地对著自己撒娇,君兰心头不禁一软,说道:「皇上...」
「好久没有出宫去玩,就明天一天,你陪陪我,听朕一天,不行吗?」皇帝蹭著他的肩头,软声求道。
「这...」
「再说,明日是休沐呀!朕也想休息,成天政事公务的,这皇帝当得好没意思...」皇帝叹气说道。
果然还是累了吧!君兰摸著他的手,想想有自己在他身边,出宫还是安全的,终於说道:「好吧!就陪皇上一天。」
皇帝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放了他去,孩子似地打算起明日出游的准备。
一大早,陆皓就来到了麒麟殿外参见,皇帝笑意盈盈地拉他进来,为他除去了面具,接著动手要脱他的衣服。
「皇上,这一大早的...」他羞窘地说道,拼命想遮住自己胸口,心想这一天不会都陪皇帝在床上滚来滚去吧?那未免也太过淫靡了点...
「呵..别担心,朕为君兰你换个装而已...」皇帝拿著一套宫装说著,高高兴兴地摊了开来。
君兰一看到那套衣物,更是傻眼,嗔怒说道:「那是女装..臣是男儿身,怎能穿这身衣裙?」他别过头去,说什麽也不愿意换上。
皇帝搂著他哄道:「换了这身装,谁也不会知道你是朝中的大将军,难得能用真面目出去游玩,君兰你就不想吗?」
君兰死摇著头,就是不肯,皇帝捧住他的脸,轻轻吻他,用手指抚过他的眉眼,这张脸,要在面具下渡过多少时日?
天热时,人皮面具是闷热难受,天冷时,铁面具是寒冻如冰,明明是俊俏容颜,却要让人当成了面容伤残,鄙视疏远,自己怎麽也想让他放纵个一次。
「君兰答应听我的..难得朕寿辰,就不能让我开心一回吗?」皇帝抱著他,软磨硬求著。
终究是拗不过皇帝的坚持,君兰放弃了挣扎,任由他摆布了去。
他脱下君兰的衣物,为那白晰的身子,系上红色肚兜,穿上青缎料子的曲裾深衣,襟领与袖口绣著银白云纹,天青色的丝绸腰带裹住细瘦腰身,垂放在裙前,身形修长,衣袖翩翩,彷佛谪仙似的清逸脱俗。
他打散了君兰的发,黑色的发丝流泄在自己的手里,不太灵巧地绾了个简单的髻,插上朴素玉簪,几缕青丝落在鬓间,更显风情万种。
抬起那瓜子脸蛋,描画著眉,轻点了些许胭脂在唇上,不须多少妆容,已是明豔动人的模样,君兰果然是国色天香的绝世佳人,打理完後,两人趁机偷偷溜出宫去。
君兰从未取下面具外出,最多也只有在面对皇帝时被命令取下,第一次以真面目见人,心中难免忐忑不安,又加上这身衣裙,感觉薄透许多,就更加放不开手脚,竟显得有些女儿娇态来,半是不安,半是羞怯地躲在皇帝身後。
他牵起君兰的手,轻轻一吻,笑著说道:「今天..你是我的女人,我的妻,别怕,我会护著你。」
他带著君兰走入人群,这城里的月老庙颇负盛名,香火鼎盛,时值春天,更有不少青年男女前来参拜,对对情人牵手并肩地走在一起,到处都是甜甜蜜蜜的景像。
皇帝身穿淡黄色的大袖深衣,下衬著同色襦裙,袖口襟领皆是绣了吉庆寿纹的月白缎子,腰间系著黑色真丝腰带,看来英俊潇洒,与一袭青色宫装的君兰站在一起,竟是对才子佳人的模样,两人牵手并肩而行,状似夫妻情侣般的亲腻。
皇帝拉了他一起入庙参拜,君兰望著香烟袅袅,到处是男男女女虔诚敬拜的情景,不禁苦笑,他跟皇帝两个大男人是拜什麽月老?他本想要走,却看见一旁的皇帝无比专注地捻了香,求了些什麽。
拜完了月老,皇帝又带他走往城东,满街的小吃点心,在他手里放了点碎银,催著他往街角的红豆糕店铺去。
闻著红豆糕的甜香,他有些恍惚,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吃过了,那年在酒楼里剩下的红豆糕,那些店家伙计的鄙视,有些刺痛了他的心头,本想转身离去,却听那伙计吆喝说道:「小姐,我家的红豆糕是最好吃的,你来一块嚐嚐吧?」
那人包起了晶莹绵软的红豆糕,上面还有著热腾腾的蒸气,笑盈盈地递给了他,又说了句:「小姐模样真好,这块就当送你的吧!以後多多关照著小店...」
他惊异地看了伙计一眼,连忙拿上银钱付了,那伙计笑著收下,又多给了他好几块糕点,笑脸迎人,多少殷勤款待,让他有些晕陶陶,住在这京城多年,自己第一次没有被店家讨厌了呢!
他捧著红豆糕回来,皇帝手上已多了个食盒,里面是一壶水酒和几个小菜,他把红豆糕也放了进去,两人一起往城郊的桃花林里去。
城外花开满天,娇嫩粉红的桃花占下满山遍野,两人携手入林,微风轻吹,阵阵花香便袭入心扉,让人满怀迷醉。
他们俩找了靠近山边的桃树坐下,拿出食盒,斟了几杯对饮,偶尔风吹花落,桃花落在杯盏酒里,更显风雅。
喝了几杯,吃过了几口小菜,皇帝搂上了君兰的肩,拿出了刚刚在月老庙里求来的事物,摊开在他怀里,是一束红线跟符纸。
那符纸摺得精致,小小的纸片,弯弯绕绕地叠成了个五角花样,状似一朵桃花,皇帝摊开了君兰的手心,放了进去,温柔说道:「这是桃花符,愿你来世有段好姻缘,与人携手白头到老。」
他鼻头有些酸酸的,咬唇不语,这人知道他命带孤星,注定一生孤老,居然为他求了这样事物,盼他来世不要如这世般的凄楚难受。
皇帝又放了红线一束,亲了亲他的鬓边,轻声说道:「下辈子可要投好了胎,名正言顺地嫁给我为妻的...」
他眼眶一红,几滴泪就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濡湿了手中的红线与桃花符。
皇帝吻著他脸上泪痕,不住地抚慰亲吻,吻著那排长长眼睫,吻著那双翦水秋眸,吻著娇嫩如花的双唇,轻扣牙关,舔舐著唇中芬芳,吸允挑逗著彼此的唇舌,一寸寸地允著,从温柔缠绵的轻吻,到爱欲浓重的深吻。
他放开了君兰,一脸晕红,身穿青色宫装,更显娇羞媚人,今日君兰这身女装姿态,像只小猫爪轻挠过心窝,著实让他心痒难受,他的大将军何时是这样娇弱可人呢?他拥君兰入怀,直想好好地疼爱一番。
双手不规矩地伸入他的衣襟,隔著肚兜,揉弄著乳尖,君兰抬起湿润的眸,捉住了他的手,轻轻推拒著,羞赧说道:「别这样..这是白天...而且还是外头....」
皇帝在他耳边低声笑道:「怕什麽,没人认得我们,要是人家看了,也只当是夫妻敦伦,男女合欢罢了...」说完,又吻了上来,一手不住地爱抚著他的肩头。
延著细长的颈子舔吻而下,他在君兰的锁骨上咬出深深浅浅的牙印,稍微松开了那天青色的绸缎腰带,将衣领往下拉了拉,露出削瘦双肩,在颈边肩窝处吸允出点点红痕。
撩起青色宫裙,一双修长白晰的腿,在一片青缎里若隐若现,好不诱人遐思,抚摸著大腿肌肤,触感好地像是温润的羊脂白玉,顺著大腿而上,探入肚兜下缘,碰到两腿中间的根物,已经是兀自直立,轻轻抖颤著。
「君兰..你已经精神地很...比朕还快呢!」皇帝吻著他的嘴角,调笑说道,君兰满身羞红,害怕被人看到的羞耻感,让身子更加兴奋难耐,下腹竟是不自觉地立了起来,连前端都湿了些。
温厚的手掌,握住那直立的秀苗捋弄,君兰低吟一声,双手环住皇帝的肩头喘息,满是渴望地唤了一声:「天应...」
皇帝让他直立起身,手抓著桃树枝干,宫裙卷到腰间,双脚张开,露出雪白臀部,用手指抚摸著股间,身後小穴渐渐收缩,看来春情已动。
他从怀里拿出油膏,用手指沾了些探入,指节慢慢没入股间,温热湿润的感觉传来,君兰受不住地抓紧枝干,就有几朵桃花落下,掉落在背上,他抚摸著君兰的背,忍不住地欣赏起这动人春色,君兰又低唤了一声天应,带上些许恳切意味。
他解了黑色腰带,脱下外袍,拉低了裤头到膝盖,便缓缓蹭著君兰的肛口,心里想著,这偷情野合的趣事,得要慢慢品尝,可不能太快了事。
灼热胀大的阳物就在身後,却只在入口轻摩慢蹭,弄地君兰体内欲火狂烧,想要又得不到,渴望交合的欲望折磨著他,他贴紧了树干轻磨,衣物摩梭才刚带来快意,就被身後的人抬高腰身,阳具瞬间插入他的体内,逼地他媚叫出声。
「君兰..不准用前面...你是..我的女人....」皇帝把他拉离枝干,沙哑说道,强迫他只能接受自己,只准从自己身上得到快感,开始在股间不住地律动了起来。
君兰上身紧靠著桃树,下身却被拉开,贴合著天应的身躯摆动,他抬起头,满树的桃花在眼前绽放,感受天应在体内的顶弄,阵阵的酥麻从身後传来,身穿女装,让他有些错觉,彷佛自己是女人,正被身後的男人疼爱著。
「阿..天应...用力..再深点....」
君兰放肆淫叫,抛弃所有的道德羞耻,他决定当自己是女人一回,弓起身子,发髻被桃枝勾乱,身後小穴夹得更紧,想跟这男人深深结合,融化在彼此的肌肤温度里。
皇帝抱紧了他的腰,君兰的秘处夹著他舒爽不已,恨不得能捅得更深,让全部柱身都享受到那紧窒的内壁,给那温热的嫩肉吞食掉全部,低声唤著君兰,每唤一声,就更猛烈地往他腰间撞上一次,君兰承受不住似地摇晃著桃树枝干,落英缤纷,朵朵桃花飘飞於两人身上。
落在君兰腰臀上的桃花,便被激烈的交合动作碾碎,散出浓烈花香,化出点点红豔,皇帝越动越快,不停追逐著性欲的高峰,君兰被他戳弄地几近失神,体内敏感处早已无法再有更多的欢愉,猛然地泄了出来,身後狠狠一缩,皇帝也让他箍弄了出来,一起泄在他体内深处。
皇帝抱著他躺下,用外袍遮盖著,下体还有些湿黏,随手撩起君兰的衣裙擦拭,青缎色的裙面沾上点点白浊,渗湿成些许水渍。
君兰睁开双眼,微微抱怨说道:「都弄脏了...」
皇帝亲吻著他汗湿的发,哄道:「等等回去就扔了..待会让你洗个乾净...」
两人看著满林桃花,偶有大风吹过,桃花便似粉红花雨飘落,怀中静静依偎,偶尔低声调笑几句,更显浓情蜜意。
直至日落西山,一片红霞染上了山边景色,两人才打算回宫,山中小径忽然急传来马蹄声,竟是四五个男人闯进这林子里来,像是盗贼的模样。
为首的一人,见到他们两人衣衫不整,君兰还面带春色,云鬓散乱,颈边依稀有著点点红痕,便知两人在此野合,身穿青色宫装的女人,垂首整理著衣衫,羞怯地躲在男人身後,那男人自顾自地穿起外袍,一副文弱模样,便起了劫财劫色的心思,吆喝众人围住了他们俩。
那盗贼步步进逼,居然还对著君兰淫笑说道:「小美人..你那汉子不中用,等等我好好地疼你一番...」
君兰气极,想他堂堂大将军,居然让一个山贼调戏,随手打落了其中一人的剑,拾剑转身直攻而上,瞬间逼退三人,轻啸一声,手中的剑就往为首之人招呼而去,刀剑相交,那盗贼才知道遇上了高手,连忙不敢应战,纠结众人落荒而逃。
皇帝在一旁摇著折扇,实在是忍不住想笑,那盗贼谁不惹,惹到当朝的大将军那去,真是不知死活,不过也不能怪他,毕竟君兰这身柔弱女装,谁也想不到他竟身负绝世武功。
君兰打退了盗贼,随手把剑一扔,还不解气,恨恨说道:「看我回去怎麽整治这京城里的官,日未落天未黑,就有人敢行抢,这城的治安是怎麽管的?」
皇帝揽了他入怀,拔下他的发簪,说道:「别气了..这头发都乱了....」
君兰这才想起发髻是如何弄乱的,想起刚才自己在野合中的放浪形骇,嗫嚅说道:「不是山贼...是你刚弄乱的....」
皇帝哈哈大笑,抬起他的脸,轻印一吻,笑道:「原来我比山贼厉害呢!我们回宫,朕再好好地疼疼你...」
君兰羞赧地上马与他共骑,两人趁著微暗夜色回宫。
39 (限)
晚风徐徐吹来,竹叶沙沙作响,兼伴著涓涓水流的轻响,麒麟殿里,薰上了一阵淡雅清香,龙脑香气缓缓地漫了开来,内侍太监点燃四处的青铜角灯,又拨拔了桌上油灯的灯蕊,整日僻静的殿里,终於是有了人声气息。
麒麟殿内的温泉水池里,水雾氤氲了满室,君兰才刚在泉里洗浴完,正要拿起一旁的衣物穿上,就让皇帝拦住了手,说道:「等等,我要帮你穿...」
君兰正疑惑这皇帝还有什麽鬼点子,就见他又拿了一套女子衣裙出来,笑著对自己招手。
君兰羞怒不已,都让他作弄了一天还不够吗?索性躲到水里,不肯出来。
皇帝穿著袍子下水,也不在乎会弄湿衣裳,从背後抱上君兰,柔声说道:「还未子时,这一天还没有过完,君兰你不能反悔的..」
君兰无奈地让他抱出了池子,用一旁的袍子擦乾了身子,拧过了那一头黑发,皇帝笑道:「在殿内,就穿得随性点好了...」
一样系上日里所穿红色肚兜,轻轻抚过那上头的鸳鸯戏水图样,虽无女子的丰满胸部,但衬著白嫩的肌肤,也是诱人无比,为他穿上粉色亵裙,在肩头披上黑色罗纱披肩,微湿的发,散落在背後,宛若出水芙蓉般的清丽模样。
皇帝领著他来到平日议事的案前,桌上放著他们从宫外买的红豆糕和几样小点,把君兰抱入怀里,拿了一块红豆糕喂他,说道:「试试味道如何?是不是像我们当年在温泉池畔吃的一样?」
君兰咬了一口,却不知怎麽形容这滋味,两人风风雨雨地走了这麽多年,红豆糕还是红豆糕似的甜,但这份情却已不是如同往日一样地单纯了...他们之间,有君臣之义,有外戚之实,有亲密之事....
皇帝见他不语,自己也咬了一口,舔上君兰的唇,与他唇舌相允,红豆馅的甜美,在唇齿之间扩散开来。
他亲吻著君兰的嘴角,轻轻磨梭,柔声说道:「不甜吗?这还有松子糖、桂花糕、密枣乾、核桃糕,朕会喂得你嘴甜心也甜的...」
他不禁笑了,这人还记得那年池畔自己说过的话,那时,自己也为他的讨好而感动著。
今日的月老庙...那遍野的桃花林...心上有了一股甜味,如蜜似地淌过心底。
君兰捧起他的脸,舔著他的唇,笑道:「是甜的..再喂我一块...」手指轻巧一拉,就扯开了皇帝的腰带,露出赤裸瘦实的身躯来。
君兰跨坐在皇帝身上,一口口咬著红豆糕,吃到最後一口时,把他的手指含进嘴里,极其煽情地吻过那指节,舔著指间的每一寸,媚眼如丝地望他一眼,灵巧的舌,顺著喉头而下,绕了几圈,又顺著锁骨,满是情色地咬了几口,留下青紫痕迹,来到胸口乳尖,一边用舌舔咬,一边用手抚弄,阵阵快意就从胸口传来,皇帝满意地吐了一口气,不住抚摸著君兰的背脊。
君兰继续往下舔吻,划过平坦的小腹,在肚脐下画圈吸允,然後又往下再吻著,碰触到男人浓密的阴毛上方,用手捧起那还在沉睡的根物,用唇轻触几下,手指揉弄著旁边的囊袋,妖媚地又看了皇帝一眼,张嘴含了进去,牙齿轻轻在柱身上滑过,让他忍不住轻颤,喉中发出一声低吼。
皇帝扯掉肩上的黑色罗纱,抓住君兰的肩头,敏感的前端顶在柔软的口腔壁上,带来一阵阵眩晕似的快感,阳物在那张软热的小嘴里胀大,看著那张变得豔媚的绝色容颜,更是兴奋难耐,在君兰的嘴里抽动起来,一会就泄了个爽快。
君兰抬起头来,手里握著湿透的阳具,唇边还留下浊白的精液,蜿蜒地滴了下来,形成一道淫靡不堪的水痕,望著他说道:「你就喜欢我这麽淫荡是吧?」
皇帝把他抱了起来,吻著他,舔掉那嘴边的奶色汁液,吸允著他嘴里的腥膻,拿上了红豆糕喂他,笑道:「这叫情趣..君兰你好久没有这麽热情了...吃点甜的..味道好些....」
君兰忽然地嫉妒起那些嫔妃脔宠,那些人跟他有过多少情趣淫乐?他在皇帝的身上跪立著,双手搭上肩头,咬走了糕点,昂首一口把红豆糕吞了进去,舔了舔唇,神色娇媚,却又傲气卓然,说道:「你不就贪我这身子吗?拿我跟你那些玩物比是吧?」
皇帝抚摸著他的腰间,解下那粉色亵裙,一双修长有力的大腿就现在眼前,雪白的臀瓣也露了出来,君兰踢了几下,那粉色裙摆就褪至脚边,下身完全赤裸著,腿间的花茎在肚兜下围,撑开了一些间隙,让皇帝轻易地抓住了直挺的柱身。
皇帝一手捋弄著他的根物,一手伸进肚兜揉搓著他的乳尖,强烈的快意,刺激著君兰的身体,让他浪叫连连,皇帝亲吻著他的耳垂,柔声说道:「他们哪能跟你比?君兰,让我放上心的..只有你一个...他们都是你的替身罢了.....」
皇帝放开了他的乳尖,用手指沾上油膏,在股间来回摩梭,撑开小穴,手指一节一节地没入君兰的体内,他不住低喘,想要更多的刺激,想起男人灼热性器所带来的欢愉,渴望地唤著:「天应...」
皇帝抽出了手指,掰开他的臀瓣,说道:「自己来,好好享受...」
君兰咬唇坐了下去,绵软的根物没入自己体内,收拢著腿间,让後穴缓缓收缩,吞弄著还未直立的柱身,受到柔嫩内壁的挤压,皇帝舒爽地叹了口气,所有感官都集中到下腹,那又热又紧的感觉,让腰间一酸,身上的热流全灌到腿间去,慢慢地胀大发热起来。
君兰半闭著眼,感觉体内的根物变化,不住扭腰,那直立的阳具就用著不同角度,冲撞著体内敏感的一点,带来背後腰间的酥麻快感,他套弄得越来越快,渴望更多的快意,却让皇帝抱住了腰身,他睁开迷蒙的双眼,呻吟说道:「我还要...」
「真是..妖精...差点被你弄泄了....用用前面....」皇帝抱著他低喘,压住他的腰摇动,让他的性器在自己小腹上不停地摩擦,前端泌出的体液,弄湿了肚兜的下摆,形成些许像是水渍的痕迹,浓浓地散发著精液的腥膻气息。
「阿..阿...好舒服....」
君兰的腰身不受控制地被摆弄著,造成前後不同的快感,前面是湿冷衣物的摩梭,灼热肌肤的相触,後面是被炽热烙铁般的硕大,熨烫著肠壁甬道,两种快感随著脊髓攀沿而上,直窜脑门,一阵呻吟之後,就再也受不了地泄出来。
皇帝在他的体内,死命咬牙苦撑,感觉那受到高潮的身躯,在他身上颤抖,身後的小穴,激烈地收缩痉挛著,彷佛要吞食掉他所有的意志,然後缓缓地慢了下来,像是轻含著他抚弄不已,另一种温吞吞的折磨,让他不由自主地滴落了额上的汗水。
他看著君兰满身潮红的模样,听著那混乱的喘息,跟自己极度的亢奋,渐渐地平息下来,君兰腿勾著他的腰,手揽著他的颈子,像是怕掉了下去,就著那结合的姿势,把人抱到了床榻上,每走一步,都可以感觉到彼此肉体的碰撞。
「君兰..你穿著女装...似乎..特别地..兴奋呢!」皇帝伏在他的身上,轻抚著他的脸颊,低笑说道。
身为男子,却让人当成了女子狎弄,这让君兰羞怒不已,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了身为女人的错觉,只想让这男人疼爱,像对男女一般,尽情地享受鱼水之欢,只能别扭地转过头,闷声说道:「我不是女人...」
皇帝抚过他身上红色肚兜的图样,鸳鸯戏水,夫妻敦伦合乐,自己跟君兰,为什麽不能是这样呢?解下那肚兜,拿到鼻头嗅闻,柔声说道:「都是君兰的味道...这份大礼,朕..收下了....」
君兰瞪他一眼,轻哼一声,眼里却是又羞又嗔,水似的眸子里还藏著一股柔情,无比妩媚风流,让人心动不已,皇帝不禁又吻上他的眉眼,啃咬起他的双唇,伸舌与他缠绵相允。
他吻著君兰的颈子,还可以见到下午欢爱後的红痕,用力吻得更深,在这身子烙印上更多自己的印记,手指捏弄著那早已红硬的乳尖,用舌头舔过,看那红色乳首,闪著水样色泽,被捏揉的痛感与被亲吻的触感,让君兰轻声嘤咛。
皇帝捉起他刚才泄过的秀苗,用手指抚弄,还有些体液未乾,湿湿滑滑的模样,更方便自己捋动,玩弄著囊袋,轻抠著铃口,过不了一会,又精神地在自己手里立了起来。
君兰弓起身子,更加地贴近皇帝的胸膛,双手攀住他的肩头,脚尖因为这样的快感而蜷曲著,不自觉地抬起腰身,让他更加方便抚弄,也让身後的阳具更加深入自己的体内,碰触著更加柔嫩敏锐的肠道深处。
皇帝放开了他的前端,用手扣住腰肢,狠狠地往里面抽插著,柔软的内壁被不停地翻搅,君兰全身的感官都滨临狂乱,本能地想抓住什麽,他用双腿缠住了天应的腰,像怕被抛弃的孩子,紧紧地拥抱著他,双眼失去神彩,恍惚唤著:「天应..天应...天应....」
皇帝抱著他,满心爱怜,吻著他的唇,沙哑说道:「朕.是爱著的..不是你那皇后妹妹...不是那些嫔妃脔宠...我爱的..是你...君兰.....」
君兰闭上眼,泪水顺著脸庞落下,形成两道晶莹的泪痕,他什麽都不想听...这样地椎心刺骨..不能被承认...深入骨血心魂的一份感情....
皇帝不停地挺腰律动抽送,两人这样的拥抱,让他感觉自己快要被君兰给吞没,却又占有了他的全部,拥有与被拥有的温热怀抱,让两个人合而为一,再也分不开,他抽动得更为猛烈,直到那快感高潮将两人完全淹没,浊白体液濡湿了对方的下身。
皇帝缓过了气,抬腰打算从君兰的身子里退出,君兰却是睁开了眼,雾般的水眸有著深深眷恋,低声唤道:「别走...」
抬臀,後穴轻轻地收缩著,阳具又没入他体内几分,皇帝低呜一声,俯下身来,抚过他汗湿的发,宠溺说道:「嗯..我不走...就陪你....」
两人相拥依偎,交颈而眠,在彼此的肌肤温度里,沉沉地进入梦乡。
40
今年的秋风中,夹杂著一股浓重血腥气息,皇城东边的市朝,青石板的街道上,还残留著乾涸乌黑的血迹。
主因是兰州贪污一案,牵涉众多官员,朝中世族王家大受打击,前朝元老户部尚书问罪斩首,相关族人更是被杀了不少,再加上许多门生关系、私相贿赂等等,整件案子竟像千丝万缕的蛛网一般,拉拉扯扯了一干人等。
兰州位靠西北,临近黄河,朝廷知道这里常年有水患之苦,都会拨款修补河堤,设立粮仓以备不时之需,所以年年都有银粮进出,许多官员都当这修堤赈灾之事为油水,多少扣了一些下来,不少年来都是如此贪污行事,形成惯例。
但近几年来,大小水患不断,向朝廷要得银子多了,让皇帝多看了几眼,一一清点起来,竟发现有些眉目不合,才惊觉附近明明有著粮仓,却总是上报粮食不足,粮仓与灾地的出入不合,皇帝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皇帝原本只打算处置几个官员,却不知道是谁参了一本,竟成雷霆大怒,越查越多,把这後头大大小小的老鼠洞都给挖了出来,严加惩戒各级官员,一时入狱流放的官员竟是不少。
至於是谁参了那一本?朝廷中各人纷纷猜测,王家这个兰州之职占得够久了,王家前朝就占上不少职位官缺,亲友门生众多,後宫里还有一位婕妤在,又擅於打点各层关系,谁也不想去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来,就算是相争已久的谢家,也不太想做这事,毕竟这种油水自己也沾了一些来。
那再算起来,只有皇后出身的陆家有可能了,但陆府多为军将出身,多半是兵部及刑部的官员,跟这种民生大事著实没有相关,要参到这来,也不太可能,除非是..那位常伴君侧的大司马大将军陆皓。
而新任的兰州官员徐平之,似乎是更证实了这个猜测,他出身平民,之前是西北边城的太守,与当地驻军将领陆轩有些交情,看重他在边城对各种工事的调度做得不错,才调到兰州管这修堤赈灾的事务来。
有点实证之後,王谢两家就对陆家有了几分在意,开始拉拢迎合陆家的人,总是希望能再攀点关系,为自己谋得更多的权力。
陆家族人多半是朴实忠厚,以武传家,自从陆婉为后,就有些骄纵跋扈,再加上这王谢两家族的勾搭,就出了些不肖子弟,做下不少贪赃枉法之事。
徐平之到了兰州任职之後,才发现这兰州贪污严重,不止上面的人贪,下头的一个个也都贪,就连守仓库门口的兵都能贪上一些,难怪年年都要讨粮讨银的,百姓贫困,但是商贾官员却都是腰缠满贯。
他先吩咐了官兵运粮,从粮仓运来的数目总是不对,带头领粮运送的兵将一堆藉口,说是路途遥远,耗损难免的,他一气之下,拿出种种证据清查,那人却冷笑说道,他是陆家人,当今的皇亲国戚,与皇后娘娘系出同宗,拉拉杂杂地说了一大堆,量徐平之不敢办他,徐平之这下火上心头,当下公事公办,丝毫不留半点情面。
过不了几日,永宁侯府就有人来求见陆老将军。
陆老将军已近六十高寿,在家安养天年,此时看见堂兄来找自己,虽是高兴,却不免有些疑惑。
两人寒喧一阵之後,那堂兄就跪在陆老将军面前求情,请陆老将军托人救救他那独子命脉陆宗正,陆老将军又细问些,原来是在兰州犯了事,让那新任太守给拿下了。
陆老将军实在是觉得头疼,自己已不在庙堂当官,这事是要托谁办去?要是狠心不救,看这老哥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也著实不忍。
他只好把人留了下来,明日月初,皓儿或许会回府探望,再来商讨看看,是否有什麽救人的方法没有。
陆皓刚回府来看望父母,就见父亲愁云满面,正想要问上,父亲就开口说了,陆皓立即派人去查了回报,过不了多久,这件案子就明白在眼前,陆宗正利用职务之便,污了不少官粮转卖。
陆皓轻叹一声,劝慰长辈几句,就打算要走了,那堂伯父跪下来,死拉著他衣袖恳求,他望了父亲一眼,陆老将军只得出声说道:「皓儿,你堂伯父就这一根独苗,你还是帮帮忙吧!」
陆皓扶起堂伯父入坐,说道:「这徐平之处事一向公正,是个良臣之士,不会随便冤枉人,要是为了此事保下堂兄,其他臣子会心寒私议,小侄实在是不敢如此行事。」
那堂伯父又哀求道:「我不求他能保住官职,只要平安回来,让他安安份份做人,传个香火也就行了。」
陆皓低头苦思,或许废官罚金可以救上一命,叹了口气,说道:「小侄尽力而为就是。」
他回府思索,徐平之的处境已经是不好做事了,自己再要去保人,实在是雪上加霜,但父亲堂伯父那样地说上求著,也是没有办法不做,他只好拟上个法子,请皇帝帮个忙去。
陆宗正废官罚金百两後,平安回了家去,原本以为这事也没人在意,却被王家的人给参上一笔,皇帝看到折子时,还嘲笑他一番,说这猛药是他下的,现今倒是害到自家人了,在床上讨了一回功後,摆明保下这人。
至此,群臣是看得懂皇上的脸色了,对陆家人更为巴结讨好,陆老将军虽不在朝中,却对幼子能保下兰州罪臣一事,也是刮目相看,心中暗自怀疑,这孩子在朝中是有多少实权呢?
有这种怀疑的,并不只有陆老将军,身为王家长期以来的政敌谢家,比谁都想知道这个答案,谢家上次在後宫动乱中被诛杀掉许多眼线,又失去了一位婕妤,对现今皇上的动向心思实在是摸不著准,但近来采选少了,要再送美人进宫也难了些,东想西想,竟把主意动到了陆皓的身上去。
大司马大将军一职,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文职是位列三公,武职是掌军事大权,这个职位可说是政权军权皆掌握在手,而陆皓虽是权重朝野,却没有纳下夫人妻妾,至今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主要是因为他面容伤残,没有人愿意下嫁於他,谢家看中了这个缝隙,想找个旁系的女儿嫁了进去,从此谢家就多了陆家这个靠山,於是派人前往说媒。
陆老夫人接到有人来说这门亲事的时候,还真是大感讶异,原本以为人家女儿可能也是有所残缺才肯下嫁,仔细一探看,才发现人家姑娘虽然不是美丽端庄的官家小姐,却也是清清白白的小家碧玉。
不过..这事,是要皓儿自己去打算的,毕竟他跟皇帝之间,还要他自己去斟酌斟酌,她这个当娘的,也没办法说些什麽。
41 (限)
陆皓每月总会固定回家几趟,刚踏入自己住惯的偏院里,母亲就来到这,跟他提上了最近有人来说的这门亲事。
陆皓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陆老夫人也不勉强他回答,就这麽地放著了,然後这风声又不知道怎麽传到朝里去,就在王家也打上这个主意时,皇帝终於是知道了。
他原本在心里暗笑,君兰老早是自己的人了,这些朝臣想随便找个女人就依靠上陆家,算盘未免也打得太过如意,没想到过了半个月,也没听到拒绝的消息时,心就一点一点地沉了。
他满怀心事地走到麒麟殿去,叫内侍点上了灯就出去,君兰今日去视查军务,是不会过来了,但书案上,还是有著他整理好的奏折堆著,他们两个人在这个僻静的殿室里,相处过许多时光,他开始回想,不知道有几年了呢?
过了这麽多年,他对君兰,居然都不曾厌倦,喜欢跟他共理政事,喜欢跟他说笑谈天,喜欢跟他缱绻缠绵。
但是现在,他不知道君兰是怎麽想的,君兰是不是也跟其他人一样,只是装出欢喜柔顺的模样,应付著自己呢?身为帝王,最可悲的,莫过於此,在许多温柔欢情的背後,都只是冷冰冰的利益交换,与不得不为的伪装顺从。
自己年少之时,可以到处调戏美人,不过就是仗著王爷的身份罢了,登基之後,享尽极乐温柔乡,也是因为自己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那些过往的男男女女,对自己有多少真心,是连想都不愿意想的,除去了权力,他并不晓得,有谁会真心爱他。
但是君兰并不相同,他们相遇於西北漠地,彼此也不晓得各自的身份,就那麽单纯地爱上了,就算这麽多年来,君兰身为臣子,不得不屈服於他之下,他也深信著,当初那个绝色少年,是喜欢自己的。
可是王谢两家的说媒,让他不那麽肯定了,他一直都知道,君兰很喜欢孩子,应该会想要娶妻生子,共享天伦之乐,自己不是没有这个雅量,但是心头却总是不安害怕。
他很清楚君兰的性子,只要人家对他好,他必然也会回报著好,自己之所以占了君兰这麽久,也是因为没有多少人对他好,他贪求眷恋自己这点温暖而已,现在他已经是权倾朝野的大将军,多少人打算对他大献殷勤,他的心,还能那麽单纯地只留给自己吗?
他没有把握,尤其是让君兰娶妻,跟一个女人日日相伴,然後还生下他的骨肉,这个女人与孩子,应该会占掉君兰大部份的心思吧?那时,自己与他,还会是现在这样吗?
或许..真地...只能当君臣了.....他不禁苦涩地这麽想著。
麒麟殿外,忽然有内侍宣告,说道:「大司马大将军陆皓求见。」
皇帝说了个准,随手拿起奏折,假装很认真看著,然後又听见陆皓说道:「微臣参见陛下。」
他装装样子,说道:「平身,爱卿何事觐见?」
陆皓说道:「只是来麒麟殿看看是否还有些事务要打理,没有想到皇上在此。」
陆皓一边说,一边解下了面具,虽然已经是入秋了,但还是暑意蒸腾,地面像是冒著热烟,尤其是在烈日下观看操练,热到人有些受不了,视察完就想躲到麒麟殿里来凉快,顺便再看看有没有其他事要处理,没想到皇上今日倒是勤快,居然是自己来了麒麟殿看。
皇帝随意应了声,假装眼睛又盯上折子,其实偷偷看他,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君兰到底会不会跟自己说娶妻的事来。
陆皓自己看自己的,又把那些看过的折子分起类来,两个人就这样默默看著折子,过了一会,皇帝再也受不住心里的煎熬,开口问道:「君兰..你最近...有什麽打算?」
打算?君兰被问得一头雾水,满是疑惑地问道:「什麽打算?」
皇帝欲言又止,怎麽也拉不下脸来问这事,可心里又想知道得很,明知道有些事情不要问比较好,可又没有办法不去想不去问,万一君兰来跟自己请婚假,那..真是叫他情何以堪?
他终究是硬著头皮,说道:「就谢家王家说媒的事....」
君兰沉默不语。
皇帝的心更慌了,君兰真是要抛下自己,决意娶亲了吗?这十几年的情意爱恋,当真成了落花流水不成....
君兰叹了一口气,他是想成亲没有错,毕竟自己孤身一人,回到宅子里总是空荡荡的,也是孤单落寞,但是,他并不想随便娶个女人,只为了孩子,更何况这些女子,还牵涉到朝廷里的权力争夺。
他真正想的是,与自己喜欢的人,共渡一生,才是令人舒心之事,但偏偏..自己所爱非人呀!他不禁幽怨地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见到他那样哀怨为难的神色,心里竟有些愧疚不安,拉住他的袖子,低声地问道:「你已经有了属意的人吗?」
看到皇帝那种不安的样子,他忽然起了捉弄之心,这冤家欺负自己这麽多年,是该报仇捉弄一下,认真点了点头,应道:「嗯!」
皇帝袖子拉得更紧,紧张到手心都要出汗了似,硬吞下一口口水,才能稳声说道:「是王家还是谢家?你真要娶亲不成?」
「我还看不上这两家的女儿,臣另有心仪之人,想请皇上赐婚...」君兰看著拉得死紧的袖子,慢吞吞说了。
皇帝心中震惊万分,君兰有喜欢的人了?自己跟他相处十几年,这些年来,君兰真地是骗著自己的吗?
自己得容忍一个女子,分要著君兰的心,就已经够痛苦了,居然还要召告天下,看他跟她在人前卿卿我我、夫妻恩爱的,这是连自己都不曾有过的事,那自己算是什麽?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小妾是吗?
一种像是被背叛的痛苦,从心底涌了出来,混合了强烈的不甘,一刀刀用力刺著心头,皇帝咬牙说道:「是谁?居然让我们大将军为她求下这段良缘...」
君兰拨开皇帝的手,说道:「别拉..再用力就要破了...」
皇帝死缠住他的手,眼里满是怒火,恨恨问道:「是谁?」
君兰促狭笑道:「皇上是忘了?你不是说要来我陆府提亲下聘的吗?」
阿?提亲下聘?皇帝一愣,自己是说过这话没错,可是想著君兰哪里会肯,只是当成玩笑话说了的..莫非,君兰是逗著自己玩的?他喜欢的,其实是自己呢!
皇帝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放开君兰的衣袖,抱上了腰肢,在肩头摩娑,吸取著他身上气息,好在,君兰还是他一个人的..虽然自己这太自私了点,却怎麽样也不想跟旁人分享怀中的人。
「君兰想要什麽聘礼?玉玺?除了这天下皇位,朕可是什麽都给你了...」
「臣想要的..比那个还珍贵...」
皇帝疑惑看著他,问道:「是什麽?」
君兰的指尖停在皇帝胸口,隔著衣物,用指甲刮搔过他左边的乳首,说道:「这颗九重帝心...」
皇帝捉住他的手,带上点委屈,轻声说道:「朕早就给了..是你不要的...怎麽也不肯待在我怀里,总是要飞要逃呢....」
「臣年少之时,唯恐败坏门风,落了身败名裂的下场,後来更怕自己色衰爱弛,守不住皇上这颗心....」君兰窝进他的怀里,听著那稳定的心跳声,缓缓说道。
「傻君兰...」皇帝抚摸著他的发,苦笑说道。
「天应,以前只要你哄我一点,我就能靠著那点温情过活,可现在,你给得越多,我却越来越贪..想你再多看我一点,再多给我一些..恨不得把你整颗心都占了...」君兰痛苦说道。
这几年来,两人共理政事,对外朝臣立场总是一致,在漫天廷议争吵中,一个交会的眼神,就能坚定彼此的信念,常有相伴相携的感触,再加上日常的温柔相待,夜里的云雨欢情,真有那一生一世人的错觉。
明明知道这个人是帝王,不会只专情於一人,却还是忍不住地求了。
「这颗心..早就是你的,怎你就不信呢?」皇帝低头吻著他的眉眼,叹气说道,这几年,有君兰相伴,他可是改了不少风流性子,除了这对陆家兄妹,自己可没再沾染过其他人的。
君兰用手指划过那英挺剑眉,轻轻碰触那挺直鼻梁与削薄的唇,他望著那双眼眸,这麽英俊潇洒、权倾天下的人,真地会属於自己吗?
那些御书房里的侍卫,总是看著这人,对他殷勤笑著,在他眼前含羞带怯,像朵朵娇豔的蓓蕾,任他采撷,共渡一夜恩情,还有多少後宫嫔妃,想尽办法要讨他一点眷宠欢心,这一寸半方的胸口心里,哪里轮得到自己呢?
他放下手,叹了口气,说道:「臣恐怕是要不起...那些御书房里的美貌侍卫,个个都想要著圣眷恩宠....」
皇帝轻笑,动手去扯上他的腰带,戏谑说道:「要说这圣眷恩宠..有谁比地过你了?」
君兰抓住他的手,垂眸叹道:「只不过是露水欢情而已...哪敢奢望一世情爱?」
皇帝抚摸著他的脸颊,温柔说道:「我可疼了你好多年..就连那些後宫妃子,也没你得朕的雨露多呢...」
君兰松开了手,不相信似地看著皇帝,皇帝又亲亲他,认真说道:「真是疼惜你的...不是也为你遮掩了这麽多年吗?哪个人能叫朕这样地委屈求全.....」
皇帝抱他上榻,脱下衣物冠冕,扯掉他的腰带,挑开衣襟,轻抚著那具白玉身躯,絮絮说道:「真是爱得入骨了..以前年轻时,贪著你这脸蛋身子漂亮,久了懂你性子,倒是更加怜惜起来..这几年,你开拓疆土,之後随我一同理政,让朕更加惜才了...」
皇帝深情望他一眼,舔咬著他左边乳尖,叹道:「真是满心满眼都是你了...哪里也离不了你去.....」
君兰闭上眼眸,感受著胸口的麻痒感,皇帝的手,温柔地揉弄著右边乳头,然後抚过他的腰间,温厚的手掌碰触肌肤,带来熟悉的感受。
随著纤细的腰线,来到夹紧的大腿间,皇帝手指挑弄跨间,一阵酥麻感就涌上君兰的腰间,似酸似麻般难耐,他不禁主动张开双腿,渴望更多的抚触。
皇帝俯身亲吻他的眉眼,说道:「张开眼睛,看著朕...」
君兰睁开眼,眼前的人,正凝视著他,说道:「我的眼里,只有你一个人....」
君兰捧著他一吻,那总是带笑的眸瞳,确实映著自己身影。
皇帝拉著他的手,贴在自己心口,说道:「这里,为了你而心动...」
心脏有力地跳动著,夹杂著情热悸动,君兰将耳朵贴近,这心跳声,在许多夜里都伴随过自己入眠。
皇帝支腿分开他的下身,慢慢地摩娑了起来,根物在他腹部上胀大发红,那样炽热的温度,也传到自己身上,让他发出一声轻呼。
皇帝捉起两人的根苗,握在一起搓动,强烈的快感,让两人前端都湿了起来,低喘说道:「这样地想要著你..难以自制...」
君兰抬高腰身,弓起身子,皇帝取出床头的油膏,用手指抹上他的身後,一圈圈地按揉著,缓慢地将指节没入,感觉他体内的温暖紧窒。
「我可没有这样碰过那些侍卫的....」皇帝低头,舔著他的下身说道,湿滑的舌头在柱身上游动,前後都带来更多的刺激,君兰手指绞紧被单,发出阵阵嘤咛。
皇帝抽出手指,将早已渴望君兰的硕大下身塞了进去,猛然撞上几下,又缓缓律动起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擦过他体内最敏感的一点。
「呜..我想要...再快点....」君兰双手攀上皇帝肩头,渴切说道。
皇帝却停了下来,亲了亲他的唇,带著笑意看他,君兰双脚缠上他的腰,将自己完全送上,扭动腰身,开始套弄了起来。
皇帝抓住他的腰身,说道:「你能这样索要著朕...怎麽我这颗心就不肯要呢?」
「我..我怕..守不住..掉了更难过....不如..不要.....」君兰手脚缠得更紧,双眸如水似雾,浑身让情潮染上一层绯红,断续说道。
在这世上,他只有这麽一点温情可以想要,无法忍受失去,就算只有些许欢情,他也珍惜无比地握在手里,不敢不想自己能有更多。
皇帝用力一阵冲撞,吻著他的眉间,说道:「傻君兰..你..你...抱得这麽紧..怎麽会掉呢?」
君兰搂紧他的颈脖,皇帝又亲吻著他的耳垂,轻声说道:「我的心...早在你怀里了....」
君兰不住呻吟起来,身後的小穴也阵阵收缩著,皇帝顶弄得更加用力,速度也越来越快,不停追逐著欲望的高峰,终於是在他体内泄了个舒爽,君兰让他最後用力一顶,也跟著泄了出来。
他紧紧抱著君兰,呼出长长一口气,柔声说道:「我全都给了你的....」
那样滚烫的阳精,就宣泄在体内,湿润了肠道肉壁,情欲的滋味,散在四肢百骸里,让身躯忍不住震颤,君兰伏在皇帝肩头,低声呜咽了起来,这个人,真地是可以属於他的,长年来的自卑害怕,如冰雪消融地从心头化去,带来和煦春风的温暖柔情,溢满心怀。
皇帝抱著他去耳房洗了个乾净,然後两人睡个心满意足的午觉。
皇帝翻了个身,有些迷糊地睁开双眼,原本君兰所睡的内侧,失去了该有的温度,他起身坐在床沿,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麒麟殿里已经是暗了,他打算叫人来点上灯,走到外室,才发现君兰随意披了件外袍,双脚交叠,坐在桌上。
月光透过竹帘洒了进来,照亮了他坐著的一角,书案上的一盆兰花开了,隐隐然的香气在殿内飘动。
君兰轻抚著那兰瓣,娇黄的花瓣在那粉色的指间,更显豔丽,而他的身影,在月色下,竟有些觉得如梦似幻。
皇帝想起曾听过的轶闻,天山上有一种娇贵奇兰,名为素心兰,会在月下绽放,白色花瓣,薄如蝉翼,如冰似雪般的纯洁无瑕,月光透射过花瓣,会幻化出七彩虹光,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那温泉池畔的绝色少年,那身穿战甲的英气儿郎,那常伴身旁的温雅文臣,今夜,在这麒麟殿里幻化成那月下的兰花仙子。
他轻唤了声君兰,君兰回眸对他笑道:「这花难得开了...以为过了花期,是不会开了....」
那朵笑容,竟是这样地纯粹美丽,比当初温泉池畔的青涩,还多上几分动人,夜风轻袭,吹开随意披著的黑色衣袍,衬著那身白玉肌肤,在月晕下显地晶莹剔透了起来,双眸滟若秋水,还带股刚经过情事的春色慵懒,像是朵在月下绽放的素心兰,随风摇曳,尽展风姿,皇帝的心弦为了他这番姿态而颤动不已..这是他的君兰!
他脚步有些不稳地来到君兰身边,跪在他的面前,仔细地为他系好腰带,抬头说道:「别著了凉去...」
君兰等他系好了衣带,这才发现皇帝是跪著的,惊慌说道:「臣受不起...」
他急忙要下来请罪,却让皇帝拦住了,皇帝抚著他的脸颊,说道:「君兰..现在我不是你的君王,不要你卑微屈服...我是你的天应..你是我思慕爱恋的人.....」
虽然他是天下至尊,但在所爱的人面前,身份地位都是不重要的,这一刻,真真确确的爱情闯入心扉,原本就浓烈满溢的情感,像是找到出口,猛然宣泄出来。
君兰唤了声天应,望著那双含情星目,不自觉地又笑了,这个人是真地爱著自己吧!这世上还是有人爱著自己的,而且是不顾这世间常理地爱著....他感动得低头吻他。
两人拥吻一番,才依依不舍地离了对方,明明相处了这麽多年,却在这一刻觉得难分难舍,像是初遇的怦然心动,面对这样奇妙的心态,两个人抵著头低笑了一会。
皇帝拉上君兰的手,在他手心印上一吻,说道:「朕的聘礼,君兰你可收下了。」
抬望眼,他静静凝视著君兰。
君兰握紧手心,笑道:「嗯,臣明日就回拒王谢两家的亲事。」
皇帝满怀欣喜搂上他的腰身,又磨又蹭,惹得君兰发笑不已,闹过了一阵,皇帝才叫人来点灯布膳,用过了晚膳,两人一同上了床榻歇息,絮絮说了一夜情话,相拥而眠。
42
冬天的气息近了,残菊落尽,枫红不再,剩下光秃秃的枝枒,庭里结了些霜雪,更是显得萧索寒冷了些。
凤栖殿里,薰点著价比千金的女儿沉香,透出高雅沉静的几缕轻烟,有几个小火盆烧得暖和,皇帝跟皇后正在閒话家常。
陆婉说道:「皇上有一段时日都不曾采选过了,明年可是要办?若是要办,臣妾拟个名单给皇上过目可好?」
为皇帝统领後宫,招选美人,乃是皇后份内之事,陆婉以往年少时,还不太懂得这事,在後宫过上几年,又经过三哥一事,人自然也是成熟了不少,不再是以往那样蛮横爱娇的性子,这几年将皇子教养得好,後宫也是打理得有条不紊,可说是尽责之至。
皇帝看著她,没有想到之前只会任性的美人,也如此地堪当重责,这对陆家兄妹都是可用之材,他拍拍皇后的手,说道:「皇后真是贤慧,可这采选之事还是免了。」
陆婉有些讶异地看著他,皇上一向风流,怎麽这两年倒是安份许多,说道:「皇上是嫌臣妾选得不好吗?那皇上说个条件,臣妾必定照办的。」
看到那样尽责的模样,皇帝不禁想笑了,果然是兄妹,一样认真,他抚上她的脸,望著与君兰有些相似的眉眼,他温柔说道:「朕不想花心思去哄那些人,想好好待你们俩就够了....」
陆婉低下头来,说道:「多谢皇上恩宠...」
皇帝又再说道:「那些没有受过宠幸的嫔妃也一并放出宫吧!省点国库开销也好的...」
心里做上打算,那些玩过的侍卫男宠,也都寻个时候放了出去,让身边清净点,多些时日去跟君兰亲热亲热,想起那夜君兰的姿态,心头就不禁悸动,那朵只托生在他怀里的幽兰,可惜,今日他回家去了。
两夫妻又说上一会话,皇帝才离开凤栖殿,回了寝殿歇息。
微弱的咳嗽声,在房中时起时落,陆老夫人端药喂著自己丈夫,陆皓坐在一旁,帮父亲轻拍著背,担忧说道:「还是请宫里的御医大人来看看吧!爹老是这麽咳著,不是办法。」
陆老将军摇摇手,示意不必,自己这是老毛病了,这几年只要入了冬就是这样,多操心也没用。
陆皓叹了一声,爹这咳嗽断断续续的,也不知怎麽根治才好,老人家又倔强地不肯多看郎中,总说是老毛病,想请御医过来,又说这太欠人情,不肯去请,真是拿他没有办法。
陆老将军喝完了药,看了陆皓一眼,自己子女就这孩子没有成家,总是记得回来看看,想起那幼年论命,心中更是怜惜,先前明明有人来说媒,却不知这孩子怎麽想的,居然不肯要了,退了人家的女儿,不禁有些埋怨呵责,叹道:「你别老管著爹,怎不为你自己想想,也不成个亲,让爹喝个喜酒冲冲喜呢!」
陆皓羞愧地想著,自己是想成亲没错,但那人...爹怎麽会肯,自己栽在他手上十几年,就算是成亲,日子还是跟以前一样地过。
陆老夫人看他不说话,解围说著:「皓儿自己有考量的,那王谢两家的亲事,也不知道是安了什麽心眼,多想想也是对的。」
陆老将军又叹一口气,说道:「也是,那王谢两家来说媒,也不过就是看上皓儿这职位,想结亲在朝中弄权,有了这种亲家,将来更是麻烦。」
看这天色渐晚,陆皓拜别了父母,自己回府邸休息。
再过上一个半月,就正好是陆老将军六十岁的生辰,陆皓与兄长商讨过了,打算帮爹亲办个大寿,多点喜气冲冲病气。
两人在朝为官多年,自然是有些交好同僚及关系下属,再加上各路亲戚朋友,就已经占下几大桌,而近年来陆家富贵,出了个皇后跟大将军,更有不少人是来巴结攀关系的,这让寿宴开上了几十桌,自家庭院摆得满满都是。
而皇上也没落下陆家这等喜事,赐下不少美酒佳肴,让整个寿宴更添喜庆贵气。
陆老将军高兴地在宴席上让众人敬酒,喝个欢喜尽兴,自己的孩子是如此出息,尤其是皓儿,文武双全,当上了大司马大将军一职,带给陆家无比的实权威势。
微醺茫然之中,他不禁想起多年前的一场寿宴,文可安邦,位列三公,武可定国,传承衣钵...这孩子的七岁论命,还做得准吗?
望著这满屋子的人,他忽然觉得有点醉了,叫上陆皓,送自己回房里歇息。
陆皓扶了爹亲入房,又为他倒了杯醒酒茶奉上,他一口喝下,叫陆皓在身旁坐下,叹口气说道:「皓儿,这些年..你是辛苦了...」
陆皓放回杯子,不知爹亲怎麽冒出了这一句,陆老将军又说道:「脱了面具,让爹看看吧...爹不知道有几年没有见过你的样貌了....」
陆皓解下面具,低头不敢看上爹亲,陆老将军抬起他的头,一张绝美容颜就在自己眼前,这孩子真是长得过於俊美了...伸手轻抚著他的脸颊,不发一语。
陆皓看著他,水似的眸瞳有著深深不解,轻声唤了,爹....
「皓儿,恨爹吗?自幼骗你戴上面具,後来又逼你发下毒誓...」陆老将军有些心疼,愧疚问道。
陆皓的眼底掩埋著悲哀凄楚,确实是怨恨的,但自己真是做下了错事,爱上了那个权掌天下的人,果然应了淫惑圣上,朝政弄权的命格。
「爹也舍不得你无妻无子,孤老一生...你生得这样俊美,却要被误会一生,断送良缘子嗣....家里,你是最疼爱幼辈的,听说那太子的文武也是你亲自教的,是不是?」陆老将军又说道。
陆皓点头,说道:「自己的外甥,当然是疼了,妹妹的孩子,我视为骨肉一般。」
「爹没几年日子好过了,管不了你..只要你行端坐正,不要做了那乱臣贼子之事,爹也不逼你什麽了...」陆老将军摸著他的头,缓缓说道。
陆皓咬紧了唇,却不知道要说什麽。
陆老将军又拍拍他的肩,说道:「回去休息吧!爹也累了...」
陆皓起身拜别爹亲,拿上面具戴了,自己回府休息。
43
初春的新叶才从霜雪中冒出头来,还是春寒料峭之时,陆家又发生一件大事。
陆老将军才刚过完六十岁大寿,又过了个年,家中还是喜气洋洋的,过不上二个月,竟是病逝家中,刚办完喜事又办丧事,人生世事无常,不过如此。
长子陆瑜继承名号府第,服丧三年,次子陆皓原本也应守孝三年,但因政务公事过於繁重,皇帝给了百来天的丧假免朝,其馀日子身穿孝服处理公务。
守过了热丧,陆皓又回到麒麟殿里来处理这堆积多日的公务,整理得烦了,自己走出殿外,想吹吹风,歇息一会,叫一旁的太监退下,让他自己在这庭苑中静静。
今日月圆,银白的月光洒落,夜风吹过,轻盈的竹叶翻飞,竹林似乎就在那青银月色中晃动,透出点虚幻的味道来。
他取下面具,在月光下让自己透透气,望著那张戴了很久的铁面具,竟想起爹在大寿时跟自己说的话。
自己已经不需要再戴著面具,不用再因为被人误会面容伤残而讨厌排挤,以後会像上次逛街一样,被人殷勤对待的吧?不会有人骂他丑八怪了,心里虽然高兴,但一下子脱下这麽多年的枷锁,倒是有些感叹了。
他转念又想,但真没了这张面具,还能够待在天应的身边吗?一定会有朝臣私议猜测他们之间有著不可告人之事,说自己淫惑圣上,借以把持朝政,多少人会用嘲弄鄙视的眼光来看待他呢?
真的,过了这麽久,他已经不知道该不该怨恨这样的禁锢了,这张面具,让自己受尽世人疏远厌恶,却遮掩了自己与皇帝之间的情事,让他得以用自己的功勋,站在皇上身旁,而不是被讥为佞臣脔宠。
他很满足於现在的生活,可以在宫里与天应一家子相处,教著兰儿读书,抱著华儿写字,看著兰儿拿上木剑,认真学著他比划,华儿会在他脚边撒娇,像是妹妹幼年一样地美丽爱笑。
去探望妹妹的时候,会跟她说上一下午的话,两兄妹閒聊著国事家事,天应偶尔也会凑了进来,一起在凤栖殿里喝著甜汤,吃著小品点心。
多半是休沐时日的前一晚,天应会在麒麟殿里,温柔亲吻著自己,抚摸过全身肌肤,带给他一夜火热的情欲欢爱,然後安心相拥共眠直到天明。
就算外面的人都讨厌他,世人都排挤他,那又如何呢?天应、妹妹与外甥所给予他的温情,像是火焰一般,温暖著他的心,照亮他人生所有的风景。
他轻笑几声,还是戴上了面具,身後有了一阵脚步声,他回头一看,是皇上,正想要跪拜,就让他扶了起来,斥责说道:「君兰你怎麽又看折子到这麽晚?夜里风凉,要多加件衣物的,要是著凉怎麽办?」
他把君兰拥入怀里,用紫狐皮裘裹住了两人,蹭著他的肩头说道:「才刚回来,别这样劳累...去了三个多月,朕挺想你的....」
他拉开皇帝的手,说道:「臣还戴孝在身,皇上别这样亲近,怕是会招了晦气。」
皇帝抱得更紧,亲吻著他的耳垂,轻声说道:「那三年都不要吗?怕你要憋坏了...」
君兰有些脸红,他是说正经的,天应怎麽又提到那事上头,一双手又在自己身上乱摸,身子真让他撩拨起来,三个多月不曾云雨,是有些想念那舒爽的滋味来。
皇帝轻笑地吻了吻他,抚触著他的腰间下身,说道:「朕不进去就是了...咱们用手一起舒坦舒坦,嗯?」
君兰回吻了他,当作默许,两人上了麒麟殿里的床榻,共享一夜缠绵欢情。
春光正好,御花园的各色花草也都展露娇颜,竞相争豔,有桃花的粉嫩、兰花的幽雅、梨花的娇怜,满园奼紫嫣红,花颜千娇百媚。
这个季节也是举行春宴的好时期,皇帝会宴请群臣,在御花园中赏花饮酒,共渡这大好春光。
花香处处,夹杂著宴会中的热闹气息,宫女太监们端上无数的美酒佳肴,庭苑中有著歌姬舞娘正在表演助兴。
喝上一阵,忽然有一大臣起身,向皇帝说道:「臣偶得一奇花,想进献给皇上,为此大好春日再添一色美景。」
皇帝笑著准了,旁人端上一座琉璃彩蝶盆来,盆中之花,为天香湛露的牡丹花种,多瓣繁复,花形雍容华贵,最特别的是,一株双花,并蒂而生,一为白色牡丹,清雅高贵,一为红色牡丹,娇娆华美,众人皆叹奇景。
皇帝轻抚过花儿,柔情万分地说道:「真像是我大梁朝中的两朵娇花。」
他命人取来金剪,剪下红牡丹,亲手为皇后簪上,皇后盈盈下拜,娇颜红花相映成趣,众臣皆是赞扬帝后鹣鲽情深,夫妻恩爱。
他又剪下白牡丹,赐给了刚过丧期的大将军。
陆皓手拿著花,却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自己又无处可簪,拿在手里只怕是要折了,皇后走了过来,将白花别上兄长的衣襟,玄服白花,衬著他修长身形,更显俊美英逸。
皇帝笑著看他一眼,陆皓这才明白,自己让皇上在众臣面前给调戏了,暗指他二人的关系,脸上一红,心里却觉得甜蜜,好在自己戴著面具,没人看到他神情,众人又说了些君恩臣贤,帝王爱才的马屁话来。
「皇上,如今我大梁国泰民安,威名远播西北,是该登封报天,降禅除地,宣昭为天地正统的。」礼部侍郎陆瑜起身说道。
皇帝皱了皱眉,没事跑到那些野地去拜神,这是麻烦事,但封禅确实是一贯祖制,一口回绝了也不好,说道:「这事可议,让礼部先去琢磨琢磨再说。」
大臣躬身退下,重开宴席,众人又开始饮酒作乐,赋诗行令,而皇帝皇后为了晚上家宴,则是先行退了席次休息,让朝臣自在随意些。
皇后回到了凤栖殿里,叫上了太子公主,亲自照看打理,让孩子们都先准备好晚上家宴的事情,免得失了大体。
一名女官进来禀报晚宴事务,陆婉听完後,问上一句,说道:「大将军退席了没有?」
「启禀皇后娘娘,大将军已经退席了。」女官答道。
「那传本宫命令,家宴再晚一个时辰,皇上正忙著照顾那白牡丹,别让他赶著了。」陆婉说著,又抱上了公主,仔细地帮女儿整理好衣物,逗弄逗弄那像似自己的小脸。
女官糊里糊涂地去传令,不知宫里何时有朵娇贵的白牡丹,需要皇上亲自照料。
而那朵别在陆皓襟上的白牡丹,正沾上了蜜,在两人的唇齿间绽放芳芳。
「牡丹乃天地之精,为群花之首。吃了养颜美容的...」皇帝将花瓣剥下,沾上了蜜,一口一口地笑著喂上君兰,唇舌相允,衣物摩梭细响,簌簌落地。
「很好吃吧?看你上下两张小口都吞了进去...」皇帝搂著君兰的腰身,在他耳边打趣说道,低喘呻吟,热切地渴望传遍全身。
高贵清雅的白牡丹,就这样香销形损在两人浓烈的情欲厮磨之中。
过没几日,礼部关於封禅的折子真呈了上来,皇帝原本是看得愁眉苦脸,却在看到车驾礼制,大将军骖乘时,高兴了起来。
要是大将军骖乘随行,那代表自己可以占住君兰整天整日的一段时间,没有军政事务,也不怕别人起疑说话,在车里想对他怎样就怎样,一想到这,皇帝色心大起,觉得这封禅真是好主意,可以跟君兰到处游山玩水一番,逍遥上一段时日,岂不快哉。
这封禅一事,就从皇帝厌恶之至,能拖就拖的事态,变成了要礼部速办速决,越快越好的事情来。
挑了个黄道吉日,这封禅之行就如此地确定了。
44 End
绿草如茵,皇帝的车驾在平原上缓缓行进著,後有长长车队跟著,封禅敬天的典仪,所用礼制为大驾,前有公卿奉引,大将军骖乘随行,太仆大人御车,属车八十一乘,备有千乘万骑,许多朝中臣子随队而行。
在銮驾当中,皇帝正抱著自己的大将军陆皓偷亲著,虽然一些太过份的动作不能作,但是只要没有发出什麽奇怪的声响,君兰还是会任由他大吃豆腐的,一路上谈天说笑,偶尔亲吻厮磨,共享这天地美景,这封禅之行,果然逍遥自在。
车驾缓行上了恒山,一入其境,处处可见苍松翠柏,奇花异草,怪石幽洞更构成了著名的十八景致,车行到小路,不能再上山,皇帝便下车骑马,带上亲信大臣,往峰顶而去。
上得恒山,仰看流云,俯卧松风,远眺西北大漠草原,皇帝派人筑圆坛於其上,接受诸位大臣朝拜,跪呼万岁。
那人身穿大裘冕服,玄衣赤裳,双肩绣有日月星辰,身负天下重任,显得庄重威严,戴著冕冠,玉藻十二旒,遮住了那双总是对著自己调笑的眼,陆皓从下方偷偷瞧了一眼皇帝的身影,这样地想著。
皇帝朗声念著玉牒,为国为民祈福,最後命人埋下於土,低眸补捉到君兰那一丝目光,嘴角微微翘起,虽是庄严样貌,却多了一点笑意温柔,他急忙伏首不敢再看,心中却有些欣喜甜蜜。
行过了天地封禅的大礼,大夥朝臣总算是松懈了些,在附近山脚歇息饮宴,喝过一会,皇帝寻了藉口偷溜退席,自己换上轻装。
营帐旁的马儿已经在等著他了,旁边有著另一匹黑色骏马,身穿绛色戎服的修长身影,正轻拍著马儿安抚说话,见他走了过来,递上马鞭,笑道:「让臣陪皇上去走走?」
「好!」皇帝笑道,两人翻身上马,往附近的草地奔驰而去,绿毯般的草地缀满鲜黄小花,在夏季阳光下,显得闪闪发亮。
奔驰出一里,陆皓解下面具,神情温柔地等著皇帝追上。
皇帝从未见过君兰如此神采飞扬的模样,阳光照耀在他黑缎似的发,折射出虹光,清风从他衣袖中窜过,潇洒翻飞,金黄色光芒笼罩著那个修长美丽的身影,焕发著淡淡的光晕,他彷佛见到一只在蓝天中飞翔的苍鹰,骄阳为双翼镀上一层黄金,让它在天地间翱翔。
皇帝骑到他的身边,君兰手执长鞭,遥指西北,对他说道:「皇上,那就是雁归城及上谷的方向,草原千里,绿浪如海,最适合奔驰牧马,我想推行马政,培养更多的军马,这样就更方便我们打下天水武威两地了。」
君兰骄傲说著,那里是他拼死为大梁打下的疆土,遥望西北,自然怀有一份思念自得的心态。
天应捉紧了马缰,有点後悔,因为自己的私心,总想要困住君兰这只苍鹰,不肯让他大展身手,建立万载功勋,他已经绑在自己身边这麽多年,或许,是该放飞了他,让他自由快乐。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声说道:「君兰..你要想打的话,就打吧!你是大好男儿,开疆拓土,建功立业本是应该....」
君兰抬眸带笑地看著他,皇帝抚上那爱恋多年的眉眼,说道:「但是.朕的心..已经给了你...不要让我担忧难过.....」
君兰吻著皇帝的唇,带上丝丝柔情说道:「臣不想打了..我想留在这里..陪你共理政事,看兰儿他们慢慢长大...」
皇帝抱紧了他,君兰又说道:「皇上,跟我一起共创大梁盛世可好?臣还有很多事想做,想要除去朝中贪官,想为大梁寻觅良材,想留给兰儿一个好一点的朝政....」
「嗯!我们一起努力,名留青史,共存共荣...」皇帝吻著他说道。
君兰握著皇帝的手,心想,我不是女子,不能为你留存血脉,但我可以与你共拥江山,共创一世昌荣..这天下,就是我的子嗣!
他想起自己幼年的论命,无妻无子,孤苦一生,淫惑圣上,朝政弄权。
无妻无子,孤苦一生...但是他有了天应、妹妹与外甥,陪他走过这一生,共享亲情爱情。
淫惑圣上,朝政弄权...他爱上了这个权倾天下的男子,与之分享这偌大的权力,就必然要给这世间百姓一个交待。
落日的馀晖,映照著两个人的身影,在夕阳中交会成一片,在这片锦绣江山中,他们许下彼此一世的诺言。
恒山的虚空观中,有著两位道人对谈,青衣道士对著有著山羊胡子的老者问道:「人之一生,若皆随命定运数,那岂不是富贵贫贱天定?何须努力,又何必追寻?」
老者笑著说道:「但其心不囿於天,命虽已定,但形为不定,此事当可多加思量。」
大司马大将军陆皓於天化五年病逝,享年五十馀岁,无妻妾子女送终,由皇帝皇后亲手封棺入殓,太子捧灵送行,以国丧行之,葬於皇陵东北,起冢为恒山之形。
大司马大将军早年扫荡各地流寇,逼退外族蛮人,打下西北良牧一地,後入朝堂随皇帝处理政事,建言扫除贪官污吏,大举提拔民间人材,更是整饬军务,训练兵士,培养将材,其义弟陆轩就是一例,屯兵开垦,驻守边关数十年,保家卫国,从此羌狄无人敢再进犯边境。
大司马大将军可谓功在庙堂社稷,是个文武双全的人材,却无後人可以传承衣钵,只有一世雄风英名,可供人景仰赞扬,世人皆大叹可惜。
隔年,梁景帝於冬夜中驾崩,太子李兰继位为梁恒帝,举国大丧。
梁景帝在位一朝,平攘西夷,百姓安居乐业,国富民强,为盛世之开端,後继位的梁恒帝更是承其大业,致使梁国文治武功都达於鼎盛。
This entry was posted on 2012/03/03 at 上午1:02:00. You can follow any responses to this entry through the RSS 2.0. You can leave a respon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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