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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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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寒》作者:来生爱(vip完结 强强 父子 年上) Part1

宫廷卷
第一章 死亡
近两百平米的房间,墙壁上贴了淡青色的壁纸。房间一端,摆放了几张同色系的真皮沙发,天然亚麻的靠垫给反光的真皮表面增添了一抹暖色。其中的两张沙发上窝了两个人,紧闭的双眼显示两人已经睡熟。黯淡的夜灯和落地窗外城市的灯火落在他们脸上,朦朦胧胧的看不清他们的面孔。
沙发正对着的,是一整面落地窗,落地窗的窗帘拉开了一半,窗前站了一个人,看身材虽然脱离了少年的青涩却也还未达到成年人的健壮。窗前的人单手插在裤袋里,微低着头,发丝从额前滑下,挡住了大半张脸。他的脚下是整座城市城市璀璨的灯火。青年一直以同样的姿势站着,一动不动。
夜,深沉;夜,静谧。
青年脚下的灯火一盏盏熄灭,居民区大部分都陷入的黑暗,被一行行照明的路灯分割开来。闪烁不定的彩灯勾画出高层建筑的轮廓,白日里拥挤的街道忽然显得宽敞起来,时不时一辆汽车飞驰而过。
时过午夜,大半个城市陷入了沉睡中。
"嘀嘀,嘀嘀,嘀嘀,……"急促的警报声划破了房间的沉静,窗前的青年身体明显一僵,抬了头,目光越过眼前的夜色,落在远处的虚无之中。发丝擦过面颊,露出一张清俊的脸后,再没有任何的举动。
他身后,原本窝在沙发里睡觉的两个人听到警报声后腾的从沙发里跃起来,其中一人直扑向身边的墙壁,随着开关按下,明亮的白炽灯照亮了整个房间,也显现出房间另一端的手术床。
手术床上,一个男人消瘦的身体埋在柔软的被褥和一堆管子中间,伴随着警报声,心电监护仪上的红色小灯也一闪一闪的。
沙发上跃起来的两个人,先后奔过去查看了一下床上青年的情况,又同时转头看向一直站在落地窗前的青年。
青年没有动作,身体却微微颤抖起来。
开灯的人张张嘴,刚想说什么,房间门就给大力的撞开,一群护士推进来几台仪器和几辆放满各种救护器材和药品的手推车,然后围住了房间一头的手术床。他们身后,两名穿了白大衣的男人脚步匆匆紧跟着跨进房间。
看进来的医生,原本围到了手术床边的两个人自觉的退到了医生和护士的后面,看那群人抢救。
随着急救医生一连串的命令发出,闯进来的护士迅速进入了抢救状态。利落的动作,有条不紊的操作,显见这群人个个都训练有素。
站在窗口的青年此时依然没有任何动作,身体已经停止了颤抖,插在裤袋里的左手却紧紧握成了拳头。一丝疼痛传来,指甲陷进了手心,他反而加重了力道,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坚持着不让自己倒下去。
墙壁上,样式简单大方的挂钟上,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跟着秒针的转动,分针一格一格的向前移动,不知不觉间移动了近二十个格。随着时间的流逝,绝望笼罩了整个房间,站在医生和护士后头的两个男人不由担心的把头转向窗口,面露担忧之色看着一动不动的站在那的青年。
"嘀——"心电监护仪上,原本跳跃不稳的波段骤然停止,拉出了三条长长的直线,任凭围在身边的人如何努力不再有任何起伏。
站在窗口的青年忽然仰起头,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右手握成拳头一下子砸到面前的玻璃上,"隆——"的一声,整块的玻璃不住的震颤,发出一阵轰鸣。
"玉爷——"他身后,那两名一直都在房间里的男子忍不住出声阻止。
"你们出去吧。"片刻,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不复以前的清亮。
虽然担心,但是收到了命令,两个男人还是跟在医生和护士后面出了房间。
听见房门在身后关好,青年慢慢转过身,支撑了摇摇欲坠的身体,一步步走到手术床前,拉了把椅子坐下。慢慢伸出双手,握住床上人露在被单外面细瘦的手指,目光落在了床上青年消瘦苍白的脸上。感觉到手里的温度在一点点流失,两行清泪终于顺着面颊滑落,"哥——"。
水寒漂浮在半空中,从那心电监护仪上拉出平行线的时候他的灵魂就离开了身体。对于死亡,水寒没有太多的恐惧。从出生他就知道,自己生命随时可以逝去。家人也从未隐瞒过他的病情,先天性心脏病还是无法可救得那种让他很小就受尽了周围人的宠爱。虽然是世界最大黑帮影狂的接班人之一,他的生活却平静如水。
如果不是十岁的时候父母双亡,平静又幸福的生活恐怕要持续到他生命最后一刻。父母都没了,水寒接手了影狂的事务,为的就是让水玉不至于完全陷入组织,能够有一段属于自己的时光,直到两年前水玉成年。
水寒原本以为他活到水玉成年就已经是奢望了,哪想到不但能看着水玉成年接手影狂,还多偷了两年的时间看水玉一步步成长起来,也看到了影狂重新立于世界之巅。他早已满足了。
定定的看着抓着自己的手哭的像孩子一样的水玉,不知不觉间水寒就来到了他的面前,伸出手,想去抚摸他的头。却不想手指落空了。
"哎——"一声叹息从身后传来,水寒一愣,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多了一名穿了黑色西装的中年人。
迎着水寒迷惑的目光,中年平凡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我是来接你的。"
水寒一愣,旋即明白,原来人真的是有灵魂在的,随即向中年人挑眉,"地狱?"
"地狱?难道不想去天堂?"中年人失笑。
"我不是好人,自认为还跨不过天堂的门槛。"水寒扭头重新看向床边的水玉。大颗大颗的泪珠不受控制的从脸上滚落到床上,水玉的感情似乎失控了。
"阎罗殿。"中年人的目光也落到床边青年的身上,"你们兄弟感情还真好。"
"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虽然知道还会落空,水寒还是伸出手,试图轻轻抚弄水玉柔顺的发丝。希望这样能够安慰到那个可怜的孩子。
站了一会中年人问,"不走么?"
"想陪他一会。"
中年人也不催,寻了张沙发,架了双腿,坐上去,安静的等。
水寒站在水玉身边,默默的守着他,他身后,中年人坐在角落不急不躁,低头摆弄自己的手指。安静的房间里除了水玉低低的抽泣声再没有其他声响,直到清晨第一缕阳光出现在天边。
看水玉趴在床上睡着了,水寒转过身,对了中年人,清秀干净的脸上展颜一笑,"走吧。"
中年人扶了沙发扶手起身,通过落地窗,飘了出去,随后转身,挥了挥手,一股无形的力量卷起了水寒,拉向窗外。一缕孤魂,离了房间跟着中年人离去。
"回魂夜,还回来么?"中年人问。
"不了。"又回头看看那扇透明的落地玻璃窗里伏在床上的瘦小身影,看那扇玻璃窗越来越远,水寒摇了摇头,"他长大了。"
"那我带你回阎罗殿,直接去投胎吧。"中年人似乎并不惊讶水寒的选择,继续赶路。
"请问,我爸妈他们也……投胎了么?"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水寒难得的皱了眉,脸上有了丝困扰的表情。
"他们啊……死于非命的灵魂在世上逗留的时间会很长,不过时间过去这么久应该已经去了吧。"中年人没有回头,牵引了水寒的魂魄继续前进。
"这样啊……"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水寒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原本以为,人死什么都没了,却没想到,还会重新回归六道轮回,重新开始新的生命,"下辈子,我会有什么样的生活?"
"什么样的生活?"中年人的速度慢了起来,伸手从西装口袋里掏了什么,查看了一会,"跟这一世不一样,平淡无奇。不过生活富足,妻贤子孝,儿孙满堂,寿终正寝。"
"不错。"水寒的嘴角忍不住向上翘起,划出了一个弧度。
听水寒这么说,中年人回过身,有些惊讶的看着他,"我以为一会失望,不想要权利和金钱了么?"
"这一世,太累了。"水寒低了头,看脚下在晨光中慢慢苏醒的城市。看夜间宽敞的街道重新变得拥挤,看一幢建筑物里涌出的人流流进另一幢建筑物。
听他这么说,中年人重新转过身,半晌,前面传来低低的声音,"话虽如此,真正看开的又能有几个。"话音未落,就加快了速度。脚下的景物忽然消失,天空慢慢暗了下来,团团的浓云包裹了他的身体。前面的中年人几乎消失,只能看见模模糊糊的一个轮廓,一道道极细的亮光从身边划过,穿透了浓重的黑暗。水寒索性闭上了眼睛,任那看不见的力量把他拉进黑暗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上的力道忽然消失,耳边传来中年人的声音,"到了。"
水寒睁开眼睛,第一次,看到了中年人所说的阎罗殿。
第二章 孟婆汤
与其说是阎罗殿,倒不如说是个空间。黯淡的灰色,一直延伸到目力所及的尽头。一条发光的带子蜿蜒着延伸至远方,带子上,各色服饰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缓慢的向远方移动,长长的人流一望无边。
水寒莫名其妙,看向身边的中年人。中年人一笑,"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就会看见奈何桥。喝了那里的孟婆汤,你就能重新投胎转世了。"
"我还以为要三堂会审才能转世投胎。"水寒笑了,他的性格原本就开朗。只是近几年接了影狂的事务,不得不装了大哥的样子。现在无所谓组织形象,回复了本性。
"那些灵魂不归我管,我的工作只是把去投胎的灵魂送上这黄泉路。"中年人说完,望向远方,看那一眼望不到头的人流一眼,然后抬手拍拍水寒的肩膀,"送到这里我的工作也算完成了,再见。"
"再见,虽然以后不会记得你了,还是谢谢你陪了我一夜。"说完水寒也不等中年人再说什么,转身迈步走上了黄泉路。
身后,引领他来的中年人站在路边,目送着那道消瘦的身影在人流中渐行渐远,然后又掏出西装口袋里薄薄的小本子翻看,"下一个……下一个是……啊……这里……"嘟嘟囔囔的,然后扭头离开。
一迈上黄泉路,水寒就发现他根本不需要移动,脚下的路就带了他向前移动。在惊讶于自己的发现之后,水寒干脆闭上了眼睛。
不知不觉,一幕幕画面在眼前重现。
从出生开始,第一次发出啼哭声,第一次翻身,第一次坐起来,第一次说话,第一次站立……无数的第一次组成的人生一一在他眼前重现。他就像是一个旁观者,分享着那些画面带来的感动和快乐。
又一个婴孩出现在了画面里,小他两岁的弟弟。蹒跚的跟在他的后面,发出快乐的笑声,他们的面前,手牵着手的父母满眼的宠爱看着他们两个来到面前。然后伸出手把他们两个抱到怀里。
生日宴会上摇曳的烛火,广阔天空下迎风飞落的红叶昭示着时间的推移。八岁的水寒牵了六岁的水玉走在回家的路上,保镖开了车远远的吊在后面。路过小卖店,掏了零花钱买了冰柜里的雪糕每人一根的吃着,小小的身影沿着街道穿行,别样的幸福。
十岁那年,水寒知道了什么是死亡。高速公路上的连环车祸带走了双亲,一整年,他的生命中只有两个颜色,黑色和白色。挺直的后背透露出一个孩子无可掩饰的寂寞。这一年他不再去学校,而是在叔叔们的指导下开始接触影狂的内部事务。
十二岁,以一名普通佣兵的身份跟着影狂的佣兵进入第三世界国家内战的战场。这一年,漫天的战火,纷飞的弹片和子弹中他杀了第一个人,也得到了佣兵组织负责人的认可。
十四岁,他做了一年的杀手,一年之内目标人物从平民百姓到金融大鳄。任务级别也从最低的E级一直接到最高的A级。杀手幽冥的名号如流星般划过杀手界,虽然时间短暂却划破夜空。
十六岁,他以水家家主的身份完全接管了影狂。
之后的每一年,他都在拼命努力。用随时都可能逝去的生命在荆棘一片的土地上给身后的弟弟开出一条相对平坦的通道同时,也把十四岁的水玉护在身后。这样,水玉有了相对宽松,可以为所欲为的四年时间。
每天只能睡四个小时,不断周旋在黑白两道的生活持续了四年。从十六岁到二十岁。
二十岁,成年的水玉开始接手影狂,他也从一个掌权者转变成一名导师,用多少年积累起来的经验和手腕一步步把影狂交到水玉的手中。这一年是他父母双亡后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整整一年,他和水玉形影不离,教给他自己所有的经验,看着他和影狂一同成长,一同站在世界的顶端。
二十二岁,早就严重超负荷运转的心脏在一年之内完全崩坏,一年中的大半年时间他都躺在病床上。虽然和自己弟弟聚少离多,床头柜上芬芳的百合却从来都没断过。
………………
水寒长长的出了口气,大悲大喜之后的情绪恢复了平静,再睁开眼,奈何桥就在眼前。
奈何桥下,一张小小的八仙桌边站了一个女子。白色长裙无风自动,在灰暗的空间里温婉如玉。黑色的长发一直披到脚后跟,一根白玉簪网了一头的青丝。虽不是绝色之姿,一张干净的面孔却也清新俏丽。看水寒在她眼前站定,女子抬起手来,左手手腕上的两只白玉镯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水寒?"
眼前的女子让水寒有些困惑,从引领他到此的中年人那里得来的消息,这里恐怕就是他说的喝孟婆汤的地方了。不过,这守了八仙桌的孟婆竟然是名青年女子,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女子似乎看出了水寒的疑惑,微微一笑,"孟婆只是一个职位。"说完双手捧在一起,手掌中心,一只白玉小碗凭空出现,晶莹通透的小碗中洼了半碗清水,"孟婆汤,喝了它再过了那奈何桥,你就重入六道轮回了。"
水寒接过碗,看向那白玉小碗里的一汪清水,这眼前的青年女子和这白玉碗里的清水无一不颠覆了传说中的孟婆和这孟婆汤的形象。原本以为会给灌满满一大碗不知道什么味道的浓稠物,却没想传说中的孟婆汤会是手中这小半碗清水,水寒的心情大好。
端了那半碗清水,水寒正准备喝下去。
远处忽然一阵大乱,一团影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飘忽不定,眨眼就出现在附近。影子的身后,几个黑点紧随着追过来,渐行渐近,同时一声声叫喊也远远的传过来。
"站住,那里不是你能去的地方了。"
"站住——"
"快,拦住他……"
声音由远而近。
"抓住他……,孟婆……"身后的黑影显然也看到了奈何桥下那一抹白色,似乎是松了口气。声音中也少了几分焦躁,多了点心安。
端了孟婆汤的水寒和站在八仙桌后的白衣女子也同时愣住,眨眼间就看着那团飘飘忽忽的影子到了眼前。
那团影子在看到奈何桥下的孟婆后忽然站住,水寒才看清楚,那分明是个五六岁的孩子。一身月黄色华服,装饰着繁复的花边,华服下露出月白缎子的小靴子包裹了细瘦的小腿。圆鼓鼓的小脸上大概是因为刚才跑得太快涨的红彤彤的,蒙了一层薄薄的汗水,长发随然用一只白玉冠束起却因为剧烈的运动显得有些凌乱,几缕碎发还黏在脸上。
转眼间站到自己面前的孩子单手撑了膝盖,用另一只手拍拍胸口,顺了气后抬眼看看孟婆,看看水寒,又看看他手里的白玉小碗问,"这就是孟婆汤么?"
"咦?……啊……是……"听他这么问,又看看那孩子身后明显追过来的几个黑点孟婆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条件反射一般回答了孩子的问话。
"太好了。"孩子清脆的童音中带了不可掩饰的兴奋。话音未落,点了脚尖,伸出小手就抢了水寒手中的白玉小碗,一仰头,半碗孟婆汤就下了肚。抬起小白手擦了擦嘴角的液体,伸手一指前面的小木桥,"那就是奈何桥吧,过了这奈何桥就能投胎去了吧。"说完也不等水寒和孟婆回答,一溜烟的冲上了木板桥。奈何桥上那小小的身子直接化作一道白光,冲过灰暗的空间,没入一片虚无之中。
"啊——"呆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直到那道白光离去许久,孟婆才叫了出来。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颤抖着手指指离去的那团白光又指了指水寒的鼻子,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追在那孩子身后的几个黑点也追到了眼前,在水寒和孟婆身边站定,喘着气问,"那个,……那个孩子呢?"
孟婆张了张嘴,又伸手指指水寒,然后指指奈何桥,还是没说话。
"他喝了我的孟婆汤……然后过奈何桥去了。"水寒看孟婆还处在极度震惊的状态,好心替她给追来的几个人解释。
这几个人和带他来的中年人相比倒更像阎罗殿里的黑白无常,黑色和白色的长袍,尖尖的帽子,腰里扎了根麻绳。不过脸上倒是没有涂成黑色和白色,也没有长长的舌头。
"什么?"
"啊——"
"惨了惨了……"
水寒的话音未落,几声惊叫就在耳边响起,震得他的耳朵一阵轰鸣。水寒条件反射的捂了自己的耳朵,不漏痕迹的往远处移了移身子,避免再被尖叫声袭击。
"那个孩子,是怎么回事。他不是这个空间的吧。"给这几个人一吼,孟婆倒是从极度震惊中恢复过来,一眼扫过眼前几个气喘吁吁的人,声音不由提高了。
"不但不是这个空间的,生死簿上还没除名呢。"
"啊——?"孟婆挑了一下眉。
"这次除名的太多,就多了几个人去,结果手忙脚乱的没来得及核实,看见魂魄就给带回来了。"
"哪想到勾了个没有除名的,就是刚才那个孩子。"
"本来想送他回去,可他不但不回去还撒腿就跑。"
"我们没看住,就闯到这来的。"
一通七嘴八舌之后,水寒和孟婆总算明白了事情的大概经过,就是勾魂的黑白无常钩错了魂魄,而那给勾来魂魄的孩子死活不肯回去,还到处乱跑,阴差阳错闯进了这个与他所在空间平行的空间,抢了水寒的孟婆汤,替水寒投胎去了。
好不容易弄明白了一切之后,追来的黑白无常和守在奈何桥下的孟婆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撇了水寒,几个人围在一边嘀嘀咕咕一阵之后,都转过来看着水寒。
给几双带了热切,期盼的眼睛盯了,水寒的冷汗就下来了。这事情……好像大条了。
第三章 皇帝
有什么重重的蹂躏着自己的胸,一下一下。熟悉的感觉,哪一次心脏出现问题都是这样的感觉。虽然早就习惯了心脏复苏,可是憋闷,心悸的感觉每每都让他难以忍受。有什么在胸口郁结,叫嚣着想要冲出来。关闭的喉咙却一次次把那种冲撞重新压回体内。太难受了,他挣扎着想要推开那个按压自己胸口的人,软绵绵的身体却没有一点力量。
如果穿越了还要承受这种非人的疼痛他宁可魂飞魄散。
老实说,水寒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算不算穿越,奈何桥下那几个比较像黑白无常的人和那个年轻的孟婆在一番嘀嘀咕咕之后竟然要他去顶替那个喝了他的孟婆汤替他投胎的皇子。
可恶,上世劳累了一辈子,好不容易能够摆脱那样的生活他才不要重新投入到那水深火热的生活中。而且,上世,他好歹也是水家家长,也是站立在权势顶端的人,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皇子,皇子是什么。是养起来的争权夺利的工具,是要战战兢兢活下来的人。一辈子都把别人的性命和未来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水寒又怎能允许自己的性命给别人握了。
所以任凭那几个人磨破了嘴皮子,求爷爷告奶奶他依然不动如山。眼看着回魂的最后期限逼近,那几个鬼差终于说实话了。水寒投胎的名额已经给那个孩子占用了,如果他不去顶替那皇子,自己就会因为无处栖身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么?如果不知道人死灵魂依旧,魂飞魄散对水寒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可是既然他知道人的灵魂是存在的,就不能真的放任着自己魂飞魄散吧。
懂得察言观色的黑白无常偷眼瞄见水寒的神色有所松动,就众星捧月一般连拉带扯的扯离了奈何桥。然后,他的灵魂就附在了浑身是水躺在湖边的那名皇子身上。
紧闭的喉咙终于承受不住重压,绷紧的喉头韧带忽然一松,随着身体的痉挛,一口腥臭的湖水喷了出来。
呛出来的湖水倒灌进了气管,水寒剧烈的咳起来。巨大的震动震的他整个胸骨一阵疼痛,眼前发黑他差一点又死过去。
看他终于有反应了,原本压在胸口的手拿开,不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醒了。"
"太好了,九殿下,终于醒了。"
"九殿下,太好了,奴婢还以为您……您……"
胸口发闷,眼前发黑,嘴里还一阵腥臭,鼻腔里似乎也灌了水,全身还湿漉漉的,水寒现在难受的真想死过去算了。再加上耳边唧唧喳喳的声音,水寒现在极度不爽。可是,他现在甚至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忍受耳边的聒噪。
"闭嘴。"那个不耐烦的声音再次响起,耳边忽然静了下去。水寒松了口气,忍不住开始感谢这说话的人了。
"太医。"沉默了片刻,还是刚才的声音。
手腕给抬起,上面搭了两根手指,微微颤抖着。太医……九殿下……奴婢……慢慢理清了听到的话,水寒一阵苦笑,最后还是替了那个抢了自己孟婆汤的小屁孩来当什么皇子了啊。
慢慢睁开眼睛,借了四周灯笼火把的光亮,最先看到的是围在自己身边的男男女女,全都满脸担忧的看着他,有个小丫头还捏了条鹅黄色的手绢不住的抹眼泪,却咬了牙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略抬了抬头,几米开外,隐隐的站了一群人。似乎是因为眼睛里进了不干净的水,酸涩的看不清那里的情景。
费力的转过头,看见了那两根搭在自己手腕的手指,然后顺着手指看见了一张瘦小枯干的脸,几根稀稀落落的山羊胡翘起来,随着夜风飞舞。水寒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刚才身心都在努力承受胸口的疼痛和那一阵阵不舒服的感觉,现在疼痛有所缓和,侵入骨髓的冰冷开始蔓延到了全身。
水寒快给冻死了,可那两个手指头还是没有拿开的意思。就在水寒以为自己刚刚回魂就会给再次冻死的时候,那两根手指终于移开,紧接着一件暖暖的衣服包在了他身上。水寒吐了口气,虽然身上还是冷,但是裹到身上的衣服还是帮助他阻挡了一部分寒气。
身边的太医跪坐着转了一下身体,冲着几米外的那群人影伏下了身子,额头触到了地面,"陛下,九殿下已无大碍。老臣一会开几付驱寒的药给九殿下喝了就没事了。"
"嗯,下去煎药吧。你们送九皇子回宫。"前面的话是说给这骨瘦如柴的太医听的,后面那句显然是说给水寒身边这群人的。
"是。"随着一声回答,水寒觉得自己的身体给扶着跪了下去。他想挣扎,想他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只跪过自己父母的灵位,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弯了膝盖。可是拖了力的身体却一点都不听使唤。感觉挣扎无果,水寒只好任由身边的人摆布。
"摆驾盘龙殿。"
"皇上有旨,摆驾盘龙殿——"尖尖细细的声音听的水寒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原来……还真的有太监啊……。
眼见着那群朦朦胧胧的人影离开,水寒撑了身体想站起来。哪想到酸软的双腿根本不听使唤,稍稍抬起来的身体瞬间又跌了回去,膝盖磕在地面的石板上一阵钻心的疼痛。
"shit!"水寒忍不住低骂了一句,低沉又有些沙哑的童音到吓了自己一跳。旋即想起他现在的身体还是个孩子,就低低叹了口气,伸手去揉磕疼了的膝盖。
"啊——"低低的,明显是压抑着的惊呼从身边传来,一道影子欺近。水寒想躲,无奈软绵绵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倒是身边的人,手忙脚乱的把他扶起来。又暗自叹了口气,水寒抬起头装上了一双漆黑的眸子。
"你——刚才说什么?"低沉好听的男中音,不复刚才的不耐烦。略微沙哑的声音到似乎在拼命压抑着什么。
水寒微怔,歪歪头,不明白对面人说的什么?自己刚才有说什么了么?好像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话啊?
"你刚才说什么了?"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原本声音中的情绪已经消失不见,漆黑的眸子把水寒牢牢锁住,等他回答。
一大一小两个人对视,良久,看对面的男人丝毫不为所动,水寒终于叹了口气。不习惯妥协,可是如果现在不妥协大概要和对面这个人对视到天亮吧。看看男子精壮的身体,再低头瞅瞅现在这个弱小的身体,张了张嘴,"shit。"哑哑的声音声音再起响起。话音未落,一只大手就扣上了水寒的腰带,直接把他拎起来,"九皇子今天住盘龙殿。"说完也不管四周的抽气声大步流星的离开,惹得原本跟在他身后的太监宫女一溜小跑。
"放开我……"给人拎了腰带,水寒极度不爽。凉飕飕的夜风已经变的冰冷,打在湿透了的身上让他的手指都失去了知觉。更气人的是原本裹在身上挡风的衣衫也不知道掉到哪去了。
"放开。"见拎着自己大走的人丝毫不为所动,水寒伸出手去抓男人的衣服。
男人的剑眉一皱,只是伸展了一下胳膊,就把水寒的身体往远离他的方向移动了几分。水寒伸出去的手指落空,只好勉强扭过头去,冲着拎了自己的男子翻了个白眼。
对水寒的腹诽与挣扎浑然不觉,男子拎了水寒拐进一间灯火通明的殿堂。
"陛下。"银铃一般清脆却又好听的声音响起,拼命抬了头的水寒只来得及看见几个穿了淡粉色纱衣的女子低眉顺眼的跪成一排眼前就是一花,随即疼痛又一次从胸口传来。
"把他带下去洗干净再带到寝殿去。"话音未落,人就消失了。
"是。"清脆的声音响过,水寒的身体再一次离了地面。不过待遇倒是好的多,不是用拎的而是用抱的。
水寒躺在比kingsize级还要宽大许多的床上,抬头看看头顶明黄色的帐子,伸手摸摸身下柔软舒适的被褥,再扭头看看层次分明的几层薄纱幔帐,叹了口气。巨变过后,水寒还是第一次有机会平复一下心情。
自己的魂魄离开身体的时候是午夜过后吧,现在虽然也是夜晚,可是明显还不到午夜。不到二十四小时他就从一个二十二岁的先天心脏病患者变成了孩子,从水家家主变成了一个皇子。
这是做梦吧,大概是吧?如果是以前神经强韧如水寒根本不会产生这种类似逃避的想法。但是从灵魂离开身体,他就卸下了水家家主的身份和责任,也开始不知不觉的放任自己。
可是……这明晃晃的幔帐,身子下面光滑水软的被褥,还有帐子外面那几个袅娜的身影都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这不是梦。
翻身坐起来,水寒伸手拉了拉原本束起来,现在给随意束在脑后的长发,又捏了捏瘦弱的胳膊和细瘦的小腿。这个小小的身体体制还真差的可以啊,如果想恢复到以前利落的身手大概要吃不少苦头吧。
前世,虽然患有严重的疾病,该接受的教育却一样都不少。甚至为了能够掌握影狂下属的佣兵组织和杀手组织做了一年的佣兵和杀手。顶了先天性心脏病的身份,甚至连水玉都不知道自己哥哥的身手即使在杀手界也是前五名的实力。
苦恼的皱着秀气的眉毛,盘了腿,坐在床上,水寒伸出小小细细的手指又捏了捏没有一点肌肉的小腿,水寒把手肘支到膝盖上撑了下颌无声的叹了口气。
轻快的脚步声从侧后方响起,水寒扭过头去,一道身影从后方绕过来,站到床前。
第四章Who are you?
水寒
"下去吧。"低沉的声音再次从明黄色帐子外面传来。分列两厢的侍女行了跪拜礼后纷纷退下。走在最后的侍女底着头拉上了寝宫的门。
看宫殿厚重的宫门关严,岚帝轩辕亦回传身体伸手挑开了龙床上的幔帐,看见水寒绷直了身体盘膝坐在床上似乎很满意。
侧身上了床,学水寒的样子盘膝坐好,手臂支了下颌饶有兴趣的看着对面的孩子。
幔帐里寂静异常,除了几不可闻的呼吸声没有一点响动。一大一小两个人默默对视,在层层叠叠的幔帐隔绝出来的这个虽然算不上狭小却也绝对不大的空间里,空气慢慢凝滞起来。原本气体的属性甚至给人固体一般压抑的感觉。
最后,就在水寒打算退缩,移开目光的时候,轩辕亦终于开口了,
"Who are you?Where are you from?What's your name?"(你是谁?从哪来?你叫什么?)
英文?这是英文吧?难道这个朝代的官方语言是英文?可是其他人明明讲的是汉语吧?可是……刚才听到的确实是英文没错吧?
Who are you?
Where are you from?
What's your name?
三句话,简简单单,却如同三季重雷在水寒的耳边炸响。
闭闭眼睛,再睁开时已经隐去了几秒钟前震惊的情绪,放下撑着下颌的胳膊,把手扶在膝盖上,"你能再说一遍么?"
好笑的看水寒变脸,轩辕亦一个单词一个的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然后好整以暇的等着看水寒再次变脸。
水寒皱了皱眉头,对面男人脸上明显看好戏的神情意味着他知道自己听到刚才的问话会变脸。而且,不久前原本他已经下令送自己回这具身体原本呆的地方,可是后来又把自己当小狗一样拎到这里。原因……似乎是因为他听到了自己的咒骂。依照眼前的情况来开,虽然不大可能……但是唯有如此才能解释得通这一切。
转眼间,水寒就想明白了他为什么三更半夜不再自己的床上睡觉,而是跑到这大的离谱的龙床上来和对面的男人"含情脉脉"的对视了。
重新放软了身体,恢复了刚才的姿势,嘴角一扯,露出一抹坏笑,"你该不是也是穿越来的吧,我的皇帝陛下。"
看对面小人圆鼓鼓的脸上露出那种无论如何都不会出现在一个六岁孩子脸上的坏笑,轩辕亦忍不住伸手扯了扯水寒的脸蛋,"我不是穿越,是带了记忆转生。"
水寒没防备给对面的人扯了面颊,脸上瞬间黑了几分。
看水寒再次变脸,轩辕亦又伸出手去。却不想才到半路就给水寒截杀,一巴掌拍开又要伸到自己脸上的爪子,水寒皱皱眉头,"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目的没有达成,轩辕亦也不恼,收回伸出去的手,支着下颌,抬头望着明黄帐子中心的那颗夜明珠。柔和的光洒下来,给那张棱角分明,帅气又张扬的脸上添了一抹暖色。
"死的时候觉得上一世还没活够,过奈何桥的时候把孟婆汤吐了。"
手肘一滑,水寒的下颌直接装上自己的膝盖,靠,这也行。
"倒是你,你又怎么到这里的?我的那个九儿子已经死了吧,这是不是借尸还魂?"目光重新转回到水寒的脸上,轩辕亦问。
"你怎么知道我是借尸还魂?就不能像你一样是带了记忆出生?"
"气质不一样。小九虽然平日里老老实实,看起来也很稳重,但是毕竟是个六岁的孩子,总有些孩子气。但是你不一样,虽然不算成熟,却也稳健。看气度……也是居于高位的人吧。"
被说中了水寒默然,但是……光顾着注意他说的借尸还魂,对面的人似乎还说了他的九儿子……还叫他小九?他现在的这个身体是皇子,对面的那个人是皇帝,这具身体的老爹。
想到这里,水寒眼底寒光一闪,猛然抬了头,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服领子,"这个身体该不会是你儿子的吧。"
轩辕亦想当然的点点头,"我的九儿子,不过我儿子多的是,这个小九也没什么特别的。既然他死了,你拿去用好了,没了身体灵魂要灰飞烟灭吧……咦?……你怎么了?哪里不对?"
自说自话的轩辕亦看见对面的小人张了嘴巴,向他缓缓伸出手来,圆鼓鼓的小脸哀然欲泣莫名其妙。
"你也不用谢我……这身体又不是我的……"边说边伸出手接了水寒的小手。
水寒脸上的神色更浓,小脸都皱在一起,慢慢抓了轩辕亦的手,借了力道站起来,一步步走过去。
"呵呵……你也不用这么感动……我这也算是借花献佛……"给水寒盯了,不知为何,轩辕亦觉得后背上寒毛都竖了起来,扯开嘴角勉强笑笑。
哪想水寒在走到轩辕亦的跟前后突然扑上去,双手拎了轩辕亦里衣的领子,拼命摇晃着,"你这个混蛋,生个儿子也混蛋。抢了我的孟婆汤,还替我去投胎,过舒服的小日子,我却要跑到这个什么鬼地方来当狗屁皇子……啊……我的衣食无忧,我的妻贤子孝,我的儿孙满堂,我的寿终正寝……啊……你个混……"
轩辕亦一愣,没想到水寒会是这个反应,傻在那任由水寒拎了自己的领子来回晃荡。不过毕竟是六岁孩子的身体,也只是摇晃了几下水寒手上就没力气了。但是嗓子里的气力却还满足的,尖锐的童音穿的很远,震的轩辕亦耳鼓发麻。
待到轩辕亦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之后,一把就把水寒拐进自己怀里,伸手捂住他的嘴。开玩笑,这知道的是自己给个孩子拎着领子骂,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把个孩子怎么着了,那他堂堂一国国君的脸还不丢大了。虽然给人揪了领子指着鼻子骂也同样丢脸,但是毕竟没人会知道,但是这三更半夜的自己寝宫里忽然传出个孩子的尖叫……想到这里轩辕亦的脸都绿了。
捂着水寒的嘴,轩辕亦支着耳朵听外面没什么动静,似乎也没惊动值夜的太监,他才长出了口气。
这口气还没出完,手上就是一疼。低头看,原来水寒力气小给他箍了脱不了身,就干脆的一口咬上了他的手。
"你要是再喊我现在就把你重新丢到那个湖里去,就是淹不死你也冻死你。"轩辕亦吃痛,皱了皱眉把嘴贴到水寒的耳边威胁他。
看水寒翻了个白眼明显不信,箍在水寒身上的右臂不由加重了力道,"不然现在就弄死你。"恶狠狠的语气再加上手臂上的力道,水寒觉得自己的胸口骤然一紧,心脏跳动的速度也突然加快,跟自己前世心脏病突发时候的感觉好像。心悸,胸口憋闷,要喘不过气来了……以前还有水玉,或者父亲结拜的兄弟,自己的保镖陪着,但是现在就只有自己。
看怀里的水寒脸色忽然间变得惨白,小脸上突然出现某种被称谓绝望的神色,轩辕亦的心头也不由一紧,忙松了手,"你怎么了?"
呼吸慢慢恢复,心脏也很快回到了正常跳动的速度,水寒一手扶了床,另一只手揉着自己的胸口,好半天才喘过气来,摆摆手,"我没事……我……不再叫了……你放心。"说完,还向下保证一样放轻了说话声音。开玩笑,他可不想再一次有那种濒临死亡身边没有亲人的无助感觉了。
感觉出水寒的不正常,轩辕亦皱了眉问,"你怎么了?"
"我没事。"喘息着,试图把身体从轩辕亦的怀里挣脱出来,水寒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
没事?轩辕亦挑挑眉,是个人都看出来他有事吧。轩辕亦非但没放手,反而又把他往自己怀里拉了拉,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探上水寒的右手手腕。
水寒一愣,随机敏捷的躲过。虽然身体不是自己的,但是上一世的警觉还在,他那样的人任何时候都绝不允许自己的脉门给别人扣住。
"放开我……"水寒皱了眉,低声说。半晌见箍了自己的人丝毫没有放手的打算,忍不住又提高了声音,"放开我……"
轩辕亦气绝,想他堂堂一国的皇帝上赶着给人把脉,对方非但不领情还好像自己要谋害他一样,他又怎能受得了。
"有本事就自己挣脱。"皱了眉,轩辕亦的手臂再次加重了力道,虽然不至于再限制水寒的呼吸,他想挣脱却也是不太可能。
水寒一愣,随即拼了命的想从轩辕亦的怀里挣脱出去。轩辕亦暗笑,自己虽然是皇帝,一身功夫即使在武林中却也鲜有对手,一个六岁的孩子又怎能脱身。低头看水寒绷了小脸却对他无可奈何,恶质的本性不知不觉间就迸发出来,轩辕亦此刻心情忽然大好。
许久……脱了力的水寒终于认识到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自己是不可能脱身了,终于放弃了挣扎,瘫了身体窝在轩辕亦身上喘气。实力……这就是实力的差距啊……
第五章 父皇
看水寒偎在自己怀里生闷气,轩辕亦挑了挑眉,"怎么不挣扎了?没力气了?"
"哼!"一声冷哼,水寒转过头去,目光落在明黄色幔帐下层层叠叠的花边,专心致志研究那堆叠到一起的图案到底是什么,对身后的轩辕亦不理不睬。
僵持了一会,还是轩辕亦自觉放低了身段。虽然还不知道这穿越来的灵魂到底是什么人的,但是搂在怀里的身体还是一个孩子,不知不觉轩辕亦就把他当孩子对待。放柔了声音,低沉的嗓音中不自觉地带了些哄诱的味道,"你似乎对我那个九儿子很有成见啊,怎么回事?"
见轩辕亦自觉地放低了姿态,水寒也没坚持,叹了口气,把发生在奈何桥下的事情说给轩辕亦听。说完还不忘狠狠瞪了他一眼。知道自己身子小,打不过,但是动动眼睛总还可以啊。
话未说完,水寒就感觉到原本搂着自己身子的手臂一抖一抖的,轩辕亦的头也埋在自己身后跟着颤。无奈的翻翻白眼,"要笑你就笑吧。我也是二十好几的大人了,给个小屁孩摆了一道。"
闷笑很辛苦,但是为了不让水寒再有什么过激的反应,轩辕亦只好闷笑。不过,现在既然当事人都发话了,他索性放开水寒,仰面躺在龙床上放声大笑。
既然轩辕亦放开了手,水寒也没道理还是窝在人家怀里。趁他笑得前仰后合,从他怀里脱出身子,捡了一个角落远远的坐了,嘟着脸咬牙切齿的看把自己的痛苦当成开心果的男人笑的花枝乱颤。
感觉到水寒离开了自己的势力范围,轩辕亦重新坐起来,脸上虽然还是笑意盈盈,但是明显比刚才收敛了许多。
"没想到我的这个九皇儿这么有个性。"整整身上的月白缎里衣,轩辕亦重新盘膝坐好,闭了一下眼睛,待幽黑的眸子重新睁开,笑意则完全收敛,换上了一幅庄重的神色,"自我介绍一下,这一世我叫轩辕亦,是飞岚国皇朝的皇帝。上一世我叫肖恩·布朗,中文名字段一凡。"
"段一凡?"水寒挑了一下秀气的眉毛,"雷格纳的总裁?十五岁创立自己的公司,之后连续七年欧洲富豪榜排名前五位的那个段一凡?"知道因为还没活够就偷偷吐了孟婆汤的人物不凡,却也没想到会是如此不凡的一个人。
看对面的男人点头,水寒突然有些泄气,同时也有些明白自己为什么从一开始就给耍的团团转,却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你呢?"轩辕亦问。
"我啊……"水寒苦笑,虽然一般人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但是如果是眼前这个人应该会知道自己前世的身份吧,"水寒。"
果然在听到自己的名字之后,对面的男人一愣。虽然极快,水寒还是发觉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闪现出一抹讶异和某种莫名的情绪。
"水家家主,影狂的当家人?"轩辕亦问,低沉的声音里却听不出什么情绪。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水寒几乎无法肯定自己在这个男人眼睛里看出了惊讶。
水寒点头。
"呵呵!世界还真是小啊。"定定的看着远处水寒那张圆鼓鼓的小脸很久,轩辕亦终于笑了出来,似乎是很高兴。
"什么意思?"闻言水寒皱眉,想从轩辕亦的脸上看出什么。
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轩辕亦安静的等水寒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又是一阵沉默,水寒有些懊恼。不知道是因为这具身体的原因还是因为面对的是轩辕亦,他又一次有了种挫败感,只好郁闷的转移了话题,"我记得两年以前影狂跟雷格纳有过军火交易。"
"军火啊!"把双手撑到床上,轩辕亦仰起头,原本遮挡在面颊两侧的长发滑下,露出欣长的脖子和俊美的五官,满是怀念的说,"好久没听到这个词了,那之后不久我就因为空难死了。"
"空难。"水寒那张圆鼓鼓的小脸上也露出怀念的表情。他还记得那场空难,因为那架客机上坐了很多去欧盟参加经济会议的企业家,所以引起的轰动甚至导致两个第三世界国家的政府垮台,国家解体。当然死亡名单中分量最重的就是现在的轩辕亦,前世的段一凡。
"等等,"水寒忽然想到了什么,"你说是军火交易后不久的空难,那场空难是两年前的事,这中间隔了不到两年……怎么……你怎么……这么大了。"
先是一愣,紧接着轩辕亦就明白了水寒的意思。低了头沉思了片刻,"我也不知道原因……不过,也许是因为不是一个空间吧。"轩辕亦并未纠结与时间上的问题,"倒是你,既然来了就好好活着吧。而且,这个乌龙也是我那个九儿子弄出来的,我也有责任,你有什么计划么?"
"计划?"水寒歪着脑袋想了想,"现在的这个身份,以后就只有做个闲散王爷了。想干什么干什么,至于生活问题,想你一国君主不会连我这么一条小小的米虫都养不起吧。"说完撑了身体往轩辕亦跟前爬了两步,笑眯眯的看这对面的飞岚帝国皇帝,仿佛看着一个活动的钱包。
"只想做个闲散王爷?"轩辕亦挑眉,"以你的能力,就算是做皇帝也手到擒来吧,怎么只想做个闲散王爷?"
"我可不像你,"水寒笑的眉眼弯弯的,"前一世我太累了,本来要投胎做个普通人,结果阴差阳错的跑到这里来当什么皇子了。既然又活过来,我就要好好享受享受,要睡到自然醒。睡醒了也不会有一大堆文件在办公室等着处理,也不会有永远都完不成的行程。每天看看书,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水寒眼睛里面一闪一闪的希望,轩辕亦心中忽然一痛。这个孩子从十二岁开始就撑起了整个水家和影狂,又是那样一副随时都可能倒下的身体,他……太累了。
意随心动,就连轩辕亦自己也还没弄清楚,就伸手把水寒重新搂到怀里。
又突然给重新拉回到怀里,水寒的后背就是一僵,"喂,你又要干什么。"警惕的把双手撑到轩辕亦的胸口,试图把他推开,用了几下里却没有什么效果,只好郁闷的让他重新抱着。
"水寒。"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前世已经过去了,这一世……我护着你,想做什么就做吧。"
忽然听见有人这么说,水寒的心里忽然一安,同时一酸,眼睛一湿,有什么透明的液体顺着面颊滑溜,僵直的身体一动也不动了。
察觉到怀里的身体僵硬,轩辕亦放开手臂,伸出手指擦去了水寒脸上的泪珠。
四目相对半晌,反应过来的水寒脸红得快要滴血了。有点恼羞成怒,水寒一把推开眼前轩辕亦那张俊脸,趴到床里,伸手揭开缎被,钻了进去,"我要睡觉了。"气势汹汹的说完,就转过头去,把脸埋在枕头里。郁闷的听身后轩辕亦自己在那里闷笑。
笑够了,轩辕亦摸了一下床下,找到了机关,按下去。明黄色帐子里那颗夜明珠上落下一层薄纱,罩了那明珠,帐子里暗了下来。
没有马上睡下,轩辕亦伏在水寒的身上,如水的长发披散开,蹭到水寒的脸,痒痒的。水寒皱了一下眉,却没动。
"寒儿,叫声父皇听听。"充满诱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水寒暗自翻了个白眼,没吱声,悄悄动了动身体,往床里面偎了偎,尽量远离轩辕亦。
"叫一声啊。你现在可是我儿子啊。"好听的声音继续诱惑,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
"不要,你才多大。"感觉到轩辕亦没有离开,水寒不得不开口。因为闷在枕头下面,发出的声音也是闷闷的。
"多大?"轩辕亦先是一愣,接着就明白了水寒的意思,"上一世我活了三十五年,这一世到现在二十五,加起来六十年,都够做你爷爷的了,让你叫一声父皇还不满意?"
等了一会,不见水寒再有任何动静,轩辕亦嘟囔着,"切,小气鬼。以后你可是吃我的穿我的,让你叫声父皇都不高兴。"嘟囔说边不爽的拍了拍枕头,然后一赌气,背对着水寒躺下去。
许久,就在轩辕亦以为水寒睡着了的时候,枕头上再次传来闷闷的声音,"轩辕亦?"
"嗯?"轩辕亦挑眉,听那个小鬼要干什么。
"父皇。"
轩辕亦先是一愣,马上反应过来。转过身,伸出手揉了揉水寒露在被子外面的头发,"乖了,寒儿。"
"晚安。"说完,水寒又往被子里面缩了缩。
"晚安。"
暗中,轩辕亦俊朗的面孔上,嘴角微微向上扬起,牵出一个绝美的笑容。
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一种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的感觉。
第六章 午膳
第二日,一道圣旨先是震动了整个后宫,不久又震撼了整个朝堂。圣旨的内容很简单:九皇子赐名轩辕水寒,即日起居盘龙殿东偏殿。
飞岚帝国的惯例皇子出生后一般都是由母亲给起乳名,太监宫女都以殿下或皇子称呼,满六岁方由自己的父皇赐名,进太学学习文治武功。严格说来轩辕水寒还有六个月才年满六周岁,现在就一道圣旨赐了名无疑是破了这惯例。
而且,这赐的名字在众多心细的人眼中也意味颇深。这一辈的皇子名字中间都带了一个天字,虽然不是什么惯例,但从年满十岁的大皇子到半年前才满六岁的八皇子无不是如此,今日却出了个九皇子赐名轩辕水寒,又一次破了惯例。
一道圣旨连破两个惯例,这无论是在前朝还是本朝都是绝无仅有的事,在无不以皇帝需要为第一需要,所有人都围着皇帝转的整个后宫中引起震动,引得后宫的各个势力蠢蠢欲动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如果说前两条对后宫的影响颇大,那么这最后一条,居盘龙殿东殿则引起了整个朝堂的震动。
盘龙殿,历代飞岚帝国皇帝的寝宫,占据了皇宫最中心的位置。是用高大的宫墙在整个皇宫中围起来的独立于皇宫整个系统之外的空间。盘龙殿中当值的护卫、太监、宫女也有单独的系统选拔管理,脱离于皇宫运作系统之外。换句话说,盘龙殿的奴才就算是皇后也没有处罚的权利。
五百年的帝国历史中,作为盘龙殿附属建筑的偏殿只住过两位皇子,这两位皇子最后都成为飞岚帝国的皇帝。即使是这两位皇子也是在十六岁成年之后才搬进西偏殿跟着皇帝学习治国御人之道。
今天一道圣旨把未满六岁的轩辕水寒安排在了比西偏殿规制还要高的东偏殿,这里面的学问让朝臣们震惊不已的同时自然也引起了外戚的注意和反弹,但是轩辕亦一句,这是朕的家事,就轻飘飘的把这件事带过,也把准备了长篇大论的朝臣们噎的直翻白眼却又无话可说。
只要未册封太子,一个皇子住在哪里的确和朝政没有关系。虽然众所周知住进盘龙殿的皇子很有可能是未来的太子,以后的皇帝,却也没有规矩规定只有太子可以住那里。
歪了身子,手肘支在龙椅的扶手上,拖了下颌,轩辕亦好整以暇的看御座下,朝堂上文武百官大变脸,却个个憋屈着无话可说。
后宫轰动,朝堂震动,引起震动的人此时却毫不知情的窝在飞岚皇帝轩辕亦巨大的龙床上睡的要多熟有多熟。
昨夜的一番折腾,又给轩辕亦盘问了大半夜,六岁孩子的身体经不起如此的劳累,直到日上三竿,水寒还丝毫未有转醒的迹象。
轩辕亦起身上朝前曾叮嘱了身边人,不要去打扰他,因此寝殿门口就只有两名守门的小太监和四名端了各式梳洗用具,捧了铜镜的宫女侍候着。
眼看着午膳时间将至,寝殿里却还没有动静。门口侍奉的太监和宫女正犹豫着要不要唤醒水寒,远远的就听见总管太监丁宁的嗓音:"皇上回宫——"尖细的声音传出很远。
片刻,轩辕亦的身影就出现在寝殿的前门。屏退了左右的轩辕亦身后只跟了总管丁宁。
远远的看见轩辕亦走过来,门口的太监和宫女都跪了下去。
"九皇子还没起么?"略微停了脚步,轩辕亦问。
"回皇上,还未起身。"当值的小太监低着头回答。
点点头,轩辕亦推开了寝殿的房门,大步跨入房间。
寝殿内,关起来的窗子遮挡了外面明亮的光线,房间里略显昏暗。
安静的房间里,轩辕亦不由放轻了脚步。
龙床上,云龙纹暗金线缂丝的月白缎锦褥上,水寒的身子弓成了一只虾米,黑亮顺滑的长发铺散在龙凤呈祥的枕头上。月白缎里衣领口的盘扣敞开来,露出白净滑腻的皮肤。微张了双唇,一滴口水顺着嘴角拉出一丝银线。宽大的里裤卷到了膝盖之上,露出白嫩的小腿和小脚,半床被子给露在外面的那条腿压在双腿之间。
轩辕亦拉开床上的幔帐,最先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光线顺着轩辕亦拉开的幔帐照射水寒的脸上,长而浓密的睫毛动了动,秀气的眉毛皱起来,水寒挥了挥手,似乎是想赶走恼人的光线,然后翻了个身,往龙床里面靠墙的方向滚了滚,把头埋进枕头里。
看水寒如此反应,轩辕亦的玩心顿起,伸手揪了水寒的里衣,把他从枕头上拎起来,"起床了,寒儿。"
给人拎了领子,强迫着坐起来的水寒眼前忽然一黑,同时太阳穴一阵针扎了一样的疼痛,胸口一阵悸动,险险昏厥过去。顺势靠到轩辕亦的肩膀上,额头死死的顶住他的肩膀,水寒静候着这阵不舒服的感觉过去。
看原本红扑扑的小脸忽然间变得惨白,额头上也渗出细密的汗珠,轩辕亦不由担心起来。小心的把水寒的头从自己肩头搬开,侧了身体坐到龙床上,让他靠在自己胸口,放低了声音,"寒儿,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许久,太阳穴的刺痛和胸口的悸动消失,突然陷入黑暗的视力重新恢复,水寒撑起软绵绵的身体,一张脸皱成了苦瓜,拎了自己里衣的领子不满的说,"轩辕亦,这具身体有低血压。"
站在轩辕亦身后的总管太监丁宁脚下一软,险险一屁股坐下去,从轩辕亦继位就没人敢直呼其名了吧。眼前这位九殿下不但敢直呼其名,还叫的理所当然,难道不想活了?
给直接叫了名字的轩辕亦却毫不已为逆,反而伸出手扯了扯水寒的脸颊,"寒儿,乖,叫父皇。"
抬头看头顶的轩辕亦一脸的期待,水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父皇。"柔柔软软的童音响起,水寒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看轩辕亦一脸高兴的样子,水寒无语,半晌冒出来一句,"变态。"
"呃……"收敛了脸上的兴奋,给说成是变态的轩辕亦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最后只好转移话题,"起吧,午膳时间了。"
听轩辕亦这么说,丁宁忙给候在外面的宫女打了个手势,四名宫女端了洗漱用品,低眉顺眼的走进来,在龙床边一溜排开。
看宫女们进来侍候水寒洗漱,轩辕亦离开龙床,拣了张红木太师椅坐了,另有宫女端了香茶上来。
水寒擦了脸,接了装着青盐的琉璃罐子漱了口,换上月白缎常服,束了发,又给丁宁伺候着穿了靴子,水寒从床沿上跳到地上,双脚在软软的靴子里踩了踩,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转向轩辕亦,"我们走吧,吃饭去了。"
轩辕亦合了茶碗,站起身,掸掸长袍,领了水寒转向偏厅。
偏厅里七八个拎了食盒的宫女早已久候了,看轩辕亦和水寒先后进来,行了跪拜礼后开始摆膳。片刻八人坐的八仙桌上就摆满了精致的冷热菜和各式拼盘。
看小太监挨排试过毒后,丁宁先是取了青瓷小碗,盛了半碗火腿笋汤,放在轩辕亦跟前,又给水寒盛了半碗。
折腾了大半夜,又睡了一上午,水寒还真是有些饿了,端了一小碗梗米,拿了乌木镶金的筷子就埋首在饭桌上。
轩辕亦拿了汤匙边喝汤边看坐在身边的水寒在那细嚼慢咽。看了会就发现,他的筷子总是落在那些比较清淡的菜色上,对肉类却是碰也不碰,跟前碗里的火腿笋汤也没动过。
"你吃素么?"皱了眉头轩辕亦问。虽然个人的饮食习惯不同,但是这些素菜里面的营养对六岁孩子的身体来说远远不够。
"不是,因为生病,有很多忌口。"水寒头也不抬的夹了一块胡萝卜送入口中。
"现在不需要忌口,每样就都吃点。"说完也不等水寒回答就抄起筷子,自动的给水寒往碗里拣菜。
看自己碗里的珍珠丸子,水寒皱眉。
"很好吃,你尝尝。这个里面混了豆腐和面粉,不是很油腻。"看水寒放下筷子瞪他,轩辕亦好心的给他解释。
"唉……"水寒叹了口气,虽然很早就失去了父母,虽然也曾经希望得到父母的关爱,甚至,昨夜当轩辕亦说出:我护着你的时候,对在这个男人身上找到父爱产生了希望,但是依照现在轩辕亦的表现来看……父爱,还真是件麻烦的事啊!
低了头把珍珠丸子塞进嘴里,还未说什么,一片肉片就又出现在碗里原来丸子所在的地方,吃了肉片又是一片火腿,然后是一小块鱼肉,再然后是去了骨头的鸡肉块……
"轩辕亦!"终于忍无可忍,水寒一把把筷子摔到桌子上,"你有完没有。"
"呵呵!"又给人吼了,轩辕亦摸摸鼻子,"吃饭,吃饭。"说完心虚的不去看满脸怒气的水寒,端了梗米闷头吃饭。
看堂堂飞岚帝国皇帝老老实实的窝在桌子边闷头吃饭,总管丁宁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瞟瞟满脸委屈的轩辕亦,再看看低头喝汤的水寒,丁宁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个九殿下还真是强悍啊!
第七章 喜子
秋日的午后,阳光明媚又不耀眼,清凉的风吹去了正午时积存在地面上的一丝暑气。
吃饱了,喝足了,睡够了的水寒带了个小太监开始了他在盘龙殿的探险活动。依照水寒的本性,这种活动要独自进行才有趣。前世身边从未断过人的水寒,好容易在今世得到了一具还算健康的身体,自然希望能够单独行动。但是,刚一提出来就给轩辕亦毫不留情的驳回。没办法,只好带了那个名为照顾实为监视的小尾巴。
颠着细碎的步子,从盘龙殿正殿出来,沿着金砖漫起来的宽阔的道路,水寒的第一站就是自己即将入住的东偏殿。
穿过宽敞的空场,水寒站在明黄色绸子围了的帐子外面发愣。回头看看右后方的正殿,又抬头看看飞檐上挂着的蓝底金字的匾额。这里应该是东偏殿没错啊,可为什么用帐子围了呢?
能在盘龙殿当值的,都是懂得察言观色,知道如何伺候主子,讨主子欢心的人。身后跟着的小太监看水寒歪了头疑惑的看着挡在面前的明黄帐子发呆忙向前跨了半步,弯下腰,白净的脸上堆笑容,"这东偏殿很久没住人了,今个皇上下旨九殿下要住这里,这不造办处的带了人在收拾呢。"
听了小太监解释,水寒又抬头看看偏殿那直冲天际的飞檐,"从哪里进去?"
身后的小太监一愣,旋即明白水寒说的是什么,忙往殿后一指,"这帐子后面开了门,是给工匠们进出的。"
水寒点了点头,带了小太监沿着这支起来的帐子往后殿绕过去。走了大半天,就在水寒开始不耐烦,打算在帐子上撕开一个口子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帐子到了头,两名太监坐在一边上的方桌后面闲聊。桌子上摆了一只茶壶,两只杯子和几盘小点心。
那两名太监倒也机灵,虽然喝着茶,吃着点心,眼睛却也好用。看见穿了月白色袍服的五六岁孩子带着一名穿四品服色的太监奔过来,就把水寒的身份猜了个大概,忙起身跪了。
水寒也不搭理他们,撩了袍服的下摆掖到腰里,就进了那明黄帐子。走进去才发现,那帐子不但围了整个东偏殿,还把偏殿后面一大片宽敞的类似后花园的地方围了个大半。花园里搭了棚子,地上铺了厚厚的毡子,毡子上一件件古色古香的家具码放的整整齐齐,给大块的苫布苫的严严实实。
穿过花园,上了汉白玉的台阶,进了八扇雕花木门,就是宽敞的大厅。圣旨下了还不到四个时辰,整个宫殿竟然都给搬空了,水寒也不禁感叹起这造办处的效率来了。
因为家具已经搬空,整个空间显得越发宽敞。大厅里,一张八仙桌摆开,桌子上堆了一堆的纸张,两名太监坐在桌子后面正和几个工头模样的中年人商量着什么。
水寒凑过去,看见八仙桌上铺开的是一叠图纸就问,"是这偏殿的图纸么?"
给打扰了的几个人都低头看那只比八仙桌高出一个头的水寒,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看我我看你的对视了一下,又都去看水寒。
见没人回答他的问题,水寒又问了一句,"这些是这偏殿的图纸么?"
"九殿下问你们话呢。"水寒身后的小太监暗自摇头,同样在皇宫大内当值,这造办处的人眼力也忒差了点。
给小太监一说,几个人才反应过来,原来站在自己眼前的孩子就是传言中备受恩宠,赐住盘龙殿东殿的九殿下,慌忙撂了手里的纸和笔跪下来。
看他们额头都抵到地上了,水寒叹了口气,伸出手拍拍桌子上的那一叠纸张,"这些是这偏殿的图纸么?"同样的话问了三遍,水寒已经不耐烦了。
"回殿下,这些正是这东偏殿的建筑图纸。"跪在地上的两个太监中比较老成一点的回答。
"复制了给我送一份去。"说完也不等人回答,径自参观起这东偏殿来。
东偏殿除了一溜九间三进的大大小小二十几间的正殿之外,殿后还有两排一共十几间的厢房,虽然不如正殿高大,却也是飞檐走壁。厢房由弯弯曲曲的游廊和正殿连接,和盘龙殿高大的宫墙一起围成了一个半封闭的空间。来来回回转了两圈,挨排查看了每个房间,水寒无论是对那宽敞的房间还是后院的空间都很满意。
沿着游廊走回正殿的主厅,看造办处的太监和工匠的头目还低着头,恭恭敬敬的候在那里,水寒再次叮嘱他们一会把图纸送过去就带了小太监出了东偏殿。
"殿下,下面还去哪里?"从东偏殿后头重新绕回到盘龙殿前的空场,身后的小太监看水寒漫无目的的在院子里瞎逛忍不住在身后发问。
"去哪?"水寒重复了一遍小太监的问话,走了这半天,腿有些发酸,水寒停下脚步想了想,"回寝殿睡午觉吧。"说完方向一转,迈开步子往正殿轩辕亦的寝殿走去。
"午觉……"水寒身后的小太监听水寒这么说脚下一滑,险险摔倒。然后看看西下的夕阳再看看前面小小的身影忍不住撇撇嘴,"午觉啊……"
在夕阳西下的时候补上午休的水寒一觉醒来天已经黑透了。独自一人在偏殿吃过晚饭,一直陪着他的小太监抱了厚厚一卷纸进了寝殿。
"殿下,这是造办处送来的东偏殿的图纸。"说完,小太监把图纸放到龙床前的圆桌上,然后站到水寒身侧。
水寒支了下巴,趴在桌子上,扭头看站在身侧的小太监"你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奴才叫喜子。"身后的小太监回答。
"喜子,你不是太监吧。"疑问的句子,却用肯定的语气说出来。小太监一愣低了头,眼底寒光一闪,片刻,再抬头时身上的气质就完全变了。太监恭敬谨慎谦卑的态度全无,挺直的后背隐隐带了些许萧杀之气,"您是怎么知道的?"
听小太监这么问水寒并不惊讶,维持着托着下颌的动作,"感觉,虽然太监的做派学了八九不离十,但是气质不一样。"
既然给发现了,再隐瞒就毫无意义了,小太监单膝跪地,"奴才……"
"你既然不是太监就不要自称奴才了。"
"是……属下是暗卫,今天清晨收到命令扮作太监随侍殿下身边。"
"暗卫改明卫么?"水寒皱了皱眉,思索了一会,"你很厉害?"
"暗卫中属下的能力目前排名第三。"
"第三啊……"重复了一遍小太监的话,水寒不置可否。
"殿下不相信?"小太监暗地挑了一下眉,声音中隐隐带了些许的不悦。
"不是……喜子……研墨吧。"水寒把手肘放下,拿过东偏殿的图纸开始检视。
"呃……"没想到会收到这样的回答,小太监忍不住抬起头来。夜明珠柔和的光线下,水寒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你现在还要扮作太监么?"水寒的目光并未从图纸上移开,随口问道。
"在收到新的命令以前是要扮作太监没错。"收到水寒的问话,小太监重新低了头,毕恭毕敬的回答。
"既然还要扮作太监就来磨墨吧。"
"是。"小太监重新起身,收敛了身上的萧杀之气,又回复到白天那个恭恭敬敬跟在水寒身后的太监的模样,在圆桌上摆开文房四宝,抄了加了香料的墨块,细细的开始研磨。
批完奏折,吃过夜宵已经临近午夜轩辕亦才回到寝殿,原以为水寒已经睡下,却意外的发现那小人拿了毛笔趴在桌子上在一整张纸上写写画画。
屏退了身后跟随的太监,单带了丁宁进了寝殿,伸手从身后把水寒抱起轩辕亦笑意盈盈,"寒儿在干什么?"
身子冷不防给人在身后抱住,水寒的笔尖一抖,一大滴墨汁滴到了纸面上,印出了一片墨迹。
"啊……轩辕亦……"看自己花费了大半个晚上画的东西就这样报废了,水寒有些抓狂。
"呵呵……"抱了水寒的罪魁祸首一点也没有自知之明,笑的要多无辜有多无辜,"叫父皇,寒儿。"
水寒翻翻白眼,从轩辕亦怀里挣脱出来,坐到凳子上,看着那片墨迹生闷气。
轩辕亦挨了水寒坐了,看桌子上大张的平面图有些奇怪,"你在弄什么?"
"我要自己设计东偏殿。"
"是么?"轩辕亦低头研究那张给墨迹污了的图纸,"书房、琴室、棋室、……琴棋书画都要学么?"
"嗯,以前都学过一点,一直都很感兴趣,不过没时间。"水寒也不隐瞒,点头回答。
"这里……"轩辕亦的目光落在图纸上东偏殿后面那排厢房的位置,"实验室和练功房?把实验室安排在这个角落里你不会是想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吧。"抬头盯了水寒,轩辕亦的眼神变了变。
"谁知道呢?"水寒耸肩,"不过,你放心,我算过,就算是爆炸,也不会波及到这里,所以你这里是很安全的。"说完为了加强说服力,还抬手拍拍轩辕亦的肩膀。
"你……确定东偏殿要按照这张图纸来改?"看着图纸上水寒标注的现代简体字轩辕亦开始头疼,伸手从水寒手里抽了毛笔,把水寒标注的文字一一改正,"你这么写他们不认识。"
"哦!"听轩辕亦这么说,水寒就乖乖坐在他身边认真看他写字。改完字,已是午夜,轩辕亦放了笔伸手把图纸卷起来,"找人誊写出来给造办处送去。"
"喂!我还没弄完了。"看图纸给卷起来,水寒伸手要抢。轩辕亦抬高了手臂躲过水寒的手,"天晚了,该睡觉了。小孩子要早睡早起不知道么?"
"我不是小孩子。"爬上凳子,踮起脚尖水寒伸手去够轩辕亦手里的图纸。轩辕亦身形一晃,图纸就交到丁宁手中。
"你不是小孩难道我是?"轩辕亦伸手从身后搂了水寒就往龙床走过去。揭开落下来的幔帐,把水寒扔到床上,"你先睡,我去沐浴。"说完也不管水寒,径自往后面的浴室走去。
第八章 静皇叔
看轩辕亦带着丁宁绕过龙床,从侧门离开,水寒叹了口气,揭开被子,钻进去。也许是跑累了,水寒很快就迷迷糊糊的陷入半睡半醒的状态。不知过了多久,寝殿木头格子糊了薄纱的窗子传来细碎的声音。跟秋夜的微风吹树叶的声音很容易混到一起,即使是有心人也很难分辨出来。
片刻,一把薄刃小刀从破损了的窗格子伸进来,划开了窗锁。接着窗子给推开,一道白色的影子轻飘飘跃进寝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适应了黑暗的环境,来人轻车熟路的绕过圆桌,摸到龙床前,伸手轻轻挑起了床上层层叠叠的明黄幔帐,探进身去。
原本睡在龙床内侧的水寒忽然整开眼睛,同时探身进来的人身子一僵,停住动作,然后低头瞟了一眼。果然,脖子上,横了一把白森森的匕首。
从那扇木格子的窗子给打开,水寒就已经完全清醒了。要不是从来人身上感觉不到杀气,他早就匕首一横结果了这探进帐子的人。借了床顶给薄纱遮了的夜明珠透下来的微光,水寒慢慢起身,跪到床上,伸手拉下了那人罩面的白纱。白纱下,是一张年轻且俊俏的脸。柳叶眉,高鼻梁红润的双唇,很有文弱书生的样子,不过,脸上戏谑的表情破坏了应有的温文尔雅。
"举起手来。"清亮好听的童音响起。虽然不甘心,但是小命在别人的手里面捏着,青年只好心翻了个白眼,不甘情不愿的高举了双手,"宝贝,没人告诉你匕首是很危险的东西么?"
给人叫宝贝,水寒皱了皱眉,匕首在青年的脖子上又紧了紧,"我不叫宝贝,往后退。"水寒边说边用手中的匕首把青年完全逼出了帐子。
"宝贝,别这样,我可是你静皇叔啊。"感觉到匕首又贴近了自己皮肤一分,青年慢慢退出了帐子,边退边说。
"静皇叔?我没听说过。"水寒又皱了皱眉,"别叫我宝贝,我叫水寒,轩辕水寒。"
"什么?你没听说过?我是静王,你父皇亲封的静王,你竟然没听过?"听水寒说他没听说过自己,青年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的不敢置信。当看出水寒不像在说谎之后,有些抓狂,"你竟然没听过,没听过?竟然有人不知道静王?天哪……飞岚帝国竟然有人不知道我轩辕静,还是我皇家的孩子……"似乎是深受打击,青年衰然欲泣。
"闭嘴。"给青年一连串的抱怨吵得有点头疼,水寒不耐烦起来。手上又加了点力道,威胁青年。
"呃……"感觉到横到脖子上的匕首森然的刃压在皮肤上,青年乖乖闭了嘴。
一时间,跪在龙床边,握了匕首顶在别人脖子上的水寒和站在龙床边,高举了双手的青年陷入沉默中。
轩辕亦裹了丝绸睡衣从浴室绕回来,一进寝殿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挑了挑眉,骤然拔高的声音昭示着他的不悦,"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啊……皇兄……,你在啊!我来看你……可是这孩子似乎不认识我,你快告诉他我是谁啊。"眼角的余光看见走进来的轩辕亦,青年的脸上堆了笑,不过,那笑容要多心虚有多心虚。
轩辕亦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青年,又挑了一下眉,"看朕?还穿了夜行衣来,……虽然是白色的……还蒙了面?"
"这个时辰走宫门根本进不来,……"青年尴尬的笑笑。
轩辕亦没理他,转向水寒,"寒儿,放手吧,他是轩辕静,你静皇叔,朕的十九弟。"
"哦!"先前从青年的话语间就听出来他的身份,现在又有轩辕亦亲口证实,水寒就收了匕首。
看匕首从自己脖子上移开,轩辕静长长的舒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安抚一下自己饱经刺激的心脏。一转眼就看见了还站在一边的轩辕亦,转身就扑过去,八爪章鱼一样贴到轩辕亦的身上,"皇兄,好久不见,人家好想你啊。"
说完还扭了扭身子,又往轩辕亦怀里偎了偎,弓了腰,低了头在轩辕亦的胸口蹭了蹭。轩辕亦本就没系紧的睡衣领口滑开,露出一大片淡蜜色的皮肤。轩辕静的脸又往上蹭了蹭,同时伸了手臂环在轩辕亦的腰上。清淡的茉莉花香飘进鼻孔,轩辕静陶醉的闭上眼睛,又深吸了一口。嗯,阅人无数,果然还是自家皇兄最好。身上香香的,皮肤滑滑的,肌肉结实又有弹性。
跪在床上的水寒看到这一幕,下巴都要掉下来了,鼓了腮帮子,微张了小嘴,一脸的不可置信。他没看错吧,这个男人是在吃豆腐吧,是在吃堂堂飞岚帝国皇帝的豆腐没错吧。原来还有这样大胆的人啊,一瞬间水寒忽然很佩服他的静皇叔了,简直佩服的都快五体投地了。
轩辕亦一看水寒双眼亮晶晶的对了轩辕静直冒小星星,脸上立刻黑了几分,伸手拎了轩辕静的衣领,向扯狗皮膏药一样把他从自己身上扯开,"很久没见?如果朕没记错的话,今日朝堂上还见过吧。"
"呃……"离了轩辕亦的身体,轩辕静似乎很不高兴,还想再往轩辕亦身上粘,给轩辕亦一瞪,知道他生气了,忙在一边乖乖站好。
看轩辕静不敢再黏上来,轩辕亦舒了口气,四平八稳的架了腿,在圆桌边上的凳子上坐了,伸手把桌上蒙了夜明珠的薄纱揭开,房间里顿时亮了起来。随手把薄纱巾仍在桌上,轩辕亦抬头盯了轩辕静,"说吧,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呵呵……"给自家皇兄一问,轩辕静似乎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眼睛一亮,就嬉皮笑脸的蹿到龙床前,"我好奇这个传说中倍受恩宠,赐住盘龙殿的九皇侄,特意跑来看看。"说完就伸手拉了拉水寒的面颊。
大概是报复自己给水寒拿匕首顶了脖子,手上不知不觉就加了力气。水寒吃痛,一咧嘴,泪花从眼睛冒了出来。
看水寒眼角冒出了泪花,轩辕静心情大好,又伸了手,哪想手还未到,就给人拍开。
轩辕亦拍开轩辕静的魔爪,伸手把还跪坐在床上的水寒揽紧怀里,心疼的抬了水寒的下巴仔细察看。待看到水寒脸上留下两道殷红的印子之后额头的青筋一跳,"轩辕静——"一声怒吼,震得轩辕静一屁股坐到地上。
呲牙咧嘴从地上站起来,轩辕静装模作样的拍拍身上,"这么大声干什么,……差点……摔死……我……"边说话边探过头来看到夜明珠光亮下,水寒脸上的两道指印,觉得理亏,声音不由自主的低了下去,"我又没想到九皇侄皮肤这么嫩。"
轩辕亦瞪了一眼自家皇弟,伸手拉了床上的被子,把水寒裹了,"静,你最近很闲啊……"
轩辕静一愣,后背的寒毛立刻竖了起来。依照往日的经验,每次自家皇兄这么说就一定没什么好事,忙垫了脚往进来的那扇窗户边遛,"那个……皇兄,其实我很忙的……我想起来还有一道奏折没写完……"
"快近年关了,朕正想着派谁去边关慰问将士呢。既然静王爷闲的半夜跑到朕的寝殿来,不如静王爷跑一趟好了。"打断了轩辕静的话,轩辕亦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时候不早了,你还是赶紧回府交代一下,准备准备,朕明日下旨,你三天后启程。"
"皇兄……不要啊……"一声哀号,原本已经溜到窗边的轩辕静听到明天就要下旨,忙蹿回到龙床前,张开双臂想往轩辕亦怀里扑。给轩辕亦一瞪,只好乖乖站在床边,"不要啊……皇兄,是静不对,静不该半夜跑来,皇兄就绕过我这一次吧。"站在龙床边的轩辕静低了头,眨巴着大眼睛,嘟着嘴,看起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可是,看惯了他脸上各种表情的轩辕亦丝毫不为所动,"君无戏言,静,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皇兄——"换上哀怨眼神,轩辕静眼泪汪汪的盯了自家皇兄,作最后的努力,试图摆脱这苦差事。
"我说过,进宫会有代价的,可你不听。"明显的幸灾乐祸的声音突然响起。
水寒一愣,从被子里探出头,发现那扇打开窗子的窗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倚窗坐了一个二十八九岁的男子。男子一身黑色短打,黑色头巾包了头发,显得清爽干练。
"臭小红,我给发配到边关去你很高兴啊。"轩辕静不满的撇撇嘴。
"红叶,既然来了,就进来见见朕的九皇子。"轩辕亦显然从那男子出现就已经知道了,毫不惊讶。
被叫做红叶的青年从窗台上跳下来,走到龙床前。夜明珠的光线下,俊朗的脸上毫无表情。
单膝跪了,红叶低下头,"红叶见过九殿下。"
"红叶是禁军总管,也是暗部,影部和隐部的总管。"
看水寒满脸探究的看着自己,轩辕亦给水寒解释。
"哦。"柔柔的声音响起,低了头的红叶发现眼前出现一双赤裸的小脚。红叶一怔,抬起头,就撞见一张挂了微笑的小脸。笑容很浅,看起来却很舒服。
看红叶抬头看他,水寒伸出小手,"轩辕水寒,认识你很高兴。"
红叶一愣,深邃的眸子探究的看着身前这个孩子……半晌忽然一笑,"果然是亦的孩子。"说完又低了头,转向轩辕亦,"没有别的事情属下先行告退了。静王爷进宫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属下还要赶去处理。"
"嗯,你去吧。"
见轩辕亦点头,红叶起身,绕过轩辕静,翻身从窗户出去。留下寝殿中一脸震惊的轩辕静,若有所思的轩辕亦和有点搞不清状况的水寒。
第九章 夜谈
看红叶离开寝殿,半晌轩辕静才回过神来,机械的把头转向轩辕静,"皇兄,他……笑了吧!"似乎是受到很大的刺激,轩辕静还是一脸的不可置信,"红叶笑了吧。"
"嗯!"轩辕亦皱皱眉,冲轩辕静点点头。
"他有多久没笑了?我还以为再也看不见他笑呢。"轩辕静低下头,像是陷入某种不太好的回忆中。
按道理来说,能再一次看见红叶的笑颜,轩辕亦应该很高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胸口闷闷的心情忽然变差了好多。
"静,太晚了。你该回去了。"轩辕亦的眉并未舒展开,转身伸手拿了圆桌上的薄纱巾把桌子上的夜明珠重新罩了,然后转向轩辕静,送客。
"哦!"轩辕静显然还陷在极度的震惊中,没有反应过来。给轩辕亦一说,乖乖的拉起围在脖子上的面巾,重新蒙了脸,跃出窗子。临走还不忘回身把窗子重新拉好。
该离开的都离开了,轩辕亦长出了口气。上了龙床,拉上帐子,"寒儿,睡吧。"
"嗯。"听轩辕亦这么说,水寒乖乖的往床里面移动了一下身体,给轩辕亦腾出地方。
轩辕亦扯了锦被,裹了身体,闭了眼睛。
"父皇。"绵绵软软的声音轻飘飘的飘进耳朵里,"寒儿有问题。"
轩辕亦转过头,看见黑暗中,水寒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寒儿是想问红叶?"
"嗯。"
"红叶么?"轩辕静重新转过头,眯了眼睛,陷入了回忆中,"红叶是江湖人。十三年前西南大水,父皇奉旨赈灾。当时数万灾民涌进平洲州城,当地富户虽然也开粥棚救济灾民,却是杯水车薪。本来已经有圣旨要各州府官员视情况开仓放粮,赈济灾民。不想平洲知州假公济私,向朝廷上报开粮仓,背地里却把官仓里的粮食运到自己开的粮铺贩卖。造成平洲米价飞涨,引发暴乱。红叶夜入知州府衙杀了知州,打算开官仓。正巧那夜父皇也在知州府衙,还和他交了手,后来就认识了。"
"这么说,红叶是大侠喽?"水寒问。
"大侠?"重复了一遍这个很久都未曾提起的词,轩辕亦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没错,地地道道的杀富济贫的江湖侠士。最开始和他交好是因为看中他一身的武功,希望能为我所用。没想到一来二去相处久了,发现他是个可交之人。"
"当年为了帮助父皇夺取皇位,他通过武科举步入官场,父皇登基后一直留在父皇身边。是父皇几个江湖朋友中离父皇最近的一个。"
"朋友么?"水寒重复了一遍轩辕亦的话,黑亮的眼睛中有着困惑与不解,"父皇,朋友是什么?"
"寒儿?"听水寒这样问,轩辕亦有些吃惊,转过头,半撑起身体,看着枕头上那小小的头问,"难道寒儿没有朋友?"
给轩辕亦看着,水寒有些不好意思,往被子里面缩了缩头,躲开了轩辕亦的目光,"我不知道朋友是什么,所以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朋友。"
"朋友啊,就是没有血缘关系又和自己关系密切的人。"轩辕亦试着给水寒做出解释。
"关系密切?什么是关系密切?"
"呃……关系密切就是彼此之间知道对方的很多秘密。比方说,父皇知道寒儿很多秘密,寒儿也知道父皇很多秘密,这就是关系密切。"
"那寒儿和父皇就是朋友了?"
"也是……也不是……"轩辕亦有些抓狂,也有些不知所措。他忽然发现,两世的经验却无法给水寒一个确切的答案。
"怎么说?"水寒眼睛里面的迷惑更大了,从被子里把头探出来一点,追问。
"说不是呢,是因为,寒儿的这具身体和父皇有血缘关系,算是父子。说是呢,寒儿很多时候都没把父皇当作父亲吧。"
"寒儿有么?"扬了小脸,水寒皱了眉问。水家家教甚严,尊重师长也是写在祖训里的内容。所以,轩辕亦说出没把他当作父亲,水寒就自动把这话的意思理解为轩辕亦是在说自己不尊敬他。
"没有儿子会直呼自己父亲的名讳吧。"看水寒皱了秀气的眉毛,鼓了圆圆的小脸,轩辕亦不由伸手捏了捏他圆鼓鼓的脸蛋。
"呃……"歪着头想了想,自己似乎是直呼了轩辕亦的名字,而且不止一次。水寒有些不好意思的又要往被子里面缩,边缩边说,"寒儿以后会注意的。"
听水寒这么说,轩辕亦忍不住笑了出来,伸手把水寒的头从被子里面挖出来一小点,让他整个脸都露出来,"一般朋友之间会叫名字,寒儿叫父皇的名字,说明寒儿把父皇当作朋友了,所以父皇很高兴。"
"可是,父皇说寒儿和父皇是父子,怎么又成了朋友?"
"笨寒儿。感情这东西不是这么分的。亦师亦友听过没?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往往都很复杂,不是单一的感情就能说明白的。比如说,很多时候父皇都会不自觉的把红叶当作兄长。所以现在就连父皇都说不好,父皇和红叶之间到底是朋友之情多一点还是亲情多一点。不过……有一种感情却是单一而纯粹的。"不知不觉间轩辕亦的声音柔和起来。
"是什么?"
"爱情。恋人之间除了爱,容不下其他任何感情。一但有了其他感情那爱情就不存在了。"
"寒儿不明白。"半晌闷闷的声音从枕头下面传来。轩辕亦一愣,随即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水寒把自己的头埋在了他自己和轩辕亦枕头之间的空隙里。
"不明白?"黑暗中轩辕亦挑了挑眉,"寒儿前世不会连女人都没碰过吧。水家家主的身份,就算是你不想也会有不少女人会投怀送抱吧。"
"麻烦,而且我也没时间应付她们。"
"呵呵。"片刻,耳边传来轩辕亦的闷笑声。听声音就知道此时轩辕水寒心情大好。
"轩辕亦。"知道身边的人在嘲笑自己,水寒撑起身体,不自觉的提高了声音,"有什么好笑的。"
"呵呵……抱歉。"这一次,轮到轩辕亦把头埋在枕头下面了,"我只是想,水家家主二十多岁却连女人都没碰过,说出去恐怕没人相信吧。"
"很好笑么?"水寒耸了耸肩,躺回去,"我不觉得,而且,虽然我不太明白,但是女人并不一定就等于爱情吧。"
听水寒这么说,轩辕亦不笑了,认真的看着水寒的眼睛。半晌忽然问,"寒儿,其实父皇有点好奇。你既然不知道什么是朋友,那么,如果有什么烦恼会跟谁说?"
"烦恼?"水寒再次皱眉,在回想自己前世有过什么烦恼,"那要看是什么性质的。组织里的事情会跟几位叔叔说,健康方面的会跟医生说,生活方面的有时候跟小玉和管家说。"
"小玉?"
"水玉,我弟弟。"
"如果跟这些人都不能说呢?"
"都不能说么?那就只好埋在心里了。"水寒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小脸垮了下来。
"寒儿有跟谁都不能说的事情么?"似乎是感受到了某种悲伤的气氛,轩辕亦的声音不自觉的放轻了。
"都是前世的事情了。现在已经没关系了。"说到这些,水寒又有点不好意思了。
"说给父皇听好不好?"低沉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似乎有某种魔力。水寒定定的看着暗中那双漆黑的眸子,那眼眸似乎要看穿自己。
"那时候,寒儿每天都有好多事情要做,可是时间总是不够用。寒儿死了的话世上就只剩小玉一个人了,寒儿没办法活太久,所以寒儿拼命工作,哪怕是多一天也好,这样小玉就会多一天普通人的生活。可是……时间还是不够。寒儿舍不得小玉,也舍不得几位叔叔,还有那些属下……可是这些不能跟任何人说……所以,半夜,每次一想到再也看不见他们了,寒儿都会觉得心里疼的要命……"水寒的声音越来越低,空气忽然变得压抑沉闷起来。
静静的听水寒诉说,轩辕亦知道现在水寒说的一切是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起的事。轩辕亦心中忽然一痛,这个孩子,从出生开始就知道自己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那样的身体,本应该在亲人的呵护下安安静静快快乐乐的过完自己短暂的一声,却又不得不撑起一个庞大的组织。本该尽情享受生活,却为了自己的亲人拼命工作。此时轩辕亦完全明白为什么第一次见到水寒他会说上一世太累了。
轩辕亦不由自主伸出手,伸手把水寒紧紧搂在怀里,"寒儿,前世已经结束了。这一世你是父皇的寒儿,有父皇护着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至于情感方面的问题,你也不用在意。以后,父皇会慢慢教会你什么是友情,还有什么是爱情。"
"嗯。"水寒伸了手臂,环在轩辕亦的脖子上,身体往轩辕亦怀里挪了挪,像是在寻找某种安慰,把额头靠在轩辕亦的肩头。
轩辕亦动了动身体,调整了一个让自己和窝在怀里的水寒都舒服的姿势,"寒儿,晚安。"
"晚安,父皇。"
第十章 蛋挞
转眼间,水寒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月有余。一月的时间,对水寒来说习惯这里的生活已经足够了。虽然缺少高科技带来的方便,却也避免了高科技带来的弊端。比如晴朗的天空,比如夜半满天的星斗,在一直生活在都市中的水寒可以称之为奇迹的东西在这个丝毫没有受到工业污染的世界却是很平常的存在。
至于他所生活的飞岚帝国的皇宫,水寒也熟悉的差不多了。每日下午,轩辕亦在御书房批奏折的时候时常会打发了丁宁带了水寒到处逛。身后跟了后宫总管太监,自然没有不长眼色的人寻晦气,水寒也因此走遍了大半个皇宫。
本着敏而好学的原则,对于自己不理解,不知道的问题水寒都会毫不吝啬的问出来。见多识广的丁宁自然成了回答水寒问题的不二人选。对水寒连某些生活中的常识都不知道这件事丁宁也由开始的惊讶,好奇,到淡定,最后到了无视。
至于不方便去的地方,有了喜子这个暗卫改明卫的冒牌小太监,夜游就成了家常便饭。加之又有了侍卫总管红叶将军的交代,大内侍卫和皇宫内数不清的明暗卫很快就习惯三更半夜看喜子背了水寒在那窜高跃低。
盘龙殿东偏殿的维修与改建处于停工阶段。一番检视下来,造办处的土木司发现东偏殿部分地砖需要更换。本来一般的宫殿,地砖出现破损只要把破损的地砖起开,换上备用的就行了。但是新换上的地砖难免会和以前的地砖之间有色差的问题,这盘龙殿是飞岚皇帝的寝宫,这东偏殿要入住的又是传说中最受宠爱的九殿下,全部换新就成了唯一的选择。按照全部换新查点了数目之后之后,土木司很不幸的发现现有的库存离需要的量还差了很多。
只有紧急定制,但是盘龙殿漫地的金砖是经过特殊工艺制作后在桐油里浸泡一定时间才获得的,从烧制到完成至少需要大半年的时间。水寒在盘龙殿的暂住也因为这个原因变成了常住。既然当事人之一的飞岚皇帝对个六岁的孩子跟他同床共枕毫不在意,在丁宁,红叶等一干心腹看来甚至有些甘之如饴,水寒也就名正言顺的每日与他的亲亲父皇共处一室。
这日,收了手中最后一本奏折,轩辕亦看看时间还早忽然想起了什么,"九殿下在哪里?"身后的丁宁先是一愣,但是很快明白不是跟自己说的,继续埋了头清洗龙书案上的毛笔。
片刻,一身短打,蒙了面的黑衣人出现在书房内,"九殿下在御膳房。"
"御膳房?"轩辕亦挑了一下眉。对水寒在御膳房,轩辕亦身后的丁宁也有些奇怪,不由抬了头看跪在地上的暗卫。
"他在干什么?"顿了片刻,轩辕亦问。
"这个……属下不知。"暗卫回答的很为难。如果不是有个暗卫改明卫的喜子跟在这九殿下身边,打死他也不会相信九殿下没事会跑到那种地方去。而且这九殿下也有够能折腾。昨日是在御花园假山的山洞里,前日是在侍卫值夜的班房,大前日则趴在树上睡觉……想起当龙书案后的男人听说九殿下趴在树上睡觉时那凌厉的眼神,他现在还肝颤。
"退下吧。"轩辕亦单手支了下巴想了想转向暗卫。
暗卫松了口气,隐去了身形。
看暗卫离去,轩辕亦转向身后的丁宁,"跟朕去看看朕的这个九皇儿又在搞什么名堂。"说完站起身,理了理长袍,屏退左右,单带了丁宁七拐八拐,施施然拐到了占据皇宫一角的御膳房。
离了老远,就看见一群打杂的小太监围了御膳房的门和窗子,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在往里面张望。
有机灵的小太监远远的看见一抹明黄和跟在那明黄后正二品太监总管那大红的袍服慌慌张张的就喊了一声,"皇上来了。"
话一出口,看热闹的,探头探脑的,插科打诨的慌忙停了自己的工作,转眼御膳房门口就黑压压的跪了一大片。
轩辕亦也不说话,径自穿过人群,进了御膳房。
御膳房里,面案后面当值的厨师一字排开,低眉顺眼的靠墙站着。他们眼前的面案上堆满了和面的盆,装水的瓢,盛油的碗。面案中间是一块疙疙瘩瘩的面团,面案的一角还放了一只青花大碗,装了大半碗的鸡蛋清。
面案下装垃圾的框里扔了许多黑乎乎的一团一团的焦炭状物体,有几块不明物体还冒着青烟,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地上,撒的满地的面粉直通往后厨。
顺着地上面粉的痕迹看向后厨,轩辕亦身后的丁宁差点晕死过去。
后厨,轩辕亦的九皇子,轩辕水寒身上系了不知道是哪位大厨的围裙,手上端了垫了厚厚棉布垫子的铁盘子正往外走,铁盘上是十几个勉强看得出是面团的东西。他身后,喜子小心的伸了手臂护着那不轻的铁盘子,生怕水寒拿不住砸伤了自己。御膳房内无论是厨师还是杂役,帮佣都提心吊胆的看着水寒走出来,有几个恨不得直接跑过去接了,却因为没有命令不敢擅动,急得在那直搓手。一时间到没人注意他们威武英明的皇帝陛下驾临。
看水寒费力的端了还滚烫的铁盘子小心翼翼的走过来,轩辕亦的心也跟着一提。疾走了两步伸手从水寒手里接过铁盘子扔到桌上。
看危机解除,御膳房里的人在擦了脸上的汗水的同时,纷纷跪了迎接飞岚帝国皇帝。
"寒儿,你在干什么?"原本以为御膳房还算安全,却没想到水寒竟然在做更危险的事。轩辕亦的声音中带了明显的不悦。
"啊——父皇。"水寒抬头看看接了自己托盘的人,小脸上露出了笑容,"我在烤蛋挞,可是做不好……"说着用手指了指给轩辕亦扔在桌子上的铁盘,"这些是刚烤出来的……看起来还比较像。"
看看铁盘子上的不明物体,再看看水寒兴奋的小脸,轩辕亦觉得头疼。半蹲下来,擦净水寒脸上的面粉,平视着水寒,"寒儿确定那是蛋挞,不是焦炭之类的东西?"
"父皇——"听自己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东西给轩辕亦说成是焦炭,水寒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声音中带了明显的难过与不甘,"人家很努力了。"
"父皇知道。"看那原本兴奋的脸垮下来轩辕亦有些不忍心,"看出来寒儿的手艺明显进步很多。"似乎是为了加强自己话的说服力,轩辕亦还瞟了瞟那扔在垃圾筐里的一坨坨黑乎乎的东西。
"真的?"听轩辕亦这么说,水寒的眼睛又重新亮起来,"那父皇要不要尝一个。"
咬到舌头了,此时轩辕亦无比后悔自己多说了一句话。为了避免自己沦为小白鼠,轩辕亦解了水寒身上的围裙抱起水寒,果断走人。
"不吃么?"给轩辕亦抱在怀里,水寒扭头看看铁盘子里的东西,似乎颇为遗憾,"其实他们看起来挺像蛋挞的。"
"寒儿喜欢吃蛋挞?"抱着水寒边往回走边问怀里的小人。
"嗯,有看到过别人怎么做,可是我怎么都做不好。"说完还叹了口气。
"心脏有问题不是不能吃糖么?"
听轩辕亦这么说,水寒翻了个白眼,一副你真笨的样子,"有替代品你不知道么?虽然貌似很贵,但是几个蛋挞水家还是做的起吧。"
"呵呵。"给水寒一瞪,轩辕亦也不恼,摸了摸鼻子。
走回到寝殿,把水寒丢给丁宁,让他带了去沐浴,自己翻了本书坐在太师椅上翻看。
半个时辰之后,水寒洗漱干净,换了袍服,披散了湿漉漉的头发回到寝殿。
"洗好了?"看水寒走过来,在自己身边的太师椅上坐了,轩辕亦问。
"嗯。"洗去了满头满脸的面粉,水寒一身轻松。顺手端了轩辕亦放在桌子上的茶杯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喝干了里面的茶水,然后舒舒服服的叹了口气。
有些好笑的看水寒叹气,轩辕亦放了手中的书,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水寒的脸蛋,"好好的叹什么气。"
"累了。"捏了捏发酸的胳膊,水寒打了个呵欠,"父皇,寒儿可不可以去睡午觉啊。"
"午觉?"轩辕亦抬头看看窗外西沉的太阳,挑了一下眉,又看看毫不吃惊的喜子和丁宁,"寒儿,你每天都是这个时候睡午觉?"
"不是,有时候吃完午饭就会去睡。寒儿现在可不可以去啊。"
"不准,一会红叶会带人来。"想也不想,轩辕亦直接驳回水寒的请求,说完还转向丁宁跟喜子,"以后每天吃过午饭就伺候九皇子午睡,他若不睡你们直接来告诉朕。"
"父皇——"
"这件事没得商量。"
看轩辕亦一脸的决绝,水寒无比的郁闷。想他前世也是说一不二,独当一面的人物,却不想转世突然变成了个六岁的孩子不说,还给这个强势的男人捏得死死的。郁闷的捏捏自己的脸,又捏捏自己的胳膊,水寒叹了今天的第三口气,"果然当小孩子一点都不好玩。"
轩辕亦一笑,伸手捏捏水寒的脸,"父皇觉得很好玩啊。"
你是觉得我玩起来很好吧。水寒咧嘴。当然,这话只在心里想想,水寒是绝对不会说出来。
"皇上,红叶总管来了。"接到小太监的禀报,丁宁弯了腰,低了头转向轩辕亦。
第十一章 宫女
片刻,在小太监的引领下,红叶走进来。与初见的那夜不同,今日,红叶穿了一件藏青色长袍,束了一条黑色腰带,腰带上挂了一块白玉的令牌,缀了青色的穗子。一头乌发用一根墨玉发簪别了,发稍披散到腰部,几缕碎发拂在前额,发丝形成的阴影下一双黑眸烁烁生辉。挺直的后背,束紧的袖口,举手投足间还真有几分水寒心目中江湖侠士的风度。
"见过皇上,九殿下。"红叶对水寒也在并不吃惊,单膝跪了行了一礼。
"平身,人带来了?"轩辕亦免了红叶的礼,看他起身后问。
"是,"红叶略微低了头,随后冲着门口提高了声音,"你们都进来吧。"
"是,"随着一声清脆的答应,莲步轻移,环佩叮当,婷婷袅袅走进四名十三四岁的女子。这四名女子都是清一色四品宫女装束,半低了头,在轩辕亦和水寒面前一字排开,福了一福,"奴婢见过皇上,见过九殿下。"随着她们的身形,淡粉色长裙盈盈落地,掩了绣花宫鞋,一时间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轩辕亦用审视的目光把站在眼前的四名女子上上下下从头到脚打量了打量,忽然冲着红叶一笑,"不错,半个月就能学到这种程度,不愧是你挑的人。"
红叶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寒儿。"轩辕亦扭头转向身边趴在小几上也在打量那几名宫女的水寒,"这几个是父皇给你的贴身宫女,可还满意?"
"咦?贴身宫女?"水寒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她们不是暗卫么?"
话一出口,殿内所有人都看着他,就连原本低眉顺眼站在轩辕亦眼前的四名宫女都吃惊的抬了头,看向轩辕亦身边的水寒。为了掩饰暗卫的身份,她们都小心的收敛的气势,还故意放重了脚步,却没想到在这个孩子面前连一个照面还未过就给看出身份。这真是个孩子么?不知道为什么,四个人同时有了这样的想法。
"寒儿怎会知道她们是暗卫。"轩辕亦问。
"气质啦,她们的气质跟喜子很像。"水寒瞟了一眼轩辕亦,小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你真笨。
又给人说笨了,轩辕亦摸摸鼻子,不吱声了。倒是红叶满脸的疑惑,"属下敢问九殿下,她们分明已经掩藏了气息,九殿下怎么还会从气质看出她们的身份。"
"怎么会?"水寒斜了身子,靠在太师椅上,手臂支了下颌,试着解释,"暗卫在主子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才会出手,平日都是隐身在暗处的吧。"
"嗯。"红叶点点头,"为了不被人发现,平日都有敛藏气息的训练。"
"所以啊,暗卫都没什么存在感。"水寒理所当然的说。
"什么意思?"红叶还是不太明白水寒想说什么。
"呐!红将军……"
"叫我红叶就行了。"红叶打断了水寒的话。
"好,红叶。"水寒倒也从善如流,又转向立在一旁的丁宁,"她们长得怎样?"
"这个……"丁宁又仔细打量了打量这一字排开的四名女子,不由暗自点了一点头,"回九殿下,这样貌在整个后宫都是难得的了。"
"嗯,"水寒点头,"可是,这样姿色的女子却没有什么存在感,这跟喜子好像。"
话已至此,无论是轩辕亦还是红叶都明白了。的确,就连阅人无数,后宫佳丽无数的轩辕亦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四名女子的相貌不俗,可这样模样的人偏偏没有什么存在感……这样的矛盾存在于身上,就形成了另外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气质,这种气质反而会让人更加在意。果然,暗卫改明卫还是太勉强了么?想到这里轩辕亦跟红叶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想法。
"依照寒儿看,她们该怎样?"
"怎样啊?"水寒皱了秀气的眉,思索了一会,"她们是故意收敛了气息吧。其实不用这么做,只要像普通人一样,该怎样就怎样,会很正常吧。"
"不错。"听水寒这么说,红叶也暗自点头,"该怎样就怎样,不刻意隐瞒身份。既然引人注目就让她们去引人注目,这样反而不会引起怀疑。"说到这里,红叶不由多看了两眼水寒。暗自猜测,这受宠的皇子果然有不同一般人的地方。
轩辕亦没说话,探究的看着水寒忽然问了一句在其他人听来莫名其妙的问题,"水家也有暗卫么?"
水寒一愣,点了点头,"叫法不一样,职责一样,不过他们更擅长用枪。"
"果然。"轩辕亦点点头,扫了一眼立于面前的四名女子,"从今天开始,九皇子轩辕水寒就是你们主子了。没选宫女,而是让你们暗卫改明卫扮作宫女贴身伺候着,原因你们应该明白吧。"
"属下明白。"这一次,四名女子不再行宫中宫女见驾的礼节,而是单膝跪下去,是下属见主上的做法。
"嗯,起来吧。"对这四名女子的反应很满意,轩辕亦点点头,"那朕的九皇子就暂时交给你们护着了。"
"属下领命,九殿下如果出了意外属下愿自刎谢罪。"恭恭敬敬的冲着轩辕亦深施一礼后四名女子才重新起身。
"丁宁,朕刚才的话你可听懂了?"轩辕亦问支着耳朵听水寒和红叶说话的后宫总管大人。
"回皇上,听懂了。"听到轩辕亦叫自己,丁宁忙弯了身子。
"既然听懂了,朕就把他们交给你了。一切都按照贴身宫女的规矩来,你给朕好好调教了。"
"是,奴才遵旨。"丁宁慌忙跪了下去。
听轩辕亦这么说,红叶不着痕迹的看了看窝在太师椅上的水寒。后宫总管只负责皇帝的日常生活,今日轩辕亦却要丁宁亲自调教水寒的宫女,这可是从未发生的事情。
想着想着,红叶的目光就撞上了水寒的眼睛,看他正看着自己便回了一个笑容。
看红叶冲自己笑,水寒一愣,接着也回了一个笑容,不大,看起来却很舒服。
轩辕亦交代完了丁宁,吩咐他带了四名暗卫离开,一转头就看见水寒冲着红叶笑,眼睛里面小星星一闪一闪的,就皱了眉头,"口水流出来了。"
"呃……"水寒一愣,忙抬手。
看水寒真的拿手去擦嘴角,轩辕亦忽然有了一种想掐死他的冲动。
危险的眯了眼睛,轩辕亦靠过去,咬牙切齿的问,"朕竟然一直都不知道寒儿喜欢男人。"
"呃……"水寒一愣,这话听着怎么不对劲呢?很容易让人想歪了啊。"父皇想多了。"轩辕亦阴森森的声音让水寒后脊梁上的寒毛一根根都竖起来了,拼命远离了轩辕亦的俊脸,水寒把身子贴在太师椅厚厚的靠背上打哈哈。
"是么?那就是寒儿喜欢红叶了?"轩辕亦的身体继续往水寒跟前探。
给点到名了,原本抱着看戏的态度看这父子俩互动的红叶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心里忽然一动,亦是在吃醋吧……他是在吃醋吧。还是吃的是自己的醋。难道是怕自己跟他抢儿子?不要说自己根本没这个打算,就是真抢回去,这娇生惯养,把暗卫当宫女太监用的九皇子他也养不起啊。
虽然很想看看后继的发展如何,但是,想想静王爷戏没看好,人却给发配到边疆犒军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红叶果断的决定拍拍屁股走人,再呆下去,说不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行随心动,眨眼间,红叶就消失在盘龙殿的房脊上。负责盘龙殿安全的暗卫看自家总管从殿门口掠上房的动作无比潇洒,眼睛里直冒小星星。可是看那速度……怎么看着有点像在逃命?
"呵呵!父皇……"水寒用力推推轩辕亦的肩膀,轩辕亦的鼻息吹在自己脖子上痒死了,"寒儿只是想知道江湖人都像红叶一样么?"
轩辕亦一愣,脸色顿时阴转晴。感情自家的孩子对红叶感兴趣是因为他是江湖人啊。
收回身子,归了坐,轩辕亦心情大好,"寒儿对江湖感兴趣?"
听轩辕亦这么问,水寒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仗剑江湖,杀富济贫,是个男人都会向往吧。"
"可是也还有风餐露宿,食不果腹,血雨腥风……"
"难道父皇会饿着寒儿?"水寒冲身边人翻了个白眼。
"呵呵,当然不会。"轩辕亦伸手把水寒从身边的太师椅上移动到自己的怀里,"等寒儿有自保的能力,父皇带寒儿去闯江湖好不好?"
"咦?父皇也要去么?"水寒不由问。
"难道寒儿不想让父皇跟去么?"垮了俊脸,轩辕亦脸上的表情伤心欲绝。
"不是,父皇也去当然好了。"虽然知道轩辕亦脸上的表情是装出来的,水寒还是慌忙解释。也许是因为轩辕亦和自己来自同一个地方,有着相似的经历,又是唯一一个知道自己秘密的人。水寒不知不觉就把轩辕亦划进自己人的范围里。能有他跟着自然好,不过,"父皇不是很忙么?怎么会有时间?"
"难道父皇大米白面的养了那么些大臣都是饭桶么?"轩辕亦眯了眼睛,给他们高官厚位就是拿来用的。话音未落,飞岚帝国的朝臣们不约而同的都打了个冷战,看看黑下来的天空,都产生了,果然冬天到了的想法。
第十二章 名字
清晨,轩辕亦起身,梳洗完毕后端了丁宁送上来的盖碗茶,斜倚了太师椅看丁宁侍候水寒起身。本着更好的休息是为了更好的工作的原则,前世的雷格纳跨国公司总裁,今世的飞岚帝国轩辕亦登基伊始就把朝议日改为七天两休,今日正好是休息日,不用上朝,也就难得有机会等了水寒吃早膳。
知道水寒的这具身体有低血压的毛病,尤其是早晨起床的侍候容易犯,轩辕亦也不急,放了茶碗随手拿了小几上的书翻翻。
水寒擦了脸,漱了口,一抬头看见捧漱梳洗用具的宫女正是昨日轩辕亦说的暗卫改明卫的那几个,扭了头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奴婢没有名字。"端了水盆的宫女听水寒问话,忙跪了回答。
"没有名字?"水寒有些意外,"为什么没有?"
听水寒跟几名宫女说话,轩辕亦瞟了一眼,随口说,"暗卫没有名字,接受训练期间只有编号,训练结束派出后只有代号。"
"这样啊。"听了轩辕亦解释,水寒说,"你们都给自己起个名字吧,叫起来也方便。"
暗卫的那些代号显然不适合现在宫女的身份。可是突然让给自己起名字,四个人都没有准备,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丁宁看四个人为难的脸色,对几个人的心思猜了个大概,边直了身子给站在龙床上的水寒换袍服边说,"仓促间这几个孩子想也没想起什么好听的名字,不如殿下先赐了叫着,日后她们想起了更好的,改了就是。"
听丁宁这么说,他身后的四个小丫头忙双膝跪了下去,"丁总管说的是,名字本就是一个代号,殿下赐了便是。"
"这样啊?"水寒歪歪头,小脸转向轩辕亦,"父皇。"
轩辕亦抬头瞟了一眼水寒,"你赐了便是。"
看轩辕亦不打算帮他,水寒的目光又重新回到丁宁身后的四名女子身上,"这样好了,春梅,夏荷,秋菊,冬雪。"白嫩的手指一次点下去,"先这么叫着,什么时候不喜欢了,告诉我一声换了就是了。"
"是。"
"还有,不管怎样,你们是暗卫,没外人的时候不用自称奴婢。"水寒坐在床边,让丁宁拿了桃木梳束发。
四个人有些迟疑,偷偷拿眼睛往轩辕亦那里瞟。
"九殿下既然吩咐了,你们照做就是了。"轩辕亦没抬头。
"是,属下领命。"见轩辕亦点头,四名女子单膝点地领命。
看本是自己的宫女却对轩辕亦言听计从,水寒郁闷不已,嘟了小脸叹了口气,"父皇,寒儿觉得有暗卫做宫女一点都不好玩。"
"呵呵。"轩辕亦摸摸鼻子,走到龙床前看水寒已然收拾好了,伸手抱了他就往偏殿走。
"父皇——寒儿自己走。"轩辕亦怀里,水寒扭着身子往外挣扎。
"乖,寒儿,给父皇抱一下,几天都没抱了。"轩辕亦收紧了手臂箍了水寒不放手。
"昨天还抱了。"
"寒儿记错了。"轩辕亦的声音笃定。听他这么说,水寒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一国的君主竟然也会耍无赖。都是这具身体太小了,不然也不会给人捏的死死的,水寒停止了挣扎,郁闷的窝在轩辕亦怀里。
到了偏殿,丁宁拉了两人坐的凳子,轩辕亦似乎对从寝殿到偏殿的这段距离如此短有些不满,恋恋不舍的把水寒放到身边的凳子上。
看两人坐好,丁宁吩咐传膳。
片刻,冒着热气的荷叶粥,盐津的肉脯,糖醋的小菜,酥脆的点心,滑软的米糕摆了一桌子。
端了粥,夹了块肉脯筷子还未返回就给轩辕亦半路打劫。捏了水寒的手腕,迫使他的手拐了个弯,水寒筷子上夹的肉脯转眼就到了自己口中。
下巴掉掉,丁宁看轩辕亦一脸的理所当然有些发懵,偷偷瞟瞟外面,这太阳是从东边出来的吧。再看看椅子上坐的,是自家主子没错吧,可眼前这又是什么状况?
水寒一愣,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筷子,再看看吃的满脸幸福的轩辕亦,水寒皱眉,"父皇——"
"什么?"轩辕亦转头,看着水寒,一幅不明所以的样子。
"……没事……"看强盗丝毫没有自觉性,水寒憋屈着小脸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到肚子里。最近轩辕亦太过分了,搂搂抱抱就算了,今天竟然打劫了自己的肉脯。偏偏他这小小的身子没有一点反抗的能力。闷头喝粥的同时水寒还不着痕迹的把身子往远离轩辕亦的方向挪了挪。
水寒看不到的角度,轩辕亦嘴角略微向上勾了,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偏厅外,一名小太监躲躲闪闪的猫到了门口。站在轩辕亦身后的丁宁眼尖,看那小太监伸长了脖子往里看,就绕到了门口。那小太监俯首在丁宁耳朵边说了点什么,丁宁点了点头很快转回来。
"什么事?"轩辕亦也不抬头,捡了块米糕送到水寒碗里。水寒通常都是把这香甜的米糕浸了粥吃,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轩辕亦拐了他筷子上的肉脯,忘记了。
抬眼看了一眼轩辕亦,这一次水寒什么也没说,兀自低了头吃粥。
"皇上,"丁宁弓了身子,"快到年关了,梅妃和锦妃两位娘娘今天回家省亲。"
"让她们去了就是了。"轩辕亦随口说。看水寒伸了筷子要夹远处的小菜,眼明手快的端了递过来。
"是,可是陛下,两位娘娘已经在殿门口候着了,说是要跟陛下当面辞行。"
轩辕亦一愣,想了想,又看看埋头吃饭的水寒。察觉轩辕亦的目光,水寒歪头想了想,放了勺子,拿了筷子飞快的夹了几注小菜和两块糕点,下了椅子捧了碗就往外走,"不方便我回避。"
轩辕亦看他抄了筷子夹了菜不知道要干什么,待人离开椅子才反应过来,脸就是一黑,"轩辕水寒——"
走到偏殿中间的水寒一愣,听出来轩辕亦这次是生气了,就站住,有些奇怪的转身问,"怎么了?"
看水寒一脸迷惑,轩辕亦忽然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给抽走了,无力的问"为什么要回避?"
"呃……夫妻分别不是要有很多贴心话单独交代?"水寒郁闷,这种事还要自己一个小孩子提醒么?
"寒儿。"起身搂了水寒的腰,抱了他回转座椅。这一次没把他放到身边的椅子上,而是直接让他坐了自己的膝盖,"寒儿,贴心话是说给自己心里唯一的一个人听得。"
"所以呢?"水寒歪了脑袋有些明白又有些糊涂。
"那只是两个可有可无的女人,你认为父皇的贴心话会说给她们听么?"
水寒摇摇头,还是有些不明白。不过总的意思就是他不需要回避。既然不需要回避,那就继续吃饭好了。把捧在怀里的碗放在桌子上,水寒发现,坐在轩辕亦的膝盖上很方便够碗里的食物,就没表示反对,拿了勺子舀粥吃。
丁宁看看小心的搂了水寒时刻关注他的需要的轩辕亦,再看看他怀里吃的香甜无比的小人,冲着门口探头的小太监摇了摇头。
看着水寒碗里的米粥吃完了,自己也吃的七七八八,轩辕亦问,"寒儿今天要出去么?"
水寒想了想,"不知道呢,父皇有事?"
"中午父皇等寒儿回来吃午膳吧。"轩辕亦一笑,"很久没跟寒儿一起吃午饭了。"
水寒想了想,似乎是很久了,"好。"边说边顺着轩辕亦的膝盖滑下来。
"寒儿乖。"伸手搂了刚从自己膝盖上滑下去的水寒,低头在他脸上香了一口,趁着水寒还未反应,站起身就往殿外走。
水寒一愣,伸手擦擦给轩辕亦亲了的面颊没当回事。在他看来轩辕亦毕竟是欧洲人,这种亲亲抱抱应该是家常便饭。
轩辕亦的举动未给水寒造成任何困扰,却让丁宁以及一干侍候早膳的太监宫女一脸的惊讶与不敢置信。在他们看来,即使是父子,这互动也太暧昧了一点。兀自张大了嘴,睁大了眼的众人忽然身子一抖。条件反射的看过去,给轩辕亦带了威胁与警告性的目光一扫,所有人都冒了一头的冷汗,纷纷低了头。
对于这些发生在自己眼皮底下的事水寒倒是毫不知情,看轩辕亦前脚出了偏殿,水寒带了喜子后脚也跟出去。远远的瞭见门口花枝招展的跪了一地,为首的两位穿金戴银的青年女子想必就是丁宁说的两位皇妃了。看轩辕亦径自从人群中穿过,脚步丝毫不停顿,不知为什么,水寒的心情忽然大好,"喜子,咱们去御花园转转吧。"
出了盘龙殿,沿着时常走的一条偏僻的小路,绕过几幢宫殿,就到了占地几百平的御花园。时值冬日,百花凋零,只在御花园一角的暖房里还有反季的鲜花开放,院内的大部分都是一片凋零,满树的枯枝支支丫丫的直指天空,原本花团锦簇的花圃也只剩了一园的破败。
少了鲜花点缀的御花园也同样少了借着赏花之名互相算计,争风吃醋,传递消息,互相打压的一干后宫。一路行来,除了偶尔一两个抄近路的太监宫人出现在视线里,这满园的寂静倒也别有风味。
沿着清扫干净的石子小路溜溜达达不知不觉间就逛到了紧邻冷宫的一处湖泊边上。说是冷宫,却早已荒废,只有几名一辈子都不得见圣颜的几名老宫女看守着。无论是先帝还是现在的皇帝都未曾把哪个人打入冷宫。关于这点,水寒还特意问过丁宁,得到的答案是,都给杀了。也许对失宠的人,直接杀了要比老死在这清冷的地方要仁慈的多吧。
离了冷宫的宫墙,水寒带了喜子往梗偏僻的那片湖泊走过去,忽然一阵琴声随着微风,轻轻飘进耳朵。
第十三章 云候
水寒一愣,放慢了脚步。铮铮的琴声婉转悠扬,如诉如泣,又含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顺着湖泊边上的石子路,绕过一排排树木,眼前豁然开朗。一片湖泊,湖中心建了一座小小的亭子,挑檐飞角的格式,原木的柱子。奇怪的是却没有通向湖心小亭的回廊与长桥,结了薄薄一层冰的水面把那小亭子和湖岸隔开。亭子里,一架古琴摆在长条的桌子上,桌子后坐了一个人。白色长袍,外罩银红色薄纱衣,一头黑发结了辫子,辫稍搭在胸前,系了银红色的缎带。
远远看去,天地之间,枯败的树木,冰封的湖面,原木色的亭台,一色的灰暗,只有那一点点银红与那一色的苍茫呼应,醒目却不突兀。
水寒不由停住了脚步。悠扬的琴声借了湖面传过来,亭子里的人抬了头,看见了湖案上水寒小小的身影和他身后的喜子。琴音中几不可查的停顿了半分。
一曲终了,弹琴的人停了手指上的动作,抬了头望向水寒,脸上似带了微笑。
水寒一愣,歪着头想了想,"喜子,送我到那亭子去。"
水寒身后的喜子暗自翻了个白眼,每日背了他爬高跃低,这九殿下使唤自己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看喜子背了水寒,踏了薄冰奔过来,亭子里的人略微一讶。转眼喜子就背了水寒踏上了那小亭子,放下水寒,喜子看了眼坐在古琴后的男子,单膝跪下,"奴才见过云候。"
听喜子称他云候,水寒有些奇怪为什么后宫中会有男人出现,还是个侯爷。不禁上上下下的打量那男子。坐在古琴后的男子也不恼,大大方方任由水寒打量个遍,然后眯了一双桃花眼,"看够了?"
水寒一愣,随即点头。
看水寒点头,男子反倒一愣。他倒是没想到这孩子倒也大方承认打量自己,嘴角勾起了一抹浅笑,"如何?"
"呵呵……"水寒干笑,"那个……我说了你不要生气。"
看水寒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男子不禁奇怪,老实说,对自己的相貌他还是有着自信。这世上,见到自己能不动心的可谓少之又少。不过,眼前的孩子似乎不是。
"你不妨说说看。"
"红颜祸水。"
"噗——"一直跪在地上的喜子虽然没有命令不敢起身,却也不妨他支了耳朵听两个人对话。从自家六岁的九殿下口中听了这么一句,一个没收住,他不由笑出声来。
男子皱了皱眉,看了眼水寒又扫了虽然跪在地上,却丝毫没有小太监唯唯诺诺样子的喜子若有所思。
看男子不说话,微皱了眉看着自己,水寒当他生气了,就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伸出手去,"水寒,轩辕水寒,很高兴见到你。"
看古琴后面的男子愣愣的盯了自己伸出去的手,然后又转脸看着他,一脸的莫名其妙。水寒有些尴尬。以前的习惯都过了一个多月却还是改不了。
讪讪的收了手,水寒问,"你是侯爷?侯爷为什么会在后宫?"
听水寒这么说,男子又是一愣。看水寒一脸的不解,忽然抿嘴一笑,"你不知道为什么?"
水寒摇头,男子也不解释,反而转移了话题,"云锦天,起来吧。"前面的话算是报了自己的名字,后面的话是说给一直跪在地上的喜子说的。话音一落,就又低了头随手摆弄长几上的古琴。
看男子摆弄古琴,水寒也不吱声,倚了栏杆坐了听他弄琴。期间喜子离开了一会,再回来时带了件银鼠缂丝的披风来,小心的给水寒围了。
一曲终了,水寒转过头,"你教我弹琴吧。"
"你想学?"男子没抬头,信手拨弄着古琴上那七根琴弦,铮铮声响虽不成曲调却也别有一番韵味。
"想学。"听男子这么问,水寒站起来,走到长几前,盯了那架做工精细考究的古琴。
"为什么想跟我学?"
"为什么?"水寒歪歪头,思考的时候他常常会做出这样的动作。前世是,这一世也一样。配了那张圆鼓鼓的小脸,和眉清目秀的长相,天真可爱,丝毫没有皇家孩童该有的成熟与心机。
"你的琴声里面有感情。虽然我不太明白,可是……很忧伤。弹不出感情的人,即使技艺再高明,指法再娴熟娴熟,也不是一个好琴手。"虽然这话说的是钢琴,但,同样是乐器,拿来说古琴应该也试用。
第二次,男子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再一次探究的看了看水寒,忽然一笑,"一个孩子,不明白也很正常。不过小小年纪却有这样的见解,倒是让人佩服。"
听男子这么说,水寒的脸一红。原本是借用了前世别人的见解,却不想给人夸奖,觉得受之有愧的水寒不好意思的低了头。片刻,再抬头脸上的红晕已经退去,"我想学琴,你肯不肯教我?"
"你明天再来这里。"男子并未做答,伸手抱了琴起身,踩了湖面上的薄冰,飞身离去。
看那道银红色的影子跃上湖岸,消失在宫殿那高高挑起的飞檐上,身后的喜子暗自心惊。
水寒看男子离去,有些失望。一转头就看见喜子盯了男子消失的方向皱眉,不由好奇的问,"怎么了?"
给水寒一问,喜子反应过来,"属下没想到云候竟然是高手。"
"武功么?"听喜子这么说,水寒有些兴奋,"他的功夫怎样?"
"这……"喜子继续皱眉,"以属下看来,这世间怕是没有几个人能是他的对手。"看水寒一脸的崇拜转向云锦天消失的屋脊,喜子有些无奈,"殿下,快到午膳的时辰了,您要不快点,皇上该找来了。"
"哦。"似有不甘,水寒又看了眼那灰蒙蒙的屋脊,趴在已然蹲了身的喜子后背上,任他带了自己离开亭子,回盘龙殿的偏殿。
进了偏殿,发现轩辕亦已经等在那里,水寒转头看向殿门口摆了的滴漏。
"你没晚,是父皇早到了。"轩辕亦的心情似乎很好。
水寒没理他,费力的辨认了一番滴漏上的刻度,确认自己没有错过时辰后,走到轩辕亦身边,有些费力的爬上对他小小的身体来说大了很多的太师椅。
"寒儿今天见到云候了?"轩辕亦看着水寒在自己身边坐好,伸出手握了水寒冻的泛红的小手。一阵暖意袭来,水寒也不挣扎,任由轩辕亦握了,舒舒服服的眯了眼睛,然后点了点头。
"觉得他怎样?"
"怎样?他的琴弹得很好。"水寒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喜子说他的武功很高。"
听水寒这么说,轩辕亦瞟了一眼站在水寒身后伺候的喜子。喜子看轩辕亦盯了自己慌忙低了头。
"对了,父皇。"说到云锦天,水寒忽然想到了什么,"他不是太监吧,一个侯爷,为什么会出现在后宫?"
丁宁看轩辕亦满脸的笑容的看了眼自己,就知道该自己给自家九殿下解惑了,"殿下,候是后宫男妃的封号。按品级算,相当于贵妃。"
听丁宁这么说,水寒不禁睁大了眼睛,愣了片刻,似乎在消化丁宁所说的话。过了一会,小脸一垮,衰然欲泣,"父皇,寒儿竟然不知道父皇也喜欢男人。"
"呵呵,"轩辕亦一笑,侧过身子,在水寒白嫩嫩的小脸上香了一口,"寒儿若是喜欢男人父皇会很高兴。"
轩辕亦身后的丁宁暗自翻了个白眼,世间哪有当父亲的这样教导自己孩子的,这分明是要教坏了九殿下么。但是,接下来水寒的回答却让他连白眼都不会翻了。
"寒儿还是认为妻妾成群,儿孙满堂的生活比较适合寒儿。"
听水寒这样回答,轩辕亦的心中一涩,眼睛暗了一暗。但是紧接着,坏坏一笑,伸手捏了捏水寒的脸蛋,"连女人都没碰过的小屁孩还说的这么理所当然。"
水寒皱眉,揉揉给捏疼的脸蛋,对轩辕亦怒目而视,却也说不出什么。没办法,人家说的是事实。
看水寒生气,轩辕亦呵呵一笑,"水寒想学什么,琴棋书画……"说到这里,轩辕亦忽然停顿了一下。想到水寒那笔歪歪扭扭的简体毛笔字倒是和云锦天的字体有八分像……"算了,书画父皇教你好了。除了书画,诗词歌赋,奇门遁甲,五行八卦,……只要你想学的都可以找他教。"
一番话说的水寒不由张大了嘴巴。
看水寒惊讶,轩辕亦一笑,故意压低了声音神秘的说,"寒儿可知,云候可不是一般人。"
"咦?"水寒奇怪扭头看轩辕亦,轩辕亦凑到水寒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水寒的瞳孔瞬间放大,嘴巴张的更大了。呆呆的看着轩辕亦满脸的不可置信。
轩辕亦冲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说的都是事实。
"这样的人怎么会在皇宫里?"水寒忍不住问。不是他不信,只是这云候的身份太过惊人。
"他么。"轩辕亦单手撑了下颌,"当年是为了躲什么人,就伪造了身份混进各地进贡的美人中进宫了。"
当初自己也是给云锦天那悠扬的琴声吸引,才见到了那称得上天下绝色的男人。看到自己,云锦天也不隐瞒,大致说了混进皇宫的原因。
虽然知道这人不是平常人,但是隐卫带来的云锦天的身份还是让他大为吃惊。对隐卫调查得出的结论,云锦天倒也爽快承认。
之后轩辕亦偶然会跑去喝杯茶,听听琴,下下棋,再也没有其他的举动。两个人就这样相安无事和平相处了快五年。
看轩辕亦兀自陷入回忆,水寒有些气闷,拉长了小脸,拽了拽轩辕亦的袖子,"父皇。"
给水寒拉了袖子,轩辕亦一笑,"他不是父皇的人,封他侯爵是为了避免有人找他麻烦。寒儿,记住,云锦天那样的人只可与之相交,不可与之为敌。"后半句话,轩辕亦看着水寒的眼睛说的无比郑重。
"嗯。"水寒暗自记下。轩辕亦如此郑重嘱咐了,必定有他的道理。
看水寒的小脸一脸的郑重,轩辕亦忽然一笑,"寒儿饿不。"
看水寒点头,轩辕亦吩咐传膳。
流云阁,云锦天斜倚了软榻靠了,欣长的手指从古琴的琴弦上划过。皱了眉陷入某种思绪中。
"公子,咱们什么时候出宫?"他的身后,站的不是小太监,而是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
云锦天听少年这么问忽然一愣,片刻一笑,"不急,舞墨。你吩咐下面人收拾了。今晚皇上该来了。"
舞墨一愣,也不多说,只按照云锦天的吩咐传了下去。
果然,午膳后,后宫总管丁宁亲自来传旨,今夜云候侍寝。
第十四章 心系之人
晚膳后,轩辕亦单带了丁宁施施然穿过大半个后宫,在无数宫人的偷窥中,大大方方进了云锦天的流云阁。
流云阁里,云锦天正襟危坐,他面前摆了一幅白玉棋盘,两罐棋子。看轩辕亦进来,也不起身,示意他在对面坐了。舞墨端了两杯香茶,在轩辕亦和云锦天手边放了,拿着托盘,站在云锦天身后。
轩辕亦看自己面前罐子里装的是黑色棋子,便拿了棋子下了,"云候今日见了我家寒儿了。"
"见了。"云锦天取自己面前罐子里的白子。
"觉得如何?"轩辕亦看他落了子,略一思考也取黑子落下。
"那孩子啊……"不知为何,说到水寒,云锦天脸上带了一抹连他自己都未发觉的笑意,"他不像个孩子,更不像皇家的孩子。"
"寒儿要跟你学琴?"
"他是这么说的。"云锦天皱了眉,才刚开始,局面就有些纠结。看来轩辕亦是有备而来,想到此,他不由抬头看了眼对面的男人,"你说我教还是不教?"
"随你。"轩辕亦的目光停留在棋盘上。
云锦天有些意外,原本以为他来就是为了让自己教水寒琴,却没想到轩辕亦会这样说。
"不过,"轩辕亦把玩着手中的棋子,"我觉得你会。"
云锦天挑了一下眉,"你倒是很自信。"
轩辕亦一笑,没作答。把手中的棋子落下。随着棋子落下,对面的云锦天皱了一下眉。沉心应对。
棋盘上很快狼烟滚滚,战事犬牙交错,互有攻守。一方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一方包抄迂回,多方渗透。一盘棋,轩辕亦身后的丁宁和拿了托盘站在云锦天身后的舞墨心惊肉跳,神魂颠倒。
不知不觉,棋近中盘,黑白两方各守一边,又互相牵制。局面无比复杂,每一枚棋子都变得无比重要,稍不留神就有满盘皆输的可能。偏偏这两个人又都心思缜密,你来我往,每一步都精妙无比又危险异常。
云锦天摆弄着手里的棋子,半晌,忽然一笑,把手里的白色棋子扔回到罐子里,"你赢了。"
轩辕亦一点也不惊讶,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你若教他,他想学什么你就教他什么好了。"
"是么?"云锦天放松了身体,斜靠了椅背,眯了桃花眼,一脸的慵懒散漫。真是累,每一次跟这个男人下棋都像经过一场恶战,颇费心神"我对学生的要求一向很严格,就怕他吃不得那个苦。"
轩辕亦但笑不语。他不认为这世上会有水家家主吃不了的苦。何况,如果他想得不错,水寒想学的必定是他感兴趣的。不过……轩辕亦忽然想到了什么,"书画你就不用教了。"
"为什么?"云锦天眨眨眼,"不是说什么都可以教么。"
话一出口,就见屋子里其他三个人全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
"怎么了?"云锦天不明白为什么这三个人的脸上是这种表情,不由好奇问。
听他这么问,丁宁和舞墨一个心虚的低了头,一个扭了脖子躲避自家主子的目光。最后还是轩辕亦叹了口气,"所谓人无完人,朕总算是明白了。"说完了为了加重效果,还重重的又叹了口气。
云锦天一愣,还是不明所以。轩辕亦看他还是一副不明白的神色,也不解释,伸手端了手边的茶盏,喝了两口。
他身后,丁宁上前,收了棋盘上的两幅棋子。
看滴漏上的刻度,已近二更,轩辕亦起身,"时候不早了,朕该回去了。"说完带了丁宁打算离开。
"那个孩子,你很看中他,要把这江山交给他么?"身后传来幽幽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寒儿?"听云锦天这么说,轩辕亦不由一笑,"怎么会这么问?"
"好决定在他想学的课程之外还要不要加些其他的什么课程。"云锦天端了茶盏,抿了一口,皱了一下眉,冷掉的茶味道竟然差了这么多。
"比如说帝王策或者阴谋诡计什么的?"轩辕亦背对着云锦天问。
云锦天默认。
"寒儿啊……"轩辕亦不由转了头,望向窗外,夜空下一轮弯月挂在半空,"他只想当个闲散王爷。而且,朕答应过他,这一世,有朕护着,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云锦天一愣,盯了轩辕亦的侧脸。看他嘴角上挂了抹若隐若现的柔情。
"他对你很重要?"云锦天低了头,曾几何时在另一个人的脸上,他也看到过那样的柔情蜜意。可是……
轩辕亦转过身,"朕若说前世,他是朕心系之人你可信?"
"心系之人?"云锦天没抬头,重复了一边轩辕亦的话,"都说无情最是帝王家,却没想到……"
"帝王也是人,只是多年的尔虞我诈,争权夺利把本来的情感都磨灭了。"轩辕亦说完带了丁宁出了流云阁。
回到盘龙殿,沐浴之后转进寝殿,发觉靠了里面,水寒已经睡下。借着圆桌上薄纱下夜明珠的微光,轩辕亦上了床,伸手把圈成个小虾米卷的水寒拥在怀里。
不知为何,刚才,偌大的浴室里他突然感觉到了无比的寂寞与孤独。仿佛广袤无垠的天地间只有他一个,孤单无助。即使热滚热的温泉水也缓解不了从心里散发出来的寒意。
拥着怀里这具小小的身子,那种刻骨铭心的寒意渐渐退去。让水寒的头靠在自己胸口,把下颌抵在他柔软滑顺的头发上,"寒儿,永远陪在父皇身边,可好?"
睡梦中的水寒皱了皱秀气的眉毛,又弓了一下身子,小小软软的身体反而更靠近了轩辕亦几分。
――
第二日清晨,水寒醒来时身边早已失去了轩辕亦的身影。早已习惯在轩辕亦身后起身,水寒也不在意,让春梅和夏荷侍候着洗漱完毕,换了袍服,穿了靴子,去偏厅吃早膳。
早膳过后,水寒就带了喜子三拐两拐,到了昨日遇见云锦天的那座湖心凉亭。
出乎意料的是,凉亭上,云锦天似乎久候了。还是昨日的银红纱衣,一头黑发给一根碧玉簪束了,发稍随风飞舞。他的身后,还站了一名黑衣少年。
看看湖心亭上的云候,喜子叹了口气,认命的转过身,蹲下去。
"呵呵,喜子。我会让云候教我轻功的,你只要背到我学会了就好了。"水寒边说边趴上喜子的后背。
喜子一愣,"殿下,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听水寒不再说话,喜子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却不知道该怎样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背起水寒,踩了湖面上的薄冰,跃上凉亭。
放了水寒,喜子双膝跪倒,"奴才见过云候。"
"一边站下。"云锦天也不抬头,自顾自的拨弄桌子上的那把古琴。看他弄琴,水寒也不着急,伸手紧了紧裹在身上的貂皮小斗篷,依旧如昨日,倚了栏杆坐了。
调了古琴七根琴弦的音,云锦天抬头看水寒。
感觉到云锦天的目光,水寒转过头来看着他。
"九殿下。"云锦天把手从琴弦上收回,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你可知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水寒一愣,随即明白了云锦天的意思,眼睛里面一亮,走到云锦天面前,双膝跪下,"寒儿明白,寒儿见过师傅。"
看水寒恭恭敬敬行了拜师礼,云锦天抿嘴一笑,眯了一双桃花眼,"起来吧。舞墨,见过你家少主子。"
"是,舞墨见过少主子。"站在云锦天身后的少年上前一步,单膝跪下。
水寒有些发愣,看看跪在地上的舞墨,又看看云锦天,有些为难,"师傅……寒儿只想做个闲散王爷。"不是他不敢接,只是,他知道,自家师傅背后的实力巨大,若应了岂不是给自己找了个天大的麻烦。
"知道,继承人我会另外寻找,叫你声主子是因为你是我徒弟。"
"哦!"听云锦天这么说,水寒放下心来,转向还跪在地上的舞墨,"起来吧。"
低着头的舞墨抿嘴偷笑,这世上多少人眼馋主子身后巨大的势力,若能接手高兴还来不及,偏偏这个九殿下,主子还未说什么,他先给推了出来。站起来,重新回到云锦天身后舞墨有点明白为什么轩辕亦会为了这个孩子特地跑到流云阁去了。
"寒儿,过来。"云锦天叫过水寒,既然决定收了这个徒弟,就要好好教教这个孩子。
水寒乖乖走过去,站在云锦天身边。
云锦天转过身子,伸手把了他的脉,捏了捏他的手臂,关节和小腿,暗自点头,是块习武的料子。
"寒儿可愿意习武?"
习武么?水寒歪了歪头。如果是武术套路或者散打,水寒自认为以他前世的身手自保起码还是做得到。不过,这一世……响起喜子窜高跃低的轻功,前世应该没有。
"想。"软软的童音,落在耳朵里无比的动听,云锦天又眯了眯眼睛,"习武可是很苦,寒儿可受得了?"
"嗯。"水寒点头。
似乎对水寒的表现很是满意,嘴角一挑,勾了笑意,"习武从明天开始,今日就先学琴吧。"
"好。"
第十五章 雪
一场大雪掩了深秋的枯枝败柳,还给大地一片洁白。窗外,天还未亮透,映了雪色的天空就已经明晃晃的。
盘龙殿寝殿内,四角上的杏木炭的火炉里透出一丝亮红。龙床上,幔帐早就换成了厚重的面料,明黄色的帐子上绣了九龙戏珠的图案,那给九条黄金龙围了的珠子恰是帐顶那颗夜明珠。
床上,轩辕亦舒舒服服的翻了个身,一头乌黑的长发铺散开来,水一样的顺滑。
睡懒觉还真是舒服啊,轩辕亦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尤其是在昨日下了一天的雪,今天赶上化雪的冷天。想想屋子外面的冰天雪地,再窝在自己温暖舒服的龙床上。简直就是人生一大乐事。
美中不足的是,床上少了那个柔柔软软的小身子。自从拜了云候做师傅,水寒每日天不亮就跟着轩辕亦一同起身,去进行每日的晨练。一个月了,风雨无阻。轩辕亦每周还有两天不用上朝,水寒却是一天也不肯放松。
虽然轩辕亦知道水寒这样的人,一旦认定了某件事,便会全身心的投入,他却也没想到,水寒竟做到如此。虽然前世已经是个成年人,但这一世,身体上还只是个小小的孩子。
轩辕亦甚至以为,水寒这样拼命是云锦天的错。但是,某日,当水寒抱了快赶上他高的古琴跑到御书房说开始学曲子,要弹给他听时,看水寒那裂了细细密密血口的手指放上琴弦,轻轻拨动七根弦时脸上那三分兴奋,七分痴迷时,他心里忽然一酸。轩辕亦从不知道,原来他的寒儿是如此容易满足的人。那泛着光亮的小脸分明在说,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就会很幸福。
轩辕亦看着帐子顶上那颗夜明珠正胡思乱想,寝宫的门轻轻给推开了。随后又给悄悄的关上,听到细小的窸窸窣窣衣服摩擦的声音慢慢向龙床靠近,轩辕亦忍不住勾了嘴角,闭了眼睛。
片刻,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帐子前停住。忽然,帐子给掀开,一个小小的身影直接扑了进来。
轩辕亦眯了凤目,伸出手臂,接住扑进来的身体。一股寒气扑面而来,轩辕亦皱了皱眉,把水寒顺手搂进了被子里。
"咦——?父皇知道是我?"给圈在轩辕亦怀里的水寒一愣。本以为会吓到还在赖床的轩辕亦,却稀里糊涂的给重新安进被子里,有些吃惊。
抬了头,在水寒冷嗖嗖的小脸上香了一口,"寒儿做的坏事哪件瞒的住父皇?"
"是么?"稚嫩的童声中明显的不信。轩辕亦一愣,看水寒一脸的诡笑心头警铃大作。
但是,似乎晚了。轩辕亦眼睁睁的看着水寒一手扯了自己的里衣,另一只手伸进自己的衣服里。
"轩辕水寒——"一声惊叫,惊飞了房檐上的几只麻雀,也惊动了守在寝殿外打瞌睡的丁宁。
"皇上——"丁宁先是一惊,接着连滚带爬的闯进寝殿。一进寝殿就看见龙床上,轩辕亦黑着脸从自己怀里往外掏雪块。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傻傻的站在寝殿中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轩辕亦把里衣里面的雪块扔下床,一扭头就看见龙床一角,水寒笑成了一个小团。大概是怕发出声音,整张小脸埋在枕头上,小小的肩膀一抖一抖的。
"寒儿——"轩辕亦伸手把水寒从枕头上拎起来,拎到自己怀里,"寒儿什么时候学会暗算父皇了?"
"呵呵,父皇,寒儿以后不敢了。"话虽然这样说,笑得前仰后合的水寒却一点都没有诚意。
看出水寒是在敷衍他,轩辕亦也不恼,手指就往水寒腋下伸去。
"呵呵……父皇……"水寒一边笑一边从轩辕亦的怀里挣扎出去,"父皇,寒儿不敢了……呵呵……好痒……"
看水寒四处躲闪,在偌大的龙床上爬来爬去,轩辕亦脸上也带了笑容,"寒儿这么喜欢笑,父皇自然要让寒儿笑个够。"
"不要……"一声尖叫,水寒手忙脚乱的往床下爬过去,却给轩辕亦抓回到怀里,"呵呵……父皇……寒儿知道错了……饶了寒儿吧。"
看水寒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眼角都有泪滴渗出轩辕亦就收了手,把水寒搂在怀里。
水寒笑的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窝在轩辕亦的怀里喘气。轩辕亦没动,搂了水寒轻轻吻了吻他的头发,"寒儿今日要干什么?"
"早膳后要去师傅那里学琴。"
"寒儿,今日陪父皇吧。"搂了水寒的腰,轩辕亦把头靠在水寒小小的肩膀上,偷偷吸了口气。似有若无的淡淡的汗味飘进鼻孔,轩辕亦眯了凤目。
"可是……昨天和师傅说好了……"
"寒儿……应了父皇吧。"
看眼前一张俊脸瞬间垮下来,换上乞求,水寒绝倒。真想有架相机,把这张脸拍下来,给天下人看看,飞岚帝国的皇帝竟然在这撒娇。
偷眼瞟瞟水寒一脸的动摇,轩辕亦大乐,抬头瞟见站在寝殿中央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丁宁,"丁宁,去跟云候说,九殿下今日不去流云阁了。"
"父皇——"水寒无奈。
"寒儿乖,父皇给你做好吃的。"
"哦。"随口应了一声,水寒从轩辕亦怀里爬出来,坐在床边看小太监伺候轩辕亦梳洗。
吃过早膳,水寒看轩辕亦换了件白色窄袖口的袍服,袖口还用皮质护腕扎了起来有些奇怪。
看出水寒的迷惑,轩辕亦也不解释。屏退了众人,单带了丁宁和暗卫改明卫的喜子,神秘的一笑,伸手牵了水寒的小手穿过后殿,转进盘龙殿主点后面的小院。
院内石板路上的积雪早已清扫干净,就连房檐上的积雪因为怕滑落下来砸了人,也都清扫干净了。
牵着水寒,沿着青石板的小路拐进小院中一排厢房的最后那间上了锁的房门前。
亦步亦趋的跟在轩辕亦身后的丁宁看轩辕亦和水寒都回身看向自己,慌忙紧走两步,从袖口里摸出钥匙来,开了房间的门。
迈步走进房间,水寒先是一愣,随即张大了嘴巴。
房间里,长桌上放了一块面板。挨着长桌的架子上放满了瓶瓶罐罐和各种工具。最让他吃惊的是,房间的另一半竟然架了一个生铁的烤箱,箱下的炉灶边堆了一堆杏木炭。
"父皇?"水寒级度的惊讶,张大的嘴巴费了很大力才合拢,好不容易说出话来。
"呵呵,父皇不是说过要给寒儿做好吃的?"
"父皇做么?"水寒上上下下打量轩辕亦。看看他那件月白缎缂丝长袍,再瞅瞅那张俊脸,摇摇头。就是想象力再丰富,水寒也想象不出堂堂的九五之尊猫在这间厢房里揉面团是什么样子。
轩辕亦一笑,"可别小看你父皇,高中的时候父皇可是在蛋糕店打过工。"
"打工有意思么?"听轩辕亦这么说,水寒眼睛一亮。
"还好。"轩辕亦伸手捏捏水寒的小脸,走过去和面。
水寒站在轩辕亦身后,看轩辕亦飞快的和面,揉面,再次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嘴巴。
不但是他,就连水寒身后的丁宁和喜子也同样张大了嘴。天啊,谁来告诉他们,这不是做梦啊!堂堂的飞岚帝国皇帝竟然在和面……啊,他还在打蛋……那是什么啊,金黄色的……
"点火。"轩辕亦瞟了一眼眼睛都快掉出来的丁宁和喜子。
"啊……是。"丁宁一激灵,忙弓了身子一溜小跑的跑到烤箱那里,生火。
"父皇,有什么给寒儿做的?寒儿也想帮忙~"给轩辕亦喊丁宁的声音惊醒,水寒凑过去问。
轩辕亦想了想,递给水寒两颗鸡蛋,"只要蛋黄。"
"哦!"水寒点点头,从架子上拿了小碗跑去打蛋。
眼看着加了酥油的面揉好,蒙了棉布放在一边醒着,鸡蛋和着砂糖奶油面粉搅好。
趁着等烤箱加热,轩辕亦抱了水寒在长桌边的椅子上坐了,小声把前世打工时发生的趣事讲给他听。听的水寒一愣一愣的。
眼看着生铁的烤箱烧热,棉布下的面团也醒好,轩辕亦拿了造办处定做的模具撒了面粉,贴了面皮装了蛋液,送入烤箱。
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一个个小铁模送进烤箱,水寒满足的长出了口气。
轩辕亦一笑,"寒儿也别太兴奋,这炉子毕竟不是烤箱,有样东西这里没有,也不知道最后做出来会是什么样。"
"嗯。"挨着轩辕亦坐了,看炉火旺旺的烧着,满脸的向往。
很快,一股浓浓的蛋奶的香气从那个生铁的简易烤箱里飘了出来,水寒的小脸兴奋的涨的通红。扭头看轩辕亦。
轩辕亦点点头,让丁宁和喜子住了火。又等了片刻,拉出了托盘。看托盘上那一个个小铁模里金黄酥脆的面皮上冒了小泡泡的蛋液,水寒的口水都要掉下来了。也不管烫不烫,兀自拿了竹夹子加了一个模具,到了一个出来。
放下夹子,伸手掂了热乎乎的蛋挞就往嘴里送。
"怎样?"轩辕亦盯了水寒的小脸问。
牙齿咬下,蛋香和奶香溢满了口腔。水寒心中一酸,紧接着一甜。透明的液体不知不觉顺着面颊流下来。
"怎么?不好吃?"看水寒忽然哭了,轩辕亦有些焦急。放了手里的东西,蹲下身,伸出手指擦了水寒面颊上的泪滴。
水寒摇头,"不是……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能吃到以为再也吃不到的东西,这本事件高兴的事,他却哭出来了。
对水寒有这样反应的原因,轩辕亦到是猜出来一些。笑着抱起水寒往外走,"寒儿害羞了?"
"父皇——"把头埋在轩辕亦怀里,给轩辕亦这么一说,水寒竟然真的害羞了。
搂了水寒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寒儿可知,父皇希望这一世寒儿永远都快快乐乐,健健康康的。"
"父皇?"搂了轩辕亦的脖子,水寒看见,那双眸子里有着坚定和他看不明白的某种情愫。
第十六章 南元帅
抱了水寒回盘龙殿正殿时,已经是午膳时间了。不知不觉半天就已经过去。餐桌上,除了一盘盘荤素搭配的菜和汤之外,拗不过水寒,还加了一道饭后甜点,自然就是轩辕亦花费了一上午时间做出来的蛋挞两枚。也就是这一天,盘龙殿的一干众人学会了一个新名词——饭后甜点。
吃过午膳,轩辕亦悠闲的带了水寒睡午觉。这一点又是超出水寒的预料。看见宽了外衣只着里衣披散了头发的轩辕亦盘膝坐在龙床上等他,水寒的眼睛都快掉出来了。即使不早朝的时候,午后轩辕亦都会去御书房批阅奏折。怎么今日会如此的悠闲?
"父皇不去御书房么?"水寒披散了头发爬上龙床,在靠里面的那一侧坐下问。
"你静皇叔回来了。"意思就是批奏折的人回来了。
看笑得像狐狸一样的轩辕亦,水寒干笑,"父皇,寒儿觉得静皇叔这个闲散王爷做得还真辛苦。"
"呵呵,没那么夸张。父皇只是偶尔让他帮帮忙而已。"
水寒撇撇嘴,显然不信。掀了被子钻进去,拍拍枕头,躺上去,自顾自的闭了眼睛睡下。
看枕头上那张小脸,轩辕亦勾了嘴角,心中一片温暖。低头亲了亲水寒的额头,轩辕亦悄悄起身,下了床。拉好幔帐,替水寒遮挡了外面的光亮。
床边,丁宁轻手轻脚的伺候轩辕亦穿了袍服。然后跟着轩辕亦离了寝殿,转向正殿。
正殿里,禁卫军总管红叶正坐在太师椅上翻看一本书。看轩辕亦带了丁宁进来,忙起身,单膝跪了,"见过皇上。"
轩辕亦点头,捡了张太师椅坐了,端了丁宁送上来的香茶,"什么事?"
"南元帅回来了。"红叶边说边饶有兴趣的看着轩辕亦。
南东轩么?轩辕亦品了口茶,淡淡的香气溢满口腔。
"并且悄悄进宫了。"看轩辕亦没说话,红叶说了一句,然后又是一顿。
听红叶这么说,站在轩辕亦身后的丁宁也悄悄看了眼波澜不惊,兀自喝茶的轩辕亦。
"红叶,你最好把想说的事情一次性说清楚。"放了茶盏,轩辕亦第一次抬头看向红叶,"还是……你也希望像静一样去边关历炼一番?"
红叶一愣,忙低了头,"属下不敢。"边关?看静王爷回来时那灰头土脸,神情憔悴的模样红叶是绝不希望自己也被发配去的。
"什么事说吧。"轩辕亦抬了头盯了红叶。
"南元帅进宫先是找了以前伺候九殿下的小太监,说想见见九殿下。不过,因为九殿下移居盘龙殿后以前身边的人全部换掉了南元帅就找了属下。"抬头看看轩辕亦眯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想让你做什么?"轩辕亦问。
"南元帅想看一眼九殿下。他还说,只要远远的看了就行。"红叶不由想起,提到九殿下,南元帅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一闪即逝的温柔。
"你应了?"轩辕亦挑了一下眉毛,声音不觉冷了几分。
"若是以前,属下就应了。不过现在属下不敢。"
"嗯。"看来是对红叶的回答很满意,轩辕亦并未为难他。想了想,"这件事朕知道了,你别管了。"
"是。"红叶应了声。
轩辕亦看了眼他,起身离了正殿。身后,丁宁亦步亦趋的跟上去。红叶看轩辕亦和丁宁离去的背影愣了片刻。算了,反正事情皇上都知道了,也就没他什么事了。推开窗子,红叶跃上房檐,身影很快消失在一片银白的屋脊上。
看自家总管大人轻车熟路的穿房离去,盘龙殿的暗卫暗自翻了个白眼。早就听说红总管从不走门,今日算是见到了。
水寒一觉醒来,看见丁宁站在龙床前伺候就是一愣,"丁宁?父皇呢?"
"皇上在御书房批折子,让奴才来伺候殿下。皇上说等殿下醒了,带了功课去御书房。"听水寒问,丁宁忙弓了身子回答。
"哦!"
看水寒起身,丁宁忙从冬雪捧着的铜盆里拧了手巾,给水寒擦了脸,涂了润肤的膏脂。又伺候着穿了外衣,然后带了水寒往御书房去。水寒的身后,喜子抱了水寒的功课和笔墨纸砚跟着。
"父皇——"水寒推了御书房的房门,就看见轩辕亦提了朱笔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寒儿来了?"放了朱笔,轩辕亦离了龙椅,紧走了两步伸手抱了水寒,回到龙书案后。
水寒低头看看眼前摊开的奏折,皱了一下眉,"父皇是让寒儿在这上面写功课么?"
"怎么会。"轩辕亦伸手捏了一下水寒的鼻尖。把他放到自己右手边的椅子上。
宽大的太师椅上面早已搁了张小板凳,铺了块织锦的坐垫。
水寒坐了小板凳,坐直了身子,伸了手臂,正好够到眼前的龙书案,就满意的点点头,示意喜子把自己的功课拿过来。
看水寒伸出白嫩的小手在龙书案的一角铺了宣纸复了描红,轩辕亦心情大好,忍不住探过头去亲了亲水寒的面颊,"寒儿真乖。"
水寒翻了个白眼没吭声。反正都习惯给轩辕亦亲了,自己又不会少块肉。谁让自家父皇前世虽然有四分之一亚洲血统却生在西方长在西方那个搂搂抱抱是家常便饭的世界呢。
南东轩候在皇宫第二道宫门外等候召见。身在边关,朝中虽然有人却不能事事尽知。两年未回京一回京却听说了件天大的事。那就是自己女儿生的那个孩子一夜之间由默默无闻的九殿下成了飞岚皇帝最宠爱的孩子。
还记得两年前离京的时候,曾经偷偷进宫去看那个孩子。那小小的身体静静坐在御花园一角一个毫不起眼的凉亭里石凳上,一张有些苍白的小脸了无生气。
站在树丛后看着那个孤寂的小身影,一瞬间,南东轩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自己母亲是仅次于皇后的皇贵妃,又有一个封疆大吏的舅舅,和一个掌握了一半天下兵马的外祖父,飞岚国的九皇子在出生伊始就成了众人关注的对象。
也正是如此,南东轩才会故意疏远这个孩子,甚至在自己女儿因为偶染风寒去世后,也对这个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不管不顾。南东轩知道,没了母亲的孩子只有毫不引人注目才能在皇宫里平安长大。
上至朝堂,下至平民百姓都知道,天下兵马大元帅南东轩一点都不喜欢自己的外孙,甚至从来都没看过那个孩子。这个九殿下在母亲去世后也就成了飞岚皇宫里一个毫不起眼的存在。
但是,虽然这个孩子平安长到了四岁,他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却不是南东轩希望见到的。可是,他又毫无办法。
如今两年过去了,也不知道那孩子现在怎样了。觐见皇帝之前他曾像两年前一样偷偷进宫去看看那个孩子。却不想进了宫才知道,那个孩子搬去盘龙殿不说,身边人全部撤换掉了。无奈他去找禁卫总管红叶将军。他仅仅想偷偷看一眼那个孩子,就是这样的要求,红叶却做不了主。给自己父亲关照着,也许会好一点吧。可是,伴君如伴虎……南东轩不由皱了眉。
南东轩正胡思乱想,身后忽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这不是南元帅么,南元帅恭喜了。"
南东轩一愣,一转身就看见两个人向他走过来。右手边是一名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俊朗的脸上一脸笑意,身上是一件大红的四爪蟒龙袍,头戴玉冠,虽是冬天,手里却拿了把折扇,显得温文尔雅,风流倜傥。青年的左手边是一个年过六十,穿了二品文官服色的老人。刚才说话的正是他。
看着这个老人,南东轩无声的叹了口气,这世界还真是小啊,才进京不到一天就遇上了自己的对头。
虽然其中有他不愿意见到的人,南东轩还是迎过去,在青年面前单膝跪倒,"南东轩见过静王爷。"
"南元帅请起。"看南东轩跪自己,轩辕静忙收了脸上的笑容,伸手搀起南东轩,"南元帅为百姓能安居乐业常年驻守边关,为我飞岚鞠躬尽瘁,我轩辕静何德何能让南元帅跪我。"
"静王爷过奖了。"
"南元帅,恭喜啊!您的那个外孙最近可是深受陛下宠爱啊!"静王爷竟然双手搀了南东轩,跟在轩辕静身边的老人不禁酸溜溜的说。
"金大人说笑了。"南东轩正色道。
金默然,兵部尚书。虽是统领兵部,南东轩却并不受他辖制调动,也因此处处与之作对。
"说笑么?"金默然阴阴一笑,"朝堂上谁不知道这九殿下未满六岁就赐了名字,还住进盘龙殿。九殿下说要学琴,这天下名琴就任他挑;九殿下要学医,御药房就任其随便走动;九殿下要看书,陛下就亲自开了藏书阁。南大人还真是养了个好外孙啊。"说到最后,已然有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一边的轩辕静暗自摇头,这兵部尚书还真成不了什么人物,敌对的情绪如此明显。现今谁不知水寒得宠,他还如此的阴阳怪气。
南东轩皱皱眉,虽说一进京就听说这九殿下是如何的受宠,但是金默然说的这些他却是第一次听说。心中暗自吃惊的同时,脸上却没带出来,"金大人说笑了,南某日夜兼程今早才到京,有些事并不知晓。"
"南元帅。"
金默然还想说什么,宫门内就传来尖细的声音。
站在宫门外的三人一同望去,后宫总管丁宁带了两名小太监正一溜小跑的赶来。
"丁总管。"看是丁宁,除了轩辕静,南东轩和金默然都一抱拳。
"丁宁见过静王爷,见过两位大人。"看南东轩和金默然抱拳,丁宁也抱了抱拳,"皇上有旨,请南元帅御书房见驾。还带话给静王爷,说静王爷今天辛苦了,回府后好好休息,还请明日继续努力。"意思就是明天继续来批奏折。
听丁宁这么说,轩辕静一咧嘴。
"还有金大人。"丁宁转向金默然,"皇上说今日不是朝议日,金大人若有奏折丁宁带进去便是,若是请安就免了。"
说完也不管金默然黑了脸,丁宁弯了身子向南东轩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元帅请。"
"丁总管请。"南东轩也忙做了个手势,请丁宁先行。
丁宁也不谦让,头前带了路。
给丁宁撂在宫门外,轩辕静也不恼,看着丁宁带了南东轩离开,负了手施施然离去。
第十七章 御书房
南东轩跟着丁宁穿过宫门,走过漫了青砖的廊道,又转过两道宫门,眼前出现了一道朱漆大门。门外禁卫军分列两旁,门上蓝底金字上书御书房三个字。
上了九级的汉白玉台阶,穿过朱漆门,眼前一条足以奔跑一辆马车的甬道。甬道两边几株参天的桂树,树下堆了扫起来的雪。甬道的尽头,是一幢宏伟的宫殿,飞檐高挑,九只走兽立于檐角。宫门虚掩,门外六个小太监垂手侍立。
丁宁带了南东轩上了九层台阶,然后回身抱了抱拳,"元帅稍等,奴才进去禀报一声。
"丁总管请。"抱拳回礼,南东轩立在一旁,看丁宁推了殿门进去。
片刻,丁宁推门出来满脸的笑容,"元帅,皇上宣您进去呢。"说完,开了殿门,领着南东轩进了殿。
南东轩微低了头,跟着丁宁进了大典,在龙书案前双膝跪倒,行三拜九叩君臣大礼,"臣,兵马元帅南东轩见过陛下,愿吾皇陛下万岁,万万岁。"
轩辕亦正手肘支在龙书案上,单手支了下颌,侧着头着迷的看着水寒捉了毛笔在那一笔一画的描红。听南东轩觐见,就扭了头,看南东轩三拜九叩礼毕之后跪在屋子中间。
"元帅免礼,赐座。"轩辕亦抬了抬手,示意南东轩起来。
"臣不敢。"南东轩低了头一边站下。
"元帅不必多礼。"轩辕亦说完看了一眼身后的丁宁。
丁宁心领神会,亲自搬了把太师椅斜斜的放到轩辕亦的下手,"元帅,皇上让您坐您就坐了,不然皇上该不高兴了。"
南东轩抱了抱拳谢过丁宁,侧了半个身子坐了,微抬了头看向轩辕亦,接着,整个身体忽然一颤,后背瞬间僵直。
龙书案的一角,坐了一个小小的孩子。一双白嫩的小手捉了一管毛笔,神情专注的在写着什么。秀气的小脸上眉毛微蹙,嘟着红润的小嘴,长长的睫毛在红润的双颊上留下半边阴影。头上一根白玉的簪子挽住大半的头发,发稍柔顺的披散在身后,几缕发丝垂下来复了额头。身边,一名穿四品袍服的小太监低了头在那专心磨墨。
是那个孩子,那个两年前还一脸苍白,神情孤寂的孩子。南东轩绝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见到那个孩子。不过,显然那孩子并未注意到自己的到来。还是……装作没看到?想到此处,南东轩心里不由溢满了苦涩。
轩辕亦瞟了眼南东轩,又转头看了一心一意的坐在椅子上描红,丝毫不受南东轩到来影响的水寒,心情大好。很早他就知道,这孩子在专心于某件事情的时候,常常会进入某种忘我的境界,忽略掉外界的一切。开始轩辕亦还为此忧心不已,这样的缺乏警惕性岂不是要常常处于危险中。后来他才发现,原来这种忘我的情况仅限于他在身边时。除了轩辕亦,身边即使是云锦天,水寒也会分出份精神时刻关注周围的动静。这是不是说,对水寒来说自己是特别的呢?轩辕亦不禁勾了嘴角。
"南元帅。最近身体怎样?"轩辕亦转向一脸毫不掩饰的兴奋,热切的盯了水寒的南东轩。
南东轩毫无反应,两年不见,这孩子过似乎很好。苍白的脸上有了血色,身体也强健了很多。
"哼!"看南东轩对自己的问话毫无反应,皱了剑眉,冷哼一声。
感觉到身边轩辕亦的不愉,水寒猛地抬了头,看向轩辕亦,皱了双眉的小脸一脸的迷惑。似是在问怎么了。
看水寒满脸的关切,轩辕亦伸了手扯了一下水寒的脸蛋,"呵呵,寒儿继续。"
"哦!"给扯了脸蛋,水寒也不恼,低了头继续写字。
南东轩给轩辕亦一声冷哼吓的回过神来,忙诚惶诚恐的站起来。
"南元帅坐。"刚才的一点气恼早就给水寒那张迷惑的小脸冲淡了,轩辕亦心情顿时阴转晴。
再次坐下的南东轩忙收敛了心神,半低了头,强迫自己把目光从水寒身上移开。
轩辕亦看南东轩虽然目光落在铺地的金砖上,心神却挂着身边的水寒不由好笑。就东拉西扯的问了些边关的问题。一问一答,很快就缓解了刚才略微紧张的气氛。南东轩半低的头再次微微扬起,目光时不时扫过轩辕亦身边的水寒。
水寒专心致志写完最后一笔,抬了手腕,长出了口气。然后伸出左手揉揉右边的肩膀和手臂。
"写完了?"轩辕亦转向水寒,伸手拿过那叠宣纸。
"嗯,一百个字写完了。"水寒又出了口气,活动了一下肩膀。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御书房里面多了一个人。扭过头扫了一眼南东轩,见不是认识的人就低了头和喜子一起收拾自己的东西。
轩辕亦翻了翻水寒的功课点点头,伸手把水寒从那垫高的太师椅上抱下来,"寒儿,去,见见你外公。"
"咦?"水寒一脸惊讶的看向轩辕亦,外公?这个九皇子的外公么?不是不喜欢这个孩子么,怎么还让他去见?
"嗯。"轩辕亦点点头,"南元帅一直在边关驻守,这次是年底回京叙职。过了年就要回边关去了。"
水寒抬了头,盯了轩辕亦。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既然是他让见那就见吧。
水寒迈开步子走过去,一直走到南东轩面前,抬头仔细打量了一下这掌管了飞岚国一半军队的天下兵马大元帅。
眼前的南东轩比相像中的年轻,看起来只有四十来岁。坚毅的脸型,剑眉虎目,笔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嘴。按照水寒的审美标准来看倒也算得上是个美男子。挺直的后背倒是很有武将的威严。
给水寒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一打量,南东轩脑海里竟然一片空白。他还没想好怎样去面对这个自己抛弃了六年的孩子,他却突然站在自己的面前。
"外公。"甜甜软软的声音响起,声音不大,在南东轩听来却像一个雷在耳边炸响。随着一声外公,南东轩的眼睛亮了起来,眼圈一红,泪水在眼眶里转了两转最后生生的忍回去。所谓近乡情更怯,看着眼前这个小人,南东轩颤抖着伸出去想抱住水寒的手却迟迟未敢落下。
"外公。"水寒扬着头又喊了一声。
"九殿下。"南东轩努力平静了一下情绪,慢慢收回伸出去的手,单膝跪倒。
水寒皱了一下眉,看向轩辕亦。
"南元帅,这里没有外人,今日就只论亲情不论君臣。"
"外公叫我寒儿就行了。"水寒拉了南东轩起身。南东轩张张嘴,想说什么。
御书房的殿门忽然给推开,一道白色的影子瞬间就移动到龙书案前,"皇兄——"瞄了坐在龙椅上的轩辕亦张开手就要扑过去。
轩辕亦皱了下眉,"轩辕静。"
一声断喝,轩辕静就要迈出去的步子硬生生的收住,伸出的手臂停在半空中。察觉到气氛不对,轩辕静瞄了瞄四周,就看见站在一边的南东轩和水寒。
瞄见水寒,轩辕静眼睛一亮,"我说怎么到处都找不到小九呢,原来在这呢。"说完就直奔水寒,"寒儿——来给静皇叔抱抱。"伸出去的手臂转了方向直直的冲水寒伸过去。
水寒脚下变步,身影一动,闪身躲开了轩辕静的魔掌。
轩辕静一愣,随即睁大了眼睛,"寒儿开始习武了?"
水寒撇撇嘴,不置可否。
抬头看看似笑非笑的轩辕亦,又看看板了小脸的水寒,轩辕静知道自己猜对了,眼珠一转,"寒儿,静叔叔带你去玩好不?"
水寒皱眉,看看这个只见过一面就和自己自来熟的静王爷,又扭头看看龙书案后的轩辕亦。虽然轩辕静给人的感觉一点都不像个王爷,整日里嘻嘻哈哈,没大没小,水寒却知道,这人其实很厉害。不然像轩辕亦这样的人也不会放心的把奏折交给他批。
轩辕亦点头,"静皇叔要带你去玩,你去就是了。嫌他烦了,唠叨了,告诉红叶直接丢出宫去就完了。"
听轩辕亦这么说,水寒大乐。就连轩辕亦身后的丁宁和收拾了水寒东西的喜子也窃笑不已。
"皇兄——"轩辕静绞着手里的折扇,一副受人欺负的小媳妇模样。
看轩辕静扭了腰,眨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楚楚可怜的看着自己,轩辕亦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抖落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走不走?"水寒也浑身一颤,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走,当然走。"开玩笑,自己特的换掉了朝服出来为的就是能拐了这个小九玩。
带了水寒,开了御书房的门,轩辕静飞身上了对面的房顶,坐在房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才迈出门的水寒,笑得那叫一个得意,"寒儿,上来啊。"
示威,这是示威,这分明是因为自己刚才躲过他的魔爪示威。水寒翻了一个白眼,转身迈进御书房扭头看向龙书案后的轩辕亦,一脸的委屈,"父皇——"
"呵呵。"轩辕亦看看房脊上一脸得意的轩辕静,一笑,转向一直给晾在一边的南东轩,"南元帅跪安吧。"说完,离了龙椅,走到门口,伸手抱了水寒,出了御书房。
"呃……皇兄……寒儿……"房脊上的轩辕静先是一愣,待他反应过来,轩辕亦早就抱着水寒出了御书房的院子。
轩辕亦身后的丁宁和喜子同情的看了一眼给父子俩晾在房脊上的轩辕静,默契的对视了一眼,紧走两步跟上自家主子。
第十八章 心结
夜晚,轩辕亦沐浴后着了里衣,披散了头发回到寝殿就看见水寒盘着膝,托儿下颌坐在床里面皱着眉毛在想什么。
"寒儿在想什么?"期身过去,上了床,伸手捏捏水寒的脸蛋。
水寒看了眼轩辕亦,翻了个白眼,换了只手撑了下颌继续思考。
"让父皇猜猜?"伸手把水寒拐进自己怀里,低头嗅嗅水寒身上淡淡的沐浴凝露的香气,轩辕亦眯了凤眼。
看自己的小身子给轩辕亦手臂箍在怀里,水寒叹了口气,认命的放弃了要挣扎的冲动。
"寒儿可是在想今天认的那个外公?"听水寒叹气,轩辕亦以为水寒还是在为刚才他在思考的事情烦恼。
"父皇为什么要寒儿认他作外公。"水寒又叹了口气。为什么自己总是会被这个男人看透。前世他所记得的很重要的一条就是什么时候都不要把想法写在脸上,尤其是上位之人。可是,给轩辕亦看穿,自己却不讨厌。反而会有种他果然知道的淡淡的喜悦。
"他本就是寒儿的外公啊。"轩辕亦的下颌放在水寒小小的肩膀上,面颊蹭蹭水寒粉嫩的脸蛋,满足的叹了口气。他的寒儿,只有烦恼的时候才会老老实实的呆在自己怀里,像是寻求安慰的猫咪,蜷了小小的身子。
"他不是。"半晌,闷闷的声音传来,"寒儿以为父皇知道。"稚嫩的声音中带了毫不掩饰的失望。
轩辕亦一愣,接着明白了水寒的意思,"父皇知道啊。寒儿是不是想说南元帅是这个身体的外公,不是寒儿的?"
"嗯。"闷闷的声音从轩辕亦的臂窝里传来,水寒把头埋在轩辕亦的怀里。好闻的茉莉花香让他想起前世的茉莉花茶。装在透明的玻璃杯里,嫩绿的茶汤,杯底碧绿的茶叶片片翻卷,水面上总漂了一朵白嫩的茉莉花。
"如果奈何桥上喝了孟婆汤寒儿还会记得前世的事情,还会记得自己是水家家主么?"轩辕亦问。是时候解开他心里的那个疙瘩了。原本以为水寒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后,这个问题会慢慢化解,却没想快三个月的时间,他还是没有弄清楚自己是谁。
"不会。"水寒摇摇头。
"不会记得前世,就只有这一世了。那么,这一世,寒儿是谁?"
"是谁?"水寒重复了一边轩辕亦的话,陷入沉思,"父皇是说,没了以前的记忆,寒儿……寒儿……"没了以前的记忆,那现在的又是谁呢?飞岚的九皇子?可是那个孩子早就投胎去了……水寒?水寒也已经得心脏病死了……"父皇……"
"寒儿——"察觉到水寒的声音不对,轩辕亦把他从自己怀里挖出来,看到水寒忽然泪流满面。
"寒儿怎么了?"轩辕亦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了么?
"父皇……"扬着小脸,眼泪不受控制的噼里啪啦往下掉,"……你的九皇子投胎去了,水寒死了……那寒儿不就成了孤魂野鬼了……"
"笨寒儿。"轩辕亦听水寒这么说,知道他又钻到牛角尖去了,是又心疼又好笑。
重新把水寒搂回到怀里,"父皇倒是真的希望寒儿没了前世的记忆,在这里安心的当父皇的寒儿,不这么胡思乱想。"轩辕亦叹了口气,"父皇记得,以前寒儿说过,当时父皇的九皇子喝了寒儿的孟婆汤,替寒儿投胎之后,黑白无常才把寒儿的灵魂送到这里来的。"
"嗯。"
"既然是黑白无常送寒儿来的,那寒儿就是父皇的九皇子,也是南元帅的外孙。只不过没过奈何桥,没喝那该死的孟婆汤,还有前世的记忆,一出现就已经六岁罢了。"让人无法质疑的口气,说出上面的话,轩辕亦知道唯有如此,水寒才能放下心中的那个结,也才会安心。
"父皇——"抬了头,看见轩辕亦眼睛里面自己那张小脸,水寒脸一红。虽然决定了既来之则安之,既然重生了就要好好过完这一世,却原来还是放不下自己借尸还魂这件事。
看水寒脸红,轩辕亦知道他在不好意思。温柔一笑,伸手擦了水寒脸上的泪珠,"所以,寒儿只要好好的过这一世,好好的做父皇的寒儿就好了。父皇会护着你,守着你。"
"哦!"回答的轻飘飘的,但是,这一刻,听了自家父皇的话,水寒完全放下了。这个男人,自己的父皇是认真的。他说会护着他,守着他。
"寒儿真乖!"轩辕亦忍不住低头在水寒脸上香了一口,眯了眼睛。
"父皇——"皱了小脸,水寒伸手擦擦脸上轩辕亦亲的地方。
"寒儿害羞了?"低头又香了一口,这一次还故意蹭了蹭那张清秀的小脸。轩辕亦心情大好。
知道自己的抗议再次给无视,水寒自动忽略了轩辕亦那张笑得有点欠扁的俊脸,"父皇,寒儿听宫人们说南东轩不太喜欢他的这个外孙。"
"今日也见到他了,寒儿怎么想?"
"怎么想啊。"水寒皱了一下眉,"跟传言不一样。他应该很在乎这个九皇子……呃……"看轩辕亦一瞪眼水寒缩了一下脖子,"寒儿,是很在乎寒儿……"看轩辕亦脸色有所缓和,水寒长出了口气,"可是,为什么大家都说他不喜欢寒儿呢?"
"他很聪明,知道这皇宫里,越是默默无闻越容易活下去。如果让人知道他在乎你,你的这条小命早就没了。"轩辕亦眯了眼睛,忽然一笑,"寒儿可知,今日的一声外公叫稳了父皇的半壁江山?"
"咦?怎么说?"水寒一愣,不明所以。
"南东轩虽然没什么野心,可也不是愚忠的人。"感觉到水寒的身子有些倦怠轩辕亦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窝的更舒服一点,"寒儿可知皇位之争他为何会站在父皇这边?"
"为什么?"
"因为他的女儿是父皇的侧妃。在那个男人心里,金钱,权利,这世上的一切都不如家人重要。"轩辕亦的声音里,隐隐竟有些赞赏之意。
"所以说,他认了寒儿就等于和寒儿站在一起了?"水寒挑了一下眉,"父皇不怕寒儿勾结他夺了父皇的江山?"
"呵呵,傻寒儿,父皇的便是寒儿的。寒儿若真想要这江山,父皇就给了寒儿如何?"
"不用。"想也不想,水寒拒绝的倒是很痛快。
"呵呵。"听水寒想也不想就一口拒绝,轩辕亦轻笑一声。
"南飞羽是个怎样的人?"想了想,水寒接着问。
"惠州刺史,长得不错,不学无术,风流成性,公事上倒是不曾耽误。"轩辕亦回答的倒是很快。不过内容都是水寒从宫人那里听来的。
"父皇——"水寒不悦。
"呵呵,寒儿可知道,他其实是个很厉害的人?"
"嗯?"水寒挑眉。
"世人都知道天下兵马大元帅的独子不学无术风流成性。他们却都忘了,当年科考他可是武科场的状元。结果挂冠不受,三年后再次参加科举,考了文科场的榜眼。"
"听起来果然厉害啊。"文武两场,都在前三甲,这人果然不简单。
"三天后南飞羽进京叙职,寒儿若是想见就见见好了。"
"哦!"水寒答应了一声。
看水寒一脸无趣的样子,轩辕亦有些无奈,"寒儿可知,父皇让你见南元帅不是要你拉拢他,而是希望这一世寒儿也有能有关心你,体贴你的亲人?"
"寒儿有父皇了。"
"可是父皇很贪心啊。"幽幽的叹了口气,搂了水寒的手臂不由自主的收紧了,"父皇想做寒儿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那个唯一的人。"
"最重要的人?比亲人还重要么?"水寒虽然不解,却感觉到轩辕亦声音中的忧伤。
"这两种感情是没办法比的。好了,天不早了,睡吧。明日不是还要早起?"又叹了口气,轩辕亦放开手臂,掀了锦被,让水寒钻进去。
看水寒虽然躺在枕头上,却还是满脸疑惑,轩辕亦温柔一笑,"父皇说过,父皇会教会寒儿的。寒儿还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体会。"
"嗯。"点点头,水寒闭上了眼睛。
轩辕亦按了机关,挂了帐子上那颗夜明珠上的薄纱,躺下身子。
身边,水寒忽然爬起来,"吧唧。"亲了一口轩辕亦,"父皇晚安!"说完又重新躺回去。
"寒儿晚安。"轩辕亦先是一愣,接着笑了。低头亲了下水寒的额头。
"父皇,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知道,我虽不是你的九皇子,却是你的寒儿!永远都是!仿佛梦呓,水寒往轩辕亦身边偎了偎,额头靠在轩辕亦的肩膀边。
第十九章 易容
第二日,吃过早膳,水寒照例跑去云锦天的流云阁。流云阁里,云锦天着了里衣,披散了头发坐在长桌后面在拆一块琴案大小的薄纱。细细的纱线分成两把,一把闪着幽蓝的光,另一把闪着艳红的光芒,好似一团火。
"师傅,在干什么?"看水寒进来,站在云锦天身后的舞墨拉了一把椅子放在桌边让水寒坐了。
"寒儿可想学易容?"云锦天没抬头,修长的手指灵巧的从那块薄纱上抽出一根根的丝线,放好。
"想。"易容?前世水寒就听说过,并且一度很感兴趣。甚至为此还派人弄了军情六处和科克勃的内部资料。不过,拿到的资料让水寒大失所望,那根本不是自己心目中的易容术,只能称做现世的化妆术。
"寒儿可知这是什么?"随手点了点桌子上的两小堆丝线。
"线。"水寒回答的倒也干脆。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云锦天身后的舞墨很没形象的翻了个白眼。
"舞墨,你再翻当心眼珠掉出来。"知道舞墨在嘲笑自己没见过世面,水寒不肯吃亏,轻飘飘的回了他一句。
听水寒这么说,云锦天停了手中的动作,差异的抬头仔细看看水寒。今日的水寒似乎和以前有所不同。
给云锦天看的后背的寒毛都竖起来了,水寒有点发毛,"师傅,怎么了?"
云锦天摇摇头,低下头去,继续手中的工作,"这是冰火蚕丝。下午自己去查了书本。"
"哦!"水寒点头。一个多月,他早已习惯了云锦天这种天马行空式的教育方式。内功,只在第一天交给他运气,然后丢给自己一本内功心法,让一天之内背下来,然后自己照着做。学医,丢一本类似百科全书的药典,告诉他从头开始,每日熟记十种草药。针灸,扔了一包针,一个注水的铜人和一张人体穴位图谱,告诉他什么时候蒙了眼睛能丝毫不差的从铜人身上扎出水来再来找他。棋,又是丢了一本棋谱,……一个月下来,盘龙殿和流云阁水寒的书桌上都摞了厚厚的一叠书。
看了会云锦天在那拆丝线,水寒离了椅子,爬上房间里窗前自己小小的椅子,趴在书桌上随手捡了本药书翻看。
"易,就是改,易容就是改变一个人的形貌。手法很多,最常用的手段是戴面具,面具有铁制、木制等。这些手法虽然一般人轻易就能看出,却也因为材料容易得到一般的江湖人都会采用。不过,师傅提醒你,用这些手法还不如带了面巾。"
边抽丝线,云锦天边说。
"师傅要教你的是比较精细的手法。易容之后,可以假乱真。除了易容之人和本人他人无从分辨。借助了药剂,甚至可以维持旬月不会出现破绽。"
"这种手法借助的工具也有很多。易容粉,凝脂,女子梳妆打扮的胭脂水粉,都是常见的材料。当然还有很多贵重的材料难得的药材,日后师傅会慢慢教你。"
"额,鼻,双颊,下颌,任意改变一处都会让人看起来有所不同。易容就是基于此,点高了鼻梁,抹圆了下颌,改变了面颊……就改变的人的相貌。"云锦天扭头看看水寒,见他微张了小嘴听的认真,微微一笑。
"改变了脸型,再附上张人皮面具,遮了脸上的易容粉和易容材料,就算是易容大师也很难看出破绽。"说完,云锦天不知道从哪又抽了本书扔过去,"这书上记了很多易容的材料,和易容工具的使用方法。只准留在在流云阁,看完了再跟师傅说。"
收了云锦天扔过来的书,水寒把手里的药书又塞回书桌,翻开那卷有些泛黄的书本,低头研究。看了一个多月的书,这笔画繁多的繁体字水寒倒也认得差不多,偶有认不清的字,随手抓了身边的人问了,就也记住了。
云锦天最开始看水寒拿了本诗词翻,吃惊不已。一个六岁的孩子,把本难懂的诗词翻得津津有味任是谁都难以相信。吃惊之余丢了本药书给他,看他竟然看的懂,索性丢了一堆书。这对自学能力极强,几乎过目不忘的水寒来说倒也算得上因材施教。
拆完了手里的那块薄纱,扔了面纱的底料,单留了那两小把蓝的红的丝线。云锦天回后面洗漱。一刻钟后,着了天青色缂丝紧袖长袍走出来,手中还拿了一个书本大小的类似织布机的东西出来。
看水寒满脸迷惑的看着他,云锦天一笑,"过来。"
合了手里的书,水寒走过来,坐了才进门时坐的那把椅子,看云锦天把那小巧的织布机放平在桌子上。
"这冰火蚕丝在达官贵人来说不过是昂贵的做衣服的布料,但是在易容师来说却是难得的制作人皮面具的材料。制作人皮面具的材料也有很多种。动物的骨胶,鱼鳞熬了的鱼胶,还有就是这冰火蚕丝织的绢。骨胶鱼胶不透气,黏在脸上时间长了不舒服,甚至可能会造成皮肤溃烂。"
云锦天取了天蓝色的丝线上了织机,拿了小巧的梭子,认了红色的丝线开始织布。
"以冰蚕丝为经,火蚕丝为纬,按照某种方式织成的丝绢轻薄透气,是难得的人皮面具。"
随着织机轻响,很快一小段菱形的丝绢织成。说也奇怪,那原本幽蓝的冰蚕丝和艳红的火蚕丝在织机上织成丝绢后竟然隐了本色,成了月白色。看红色的丝线一根根和冰蓝的经线融合成白色,水寒睁大了眼睛。
"就是这个么?"水寒探过头去仔细看看那段丝绢,又看了看云锦天手中的织机,原来这小小的织机经纬的排列有一定技巧。
"就是这个。"
操纵着手中的织机,云锦天一边给水寒说了一些易容方面的基本知识。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云锦天一直以来都是以这种观念来教水寒。也幸得水寒聪明伶俐,自学能力强,不然光是那一本本稀奇古怪的书就对付不来。
一块人脸大小的丝绢织成,云锦天小心的收了点手,唤来站在一边舞墨,"把我那只箱子拿来。"
"是。"舞墨离开房间,片刻带来了一只梨花木,四角抱铜的箱子。
云锦天接了箱子,打开盖子,露出最上面一层。四四方方的格子里面一排排的放了格式各样的小瓶子,瓶子上贴了红纸的标签。拿开第一层,第二层显现出来,是各种或木头或金属的小盒子。摆出第三层,里面是各式各样的工具。刀片,针线,刷子,粉扑,小镊子……还有各种水寒人也认不出来的东西。
"师傅……这都是易容的工具么?"看着眼前五花八门的东西,水寒的小嘴合都和不拢。
"这个啊……"看水寒一副吃惊的样子,微微一笑,"这是基础工具。"
"师傅。"皱着眉看着那只很大的箱子水寒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师傅该不是要把这些也丢给他吧。
果然,云锦天指了指摆在桌子上的箱子,"这些都是给你准备的。"
"师傅……"看着桌子上那越发大了的箱子水寒衰然欲泣,"这箱子太大了,寒儿拿不动。"
站在云锦天身后的舞墨同情的看看水寒,自家公子自从收了水寒这个小徒弟就一本接一本的丢书和乱七八糟的东西给他,今天又丢了这么大一个箱子。
看水寒眼泪都要下来了,云锦天抿嘴一笑,"师傅骗寒儿的。"说完,伸手拿开木箱最后一层,箱底,露出来一个小巧的紫檀木盒子。
"这个才是师傅用的。"说完拿出那木盒,开了。里面只有两只细瓷的瓶子,一只陶瓷的圆盒,还有几把锋利的刀片。
看盒子里的东西,水寒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一副吓死我的样子。
看水寒这种表情,云锦天又是一笑,"师傅这盒子里的东西是随身带的,只能用来遮盖本来面貌。如果想把一个人易容成另一个人还是要用到那些。"说完,云锦天点了点桌子上的那只箱子。
听云锦天这么说,水寒那张露出放心表情的脸再一次垮下来。
"寒儿想不想看看师傅的手艺?"神秘的眨眨眼,云锦天问。
"要。"听云锦天这么说,水寒的眼睛亮了起来。
听水寒这么说,云锦天看看水寒,又看看站在自己身后的舞墨,勾了嘴角。既然玩了,就玩的大点好了。
第二十章 混乱
"昨日内务处好像送进一批要当太监的小孩子。"懒散的撑了下巴斜倚在圆桌后的椅子上,云锦天说,"舞墨,你去带几个身形和九殿下相仿的孩子过来。"
"是。"舞墨点头,离去。果然这皇宫里的日子太闷了,连公子都要找乐趣了。
半个时辰,舞墨带了六七个年龄身材跟水寒相仿的小孩子进了流云阁。本来,未净身的孩子是不允许进后宫的。但是,来要人的是云候,这内务处就不得不考虑了。现在宫内上至皇后妃嫔,下至负责扫洒的宫人,哪个不知道。最近皇帝专宠云候,隔三差五的往流云阁跑。午膳和晚膳也时常摆在那里。最后,内务总管又是咂嘴,又是摇头,又是叹息的让舞墨带了几个才进宫的孩子回了流云阁。
看眼前这几个跟自己一边高的孩子,水寒莫名其妙。
云锦天笑笑,也不说话,端详了端详那几个舞墨带回来的孩子,虽然都是穷人家的孩子,倒也清秀干净,满意的点点头。
让这几个孩子洗了脸,换了舞墨找来的袍子,然后靠墙站好,随便叫了一个过来,坐在圆桌边的绣凳上。拿了箱子里的易容粉,加了水和成膏状,在那孩子的脸上涂涂抹抹。
手指抹下,上了香粉,盖了发白发干的易容粉。画笔过处,如雪的肌肤透出红润的色泽。捡了根炭笔,画下两抹淡淡弯弯的眉毛。打湿了胭脂,点了红润饱满,微微翘起的唇。
"师傅……"看绣墩上那个小孩子在云锦天的手下慢慢变成另一个人,水寒得眼睛越睁越大,"那个,是我吧?"指指那个孩子,又指指自己的鼻子,水寒问。
"聪明。"随手捏了捏水寒的脸蛋,云锦天不禁眯了桃花眼。软绵绵滑溜溜的,手感一流,怪不得轩辕亦总喜欢捏自己这个宝贝徒弟的脸呢。
"寒儿可是看好了?下一个寒儿来试试。"说完放了手里的胭脂笑道。
"好!"卷了卷袖子,水寒学云锦天拿了调好的易容膏,叫了个孩子坐在先前那孩子的边上,依葫芦画瓢,"可是……师傅不用人皮面具么?"
"加上人皮面具是为了让易容效果保持的时间长些,如果只保持一两天,易容粉足够了。"云锦天倚了床榻,端了舞墨沏了的香茶喝了一口,舒舒服服的出了口气,看水寒小手蘸了易容膏往那孩子脸上涂。
许久,收了发酸的胳膊,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扭头看云锦天,"师傅——"
云锦天点头,"不错,有七八分像。"笑眯眯的放了茶盅,走过来,伸手抹了抹不太完美的地方,抬了那孩子的下颌,来回端详了端详,"上粉吧。"
看那张涂满了易容粉的白乎乎的小脸给水寒一笔一画,慢慢有了血肉,云锦天满意的点点头。自己果然收了个好徒弟啊,第一次学易容就能画成这样。
看那孩子画好,云锦天打发春梅领了出去转转。就又叫过来个孩子给水寒练手。
一整天,窝在流云阁学易容的水寒丝毫不知,那几个舞墨带来的孩子让这飞岚皇宫里的明卫暗卫吃尽了苦头。
流云阁是唯一一座皇宫内暗卫不得靠近的宫殿。从云锦天册封云候,住进流云阁那天开始,这里就成了暗卫的禁区。暗卫纪律森严,没有上峰命令,自然也没有谁敢踏进这流云阁一步。负责流云阁安全的暗卫只能在流云阁的外围行动,就算是跟了水寒的暗卫,也都给那一道宫墙挡在阁外。
所以,当暗卫看着水寒带了一个俊俏的丫头出来的时候,就有个暗卫自动的跟上去。水寒走到哪,暗卫跟到哪这早就成了暗卫中不成文的规矩。为的是以便飞岚国皇帝随时掌握他的九殿下的下落。
但是,在半个时辰后,隐身在暗处的暗卫看到飞岚帝国的九殿下带了个宫女出来的时候,都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他们几个都是看着水寒带了宫女出去的。难道九殿下从后门或者侧门回来了他们却没看见?几个人在暗处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就又有个暗卫跟了水寒。
半个时辰后,就在暗卫们还在为刚才的事犯嘀咕的时候,九殿下带了个宫女从他们眼皮底下,出了流云阁的门,往御花园方向去了。
难道是看花眼了?其中一个暗卫甚至咬了一口自己的手背。看他呲牙咧嘴的样子,其他几个人都露出了同情的神色。看水寒跟那宫女的快消失在视线中,先前那两个跟了九殿下的暗卫又都没回来,几名暗卫就又分出一个跟了去。
连着出了两装怪事几名暗卫有点沉不住气,蹲在对着流云阁的一株桂树的树顶,一边在那嘀咕,一边留心着流云阁和四周的动静。
云锦天推开流云阁二层的窗子,看远处桂树顶上蹲在一起嘀嘀咕咕,又不时向流云阁张望的那几个暗卫暗自发笑。这才三个孩子他们就沉不住气了,这飞岚帝国的暗卫还真是欠练啊。
半个时辰后,当第四个水寒带了宫女出了流云阁,桂树上的一个暗卫脚下一滑,蹬断了一根枯枝,差点从那干巴巴的树干上掉下来。还是身边人手疾眼快伸手给拉住。看震掉了的枝丫直直的砸到水寒的头上,一滴冷汗顺着几个暗卫的额头滑落。
给树枝砸了,那易容成水寒的孩子疑惑的揉着自己的脑袋抬了头,看到头上光秃秃的树顶上蹲了几个黑衣蒙面的人低了头看自己小身子一抖。大白天的又是黑衣,又是蒙面一定不是好人。虽然给舞墨带了七拐八拐的不知道流云阁在什么地方,但是这里应该还是皇宫没错。那蒙了面,又蹲在树上的……"刺客——"一声尖叫震耳欲聋。
"哗——"跟在水寒身后的冬雪身子一歪,踩到裙子了。
"噌——"
"噌——"
"噌——"
蹲在树上的几道黑影向四面八方飞去,很快消失在重重叠叠的飞檐楼脊上。流星赶月的速度让暗卫出身的冬雪看的一阵佩服。对冬雪的佩服,这几名暗卫是毫不知情。此时,他们最想做的就是能跑多远跑多远。身为暗卫,给人发现了身形不说,还给九殿下认作刺客……这脸可是丢大了。
"有刺……"指着其中一个暗卫消失的方向,那孩子还想继续喊,就给冬雪一把捂了嘴。
冬雪看看四周,负责这流云阁安全的暗卫都给这孩子一句刺客吓跑了,明卫和禁军大概没听见有人喊刺客,倒也没惊动什么人。松了口,放开捂着那孩子嘴的手,"那不是什么刺客。"
"姐姐?"易容成水寒的那个孩子疑惑的看看身后跟着的冬雪。离开流云阁之前,云锦天交代他要好好跟了这个姐姐。可这个姐姐却说那些黑衣人不是刺客,不由好奇,"不是刺客是什么?"
听那孩子这么问,冬雪的俏脸不由冷上几分,"这不是你能知道的。宫里的人最忌讳的就是好奇心,不然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记住了?"
"是。"孩子低了头,因为在流云阁看到的人都很温柔,他都忘了自己身在皇宫,才忍不住发问。现今给冬雪一说,禁不住一阵后怕。
"走吧。"看那孩子给吓得不轻,冬雪翻翻白眼,带了那孩子离开。
流云阁门外发生的一切都给趴在流云阁二楼窗口的水寒和云锦天看的一清二楚。舞墨端了茶进来,看笑倒在窗台上起不来的水寒和倚在窗边笑的花枝乱颤的云锦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两个,一个仗了皇上的宠爱,另一个仗了自己是皇上最宠爱的九殿下的师傅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却毫无自觉。在严重鄙视这两个极度无聊的人的同时,舞墨不由为流云阁外那几个可怜的暗卫狠狠拒了一把同情的眼泪。
流云阁外的一场闹剧,以及那个皇上最为宠爱的九殿下造成的混乱很快传到了暗卫副总管的耳朵里。权衡再三,他还是决定先去找红叶。
副总管找到红叶的时候,他正在隐部处理事务。听了暗部副总管的汇报,红叶倒是有了几分猜测,想了想,"让暗卫跟着就是了。"
副总管一愣,"只跟着?可是……突然出来这么多九殿下……到底跟着哪个?"
"不是分不出来么?"红叶没抬头,继续手里的事务,"既然分不出来就全都派人跟着,给护好了。"
听红叶说的云淡风轻,副总管的脑门上冒了汗。突然出来这么多九殿下,总管大人竟然不急不忙,还让暗卫给护好了。他是不是还没想到这事的重要性。
"要是皇上问起来?"副总管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听副总管这么问,红叶猛地抬了头,犀利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刺得副总管一个哆嗦差点坐到地上。
"副总管,……总管……"一名暗卫闯进了房间,看红叶和暗卫的副总管都在,那暗卫单膝跪倒,"皇上问九殿下现在在什么地方。"
听暗卫这么说,红叶长叹了口气,狠狠的瞪了一眼杵在那脸色惨白的副总管,心说,这个乌鸦嘴,这不,怕什么来什么了。

第二十一章 灵魂牵绊
"照实说好了。"红叶放了毛笔,单手托了下颌,看着跪在地上的暗卫。
"照实说?"暗卫一哆嗦。跟皇上说,他的九皇子在暗卫的眼皮底下一个变两个,两个变三个了?还是说他们也不知道这真正的九皇子在哪?暗卫猛地抬起头来,看向红叶。哪想正对上红叶那波澜不惊的双眸。不知为什么,给那双没有什么温度和感情的眼睛一扫,暗卫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作为皇帝控制朝臣和天下的暗中势力,暗,隐,影三部的总管,红叶自有其对下属的控制手段。
"就照实说好了。"一锤定音,红叶重新抄了毛笔,埋首于桌案上的事务。
跪了的暗卫面巾下的脸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施了一礼,退了下去。
红叶抬了头,看暗卫的身影消失,转向暗卫副总管,"暗卫的训练该加码了。"
听红叶这么说,副总管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哪一次红叶说训练加码不是把自己和自己的下属练的只剩半条命。
离了隐部的暗卫很快出现在御书房。
看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暗卫,轩辕亦头也不抬,"九皇子在哪?"
"回皇上,御膳房有一个。"暗卫不敢抬头。
怎么听怎么觉得暗卫的话有些别扭,轩辕亦停了朱笔。
见轩辕亦虽然没说什么,却明显等着他下面的话,暗卫的头更低了,"冷宫附近有一个……"
听暗卫这么说,立在轩辕亦身后的丁宁偷偷伸手掏了掏耳朵。他没听错吧。怎么听起来,这皇宫里不止有一个九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御花园有三个,一个在暖棚,一个在湖边,一个在假山附近。"
"怎么回事。"轩辕亦皱了眉,不悦的问。
"回皇上……他们……他们是从流云阁出来的。红总管说让属下等好好跟着,护好了。"对不起了,总管大人,有了您跟着,我们这些下属受得惩罚兴许还轻点。再说您也这样说的不是?
流云阁?轩辕亦若有所思,如果是流云阁,他倒是大致猜出了事情的原因。
"下去吧。告诉红叶,暗卫的训练该加码了。"
地下跪的暗卫身子趔趄了一下,身影消失。
起了身,理了理身上的袍服,"丁宁,跟朕去流云阁看看,朕的寒儿和云候到底搞的什么名堂。"
"是。"丁宁收了龙书案上的奏折,低眉顺眼的跟着轩辕亦离了御书房,往云锦天的流云阁去了。
离得流云阁还有一段距离,轩辕亦屏退了跟在身后的小太监,带了丁宁进了流云阁。虽然没人禀报,但是流云阁里伺候的太监宫女倒是看见了一身明黄的轩辕亦和跟在他身后的丁宁,接着就有人飞奔了去,通风报信。
云锦天听说这么快就惊动了那本该在御书房批奏折的皇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反正这些日子他都看见了,只要水寒平安无事,轩辕亦对身边的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轩辕亦进到流云阁正殿的时候,所有人都各顾各的忙着说笑,吃点心,收拾东西,翻书。除了斜靠在太师椅上的云锦天,谁都没注意到轩辕亦跟丁宁进来。
轩辕亦也没想到流云阁里突然有了这么多人,脚步停在流云阁的门口。正殿里,云锦天倚了张太师椅,端着茶盅在那品茶。几个孩子围了正殿中间那张桌子吃点心,窗边的小几边上也围了两个孩子。还有个孩子扬着头看屋子里古董架子上的瓶瓶罐罐。春、夏、秋、冬四名侍女和喜子还有流云阁的几个小太监散在四周,看着那几个孩子。舞墨则端了茶壶站在云锦天身后。
"参见皇上。"流云阁里原本就看见轩辕亦往这边来的太监和宫女一看见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轩辕亦,就都跪下去。
水寒的四名侍女和喜子看见轩辕亦也都跟着跪了下去。
不过,这流云阁里除了他们,其他人都还坐的坐,站的站,但是都停了手里的动作,一起扭头看向进门的轩辕亦。
云锦天和舞墨从来都没跪过轩辕亦,水寒也是如此,那几个舞墨带来的孩子都是小门小户人家出来的,没什么见识,早给这跪了一地的人吓着了。
轩辕亦扫了一眼那几个或坐或站的孩子,进了流云阁,伸手拎了一个就抱在怀里,嘴角一勾,"寒儿开始学易容了?"
云锦天一怔,他倒是没想到,轩辕亦只扫了一眼就从这几个孩子里面挑出来水寒了。难道是自己的易容术退步了?可是就算是自己,如果不是凭着水寒那件月白色的袍子一时半刻却也分不出哪个是自己徒弟。心思一转,云锦天不着痕迹的扫了眼轩辕亦。
给轩辕亦抱在怀里的水寒一愣,紧接着张大了嘴巴,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父皇怎么把寒儿认出来的?"
伸手捏了捏水寒的面颊,轩辕亦一笑,"寒儿可知,父皇能看到寒儿的灵魂?"
灵魂么?云锦天放了手中的茶盅。想起轩辕亦那日因为水寒的事来找自己时曾经说过,水寒的前世是他心系之人。人……果然是有灵魂的么?而且……轩辕亦和水寒之间果然有着某种牵绊么?想到这里,云锦天不由又深深的看了两眼轩辕亦。
见那几个舞墨带来的孩子还愣呆呆的保持着轩辕亦来时候的动作,一个个都以狂热的眼神看着轩辕亦和他怀里的水寒,云锦天不禁莞尔。想必,在这几个出身贫寒的孩子眼里,无论是轩辕亦还是水寒都是天人一样的存在吧。
"舞墨,带了他们去后面把脸洗了。"本来是想看一场轩辕亦的笑话,却不想只一眼轩辕亦就把他的寒儿认出来了。这两个人相互之间的牵眷明显要比他想象的要深么?
"是。"舞墨拿了卸去易容粉的药水和流云阁的小太监们带了那几个孩子去后面洗脸。半个时辰后再出来时,水寒坐了轩辕亦的膝盖在翻圆桌上的书,轩辕亦在给他讲解上面的内容,云锦天责靠在太师椅上打盹。
舞墨他们进来惊动了轩辕亦和水寒,他们都扭过头去。
看一字排开跪在自己面前的七个孩子干净利索,模样倒也周正,轩辕亦想了想,转头问水寒,"寒儿还没有同龄的玩伴呢,要不要选两个留在身边?"
听他们这么说,坐在轩辕亦膝盖上的水寒小脸一黑,"父皇是想要寒儿带着这几个小鬼过家家么?"
听水寒这么说,不知内幕的舞墨和云锦天齐齐的翻了个白眼,这几个孩子都比他大吧,还叫人家小鬼。
"呵呵。"轩辕亦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又重新去打量那几个孩子。半晌一笑,"云候的眼睛倒是毒的很,这几个到个个都是习武的材料。"
给轩辕亦这么一说,云锦天和舞墨都去看那几个孩子。舞墨甚至过去,伸手探上其中两个的手腕,查看他们的脉象。果然,这几个孩子虽然不是什么千年难得的习武材料,却也是难得的。不过,这也怪不得舞墨,他本就是武林人士,让他去挑人,潜意识里自然会选比较适合习武的。
"丁宁,这几个孩子你给红叶送去,告诉他,给朕好好调教了。"
"是。"丁宁领命,看着这几个单凭轩辕亦一句话就彻底改变了自己命运的孩子。
"还有,今日的晚膳就摆在流云阁好了。"
"是。"见轩辕亦吩咐完,丁宁弓着身子带了几个孩子退了下去。
看那几个小小的身影消失,水寒不赞同的问轩辕亦,"父皇是在给水寒招替身么?"
"呵呵。"顺手捏捏水寒的鼻尖,"寒儿不是要闯荡江湖么?父皇只是替寒儿训练几个打手。"
"哦!"似是信了轩辕亦的话,水寒低了头继续研究手中的那本书。
丁宁把那几个孩子送到红叶那里,再回来已经是晚膳的时间了。带了宫人把晚膳摆在流云阁的偏殿,屏退了流云阁的太监宫女,只留了水寒的四个侍女,喜子和舞墨伺候着。
丁宁亲自试了毒,几个人还未动筷,偏殿的黄花梨窗子就给推开,一道白色的影子一闪而入。
"妻贤子孝,皇兄日子过得好舒坦啊……"人未到,话先到了。
不用看,单听声音,在场的人就都知道了,这跃窗而入的正是自认为风流潇洒的飞岚国静王爷轩辕静。
第二十二章 晚膳
一身白色夜行衣的轩辕静跃入房间,扫了一眼在场所有的人,就张开手臂往轩辕亦身上扑过去,"皇兄,人家好想你啊!"哀怨婉转的声音听的所有人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一排接着一排的起。
轩辕亦看他张牙舞爪的扑过来,脸就是一黑,"轩辕静,你是不是还想往边关走一趟?"
"呃!"急刹车,轩辕静的爪子在几乎都要触及到轩辕亦脸上寒毛的距离硬生生停住。原本眉飞色舞的表情瞬间消失,眨巴着眼睛换上一脸的哀怨,扭着身子揉着夜行衣的衣角,"皇兄你还真薄情啊。上次人家只不过是跑去看看人家可爱的侄子,皇兄就给人家发配到边关。这次人家可是什么都没干,怎么还要人家去边关啊。"
"你怎么来了?"看轩辕静不停的扭来扭去,一副受欺负的小媳妇的样子,轩辕亦的脸更黑了。
"皇兄还问人家?皇兄不是让人家今日午后去御书房找皇兄的么?人家去了,皇兄却不在了。小太监说皇兄在云候这里,可是这后宫人家根本进不来嘛!"
轩辕亦想了想,早朝似乎确实是要轩辕静午后去御书房。后来因为水寒和云候弄出来的乱子忘了有这回事了。
皱了皱眉,吩咐丁宁加双碗筷,"既然来了就用过晚膳再回去。"
"啊!皇兄真好。"话音未落,也不管轩辕亦黑了脸,扑过去照着轩辕亦的面颊就亲了一口。
石化,在场所有人,除了水寒都瞬间石化。这静王也太大胆了吧,这不是公开调戏皇帝么?
"轩辕静!"一声怒吼,轩辕亦额头的青筋开始一跳一跳的。右手一挥,一道掌风冲着轩辕静的胸口直劈过去,竟用上六成的功力。
移身跨步,险险躲过轩辕亦的掌风,轩辕静笑的跟偷腥的猫似的。看水寒亲轩辕亦他也早就想试试了,竟然让他成功了。哈哈!今天果然赚了。
躲过轩辕亦的掌风,心满意足的轩辕静转身就惊叫一声。丁宁给他加的椅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一个身穿淡青色长袍的男人。
给他一叫,众人才发现,这流云阁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多出来一个人。
"小红?你是什么时候来的?"看红叶不声不响的坐了给自己准备的椅子,还拿了给自己准备的筷子,轩辕静差点跳了起来。
"刚才,你调戏皇上的时候。"红叶说的云淡风轻。
"咦?小红也看见了?难道小红吃醋了?可是人家最喜欢人家皇兄了"
"唰——"
"唰——"
两剂眼刀飞过来,轩辕静一哆嗦,瞄瞄轩辕亦,又看看红叶,"呵呵,红叶,你不是很忙么,怎么有空到这来?"明摆着没话找话。
"三更半夜,堂堂飞岚国静王爷,一身夜行衣,蒙了面往后宫来了,你说我这个禁军总管是不是应该来看一看?"伸筷子夹了口菜自顾自的吃了,红叶连看都没看轩辕静。
"呵呵,吃饭吃饭。"轩辕静缩了一下身子,接了丁宁搬来的凳子,挑了个离红叶远的地方坐了。
云锦天看看云淡风轻,波澜不惊的红叶,又看看嬉皮笑脸,毫无王爷的自觉的轩辕静,他以前怎么没发觉这轩辕亦身边的人都是这么好玩的?
坐在轩辕亦身边的水寒看看轩辕静,又瞄瞄自家父皇,往红叶身边挪挪,偷偷拽拽红叶的袖子,压低了声音,"红叶,父皇和静皇叔他们是不是那什么?"
"什么?"红叶挑了一下眉毛,给水寒神秘兮兮的表情带的,也情不自禁的压低了声音,却浑然不觉,除了不会武功的丁宁,其他人全都听的一清二楚。
"就是情人啊?"
"噗——"坐在轩辕亦另一边的云锦天一口汤喷出来,喷了毫无防备的舞墨一身。舞墨的脸瞬间就黑了。
"寒儿怎么会觉得,你静皇叔是父皇的情人呢?"水寒身边的轩辕亦危险的眯了凤眼。
"父皇说静皇叔喜欢男人,父皇又是男女通吃……啊……父皇……"水寒眨巴眨巴眼睛,话一出口,才察觉到问话的不是红叶,而是自家父皇。
"难道父皇在寒儿眼里是个没节操的人?寒儿可知,父皇心里可只有寒儿一个人啊。"轩辕亦伸出手指恶狠狠的扯了扯水寒的脸蛋。似乎是为了发泄自己的怨气,直到看到水寒的眼睛里溢了泪珠才满意的松手。
对轩辕亦的话,红叶和轩辕静倒是很有默契的翻翻白眼,这人没救了,连自家儿子都要调戏。
云锦天抬头瞟了一眼轩辕亦,只当没听见。
春夏秋冬四名侍女和喜子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对轩辕亦跟这么小的孩子说这种话纳闷不已。
所有人中,只有丁宁的反应还正常点。低头耷拉脑袋站在轩辕亦身后,丁宁的心却在滴血,皇上啊,您这是在教坏小孩子啊……
"呵呵!"只当轩辕亦在开玩笑。虽然有点不好意思,水寒倒是自动自的把轩辕亦的话当作耳旁风,"父皇,我要那个……"伸出筷子直直远处的珍珠丸子。
"这个么?"拿起勺子,舀了几颗小拇指肚大,雪白白的小丸子放进水寒的碗里。看水寒夹了送进嘴里,一口咬下,吃的香香甜甜,满意的眯了丹凤眼。
云锦天和红叶都不是饭桌上说话的人,轩辕亦忙着照看水寒,以便满足他的不时之需,自然也不会理会别人。只有轩辕静叽哩哇啦的说了几句,见没人理他,乖乖闭了嘴。
晚膳结束,也不管擅自蹭饭的红叶和轩辕静,抱了水寒大步流星往盘龙殿走去。
"父皇——寒儿自己走。"小小的抗议声。
"乖,给父皇抱着走,会很快。"在水寒脸上香了一口,轩辕亦自动忽略水寒的要求。
"皇兄——"轩辕静拔腿要追。
"红叶,把他丢到皇宫外面去。"夜风中轻飘飘送来这么句话。就在轩辕静愣神的功夫已经不见了轩辕亦和水寒的影子。
"静王爷,您请吧?"挑了一下眉,红叶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意思不要让我真的把你丢出去。
知道把他丢出去这种事,红叶倒是真的能做出来。轩辕静跺了跺脚拉上一直围在脖子上的面巾,飞身上了屋脊,往宫外飞奔而去。不过,跑到一半,满心的郁闷就都烟消云散了。呵呵,在自家皇兄上吃了豆腐还没什么损失……回去要不要喝点酒呢?
轩辕亦抱了水寒回到盘龙殿,沐浴之后屏退了一干宫女太监,拉了龙床的帐子,并排躺下。
"寒儿,南东轩今日递折子希望你能出宫省亲。"把双手放到脑后,轩辕亦说。
"省亲?"水寒有些莫名其妙。
"他想让你去元帅府小住几日,也算是解了他的思念之情。"
"父皇怎么说?"水寒想了想问。
"父皇倒是希望你能去住几日。快到新年了,父皇最近很忙,也不能时时照顾你。而且,寒儿不是很喜欢这个外公么?"最主要的是,时至年底,这进宫和出宫省亲的人开始增加,虽然都是自己的妃子和皇亲国戚,可难免有不长眼睛的看水寒不顺眼,惹了他。当然,这些轩辕亦是绝对不会说的。
"寒儿如果想去,过几日父皇就送寒儿过去。"
水寒想了想,从来到这个世界自己一直都窝在这个偌大的皇宫里。出去转转也还不错,"好。"
听水寒回答的这般轻巧,对自己竟然毫不留恋,轩辕亦一阵气闷,"寒儿就这么想离开父皇?"说话间,脸上的表情倒是冷了几分。
看轩辕亦脸上表情不愉,水寒有些不解,爬起来,歪了脑袋探究的看着轩辕亦。
跟水寒这么看,轩辕亦忽然觉得自己平白无故的吃飞醋很无聊。可是,心里面又有些不舒服,"寒儿,亲父皇一下。"
"吧唧——"一声脆响,看轩辕亦脸上的不愉退去,水寒放心的躺下。不知为何,刚才轩辕亦脸上的表情竟然有些伤感。
黑暗中,轩辕亦的眼神一暗。
第二十三章 暂离
五天后的傍晚,三辆镶金攅银,四角挂了金铃当的四轮马车停在了位于飞岚帝国国都落凤城城南的元帅府前。
府门前,身着朝服的飞岚帝国天下兵马大元帅南东轩,早就领了家里的一干管家久候了。看三辆马车停下,南东轩带了身后的家人双膝跪倒,"臣等恭迎陛下,愿吾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南元帅,快请起。"中间那辆马车车帘一挑,丁宁从马车上下来,乐呵呵的伸手搀了跪在地上的南东轩,"元帅,九殿下睡着了,皇上怕扰了殿下,让把这车直接赶到给殿下准备的院子去。"
"是。"南东轩低了头。说话间,第一辆马车车帘一挑,四名十三四岁的少女先后下了车。四个人一样装束,只有月白色长裙外罩的纱衣的颜色不同。淡粉,墨绿,鹅黄,雪白,四种颜色衬的这四名少女如同夏日的晨雾一般,清丽脱俗。
"这是九殿下贴身服侍的宫女,春梅,夏荷,秋菊,冬雪。"丁宁给南东轩介绍。
踩着优雅的步子,四名少女袅袅婷婷来到南东轩面前,福了一福,"奴婢等见过南元帅。"
"嗯。"南东轩点点头。
"奴才见过南大人。"换了青色长袍的喜子随后也单膝跪下。
"这是九殿下贴身太监,叫喜子,今后几日九殿下的日常起居就由他们五个伺候了。"
见南东轩点头,示意喜子起身,然后点手唤来身后跟着的几位总管,"这是府中的几位总管,我不在时,九殿下有什么需要,你们只管找他们便是。"
"是。"
水寒的人和元帅府的总管们见过后,丁宁似乎很满意南东轩的安排,"南大人,带路吧。"
"丁总管请。"略低了身子,南东轩和丁宁并肩而行。前后的两辆马车给人带到后门去了,轩辕亦和水寒的乘坐的这辆马车则直接赶上了元帅府正门的车道。给丁宁带来的人和南东轩的人如同众星捧月一般环绕着,进了元帅府。
马车里,窝在轩辕亦怀里的水寒醒来,努力睁了睁眼睛,小小的打了个哈欠,伸出白嫩的小手,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抬头看见轩辕亦眯了一双丹凤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呵呵,寒儿好像睡着了,父皇。"
看水寒虽然醒了,却还是迷迷糊糊的样子,轩辕亦忍不住低头香了他一口,"不是好像,寒儿就是睡着了。"
"到了么?"感觉到马车一顿,水寒从轩辕亦怀里探出头去。
水寒小小的身体一离开,轩辕亦怀里一空,心不由自主的紧了一下,伸手就把水寒重新拉回到怀里。
"父皇——?"感觉到轩辕亦的手臂收紧了,水寒不明所以。
"寒儿乖,给父皇抱一下!"低低的声音有些沙哑,轩辕亦把那软绵绵的身体整个圈进怀里,头埋在那小小的肩膀上,鼻尖探到水寒的领口,深深的吸了口气,似有若无的药香飘进鼻孔。
水寒没动,任轩辕亦搂了,心里却有了奇妙的想法。这个人是在撒娇呢吧。
半晌,水寒耳边传来闷闷的声音,"寒儿,父皇现在就开始想寒儿了。"
水寒不解,扭了头,满脸的迷惑。看水寒不解,轩辕亦无声的叹了口气,前世的不解风情,今世的一无所知都让他吃尽了苦头。他的这份感情什么时候才能得到回应啊。
"皇上——到了。"车外传来丁宁的声音。大概是为了怕惊动了水寒,尖细的声音压低了不少。
"知道了。"轩辕亦的声音明显的不愉,听的丁宁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轩辕亦低头狠狠亲了一下水寒的面颊,"寒儿要每日都想着父皇知不知道?"
"嗯!"水寒歪着头想了想,大概要好几天都看不见自家父皇了吧,不知为何,想到这些,竟然有了些许的不舍。于是就跪了起来,伸手环了轩辕亦的脖子,红润的唇贴上了轩辕亦的面颊。
给水寒一亲,轩辕亦的脸上瞬间多云转晴,一双凤眼笑的眯成了一条缝,"寒儿真乖。"
立在马车前的南东轩和半弓了身子的丁宁等了半晌不见车里有动静,悄悄交换了一个眼色。正迷惑着,马车帘一挑,轩辕亦就踩了放在车前的小板凳四平八稳的下了马车。
"皇上——"看轩辕亦终于露面,南东轩和丁宁带头呼啦啦的一群人全跪了下去。
和一身朝服的南东轩不同,轩辕亦今天穿了件银灰团龙的便服外罩一件同色的纱衣,一根金簪束发,发稍飞扬,少了些君临天下的霸气,多了点儒雅。
"起来吧。"随口应了一声,轩辕亦理了理自己的袍服,伸手抱出了车厢里的水寒,把他放到地上。
也不理别人,牵了水寒的小手,穿过众人,进了眼前的小院。
一进小院,一股梅花的清香飘进鼻孔,水寒伸了鼻子猛吸了两下。看水寒小狗一般的样子,轩辕亦莞尔。
小院不大,青砖漫地,园中一个小小的花坛,花坛里一树的梅花含苞待放。靠墙种了一排翠竹,竹叶上还有未化的残雪。三件正房,房前一株葡萄树,树叶都已落光,枯干的枝丫在石头架子上伸展着。
扫了一眼,见着小小的院落虽不甚华丽倒也雅致清幽,轩辕亦到十分满意。牵着水寒的小手,进了三间正房,热气加了淡淡的檀香扑面而来。看整间房窗明几净,地上铺了厚厚的毡子,太师椅上也罩了厚实的套子,摆了柔软的靠垫,轩辕亦不禁心情大好,"南元帅倒是细心。"
听轩辕亦这么说,南东轩一颗从早晨就悬着的心在放下的同时,脸上也忍不住带了些许的笑意,"皇上过奖,臣是觉得,九殿下尚且年幼,难免磕磕碰碰的。"
轩辕亦一笑,捡了张太师椅坐了,伸手拉过身边的水寒叮嘱道,"寒儿,父皇不在身边,照顾好自己知道么?"
水寒撇撇嘴,"父皇说的好像寒儿是只知道调皮捣蛋的小孩子似的。"
听水寒这么说,轩辕亦也不恼,"呵呵。父皇不是怕寒儿给人欺负去了么。"
听轩辕亦这么说,轩辕亦带来的人全都暗自腹诽。欺负了?单就水寒顶着的皇帝最宠爱的九皇子的名头,有谁敢欺负他。再看看元帅府上上下下,诚惶诚恐的样子,就是真的欺负人,也是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
"这里不比皇宫,寒儿有什么不满意的,或者有什么想要的,都说给你外公听,别委屈了自己。这里没有就让喜子回宫跟父皇要。"
"呵呵,父皇,外公不会让寒儿受委屈的。"看轩辕亦有些依依不舍,水寒就乖乖的点头答应。
"父皇和你师傅留下的功课每天都要完成,知道么?回去父皇要检查。"
"嗯。"给轩辕亦脸上明显的不舍感染,水寒也不禁放轻了声音。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捅出漏子有你外公给顶着呢。有谁不长眼睛的欺负寒儿,回头告诉父皇,父皇替寒儿欺负回去,知道么?"收了一脸的不舍,轩辕亦不禁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了。
一席话听的南东轩和他身后的众位管家汗流浃背。全都记住了,这府里现今最大的不是自家老爷,而是这六岁的小皇子。待会记得叮嘱了府里的下人们,千万别得罪了这九皇子,不然这堂堂的飞岚帝国皇帝要是真的替他的九皇子欺负回去……那小命还要不要?
"呵呵!父皇——"给轩辕亦的话逗乐了,水寒勾了红润的双唇,"寒儿知道了啊!寒儿会好好的,寒儿只是陪外公住几天。"意思就是,你不用这么生离死别的吧!
望望门口立的滴漏,看时辰不早了,轩辕亦叹了口气,转向南东轩,"南元帅,朕的寒儿就交给你了。"
"是,微臣一定好好照看着,不让九殿下受一点委屈。"听轩辕亦这么说,南东轩吓的忙低了头。
起了身,轩辕亦扫了眼跟来的春夏秋冬四名宫女和喜子,俊脸一沉,"你们几个,都给朕好好伺候着。要是出一点闪失,小心朕扒了你们的皮。"
"是——"给轩辕亦一扫,五个人慌忙跪了下去。
"寒儿,送送父皇。"不由分说,伸手抱了水寒,带了丁宁出了正房。坐进马车,看车帘落下,轩辕亦叹了口气。真不想把自己的寒儿留下啊,瞬间,他忽然对自己的决定后悔了。
第二十四章 思念
送走轩辕亦,南东轩带了水寒去吃夜宵。春梅带着夏荷,秋菊,冬雪和喜子把马车上带来的水寒的随身物品和日常用品搬下来,按照水寒的习惯,收拾摆放好。
卧室用八扇屏风分割成里外两间,里间一顶雪青锦帐罩了一张宽大的木床。床上堆了里外全新的锦被缎褥。外间也支了一张双人的大床,是给值夜的宫女留的。六岁的水寒,毕竟还是小孩子,以前睡在盘龙殿,身边有轩辕亦,外边还有丁宁带着若干的太监宫女值夜,自然不需要单独给他值夜的宫女。现今没有轩辕亦在,这值夜的人自然不能少。虽然他身边人都知道,水寒是个自理能力很强,半夜从不使唤人的主子。但是轩辕亦临走时那冷嗖嗖的一扫,现在想起来还直打冷战。这小主子万一有点差池,自己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吃了夜宵,南东轩送水寒回了小院,看水寒的几个宫女已经手脚利落的把这三间正房收拾的妥妥帖帖才放心离开。
送走了南东轩,春梅和夏荷侍候着水寒睡下。怕他择床,还燃了安神香,放了帐子才离开。
虽是第一次离了轩辕亦,不知道是因为正在长身体,需要睡眠,还是那安神香的作用,缩在锦被下的水寒很快进入了梦乡。
轩辕亦从元帅府回来,沐浴之后回到寝殿就一皱眉。挑起幔帐的龙床上空空如也,并没有那个或坐或卧的小小身影。虽然四壁的暖炉烧的通红,这寝殿之内却也添了几分凉意。轩辕亦从未想过,少了那孩子,这偌大的盘龙殿仿佛少了一半的灵魂,多了些许的清冷。
屏退了丁宁,上了龙床,拉了帐子,缩进被子。习惯的看向床内侧,却并未看见期待中的那张圆鼓鼓的小脸,轩辕亦长叹了口气翻转了身体,瞪着眼前明黄的锦帐发呆。
睡不着,还是睡不着。轩辕亦再次翻转了身体,把头枕到水寒的小枕头上嗅着上面似有若无的气息再次叹气……他的寒儿啊!
那夜若不是听湿的跟落汤鸡似的,又冷的直打冷战的九皇子骂出了一句他有好久都未听过的洋文,他恐怕现在还不知道,那句小小的身体灵魂已经换了。而且,换来的还是前世他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不可否认,最初留他在身边只是因为前世那段无果的单恋。同时也想知道,两世的经历,物是人非,没了那清俊的面容,没了那略带忧郁的眼神,自己的那份感情还能维持多久。
但是,很快,他发现即使没了前世的身影和相貌,那个叫做水寒的男人,那个前世的水家家主,今世的九皇子依旧不知不觉的吸引着他的视线。所谓,一举一动总关情。那小小的身影时时牵动着他的心神,掌控着他的喜怒哀乐。原以为经历了皇位之争,血刃手足之后的自己不会再有感情,却不想,那抹穿越而来的孤魂竟然让他那本已冰封的心慢慢复苏。一同复苏的还有前世那执著,热烈,甚至有些绝望的爱情。
原来,无关乎相貌,不在乎身份。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爱的不是那具身体,而是身体里那个无论何时都会发出耀眼光芒的,那个在他来说永远是特别存在的灵魂。
想到这些,轩辕亦的心里一阵阵的发疼。水寒,朕还真的是爱惨了你啊!棱角分明的嘴角慢慢展现出一抹温柔笑意,眼前,前世那张清俊的面孔和现世那圆鼓鼓的小脸重合在一起。幻化成一声低低软软的声音,"父皇——"
元帅府正房的厅堂里,一张长桌上,铺了一张上好的宣纸,宣纸边放了本字帖。桌前的太师椅上端端整整坐了个只有六岁的小人,小人微微皱了秀气的眉毛,嘟了红润的小嘴,白嫩的小手捉了一管毛笔认认真真一笔一画的在写字。小人身边,一名面目清秀干净的十三四的少年半低了头细细的研磨着砚台里的墨汁。
小人的身边,天下兵马大元帅南东轩拿了一本棋谱,很久都没翻页。一双深邃的眼睛不是在手中的棋谱上,而是落在身边那小人的身上。
从昨夜进府到现在,那小人给了他太多的惊喜也平添了许多的谜团。
很多时候,这个小人无论是动作还是神情都不像是一个孩子。明亮的眼睛清澈见底,但是一旦你与他对视,就会发现,他从你眼睛里看出来的东西要比你从他那里得到的东西要多得多。虽然如此,你却没有任何的不快。清秀的小脸上常常会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有些疏离却很温暖。
很多时候,这个小人似乎对四周的一切,无论是人还是物都不感兴趣。扫过一眼后就没了下文。但有时却又对一些再平常不过的事物感兴趣,颇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气势。比如昨日,他对厅堂之上挂着的自己以前的弓箭大感兴趣,从制作的材料,制作方法一直问道到使用方法。只有这个时候他才像个孩子一样好奇。
今早,南东轩原本有些担心早饭时间对一个孩子来说有点早,进了饭厅却发现那小小的身体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椅子上等他了。待他问起,那孩子平淡的回他说,每日父皇上朝的时候他就起来练功了。
上午去后院看这孩子过的是不是习惯,还缺什么,就看见喜子摊了宣纸正要磨墨。
随口说了句能不能去厅堂陪他看看书,那孩子皱着眉毛想了一会就命令喜子抱了他的功课跟着自己来了这厅堂。
水寒知道一上午名义上在看书的南东轩其实一直在看自己。不过他早就给人看习惯了,毫不在乎的铺开第四张纸。横五纵五,每张二十五个字,每天写四张一共一百个字,这是轩辕亦留给他的功课,从轩辕亦教他开始一直持续到现在。短短三个月,描红的内容就从笔画变成了完整的字。
这一页的第二十一个字写完,水寒捉着毛笔的手伸到砚台上,蘸了漆黑的墨汁,擎了笔管移到第二十二个字的位置,笔尖正要按下,一阵喧哗就从厅堂外传来。
水寒一愣,抬了笔,看向门口。
喧哗声越来越大,片刻厚厚的毛毡帘子一挑,进来两个人。
为首的一个人大约五十上下,身材魁梧,四方脸,浓眉,豹眼,鼻孔粗大,一张大嘴,嘴唇上一部髭须。身穿一件黑色布袍,窄窄的袖管上还扎了镶着铜扣的护腕,袍子的下摆也撂起来掖在腰上,露出脚下一双青布的薄底快靴。一看就是一名武夫。
他身后是一名三十出头的男子,白净面皮,一身白色缎袍,外罩绣了大朵牡丹花的纱衣,腰上一根玉带,带子上缀了玉佩跟香囊。一根金簪束了半头青丝,余下的半头头发披散在脑后随风飞扬。手中拿了一把不合时宜的折扇,倒也颇有风流公子的样子。
水寒扫了一眼进来的两个人见不认识,就收了心神,重新低了头,悬在半空的笔尖轻轻落下。
"我说南大人啊,这一别就是两年,两年多好不容易才回来一次,你不跟我们哥几个好好聚聚,怎么第二天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跟个老娘们似的窝在家里绣花呢?"为首的武夫人未进门,就张开嘴大嗓门的开始嚷嚷。
给那武夫说成是娘们,南东轩的老脸一青,皱了眉张口要说什么。哪想那武夫一进门,就看见南东轩身边的水寒,脚步一停,"咦?这是谁家的小娃娃,粉粉嫩嫩的。"说完往前一迈步,伸出一双大手就想去捏水寒的脸蛋。
南东轩没料到这武夫会有如此的举动,慌慌张张的伸手就要拦,同时张了张嘴,一时的惊吓,嘴唇一动却没发出声音。
水寒显然也未料到这人会有如此举动,待粗大的手指都伸到眼前了,才反应过来。身子往下一缩,躲过那人的大手的同时,人也从太师椅上溜下来。只是手上刚刚蘸了墨汁的笔尖一顿,一滴墨汁滴下,淹了宣纸上刚写好的字。
那武夫一愣,随即咧开嘴一笑,"小子身手不错。"话音未落,变手为掌就去拍水寒的头。
水寒的小脸一黑,脚下一动,移形跨步,闪到喜子身后,脸一沉,"拦住他。"
给水寒一声断喝,喜子总算从眼前这极度震惊的场景中清醒过来,一挺胸膛把水寒护在身后,同时伸手擎了往水寒头上招呼的手。
看自己用了两成功力的手臂竟然给个十几岁的少年不费吹灰之力的拦住,武夫又是一愣。就在他发愣的功夫,水寒掂了脚,伸了拿着毛笔的手,一笔画下,那武夫的脸上,从鼻梁到左脸就出现了一道漆黑的墨迹。
第二十五章 九门提督
武夫觉得脸上一凉,一愣神,看见水寒手中捉着的那管毛笔脸就是一黑。
看那张有点凶恶的脸上给结结实实画了一道子,原本因为那武夫有些鲁莽的举动恼怒的水寒瞬间弯了嘴角,眼睛笑的眯了起来。
南东轩看自己的好兄弟给这小人在脸上留了记号,在惊异于水寒敏捷身手的同时,收了伸出去要拦着他的手,噗哧——一声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就连站在水寒身边的喜子也撑不住,勾了嘴角。却因为碍于自己的身份,强忍着,不让勾上去的嘴角扩大,煞是辛苦。
只有跟在武夫身后的中年人看这厅堂里的人都满脸幸灾乐祸的笑容不明所以,怔怔的站在厅堂中间。
原本因为自己是习武之人,却没防备给个小孩子在脸上画了一道子郁闷加愤恨的武夫看这一屋子的人都在笑话自己,脸就更黑了,"臭小子,你父母是怎么当的,没教过你尊老爱幼么?怎么看我都应该是你长辈吧。敢戏耍我老人家,看我不打你屁……唔……"
说的理直气壮的武夫正在那眉飞色舞的飞吐沫星子,冷不防给南东轩捂了嘴,到了嘴边的话生生的给憋了回去,呛得他直咳嗽,咳嗽够了拧了粗重的眉毛,瞪了豹眼,"你捂我干什么?我说的不对么?这么小的孩子就敢太岁头上动土……唔……"
看那武夫越说越不像话,南东轩的冷汗都下来了,捂了武夫的嘴不敢再放手。
那跟着武夫进来的中年人看挡在水寒身前的少年脸上毫无惧色,反而是死命的捂着武夫嘴的南东轩一脸的张惶,又看看提了毛笔的水寒皱了眉毛,歪了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对水寒的身份倒是有了几分的猜测。忙掸了掸没染一点土星的长袍,撩了前襟双膝跪倒,"臣,户部尚书柳如云见过九殿下。"说完趴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那武夫还在挣扎,看柳如云冲着水寒双膝跪了,停止了挣扎。
南东轩看柳如云跪了,自己捂的人又不再挣扎,就松了手。
武夫张了张嘴,又合上,合上了又张开,似乎是因为极度震惊脑子处于短路状态,一双豹眼鼓得都要掉出来了,称着脸上那道墨迹倒是少了几分狰狞,多了点可笑。
"你是九皇子?"半晌,武夫才从极度的震惊和备受打击中缓过一点神来。
"不像?"水寒脸上的笑容有扩大化的趋势。这人,都这个年纪了,却还跟个孩子似的好玩。
"那你怎么不早说?"武夫半是埋怨半是嗔怪。
"呃……"水寒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心说,一进门就要捏我脸,然后要拍我,甚至还要打我屁股……我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怎么这会怨我不早说了。
"金大成。"看水寒的小脸变了变,南东轩一声断喝,震得武夫一哆嗦,直接跪了下来,"臣九门提督,金大成叩见九殿下。"
金大成?水寒又歪了歪脑袋。他倒是听轩辕亦说个这个人。轩辕亦给的评语是没什么脑子的武夫,现在一看,自家父皇的评价还真是贴切。当时他还问轩辕亦为什么会把把守京城的兵马交给这样的人,轩辕亦回答他说,是忠诚。从入朝为官开始,金大成就对轩辕亦的话言听计从,贯彻到底。也正是因为他忠诚,才放心把整个京城的兵马交给他。
金大成闹出来的混乱平静下来,惹出乱子的人也乖乖的跪到地上,水寒舒了口气,"都起来吧。"看金大成和柳如云垂手侍立在一边,水寒想了想又加上句,"你们是来找外公的吧,那就自便,不用管我。"说完爬上太师椅。
看着眼前摊开的给墨汁染了的那页宣纸,水寒皱了秀气的眉毛嘟了小嘴,都写了二十一个字了,马上就要写完了,还是给墨污了。叹了口气,伸手扯了桌上的宣纸,团成一团。
看水寒皱着眉毛把快写完的字揉了,南东轩有些奇怪,问,"那张不要了么?寒儿要从新写么?"
"嗯。"嘟着小嘴,秀气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回去父皇要检查功课。"意思就是不能有丝毫的马虎。
一听飞岚帝国的皇帝要检查功课,柳如云从南东轩身后探出头去,一眼就看到了水寒摊在桌子上的字帖。
字帖上,朱砂的楷书工工整整。笔触苍劲有力,入木三分,字形却又洒脱俊逸,超凡出尘。俗话说字如人,看这一笔潇洒的楷书,柳如云倒是对这写了字帖的人大感兴趣,忍不住问,"敢问九殿下,这字帖是哪位夫子写的?"
朝中到是没见过这字,难不成是在宫中当值的人?若是能问出来,闲暇时也好去讨教讨教。
"夫子?"水寒不解,扭头看南东轩。
"呵呵,"南东轩忍不住一笑,他这位老友什么都好,就是有文人穷酸的通病。看他的表情,就是看上了这写字帖的人,又要跑去讨教了。
"寒儿,柳大人是问这字帖是什么人写的。"说实在的听柳如云这么问,南东轩也对写了这字帖的人多了几分好奇。
"这个是父皇写的。"水寒重新铺了一张宣纸,提了毛笔。
"……"咬到舌头了。无论是南东轩,柳如云,还是金大成,都是一呆,然后大眼对小眼的互相瞪了片刻。
这九殿下说什么?这字帖是皇上写的?
满朝文武哪个不是给自家皇上一笔龙飞凤舞的狂草整的一个头两个大?算是半个书法家的柳如云还好点,在轩辕亦身边呆的久了,他到是把轩辕亦的狂草认得差不多。但是,在金大成,轩辕亦那朱笔御批的奏折简直是他的噩梦。连蒙带猜的,洋洋洒洒的一整页,他能认出三个字就不错了。哪一次不是揣了奏折带了好酒去户部找柳如云求救。
不过,只愣了片刻,柳如云就心下了然。楷书是万书之首,习字之人都是从楷书习起。轩辕亦的狂草写的行云流水,他那笔楷书自然不会错。
水寒不知道这三个人在想什么,蘸了喜子磨的墨,悬了手腕,笔尖落下,专心的完成今日的功课。
南东轩怕金大成扰了水寒,就领了金大成和柳如云出了厅堂去自己房间下棋。
一局棋毕,已是午饭时间。南东轩留了这两位大人吃饭,饭桌上,看水寒身后立着的两个俊俏的丫头,金大成和柳如云再次睁大了眼睛。这两个俏生生的丫头一身月白长裙,罩了缂丝的纱衣……单就这身装束,也丝毫不比朝中大员家的小姐穿戴差吧。看来,这九皇子还不是一般的受宠啊……
对柳如云和金大成的腹诽,水寒到是没注意到,闷头吃饭。
午饭吃过,春梅和夏荷带了水寒回房间午睡。
看水寒解了外衣,单着里衣钻进被窝,春梅和夏荷放了帐子,掩了房门蹑手蹑脚的出了房间。
支着耳朵听两个人轻盈的脚步声走远,水寒爬了起来,按按床上铺的锦被一脸的郁闷。
明明这铺的盖得,连着这枕头都和盘龙殿龙床上的一般不二,怎么睡起来就不如盘龙殿那里舒服呢?而且,这床虽然够大,上面却没有丝毫熟悉的感觉,没有父皇身上那好闻的茉莉花香。幸好只是小住,如果要久住是不是要把父皇那张龙床搬来呢?水寒不禁胡思乱想起来。
盘起膝盖,坐在床上。手肘支了大腿,手掌撑了下颌,水寒叹了口气,父皇,寒儿有点想你了呢!
―――
御书房,轩辕亦撑着头,望着天棚上那条张牙舞爪,口衔明珠的五爪金龙发呆。
站在轩辕亦身后的丁宁有些担心的看着自家主子。从九殿下离宫省亲,自己的主子就开始魂不守舍,这奏折摊在桌子上都半个时辰了,自家主子却一笔都没写下。
"主子。"一道黑影出现龙书案前,单膝跪倒。
看那黑影单膝跪在龙书案前,轩辕亦眼睛一亮,"如何?"
"禀主子,今日九殿下寅时起身,卯时吃早膳,一应生活起居跟宫里一般无二。"
一般无二么?听影卫这么说,轩辕亦放心的同时,胸口泛起一阵莫名的酸楚,牙齿不由咬了一咬,轩辕水寒,枉费父皇为你茶不思饭不想,你却在元帅府一应如常。
"不过……"看轩辕亦表情不愉,影卫犹豫着下面的话该不该说。
"不过什么?"听影卫有些吞吞吐吐,轩辕亦挑了挑剑眉。
"今日九门提督金大人和户部尚书柳大人去了元帅府……"
影卫低了头,不敢怠慢,把元帅府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向轩辕亦禀报。
看轩辕亦脸色越来越阴沉,丁宁也不禁为九门提督金大成捏了把汗。这个莽夫,干什么不好,偏偏去招惹九殿下。看吧看吧,皇上生气了吧……啊……皇上在咬牙……啊,皇上的脸都黑了……完了,完了,这回你就是不死大概也得脱层皮了。
轩辕亦扭头瞟了一眼丁宁暗自好笑,不愧是跟了自己十几年的人,到是把他的心思猜的七七八八的。这金大成,竟然敢欺负自己的寒儿。他欺负寒儿,那自己就替寒儿欺负回去好了……呵呵,金大成,这个年,朕保证让你过的终身难忘。想到这,轩辕亦眯了丹凤眼。
元帅府里,在客厅坐了喝茶的九门提督金大成,手腕一抖,险险摔了手里的青瓷盖碗。放下盖碗,金大成看看四周,这门窗都关的好好的,炭炉也燃的欢欢的,可他怎么忽然觉得冷了呢?
第二十六章 愤怒
第二日和昨日一样,起床,习武,吃过早饭,水寒就带了抱着自己功课的喜子自动去昨日的厅堂报道。
坐在太师椅上翻书的南东轩看见水寒进来,到是有些吃惊。他还以为在经过了昨日那一场不大不小的事件后水寒会在自己的房间里写功课。
水寒进屋叫了声外公,就自顾自的在昨日的那张八仙桌上摆了自己的文房四宝,铺了宣纸,写功课。
南东轩拿了书坐在水寒身边,看他写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水寒相处方式不太像一位老人和一个孩子相处,这场景和所谓的含饴弄孙相差的太远,但是让他说差到哪里他也说不上来。
年轻时就征战疆场,守卫边关,和家人聚少离多。自己的一双儿女也是在他们母亲的照料下长大成人,南东轩也因此对怎样和一个六岁的孩子相处没什么经验。如果,水寒真的像个孩子一样对他撒娇,他大概不会像现在一样自在,大概会不知所措吧。
静静的看着水寒小小的身子坐的笔直,低了头,捉了毛笔一笔一画的写字,南东轩心里有一块地方变得柔软起来。对于这位戎马倥偬大半生的飞岚帝国天下兵马大元帅来说,这种平淡是他最大的幸福吧。
看水寒收了笔,长出了口气,南东轩就知道今日的那一百个字是写完了。伸了手替那小人揉揉发酸的肩膀,脸上不自觉的带了些笑意,"寒儿写完了。"
"嗯。"水寒点点头,任南东轩给他揉肩膀。擎了一上午的笔,这肩膀和手腕酸麻的很,给南东轩一揉,说不出的舒服。
看水寒舒服的眯了眼睛,南东轩的心情大好,"该是吃午饭的时间了。寒儿活动一下跟外公去吃午饭可好?"
"好!"软软绵绵的声音响起,南东轩脸上乐开了花。
从太师椅上滑下,跟着南东轩到饭厅的时候,圆桌上格式的菜色已经摆上了桌。进了饭厅,秋菊和冬雪就冲着水寒和南东轩福了一福。
水寒点头,在椅子上坐了,拿了筷子开始吃饭。
冬雪看桌子上摆了一碗珍珠丸子的汤,知道水寒极爱那指尖大小白白嫩嫩的丸子,就拿了只碗,连丸子带那香喷喷的鸡汤盛了两勺送到水寒跟前。
水寒看着那晶莹的丸子眼睛一亮,伸筷子夹了一颗扔进嘴里……我咬,我咬,我再咬……
这丸子还真有弹性,到是跟小玉说过的橡皮糖有的比。跟宫里那软软滑滑的丸子一点都不一样啊,水寒忍不住趔了小嘴,原来丸子也不全是一个滋味的啊。
看水寒咧嘴,秋菊和冬雪互相对视了一眼,同时盯了水寒眼前的那碗丸子汤,很快猜出来原因了。这九殿下,大概是给皇上备膳的大厨养的嘴刁了。就算是皇宫里的大厨也分三六九等,这专门给皇上备膳的厨师自然不是这元帅府中厨师能比的。
南东轩看水寒先是眼睛一亮,接着就咧了嘴,就问,"怎么,味道不对么?"说着,还捡了一颗丸子放入口中。
"还好。"总不能说自己还是比较喜欢皇宫里的珍珠丸子吧,水寒此时要多郁闷有多郁闷。
站在水寒身后的秋菊和冬雪看水寒小脸一脸的郁闷心中暗自偷笑。他们倒是第一次见了水寒那想说却没办法说的憋屈样,这要是给皇上看见,怕该是心疼了吧。
暗自偷笑的秋菊和冬雪忽然收了笑意,心中一凛,同时眼睛里面寒光一闪,不着痕迹的对视了一眼,眼角就向窗户的方向飘过去。
南东轩手里伸出去的筷子也顿了一下,然后又若无其事的夹了一注菜放进水寒碗里,"外面的人,这午饭的时间到了,若是不忙进来用一点啊?"
窗子一推,跳进一个人,一身的青色长袍,一根玉簪束发,腰上挂了一块白玉的令牌,手里还拎了一个小小的包袱。
看清进来的人,站在水寒身后的秋菊和冬雪在舒了口气的同时,都很默契的翻了个白眼。这暗影隐三部的总管大人,走窗子还走上瘾了。每天在皇宫里蹿来跃去也就算了,这到了元帅府还是从窗子进来。
"红将军?"南东轩吃惊。对这个从几年前就跟在轩辕亦身边的人他到是见过两次,可这从窗子进来的方式还真是出人意料啊。同殿称臣,他不是应该送拜帖么?
哪想红叶连看都不看一脸吃惊的南东轩,径直走到水寒面前单膝跪下,"九殿下,皇上让我给你送东西来了。"
"咦?"水寒歪了头,看向红叶。
红叶见水寒看自己,就把手里那个明黄缎子包的包裹递给水寒。
水寒伸手接了。他身后的冬雪替他把面前的桌子清理出一块放包裹的地方,同时好奇,皇上会让红叶这个总管大人送什么来。
水寒拉开最外面的明黄缎子,里面露出来一个小小的木盒子。打开木盒子,一股浓郁的奶蛋香气飘散在空气中。
水寒一愣,接着鼻子微微发酸。看着盒子里放在细瓷小碗里的两枚蛋挞,水寒的眼神暗了暗。同时,嘴角勾了一个温柔的弧度。自己的父皇派了红叶这么厉害的人来送这两枚蛋挞是怕在路上耽搁的时间长会冷掉了,走了味道么?
――――
南飞羽回了自己住的院落,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换了衣服再出来已经是午饭时间了。
洗去了昨夜一身的酒气和甜腻的脂粉之气,整个人也跟着清爽起来。
虽然南东轩的家教不甚严苛,只要南飞羽忠君爱民,不做违法的事情,不把他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带到家里来,他一般都会对南飞羽逛花楼喝花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南飞羽自然也摸着他的脾气,所以,在家里,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身上有那些南东轩闻见会皱眉的气味的。何况这几日九皇子回家省亲,那是一个才六岁的孩子,要是那个样子出现在水寒眼前,南东轩大概会把他的腿打断吧。
披散了湿漉漉的头发,穿了件袖口宽大的雪青袍服,迎着风施施然往饭厅方向去的南飞羽倒也显得潇洒飘逸。
挑了厚厚的帘栊,人还未跨进饭厅,一股蛋奶的香气就直冲鼻孔。
南飞羽抽了抽鼻子。给这香甜的气味一勾,自己的肚子叫了起来。南飞羽一笑,迈步进了饭厅,"什么东西这么香。"
人一进来,眼睛就锁定了水寒眼前木头盒子里白瓷小碗里那两枚金黄酥脆的蛋挞,眼睛就是一亮。虽然这东西以前没见过,不过看起来到是很好吃啊。
心念一转,人就到了饭桌边,伸出两根手指捏了一枚丢进嘴里。
牙齿咬下,外面酥脆的面皮碎裂,滑嫩的蛋液流入口腔,满齿留香。
"好吃。"南飞羽满脸的享受,浑然不觉秋菊和冬雪两个人一脸的惊讶与不敢置信,没注意到自己父亲那张黑了一半的老脸,更没看到水寒那一脸的愤怒,兀自伸了手指去夹另一枚蛋挞。
"南飞羽?"南东轩一声断喝,南飞羽那伸出去的手就是一哆嗦。
"寒儿——"眼前寒光一闪,南东轩的心一提,声音中也不禁带了些讶异。
同时南飞羽觉得脖子就是一凉,低垂了眼帘,果然,在自己脖子上横了一把白森森的匕首。
"乖,寒儿。这东西不是小孩子能玩的。"南飞羽伸手想把水寒手里的匕首拿过来。
"别动。"水寒的声音冷了几分。他都后悔死了,一个没注意,自家父皇送来的两枚蛋挞就给这个可恶的南飞羽吃了一枚。他没想到,这堂堂天下兵马大元帅之子,飞岚帝国的封疆大吏会跟个孩子抢点心吃。这一瞬间,他甚至动了杀机。
"寒儿——"看水寒变了脸色,南东轩心里一沉。刚才水寒看见盒子里东西时脸上的表情他看的清清楚楚,显然这两块他不认识的糕点在水寒来说却是心爱之物。
"呵呵,寒儿,有话好好说。自家人何必动刀呢?"南飞羽虽然表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看那小人安安静静的坐在桌边,他都忘记了,这孩子是飞岚帝国的九皇子,是那个人最宠爱的孩子。
听南飞羽这么说,水寒倒是愣了一下,压在南飞羽脖子上的匕首不由移开了几分。
看水寒有所松动,南飞羽赶忙开口,"是舅舅错了,舅舅不该拿寒儿的东西。要不……这点心不难做吧,舅舅就做了赔给寒儿好了。"
听南飞羽一口一个舅舅,一口一个寒儿,水寒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给自己匕首压在脖子上要害部位的男子怎么说也是自己这世的亲人,自己总不能因为一枚蛋挞真的杀了他吧。可是,低头看看那只空了的白瓷小碗,水寒小脸瞬间垮了下来。
屋子里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说话,也不敢有任何动作。
沉默了片刻,水寒叹了口气,收了匕首,"你赔不起的,这个是父皇给寒儿做的。"说完,合了那少了一枚蛋挞的木头盒子,重新系上外面那层明黄缎子的包袱皮,伸手把那盒子抱紧怀里,也不理房间里的人,扭头往自己住的小院子走去。
秋菊和冬雪对视了一眼,慌忙跟上去。
红叶见主角走了,戏已落幕,挑了一下眼眉,看了眼南飞羽从窗子跃出去,飞身上房,离去。看给自己气的浑身颤抖的南东轩,南飞羽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事情好像闹大了!
抱了木盒子回到房间,屏退了秋菊和冬雪。水寒坐在床上,伸手摸摸身子下面的月白缎被,又看看怀里的盒子,小脸衰然欲泣,父皇——寒儿这次是真的想你了。
第二十七章 夜奔
亥时,万籁俱寂,位于皇城南端的元帅府内也是一片寂静。过了熄灯的时刻,只有一两间下人的房间里还透出些许光亮,只屋前的风灯在暗夜中随着冬季清冷的夜风缓慢摇摆,发出昏黄的光,照亮有限的一块地方。偶有值夜的护院穿行在偌大的府中,拖沓的脚步声给这安静的夜放大许多倍。
躺在床上盯着头顶幔帐的水寒忽然坐起来,拿起枕边的袍服穿带。
听到水寒的床上有动静,今日值夜的春梅和夏荷从屏风外的床上起身,披了外衣走过屏风。
"主子。"虽然幔帐没挑起来,但是从里面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们两个还是听的很清楚。
"叫喜子进来。"幔帐里传来水寒稚嫩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声音却未停顿。
"是。"夏荷望了一眼春梅,看她不置可否,就认了外衣的袖子,出去找住在厢房的喜子。虽然喜子公开的身份是水寒贴身的小太监,但是,身为暗卫的喜子毕竟不是真的太监,未净身,夜晚和几个十几岁的姑娘共处一室毕竟不便,从进帅府的第一天就占了西厢房,把东厢房留给春夏秋冬四名侍女。
"主子,您找我。"片刻,喜子跟着夏荷进了正房,绕过屏风,来到水寒的床前。
"嗯。"帐子里的声音越发的大了起来,甚至夹杂了一两声布料撕扯的声音。帐子里,水寒头大的扯着身上里三层外三层,掖的鼓鼓囊囊的衣服,拿了腰带却不知该如何系上。
两世为人,这一世,从苏醒开始,自己的衣食住行就有专人打点,这穿衣的事他只要伸了胳膊自有丁宁或者太监宫女往身上传,他又何时自己穿过?扔了腰带,揪着身上层层叠叠的袍服,水寒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日本的十二禅衣也不过如此吧!
"主子?"在帐子外站了半天的三个人听水寒模模糊糊的应了句就不再说话,兀自在里面折腾,不由有些担心。
"……喜子,你过来。"帐子里传来有些懊恼的声音。
喜子奇怪,上前揭了帐子,就见水寒满头大汗,单着了里衣坐在床中间喘气,床上,七零八落的扔着白日的袍服。
看水寒的样子,再看凌乱的床喜子明白了几分。不禁勾了嘴角,这九殿下还真特别。这皇宫里的皇子公主们哪个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天天给下头的太监宫女们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偏偏这九殿下,竟然会想自己穿衣服。
水寒看喜子拉了帐子站在床前,就站起身,有些沮丧的伸了胳膊等喜子给他穿衣。
看喜子从里到外一件件给自己穿好,系了腰带,水寒满意的摸摸身上整整齐齐服服帖帖的袍服冲喜子一笑,"喜子,背我回宫啊。"
……
一阵沉默,喜子,春梅,夏荷都是一愣,心说,他们这九殿下今天是怎么了,三更半夜的不睡觉,起来就说要回宫。
"主子,这天都这么晚了,您要是想回宫,等明个天亮了叫人套了马车送您回去。这黑灯瞎火的,您要是有个闪失,皇上和红总管那里我们也不好交代。"听水寒这么一说,春梅就在水寒面前跪下来。
看春梅跪下来,喜子和夏荷也忙跟着跪。皇上临走的时候交代要好生伺候着,这万一有个闪失,他们就是有九条命也赔不起啊。
水寒摇摇头,看也不看春梅和夏荷,把头转向喜子,"我自己也能回去,不过因为身体小太费力气。你要是不背我自己回去也是一样的。"
"主子。"喜子有些为难。这不背,让水寒一个人出去,这出了事他担待不起。要是背了,路上自己若护不了他,自己不是更担待不起?
"主子若要现在回宫就叫南大人安排了车马送主子回去,这样路上还有个照应,奴婢们也能护得主子万无一失。"看喜子为难,春梅跪在一边,替他开脱。
水寒还是摇摇头,"我只是回去看看父皇,不想让外公知道。"说完,下了床,双脚踩进脚凳上的靴子里。蹲下身,拎了靴筒,然后直起身跺了跺脚,起身往外面走。
"主子——"
"主子——"
看水寒不理他们,自顾自的往外走,三个人忙起身追出去。
喜子看水寒绕过屏风,推了房门就往外走,身形一闪,就到了水寒的身前,认命的蹲下身,把后背对着水寒,"主子,上来吧。"
"呵呵!"水寒看喜子蹲了神一笑,"有影卫跟着,不会有事的。"说完趴了喜子的后背。
见实在是没有办法拦住水寒,春梅叮嘱了一番喜子之后,眼睁睁看着喜子背了水寒离去。
看喜子的身影消失在灰蒙蒙的房脊上,春梅和夏雪又给红叶传递了消息,告诉他九殿下回宫去了,才回房间,重新躺回床上。
―――
南飞羽中午给自己父亲骂了个狗血喷头外带踹了两脚后就给关了禁闭。知道老爷子真的恼了,南飞羽乖乖的在自己房里呆了一下午,没出门。就连晚饭也是仆役给送进房间里的。
这眼看着夜深人静,算算时间,南东轩也该睡了,就换了件绣花广袖长袍,束了头发,蹑手蹑脚的出了自己的房间。看四下无人,估计是自己老爹派了看自己的人不知道去哪抹油去了,心中窃喜。转身,轻手轻脚的把房门重新拉上。
不经意的一抬头,一道黑影从房脊上掠过。
南飞羽一愣,飞身上房,四下望望,就看那影子毫不停留,直向帅府外掠出去。影子身后好像还背了件东西。
当贼都当到这元帅府里来了?南飞羽冷笑,展开轻功飞身追上去。
背着水寒往皇宫方向奔去的喜子听见身后的脚步身,不由皱了眉,"主子,身后有人。"
从南飞羽飞身上房水寒就看到他了。看他那宽大的袍服在风中招展水寒暗自好笑,穿了这么不方便的衣服还能在屋脊上窜来跳去,身形丝毫不显凝滞,这南飞羽的功夫也算了得。
"是小舅舅,不用管他。"扒着喜子的肩膀,水寒说。
听水寒说是南飞羽,喜子松了口气。这人跟着也好,还能充当保镖。
跃出元帅府,喜子背了水寒沿着街道往皇宫的方向飞奔而去。这城南是王公贵族,朝中大臣聚居的地方,每家都有若干身负武功看家护院的侍卫。喜子虽然是暗卫出身,却还没有自信能从这大批的武林高手眼皮底下溜过去,退而求其次,选择了沿着街道跑。
他这么跑,反而激起了身后紧追不放的南飞羽的好奇心。脚下加紧,很快就要追上喜子。也看清,那黑衣人身后背了一个孩子。南飞羽伸出手,想抓了那拼命加快了速度的黑衣人,却不想,黑衣人身后的孩子忽然一回头,清秀的小脸上带了一抹诡笑。
水寒?南飞羽一愣。就在他愣神的瞬间,喜子背了水寒飞身跃上前面一堵墙头沏了琉璃瓦的院墙,消失在墙后面。
喜子身后,南飞羽也飞身跃起,直扑院墙。却不想身子还未到,一股掌风迎面向他袭来,同时身影一闪,两道影子转眼就到了他眼前。南飞羽大惊,身子一缩,脚下一坠,躲过那道迎面而来的掌风脚尖点了院墙上的琉璃瓦,借了力身体飞快的向后退去。
那袭击他的两个人把他逼退后倒也没追上来,身形一晃,立在了墙头。
南飞羽一直退到街道对面的一堵院墙上,稳了身子然后抬头隔了一条巷子看向对面。
对面离他不远的琉璃瓦上坐了一个人,一身黑色短打,长发给一根紫金簪束住,发稍随风飞扬。额前碎发下一双幽深的眸子闪着清冷的光。那人盘膝坐了,单手撑着下颌,似笑非笑的看向南飞羽。他的身侧,并排站了两名黑衣人,黑巾照面,只露出露了精光的眼睛。
南飞羽一愣,立在那人对面,一时间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然后他又看看那盖了琉璃瓦的院墙,辨别了一下方位,脸上就是一灰。
"呵呵。"看南飞羽脸色一变,坐在墙上的男子启齿一笑,"没想到日日流连花街柳巷,酒肆茶社的南副总管身手不减当年啊!"故意把副总管三个字咬的清清楚楚,红叶此时笑的云淡风轻。
"呃……红总管可真是悠闲的很,三更半夜的也带了人来这里看月亮?"南飞羽一咧嘴,碰上谁不好,怎么单单碰上了自己的顶头上司。
听他这么说,红叶闲闲的瞟了一眼南飞羽,"三更半夜,南副总管还要进宫?若要进宫也就算了,还穿了件这么招摇的袍子?"红叶停顿了一下,扫了眼南飞羽那件绣了百蝶戏牡丹的长袍,"还未蒙面……南飞羽,你当本座手下没人了么?还是说,你觉得这皇宫禁地是你说进就能进来的地方?"说到最后,红叶的两道剑眉一挑,脸上不自觉的蒙上了一层寒霜。收到春梅传来的消息说喜子背了水寒回宫,他就带了人迎过来,没想到喜子和水寒的身后竟然跟了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人,最可恶的是这人还是自己的下属。当他这个大总管是摆设么?
"属下不敢——"给红叶一声断喝,南飞羽知道红叶恼了,不敢再顶撞他,慌忙飞身从墙上落下,落到地上,单膝跪到,"属下只是看见有人掳走九皇子,跟着人影追到这里。一时慌张并未注意到,才误闯皇宫。"
"南副总管要是因为这件事,就请回吧。九皇子进了皇宫,自有本座护着,南副总管就不用担心了。"冷冷的扫了一眼南飞羽,红叶脸色没有任何缓和的迹象。
"……是,……"犹豫了一下,南飞羽还是决定放弃。水寒本就生在皇宫长在皇宫,这里本就是他的世界,自己虽然是他的舅父,却也没有任何插手的理由,既然红叶都这么说了,他还是离开为好。
想到这里,南飞羽心中反而畅快了不少,"总管若没事,属下就离开了。"
等了一会,不见红叶有任何动作,南飞羽起身,转身顺着来的方向往回走。
"南刺史,明日大朝,刺史大人可别因为过度沉浸与温柔之乡误了时辰。"坐在宫墙上的红叶凉凉的加了一句,然后好整以暇的看南飞羽身形一歪险险从房脊上掉下来。
第二十八章 夜袭
飞岚帝国的皇宫里,无数的明卫,暗卫,外加禁卫军早就习惯了三更半夜看到一个十几岁少年,背着一个孩子窜高跃低。因此,在看到头顶或者身边一道影子闪过后,都集体选择了无视。喜子也就背着水寒轻车熟路的摸进了轩辕亦的盘龙殿。
停在盘龙殿的院子中,喜子把水寒从身上放下,喘了口气。
"主子,属下只能把您送到这了。"意思就是剩下的路您就自己走吧,再往前就不是他这样的人在这个时候能去的地方了。
"谢谢你,喜子。"水寒仰头冲喜子一笑,然后转身往盘龙殿正殿跑去。就要见着自家亲亲父皇了,水寒的身形带出来些急切。
水寒身后,喜子的身子一僵。他听见什么?自己主子说谢谢?他只是听令做事,这个九殿下竟然跟他说谢谢?目送水寒那小小的身影进了正殿的门,喜子一笑,这九殿下,很多时候还真不像是个皇子啊。
水寒进了正殿,脚步未停,穿过厅堂,直奔了寝殿而去。
寝殿门口,丁宁一身大红二品总管太监服饰靠在墙上打盹。九殿下离宫省亲的几天,自家皇上每日茶不思饭不想,每夜又闹失眠,失眠就算了,还总是三更半夜的折腾人。大前天在盘龙殿的屋脊上看了一夜的星星,前天让自己陪着下了半宿的棋,昨夜又叫人把折子搬到寝殿批了一夜的折子,批到最后没得批了,连留中的折子都给翻出来批了发出去。闹得今日满朝文武在倍受轩辕亦满纸草书荼毒的同时,都跑到他这来打听皇上是受了什么刺激了。
皇上折腾人他这个总管太监,皇上身边的人自然首当其冲。每日里提心吊胆,心惊胆战的小心照应着。脑子里的一根弦绷的死死的,再绷恐怕就绷断了。
估计是折腾了几天,皇上也折腾累了,今日倒是早早的睡下了。看轩辕亦睡下,丁宁总算长出了口气。看这盘龙殿侍候的大大小小的太监宫女这几日也累的不轻,就让他们都去休息,自己守了这寝殿的门,防备着轩辕亦醒来找人。
看丁宁一脸的疲倦,身子斜靠了寝殿门口的墙壁,呼吸有些沉重。水寒也不禁放轻了脚步,轻手轻脚的推开寝殿的殿门,蹑手蹑脚迈进去,又回身掩了殿门。
再转过身,借了寝殿正中那张圆桌上给薄纱蒙了的夜明珠散发出来的微弱的光亮,水寒最先看见的就是那张给九龙戏珠的锦帐罩了的龙床。
看到那张熟悉的大床和床上的锦帐,水寒的嘴角勾了笑容,深吸了口气,放轻了脚步,按云锦天教的方法摒了呼吸,轻手轻脚的向那龙床摸过去。
龙床上的幔帐里,轩辕亦骤的睁开眼睛,眼底闪过一抹杀机。门口有人,还是刻意放轻了动作,摒了呼吸。竟然让人摸进了寝殿,红叶他们是死人么?
寝殿的门轻轻推开,躺在龙床上,手里扣了两枚喂了剧毒金针的轩辕亦整个身子突然一颤,手指不由一松,紧接着心里一阵狂跳。
是寒儿吧,听那声音是寒儿吧?是他的寒儿回来了么?轩辕亦不敢动,同时也摒了呼吸,支着耳朵,生怕自己听错了。
听那帐子外面的小人放轻了脚步,摒了呼吸蹑手蹑脚的往自己床边摸过来,轩辕亦暗自好笑,慢慢把手心里的两枚金针放回去,同时半撑了身体,等水寒自投罗网。
水寒挪着小步子摸到轩辕亦的龙床前,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把那厚厚的锦帐挑开了一道缝隙,眯了眼睛就看到床上锦被下轩辕亦的身影,嘴角一勾,使了劲就往那锦被下人的身上扑。
"啊——"一声惊叫,水寒觉得眼前一花,腾起来的身体就给一双大手接了,天旋地转,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就给仰面朝天的丢到床上。
"呵呵,"耳边响起轩辕亦戏谑的声音,"父皇没想到才过了几日,寒儿就学会投怀送抱了?"轩辕亦居高临下,跪在床上,两手撑在水寒头的两侧,一头如水的长发滑落下来,丝丝缕缕的落在水寒的脸上,月白色里衣最上面的两粒盘扣敞开着,露出淡蜜色的皮肤。在帐顶那颗夜明珠的微光下,透着丝丝的诱惑与暧昧。
水寒扬着头,看着轩辕亦,张了张嘴,"父皇——"同时圆鼓鼓的小脸上露出了恶作剧给当场抓包后懊恼的神色,"父皇怎么知道是寒儿?"
看水寒嘟了小嘴,一脸的懊恼与不甘,轩辕亦的眼神暗了暗,忽然一笑,"父皇不是说过,寒儿做的坏事没一件能瞒住父皇么?"
水寒咧嘴,"那寒儿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呃……"听水寒这么说,轩辕亦脸一黑,"乖寒儿,欺负人的乐趣是不能从父皇身上找的。"说完恶狠狠的伸出手指扯了扯水寒的小脸蛋。
"呵呵。"听轩辕亦这么说,水寒笑笑不以为意,弓了身子,从轩辕亦身下的空间爬出来。轩辕亦一愣,伸手想把那个爬出去的小身子抓回来,就听见寝殿门外传来丁宁压低了的声音,"皇上——"
他迷迷糊糊,半醒不醒的,好像听见一声惊叫从皇上的寝殿里传来,待他想仔细听听,里面又没了动静。虽然不放心,可是又不敢进去打扰轩辕亦休息。这皇上折腾好几天才睡了,万一给自己吵醒了,那他和这盘龙殿的一干太监宫女不是又要度过一个不眠之夜了?可是,这寝殿里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
天大地大,皇上的安全最大。思来想去,丁宁还是一咬牙,一闭眼决定先叫声皇上试试。
"何事?"给丁宁一喊,轩辕亦愣神的功夫,水寒已经爬到龙床靠里的那一边,脱离了轩辕亦的势力范围。轩辕亦不由皱了一下剑眉。
略带怒气的声音听的丁宁就是一哆嗦,身体颤了两颤,最终还是鼓足勇气再次开口"……皇上……您没事吧。"
"朕很好,没事你就跪安吧。"
"是。"虽然知道轩辕亦看不见,丁宁还是弓了身子,倒退着走了两步,离了寝殿的门,长出了口气,擦擦额头的汗水,慢慢离开正殿。听轩辕亦的声音,虽然不是很高兴,可以没要折腾自己的意思,丁宁不由松了口气,大概今夜终于能睡个好觉了吧。
屏退了丁宁,轩辕亦一扭头,就看见水寒窝在龙床的里侧,摸摸身子下面的锦被,抬头看看那九龙戏珠的帐子和那帐顶的夜明珠,眯了眼睛,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站起来伸手解了腰带,扒了外袍。
轩辕亦一愣,"寒儿今夜要睡在父皇这里?"九皇子回宫,皇宫内外却没有任何动静,估计水寒是从元帅府偷跑出来的。既然是偷跑出来的,那呆一会就该回去吧,怎么看水寒的样子倒不像是要回去。
"嗯。"甩了身上层层叠叠的袍服,水寒伸手揭了被子就钻了进去。
"寒儿,今夜不回元帅府了么?"
"嗯。"在枕头上蹭蹭小脸,噌出一个小坑,水寒的小脑袋就猫了进去。
"可是,南元帅明日起来找不到寒儿会担心吧?"
"不要,寒儿不要回去。那张床一点都不舒服。"把头埋进枕头,水寒圈了身子当起鸵鸟来。
"呵呵,寒儿是在跟父皇撒娇么?"看水寒把头扎到枕头上不肯起来,轩辕亦心情大好。
给轩辕亦一说,水寒的脸顿时黑了。他怎么说也二十多岁的人了,却给人说撒娇……可是,自己刚才是在撒娇么?
"可是,寒儿是九皇子,不应该这么任性知道么?偷偷从元帅府跑出来已经是任性了,如果再害南元帅担心寒儿就更不对了。"看水寒闷在枕头上不动,水寒伸手把那小小的身子从被子里面拎出来,让那张清秀的小脸面对着自己。
给轩辕亦漆黑的眼眸盯了,水寒忽然叹了口气,小脸瞬间垮下来。嘟着小嘴,伸手从床上拿了自己的外袍胡乱的往身上套,边套边闷闷的说,"父皇说寒儿想做什么都行的。"
看那水寒顶着委委屈屈的表情说出那样的话,轩辕亦心中一漾,伸手就把那具小小的身体搂进怀里,"寒儿乖,咱们不回去了。今夜寒儿就睡这里。"
"嗯。"软软绵绵的声音轻轻哼了一声,水寒松了还抓着外袍的手,任轩辕亦搂了。轩辕亦放低了身体,把下颌支在水寒的肩膀上,抽了抽鼻子,一股淡淡药香加了丝丝薄荷的清凉从水寒里衣领口飘进鼻孔。
"薄荷么?"轩辕亦随口说了句。
"啊。"听轩辕亦这么说,水寒想起了什么,从轩辕亦怀里挣脱出来,爬到床上自己那堆袍服,在里面翻找着什么。翻了一会,手里拿了个小盒子又爬回到轩辕亦的身边。
"是这个。"扬着小脸有些洋洋得意的水寒把手中一个细陶的小盒子递到轩辕亦的手里。
轩辕亦接了,开了盒盖,里面是满满一盒的膏脂。晶莹碧绿的颜色,散发着淡淡的薄荷香气。
"这是什么?"轩辕亦看着手里的细陶的盒子问。
"前些天师傅教寒儿做药膏,寒儿就把薄荷提取了精油加进去试试看能不能做成清凉油。没想到做成了,想送给外公的。父皇要是喜欢就送给父皇好了。"
轩辕亦心中一动,伸手就把身边的水寒搂进怀里,低头在秀气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寒儿能想着父皇,父皇很高兴。可父皇这九五之尊怎么能和臣子抢东西呢?"
"哦!"水寒歪着头想了想,也对,就接过轩辕亦手里的盒子,盖了盒盖,随手扔到自己那堆袍服上面,免得明日忘了。做完这些后,水寒打了个哈欠,靠了轩辕亦的怀沉沉睡去。
"寒儿要睡了么?"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水寒迷迷糊糊的点点头,"外公家里那张床一点都不舒服,父皇,以后寒儿要是再去那里住就把父皇的床也一起给寒儿带去吧。"
听水寒这么说,轩辕亦有些哭笑不得。这孩子怕是给自己宠坏了,竟然要把他的龙床搬到元帅府去。且不说这工程有多浩大,单说若是真的把这龙床搬到元帅府去,那南东轩还不给当场吓死?
听水寒的鼻息变的绵长起来,轩辕亦揭了被子把自己和怀里的水寒一起包进去,让那小小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闭了眼睛。
寒儿,这几日可曾想父皇?父皇可是日日在想我的寒儿啊!
第二十九章 朝房
这是水寒离开后轩辕亦睡的最熟的一夜,也许是因为水寒身上那似有若无的药香,也许是因为耳边水寒低沉舒缓的呼吸声,总之,几天来,轩辕亦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轩辕亦睡的舒服,早就醒了,带了一干宫女太监捧了洗漱的东西,拿了轩辕亦朝服的丁宁在盘龙殿外可是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眼看着上朝的时辰就快到了,再不梳洗就要来不及了,可这寝殿之内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若是平日也就罢了,拿个龙体欠安什么的就能蒙混过去,可今儿个偏是大朝。
捧了铜盆,漱盂,毛巾等一干用具的宫女们都同情的看着丁宁满头大汗的在寝殿门前转圈圈。皇上夜里失眠,这丁总管急的什么似的,这皇上睡熟了,丁总管又急的在这转圈圈。后宫的总管,还真是不好当啊。
寝殿里轩辕亦早就醒了,支着头看床内侧窝在枕头上睡的要多香甜有多香甜的水寒,略略勾起的嘴角带了抹似有若无的微笑。
虽然早已明了自己心中,这孩子是那个特别的存在,他也还是没想到,这孩子对自己竟然会有如此巨大的影响,几日的分离就让他饱尝相思之苦。而且,最让他泄气的是,当事人却浑然不觉。是因为前世不知情爱为何,还是因为今世这具小小的身体让体内那个灵魂变得幼稚起来了?
眼看着天光微亮,立在殿门边上的滴漏的时刻已经很晚,轩辕亦遗憾的叹了口气,翻身坐起,压低了声音,"丁宁——"
"在——奴才进来了——"在寝殿外转圈圈,都快把自己转晕了的丁宁听到殿内一声低唤,整个心都跟着一跳。惦着小碎步,推开寝殿的殿门,一迈步,丁宁就进去了。
"谢天谢地,皇上,您可醒了,这时辰可都快到了,您再不醒奴才快要撞墙去了。"带了身后低眉顺眼的一干宫女进了寝殿,丁宁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三步两步就来到龙床前。
"闭嘴。"听丁宁尖细的声音骤的拔了个高又转了两转,轩辕亦就皱了剑眉,回头看龙床里侧的小人。
果然,给丁宁的声音一吵,水寒皱了秀气的眉毛,合了的眼皮下面,眼珠转了转,然后费力的睁了眼睛。丁宁不明所以,顺着轩辕亦的视线看向龙床。
"九殿下——"又是一个高音,"九殿下,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奴才怎么不知道?"
"唔——"水寒呻吟了一下,撑起上半身。本就未睡醒,给丁宁尖细的声音一吵,头开始疼,眼前发黑。模模糊糊的看到床上的轩辕亦,水寒冲着他伸了小手。
看水寒脸色不对,轩辕亦忙伸手把那小小的身子搂进怀里。
水寒死命的把额头抵在轩辕亦的肩上,等这阵眩晕退去。
"又是低血压么?"皱了眉,轩辕亦问靠在肩膀上的水寒。
"嗯。"过了会,感觉好了些,水寒叹了口气,拎了自己里衣的衣领,"父皇,寒儿越来越不喜欢这具身体了。"
"呵呵。可是父皇很喜欢啊。"低头香了一口水寒的小脸,轩辕亦把水寒放回到龙床上,开始洗漱。
水寒趴在龙床上,看轩辕亦梳洗。
梳洗毕,换了明黄的朝服,轩辕亦看向趴在床上的水寒,"寒儿,一会让红叶送你回去。"
"不用,喜子背我就好。"看丁宁伺候完轩辕亦,指挥着宫女们重新打了洗脸水,拿了洗漱用具知道是要伺候自己起身,就坐起来。
"寒儿乖,今日大朝,路上人多眼杂。喜子一个小小的暗卫,应付不来。"轩辕亦也不急,坐了圆桌边上的绣敦看丁宁伺候水寒穿衣。
"哦。"既然轩辕亦都这么说了,水寒也就不再坚持。反正有自家父皇给打点一切,他只要乖乖听话就好了。
看水寒收拾妥当,红叶带了喜子也在寝殿外候着,轩辕亦有些不舍,伸手把那个小小软软的身子抱了抱,叹了口气,才牵了水寒的小手,把他带到红叶跟前,"给朕护好了。"
"是。"红叶单带着喜子膝跪下,低了头。
看眼前的那抹明黄远去,红叶抬了头微微一笑看向水寒,"九殿下,我们也该动身了。"
"嗯。"
――――
飞岚帝国每月逢五大朝。就是说每个月的初五,十五,二十五是大朝。大朝这天,只要是四品以上在京的官员都要到金銮殿议事。
就连南东轩和南飞羽这样奉旨回京述职,平日不必上朝的官员大朝都必须上朝议事。
时辰还未到,早到的三公九卿,满朝文武都集中在朝房里。说说笑笑,插科打诨,拉关系,谈事情,偌大的朝房倒也热热闹闹的。二十五,飞岚帝国今年的最后一个大朝。过了今日就是历年为了庆祝新年的十日免早朝。那些老早就把手里的事务了结的大臣们大都心情舒畅的品着香茶和同僚谈笑风生。手上还有事情未了解的,多独自站了一张小几坐了,理手里的折子,希望趁着这大朝把事情了结了,好回家舒舒服服的过个年。
南东轩天下兵马大元帅的仪仗还未到午门,就有眼尖的看见了那一队生龙活虎的马队,也因此,原本想悄悄的进了朝房的南元帅人还未到,就有一群人呼呼啦啦的从朝房迎出来。
现今九皇子轩辕水寒倍受天子宠爱是有目共睹的事,单不说以前从宫里面传来的大大小小的传闻。单说最近两天传的沸沸扬扬的九皇子省亲这件事,就够这满朝文武吃惊的。原本一个皇子省亲没什么,可别的皇子省亲是自己母亲带了出宫,这九皇子轩辕水寒却是给皇上亲自送去元帅府的。皇子省亲,给皇上送出来,这可是开天辟地,从飞岚帝国建国开始都是未曾有过的事情。
原本还以为轩辕亦对这个九皇子的宠爱是一时兴起,时间长了,感情淡了也就丢一边去了。所谓无情最是帝王家,单就轩辕亦为了皇位手刃手足这事来说,大家也不认为他会是个有情之人。可这几个月过去了,轩辕亦对这九皇子的恩宠不降反增,外加上轩辕水寒是贵妃所生,外公又握有飞岚国一半的兵马,有一日这皇位落到九殿下头上也说不定。所以提前跟南东轩,九皇子的外公搞好关系怎么看都是百利而无一害。因此,听说南东轩到了朝房外,就都迎了出去。
看眼前的一群满面堆笑的人,南东轩一个头两个大。他最看不惯的就是这朝堂上的尔虞我诈,溜须拍马,也因此镇守边关,没有圣旨绝少回京。可今日却不得不应付眼前这些面带谄媚的人,他只得边满面笑容的抱了拳应付一干人的寒暄,一边往四下看,找南飞羽。扫了几眼看人群后面没有自家的那个混账儿子,南东轩的心里窝了一把小火苗,心说这个混账东西,平日没事的时候总在自己眼皮底下晃来晃去的,今日用着他替他老爹解围了,他却玩起失踪了。
南飞羽其实早就到了。作为回京述职的刺史,南飞羽自然有自己的一幅官驾。不过换了刺史二品朝服的南飞羽并未进那八人抬的轿子,而是施展轻功,早早的就进了午门内的朝房。进了朝房,趁着别人没注意找个角落猫了。为了掩人耳目还特特的那了本奏折盖在脸上,一幅还未睡醒的样子。
对南东轩的遭遇,南飞羽到是料到一二。这几日流连与花街柳巷,朝中各个府中的大人公子上赶着巴结,溜须拍马的场景他都见怪不怪了。开始他还自恋的以为是自己魅力太大,几天下来才察觉到不对。就打算动用暗中的势力查一查,哪想问题才提出来,就给自己手下像看白痴一样看了半天。后来一问才知道,这问题不是出在自己的身上,而是出在皇宫里,自己姐姐病逝后留下来的那个孩子身上。
但是,饶是他,看到自己父亲给人如同众星捧月一般给大臣们迎进朝房,南飞羽还是咧了嘴,这也有点太夸张了吧。
进了朝房,一干人等坐了,自有值日的小太监端了香茶出来。
一番嘘寒问暖之后,话题自然就转移到了现居元帅府的九皇子轩辕水寒身上。这个问九皇子喜欢什么小玩意,那个问九皇子喜欢吃什么,这个夸九皇子模样长得俊俏,那个说听说九皇子小小年纪就写的一笔好字……还有要得了空去拜访九皇子的。熙熙攘攘,七嘴八舌的倒有几分集市的感觉。
原本还打算去给自己父亲解围的南飞羽也给眼前的场景下着到了,非但没动,反而把摊在脸上的奏折又往上遮了遮。
正吵闹着,门口的小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静王爷到——"
第三十章 大朝
飞岚帝国静王爷轩辕静,当今圣上的十九弟,也是先皇十九个儿子中除了当今皇上外唯一一个在夺嫡争斗中活下来的儿子。
静王爷只是个封号,而且轩辕静在朝中似乎也没什么权势。但是每每朝中有大事发生,他总是那个走在风口浪尖上的人。遇到棘手的事情,出马解决的人也是他,而结局往往都是皆大欢喜。朝中心思缜密的人都纷纷猜测,这平日里看似嘻嘻哈哈的静王爷其是是个深藏不露的狠角色。
朝房中听到静王爷来了的大臣们一出门就看见了一身大红四爪蟒龙袍,头戴玉冠的轩辕静乐呵呵的大步往这边走过来。轩辕静的左手边跟着的身着二品官服的老人是没事总往静王府跑的兵部尚书金默然。轩辕静的右手边跟了一名青年,一品文官服色,俊朗的脸型,面目虽然说不上俊美,却也端正。双眼总是带了笑意,即使是冬日,给那双眸扫到的人都会有种与沐春风的感觉。
"见过静王爷——"转眼间轩辕静和同行的两个人就到了朝房门口,看他们走过来,迎过来的大臣们纷纷跪了下来。
"起来吧。"轩辕静扫了一眼眼前的十几位大臣,也不多停留,沿着他们让开的通路径自进了朝房。
"静王爷——"朝房里的人都是一品二品的朝中大员,见轩辕静进来,也都起身双手抱拳,做了个揖。
"呵呵,同殿称臣,这又不是朝堂,这些虚礼各位大人还是都免了吧。"轩辕静回了个礼,一抬眼就看见人群后面的南东轩,"南元帅,几日不见,精神如常啊。"
看轩辕静跟南东轩打招呼,南东轩身前的大臣们纷纷让开。
"托静王爷的福,老臣还好。"终于因为轩辕静的到来摆脱了身边众人的南东轩长舒了口气,连额头上的汗珠还未来得及擦就又给轩辕静找上了,南东轩心里一苦,脸上却还得带了笑容。
"本王的九皇侄帅府省亲,南元帅也算是一家团圆了。只是这几日见不到本王的九皇侄,还怪想他的,南元帅回去给寒儿带个好,就说本王想他了。"轩辕静笑道。
"老臣带寒儿多谢王爷挂念了。"说到水寒,南东轩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不知不觉的带了抹温柔的笑意。
众人看不见的地方,轩辕静冲跟他一同进来的青年挑了挑眉。青年一笑,不置可否。
"说到全家团圆,惠州刺史也回京述职了吧,怎么没见着他呢?"轩辕静边说着,边佯装着四下寻找。其实一进朝房,他就看见窝在人群后头角落里,圈了身子头上盖了奏折假寐的南飞羽。心思一转,就明白他是把自家老爹顶在前面,自己躲清净去了。鬼才相信,这热热闹闹的朝房,他这个武科的状元会睡的着。
静王爷找,南飞羽就是再想装也装不下去了,忙拿了盖在脸上的奏折,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一幅刚睡醒的模样,迷迷糊糊的站起来,抬眼看见众星捧月一般给朝臣们围在中间的轩辕静,装作才看见的样子,往前一凑,抱了拳,"静王爷——静王爷一向可好?臣南飞羽见过静王爷。"
"呵呵,南大人想必是留恋欢场,熬了夜来上朝的?"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轩辕静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脸色已经铁青的南东轩心中暗乐,看南东轩的脸色就知道,这元帅大人给自己的儿子气的不轻。估计回去后就算不是一顿揍也得给臭骂一顿。
今晨上朝前正碰见送水寒回元帅府的红叶回皇宫,就把他从屋脊上叫下来聊了聊,才知道,昨天这个南飞羽竟然跟水寒抢点心吃。
竟然敢欺负他轩辕静最可爱的九皇侄,现在就先收点利息吧。至于本钱……自有自家皇兄来收。冠冕堂皇理由背后的真实想法是,自家皇兄亲手做的小点心,连他都没尝过,却给这南飞羽弄了一个去,要说不妒忌是不可能的。
看轩辕静笑得一脸云淡风轻,南飞羽瞟了眼自家爹爹那张脸身子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脸上勉勉强强的堆了一个笑容,"王爷说笑了,——"
"说笑么?"轩辕静摸了摸下吧,"今日遇见红将军,听红将军说昨夜还见到南大人来着,还穿了件百蝶穿花的长袍,想必是会情人去了吧。"说完还故作神秘的凑到南飞羽的耳边,只是这声音大的满朝房的文武大臣都听的清清楚楚,"不愧是我飞岚帝国有名的风流才子,才回京几日就有女子投怀送抱了。"
看自家爹爹一张老脸由青转黑,南飞羽内心一声哀号,看样子这顿打是躲不了了。昨夜自己要是真是去会情人,今天挨顿打也还值得。可昨夜他从皇宫回来,就乖乖睡了。连情人的脸蛋都没看见,……瞟了一眼嘴角带了一丝坏笑的轩辕静,凭他的了解,这人绝对是故意的。可是自从回到落凤城,他也没得罪了这静王爷啊。
否认?万一这轩辕静抓了红叶来对质……承认?可他明明回去就睡了……。不知道该怎样回答的南飞羽只好弓了身子,低了头赔笑。
先是躲起来不给自己解围,接着又从静王爷口中得知自己这个不肖的儿子昨夜本该关禁闭,却三更半夜偷跑出去。南东轩心里那簇原本不大的火苗此时已经化为熊熊烈火,大有想把南飞羽挫骨扬灰的气势。
看自家爹爹脸都绿了,南飞羽不着痕迹的往人群里退了退,一面退一面暗自祈祷这该死的轩辕静别再说了,再说他可就死无完尸了。
不知道是不是南飞羽的祈祷产生了效果,正当朝房里的一干大臣看南东轩变脸看的津津有味,一个小太监从朝房门口弓着身子走进来,"静王爷,各位大人,时辰到了。"
一听时辰到了,朝房中的一干大臣慌忙敛了敛神色,整了整袍服,跟着轩辕静出了朝房,沿着汉白玉的甬道,向着金銮殿走去。
金銮殿前,一时钟鼓齐鸣,悠扬浑厚的声音响彻云霄,震动了整个落凤城。就连聚居在城东的一干平民百姓都能清楚的听见这从城南传来的钟鼓之声。
城南元帅府里,在自己居住的小院子里活动手脚,准备开始习武的水寒听到这声音,不禁勾了嘴角,养了小脑袋,看向皇宫方向。好想看看自家父皇威风凛凛坐在金銮殿龙椅上的样子,不过还是算了,昨夜都任性一次了,已经够了。想罢,低了头继续做准备活动。
脚踏上汉白玉的台阶,抬头就是九层九级台基上那金碧辉煌的大殿。高挑的飞檐称着清晨空旷辽远的天空,给走在台阶上的人一种高高在上的压迫感,檐角上十只走兽一字排开,兽身上闪动着清晨第一缕阳光。
走上金殿,文东武西分班站好后都低了头,偌大的金殿之上,寂静的只能听见低沉轻微的呼吸声,间或一两声几不可闻的袍服摩擦声。
"皇上驾到——"未及,一声悠扬响亮的声音响起,金殿上高台后一干宫娥彩女踏着碎步分列两厢,一身明黄朝服的轩辕亦带了丁宁踏上了高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瞥见那身明黄,满朝文武都双膝跪到,行三拜九叩的君臣之礼。
轩辕亦站在龙书案后扫了眼跪了一地的文武百官,从武将中挑出来九门提督金大成,又从文官中看到了南飞羽,棱角分明的嘴上勾了一抹诡笑,很好,该来的都来了啊!寒儿,看今日父皇怎样给你出气哈!敢欺负我轩辕亦的人,就算你是朝中重臣,朕也得让你们脱层皮。
立在轩辕亦身后的丁宁不由打了一个冷战,偷偷抬了眼瞄了瞄这跪了一地的文武,心说,这不知道哪位大人要倒霉了。
低头看一干文武大礼行毕,都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轩辕亦收了嘴角那抹笑意,"众卿平身。"
"谢陛下——"一阵窸窸窣窣的袍服摩擦声音过后,大臣先后起身按品级立在金銮殿的两边。
"今日乃今年最后一日大朝,今日之后免朝十日。这一年众爱卿都辛苦了,正是有了众位忠君爱民的股肱之臣才使我飞岚,国泰民安,才能让我飞岚立于这世界之巅。朕,谢你们了。"话音未落,龙书案后的轩辕亦站起身来,冲着殿下的众文武大臣抱了抱拳。
"臣等不敢——臣等愿为陛下肝脑涂地,鞠躬尽瘁……"听轩辕亦忽然这么说,再看一国的君主竟然抱了拳向他们行礼,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都慌忙扑通跪到,把头深深的埋到地上,有不少官员的眼睛里隐隐的都溱了泪花。
作为忠君爱民的臣子,劳碌奔波一年想要的无非是百姓的一句好和皇上的一声夸赞。却不想今日皇上竟然向他们道谢,一瞬间仿佛日日夜夜的劳累,都有了回报。
"呵呵,众卿平身。本是朕谢众卿,到头来还是要众卿跪朕。"轩辕亦看大臣纷纷站起来,自己也重新坐回到龙椅上,"今日过后,明年之前都不会上朝,所以,今日有本章就尽管奏来,了结了众卿好安安心心的过个年。"
一席话说的众大臣都是一脸的笑意,朝堂上气氛活跃了不少。几位拿了本章的大人都从袖口里抽了本章,准备上奏。
随着一道道本章奏上,不知不觉间两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看下面再不递本章,站在轩辕亦身后的丁宁松了口气,总算赶到午膳之前解决完了。
听丁宁舒了口气,轩辕亦扫了一眼他暗自好笑,完了?这好戏才刚开始呢。有些口干舌燥的轩辕亦端了龙书案上的清茶,喝了两口,放了盖碗,凤眼一眯,"九门提督金大成。"
"臣在。"不知为何这朝仪已近尾声,自己却给点了名字,金大成先是一愣,接着慌忙出班跪倒。
第三十一章 演练
"金大成,"轩辕亦敛了一身的王者霸气,收了刚才处理朝政时的雷厉风行,俊脸上带了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皇上今日心情很好!仗着胆子往上看的金大成和一干大臣们都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只有轩辕静和跟他一起上朝的青年心头警铃大作,只有轩辕亦整人的时候才会露出这样温和的表情。按照轩辕静的说法就是,笑面狐狸,挖了个坑,然后蹲在坑边上笑眯眯的勾引着猎物往那坑里面跳。
"呵呵,皇上。"金大成虽然是四品的九门提督,却也是个莽夫,看轩辕亦笑的云淡风轻,也忍不住咧了嘴赔笑。
轩辕亦看他笑,脸上的笑容就更加扩大了,"金大成,禁军的防卫演练好久没进行了吧?"
大多数的男人,身上都会有好战的因子,在人生的某个时期也会有上战场的冲动。前世的轩辕亦虽然有过两年军旅的生涯,却并未到过战场,也因此留了小小的遗憾。今世,在这个冷兵器的时代,他又是一国的帝王,自然不会放任着自己的遗憾不去理会。可是从他登基之日起却边关无战事,闲来无事,这护卫京师安全的二十万禁军就成了他拿来模拟战场消遣用的工具。也因此每一年都会有一两场他所说的一方守,一方攻的防卫演练。
"呃……"听轩辕亦这么说金大成一愣,"回皇上,今年二月才进行过。"
"二月啊,够久的了。"仿佛在思考什么,轩辕亦故意拖长了声音,忽然眼睛一亮,"这样吧,既然从今日起,十日不早朝,禁军也久未演练,不如从明日起就进行防卫演练好了。"
听轩辕亦这么说,金大成的身子就晃了晃,差点栽倒,他听见了什么?防卫演练?在这个时候?现下他的大部分下属都欢欢乐乐忙着过新年,单等着他下了朝,排定了值守人员的名单跟时间后回家过年,这回营之后要怎么跟下属说?告诉他们今年的十日假期泡汤了,不但泡汤了,还要在别人合家团圆的时候拉出营去进行什么防卫演练?不行,一定得阻止皇上的突发奇想。
轩辕亦看着金大成跪在地上打晃,暗自好笑,"金爱卿,你说呢?"
"啊——皇上,臣觉得不妥。"听轩辕亦问他,从极度的震惊中恢复过来的金大成忙匍匐在地,"皇上,因为进年关,所以营中大部分将校都请了回乡省亲的假,而且按照四年一轮的规矩近两成的士兵都回乡省亲去了,禁军也进入休整的时期,军中个营帐下人员不全……"
"是么?"轩辕亦故作为难的扫了一眼高台下跪着的众大臣,一眼就看见站在人群中的金默然,忽然一笑,"兵部尚书,虽然这禁军不受你辖制,可你也是兵部之主,这事,你以为如何?"
金默然听轩辕亦问到自己忙出班跪到,"臣以为,虽然时值年关,禁军因为军官和士兵多回乡省亲,人员不全却并不影响防卫演练,只要缩小规模就行了,而且往年的演练也只抽五成兵力进行。况且,演练本就为了日后的战事做准备。虽然年关,禁军进入休整时期,敌人却并不会因为我军的休整就收兵罢战,依臣见这恰恰是练兵的大好时机。"一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的滴水不漏,金大成又是个莽夫给金默然这么一说,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驳。看金大成跪在地上无话可说,金默然暗自得意。他和南东轩是对头,这金大成又是南东轩的好友,这个时候自然是落井下石的好时候,既然眼前有机会,他又怎么能看着金大成舒舒服服的过了这个年。
金默然的这点小心思,又怎么能逃过轩辕亦的眼睛。点到他就是因为算准了他会顺着自己说。
金大成虽然不知道该怎么打消轩辕亦看似一时兴起的念头,却又不死心,一双眼睛扫了扫朝堂之上的文武大臣。哪想,完结了一年政务的各位大臣们虽然对金大成这大过年的拉出营去演练深表同情,却都不愿沾惹上这件事,谁又敢保下一个不会是自己呢?因此看金大成看向自己就都低了头装作没看见。
户部尚书柳如云虽然有心救金大成,但他是文官,这种场合轮不到他说话,南东轩虽然是天下兵马大元帅,但却是外官,朝中事他也不宜多说,两个人干着急却也没有办法。
金大成的眼睛转来转去,就看到了兀自低了头摆弄自己手指的轩辕静,"静王爷——"
"静王,这件事你怎么看?"轩辕亦看金大成的眼睛落到轩辕静的身上,就扭头问。
"呃……这件事啊……"轩辕静看看跪在地上的金大成,又看看龙书案后眯了丹凤眼的轩辕亦,"臣以为,金尚书言之有理。"说完一躬到底,连看都不看错愕的张了嘴巴的金大成。
"既然静王也这么认为,那这事就说定了。"轩辕亦的嘴角再一次勾了一抹诡笑,不过……看看金大成身边一脸得意的金默然,既然你这么高兴不给你找点事,也说不过去,"金默然。"
"臣在。"正在为整了南东轩这个死对头的好友得意的金默然丝毫不知,在自己落井下石的同时,也把自己扔在了那口井里。
"往年的演练都是禁军一家进行,这次的演练不如你带了人跟金将军一同演练啊?"
……咬到舌头了,金默然开始后悔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轩辕亦竟然会想出这么个主意。大冬天的,还是年关,他才不要舍了娇妻美眷去演练,心思一转,就想到了主意,"皇上,臣虽然是兵部尚书,手中却没有一兵一卒。禁军不受臣辖制,临时调兵又来不及……"
"这好办,朕让禁卫军总管红叶带了禁卫军配合你便是。"看金默然原本还洋洋自得的脸瞬间失去血色,轩辕亦心里都乐开了花,"不过,年关军演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这样吧,今年个地方进贡来的贡品中有颗避火珠,虽然称不上世间绝品却也难得,不若拿来当彩头,你们两个一攻一守,谁胜了,朕就把那珠子赏了谁如何。"
毕竟是武夫,金默然还未说话,知道无论如何自己都跑不了的金大成听说还有彩头,立刻来了精神,伏了身子,响亮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臣遵旨。"
"呵呵,好这件事就这么定了。静王轩辕静,惠州刺史南飞羽御书房候驾。"趁着满朝文武和跪在地上张着嘴吃惊不已的金默然还未反应过来,轩辕亦离了龙椅,转出了金銮殿。
"退朝——"洪亮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留下朝堂上一干大臣在那大眼瞪小眼。
――――
御书房里,轩辕静坐了龙书案前的太师椅,架了双腿悠哉悠哉的品着太监递上来的香茶,惬意的很。轩辕静的身旁,红叶一身劲装,抱了双臂靠了书案前红油漆的大柱,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御书房里,他都会呆在那里。只有南飞羽郁闷的垂了手低了头站在书案前。这两个人,一个是当朝的静王爷,另一个又是自己的上司……也不知道这皇上卖的什么药,都退了朝了还把自己叫道御书房来。
皱着眉想了想,该传递的情报他都传进宫了。职责范围之内的事情他也办得妥妥帖帖,自己也没什把柄给人抓了啊。
轩辕亦换下朝服,换了便服,带了丁宁再次来到御书房的时候,已经过了半个时辰。扫了一眼立在一边的南飞羽,"都是自己人,都不必行礼了。"说完迈上台子在龙书案后坐了,"红叶,朝堂上的事,静都跟你说了?"
"嗯。"红叶身形未动,只是点了点头。
"你抽五千禁卫军去陪金大成玩玩好了。"轩辕亦斜靠了龙椅,单手支到龙椅的扶手上,满身的慵懒。
听轩辕亦这么说,红叶的眼睛一亮,"随便玩?"
"呵呵,"听红叶声音中有某种跃跃欲试的成分,轩辕静忍不住笑了出来,"怎么,红叶,这皇宫里呆的腻了?"
红叶没理他,继续看着轩辕亦。
轩辕亦没回答他,而是转头看轩辕静,"静,金默然跟你感情很好啊。"
"呃……"听轩辕亦这么说,轩辕静忙收了脸上的笑容,眨巴眨巴大眼睛,一脸的楚楚可怜,"是他故意粘上来的,人家心里可是只有皇兄和寒儿啊——"
"轩辕静。"听轩辕静这么说,轩辕亦额头的青筋一跳一跳的,"你心里只要有朕就好了,至于朕的寒儿不劳静王操心。"说到后来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这该死的轩辕静从来都知道怎么惹恼他。
"皇兄——寒儿蛮可爱的说,人家也好喜欢的。不能因为你是他父皇就霸占着,连抱都不给人家抱啊。"坐在太师椅上扭了扭身子,故意嘟了嘴,睁了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轩辕亦。
一阵鸡皮疙瘩噼里啪啦落地的声音,轩辕亦发现,自家的这个皇弟不但有怎样惹恼自己的方法,也有恶心死所有人的办法。
"噗——"一把牛毛细针贴了轩辕静的脸扎到他靠着的太师椅的椅背上,轩辕静看看一边靠了红漆柱子看天花板的红叶,摸摸鼻子干笑两声,"呵呵,说正事,说正事。皇兄想让我做什么?"收了脸上哀怨的神情,此时轩辕静脸上的表情要多正经有多正经。
给轩辕静这么一闹,轩辕亦看着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红叶瞪了他一眼扭头问轩辕亦,"亦可是想让他去金默然那里?"
轩辕亦点点头,"也不用刻意而为,只要没事去转转,给他出点主意,让我们的九门提督不太好过就行了。而且,有红叶配合着,这件事应该很容易办到。"
听轩辕亦这么说,即红叶之后,轩辕静的眼睛也亮起来。这几日水寒帅府省亲,害的他都看不见那小小的身影,日子过得要多无聊有多无聊,终于又有好玩的事情发生了,他自然不会错过,"看我的吧,本王一定会让金大成和金默然对这次的演练终生难忘。"
南飞羽看看龙椅上慵懒的轩辕亦,看看一双眼睛贼亮的红叶再看看一脸兴奋,摩拳擦掌的轩辕静一滴冷汗顺着额头落下来了。飞岚帝国的一国之君,竟然伙同大内十万禁卫军的总管,和飞岚帝国的王爷,在这御书房之内商量着怎么对付自己的臣子……
第三十二章 本钱
"我这就去准备。"红叶扫了眼在场的南飞羽和轩辕静转身往门口走去。
"别忘了挑上几个武林高手,没人手的话就从暗卫和影卫中抽。"轩辕静在红叶的身后加了句。
"不用你说。"红叶脚步未停,出了御书房,飞身上了对面的屋脊,身影一闪,消失在房脊上。
红叶的轻功又长进了。看那道影子消失,轩辕亦满意的想,随后,一双凤眼瞟了垂手侍立在一侧,从头至尾一句话都没说的南飞羽。
给轩辕亦一瞟,低着头的南飞羽如同忽然给针扎了似的,浑身一颤。
"南刺史,"慵懒的声音传来,南飞羽又是一哆嗦,腿一软,就直直的跪在轩辕亦的眼前。
"呵呵,南刺史不必多礼。从朕还是皇子的时候你就跟着朕,算起来也有十来年了。而且朕得了这江山,也有你一份功劳,你也算是朕的心腹之人,你说是不是?"
"臣不敢。"听轩辕亦说以前的事情,南飞羽额头上不禁渗了细密的汗珠。当年站在轩辕亦一边他到是没什么算计,仅仅是因为自己唯一的姐姐是轩辕亦的侧妃。
"呵呵,南爱卿不必自谦。而且,自从爱卿调任惠州刺史,把个小小的惠州城治理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堪称百官楷模啊。"惠州,飞岚帝国五大州城之一,商业发达,也是飞岚帝国国库重要来源之一。轩辕亦把这样一座州城说成是小小的,其中大材小用的意味不言而喻。
听轩辕亦这么说,南飞羽更不敢抬头了。俗话说,酒无好酒,宴无好宴,这里虽然无酒无宴却透着阴谋的味道。不久前他可是亲耳听到这飞岚帝国的皇帝陛下是如何整治自己的臣子的。
"而且,惠州交上来的税收是年年增长,想必现在的惠州商贾云集,热闹非凡吧。"端了丁宁刚沏上来的盖碗茶,揭了盖子,一股茉莉的清香飘入鼻孔。水寒极爱这带了花香的茶,他一时好奇,就让丁宁泡了。柔软细腻的香气在口腔中弥漫开,轩辕亦眯了凤眼,水寒仿若就坐在身侧,捧了热气腾腾的瓷杯,一脸的满足。
"托皇上的福,边城小镇还谈不上热闹。"
南飞羽的声音让轩辕亦一愣,回了神,把手中的茶盏放到龙书案上。身边的丁宁暗自腹诽。刚才看轩辕亦脸上温柔一片,想必是又想到九殿下了。这皇上也真是,想就接回宫嘛,折腾了别人不算还委屈了自己。
"这样吧,既然惠州是个富庶的州城,南刺史又是朕的心腹,明年惠州上缴国库的钱粮再加两成如何?"轩辕亦趴在龙书案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一直没抬头的南飞羽。
"噗——"同样端了盖碗茶,把清亮的茶汤送入口中还未来得及咽下的轩辕静,听轩辕亦说要惠州加收两成的钱粮,一个没撑住,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自家皇兄真狠啊,要知道这两成的钱粮可是几百万两的黄金啊。他这边这么动动嘴,那边南飞羽还不跳河去?
轩辕亦看轩辕静在那喷茶水,就瞟了一眼。眼中这没你的事,喝你的茶水的意味不言而喻。给自家兄长威胁,轩辕静低了头,假装什么事都未发生,猛灌茶水。要是惹恼了自家兄长,给赶出去,这热闹他可就看不成了。
"什么?"几乎同时,一声惊叫从龙书案下跪着的南飞羽口中传来。听轩辕亦这么说,南飞羽也顾不得君臣之礼了,直接就从地上站起来,一脸的震惊与恼怒,"两成?你让我搜刮地皮还是去搜刮民脂民膏?"
听南飞羽这么说,轩辕亦也冷了脸,"朕倒是没想到朕的惠州刺史是个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
"臣不敢。"看轩辕亦怒了,南飞羽吓得忙重新跪了回去。
"还是说,你想回京到朕的身边来历练历练?"轩辕亦的姿势未变,但是身上的肌肉却绷紧了,刚才的慵懒荡然无存,浑身上下散发出某种危险的信号。
"一成,"虽然感觉到轩辕亦身上危险的气息,南飞羽还是扬了头,讨价还价。事关他下一年天高皇帝远的逍遥的小日子是否还能继续下去,他当然要据理力争。
"南飞羽,你在跟朕讲条件么?"轻飘飘的声音没什么力量却听的南飞羽心中一寒。
"一成半。"既然一成不行,再加半成总可以了吧。本着能少一点是一点的精神,南飞羽继续跟轩辕亦讨价还价。
"啪——"轩辕亦一掌击到龙书案上,一成功力下,厚重的龙书案一阵震动,"要么两成,要么朕调你回京,两条路你自己选。"
看轩辕亦那张俊脸蒙了一层寒霜,南飞羽知道这轩辕亦是铁了心要把两成的钱粮加在他的头上了,咬了咬牙,猛地站起来,"两成就两成。"说完南飞羽如赌气一般甩了甩官服的袍袖,不再理轩辕亦,扭头就往外走去。就是豆腐还有一份泸水的硬气,他南飞羽也不是给人随便捏的软柿子,既然都应了,现下也没什么好说的。
看南飞羽往御书房外走,轩辕亦也不恼,看他抬腿迈了书房的门槛,忽然凉凉的问,"朕做得点心可还入得南刺史的口?"
南飞羽一愣,抬起来的脚就停在半空中。
看他愣了,轩辕亦嘴角一勾,"南刺史要知道,朕亲手做得的点心可是很贵的。"怎么也值你惠州的两成钱粮吧。
"噗通——"御书房门口南飞羽一头栽倒。这轩辕亦也太小气了,还一国的君主呢,只不过吃了他一块点心而已。
价值两成的钱粮的点心啊!早知道就该细嚼慢咽,好好品品味道了。南飞羽此时欲哭无泪,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头也不回的往宫外走。
"那个,这都午膳的时辰了,皇兄也该用膳了,没什么事我也回去了。"话音未落,手里的茶盏就搁在龙书案上,一溜烟的出了御书房。知道这轩辕静铁定是去看南飞羽的热闹去了,轩辕亦也不拦,笑眯眯的看那穿了大红蟒袍的静王毫无形象可言的往外跑。几年的平静日子,最近忽然热闹了很多啊。
"皇上就不怕南刺史为了这两成的钱粮真的搜刮民脂民膏么?"看大殿上只剩下他和轩辕亦两个人,丁宁大着胆子问。宦官不得干政,但他实在是太好奇了,忍不住问了一句。
"不会。"轩辕亦心情不错,"南飞羽的能力,两成的钱粮最多让他忙上一年而已,还不到要搜刮百姓的地步。"从龙书案后站起来,轩辕亦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丁宁,回盘龙殿吧。"
"午膳要摆在盘龙殿么?"丁宁问。
"嗯。"轩辕亦回到,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一会让红叶把饭后甜点给九皇子送过去。"
"是。"弓了身子,丁宁跟着轩辕亦慢慢悠悠的往盘龙殿走。皇上今日心情很好,但愿这好心情能持续到晚上,他们也就不用跟着熬夜了。
――――
"南大人好福气啊,皇上亲手做的点心,除了本王的九皇侄其他人连尝都未曾尝过,没想到竟然让南大人吃了一块。"轩辕静跟在南飞羽身边一脸羡慕外带神清气爽,他现在可是一点都不妒忌南飞羽吃了水寒的点心了。这样的下场在别人身上看到才有意思,若是自己那就一点都不好玩了。
南飞羽没理他,一脸的郁闷。一块点心几百万两黄金,这事决不能让自己的手下知道了,要是给他们知道是因为自己吃了一块九皇子的糕点弄得他们要操劳一年,那他回到惠州还不给生吞活剥了。
"不过这皇上毕竟是皇上,一块点心,就因为是皇上亲手做的,就几百万两的黄金啊。这么贵的点心,也只有南大人财大气粗能吃的起。"看南飞羽不理他,轩辕静继续说,一边说还一边咂了咂嘴,那神情是要多羡慕有多羡慕。
"你说够了没有?"南飞羽突然转身冲着轩辕静大吼一声,震的守在宫门的几个侍卫肝一颤差点摔倒。这轩辕静明摆着是在看自己的笑话,他奈何不了轩辕亦还治不住轩辕静?
…………
给南飞羽一声怒吼,轩辕静眨了眨眼睛竟然乖乖的闭了嘴。南飞羽也没想到给自己一吼,轩辕静就闭了嘴,不过耳根子总算清净了,抛开这几百万两的金子不说,回府后还有自家老爹的一关要过呢。出了宫门,背负了双手,南飞羽大摇大摆往帅府走去。
"咦?"站在宫门口,看偌大的宫门前只剩下自己的一副銮驾,轩辕静 有些奇怪,"南飞羽,你的官驾呢?"
"没带——"远处飘飘悠悠的传来南飞羽的声音。
"早说啊,不如和本王共乘一辇如何?"听南飞羽这么回答,轩辕静忽然又高兴起来,"要知道本王最喜欢的就是美人了,南大人好歹也是个难得的美人坯子……也不用你付钱,只要从了本王就好了,本王不会亏待你……,…………"话说到一半,轩辕静瞬间垮了一张俊脸,这个混蛋南飞羽,竟然敢点本王的哑穴……
成功让轩辕静乖乖的收了声,南飞羽心情略有好转,冲着轩辕静飞了一个媚眼,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
第三十三章 夜探
经过两日的准备,第三日,轩辕亦说过的防守演练就轰轰烈烈的在京西五十里外的演兵场展开了。这是一块占据了近百平方公里四面环山的谷底,也是守卫京城的二十万禁军的一块囤兵之地,只有一条官道通进山里。
谷底一侧,修了一座南北长近三十里,东西宽近二十里的城池,高大的城墙,禁闭的城门,高悬的吊桥竟然和飞岚帝国国都落凤城没什么两样。这座城是几年前为了防守演练特地修的,有落凤城大小的三分之一。
城中,中军帐内,金大成分派好了守城的士兵,发了令箭,长长的出了口气。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金默然,本将军到是要看看你一个文官怎样来攻我的城。扳了扳身形,一刹那,金大成到有了种挥斥方遒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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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府中,吃过晚饭,水寒捡了本从云锦天那拿来的书坐在厅堂里,借了桌上摇曳的烛光翻看着。见惯了自家父皇宫殿里一颗颗的夜明珠,这明灭不定的烛火也别有一番味道。
身前的桌子上放了一只白瓷的小碟,碟子里面放了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粉红色的糖果。下午柳如云寻南东轩下棋,顺带了这草莓味的糖果,却没想到水寒喜欢的很,因此饭后,南东轩就让人把剩下的拿过来。
扔一颗糖果含在嘴里,翻一页书,水寒扭头看看沉着一张老脸坐在一边太师椅上的南东轩。也不知道朝堂上出了什么事,从三日前大朝回来,南东轩就拉了一张老脸。而且,小舅舅回来的时候还给他没头没脑的一顿暴揍。虽然说因为小孩子见不得这血腥的镜头,水寒提前躲了出去,但是南飞羽那惊天动地的哀号声不想听都难。
天交二更,听外面更棒响过,南东轩看看坐在圆桌前的水寒,"寒儿,天不早了,回去睡吧。"
"哦!"水寒也不坚持,收了摊在桌子上的书卷,揣在怀里,又扭头有些遗憾的看看桌上那碟糖果,转身要走。
一直盯了他看的南东轩倒给他那张圆鼓鼓的小脸因为那碟糖果露出来遗憾的神情给逗乐了,含了笑,把那白瓷碟子端到水寒的眼前,"寒儿要喜欢,拿去好了。"
"咦?谢谢外公。"看看眼前粉红色晶莹剔透的糖果,再看看南东轩在那含笑点头,欣喜的接了那雪白的碟子,小心的端着。南东轩只当他皇子身份,没吃过这些民间的东西,"寒热若是喜欢,外公明天给你再买些便是。"
"不用,这些就够了。"端了那碟糖果,水寒迈了小步子往外走。一直跟着水寒的喜子看水寒的注意力都在手中的糖果上,没注意自己的脚下,忙伸手接了那碟子,"奴才给主子拿着,主子小心脚下。"
听喜子这么说,水寒哦了一声,扭头看看南东轩,"外公也休息吧,别再生小舅舅的气了,气坏身子就不好了。"看南东轩看着他,水寒歪歪头,"寒儿也常常惹到父皇,可是父皇从来都不生气。他说,要是气坏了身子不舒服的可是他自己。"
南东轩一愣,他倒是没想到这个娇生惯养的孩子会这样劝他。不过,给水寒一说,南东轩的心情到是大有好转。
看南东轩的脸不再那么阴沉,水寒挥了挥白嫩嫩的小手,"那外公寒儿睡觉去了。"看南东轩点点头,水寒跑过去,抱了抱南东轩的腿,"外公晚安,做个好梦!"说完转身带着喜子出了前厅。
好梦么?南东轩目送着那小小的影子出了房间。寒儿可知,能这样看着你,以前可是外公连做梦都不敢梦到的。
水寒出了厅堂,转回自己住的小院,让喜子把糖果放在桌子上,沐浴之后,换了里衣,屏退了春梅夏荷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来到床前,掀了幔帐忽然一愣。
床上有人,虽然感觉不到杀气,但是受到的冲击却不是一般的大,水寒条件反射一般想取靴筒里摸自己防身的匕首,紧接着想到匕首沐浴时给搁在枕头底下了。忙双手推了床沿,借了反弹的力身体向后退去。
却没想到床上的人身手更快,单手伸出幔帐拎了水寒里衣的衣领,把他揪上床。
"你……唔……"未来得及发出的声音给那人另一只手堵回到喉咙里,接着小小的身子就给搂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淡淡的茉莉花香飘进鼻孔,水寒停止了挣扎。
"呵呵,寒儿让父皇等的好辛苦,乖,来给父皇抱抱。"环了窝进自己怀里的身体,把鼻孔凑到水寒的衣领,深吸了口气,轩辕亦眯了丹凤眼。
水寒撇撇嘴,真不明白为什么轩辕亦每次见到他都跟生离死别似的,还外带搂搂抱抱的。幸好知道自家父皇前世生活在习惯了搂搂抱抱的西方世界,不然还以为是以想念之名行调戏之实。
"寒儿,今夜跟父皇去看一场好戏啊。"看水寒乖乖的窝在自己怀里,轩辕亦不禁勾了嘴角。
"好戏什么好戏?"水寒扭头,可惜这帐子里没有盘龙殿帐子顶上的夜明珠,看不清轩辕亦脸上的表情。
"呵呵。寒儿去了就知道了。"虽然看不清轩辕亦脸上的表情,但是他声音中掩饰不住的兴奋却成功的勾起了水寒的好奇心。左右看看,可惜只能看见帐子里物品模糊的轮廓,水寒叹了口气,从轩辕亦怀里挣脱出去,爬到床上摸索着找自己的外袍,"父皇,给寒儿一颗夜明珠吧,寒儿也要挂在这帐子里,不然太不方便了。"
"呵呵,好。"伸出手又把水寒圈进怀里,然后从床上拣出来水寒的外袍递给他。
水寒摸摸手里的外袍,又扭头看看轩辕亦,"寒儿不会穿……而且看不见……"
"呃……"轩辕亦一愣,拿过团成一团的袍服,里里外外研究了半天,干笑两声,"父皇也不会。"
"那怎么办?"皱了秀气的眉头,水寒抬头看轩辕亦。
"春梅。"一声低唤传出帐子。屏风外,已经睡的有些迷迷糊糊的春梅听见有人唤忙起了身,披了件衣服,端了外间桌子上罩了纱罩的灯绕过屏风,"主子,您唤我?"
"掌灯。"低沉的声音从帐子内传来,春梅先是一愣,觉得这声音不对。紧接着就冒了一身的冷汗,这不是九皇子的声音,这帐子里除了九皇子还有别人。
感觉到帐子外原本平静的呼吸先是一滞,紧接着紊乱起来,水寒就知道估计春梅是给突然出现的轩辕亦给吓到了。
"春梅,掌灯吧。"怕轩辕亦再说话惊了春梅,水寒伸了小手捂了轩辕亦的嘴。
"是。"听到水寒的声音中没有什么不稳定的情绪,春梅略放下心来,点了桌子上的灯。摇曳的烛火照亮了房间,春梅看向水寒的床。
床上的锦帐已经给挑开,一小一大相对而坐,两人的中间摆了水寒的一堆袍服。
"这个应该穿在里衣外面吧。"不确定的声音。
"不是,这件是最外面的。"有点犹豫的声音。
"咦?可是这件一点都不厚啊!"充满怀疑的声音。
"脱下来的时候就是这件是最外面的。"多了几分确定,可是还是有些犹犹豫豫的。
听这一大一小两个人掌了灯在研究水寒的袍服,一滴冷汗顺着春梅的额角留下来。
听见屏风后的声音有些不同寻常,夏荷也披了件衣服绕过屏风,边绕还边问春梅,"怎么了?"
春梅努努嘴,没说话。老实说她现在是给眼前有些诡异的场景惊住了。三更半夜,九皇子的床上突然多了个男人,而且这个男人还是……
"属下见过皇上。不知皇上驾到,请皇上赎罪。"看轩辕亦神不知鬼不觉的摸进水寒的帐子,夏荷最先想到的是,身为暗卫主子身边突然多了人却浑然不觉,自己恐怕要挨罚了。
轩辕亦倒是不打算罚她们,虽然是暗卫中的佼佼者,但身手还差自己很远。而且本来自己就没打算让她们发现,她们若是真给发现了,那他飞岚帝国皇帝的颜面何在。
"嗯,"冷淡的点点头,轩辕亦摆弄水寒袍服的手没停过。
"那个……属下能问问皇上和九皇子在干什么呢?"夏荷看那两个人愁眉苦脸的对了一堆衣服,一时好奇忍不住问。
"啊,"听夏荷这么问,水寒扭头看看她,眼睛忽然一亮。站起身来,伸了胳膊,"夏荷,更衣。"
……
夏荷看看轩辕亦,又看看水寒,"九皇子要出去么?"
"嗯。"水寒点头。
见水寒点头,轩辕亦也没说什么,夏荷就明白,这是皇上要带了九皇子出去。就上前理了水寒的袍服,手脚利落的给水寒一件件穿在身上。最后理了衣襟和下摆,扣了腰带,然后退到一旁。
摸摸整整齐齐服服帖帖的领子,水寒满意一笑,转头看轩辕亦,一愣。今夜,轩辕亦换了一身黑色夜行服,皮质的护腕扣了窄窄的袖口,一头秀发给一根简单的金簪束了,几绺碎发遮了漆黑的双眸。身上少了几分帝王的霸气,多了些许江湖侠士的洒脱与飘逸。
"怎么了?"看水寒看着自己发呆,轩辕亦不明所以的问。
"呃,父皇其实很帅嘛。"水寒嘻嘻一笑。
"呵呵,"轩辕亦先是一愣,接着站起来香了一口水寒的脸蛋,"寒儿乖,再说一遍。"
水寒撇撇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水仙花。"
给水寒说成自恋,轩辕亦摸摸鼻子转头说,"把九皇子的那件貂皮大氅拿来。"
"是。"春梅转身出去,片刻拿了件厚实的大氅回来。
轩辕亦给水寒穿了靴子,接了大氅,裹了水寒的身子,又把风帽给他带了然后把那小小的身体抱起来,"寒儿,咱们走了。"
第三十四章 右相
轩辕亦抱着水寒往外走,绕过圆桌的时候,偎在轩辕亦怀里的水寒忽然探出身子,从桌子上白瓷的盘子里摸了几颗糖果。
轩辕亦一愣,他倒是没注意到桌子上的糖果,只看见水寒伸了手从桌子上摸了什么。
"寒儿拿了什么?"环着水寒的手臂一时放不开,轩辕亦低头亲了亲水寒的面颊好奇的问。
水寒塞了颗糖果在轩辕亦的嘴里,然后又往自己嘴里扔了一颗,"看戏零食怎么能少呢。可惜,没有爆米花。"说完还语带惋惜的叹了口气。他早就想像前世电视里看到过的那样,捧了爆米花,窝在舒舒服服的航空椅上看电影。
"是不是还要一颗棉花糖啊。"轩辕亦勾了嘴角,抱着水寒,脚步未停,身形一晃,就出了房间,跃上屋脊。
"棉花糖一点都不好吃,小玉偷偷拿给过我。"怕水寒戗风,轩辕亦让他头向后趴在自己怀里,一只手拖了他的身子,另一只手按了他头上的风帽,给闷在轩辕亦肩膀上的水寒有些口齿不清。
轩辕亦笑笑,不知为何,在人前总是透着股疏离感的水寒在自己怀里时不时会显出孩子气的一面。轩辕亦眯了丹凤眼,前世的水寒也是带了股疏离之气,即便是给众人围绕着,也设了透明的屏障把自己从人群中隔离开来。耳边传来水寒平稳的呼吸声,轩辕亦心中忽然一漾。他的寒儿,肯在自己跟前撤去那道看不见摸不着的屏障,是不是因为在他心中自己比较特别呢?
轩辕亦抱了水寒掠过一道道或高或低的屋脊,几息之间就出了帅府往城西奔去。肩膀上水寒瞪大了眼睛,看脚下一排排房舍一闪即逝,"父皇好厉害,比喜子厉害多了。"
"笨寒儿,怎么拿父皇跟一个小小的暗卫相提并论。"听水寒竟然把自己的轻功拿来跟个暗卫相比,轩辕亦有点郁闷。
"可是,喜子说他在暗卫里面排第三啊。"
"第三么?"轩辕亦皱了皱眉,"看来朕的暗卫需要好好调教调教了。"
很快,轩辕亦面前出现了落凤城高大的城墙。因为不是战时,城墙上没有兵丁把守,倒是偶尔会有一队巡城的士兵在高大的城墙下走过。躲过士兵,轩辕亦飞身上了城墙,穿过宽敞的马道,对面的城垛上,勾了一只飞爪,一根拇指粗的绳子成角度绷直在城墙外护城河的对面。
"寒儿抓紧。"低头叮嘱了一下水寒,感觉到水寒伸出手臂搂了自己的脖子,轩辕亦一手抱了水寒,一手抓了绳索,沿着绳子滑了下去,滑过护城河。
轻飘飘的落在地上,轩辕亦长出了口气,松了抓着绳索的手抱紧水寒,把头埋在水寒的肩膀上,有些担心,"寒儿感觉怎样?"
"我没事。"水寒的眼睛亮亮的,从轩辕亦的怀里探出头去四下张望。
轩辕亦带着水寒落下的地方是落凤城城西护城河外的一块空地。借着满天的星光,依稀可以看见不远处站了两个人。
轩辕亦抱着水寒走过去,走近了水寒最先看见的就是轩辕静那张笑脸,和轩辕亦一样,轩辕静今夜也是一身黑色夜行服,脖子上还挂了一块蒙面的黑巾。
"好久不见了,都想死皇叔了。"身形一转,轩辕静就站到了水寒的面前,冲着水寒伸出手去,"乖寒儿,给静皇叔抱抱。"
看轩辕静冲着水寒伸了手,轩辕亦的脸一黑,身形一转,从轩辕静身边绕过去。
"静皇叔怎么不穿白色的夜行服了?"看惯了轩辕静那身夸张的白色夜行服,再看这一身墨黑,水寒到有些不习惯了。
"今天的事情比较特殊而已。"轩辕静摸摸鼻子。那身招摇的夜行服也只有深更半夜进皇宫他才会穿,这飞岚帝国皇宫内的明卫暗卫早就认得了那一身月白。但是今夜的情况,白色的夜行服分明就是在告诉别人,我在这里。
轩辕亦冷冷的撇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把水寒放到地上,牵了他的手,走到轩辕静身后那人的面前,"莫言,父皇的右丞相。"
水寒抬头看眼前的男子,男子同样一身的黑色夜行衣,脸型俊朗,五官端正,漆黑的双眸隐隐带了点温和的笑意。在看水寒的时候,那双眼睛里除了笑意还多了几分探究。
"轩辕水寒,朕的九皇子。莫言,你也见见吧。"
听轩辕亦这么说,莫言单膝跪倒,微低了头,"属下莫言见过九殿下。"
听莫言自称属下,水寒就明白了,原来这飞岚帝国的右相也是自家父皇的人,就松了轩辕亦的手,往前走了两步,在莫言的身前站定,然后伸出白嫩嫩的小手,"轩辕水寒,见到你很高兴。"
跪在地上的莫言先是一愣,紧接着抬起头来,探究的眼睛盯了水寒那双清澈见底,看不出什么情绪的眼睛,良久一笑,伸手握住水寒伸出去的小手,"莫言,也很高兴能见到您,九殿下。"
水寒到没想到自己伸出去的手会有回应,愣了一下然后扭头看轩辕亦。看他看轩辕亦,莫言也转头看轩辕亦,"果然和红叶说的一样,江山要交给他么?"
听莫言这么问,水寒的小脸一绷。红叶是,这个右相也是,为什么都是一见面就问江山是不是要给他。他可是铁了心要做一条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米虫,做一个逍遥天下的闲散王爷啊!
看水寒圆鼓鼓的小脸绷起来,轩辕亦忍不住又伸手捏了捏水寒的脸蛋,满意的看水寒皱了秀气的眉毛瞪自己,轩辕亦转头看莫言,"不会。但是朕要你怎样对朕就怎样对他,明白么?"最后的几个字加重了语气,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无比的郑重。
听轩辕亦这么说,不可掩饰的讶异出现在莫言的脸上。探究味十足的眼神在轩辕亦和水寒的身上交替转移,转了几转还跪在地上的身体忽然一僵,紧接着,震惊,不可置信,难以相信等等极为激烈的情绪先后出现在那张温和的脸上,各种不同的表情交织在同一张脸上,瞬息万变,精彩纷呈。定定的盯了水寒,脸上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荡然无存,看向水寒的眼睛也变得凌厉起来,仿若想一直看到水寒心底一般。
"莫言,你这是什么眼神?"看莫言目光犀利,轩辕亦冷冷的问。
听轩辕亦这么问,莫言忙低了头,片刻又抬起头,看向轩辕亦,"难道皇上对九殿下……"心思转了转,又看了眼站在自己身前歪着头看着他的水寒,后面的话还是没说出来。
"正如你所想的。"对莫言的猜测,轩辕亦倒也大方的承认。弯了腰,凑到莫言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他是朕心系之人,所以,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给朕护好了,明白么?"
"属下遵令。"听轩辕亦这么说,跪在地上的莫言抱了拳,瞬间就收敛了脸上震惊的表情,重新恢复到以前温文尔雅的表情。
"起来吧。"轩辕亦似乎对莫言的表现很满意,拉了水寒往不远处一片树林走去。
水寒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右相看到自己,脸上会突然出现那样的表情,虽然小手给轩辕亦牵了,却还是扭头往莫言的方向看。轩辕亦身后,莫言也正盯了水寒。这孩子,眼睛那样清澈,清澈的藏不住任何东西,却又没有任何东西……心系之人么?果然不同凡响啊。
轩辕亦和莫言之间暗潮涌动,一边的轩辕静早就看在眼里了。想问问是怎么回事,可是自家皇兄面前不敢放肆。这会儿看轩辕亦离开,就凑过来问,"怎么回事?皇兄跟你说什么了?"
沉默了一会,莫言忽然一笑,"静,为了你自身的安全,以后还是少吃点九皇子的豆腐吧。"说完也不管轩辕静明不明白,转身去往轩辕亦的方向走去。
林地里,一棵碗口粗的树上栓了三匹马,鬃毛,尾巴修剪的整整齐齐。看轩辕亦牵了水寒过来,原本老老实实站在树影下的马匹忽然都兴奋起来,原地踱着步子,健壮的肌肉随着脚下的步子悠悠的颤动着。马背上,皮质鞍具上黄铜的钉子借了满天的星斗闪闪发光。
解了其中一匹黑色高头大马的缰绳挽在手里,轩辕亦翻身上马,然后又伸手把水寒拎进自己的怀里,让他头向里窝在自己的臂弯里,满意的看水寒伸了手臂抱了自己的胳膊,轩辕亦抖了抖缰绳。身下的马接收到主人的命令,迈开小碎步,转了个方向往城外官道的方向走去。
"父皇,你刚才和莫言说什么了?"水寒探出窝在轩辕亦臂弯里的头问。
"寒儿想知道?"低头顺势香了一口水寒冷嗖嗖的小脸,轩辕亦问。
"父皇若是不想说就算了。"把声音压的那么低,明显的就是不想给他听见么。
"父皇刚才跟右相说父皇很喜欢寒儿呢。"微眯了丹凤眼,轩辕亦看着怀里扬起来的那张小脸。水寒撇撇嘴,明显的不相信,却也不再说什么。
呵呵!不相信么,不要紧,这时间还长着呢,我的寒儿。
看身后轩辕静和莫言先后追上,"寒儿,抓紧了。"话音一落,轩辕亦的双腿扣紧了马腹,扽了缰绳。胯下的黑马,加快了速度,扬起了一地的灰尘。
四人三骑如风一般,顺着官道往城西方向绝尘而去。
第三十五章 热闹
窝在轩辕亦臂弯里的水寒透过自己大氅风帽和轩辕亦手臂之间的空隙不时偷看外面,却只能看见夜空下,前方山峰的轮廓,和脚下浅灰色的路面。看了一会,有些厌倦,又加之冷风打在脸上很不舒服,水寒就把头重新埋进轩辕亦的臂弯,顺带的又往他怀里偎了偎。
水寒身后,蒙面的黑巾下面,棱角分明的双唇勾了一个绝美的弧度,连带着眼角也带出一抹温柔。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水寒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轩辕亦带了缰绳,胯下的马放慢了步子,最后停了下来。
"寒儿,到了。"翻身下马,轩辕亦伸手把水寒抱在怀里,往前走去。水寒也不挣扎,伸出小手环了轩辕亦的脖子,抬了头看向四周。
这里四面环山,眼前是一片林地,树林里,树木高大,干枯的树枝支支丫丫的直指向天际。轩辕亦抱了水寒踩着脚下柔软的枯草出了这林地,他身后轩辕静也跟上来,到是右相莫言落在后面拴马。
出了树林,轩辕亦和轩辕静站定。落在后面的莫言赶上来,往暗处望望,"红叶还没来么?"
"没有。"轩辕静摇摇头,"还不到四更。"
听轩辕静这么说,莫言也不再说话,在轩辕亦身侧站了。
又过了一会,一道黑影忽然闪现。水寒不由瞪大了眼睛,还伸了小手揉揉眼睛。他竟然没看见这影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见过主子,九殿下。"影子闪身来到轩辕亦跟前,单膝跪倒。
"带路。"轩辕亦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红叶,低声说。
红叶站起身来,身形一晃,施展开轻功,飞快的向前掠去。轩辕亦,轩辕静还有莫言也不怠慢,移形换步,跟上去。四道影子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片刻,眼前又出现了一座高大的城池,城门高大,护城河上铁索桥高高挑起。与落凤城城墙上的寂静不同,眼前这座城池的垛口上露出星星点点的火光,还不时有人影闪动,偶尔还能听见嗡嗡的说话声。
"敛气。"轩辕亦附到水寒的耳边低声说。
水寒忙放轻了喘息声,还把鼻孔贴了轩辕亦的肩膀。
"呵呵,寒儿,别闷死自己。"看水寒如此的小心翼翼,轩辕亦觉得好笑。
"寒儿可不像父皇那么笨。"小心的控制着自己的呼息,水寒还不忘反驳。
听水寒这么说,轩辕亦也不恼,抱着那小小的身子,跟在红叶后面,攀了垂在城外的绳子,上了城墙。
为防守演练准备的城池,虽然有着与落凤城一样高大的城墙和护城河,城内,却与繁华的落凤城截然不同。树木和荒草间平整出块块平地,平地上扎了一顶顶帐篷,帐篷和帐篷之间还点了一堆堆的篝火,一队队巡逻的士兵来回的穿梭。帐篷中间,一块略高的地方扎了一顶比其它帐篷要大上几倍的毛毡帐篷,帐篷顶上支了烟囱。帐篷外的空地上点了一堆篝火,厚重的毡帘前八名亲兵手握腰刀相对而立,这里想必就是金大成的中军帐了。
"以为他就是个莽夫,没想到这营寨扎的倒还有几分看头。"轩辕亦身后,莫言居高临下看着眼前的几百顶帐篷赞许地说。
"若入得了右相的眼,不如右相替金默然攻城如何?"轩辕亦闲闲的撇了眼莫言,飞身略下。
"皇上您说笑了,我一个文官……"后面嘟嘟囔囔的说的不甚清楚。水寒趴了轩辕亦的肩膀看莫言跟在轩辕亦身后手脚利索的飞身略下几丈高的城墙撇撇嘴,这样的身手还说是文官。
离金大成的中军帐几丈外就是几株参天大树,树干有两个人合抱粗细,看样子至少有几百年的历史了。轩辕亦放慢了脚步,四下看了看,选了一棵飞身跃上。
红叶,轩辕静和莫言看他占了这棵大树的顶端,就在他下方,一丈远的地方捡了根伸出来的枝叉呆了。
轩辕亦撑了一条腿,把水寒放在他的大腿上,让他坐的舒服一点,然后拉了拉他身上的貂皮大氅,裹紧那小小的身子,"寒儿,冷么?"
水寒摇摇头,星光下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树下不远处金大成的中军帐。从轩辕亦选了这棵大树落脚就能猜到,今夜他们要看的这场戏大概就会在这毛毡的中军帐上演。
"怎么不发令?"不远处传来轩辕静刻意压低了的声音。
"再等一会,过了四更。"红叶的声音。
说话间,一队士兵从他们身后的方向走过来,队尾的两名士兵手持更梆。
"梆——梆——梆——梆——"
"喤——喤——喤——喤——"
天交四更。
又等了一会,看那堆巡逻兼打更的士兵走远,红叶从自己怀里拿了件东西,摆弄一番,往空中一抛。
片刻,一朵炫烂的烟火在满天的星斗下炸开,金银交织的颜色流光溢彩,占据了大半个夜空,耀眼的光线滑过深蓝的天幕后慢慢隐去了踪迹。
帐篷外巡夜的士兵都给这满天的灿烂吸引,不由停留脚步,仰头望着天地间那一瞬的炫烂。
随着烟花的落下,黑暗重新笼罩了大地。紧接着,另一种光亮照亮了夜空,红的,黄的,是火的颜色。星星点点的,在这营地的四周亮起来。借着风势,很快的蔓延开来,烈焰飞腾,很快再次照亮了半边的天空。
"起火了,起火了……"
"救火,快救火啊——"
惊叫声,喊声,咒骂声,奔跑声连城一片,中间夹杂了哔哔啵啵的支撑帐篷的木头燃烧的炸裂声。
远处,起火的地方人声鼎沸,从帐篷里钻出来的只穿了白布里衣,光了脚的士兵和衣着整齐的值夜的士兵混在一起,手里拿了桶,盆,瓢等一切能用来盛水的东西纷纷往水井所在的方向跑。
站在中军帐前的八名亲兵也慌了手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张开了手脚,抽出了腰刀四下张望,却只看见四处乱窜的自己人。
"慌什么。"一声断喝,声如洪钟。中军帐的毡帘一挑,金大成带了名年轻校尉出了大帐。看他披散着头发,一身白色里衣,批了件外袍显然是给从睡梦中惊醒的。
看金大成出来,守在帐前的八名亲兵很快就镇定下来,刀归鞘。围在金大成身边,成保护的姿势。
"报——左营放杂物的帐篷起火。"
"报——右营存放兵器的营帐起火。"
"报——后营马棚起火,战马不知道给什么人放跑了。"
"报——前营的帐篷起火。"
"报——后营未来得及卸下的粮草起火。"
随着一名名小校的传报,一条比一条紧急的军情传递到中军大帐。中军帐附近,很快有穿了盔甲提了刀枪的军官聚拢而来。
"将军,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起火?"
给他们围在中间,听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金大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什么都别问,救火要紧。"金大成压了压顶到脑门的火气说,"你,你,你们两个带人去前营,你们去左营,你去右营……你和你去后营。你们去找战马,你带着剩下的人去后营的粮草堆,给我守好了,要是那里着了,就不用来见我了。"
"是——"
"扎——"
金大成手下将官的声音未落,一名小校就跪在金大成和众将官面前,"报——粮草堆起火。"
金大成愣了一下,身子晃了晃,压在头顶的怒气再也压不住了,握紧的拳头一下就砸在毛毡的帐篷上,"金默然,红叶,你们两个狗娘养的。有本事跟老子真刀真枪的干,三更半夜玩这种偷鸡摸狗的把戏。他奶奶的,老子跟这种败类同殿称臣都嫌丢人。你们两个……"
"噗——砰——"
金大成话音未落,一支带了火的箭直直的冲着金大成就飞过去。流星赶月一般的速度成功的让金大成尚未出口的话重新憋回到喉咙里。看一道寒光夹着股热浪扑面而来,金大成身形一转,中心偏转,侧了上身躲过那直射过来的羽箭。
箭躲过去了,可那箭上带着的火星却溅在金大成披散开来的头发上。随着"呲呲——"的一声响,燎到了半边的头发,一股焦臭味飘在空气中。
"碰——"的一声,躲开的箭扎在金大成身后的毛毡帐子上,箭身上挂的小小的火油罐子随即炸裂,泼了毡帐一片火油。
嘭的一下,一片火起。
"大帐……救火,快救火。"
"快,水。"
"来不及了,拿土压。"
中军帐着起来,领了命令还未来得及去执行的众军官再次大惊失色,纷纷涌上前去救火。带众人七手八脚的把火扑灭,好好的一顶中军大帐已经给烧穿了一个洞。
轩辕亦抿了双唇看金大成灰头土脸的在那指手画脚,身上的袍子不知去向,雪白的里衣也给烧了衣角暗自好笑。
他怀里,水寒的头埋在轩辕亦的肩膀上,小小的肩膀一抖一抖的,笑的直不起腰来了。看那个在元帅府意气风发的要拿掌拍自己的九门提督现在会是这样一副惨不忍睹的样子,尤其那给红叶一支火箭燎去半边的头发支棱着,水寒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噗——"的一声,轩辕亦和水寒脚下轩辕静他们呆的那根树枝上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
"谁?……树上有人。"一直跟随在金大成身边的那名校尉忽然转过头来。
给他一喊,就有不少的兵丁和将官往这边奔。
轩辕亦和水寒同时一愣,他们倒是没想到金大成身边会有这样一位高手,竟然在这一片混乱中听到那声轻笑。
校尉的声音未落,就见轩辕静和其他两个人呆的那根树枝上,一道黑影给另外两个人扔了下去,正落在围上来的那群人中间。
第三十六章 回城
轩辕静身手倒也了得,给红叶和莫言扔下树,毫无防备的身体没有借力处却硬生生的在空中转了个身,从头朝下变成脚朝下,蜷了膝盖,单膝跪地,单手扶地卸去落下时巨大的冲力,然后脚尖点地,纵身就从正包围过来的人群中窜出去,踩了支起来的帐篷,几个纵跃就奔出去很远。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煞是好看,待围拢来的众军反应过来,轩辕静已经奔出很远了。
轩辕静一边跑一边腹诽,他不就是笑的声音大了一点引起别人注意了么,那也不至于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把他头朝下扔下去吧。幸好自己身手不错,不然铁定会摔个狗啃泥,那他风流潇洒,英俊过人的静王这张老脸还往哪搁啊。腹诽归腹诽,他可不敢现在就去招惹红叶和莫言,甚至连回头看一眼那棵大树的胆量都没有。倒不是怕他们,他怕的是万一因此暴露了自家皇兄的位置,让他个堂堂皇帝逃命,那日后自己还不给轩辕亦扒了皮?
那听见轩辕静轻笑的校尉并未追上来,追上来的人虽然人多势众,身手却都不及他。很快,轩辕静就摆脱了身后的追兵。选了棵树,窜上去,略略的喘了口气,辨别了一下方向,轩辕静扭头转向来时的方向,几个跳跃,身影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虽然轩辕静,红叶,莫言三个人的身材很像,但是借了下方中军帐周围的火把和篝火堆的光亮,水寒还是看清那给扔下树去的人有一双和自家父皇有六分像的眼睛,不由张了小嘴。堂堂的飞岚帝国静王爷竟然给手下扔下树去做诱饵?这也太夸张了吧。
看水寒张了嘴,轩辕亦忙伸手捂了水寒的嘴,生怕他发出什么声响惊动了金大成手下的那个高手。轩辕静给人逮了也就算了,反正他嘻嘻哈哈,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到处乱窜的形象已经在整个朝堂根深蒂固了。可要是给人看见他飞岚帝国的皇帝三更半夜不睡觉,蹲在这树顶上看自己臣子的笑话,这让他国君的颜面搁在哪?
水寒给轩辕亦捂了嘴,就伸出小手指指离去的轩辕静再指指蹲在他们下方那根树枝上的莫言和红叶,一脸的惊讶,不可置信。
轩辕亦知道水寒在想什么,点点头。然后抱了水寒,从树顶上掠下。趁着轩辕静引起的混乱,若是再不离开,等混乱平息,众人都回到这里,那可就不容易了。
蹲在下方树干上的红叶和莫言看一道影子从树顶掠下,对视了一眼,先后跟上去。三个人横穿了大半个营帐,攀着早就留在城墙上的绳索上了城墙。看脚下整整齐齐的营帐中几处明火直冲天际,浓烟夹着飞窜的火舌向上伸展,莫言扭头看红叶笑道,"你也怪狠的,这一把火把他的禁军的元气可烧去了大半。"
红叶没看他,反而扭头看轩辕亦,"可是我觉得会有人觉得还不够。"
轩辕亦没理他们,转身穿过马道,到了对面,找到绳索滑下,然后飞身跃下城墙。
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到拴马的地方,因为走过一次,也算是轻车熟路,很快就到了那片林地。
林地里,轩辕静抱着膝盖坐在马前面的那片草地上,蒙面的黑巾松松的挂在脖子上。看轩辕亦走过来,噌的从地上窜起来,两步跑到轩辕亦跟前,伸手就搂了轩辕亦没抱水寒的那只手臂,眨巴眨巴眼睛,眼睛里面就噙了泪花,"皇兄,人家给小红和言言欺负了。"说着还扭了扭腰,大半个身子都黏上轩辕亦。
听轩辕静这么说,搂着轩辕亦脖子的水寒手一滑,下颌磕在自家父皇的肩膀上。原来这右相在静王爷跟前的小名是言言啊。
轩辕亦一只手臂搂了水寒,另一只手臂给轩辕静抱的死死的一时又脱不开身,就转身看跟在身后的两个人。
"不关我们的事,谁让静王不老老实实的,非要弄出动静暴露了藏身之地。"看轩辕亦看着自己和红叶,莫言忙向后撤了一步,躲到红叶身后。
红叶鄙视的看了他一眼,走到轩辕亦和轩辕静的身后,解了自己的马,"皇上,属下去善后。"一番行动,参与进来的除了禁卫军中的高手,也不乏暗卫中人。他这个禁卫军和暗卫的总管现在自然要回营清点人数,总结经验和教训。
看轩辕亦点头,红叶飞身上马,一带缰绳,胯下马匹绝尘而去。
"红叶,你没意气。"看红叶离开,原本打算躲在红叶身后的莫言忍不住破口大骂。
红叶走了,剩下的这三个人的眼睛就盯了莫言。莫言给这三双眼睛盯了,不由咽咽口水,"这事……不能怪我。"
"就算如此,也不能把我这个飞岚帝国堂堂的静王爷扔下去啊。而且还是头朝下。幸好静身手不错,不然皇兄现在看见的可是个孤魂野鬼了。呜呜……皇兄给静做主。"说完,轩辕静又把身子往轩辕亦身上靠了靠,还把挤出来的不多的两滴眼泪蹭到自家皇兄的衣服上。
不习惯给人粘的这么紧,轩辕亦皱了皱眉,想从轩辕静的魔爪中抽身,哪想连着抽了两次胳膊都没抽动,不由叹了口气。不管怎样,今夜红叶和莫言做的确实有些过分了。轩辕静毕竟是自己的弟弟,认真算上来也是他们两个人的半个主子。
忍了心中的郁闷,轩辕亦刻意放柔了声音,"静,你想怎样?"
看自家皇兄放软了身段哄自己,轩辕静一张俊脸顿时乐开了花,"呵呵,人家就知道皇兄一定会给人家报仇的。皇兄真好。"说完,身体还打算往轩辕亦身上靠。轩辕亦额头上的青筋一跳,"说事。"说完单臂叫力硬是把胳膊从轩辕静怀里抽出来。
轩辕静倒也识相,看皇兄额头上暴起来的青筋,知道轩辕亦是生气了,就乖乖的站在原地,"让言言从了我吧。"
"开什么玩笑,我可是有老婆了。"轩辕静话音未落,一声怒吼就从他身边传来。
"我又没说当你老婆。"轩辕静眨巴眨巴眼睛,"我是让你从了我。"
"你敢再说一次我就杀了你。"这一次,莫言额头上的青筋也跳了跳,同时一把软剑横在了轩辕静的脖子上。
"呃……"看自己的喉咙给锋利的剑锋横了,轩辕静又眨巴眨巴眼睛,"那让寒儿陪我两天好了。"
"不准。"
"不要。"
轩辕静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就算是父子也不用这么默契吧。
"轩辕静,招惹你的是莫言和红叶,不要动不动就扯到寒儿身上。"说完轩辕亦抱着水寒翻身上马,马蹄轻响眨眼就离开这里很远了。
莫言像看白痴一样上上下下的看了看轩辕静,冷冷一笑,收了手里的软剑,也拉了一匹马离开这块空地。
"皇兄——言言——,不要把我留在这里啊。黑灯瞎火的,人家好怕啊……"一声哀号从身后传来,水寒不由想扭过头去看,却不想鼻尖正撞上轩辕亦的肩膀。
"不用理他,一个大活人自己会照顾自己。"言语间竟然有些许的怒意夹杂。
水寒眨了眨眼睛,他不明白,为什么原本还算高兴的轩辕亦怎么心情突然变差了。想问问,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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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马放在落凤城城外,莫言跟着轩辕亦进了城,远远的瞭着轩辕亦往帅府方向去了,就转身回府。
推开自己寝室的窗子,跃进房间,一转身,才发现看见灯光下,自己的妻子披了件外袍坐在凳子上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给自己妻子抓到偷跑出去,莫言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月儿,你醒了啊。"
冷月但笑不语,盯了莫言也不说话。
"你是什么时候醒的?"看冷月虽然不说话,却也不像有气,莫言就凑过去搂了冷月的肩膀。
"什么时候?"冷月微微抬了头,状似思考,"大概是从静王爷和你在窗子外面嘀嘀咕咕的说是去夜游开始的吧。"
"呵呵——我不想去,可是他非要拉着我去。"
"下次记得也带了我去。"微微嘟了嘴,冷月幽怨的白了莫言一眼,"没嫁给你以前还有什么好玩的都带了我,怎么嫁了你反不自由了。"
"我不是以为你睡了么。下次一定带你去。"拉了冷月,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把头靠在他怀里,"月儿,我今日见了一个人。
冷月一愣,却未说话,静静的坐在莫言的膝盖上,由他靠着。片刻,又传来莫言的声音,"还以为七年前的那场宫廷巨变之后那人不会再有感情了。却不想,那样的人原来也还是有感情啊。"一声低叹,似勾起了无限的回忆。
"你是说皇上?"冷月忍不住问。
"月儿,他说那是他心系之人。"一路看来,那样的宠爱与眷恋,那样的回护。那怀中的小人一举一动都牵了他的心,亦……果然动了真情吧!
第三十七章 冰淇淋
轩辕亦抱了水寒回到帅府时天色已经微明。窝在轩辕亦臂弯的水寒一夜未眠,回程的一路上,偎在轩辕亦的怀里早已沉沉睡去。进了屋子,融融的暖意扑面而来,轩辕亦低头看看怀里的水寒,见那张圆鼓鼓的小脸上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在面颊上留下一片阴影,并未醒转,就刻意的放轻了自己的动作。
轩辕亦带了水寒离开,负责值夜的春梅和夏荷自然一夜未眠。眼见着天快亮,却不见自家主子回来正在着急,就见轩辕亦一手抱了水寒推了房门进来,慌忙迎过去。
看她们两个迎过来,轩辕亦忙示意她们噤声。两人倒也机灵,看轩辕亦脸上的表情,再看偎在轩辕亦怀里毫无动静的水寒,猜到这小主子八成是睡着了,忙上前挑了帐帘,取出一直捂在被子里的汤婆子。轩辕亦小心的把水寒放到床上,替他解了外衣,顺了顺他有些凌乱的发丝,扯了被子小心的把那小小的身体捂进被子,然后又看了眼枕头上那小小的脑袋,轻轻的叹了口气,离开。
却不想一转身,身子就给道不大的力量扯了一下,轩辕亦一愣,一回身,发现床上的水寒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睁了大大的眼睛看着他,小手还攥了自己夜行衣的衣角。
"寒儿,怎么了?舍不得父皇了?"看水寒盯着他看,轩辕亦又回来,侧坐了水寒的床,嘴角勾了摸笑意。
"父皇,……"看轩辕亦一脸的调侃,水寒忽然有些气闷,不禁嘟了小嘴,犹豫了一下,咬咬牙,"……不是……"说完,为了证明确实不是舍不得他,松了轩辕亦的衣角,拉了拉被子,转身背对着轩辕亦,"父皇走吧,寒儿要睡觉了。"软软的声音中有些许的不满。
"呵呵……寒儿在撒娇么?"俯下身子,亲了亲水寒的面颊,"父皇在这里陪寒儿可好?"
"……嗯……"许久,水寒扭了扭小身子,翻过身来,亮晶晶的眼睛盯了轩辕亦,看他不像在调侃他,就轻轻的应了一声,有些不好意的伸手抓了轩辕亦的一根手指头,合上眼睛。
伸了手指,轩辕亦轻轻摩挲着水寒粉嫩的脸蛋,凤眼中柔情一片。这孩子,开始依恋自己了么?
听水寒的呼吸声渐渐变得绵长悠远,轩辕亦悄悄抽了水寒给握了的手指,下了床,合了帐子。临走又把春梅夏荷两个叫过来叮嘱一番,才恋恋不舍的蒙了面,出了屋子飞身上房,迎了凛冽的晨风,向皇宫方向而去。
两天,寒儿,后天父皇就来接你回去。
――――
早餐,看水寒的椅子空着,南东轩倒有些惊讶。虽然时日不长,但是日日按时吃饭的水寒缺席早餐,却也是从未发生的事情。南东轩因此有些担心,正犹豫着要不要自己跑一趟去看看水寒怎么了,冬雪就带了口信来,说昨夜九殿下看书看的太晚了,还未起床。
知道水寒不是因为身体不适误了早饭,南东轩放下心来。但是,看看身边那垫了厚厚坐垫的太师椅空空荡荡,还真有些不习惯啊。
窝在被子里丝毫感觉不到南东轩伤感的水寒到是睡了一个好觉。再睁眼,已是日上三竿了。
"主子,您醒了。"看水寒坐在床上,还有些迷迷糊糊的秋菊和冬雪不由好笑。她们的九殿下,醒来时那圆鼓鼓红润润的小脸配上有些迷糊的神情还真是可爱。
"唔。"应了一声,水寒揉了揉眼睛。还是有些困顿,要不是肚子有些饿,他才懒得起来呢。
"殿下要起身么?快到午饭时间了。"冬雪问。
午饭时间了么?睡的够久的。抬头看看明晃晃的窗子,水寒想了想,点头,"嗯。"起来去吃午饭吧。
听水寒说要起身秋菊和冬雪忙带人打了洗脸水,搬了梳妆镜,捧了青盐,拿了袍服侍候水寒起身。
梳洗毕,束了头发,换了袍服就有帅府的丫鬟来通知午饭要开了。
蹬了靴子,带了秋菊和冬雪来到饭厅时,南东轩已经坐了等他。水寒目不斜视的从盯了他的南飞羽身边走过,爬上自己一直坐的椅子,转头看看南东轩,"外公。"
"寒儿睡醒了?"南东轩忍不住伸了手摸了摸水寒的头发。
"嗯,睡醒了。"水寒点头。
"以后看书别看太晚了,小小年纪注意身体。"
看书?水寒一愣,不着痕迹的瞟了一眼站在身后的秋菊和冬雪。两个丫头给水寒一瞟都低了头,他们是今早才从春梅那里听说了昨夜的事情。知道是知道了,可是总不能给南东轩南元帅说九殿下昨夜给皇上拐出去夜游,天亮才回来吧。
看两个丫头低了头,水寒就猜出事情的原委,在南东轩面前老老实实的低了头,"寒儿不会了。"
看水寒低头认错,南东轩反倒有些过意不去,"外公是看寒儿还小,读书的事情来日方长,日后慢慢学也不迟。"
"呵呵,寒儿知道了。"抬了头,冲着南东轩甜甜一笑,看帅府的丫鬟们端了托盘上来,水寒的眼睛一亮,"外公,寒儿饿了。"
"哦,吃饭,吃饭。"抄了筷子,南东轩就送了一块豆腐到水寒的碗里。知道水寒喜欢清淡的食物,一桌菜十个到有八个是按照他的口味做的。
坐在南东轩另一边的南飞羽看老爹原本因为自己皱的跟块铁疙瘩似的眉头,在见到水寒的瞬间竟然奇迹般的舒展开来,不禁撇了撇嘴。隔辈亲,果然他这个不隔辈的不如水寒这个隔辈的亲啊。
踩着吃饭的点,红叶送来了水寒今日的饭后甜点。这帅府里,上至南东轩,下至侍候午饭的丫鬟仆从,都习惯了每日午饭悄无声息跃窗而入的红叶。一个个仿若没看见那拎了食盒,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桌边的大内禁卫军总管,该干嘛干嘛。
看红叶进来,水寒放了筷子,不错眼珠的盯了他。
红叶把手中小小的食盒放到水寒面前冬雪腾出来的那块地方,就退到了水寒的身后。
水寒开了食盒的盖子,盒子里面是两只碗。青瓷的大碗套了一只白瓷的小碗,两只碗之间的空隙里放了几块冰块,白瓷的小碗里,装了大半碗柔滑细腻的淡粉色膏状物。
冰淇凌!水寒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拿了勺子舀了一勺出来,草莓的清香加了丝丝的凉意飘散在空气中。
看起来很好吃啊!因为一枚蛋挞搭上了惠州两成钱粮的南飞羽此时只有眼馋的份,却不敢像第一次一样动手去抢。鬼才知道这东西值多少钱呢。
水寒看看坐在身面满脸探究的南东轩,忽然一笑,把勺子送到南东轩的嘴边,"外公,吃。"
南东轩一愣,紧接着眼眶一热,"乖寒儿,这是皇上给你的,寒儿吃吧。"
"外公是嫌父皇做得不好吃么?"水寒问。前世的水寒,出生时爷爷奶奶早已过时,母亲又是孤儿,今世还是第一次体会到南东轩的这种长辈的关爱,也在慢慢学习如何回应这份关爱。就如同有了什么好东西,南东轩都会给水寒一份一样,水寒也想把自己的东西给南东轩尝一尝。
听水寒这么说,南东轩就接了水寒手里的勺子,慢慢品着。
草莓的芬芳融了奶香,柔和的味道溢满了口腔,南东轩有些意外。
水寒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满怀期盼的盯了南东轩把勺子送进嘴里,问,"外公,好吃么?"
"寒儿,这真是皇上做的么?"虽然从南飞羽抢了水寒一枚点心那天开始,就知道红叶每日送来的点心都是轩辕亦亲手做的,南东轩还是忍不住问。就算是他,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出穿了龙袍的轩辕亦有一天会面对了锅碗瓢盆。
"当然了。父皇可厉害了。"水寒的声音中溢满了连他自己都未意识到的骄傲。
南飞羽放了筷子,头撑在手上看那爷孙俩互动,眼睛不时瞄瞄那雕龙画凤的食盒。好想吃啊……看那粉红细腻的颜色就知道口感一定非常好……可是想想多加的两成钱粮,自己似乎只有看看的福气了。悲哀的叹了口气,重新拿了筷子,捡了支鸡腿,狠命的咬着,发泄着心中的怨气。
水寒接了秋菊递上来的另一只勺子,舀了白瓷碗里的冰淇淋吃完后把盒子盖好还给红叶。红叶接了那食盒,又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小的木盒,"这个皇上说是九殿下要的。"说完把手里的盒子递给水寒,然后拎了食盒,跃出窗子,飞身上了屋脊。
水寒接了红叶带来的小木盒有些纳闷,自己什么时候跟轩辕亦要东西了?有些迷惑的开了那盒子,大红丝绒的衬垫上,一棵拇指大小的珠子透过装它的薄纱小袋子光华四射。
夜明珠!坐在一边猛嚼鸡腿的南飞羽张了张嘴,"寒儿要这夜明珠干什么?"
"呵呵。"水寒干笑两声,他也没想到,昨夜自己只是随口一说,今日轩辕亦就着红叶送来了。
"外公,寒儿吃完了。"说完,水寒抓了那夜明珠从太师椅上溜下去,转身往外走。
南东轩和南飞羽对视了一眼。这一次父子俩到是同样好奇的跟了水寒回到他居住的院落。水寒抓着珠子,一进房间就直奔自己睡的床,脱了靴子,爬上去,掂了脚尖把那珠子系到了雪青色的绣花幔帐上,看那珠子在薄纱的袋子里发出柔和的光,水寒舒了口气,这会儿总算有点父皇龙床上的感觉了。
南东轩看看水寒,又看看那给水寒系在帐子上的夜明珠,沉思片刻,收了脸上的笑容,郑重的问,"寒儿,可想要皇位?"
第三十八章 促膝
"寒儿,可想要皇位?"
几天来,南东轩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就算是皇家的孩子早熟,六岁还是太小。皇子们自有母亲替他们打点一切,但是,对于幼年丧母的水寒来说皇宫内的一切都必须靠他自己。若想要这个皇位,自然更需要早作打算。
"不要。"水寒站在床上摆弄那颗夜明珠,帅府的这帐子和轩辕亦的龙床不一样,帐子顶上没有挂珠子的地方,水寒只好捡了帐子一角系了那珠子。
"为什么?"虽然南东轩多少料到水寒会有这样的回答,但是那斩钉截铁的态度还是让他有些吃惊,"寒儿可知,你母妃是贵妃,外公又掌握着飞岚国一半的军队,还有你小舅舅,虽然整天吊儿郎当的,可还是我们南家的人。"说着,还扭头瞪了一眼南飞羽。南飞羽猫在角落里翻水寒带来的那箱书正看得起劲,突然给自家老爹瞪,忙合了书本,正了正身形。
"所以说,寒儿,无论是出身还是在朝廷中的背景,现在再加上皇上的宠爱,你若想这帝位,也不是不可能。"看南飞羽正了身子,南东轩脸上的神色稍有缓和。
"我知道。"换了几处地方,水寒总算满意了。拉了拉帐子,满足的叹了口气,"这些父皇都跟寒儿说过。"
南东轩听水寒这么说一愣,"寒儿,这种事,皇上也跟你说过么?"
"怎么了?不能说么?"看南东轩脸上讶异的表情,水寒到是有些奇怪了。
"呵呵。"南东轩笑了笑,用来掩饰脸上的尴尬。虽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但是古往今来还没有哪个做皇帝的会跟自己的儿子说争夺皇位的问题吧。
"寒儿不想做皇帝,那想做什么?"坐在房间一角的南飞羽忍不住问。他刚才翻了翻水寒看的书,还真是杂的很啊。一堆正史里面加了两本野史传说,琴谱里还埋着本药书……甚至还有两本关于兵器的书和一本基础的内功心法。
"当然是做个闲散王爷,游遍天下了。"水寒忍不住冲着南飞羽翻了个白眼,一副你真笨的神情。
"闲散王爷么?"听水寒这么说,南东轩在松了口气的同时,隐隐有了些失望。作为外公他自然希望水寒可以平安度过一生。深宫大内本就是说错一句话,行错一步路都可能掉脑袋的地方,水寒若想争夺皇位就必定会深陷其中,时时刻刻都可能有生命危险。可是作为男人,他也是有野心的人。自己不得这天下并不代表着他不希望自家的外孙得了去。
听出南东轩声音中的情绪,水寒想了想,在床上盘了双腿,对了侧坐在窗边的南东轩坐了,"外公,在寒儿,皇位只是为了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工具,既然寒儿现在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那皇位对寒儿来说也就没什么用处了。"
听水寒这么说,南东轩沉默了一会,这些话并不像个六岁的孩子能说出来的,一瞬间,南东轩竟然会有坐在面前的不是个未满六岁的孩子,而是个和他同样对等的大人的错觉。
这些话道理听上去虽然简单,但是就算是成年人,又有几个人能看透呢
看南东轩不说话,水寒歪了歪头想了想,"外公,寒儿给你弹琴听吧……不过我才学了没几个月,只会弹比较简单的曲子。"说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圆鼓鼓的脸蛋上蒙上了一抹红晕。
"好。"听水寒说要弹琴南东轩笑了,想起那日御书房见驾,金默然说的,水寒学琴,天下名琴就随他挑那件事。
看南东轩点头,水寒兴奋的跳下床去,"冬雪,搬我的琴来。"
"是——"冬雪福了福抽身去隔壁房间取琴,秋菊看水寒光了脚在地上跑,忙替他穿了鞋。
穿好靴子,冬梅也抱了琴回到屋子,把琴小心的安放在床前的小几上。水寒在小几前坐了,伸手调了调琴弦,沉了一下心,双手悬放琴上,指尖轻轻拨动琴弦,一曲小调随着铮铮的琴声缓缓流淌。
南东轩和南飞羽同时一愣,这是小调不错,可是,这抹、挑、勾、剔、打、摘六种指法一种不落,还加了轮,锁,双弹等不同组合指法的曲子怎么说也不该是水寒说的比较简单的曲子吧。
当然,这可怨不得水寒。云锦天的琴艺出神入化,在他这样的音律高手来说,现下水寒弹得这小曲自然只能算是基础。
南东轩坐在床边,看水寒低了头拨动那根根的琴弦。粉嫩嫩圆鼓鼓的小脸上一脸的认真与痴迷,盯了琴弦的眼睛亮晶晶的溢满了满足,仿佛只要有了手中的这张琴,就等于有了整个世界。
南东轩忽然觉得羞愧万分。很久以前,在水寒还是个不名一文的皇子时,这个孩子能够平平安安长大就是他最大的愿望。现在,水寒成了轩辕亦最宠爱的皇子,他又希望这孩子有朝一日能君临天下,人的欲望果然是无尽的么?
罢了罢了,既然寒儿志不在此,他又何必强求呢。要寒儿能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不就是他这个做外公的最大的希望么?
想到此,南东轩觉得困扰了他几日的问题都已不再是问题。少了这些困扰,心里豁然开朗起来。
一曲弹完,水寒收了手,抬头看南东轩。见南东轩一脸的笑意,知道自己弹的不错,立刻咧了小嘴,一张小脸笑意盈盈,"寒儿弹得怎样?"
"不错。"南东轩走过去,摸了摸水寒的头,"只要寒儿能平平安安的长大,日后能和寒儿说的一样,游遍天下,外公就知足了。"
听南东轩这么说,水寒心里悬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几日的接触,水寒已经把南东轩当成了自己的亲人,若南东轩要他去争皇位,水寒会很为难。一边是自己认定的亲人,另一边又是自己此生的梦想,这又让他如何的选择?
"外公,寒儿谢谢外公成全了寒儿。"因为个子小,水寒伸出去的手只能搂了南东轩的腰。
蹲下身,看着眼前的小人,南东轩觉的心口热热的,"不是外公成全了寒儿,而是寒儿成全了外公。"说完把那个小小的身子抱进怀里。
"外公。"软软绵绵的声音响起,水寒的小手搂了南东轩的脖子。看那一老一小抱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南飞羽的眼睛有些发涩。
――――――
两天的时间很快过去,转眼间就到了年底这一天。吃过早饭,南东轩,南飞羽和水寒说说笑笑的往前厅走。自那日之后,这三个人间的关系忽然亲密了许多。水寒把这归咎为没了皇位的诱惑,所有人的心情完全放松了的原因。现在就连南东轩看南飞羽时也不再扳了一张臭脸,偶尔还会问问他任上的事情,这倒是让一直都觉得自己不受待见的南飞羽有了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一脚迈进厅堂,走在最前面的南东轩忽然停住脚步。惹得紧跟在身后的南飞羽一头撞在自家爹爹的身上。给南飞羽一撞,没有防备的南东轩踉跄了一步,跨进了房间。他身后的水寒正好看见了整间厅堂,也看到了让南东轩发愣的原因。
厅堂上,轩辕亦一身天青色暗花缂丝长袍,外罩月白纱衣,坐在主位上悠哉悠哉的品着盖碗茶。身后丁宁一身便服垂手侍立。
"父皇——"看轩辕亦竟然出现在这帅府的厅堂里,水寒的小脸上立刻浮现欣喜的表情,张开小手跑过去。料着轩辕亦今日会来接他回宫,没想到刚吃过早饭他就出现在自己面前,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轩辕亦从南东轩进房就看见了他身后那小小的身影,看水寒张了手臂向他扑过来,心情好的不得了。
"寒儿——"伸手抱了奔过来的水寒,轩辕亦低头亲亲水寒的小脸,又腾出只手捏了捏那圆鼓鼓的脸蛋,勾了嘴角,"寒儿可曾想父皇。"
"呵呵——"水寒笑笑没回答。自家父皇也真是的,当着这么多人问自己想不想他。
"没说,父皇就当寒儿想了。"说完又香了一口那粉嫩嫩的脸蛋。
"父皇——"嫌恶的抬手蹭蹭轩辕亦刚亲过的脸蛋,水寒皱了皱秀气的眉毛。
"呵呵,寒儿乖,父皇想寒儿了。今日父皇是来接寒儿回去的。"看水寒抗议自己亲了他的脸蛋,轩辕亦忍不住笑笑。
听轩辕亦这么说,为轩辕亦的突然出现震惊不已的南东轩和南飞羽才缓过神来,慌忙双膝跪倒。
"臣,南东轩见驾。"
"臣,南飞羽见驾。"
"都起来吧。"伸手捏捏水寒的脸蛋,看他又皱了眉毛,轩辕亦忍不住伸了手指揉揉水寒那皱成一坨铁疙瘩的眉心,"朕是来接朕的九皇子回宫的。"
听轩辕亦这么说,刚站起身的南东轩忙又跪了下去,"皇上,可否请九殿下过了这年再回宫去?"
听南东轩这么说,轩辕亦的俊脸不由冷了几分。水寒才一出宫他就后悔了,好不容易熬过了这几日,终于有了机会能接了他回去,偏偏这南东轩还要拦着,"南东轩,南刺史已经回来了。"意思就是你儿子已经回来陪你了,我儿子也该回去陪我了。
"可是皇上……"
"外公,过了年寒儿再来看您。"水寒打断了南东轩的话,搂着轩辕亦的脖子说。知道南东轩舍不得自己,可轩辕亦接自己回宫又顺理成章。何况几天下来,他还真是有点想盘龙殿那张龙床了,就出声打断了南东轩的话。
轩辕亦看水寒并未拒绝和自己回宫,脸上顿时绽开了笑容,"寒儿最乖了,跟父皇回去过年。"说完抱着水寒转身就走,动作利落的,倒有几分生怕水寒反悔的意味。

第三十九章 回宫
帅府的正门停了一辆流金攒银,罩了锦帐的四轮马车。车夫看轩辕亦抱了水寒从门口走出来,忙下了车辕,挑了那厚实的车帘。
看车帘挑起,轩辕亦也不停顿,抱着水寒就钻进了马车。动作快的紧跟在身后的南东轩和南飞羽只看见身形一闪,车帘一动,府门口就失去了两个人的身影。
水寒给轩辕亦抱进马车时眼角看见追出来的南东轩,忙从轩辕亦的怀里挣脱出来,挑了马车锦帐上的窗帘,探出头去,"外公。"
"寒儿。"南东轩站在马车前,看那从车窗探出来的小小的脑袋,"风大,寒儿快进去,不然染了风寒可不是闹着玩的。"话虽这样说,一双盯了水寒的眼睛流露出些许不舍之意。
"外公,寒儿以后来看您。"探着头的水寒不肯把脑袋缩回去,轩辕亦只好伸手硬是把那小小的身子从车窗拉进来,圈进自己的怀里。
"走吧。"
听车厢里的轩辕亦这么说,赶车的车夫就挥动了鞭子,车轮转动,四轮的马车沿着石板铺就的路面往皇宫方向缓慢的行驶而去。
"恭送陛下,恭送九殿下。"看那马车离开,站在车外的南东轩和南飞羽双膝跪了,冲着缓缓离去的马车扣了一个头。
"免礼。"轻飘飘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待两个人抬起头,那装饰华丽的马车已渐行渐远。
车厢里,轩辕亦伸手捏捏水寒的脸蛋,"臭寒儿,有了外公就忘了父皇了?"言语间竟然有了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寒儿没有。"给轩辕亦捏得呲牙咧嘴的水寒一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蛋一边还不忘争辩。
"什么没有,父皇看分明就是寒儿有了外公不要父皇了。"说着手指又往水寒的脸上伸过去。
看轩辕亦的手又伸过来,水寒忙伸手捂了自己的脸,身子还往远离轩辕亦的地方蹭了蹭,"寒儿真的没有不要父皇。"也不知道这轩辕亦今天是怎么了刚才看到自己的时候还心情大好,怎么一会就拿自己的脸出气,再给他捏,这张脸就该不能见人了。
"真的没有?"眯了丹凤眼,轩辕亦明显的不信。
"当然没有。"给那双凤眼盯了,水寒忙挺挺腰板,还伸手拍拍自己的胸脯,"寒儿什么时候骗过父皇了。"
"是么?那寒儿要怎样证明给父皇呢?"声音中怀疑的味道很浓。
"呃……"水寒抬头,看盘膝坐在车内软垫上的轩辕亦那张俊脸想了想,就伸手撑了轩辕亦的膝盖,站起身子,伸出小手搂了轩辕亦的脖子,脑袋靠上去,吧唧一下亲在轩辕亦的脸上。这样应该行了吧,好像以前看电视,欧洲的孩子们都是这样亲自己的父母的。
果然,给水寒一亲,轩辕亦伸了手抱了搂着自己脖子的水寒,让他重新窝回到自己的怀里,"呵呵,父皇的寒儿什么时候都这么可爱。"
听轩辕亦说自己可爱,水寒忍不住撇了撇嘴,却没说什么。
低了头,把唇贴到水寒的耳朵边上,"寒儿新年要怎么过?"
"怎么过?"水寒转过身仰头看轩辕亦,"父皇新年是怎么过的?"
轩辕亦想了想,"去年父皇到是办了一次家宴。"
"家宴?"
"就是父皇的妃子们和孩子们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的。"当然顺带看了一场后宫妃嫔争风吃醋的好戏,不过这些轩辕亦是绝对不会跟水寒说就是了。
"前年好像晚宴是摆在皇后那里了吧,再往前父皇也不记得了。"轩辕亦脸上原本的笑容渐渐消失。东方的新年有些像西方的圣诞节,也是亲人朋友聚会的日子。虽然前世从出生就未曾得到过父母的关爱,但是至少在成年之后的圣诞节,却能和一群志同道合的好友相聚。但是这一世的新年……
察觉到轩辕亦情绪上的波动,水寒伸手搂了他的腰,"父皇,今年有寒儿陪父皇,还有师傅。父皇咱们今年去师傅那好不好,还有静皇叔,和红叶……还有春梅他们,还有丁宁呢,还有舞墨……"
"呵呵,"看水寒一本正经的在那历数身边人的名字,轩辕亦低头亲了亲水寒的额头,"寒儿,父皇只要有寒儿就够了。"这一世,只要有你陪在身边,就够了!
水寒不再说话,头偎了轩辕亦的胸口。小玉现在还好吧,有两位叔叔陪着……有人陪着,水寒忍不住抬头,轩辕亦那张俊脸映入那双漆黑的眸子,嘴角勾了笑意。
发觉水寒两眼亮晶晶的看着自己,轩辕亦问,"怎么了?"
"寒儿原来并不孤单啊……有父皇,还有静皇叔,丁宁,还有……"
"乖寒儿,寒儿只要有父皇就够了。"听水寒说着说着就说到别人身上,轩辕亦忙伸手堵了他的嘴。
"父皇真小气。"水寒撇撇嘴。
"父皇就是真么小气,看不得寒儿心里有别人。"给水寒说小气,轩辕亦倒也大大方方的承认。
轩辕亦居然承认,水寒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只好闷闷的猫进轩辕亦的怀里。
车厢里因为燃了无烟的炭炉暖意融融,鼻息里又是轩辕亦身上似有若无的茉莉花香,随着马车一摇一晃,猫在轩辕亦臂弯里的水寒迷迷糊糊的闭了眼睛,沉沉睡去。
―――――
回到皇宫不久,丁宁就带了春夏秋冬四名宫女和喜子把几天前搬到元帅府的水寒的东西原样搬回,重新摆在盘龙殿正殿内原本摆放的地方。
轩辕亦端了宫女送来的茶盏看丁宁换了大红的二品太监的袍服指挥着盘龙殿的宫人们忙里忙外,一转头看见水寒在正殿的长桌上铺了宣纸,有些奇怪就问,"寒儿不去你师傅那里么?"
水寒摇头,捉了毛笔,蘸了喜子磨出来的墨汁,"今日的功课还没写完。"说完悬了手腕,笔尖落下。
看水寒立在小几前写字,轩辕亦放了茶盏凑过去看。
水寒微皱了眉毛,提了毛笔的手忽然给一双大手握住,"这里要顿一下。"
轩辕亦握了水寒的小手,带着他手里的毛笔走了一条漂亮的弧度。一个字写完,水寒收了笔端详了一下,果然这个字比前面写的要好的多,心头一喜,抬头看轩辕亦,"父皇,寒儿这次要自己写。"
"呵呵,好。"听水寒这么说,轩辕亦松了手,立在水寒身后看他提了笔找到下一个字的位置,然后笔尖落下……
水寒写完今日的一百个字,已经是午膳十分。和喜子一起洗了笔尖,把摊在桌子上的东西收了起来,就和轩辕亦去偏厅用午膳。
午膳过后,水寒跑去找几日未见云锦天,轩辕亦要丁宁去通知轩辕静今夜若没事就进宫来后,负了双手优哉游哉的踱着步子溜达到了暗卫设在皇宫内的总部。
暗部总部的书房内,红叶端坐在书案后,面前摊开了竖格的信笺。桌子的另一边堆了几封早已写好还未封口的书信。
扫了一眼桌子上堆了的书信,红叶微皱了眉毛。每年这个时候也都会给自己找一堆的事情做,想用这些来麻痹自己的神经,让自己忘记他曾经也有过一个温馨美满的家,有过温柔贤惠的妻子,有过一双活泼可爱的儿女,甚至还有过一个未曾出生的孩子。
年年都是如此,在这落凤城里万家团聚的时候,他都是坐在这书案后,书案上摆了来往各地的公文。年年的大年夜他都在忙碌,或者说装作很忙碌,他不敢停下来,因为一旦停下来,那飞腾的烈焰和那满地的鲜血以及鲜血中给人开膛破腹的自己两个孩子的尸体都会一一浮现在眼前。
"红叶——"低沉好听的声音传来。红叶一惊,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他竟然未发现有人靠近。虽然是极为短促的惊讶,而且给红叶很快的掩饰过去,轩辕亦还是发觉了,也因此皱了眉毛。过去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如此,每每想起那件事警惕性都会不知不觉的降低。
"皇上——"看轩辕亦盯了自己,红叶忙从书案后绕过来,单膝跪了。
"这里没有外人,你不必多礼。"说完轩辕亦捡了一张摆在书案两边的太师椅坐了,随后点手示意红叶在他身边坐了。
看红叶坐了,轩辕亦想了想,"红叶,今夜可有去处?"
红叶一愣,不明白轩辕亦为什么这么问。每年的大年夜他都会坐在这里批复暗,影,隐三部递上的公文,外加值夜这些轩辕亦应该都知道的。
"若没去处,今夜就去流云阁吧,静和寒儿都在。"
"皇上,我——"很忙……后面的话还未说完,就给轩辕静打断,"红叶,不要总是把自己绷的太紧,五年了,到了该放松的时候了。"
"放松么?"红叶凄然一笑,"你虽然也看见了那场景,可躺在那里的毕竟不是你的儿女……所以你根本不明白。"
"我明白,若我所爱之人遭到那样的厄运,想必我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吧。"
所爱之人?红叶一愣,第一次听轩辕亦说这样的话,看轩辕亦脸上平静的表情不像是在撒谎。而且,他也没必要撒谎,也许,他真的懂吧。
"今夜若没事就来吧,寒儿会很高兴能见到你。"说完,轩辕亦起身,离开,留下红叶呆坐了那张太师椅。

第四十章 大年夜
红叶犹豫着迈进流云阁的门槛时,天已擦黑,从院门到殿门一路上张灯结彩,红彤彤的照的满院的喜气。站在流云阁门内的台阶上,红叶一愣,往年大年的流云阁都是悄无声息的早早掩了院门,熄了灯火,按舞墨的说法就是云候不喜热闹。怎么今日突然这么闹腾起来了?
"红总管,您来了。"看红叶站在台阶上愣神,一身大红二品总管太监袍服的丁宁笑盈盈的就迎上去。
"这灯笼……"红叶看那悬在飞檐上的,和门口上的还有树上的大大小小的红灯笼,张了张嘴,话说到一半又咽下去了。
"呵呵,这都是九殿下让弄得,说过年就该喜气洋洋的,奴才们可是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才挂起来的。到现在老奴的脖子给仰的还疼呢。"抱怨的话却透着股兴高采烈,"红总管您里面请吧,静王爷也在里面呢,老奴还有事。"说完拱拱手,脚步如飞的出了流云阁的大门。
红叶迈步进了院子,沿着甬道走到正殿前,挑了厚实的毡帘,还未看清房内的情形,一股热气加了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
"小红啊,你可来了,人家都想死你了。"话音未落,一道人影就扑进红叶的怀里,轩辕静搂了红叶的脖子还把头贴了红叶的面颊来回的蹭了蹭,鼻尖凑到红叶的胸口吸了口气,嗯,好闻的薄荷香,清清爽爽的。
给轩辕静一搂,红叶后背上的鸡皮疙瘩就开始排了队的跳舞,伸手把这块名为轩辕静的狗皮膏药从自己身上扯下来,然后甩甩手扔到一边,同时暗自舒了口气。虽然轩辕亦说他若没去处就来这流云阁,但流云阁的主人毕竟是云锦天,不请自来的尴尬给轩辕静一闹到也缓解了不少。
把轩辕静从身上扯下来,又抛给他个眼神警告他别再靠过来,红叶这才有时间细看流云阁的这间正殿。
正殿里虽未像院子里一样张灯结彩,四周照明的蜡烛却也换成了红的,窗子上还贴了各色的窗花,倒也透着几分喜气。正殿中央摆了一张圆桌,桌子上几件精巧细致的盘碗盛了各色的菜式,散发出诱人的味道。几副碗筷中间放了把缂丝珐琅彩的九转琉璃壶。配了小巧的琉璃酒杯。桌边摆了几把放了厚厚的靠垫,套了锦缎椅套的座椅。靠着墙的条桌上一色的青瓷果盘摆了各色的水果,旁边还放了两坛陈年老酒,酒坛上的封泥已经给拍开,浓郁的酒香飘在空气中。
换了大红纱衣的春梅,夏荷,秋菊,冬雪来往穿梭,从后门把一盘盘菜肴端上来,步履轻盈,也是一脸的喜气。看他进来就福了一福接着忙去了。
大殿靠窗,一身素衣,结了辫子的云锦天斜靠了软榻,随手拨弄着放在身前的古琴,往日总是站在他身后的舞墨却不见了踪影。
看红叶进来,云锦天懒洋洋的抬了抬眼睛,嘴角勾了抹戏谑的笑容,"真是难得啊,往日高来高去,翻墙过脊的红大总管今日竟然肯走门了,我这流云阁可谓是蓬荜生辉了。"
给云锦天这么一说,红叶有点发窘,站在大殿的门内有点愣神。
"天天,不要为难小红了,小红来天天不是很高兴么?"给红叶甩在一边的轩辕静又黏上来,"小红,过来坐,坐我身边啊。"说着拉了红叶的手就往中间摆放的那张圆桌走去。
"不要叫我天天?"一道青筋从云锦天的额角暴起,"还有谁说我高兴了。"
"切,人家来的时候天天都没笑,也没理人家,还给人家晾了这么久。小红一来天天不但笑了还跟他打招呼。呜呜……人家好可怜的,天天都不喜欢人家,小红可不要不喜欢人家啊。"说着拉了红叶的手,眨巴眨巴大眼睛,一副委屈哀怨的模样。
听轩辕静一口一个天天的叫自己,云锦天手指一滑,一个颤音响起,如同公鸭一般的声音让云锦天不悦的皱了眉头。
给轩辕静死皮赖脸的按在桌边的椅子上,红叶望望四周,看那不见了的舞墨跟喜子抬了个暖炉进来,放在殿门边上燃了,人都在,却不见轩辕亦和水寒的身影。
"皇上呢?"
"皇兄和寒儿不知道干什么去了,都一下午没露面了。还说不用找他们,他们自会来。"有些不满意那两个人有什么好玩的都不带他,轩辕静拿了筷子,捡了块肉脯扔进嘴里,"咱们先吃,边吃边等,我都饿坏了。"
"九殿下,小心啊——"门外忽然传来丁宁尖细的声音,拔了个高,还带了颤音,让门内听的人心也跟着一忽悠。
大殿内的人听丁宁在外头喊,都扭头去看殿门口,就连端了磁盘上来的冬雪和夏荷也停了动作,抬头去看。
毡帘一挑,丁宁闪身进来,掂了脚尖抬了那厚重的帘栊给跟在他身后的水寒开路。水寒手里捧了个硕大的盘子,盘子上还罩了画了四季景物的瓷盖。
"寒儿——"看水寒小心翼翼的捧了那盘子一步步从台阶上往下挪,轩辕静的心一提,忙冲过去想要帮水寒接过来。却不想水寒身子一扭躲过了轩辕静伸过来的手。
"静皇叔,寒儿自己来。"说着继续小心翼翼的迈了步子,边走还边扫了一眼殿内的情况,随后看到站在圆桌前张了小嘴的秋菊和冬雪,"给我腾个地方。"
"啊……是。"察觉到水寒是说给他们听的,秋菊和冬雪忙放了还端在手里的盘子,重新把摆好的盘子移开,在桌子中央空出来一块地方,准备放水寒手里的盘子。
水寒走到桌边,举了举手中的盘子。冬雪忙接过来,在桌子中间摆了。
"来,尝尝朕的手艺。"跟着水寒的步子走进大殿的轩辕亦来到桌边伸手揭了那白瓷的盖子,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白瓷的盘子中间,盘了一只烤鸡,金黄的颜色,油亮的鸡皮,鸡腹中还塞了各种的菌类和笋丝。这就是轩辕亦和水寒一下午的杰作。
下午轩辕亦看水寒指挥着一群小太监在流云阁的院子里挂灯笼,偶尔说起了圣诞节,和圣诞节上最著名的火鸡大餐。水寒听了眼睛一亮,就缠了轩辕亦说要做做看。轩辕亦想了想,盘龙殿后有现成的烤箱,没有火鸡家鸡总是有的,而且,前世的圣诞节自己倒也烤过几次火鸡,想来做出来的东西应该不难吃,就带了水寒回了盘龙殿。父子两个捣捣鼓鼓的一下午,做出这改良版的烤鸡。
轩辕静看看这盘子里的烤鸡,咽了口吐沫然后满脸不可置信的盯了轩辕亦,"皇兄,我没听错吧,这是你做的?你确定这不是宫里哪位厨子做好了你端过来的?"
"当然是父皇做的,寒儿可以作证。"听轩辕静竟然怀疑自家父皇的手艺,水寒不满的皱了眉毛。
看水寒回护自己,轩辕亦眯了凤眼,伸手抱了水寒小小的身体,亲了亲他圆鼓鼓的脸蛋,"寒儿真乖。"
突然给说乖,水寒莫名其妙的眨眨眼睛,满脸的困惑。
"噗——"一直斜靠了软榻的云锦天看水寒一脸莫名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来,同时还飞了个媚眼给轩辕亦,意思是想把这孩子拐了去你还差得早呢。
看云锦天笑话自己轩辕亦也不以为意,抱着水寒坐了主位,然后把水寒放在自己下手。轩辕静挨着自己兄长坐了,红叶坐了他旁边。看众人都做好,云锦天才懒散的起身挨着水寒坐了。
看他们坐好,秋菊和冬雪站了水寒的身后,云锦天身后是舞墨,丁宁站在轩辕亦的身后。
"你们去吧,偏殿不是还有地方,想吃什么让御膳房弄了。"看丁宁他们立在身后,轩辕亦说。
"皇上,让他们几个孩子去吧,奴才在这伺候着就行。"听轩辕亦这么说,丁宁忙低了头。丁宁不说去,水寒身后的秋菊冬梅也不肯走,站在水寒身后默不作声。
"丁宁,你也去吧,忙了一年了,也该犒劳犒劳自己了。"看丁宁不打算走,轩辕亦赶人。
"就是就是,你们几个在本王都不得自由了。"说着,轩辕静就夺了丁宁手里的酒壶,"有本王在这伺候着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听轩辕亦这么说,丁宁咧了嘴,心里说,就是有你在我才不放心呢。这吊儿郎当的静王爷什么时候正经过。但是丁宁也不是没眼色的人,看看长桌上那两坛开了封的酒,知道有些时候是他这个做奴才的人应该回避的,就不再坚持,施了一礼,带了秋菊和冬雪离开了大殿。
看丁宁带了秋菊和冬雪走了,云锦天回头,"舞墨,你也去吧。"
"公子,还是让舞墨溜下来伺候您吧。"舞墨还要坚持。
"去吧,这里不是有静王爷伺候着么?"说着一双桃花眼瞟了瞟拿了酒壶正在那给轩辕亦倒酒的轩辕静。
"呵呵,天天,这个给你吃啊。"轩辕静听云锦天说自己,忙放了酒壶,夹了块火腿扔进云锦天的碗里。云锦天气结,这真是堂堂飞岚帝国的静王爷么?怎么跟顺杆爬的无赖没什么两样。
看自家公子一脸的郁闷舞墨也忍不住勾了嘴角,低了头,低声说了个"是。"就转身出去。
"唉——终于都走了。本王决定了,今夜要不醉不休。"看这大殿中只剩了轩辕亦,水寒,红叶和云锦天他们几个,轩辕静叉了腰,挥挥手,豪气万丈。
第四十一章 醉了
轩辕静豪气万丈的挥了手,得意洋洋的看向四周,心说本王这气势你们不觉得热血沸腾么?
可是呆了半天,却没人相应。有些纳闷的扭头看看四周,轩辕静的一张俏脸顿时垮了半边。桌边坐的几个人,云锦天自己拿了酒壶倒了盅酒优雅的品着。水寒伸筷子够远处的笋片,轩辕亦看水寒伸长了手臂却够不着自己想要的菜就把那盘芙蓉笋片端过来。红叶倒没像那三个人该吃的吃,该喝的喝,但是脸上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个白痴。
"呃……"看看四周人的反应,轩辕静郁闷至极的坐下来,伸手从桌子中间那盘鸡上扯了支鸡腿塞进嘴里,恨恨的咬下去,丝毫没有一国王爷应有的形象。
"师傅,这个好吃。"稚嫩的童声响起,一片鸡腹中的蘑菇放进了云锦天的碗里。碗边还有一双如同星星一样明亮的眼睛眨啊眨的,这在烤鸡的腹中塞东西虽然不是水寒的首创,却是他想到的,自然希望得到别人的赞赏。
云锦天微低了头,正对上那双充满了希望的眼睛。便夹了碗里的蘑菇片,送进嘴里。草菇的清新借了鸡肉的香味鲜而不腻,味道出乎意料的好,云锦天不禁点了点头。
看云锦天点头,水寒圆鼓鼓的小脸上噙了笑意,又夹了片蘑菇打算送到云锦天碗里。却不想手腕给一双大手抓了,水寒一愣,扭头看坐在自己右手的轩辕亦。轩辕亦也不说话,把水寒的手腕往自己怀里一带,张口咬掉了水寒筷子上的那片蘑菇。
眼睁睁看自己筷子上的蘑菇进了轩辕亦的肚子,水寒无比的郁闷,从第一次拐了他筷子上的肉脯开始,轩辕亦就乐此不疲,几乎顿顿都会从他筷子上抢东西吃。因为平日吃饭的时候只有两个人也就算了,却不想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跟他抢东西,而且这抢去的东西本来是要给自己师傅的。
"父皇——"拖长了声音,水寒扭头对轩辕亦怒目而视。
"寒儿乖,你师傅自己有手。"对水寒脸上的愤怒视而不见,扭头亲了口水寒的脸蛋,"寒儿,父皇想要笋片,夹给父皇啊。"
"可是父皇自己也有手。"嘟着小嘴,水寒极度的不满。怎么这轩辕亦吃饭的时候像个小孩子似的,他这是在撒娇吧。虽然郁闷加不满,水寒还是夹了片笋片送进轩辕亦的碗里。
水寒身边,云锦天看这两个人互动,掩了一脸的笑容。依照现在的情况,他们两个离两情相悦还差的很远吧,想至此,他不禁扭头看看满面春风的咬着水寒送进自己碗里笋片的轩辕亦,心底不觉产生了一丝同情。
红叶没怎么吃菜,拿了壶酒,端了珐琅的酒盅自斟自饮。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是看那明显放松下来的姿态,显然十分享受这饭桌上的气氛。
轩辕静看看水寒,又看看轩辕亦,"寒儿……人家也要……"说完还扭了扭腰。
"噗——"红叶酒刚入口,还未来的及咽下听轩辕静这么说,直直的喷出来。
幸好轩辕静眼疾手快,抬了手臂,遮了。宽大的袍袖挡了喷出来的酒,轩辕静一脸的不悦,"小红真讨厌,想要寒儿夹菜给你就自己说么,干什么拿酒喷我啊。"
红叶一口酒喷出来,忙拿了桌边的湿巾擦脸擦手,边擦便不忘狠狠的瞪轩辕静一眼。
轩辕静给红叶瞪,脸上的不悦顿时烟消云散,"咦?小红难道不是让寒儿夹菜给你,是想让本王夹给你么?呵呵,来,小红,这鸡翅给你,皇兄做得很好吃呢。"说着,啪嗒一下扔了个鸡翅在红叶的碗里。
"噗——"这回喷酒的是云锦天。以前虽然也见过这静王爷几次,但人前的静王爷虽然总是满脸的笑容,却也温文尔雅,风流倜傥。怎么人后这么的搞怪。
红叶看看碗里的鸡翅,又看看身边满脸春色的轩辕静,挑了挑眉毛。
"呵呵,小红,你别这样看着我啊,人家会不好意思的。"
"轩辕静——"一声怒吼。
偏殿里,原本热热闹闹聚在一起吃年夜饭的丁宁手里的筷子啪嗒掉到了桌子上。喜子,春夏秋冬四名宫女还有舞墨一同噤声,互相看了看。
"是红叶大人。"半晌,还是喜子最先出声。
"嗯,估计是静王爷又招惹他了。"春梅表示赞同。
"唉——红叶大人好可怜,老是给静王爷调戏。"冬雪忍不住叹气。
"嗯,嗯。"听冬雪这么说,除了舞墨,在坐的所有人都默契的点点头。
"呵呵——"看这些人的表现,舞墨只有干笑两声。这静王爷果然是个角色啊,竟然敢调戏平日冷的跟冰山似的红叶。话说,刚才自家公子也是因为这轩辕静变颜变色的吧。
对偏殿里一群人的腹诽,轩辕静浑然不觉,眨巴了眨巴眼睛,看红叶那张已经发黑的脸,轩辕静往轩辕亦身边躲了躲,"皇兄,小红好可怕啊。"
轩辕亦没理他,拿了只小碗,舀了几颗珍珠丸子,放在水寒的手边。知道水寒喜欢这软软滑滑的小丸子,今日特地叮嘱丁宁让御膳房做了。
看轩辕亦没理他,轩辕静又瞟了瞟隔了自家皇兄的水寒,"寒儿,人家也要……"
"吧嗒。"
轩辕静眨眨眼睛,看看自己碗里一整颗绿油油鲜嫩嫩的小白菜,又看看冷了脸的轩辕亦,一脸的委屈,"皇兄——你知道人家不喜欢白菜……"
"爱吃不吃。"轩辕亦看自己扔进轩辕静碗里的白菜成功的让他把注意力从水寒身上转移开,悄悄的勾了嘴角。
轩辕静扫了眼红叶,又看看云锦天……这一桌人自己好像都给得罪光了。咧咧嘴,只好低了头咬碗里的小白菜……虽然不好吃,可毕竟是自家帅帅的皇兄夹来的……想到这里,心情忽然好起来,连带着嘴里的小白菜也不那么难吃了。
水寒闷了头吃菜,还不时瞟瞟隔了轩辕亦的轩辕静,满脸的好奇。以前听过一种说法,翻脸比翻书还快,一直以为是夸大其词,却没想放到这夸大其词的事情正在自己皇叔脸上上演。看他一会兴奋,一会愤怒,一会又楚楚可怜的……再看轩辕亦和红叶的淡定,想必是习惯了吧。
随着几杯酒下肚,桌上的气氛慢慢热络起来。轩辕静隔了轩辕亦跟水寒说以前他和轩辕亦,红叶当年闯江湖的事情,说到高兴的地方两眼闪光。他两边,轩辕亦和红叶不时插上两句不断的打击着他努力制造出来的英明神武的大侠形象。
云锦天拿了酒壶边自斟自饮,边竖了耳朵听这几个人说话。一直奇怪的飞岚帝国皇帝怎么会和一个江湖出身的红叶相交,现在才明白,原来这两个人的渊源是从轩辕亦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开始了。
不知不觉,在轩辕静有些夸大的叙述和轩辕亦,红叶越来越无情的打击中,大半夜过去了。天交子时,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掩盖了说话的声音,升上半空的烟火映在糊了白纱的窗棂上,不时变换了颜色,竟也映入了一室的炫烂。
轩辕静醉了,醉了的轩辕静脆弱的像个孩子,偎在轩辕亦的怀里哭的天昏地暗。轩辕亦的记忆中,这是轩辕静第二次哭。第一次是九年前,他迎轩辕静回国的时候,轩辕静也是这样趴在自己的怀里哭了一天一夜。轩辕亦一度以为,自那次之后,被本该最爱自己的人出卖的轩辕静不会再哭泣了,却不想九年后又听见了轩辕静的哭声。
吃过年夜饭的丁宁带了水寒的四名宫女和喜子一直在外面伺候着,听轩辕亦喊他们忙进来,帮忙扶了轩辕静。这三更半夜的自然不能送他回王府,只好扶了着他让他在云锦天常靠的那张软榻上躺了。
春梅和夏荷七手八脚的收拾了一桌的残羹剩饭,燃了香好去去酒气,秋菊和冬雪则跪在榻旁照顾轩辕静。
云锦天坐在椅子上,看沉沉睡去的轩辕静不时的皱了秀气的眉毛。没想到醉后的轩辕静会是这样的反应,平日里都是用玩世不恭来掩盖内心的孤独与伤痛么?你也是个寂寞的人吧。瞬间,一向看轩辕静不顺眼的云锦天竟然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转头看看已经给春梅和夏荷收拾齐整的大殿,红叶早已不知去向,轩辕亦和水寒披了貂皮的大氅,手牵着手正挑了毡帘往外走。
心系之人?唯我独尊的飞岚帝国皇帝面对不识情滋味的孩子,这份感情会维持多久?自己心中的那个人,那个找了他五年却不肯放弃的人又能坚持多久呢?
――――――
轩辕亦领着水寒离了流云阁回到盘龙殿,并未进殿,而是抱了水寒飞身上了正殿的屋脊。
在屋脊上站定身子的两个人意外的发现,那上面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一个人仰面朝天,摊开手脚的躺在屋脊上,旁边还扔了一只已经空了的酒坛子,丝丝的酒香夹杂在夜风里飘进鼻孔。
轩辕亦和水寒对视了一眼踩了明黄的琉璃瓦走过去,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躺在盘龙殿正殿的屋脊上睡觉。
借了那不断升起的烟火,两个人很快看清了那人的脸。
"红叶?"水寒差点叫出来。记忆中的红叶一直都是个严谨认真的人,这样的人怎么会打更半夜喝的酩酊大醉的躺在盘龙殿上睡觉?
"嘘——"轩辕亦在自己唇边竖起食指,示意水寒噤声,随后解了自己的大氅盖在红叶身上。
虽然人死不能复生,虽然伤痛无法弥补,仇恨也无法泯灭,但是,至少在今夜能让他松一松绷了五年的神经,暂时忘记那撕心裂肺的痛楚。
替红叶盖了大氅,看他没醒,轩辕亦退回到水寒的身边,抱了他,跃下正殿,跃上旁边东偏殿的屋脊,铺了带来的毡子搂了水寒坐了。
"父皇,红叶他……"
"他么,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只是太过血腥,轩辕亦今夜是不会说给水寒听的。
见轩辕亦不打算说,水寒也不问,偎了轩辕的怀抱看满天的烟火或明或灭。
"寒儿,以后每年的大年夜,都陪着父皇可好?"水寒低头亲亲水寒的额头,把那小小的身子搂得更紧了。
"好。"偎在轩辕亦的怀中,水寒回答的到也干脆。大年夜,本就是家人相聚的日子,轩辕亦是他这一世的家人自然要一起过。
漆黑的夜空中,朵朵炫烂的烟火绽放,夜空下,高高的屋脊上,两道影子相依相偎。
寒儿,父皇会等你,等你明白父皇的感情,等你许父皇永生永世。
第四十二章 送行
大年初一,大宴群臣,赐了名的皇子当然都得陪坐。身为飞岚帝国九皇子的轩辕水寒虽然也赐了名字,却以还未满六周岁为由,逃脱了那要多无趣有多无趣的宴会。
眼看着如钩的新月从天边升起,再看大殿上酒过三巡,少了平日的矜持多了些随性的群臣,端了润如凝脂的白玉酒杯,斜靠了龙椅,表面上笑得云淡风轻的轩辕亦索性放了酒杯起身,离了这大殿。
插科打诨,暗中较劲,互相吹捧,外带联络感情的朝中大臣说话的同时眼睛却都瞄着那龙椅上的飞岚皇帝。看轩辕亦离了座,知道他要走了,都停了话头,撩起袍服跪了满地。大殿上屏风后面奏乐的乐工停了音乐,殿中央起舞的舞姬也都停了动作,齐刷刷跪了。
"你们随意,朕有点倦了。"轩辕亦随口说了句,脚步不停的出了宫殿。
"恭送皇上——"
皇上离去,殿中的群臣都解了放。不惯应酬却碍于轩辕亦在场不敢早退的,都纷纷告辞。嫌这正经八百的宴会不够热闹的,也纷纷呼朋引伴的相约了另寻别处去了,当然也有偏爱这宫廷乐舞却苦于多方应酬的,看众人相继退去,寻了僻静点的地方静了心沉浸在悠扬的乐曲声。
轩辕亦回了盘龙殿,沐浴过后,进了寝殿,屏退一干的太监宫女,走到龙床前,掀了那九龙戏珠的锦帐。
看锦帐里,水寒盘了小腿,支了下巴睁了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轩辕亦倒有点意外。上了床把那小身子揽进怀里,低头亲了口那圆鼓鼓的脸蛋,轩辕亦一笑,"寒儿在等父皇么?"
"嗯。"偎在轩辕亦的怀里,水寒点头。
"什么事。"这么晚还不睡,想必是有事情要等他说吧。
"外公上过初五的大朝就要回边关了,小舅舅也要走了。"言语间有了些许的不舍。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时刻环绕在自己身边的浓浓的亲情却也很难割舍。
"所以呢。"轩辕亦伸手揉揉水寒的小脸,直到那脸上露出个笑容才问。
"所以,寒儿要去送行。"
"可以……"轩辕亦回答的倒也干脆。
没想到轩辕亦回答的这么干脆,水寒眨了眨眼睛。
"不过……"
原来还有下文,听轩辕亦拖长了声音的不过,水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呵呵。"给水寒的表情逗乐了,轩辕亦捏了捏那小脸,"不过要等父皇下朝陪寒儿去。"
"好。"看事情解决,水寒从轩辕亦怀里脱出身体,想了想,又重新爬回来,搂了轩辕亦的脖子亲了亲他的面颊,"父皇晚安。"然后一转身缩进了被子里。
"呵呵。寒儿晚安。"低头又亲亲那露在被子外面的小脑袋,轩辕亦侧身躺下,耳边很快传来水寒沉静舒缓的呼吸声,和着那呼吸声,轩辕亦也闭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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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上朝,又因为是年节的关系,没什么大事发生,每日递进御书房的折子又都是请安问好之类的内容。节后的这几天轩辕亦的日子过的倒也舒心惬意。
清晨随着水寒一同起身,点拨点拨他的招式;早膳后带了水寒去御书房批奏折,水寒坐了他旁边习字;偶尔还走一趟流云阁和云锦天下上一盘棋。轩辕亦甚至觉得,这才是一国之君应该过的日子。
只是,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初五的大朝。
给红叶撩了半边头发的金大成虽然损兵折将,最终还是挡住了红叶和金默然的进攻,也顺理成章的在大朝上得了轩辕亦拿来做彩头的避火珠。
看那虽然不是天下至宝却也难得一见的珠子落到金大成手里,金默然气得鼓了腮帮子却也没办法。他却不知道,轩辕亦进行这场攻守演练固然有替水寒出气的成分,其主要原因还是让金大成这个莽夫趁着南东轩这久经沙场的老将回城,多学点排兵布阵的本事。
果然,金大成虽然是莽夫,却也不笨,给红叶火烧连营第二天就跑到帅府去请教。既然目的达到了,轩辕亦也就不再为难他,就赏了避火珠给他。
第二日,南东轩启程回边关。朝堂上辞行,轩辕亦仅仅冷淡的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作为君临天下的帝王,轩辕亦的一举一动都给朝中大臣和后宫的妃嫔瞧在眼里,他的态度也就成了朝臣和皇子受宠与否的晴雨表。也因此轩辕亦的冷淡自然给某些看君王脸色的大臣解读为其实九皇子也不怎么受宠,不然怎么皇上对南东轩的态度不冷不热的呢。
对金默然和其他一些大臣们的冷言冷语南东轩淡然一笑,下了朝整顿人马,准备启程。
笑归笑,天下兵马大元帅启程回边关,金默然这个兵部尚书不能不去送行。昨日大朝给金大成抢了风头的闷气到今日还未发泄出来,他自然不会错过最后嘲笑金大成和南东轩的机会,因此带了一群狐朋狗友一路随了南东轩的官驾出了落凤城。
只是,出了落凤城,看到十里长亭外那给禁卫军环伺了,罩了明黄锦缎的四轮马车,一行看热闹的人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长亭里,久候的丁宁挡了跟在身后送行的众位大臣的驾,单带了南东轩到了车架前。
"陛下,九殿下,南大人到了。"
车帘一挑,换了天青色便服的轩辕亦下了车,伸手把水寒抱出来。
"臣,南东轩参见皇上,见过九殿下。"看轩辕亦牵了水寒的小手在自己身前站定,南东轩慌忙双膝跪了下去。
"南大人免礼,寒儿要来送南大人,朕闲来无事跟过来看看。"轩辕亦一张俊脸上没什么表情,说完又转身看水寒,"寒儿有什么话尽管跟南大人说,父皇车里等你。"
"嗯。"水寒扭头看丁宁伺候轩辕亦上了车,又扭头看南东轩。
跪在地上的南东轩抬头看看站在自己面前的水寒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本以为离京之前看不见水寒了,却没想到原来这孩子早就存了送他的念头。激动之余,心中一暖。
"外公。"看南东轩欲言又止,水寒伸了一直紧握的小手,塞到南东轩手里一只细陶的小盒子,"这个是寒儿做的,送给外公。"
南东轩接了那盒子打开,一抹晶莹剔透的绿色映入眼帘,同时清凉的薄荷香气飘入鼻孔。
"清凉油,"看南东轩脸上的诧异,水寒解释说,"抹在太阳穴上可以提神醒脑,夏天还可驱蚊虫。"
"外公保重。"不太习惯这样郑重道别的场景,趁着南东轩发愣,水寒倾了身体,伸出小手搂了搂南东轩的脖子,然后松了手,转身走到马车前,要往马车上爬。
车帘一挑,轩辕亦伸手接了水寒,把他抱上车,"回宫吧。"
"是。"受到命令,车前赶车的护卫拍了把拉扯的两匹高头大马。骨碌碌,随着车轮的转动,四轮马车沿着官道往落凤城方向去了。
看那明黄的四轮马车在禁卫军的环伺下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回城官道的转角处,南东轩还站在十里长亭外,一动不动。
"大人。"看轩辕亦的马车消失,南东轩的副将才敢上前,"大人,我们该启程了。"
南东轩没说话,半晌忽然一笑,也不管还留在长亭外等着给他送行的金默然,翻身上马,带了缰绳又扭头看看那早已没了马车影子的官道。"启程——"一声吆喝,虽说不上万马奔腾,但几千人的马队飞奔起来却也有雷霆万钧之势。
"南东轩,你个混蛋——"因在长亭内等的不耐烦,才出来就给马蹄扬起的尘土眯了眼睛,金默然也顾不得自己二品文官的形象,破口大骂。
"哈哈——"送行的官员中忽然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看那马队从身边经过,本就是武夫的金大成心情大好,"南大哥——早晚有一天,我金大成要去边关给你牵马坠蹬。"洪亮的声音传的很远,南东轩和他身边的一干将校,脸上都带了笑意。
车厢里,水寒坐在轩辕亦对面,一张小脸有些郁闷。
"寒儿如果舍不得南元帅过段时间找个理由把他调回京城好了。"知道水寒还是放心不下南东轩,轩辕亦说。
"寒儿没事。"只是有点不习惯。有了前世的经历,又偷得了这一世,两世为人,水寒对生离死别自然有了另一番感悟。
伸手把那小小的身子揽进怀里,轩辕亦低了头把下颌放在水寒的肩膀。那小小身体上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让他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忧伤,"寒儿,父皇在,父皇一直都在寒儿身边,而且永远都在。"许下誓言一般,好听的声音在水寒的耳边响起。
"寒儿知道。"任轩辕亦搂了,水寒微眯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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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春雨一过,挨过了凛冽寒冬的树木都抽了嫩绿的枝芽,前年的枯草中也多了几分绿意。御花园中的杏树也打了花苞仿佛随时都会绽开满树的热闹。就连盘龙殿内树下墙角这些平日里不曾被注意到的地方都有一株株小草怯生生的探出头来。一个冬天都死气沉沉的皇宫大内给这蓬勃的绿色带着也有了股欣欣向荣的劲。
不过这热热闹闹的春意并未让轩辕亦的心情有所好转。天交子时,坐在龙床上一脸寒霜的轩辕亦却丝毫没有睡意。原因无他,盘龙殿东殿整修完毕,今晨水寒就带了春夏秋冬四名宫女和喜子搬了进去,轩辕亦这宽大的龙床上自然少了夜夜相伴的那个小小的身影。
想起今日水寒兴高采烈的带着喜子跑进跑出,轩辕亦就直咬牙。这孩子,不过是搬了个住的地方就高兴成这样,难道对他这个父皇就一点都不留念么?
咬牙归咬牙,东偏殿本就是年前他赐给水寒住的,现今修整完毕,水寒搬进去住,他这个做皇上的却也说不出什么来。以前还能以工程尚未结束,还不能住人为借口留了水寒在身边。现在工程结束,东偏殿也给装饰一新,打扫的干干净用以前的借口根本行不通。而且,这个时代,装饰材料又全部是从纯天然的,什么甲醛超标之类的话恐怕连孩子都蒙不住。
长叹一声,轩辕亦仰面躺倒在月白的锦褥上,如水的长发披散开来。身边少了那小小软软的身体,空气里少了水寒身上那似有若无的药香,耳边少了那沉沉的呼吸声他还真是不习惯啊。
郁闷加无奈的轩辕亦双眼一亮,紧接着从床上坐起来,"叫红叶来。"
暗处一道影子消失,片刻,一身黑色劲装,黑巾包了头的红叶出现在轩辕亦的龙床前。
第四十三章 刺客
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虽然寝殿中燃了杏木的火炉,床上的水寒还是整个的埋在暖和和的锦被里,卷成一只小虾米,只露出小巧的鼻子用来呼息,睡的要多香甜有多香甜。
顶着皇上最宠爱的皇子的身份,水寒只要动动嘴,自有一干太监宫女心甘情愿的替他忙碌。所以,水寒说要搬去东偏殿,盘龙殿上上下下,上至太监总管丁宁,下至负责洒扫浇花的婢女全员上阵,愣是用了大半天把个东偏殿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原本放在正殿里水寒吃的,穿的,用的,玩的一干物品一件不拉的全都给搬去了东偏殿。
因为看过东偏殿的图纸,又亲身考察过,哪里要放什么东西心中自有计划。绕是如此,指挥着一大群的太监宫女把东西放到应该呆的位置也消耗了水寒不小的精力。
所以,吃过晚膳,水寒就早早的睡了。
脚不沾地的忙了整整一天,众人也给水寒折腾的疲惫不堪,看轩辕亦寝殿内灯火暗淡,知道他已然睡下,盘龙殿内除了值夜的太监宫女,也就都睡下了。很快,偌大的盘龙殿陷入了寂静之中。偶有皇宫内来回巡视的禁卫军整齐的脚步声从宫墙外响起,沙沙的脚步声反而衬出殿内的沉静。
"刺客,抓刺客——"
骤的,一声尖厉的惊叫声划破夜空,紧接着,传来呵斥声和金属撞击的声音。
"咣咣咣……""梆梆梆……"更梆一阵乱响。
随着更梆声响起的是呼喊声,斥责声,咒骂声。
脚步声杂乱,几队巡逻的禁卫军从四面八方纷纷向盘龙殿聚拢。
"皇上——保护皇上——"尖锐刺耳的声音竟然压过了这片混乱。
东偏殿里,水寒给惊叫声吵醒,懵懵懂懂才探出头,就看见寝殿内的窗子给推开,一道黑影如同利剑一般穿窗而入,掠过床前的圆桌,瞬息就到自己的床前。
虽然感觉不出来人身上的杀气,但是听外面的声响,水寒知道是有外人侵入,伸手就从枕头下面摸了自己的匕首,单手握了往身前一送。
"是我,殿下,红叶。"红叶闪身躲过迎着自己喉咙刺过来的匕首,伸左手扣了水寒的手腕,右手搂了他的腰,把水寒整个的抱进怀里,"有刺客,陛下让属下带您去正殿。"
"哦。"水寒听是红叶,就乖乖的收了匕首,单手搂了红叶的脖子任他抱了出了东偏殿。
殿外,一队队盔明甲亮的禁卫军手持着灯笼火把把个偌大的盘龙殿照的亮如白昼。水寒搂着红叶脖子顺着兵器撞击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盘龙殿正殿上,两个黑衣人缠斗在一起,借了火把的亮光,明晃晃的剑身闪着森森的寒光。
殿前的广场上,轩辕亦披散着满头的乌发,一身月白里衣,披了件袍服站在禁卫军和暗卫中间,冷冷的注视着屋脊上闪转腾挪,打在一处的两道黑影。
红叶抱了水寒闪身来到轩辕亦身前,"陛下,九皇子平安。"
"寒儿。"伸手把水寒从红叶怀里接过,轩辕亦点点头,把水寒微凉的小脚捂进怀里。
看轩辕亦点头,红叶抱了双臂站在轩辕亦身边,看屋脊上两人打斗。
"九殿下,太好了,您没事。"丁宁见水寒虽然披散着头发脸上却也不像是受到惊吓,夸张的拍拍自己的胸口,"可吓死奴才了,这戒备森严的,怎么就进了刺客呢。
"主子——"
"主子,您没事吧。"
从殿内跑出来的春梅,夏荷,秋菊,冬雪还有喜子都围过来,看轩辕亦怀里的水寒不像是有事的样子,喜子就要往屋脊上跃打算去帮忙。
"记得你现在的身份。"他还未动,轩辕亦身边的红叶冷冷的撇了他一眼,成功的让这少年收了脚步。
屋脊上,两把宝剑撞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撞出点点亮红的火花,然后骤的分开,手握宝剑的两人同时后退了两步稳住身形,显然刚才的一撞两人都拼了不少的力气。
其中一个人看殿下禁卫军越聚越多,又见为数不少的暗卫从隐藏之地显出身形,似有些慌神,并未再上前,而是虚晃一招,转身往东边撤去。
只是,他想撤未必能撤的出去,看他要走,暗处两名暗卫同时出手,在东偏殿的房脊上拦住了他。刀光火石之间,几个照面已经过去。
"喀吧——"一声脆响,东偏殿屋脊上传来琉璃瓦碎裂的声音。轩辕亦怀里的水寒张大了嘴巴,眨巴眨巴眼睛。
那上面有两个是暗卫吧,能夜深人静独闯盘龙殿,又和暗卫打个平手的人身手应该也不会差吧。可这三个算是高手的人怎么到了东偏殿上,没了高手的身轻如燕,反倒像是三头黑熊在房脊上蹦跶。
"喀吧——"
"喀吧——"
………………
东偏殿上,琉璃瓦碎裂的声音连成一片,仿若那上面的三个人不是在打斗,倒像是在跟那片片明黄的琉璃瓦过不去。
给这三头狗熊惊到,水寒还未回过神,更让他震惊不已的情况出现了。
"轰——"的一声,不知道三个人中的哪个,下脚太重了点,一声巨响,东偏殿的屋脊上竟然给踩出来一个大洞,措不及防,两名暗卫连带着一名刺客直直的通过房脊上的大洞,掉进水寒的东偏殿。
"围了。"轩辕亦身边的红叶目光一凛。
随着一声令下,他身后的禁卫军一拥而上,把个东偏殿围的水泄不通。长枪亮闪闪的枪尖对了大殿的门窗,单等刺客自投罗网。
只是,无论是红叶还是围了大殿的禁卫军似乎都低估了这刺客的身手。
"轰——"的一声一道黑影再次穿房而过,从房顶上的那个大洞穿出去,向远处狂奔而去,本已不结实的屋顶又落下一大片明黄。
"追——"一声令下,两道黑影从暗中蹿出追了下去。
"父皇。"水寒看刺客和追刺客的两名暗卫的身影消失在房脊上,就在轩辕亦的怀里挣扎着要下去。
"不准。"轩辕亦看水寒光着脚想也不想当场驳回请求。
水寒翻了个白眼,试着又挣扎了记下。轩辕亦见他挣扎,搂得越发紧了,"寒儿想干什么。"
水寒没说话,指了指那东偏殿的门。
轩辕亦知道他想看东偏殿里面给那个刺客和两个暗卫折腾成什么样子了,就抱了水寒走过去。
见轩辕亦走过来,禁卫军向两边一退,让出一条道来。自有两名军官举了火把在两边照亮引路。
登上台阶,一股土腥气夹着干木头的气味冲鼻而来,轩辕亦忙伸手用自己里衣的袖子蒙了水寒的鼻子。
"咳咳——"几声咳嗽从殿中传来,接着是两声呻吟声。
"谁?"听那大殿中有人,原本分列在两旁拿了火把的军官忙一起上前,把轩辕亦和水寒挡在身后。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过后,两名黑衣蒙面的暗卫灰头土脸的从殿中一堆瓦砾和碗口粗的椽子下面钻出来。
"属下见过皇上——"
看是刚才和刺客交手的暗卫,两名军官这才放下心,又退回到轩辕亦和水寒两人的身边。
轩辕亦也不看地上跪了的暗卫,抱了水寒继续往里走,借了两名军官手中的火把,水寒看清了殿内那堪比龙卷风袭过的情景。
殿中央雕花的圆桌桌面给砸的裂开来,上头堆满了砖头瓦片,几根折断了的椽子从碎石堆里支棱着伸出来,散了一地的琉璃瓦溅的到处都是,琉璃瓦下,隐隐还看见新铺的金砖地面上陷了两个坑。大殿两旁一溜的雕花太师椅东倒西歪,其中一把朝天翻倒着,四条腿变成了三条,另一把椅子上还留了一道明显的剑痕。
头顶上,一块雕花的木质天花板只有一根破了半边的榫相连,摇摇欲坠。天花板边,从两人合抱大小的破洞上洒下满天的星光。
看自己收拾了一整天的偏殿还没住过一夜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水寒忍不住嘟了小嘴。
"这地方是不能住了,寒儿还是跟着父皇睡吧。"表面上皱了剑眉的轩辕亦心里却乐开了花,偷偷把鼻子凑到水寒的颈间,淡淡的药香飘进鼻孔凤眼眯了起来。
水寒搂了轩辕亦的脖子不吭声。轩辕亦说的不错,这房子肯定是不能住了,为今之计只有继续噌自家父皇的龙床了,想至此,水寒幽幽的叹了口气。
"寒儿若是喜欢这偏殿,父皇让他们尽快修了便是。"只是什么时候能修好就是父皇说的算了。
闷在轩辕亦的肩头,水寒不作声任轩辕亦抱了他回盘龙殿正殿的寝宫。
回到寝宫,丁宁伺候着两人洗了脸,漱了口,换了里衣,又在还燃着的炭炉里加了两块杏木木炭,重新燃了安神香才退出去。
轩辕亦看水寒不声不响的钻进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只小虾米,忍不住勾了嘴角,扭身把他连带着被子抱进怀里。
水寒在轩辕亦的怀里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了闭了眼睛。
第四十四章 生辰
遣退了围着盘龙殿的禁卫军,重新安排了明暗两班岗哨,把一切都料理妥当之后,红叶回到暗卫总部自己办公的场所。
进门就看见桌案前,一字排开站了六名黑色夜行衣,黑巾包头的暗卫。赫然就是大闹盘龙殿的刺客和同他先后交过手的五名暗卫。
看红叶进来,六个人忙单膝跪倒,"见过总管。"
"嗯。"红叶点点头,绕回到长桌后坐了,"下去吧。"
几名暗卫互相看看,却没有走的意思,沉默了片刻有名暗卫开口问,"总管,我能问问为什么今夜要我们演了这么一场捉刺客的戏么,而且还要我们想办法把东偏殿的屋顶弄穿了。"
"你想知道?"长桌后,红叶抱了肩膀,看着他们。
"想。"看红叶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说话的暗卫大了胆子。不知道为什么,从新年过后他们就发现,红总管似乎变了很多。虽然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是,脸部的线条却柔和了许多。
"你们呢?"红叶扫了眼跪在眼前的下属问。
"想。"看红叶似乎心情很好,其他人也纷纷点头,除了那扮演刺客的暗卫。
"你呢?"看他不点头,红叶问。
"不想。"那暗卫回答的到也干脆。
"很好。"红叶转向其他五个人,"你们刑堂领罚。"
"什么?"
"为什么?"
听说要刑堂领罚,几名暗卫对视了一眼忙问。
"你告诉他们为什么。"红叶示意那说不想的暗卫。
"暗卫的规矩之一就是只做事不问原因。"看红叶看他,那暗卫冲其他五个人挑了挑眉毛,红总管心情再好也是暗卫的总管,你们怎么能当着他的面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呢?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罚么。
"很好。"红叶点点头,看起来很满意。看红叶点头,那暗卫不禁有些得意。但是红叶接下来的话让那才在嘴边绽开的得意的笑容还未来得及开花结果,就在半途中夭折了。
"你也去刑堂领罚。"
"为什么——"一声哀号。
"你觉得看自己同伴的笑话不需要付出代价么?"瞟了一眼那暗卫,红叶挥挥手,示意他们下去。
看红叶脸上正经八百的表情,六名暗卫不敢再多说什么,答应了一声退了出去。看几名暗卫离去,红叶把手臂放在身前的桌子上,拖了下颌。亦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若说是父子情深,这也有点太过了。父子么……?若自己的儿子还活着今年也该是六岁了吧,而且生日就是这几天……生日?……好像九殿下六岁的生日就是明天吧。
――――――――
日上三竿,轩辕亦大朝后回到盘龙殿内的寝殿,发觉原本睡在龙床内侧的水寒不但未醒,还霸占了原本属于他的那半边龙床和被子,把自己卷成了一只圆滚滚的虾球。月白的锦被裹了全身,只露出圆鼓鼓的脸蛋和那头如水的青丝。
坐在床边,看粉嫩脸蛋上那抹秀气的眉毛,小巧的鼻尖,和柔嫩的双唇,轩辕亦心中忽然一漾,眯了凤眼,慢慢伸出手指。
"唔——"睡梦中的水寒呻吟了一声,皱了秀气的眉毛,眉毛下长长的睫毛动了动,似已转醒。
轩辕亦一愣,原本打算去触及那柔嫩的双唇的手指临时改变了方向,变指为掌,轻轻拍了拍水寒的脸蛋。
"寒儿,起床了,该吃午膳了。"
水寒迷迷糊糊的睁了眼睛,困顿的眸子中含了一抹的水汽。
"呵呵。"看水寒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轩辕亦勾了嘴角,伸手把那小小的身体从卷成团的缎被里挖出来,拎进怀里。
"不要用拎的,父皇。"给人硬生生从原本软绵绵,暖和和的被子里拎出来,水寒一脸的郁闷。
"知道了。"话虽这样说,心里想的却是,一旦长大了,想拎恐怕就不好拎了,还不趁着这身体小小的多拎几回。
看轩辕亦回答的要多没诚意有多没诚意,水寒忍不住翻了个和他皇子身份极不相称的白眼。
知道水寒起床时常常会犯低血压的毛病,轩辕亦也不急,待他在自己怀里清醒了,才把他放到床上,自己捡了张太师椅坐了。
一直在一边伺候的冬雪看水寒清醒了,带了捧了各式洗漱用具的宫女们进来侍候水寒梳洗。
半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也够丁宁把四个暗卫出身的丫头调教成训练有素的贴身宫女。
看冬雪带了几个小宫女有条不紊的侍候水寒梳洗了,又穿了袍服,轩辕亦抛给丁宁一个赞赏的眼神。
突然给轩辕亦称赞,丁宁的一张老脸不禁红了。跟了轩辕亦十几年,他自然知道,自家的主子从不轻易称赞人。今日给轩辕亦称赞,心里自然是美滋滋的。
那边丁宁暗自高兴,这边冬雪拿了根墨玉的簪子替水寒束了头发,又拉平了罩在袍服外面的白色纱衣,拿了靴子。看水寒把脚伸进靴子里站在地上跺了跺,然后点点头,她就带了宫女们退下去。
"寒儿,有东西给你看。"看水寒穿戴整齐的走到自己跟前,轩辕亦起身,抚了抚长袍的袖口,伸手牵了水寒的小手。领着他出了寝殿,转进了偏殿。
还未进偏殿,水寒就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
偏殿内,桌子上摆的,椅子上放的,还有地上堆的竟然是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箱子和盒子。每只盒子上还都压了大红的帖子。
站在门槛上,水寒扭头看轩辕亦,满脸的好奇。
"寒儿可知,今日是朕的九皇子的生辰?"轩辕亦一脸好笑的看水寒吃惊的张了嘴又闭上,闭上了又张开,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伸手把门槛上小小的身体抱进怀里,"父皇知道寒儿的生日不在今日,不过,既然人家都送来了,咱们就勉为其难的收下好了。"
"父皇知道……"知道他在想什么,知道他在意的是什么。水寒有些不好意思的把头埋进了轩辕亦的肩头。
"当然知道。"轩辕亦的唇凑到水寒的耳边,哈出来的热气引得水寒缩了脖子。
九月初六,水家家主的生日。就算是忘记自己的生日,他还是记得这个日子。不但记得这个日子,连带着水寒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前世如此,今世亦然。
抱着水寒随手掀了桌边一只大红的锦盒,一棵鸡蛋大小的珠子称在大红的绒布上光华四射。又拿起盒子上的拜帖看了看,"惠贵妃,哼,她可真下的去本钱。"
"呵呵,父皇若喜欢拿去了好了。"看轩辕亦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水寒当他吃自己妃子的醋了,就笑呵呵的捧了那盒子送到轩辕亦的面前。
"寒儿真乖,"跟在身后的丁宁听轩辕亦的牙齿给咬得咯嘣响,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自家主子突然这么大的气,不由缩了头,不着痕迹的退了两步。
单手抱了水寒,腾出另一只手,恶狠狠的捏了捏水寒的脸蛋,"寒儿可知,父皇可是吃的寒儿的醋?"
水寒又张了张嘴,眨巴眨巴眼睛,一头的雾水。
看水寒不明所以,轩辕亦也不解释,抱着水寒四处溜达,翻看着王公大臣和后宫妃嫔们送来的贺礼。
跟在两人身后的丁宁看那一个个盒子,一只只箱子打开露出一件件或价值连城,或难得一见,或奇巧无比的物件,嘴是越张越大。我的天啊,看那足有小孩拳头大的夜明珠,再看那白玉的净瓶……就是自家皇上的生辰,这礼品也不过如此吧。
围了偏殿中央的桌子转了一圈,开了两三成的盒子,看怀里的水寒不耐烦了,又见殿门口滴漏铜壶的时刻到了午膳的时间。轩辕亦抱了水寒出了偏厅,吩咐摆膳。
午膳摆好,试毒的小太监拿了银针试过毒,退下后,水寒还没来得及拿筷子,一道影子就闪身进了摆午膳的偏殿。人还未到,声音先到了。
"皇兄——听说昨日盘龙殿竟然进了刺客,可吓坏静了。皇兄您没事吧。"奔进偏殿的轩辕静嘴上记挂着轩辕亦眼睛却瞄着坐在轩辕亦身边的水寒。看轩辕亦和水寒都不注意,趁机伸了手去捏水寒粉嫩嫩圆鼓鼓的脸蛋。眼看着自己的两根手指就要挨上那滑滑的脸蛋了,手腕却突然给人死死的扣了。
从轩辕静进殿开始,轩辕亦就看见他虽然是跟自己说话,两只眼睛瞄的却是水寒,自然早有了防备。
"轩辕静,朕在这里。"轩辕亦边说,还边把他往自己身边带,好让他远离水寒。
"呵呵,看皇兄气色如常,想必那刺客没得手吧。"看自己的小心思给轩辕亦摸的透透的,轩辕静脸上忙堆了笑,转移轩辕亦的注意力,"对了,刺客抓到没有?"
轩辕亦摇摇头,松开扣了轩辕静手腕的手,示意他坐了,警告的撇了他一眼,然后才摇摇头。
"暗卫干什么吃的?"听说刺客没捉到,原本还满脸堆笑的轩辕静立刻义愤填膺起来,"我看他们是欠操练了,把刺客放进盘龙殿不说,还让人给跑了。"
"我看也是。"难得的,坐在一边的水寒竟然会和轩辕静有同样的想法,"不但刺客没捉到,还把我的东偏殿给踩塌了。"
踩踏了?轩辕静看了看一脸云淡风轻的轩辕亦,又看看满脸气愤的水寒。暗卫把东偏殿踩踏了么?这中间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吧。
第四十五章 调戏
"那个,寒儿啊,昨晚到底怎么回事,给静皇叔说说啊。"边问,轩辕静边伸长了脖子,把头凑过去,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难得皇弟如此关心朕啊,不然朕就把这捉刺客的任务交给皇弟好了。"眯了丹凤眼,轩辕亦一脸的不悦,
"呵呵,皇兄说笑了,抓刺客的事情是红叶的差事。静怎么能逞一时的意气抢了人家的饭碗呢?"嘴上虽然这样说,但是,看轩辕亦脸上的神情,轩辕静越发觉得,昨夜的事情肯定有隐情。好想知道啊,可是……看看水寒,低了头,拿着筷子夹菜,不像是知道内情的样子。再看看自家亲亲皇兄,铁定知道怎么回事,可是……不能问,问了还不知道给他折腾成什么样呢。年前他只不过好奇那个突然受宠的九皇子,三更半夜溜进寝殿,就给他毫不留情的发配边关了……,轩辕静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
不过,皇兄不肯说,那他就去问红叶好了,暗卫的事情一向是他经手的。想至此,轩辕静不再多事,老老实实的挨了自家皇兄坐了。旁边自有伺候御膳的小太监拿了白瓷的小碗,盛了碗御田梗米放在轩辕静的跟前。
轩辕静拿了筷子,扫了眼桌子上的菜色,然后扭头看轩辕亦,"皇兄,静记得不错的话,今日是寒儿的生辰吧。就算是不大宴群臣,也得加几道菜啊,怎么还是这些?"
"寒儿都不在意,你在意个什么劲?"轩辕亦瞟了严轩辕静,夹了片火腿放进水寒的饭碗。即便是身体换了,也没了前世的病,水寒还是偏爱素食,也只有自己把荤菜夹到他碗里,他才肯吃上两口。
"正因为当事人不在意,静才要替寒儿打抱不平啊。你说是不是,寒儿。"
水寒笑笑没吭声,拿了勺子舀了半碗蔬菜汤,低头喝。怎么说?跟他说今日虽然是这身体的生辰,却不是自己的生辰?他倒是也没想瞒着轩辕静,自己是穿越过来的。他也曾经问过轩辕亦,轩辕静是不是知道他这个皇兄是带了记忆出生的。轩辕亦回他说轩辕静不知道。不过不说给他的原因不是怕他把自己当成妖怪,或者接受不了,而是按照轩辕静的性格,一旦知道了这件事,铁定会跟在自己身后问这问那,就算不被当成妖怪宰了,也会给他烦死。
所以,为了自己的耳朵清净,水寒觉得,他还是学自家父皇保持沉默的比较好。
轩辕静一番大义凛然替人打抱不平的话出口后,却看见饭桌上的两个人,吃饭的吃饭,喝汤的喝汤,全都默契的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又眨了眨眼睛,忽然有种挫败感。
对自己的皇兄,轩辕静觉得他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男人从出生就给人一种看不穿的感觉。跟在他身边多少年,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喜欢穿什么,喜欢什么样的颜色,可是对他的了解也仅限于此,细细想来,许多年,自己却从未真正知道过他心里想得是什么。现在又多了个九皇子,虽然还是个孩子,却也是个摸不透看不清的人,轩辕静甚至觉得,这两个人是同一类的人,而他,则是个异类。
"静,别想太多,我和寒儿从未把你当作外人。"看轩辕静平日那吊儿郎当的脸上露出某种孤寂的表情,轩辕亦说。说完还扭头看看水寒,"是不是寒儿?"
"嗯。"水寒嘴里咬着芹菜,点头,"寒儿从来还没见过像静皇叔这样好玩的人呢。"
听水寒这么说,轩辕亦忍不住笑了出来。
轩辕静给水寒这么说,哭笑不得,"寒儿是在夸静皇叔还是在损静皇叔呢?"说完起身,隔了轩辕亦,恶狠狠的伸出手指狠狠的捏了捏水寒的脸蛋。这一次,轩辕亦倒是没拦着。
心里面原本的那些孤寂给轩辕亦和水寒的话冲淡了不少,轩辕静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正了身形,"可是,今日毕竟是寒儿六岁的生日,就这样什么都不做真的可以么?就算寒儿不在意,这朝中上上下下的大臣,还有皇兄的那些妃嫔们可都看着呢。"
"静,你可知有句话叫君心难测?"轩辕亦夹了片鸡肉送进轩辕静的碗里。看轩辕静点头,轩辕亦微眯了丹凤眼,"可是有些人不知道。朕不过是借了这次让他们明白这句话。"
看轩辕亦神色一凛,轩辕静就知道这朝堂上,还有这后宫里怕有人又要倒霉了。
"对了。"轩辕静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袖子里退出件东西递给水寒,"这个是给寒儿六岁生辰的礼物。"
水寒伸手接了,忽觉手心一暖,发现那竟然是快玉佩。自己手掌大小,五彩的丝线细细的编了根绳子系了玉佩上的如意环,正面雕了双龙戏珠的图案,背面,给卷云纹围绕了,赫然是个寒字。
轩辕亦瞟了眼水寒手里温润的没有一点瑕疵的玉佩一笑,"这是暖玉,寒儿天生体寒,有这玉养着,寒气轻易不会入体了。"说完又转向轩辕静,"也到难为你细心,弄了这么件东西。"
看轩辕亦高兴,又看水寒甚是喜欢这玉,轩辕静笑得眯了眼睛,"那日想着寒儿生辰送什么好,一时没主意就去翻库房,翻来翻去就看见了块玉璞。找玉匠剖了里面竟然是块暖玉,我想寒儿天生体寒,这玉正好送他。"说着,从水寒手里接了玉,给他挂在脖子上。
"谢谢静皇叔。"伸手把那玉佩塞进袍服里,水寒冲着轩辕静一笑。
"要玉不离身,记住没?"轩辕亦看水寒把玉藏了,叮嘱他。虽然不是什么灵丹妙药,但是这玉不但有驱寒活血的功效,却也是某些毒物和蛊虫的克星,水寒带在身上,他自是放心不少。
又把他当小孩子了,水寒翻了翻白眼,却也没说什么。
"对了,还有一件。"轩辕静说完,又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个小布口袋,"我来这里以前去红叶那转了转,他让我把这个给寒儿捎过来,说是仓促之际也没什好送的,把这个权当是九殿下的生辰礼物。"
听是红叶送的,轩辕亦也好奇的转头看去,想知道那布口袋里面会是什么。
水寒接了口袋,伸手抽了口袋上的丝线,展开口袋,倒出里面的东西。几包一般大小的彩色纸包给倒出来,同时,一股清香飘进鼻孔。这味道闻过,水寒眼睛一亮,忙伸手剥了其中一包,几颗小指肚大小的糖球滚落在手中。
看那彩色的纸包里面果然是糖果,水寒嘴角翘了起来。自从第一次在外公那里吃过这糖球就很喜欢,还在想着什么时候能再吃上,红叶就给当作生辰的礼物送来了,水寒自然高兴。歪着头,想了想,水寒看轩辕亦,"父皇知道在哪能找到红叶么?"
"寒儿想干什么?"听水寒突然要找红叶,轩辕亦忍不住好奇的问。
"吃过饭,寒儿要去谢谢红叶。"
"不准,吃过饭还要午睡,"听水寒说找红叶仅仅是要去道谢,轩辕亦想也不想直接驳回。
"可是——"水寒想说什么。
"午睡过后再去。"看水寒圆鼓鼓的小脸皱成了包子,轩辕亦只好放软了声音。
一旁的轩辕静眨眨眼,"反正静皇叔也没事,不若静皇叔去替寒儿谢谢红叶好了。"好顺便去问问昨夜盘龙殿进刺客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当然,这件事是要背着自家皇兄的。
"好。"听轩辕静这么说,轩辕亦立刻应允,到是水寒在一边不满的撇撇嘴。这轩辕亦越来越霸道了,欺负他身子小,就把他当成小孩子。郁闷的伸手捏捏自己的小胳膊,水寒叹了口气。
"我吃好了。"看轩辕亦应允了,轩辕静就放了碗筷,"那我去找红叶去了,皇兄,寒儿你们慢慢吃。"说完也不待轩辕亦和水寒说什么,就离了座,转身出了偏殿。
看轩辕静出了偏殿的殿门,轩辕亦忽然一笑。当他这个皇兄不知道自家皇弟打的什么主意么?只是,依照红叶的性格,这次轩辕亦必定会无果而终了。
出了偏殿殿门的轩辕静自是不知道自家皇兄的心思,不过就算是他知道了轩辕亦想得什么,也不会相信自己真的从红叶那里问不出来昨夜盘龙殿闯进刺客的真相。
乐颠颠的找到暗部红叶的住所,挑了帘栊进去,就看见红叶坐了太师椅,拿了本书正在翻看。
看帘栊一挑,轩辕静乐呵呵的进来,红叶皱了眉一脸的,你又来干什么的表情。
看红叶表情不愉,轩辕静也不恼,笑呵呵的坐在红叶身边,"那个小红啊,人家也不想来。不过人家呢,是受人之托。"说完又眨了眨眼睛抛了个媚眼给红叶。
红叶挑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呃……"看红叶只是挑了眉,连个字也不说,忍不住嘟了嘴。
看轩辕静没动静,红叶又挑了挑眉毛,终于吐出了两个字,"继续……"
"呵呵,是寒儿托人家来的。"看吧看吧,一提到九殿下,小红就跟换个人似的,不但没了刚才的愠怒,脸上还带了笑。
"小红想不想知道九殿下让我过来干什么?"
"干什么?"红叶问。
"可是,人家现在不想说了。"说完,轩辕静架了双腿,伸手拿了桌子上红叶的茶喝了两口。
"你……要怎样。"红叶看轩辕静竟然卖起乖了,额上青筋跳了跳却也那他没办法,只好沉了心,按下性子问。
"让我亲一口。"

第四十六章 反调戏
寂静,绝对的寂静,寂静到轩辕静的心忽悠悠的提到了嗓子眼,眨巴眨巴眼睛,看红叶额头上的青筋又跳了跳,轩辕静本能的向后退了退,却不想,片刻,红叶额头上的青筋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下轩辕静反倒是心里没底了。
红叶不再理他,慢慢站起身,正了正衣领,掸了掸青色长袍,负了手往外走。
"咦,咦,咦——红叶你去哪里?"看红叶往外走,轩辕静慌忙站起来,追了过去。
"盘龙殿。"撂下三个字,红叶迈步出了房间。
"去找寒儿么?可是这会儿寒儿怕是给皇兄看着午睡呢。"他要是去了,自己岂不是白跑了一趟。啊,对了,还有正经事没问呢,现在不问怕是没有机会了,"那个小红啊,昨个儿盘龙殿进了刺客是怎么回事啊。"不是他好奇,从红叶担任暗影隐三部的总管开始,还没有刺客能进得了盘龙殿,最近的也只到了离盘龙殿的宫墙十五丈远的地方给杀了。
"想知道?"原以为红叶不会再搭理他,却不想,走在前面的红叶竟然停了脚步。
"想。"红叶身后,轩辕静也不管红叶看不看得见,猛的点头。
"真想么?"红叶回身,他身后边说边向外走的轩辕静没刹住脚步,差点迎头跟红叶撞上。
看轩辕静一双含着水的眼睛盯了自己,红叶忽然抬手,捏了他的下巴,微微抬起,"很简单,从了我。"
一滴冷汗顺着轩辕静的额角滑落,红叶那张冷漠的脸加上他暧昧的动作,再想到他刚才说的那句话,处处都透着诡异。
看轩辕静瞬也不瞬的盯了自己,红叶倒也沉得住气,盯了他等他答复。
"呵呵,小红,这可一点都不好玩。"伸手想把红叶的手从自己下巴上弄下来,抓了他的手腕,连叫了几次力,红叶的手臂却纹丝不动。
"没想到风流成性的静王爷会觉得被人调戏了一点都不好玩啊。"红叶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回答,略微勾了嘴角,但眼睛里面却是冷冷的。
当然了,给红叶捏了下巴,动弹不得,轩辕静只好翻了个白眼以示抗议。只有自己调戏别人才好玩,自己给人调戏了当然不好玩了,尤其是这调戏的人还是红叶这样的,一脸寒霜,毫不怜香惜玉的冷性的人。
"既然知道,以后就离我远点。本座可不管你是不是王爷,照样让你好看。"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说完了要说的话,红叶松了手,飞身上了屋脊,几息之后,没了踪影。
轩辕静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放弃了。看红叶的表现,这一次似乎真的摸到了他的逆鳞了。不过,最重要的是,原本是想戏弄一下红叶的,却不想竟然给他调戏去了。这对于他这个风流倜傥的静王爷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嘛。
看看四周,貌似没人看见,想了想,这种事情红叶应该是不会说出去的吧!而且,按照他的性格也不大可能到处去宣扬自己调戏了静王爷,所以,只要自己不说,应该不会有人知道吧。所以……这件事还是当作没发生比较好。想到此处,轩辕静嘴角一勾,恢复了他那副嘻嘻哈哈吊儿郎当的神情,还从衣袖里摸出了扇子,打开一步三摇悠哉悠哉的出了红叶的院子。
红叶不说,轩辕静也不说不等于这件事轩辕亦就不知道。
盘龙殿寝殿殿中央,一名黑衣蒙面的暗卫单膝跪了正在向轩辕亦汇报不久前发生在红叶和轩辕静之间的事。这暗卫到也会讲故事,把两个人的神态模仿的惟妙惟肖。
午睡后起身坐了龙床等秋菊给自己梳头发的水寒趴在枕头上,早就笑得直不起腰来了。他身后,秋菊原本还硬撑着扳了脸替水寒束发,待听到轩辕静给红叶调戏实在忍不住,干脆收了手里的梳子躲到一边笑去了。没办法,红叶是她的上司,轩辕静又是她常见到的人,认真说这两个人她都熟悉。丁宁还算沉得住气,到是没笑出来,可脸上的肉却在一抖一抖的,想必心里是笑翻了天。
轩辕亦到也还好,架了腿斜靠了太师椅端了茶水笑意盈盈的听着,待那暗卫说完,让他退了去,然后合了茶碗,轻轻放在一边的小几上,目光一闪,"进来吧。"
听轩辕亦这么说,龙床上的水寒,躲在一边的秋菊和站在轩辕亦身边的丁宁都不笑了,盯了门口。
片刻,糊了轻纱的窗子给推开,人影一闪一身青色长袍的红叶单膝跪在轩辕亦的面前。
看红叶目无表情的跪在轩辕亦面前,趴在枕头上的水寒脸一红。他倒是没想到当事人之一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看水寒把头埋在枕头上,轩辕亦知道他在害羞,就起身走到龙床前,伸手把水寒从枕头上拎起来,"寒儿不是有话要跟红叶说?"
又是用拎的,水寒无奈的叹了口气。
红叶本来就是听轩辕静说带了水寒的口信才来盘龙殿的,现在看轩辕亦说水寒找他,就转头看坐在龙床上的水寒。
水寒本就因为刚才的事情不好意思,现在给红叶一看,更加窘了,歪着头想了想,"那个糖球很好吃,谢谢你。"
红叶开始以为水寒有事情吩咐,却没想到水寒是因为自己送的糖球道谢,先是一愣,接着嘴角的线条一柔,向着水寒微微低了头,然后转向轩辕亦,"皇上您还有什么吩咐。"
"你似乎把静修理的很惨啊。"轩辕亦笑意盈盈的看跪在地上的红叶。
"只是给静王爷一个教训。"见轩辕亦问起,红叶倒也大方承认。
轩辕亦点头,"你跪安吧。"
红叶又低了低头,起身,从那扇给他推开的窗子退了出去,在窗外反手带上窗子,才跃上房脊。
红叶离开,轩辕亦伸手拿了水寒的簪子,替他束了头发,又整了整身上的袍服,把他抱下来,看他穿靴子才问,"一会要去你师傅那里么?"
"嗯,师父说今天要教新曲子。"
吩咐喜子跟了水寒去流云阁,轩辕亦则带了丁宁奔御书房。
――――
皇子到了六岁才会赐名,而且只有赐了名字的皇子才算是皇室成员,六岁的生辰虽然不如成年礼来的重要,却也是比较重要的一个生日。本以为最受宠的九皇子轩辕水寒六岁生日皇上会大宴群臣,就算不大宴群臣,也会在宫中摆宴庆祝,却不想盘龙殿传来的消息是一切如常。
这消息让铆足了劲打算在九皇子生辰宴上大出风头的妃嫔和大臣们失望的同时也多了份猜测。
宫中传来的消息说九皇子受宠没错,不说别的,年前九皇子省亲飞岚帝国的皇帝亲自接送引起的轰动还未平息,轩辕亦就又带了水寒去十里长亭给南东轩南元帅送行。可这么重要的日子盘龙殿那里又怎么会一切如常?就算是赐了名字生辰也还得过不是?
疑惑的同时,不少人心里有了另一番猜测,就是皇上其实不怎么宠爱这九皇子。仅仅是拿了九皇子当幌子,转移宫内嫔妃和朝中大臣的视线。换句话说,九皇子仅仅是个挡箭牌,皇上喜欢的皇子其实另有其人,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储君的候选人。不然,一个做父亲的,再怎么喜欢自己的儿子也不会做出前面那些事情,那些分明就是做给别人看的么。
有了这样的猜测,那些唯利是图,为了巴结上九皇子而送了贵重礼物的妃嫔和朝臣们都开始后悔。在他们看来,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根本配不上自己费尽心机弄来的稀世珍宝。可是,送出去的礼物,又不能收回来,他们只有后悔的直跺脚却也没什么办法。
他们跺脚的时候,却也有和他们同样后悔的人大胆的把注意打到别人身上。先是两位不受宠的嫔找上丁宁,哭诉自己的不如意以及为了九皇子的生辰礼物费了多少心血,省吃俭用的花光了所有积蓄。哭到最后才说出来真正的目的,就是实在是没有办法维持眼下的生活了,能不能把他们送到盘龙殿的礼物悄悄的收回去,反正那么多东西堆在那还未造册,少一两件也看不出来。
丁宁到也大方,收了两位嫔塞到手中的银子,一会就把她们的东西给退了出来。
这个先例一开,一传十,十传百,飞岚帝国皇宫内外,朝堂上下有同样想法的人全都闻风而动,纷纷拉关系找丁宁丁大总管。看找来的人多了,丁宁索性打发了个老成的太监去轩辕亦身边伺候了,自己守着这盘龙殿,一首接银子一手往外递东西,两件事都做的坦坦荡荡。
忙了一下午,那盘龙殿偏殿原本给塞的满满的箱子和盒子去了三分之一。看看不再有人来找自己,丁宁就去寝殿伺候轩辕亦沐浴就寝,顺便递了几张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人名和物品名的纸给轩辕亦。
轩辕亦翻了翻冷冷一笑,塞进了袍服,然后屏退了丁宁和一干太监宫女上床搂了窝在内侧的水寒,"寒儿想要什么?"虽然知道今日不是水寒的生辰,可是看他收了轩辕静和红叶的礼物,轩辕亦心中也还是酸溜溜的。
暗处,水寒眨眨眼睛,不明所以。
"虽然不是寒儿的生辰,可是能得到礼物,寒儿也很高兴吧。"把头埋在水寒的脑后,难得的轩辕亦心情不好。
感觉到身后的轩辕亦心情不好,而且,似乎是因为今日没送他礼物而心情不好,水寒想了想,"父皇不如明天给寒儿做个蛋糕吧,让寒儿吃个够。"对轩辕亦做出来的各式各样西式的点心,水寒无比的热爱,可是每次吃都会限定分量,这也每每让他抱恨不已。今天轩辕亦问他想要什么,水寒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那甜甜软软的西式糕点。
"好。"知道水寒在想什么,轩辕亦也不拆穿,痛痛快快应了。蛋糕么?还要吃个够?若是往日,他一定会想也不想当场否决吧,可是……放纵他这一次又何妨?
第四十七章 进学
天交五鼓,文东武西,飞岚帝国金碧辉煌的金銮殿上,站班的朝臣们一个个恭恭敬敬的半低了头,等飞岚帝国的一国之君轩辕亦的圣驾到来。
等了半天,都过了上朝的时刻,却还没等来自己的君主。跟身边的人交换了疑问的眼神,虽然不敢交头接耳,众人心里却多了分揣测。
又等了一会,一名时常跟了轩辕亦的老太监过来传口谕说今日罢朝,有本章的大人把本章递了就可以回去了。
罢朝?跪接了口谕的大臣们嘴上答应心里却泛起了嘀咕。虽然年纪轻轻就继承大宝,轩辕亦却也是个勤勉的皇帝,从继位到到现在,从未罢朝过,怎么今日突然传来这么道口谕。
接了口谕,一干的大臣纷纷从地上爬起来,围了那传口谕的太监,互相推辞了一番还是左丞相玉无极迎了那太监问,"敢问公公,皇上是不是龙体欠安?"
欠安?那传了口谕来的太监听玉无极这么问一怔,"皇上身子骨好好的啊?咱家刚还看见了呢。"
听太监这么说,围拢了的人互相交换了个眼色,都是一脸的纳闷。身子骨好好的怎么不上朝来呢?难道还有比治理天下更重要的事情?犹豫了片刻,玉无极身后的一名二品官试探着问,"若不是圣上龙体欠安怎么今日要罢朝呢?"
"原来众位大人是问这个啊。"听那二品官员问,老太监恍然大悟一般,"今儿个不是九殿下进学么,皇上要送九殿下去太学。"那太监说完拱了拱手,冲着在场的大人们作了一个揖,"各位大人留步,咱家还得进去伺候着呢。"随即带了小太监离了金銮殿自回盘龙殿去了。
留在金銮殿内的十几位大臣们目送着老太监的背影离去,互相看了几眼,都各自揣着心事冲着玉无极抱了抱拳先后离去。
看那些大臣们都走了,一直站在人群外面不声不响的一名四品官员凑到了玉无极的身边,"爹,咱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玉无极看走在最后面的两名官员顿了顿脚步知道他们大概是听到了自己这个蠢儿子的话了,就狠狠的瞪了一眼玉正明。
"皇上这么宠那个九皇子,那阳儿岂不是没戏了?"浑然不觉给自己老爹瞪了,玉正明接着说。
看那两名官员脚步虽然顿了一下,却并未停,玉无极轻轻的舒了口气。待那两人走远了,伸手一个嘴巴就扇在玉正明的脸上,"跟你说过多少回了,谨言慎行,谨言慎行。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说完甩了甩袍袖迈了大步往殿外走。
给玉无极扇了嘴巴,玉正明咧咧嘴,却也不敢顶撞,一溜小跑的跟了出去,看玉无极脸色稍缓,又凑到跟前,"爹,咱们怎么办?总不能看着这小子把阳儿的风头压过去了。"
"一个六岁的孩子能有什么风头?"玉无极回头瞪了一眼自己儿子。
"可是他身后可是南东轩这个老匹夫,还有南飞羽,他可是占了惠州那块肥地,要钱有钱,要粮有粮的。"
"鞭长莫及这话你没听过么?南飞羽远在惠州,南东轩又在边关京城里出点什么事,消息传过去都是半个月之后了,到时候他们就是有心也来不及了。"说完了,玉无极眼神一凛,"不过,养虎为患,这个九皇子还是尽快除去为好。他若想要这皇位我倒是不太担心,可他要是给那位拉过去……"
听玉无极这么说,玉正明眼里也闪过一丝残忍。九皇子,轩辕水寒,你若死了可也怨不得别人,只能怨你运气不好,错投了帝王之家。
―――――
那位玉正明心里想的错投了帝王之家的九皇子轩辕水寒,此时正牵了自家亲亲父皇的手带了一大溜的太监宫女,施施然的往皇宫内东北角的太学去了。
飞岚帝国的太学分内外两院。外院设在落凤城城南,官宦子弟和富商巨贾家的公子占了很大一部人,另一部分是各地州府推举来的,品学兼优却因家境贫寒读不起书的少年。内院就在皇宫内的东北脚上,是专给皇亲国戚和朝中大臣的子弟所设。不过因为皇子们自有其母亲单独请了师傅教,大臣家也有专门的先生教自家的公子小姐读写,这内太学与其说是学习的场所,倒不如说是宫内各个皇子培植自己势力,朝中各位大臣结交皇子的场所。
一抹柔和的霞光出现在天边,和平日一样,内太学的大殿内已是人声鼎沸。坐在书桌后太师椅上的太傅白浩然却皱了眉毛,今日殿内弥漫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与期待。对这原因,白浩然也心知肚明。
昨日九皇子六岁生辰,今日该是九皇子进学的日子,也就是说从今日起,内太学又多了位皇子,在坐的皇子们也多了个对手。
大皇子轩辕天阳淑贵妃的儿子,外公是飞岚帝国左相玉无极。轩辕帝右相掌政权,国左相掌军权,所以,虽然玉无极位列莫言之后,却也是地地道道的实权人物。
二皇子轩辕天鸿皇后颜冰玉之子,认真说起来应该是嫡长子。外公是礼部尚书,桃李遍天下,朝中大臣多出自颜门,右相莫言更是颜尚书的得意门生,所以二皇子背后的势力却也不容小觑。
原本,这后宫和朝中的势力,分别以大皇子和二皇子为首。
现今又来了个九皇子轩辕水寒,母亲虽然早已亡故却也是贵妃身份。外公南东轩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掌握了飞岚帝国的半数兵权,又有个身为惠州刺史的舅舅。虽然这两人都不在朝中,但这九皇子现今身后最大的靠山却是整个飞岚帝国的当权者当今皇帝轩辕亦。
水寒的到来无意中把这内太学原本两虎相争的格局变成了三足鼎立。无论是这太学内的两个中心,大皇子轩辕天阳和二皇子轩辕天鸿,还是代表了自家势力的一干官宦子弟,在重新考虑自己立场的同时都对这即将到来的九皇子多了些许的期待与探究。
这晨读的时刻已经到了,却还未看见九皇子,无论是几位皇子还是十几位朝臣家的子弟都多了点焦躁与不安。
虽然平日各个都老成持重,但是孩子毕竟是孩子,心里面也有藏不住的事啊!白浩然一边感叹眼睛也情不自禁的往院子的大门处溜过去,冷不防,一抹明黄闯进了眼睛。吓得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忙站起身揉揉眼睛。
"皇上驾到——"跟在轩辕亦身后的丁宁踩着轩辕亦迈进太学的步子,丝毫不差的向太学内的众人通报轩辕亦的到来。
正等着看水寒的孩子们没也没想到,轩辕亦会突然驾临,震惊之余忙放了手里的书,离了座,在自己书桌边跪了下来。
"臣见过皇上。"
"儿臣见过父皇。"
"草民见过皇上。"
"都起来吧。"牵着水寒的小手,轩辕亦冲白浩然点点头,"寒儿,这是太学太傅白浩然。是我飞岚帝国的大儒,以前还是父皇的太傅。"
"老臣不敢。"听轩辕亦说起以前曾经是自己的学生,白浩然心中一暖的同时,忙低了头,连说不敢。
"白太傅,这是朕的九皇子,轩辕水寒。"
听轩辕亦这么说,白浩然就抬头看站在自己眼前的水寒。一身月白缂银丝的广袖袍服,外面罩了一件柔软顺滑的白色纱衣,圆鼓鼓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清澈如水,藏不住什么事情一般,头上银簪束发,发稍披在肩上,头上碎发遮挡了半边的额头。身上少了分皇子的老成持重与一本正经,也多了几分皇子们没有的天真与孩子气。
就在白浩然打量水寒的同时,水寒也在打量眼前这个曾经是自家父皇太傅的人。
看白浩然四十几岁的年纪,颔下三绺须髯,面目白皙慈祥,宽大的袍服隐隐透着点不羁与狂放,水寒忽然一笑,松了给轩辕亦牵着的手,抱了拳,"水寒见过太傅。"
"臣不敢当。"这九皇子倒是很合自己胃口么。见水寒抱拳行礼,白浩然忙拱了拱手。
白浩然和水寒互相认识了,轩辕亦的眼睛扫了眼大殿一眼就看见窗边空着的一张书桌,重新牵了水寒的手走过去,"寒儿坐这里可好?"水寒坐到椅子上,扭头看过去,窗外,一树热闹的杏花映入眼帘,就点了点头。
看水寒坐了椅子,轩辕亦心中忽然不舍。只不过是送他来太学,不知为何心中却生出如同女儿出嫁一般复杂的心情。一想到,从进了这太学的院门开始,水寒的世界中就不再只有他一个人,轩辕亦的心里就酸溜溜的。
看水寒坐好,轩辕亦忍不住低头亲亲那圆鼓鼓的小脸蛋,"寒儿乖,父皇等你吃午膳。"
"哦。"水寒点点头,"寒儿会照顾好自己的。"
直起身,轩辕亦冷冷的瞥了一眼水寒身后的喜子,"好好伺候着,不然朕扒了你的皮。"
"父皇——"绵绵软软的声音带了不赞成的语调。
"寒儿乖,父皇只不过是说着玩呢。"嘴上这么说,轩辕亦还是又瞟了眼喜子以示警告。
第四十八章 太学
目送着一身便服的飞岚皇帝轩辕亦离开,内太学大殿里面的几十双眼睛都盯了坐在窗口位置上的水寒。水寒到也大大方方的任人端详,可端详久了,给一双双如探照灯一般的眼睛盯了半天,水寒也有些不耐烦起来。
"太傅。"甜甜软软的童音带了点不满。
给水寒一叫,兀自盯了水寒出神的白浩然才反应过来,有些心虚的清清嗓子,"诵读。"
白浩然出声,太学内的几十个孩子都从水寒身上收回了目光,捧了自己桌子上的书本扯开嗓子,殿内又传来读书声。
察觉到朗朗的读书声中却有一道目光黏在自己身上不肯收回,水寒就迎着那目光回望过去。看见了坐在自己左前方八九岁的孩子,那孩子一双明亮的眼睛里带了几分的欣喜,些许的期待和一丝羞怯,像是想说什么,或者想做什么却心惊胆战的不敢行动。
看那孩子的目光到也真诚,水寒嘴角勾了勾,冲着他一笑。看水寒冲自己笑,那孩子的脸一红,低了头翻了开书桌上自己的书。殿中,除了坐在书桌后的白太傅白浩然,还有一个人把这幕看的清清楚楚,眼底一抹阴狠稍闪即逝。
水寒不着痕迹的瞟了眼那孩子,微微一笑,不甚在意的转回头。
低头看见自己书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摊开了本书,水寒一愣,扭头看站在自己身后的喜子。
看水寒看他,喜子忙低了头。
水寒拿了桌子上的书本,瞟了几眼,又扭头看喜子。
"主子,这书是丁总管让奴才带来的。"见水寒一脸的不满,喜子忙弓了身子。这也不能怪他啊,想九殿下现在看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书哪一本带过来都会引起轩然大波吧。
对这点,水寒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只好叹了口气,按下性子低头翻那本给孩子准备的类似三字经的初级读本。
一页一页的翻过去,不出半个时辰水寒就翻完了那本薄薄的册子。无聊的合了桌上的本子,水寒趴在桌子上,望风景。
白浩然装模作样的捧了本书挡了半边脸,眼睛却不时望向坐在窗口那孩子小小的身影。看水寒一页一页的翻书,白浩然可以肯定这孩子识字,不但识字,还认得不少。
想了想,白浩然放下书,踱着步子来到水寒身边。
原本出神的望风景的水寒觉得身前的书桌一暗,转头看白浩然在自己身边站了,就抬头看他。
看水寒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盯了自己,白浩然微微一笑,"九殿下识字么?"
"认得一点。"听他这么问,水寒不好意思的低了小脑袋,心中却在暗笑,这人八成是来探底的。
"哦,是哪位宫人教的?"皇子认字并不稀奇,哪宫的娘娘不是在自己孩子两三岁的时候就请了人来教。不过,幼年丧母的水寒识字,却让白浩然有些讶异。想必是以前跟了贤贵妃的宫人们教的,想至此,白浩然随口问了句。
"父皇教的。"软软的声音却让白浩然身子微微一颤,父皇……皇上教的么?他到是没想到,那高高在上的青年肯耐下性子教个六岁的孩子识字。
白浩然的讶异倒是一点不剩的给水寒收进眼底,嘴角小小的勾了一条弧线。他本来就识字,前世的简体字,跟这世的繁体字相比,虽然多了些笔画,用法与意义到也没什么太大的不同,不过这件事他可不打算说出来。
"那九殿下可会写字?"
"会。"依旧是绵绵软软的童音,边说还边拿了架在笔架上的毛笔,铺了张白宣,小手提了笔管,蘸了砚上的墨汁,悬了手腕随着笔尖落下,轩辕水寒,四个工工整整,楷书赫然纸上。
白浩然低头看看纸上的四个字,字迹规矩工整,虽然略显稚气,谈不上入木三分的力道一笔一画间却也藏了笔锋。
"这也是皇上教的?"白浩然抬头看看坐在椅子上小小的身子问,若不是亲眼看水寒写了这四个字,打死他都不会相信,这几个字是个只有六岁的孩子写的。
"嗯。"水寒乖巧的点点头。白浩然撞上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在心底一闪即逝。
钟鼓之声遥遥的传来,辰时已至。
"好了。"掩去心底的恐惧与不安,白浩然返回到书桌前。晨读时间已过,大殿内的孩子们都合了书本。
给自家主子送早饭的宫女和各家的婢女拎着食盒早就在太学的院内候着呢。听大殿内热热闹闹的诵读声停下来,自觉地排了一队,立在门口。看书桌后的白浩然点头,婷婷袅袅,挪了莲步走进里。
在一群六品宫人服色的宫女和众多花枝招展衣着华丽的婢女里面,一身四品服色,外罩了白纱素衣,挽了发髻,单插一根玉簪不施粉黛的冬雪甚是扎眼。
跟自家主子一样习惯了给人盯着看,冬雪眼都不眨的从一群或艳羡或嫉妒的女人堆里穿过,径直来到水寒跟前,福了一福。也不多说,铺了雪白绣花的桌布,开了手里鎏金云龙纹的食盒,把里面的米粥和小菜端出来,在桌布上摆了。
第一盘细瓷的小碟里放了两块腌肉脯,滑滑嫩嫩的泛着油光,水寒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看冬雪端第二盘。第二盘的盘子里是两片火腿肉,冬雪看水寒的眉毛又皱了皱,几乎笑出来,九殿下喜欢清淡的食物,盘龙殿里上上下下的宫人全都知道,今日皇上偏偏挑了这两样荤菜特特的送过来,九殿下不皱眉才怪呢。直到第三盘拿水抄过,拌了笋丝淋了麻油的菠菜端出来,水寒才舒展了眉毛,端了粥碗,拿了乌木包银的筷子夹了块肉脯埋进粥碗里开始吃饭。
无论是皇子还是朝臣家的公子,行走坐卧自有规矩,饭桌上也是如此,因此,偌大的内太学的大殿内除了偶尔碗筷碰撞发出的轻微声响,倒也寂静一片。
吃了半碗粥,咬了一片火腿一块肉脯半盘青菜水寒放了筷子,冬雪伺候着漱了口,收拾了书桌冲着水寒福了福,看他点头就拎了食盒出去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孩子吃过早饭,大殿内也热闹起来,先是一两个孩子在那咬耳朵,慢慢说话的人越来越多,声音也大了不少。前世因为身体的原因,水寒性情淡然不喜热闹,现今虽然转生,旧有的习惯与性情却也没什么大的改变。听大殿里越来越热闹,水寒单手支了下颌,望向窗外那树娇艳欲滴的杏花。
略显单薄的后背散发出来的生人莫近的气息到也成功的阻止了来搭讪的和找麻烦的人。
"九弟。"耳边传来清亮的声音,水寒一怔,转头一看,晨读时坐在自己左前方的那个孩子站在自己身边。
见水寒回头看他,那孩子意外的有些不好意思,"我是天鸿,轩辕天鸿,是……"
"是二皇子。"水寒打断了那孩子的话,听这孩子就是嫡皇子轩辕天鸿,水寒多少有些在意,上下打量了一下这八九岁的孩子。
一身绣了三爪金蟒的皇子常服,腰横玉带,金冠束发,干净清秀的小脸,跟轩辕亦竟也有三分的神似。
"呃……"给水寒打断了要说的话,轩辕天鸿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怔怔的站在书桌边上。
"要叫二皇兄,知道不?"看水寒对轩辕天鸿不冷不热,轩辕天鸿身后的一个同样着皇子常服的孩子忍不住出声。
二皇兄?水寒干笑,让他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叫一个九岁的孩子皇兄?瞪了一眼那孩子,水寒不再理他们,重新转头看那窗外一树的杏花。
"小七。"看那孩子惹恼了水寒,轩辕天鸿忙轻声呵斥站在身后的孩子。七皇子轩辕天星似是不满水寒的态度,还要说什么,给轩辕天鸿呵斥,虽有不服,还是鼓了嘴乖乖的退到一边。
"七弟就这样,心直口快的,还望九弟不必在意。"
"哦。"水寒扭头看了眼轩辕天鸿,表示他知道了,就又转身去看那满树的桃花。
"九弟么?二皇兄叫的倒是满亲切的。"阴阳怪气的话用阴阳怪气的口气说出来,只是尚且稚嫩的声音听上去引人发笑。
水寒皱了皱眉头转过身子,轩辕天鸿身后又挤过来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虽然没穿象征皇子身份的蟒袍,但是听他刚才的说法,显见也是皇子出身。
"三皇弟,九弟才来你不要欺负他。"看是三皇子轩辕天雨,轩辕天鸿不着痕迹的移了移身子把座位上的水寒护在身后。
"怎么会呢二皇兄,九弟才来,又深受父皇宠爱,我巴结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欺负他呢。"说着人就凑到水寒身前,"九弟,叫声三皇兄听听啊。"
一滴冷汗顺着水寒身后喜子的额头滴下来。这真的是皇上的三皇子么,那阴阳怪气的神态,那拐着弯,往高挑的声音……活脱脱的一个市井无赖么。而且,这三皇子分明是来找茬的吧。
"三皇弟。"看轩辕天雨越来越不像样子,轩辕天鸿不由皱了眉毛,加重了语气,带了些许警告的意味。
不过,轩辕天雨对轩辕天鸿的话充耳不闻,看水寒坐在椅子上不吱声,往前倾了倾身体,伸出手去。
轩辕天鸿想阻止,却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的看轩辕天雨去抓水寒的衣领。
水寒看那手伸过来了,目光一凛,斜侧了身体,轩辕天雨的手还未到,水寒便伸了自己的右手,白嫩嫩的小手扣了轩辕天雨的小臂。
第四十九章 闹学
轩辕天雨看自己的手臂给水寒扣了,条件反射的想把手臂往回抽,抽了两下,却没抽动,心里面有些没底了。他倒是没想到面前这个矮小的孩子会有这般大的手劲,有些发慌,也有些后悔受人挑唆来找水寒的麻烦。可是总不能一直让人抓着自己的手臂不放吧,偷眼扫扫周围的几个孩子,看他们大都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身为皇子,给人用那样的眼神看,轩辕天雨自然受不了,咬了咬牙,左手抓了右手的手臂,铆足了劲往外抽右手。
一个给惯坏了的孩子而已,若要跟他一般见识,自己不也成了孩子了么。这要是给轩辕亦知道了,还不笑话死他。因此水寒看他往外抽手臂,就放了手。
却不想,轩辕天雨因为前两次都没把手臂从水寒的手里抽出来,这一次连吃奶的劲都使上了,他这边用力,水寒那边刚好放手。使出的力没有着力点,轩辕天雨的身体踉踉跄跄的往后退,撞上了身后一张书桌。
书桌后的孩子正支了下巴看好戏,突然看见轩辕天雨朝他的书桌撞过来,慌慌张张的站起来就想跑。不过已经来不及了,屁股还没离开坐垫,就给退过来的轩辕天雨撞了个结结实实。借了惯性,连人带椅子一起翻到,那孩子和轩辕天雨在地上滚成一团。
书桌上的笔墨纸砚和细瓷的笔洗,架笔的笔山给这两个孩子一撞稀里哗啦的往地上掉,飞溅起来的墨汁溅得到处都是,连挡在水寒身前的轩辕天鸿长袍的一角也沾了两点墨迹。
站在自己座位前的水寒张了张小嘴,又眨巴了眨巴眼睛。眼前的这一场混乱认真来说,他得负一半的责任。可这也怪不得他,谁让那小破孩用那么大的劲呢,自己又不是不放手。
"哗——"的一下,原本围在四周看热闹的孩子们都退了开去,远远的围成一个圈瞭着这边的动静。轩辕天雨的小太监看自家主子翻倒在地上,忙上前去扶倒在地上的轩辕天雨。
"走开。"借了小太监的手爬起来,轩辕天雨抬手就把扶自己起来的小太监推到一边。
身上的锦袍皱成了一团,前襟处还留了个不知道是谁的鞋印,腰带虽然还系着,但是挂在腰间的香囊不翼而飞,玉佩则碎了一半,只有木质肚大小的一块还悬在原本穿了玉佩的绳子上。衣领裂开了。露出白色的里衣,头上束发的金冠斜到一边,半头的头发披散开来。脸上和半边身子上染了漆黑的墨汁,此时的轩辕天雨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看刚才还趾高气扬的轩辕天雨转眼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围拢来的孩子们中间传来几声轻笑。就连水寒身边的轩辕天鸿和喜子都悄悄的勾了嘴角。
那几声轻笑原本就因为突然遭到水寒的暗算弄得自己狼狈不堪的轩辕天雨听来分外的刺耳,可弄得如此不堪的是他自己,他又不能去找嘲笑他的人,也因此,一腔的怒火全都集中到兀自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一脸诧异的水寒身上。
如同一头给惹恼的野兽,轩辕天雨张开双手就往水寒的身上扑过去,恨不得把眼前的这个孩子掐死。
暗卫护主,喜子虽然表面上的身份是水寒的贴身侍卫,真正的身份却是红叶手下的暗卫之一。看轩辕天雨动了杀意,喜子身形一闪就把水寒护在身后,"三殿下请自重。"
"自重个屁,"看水寒身前不但挡了轩辕天鸿,这会还挡了个四品的太监,轩辕天雨就更恼了,"你个狗奴才,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么?是你能站的地方么。"说着伸手就去推喜子,喜子目光一凛,眼睛少了平日里的温和恭顺,多了些许的杀气。虽然只是瞬间,但他眼睛里面的萧杀还是给他身旁的轩辕天鸿和另一双隐在角落里的眼睛看去了。难得的,两个人竟然得出了同样的结论,这人可不是太监那么简单。
"喜子,退下。"察觉到喜子眼底的那抹怒意,水寒出声。喜子是暗卫出身,跟那些自小就去了势,男人女性的太监不同,自有其暗卫的骄傲和男子的尊严在,给轩辕天雨说成是奴才自然愤怒。这些水寒也明白,不过,现下他的身份是自己的太监,太监就应该有个太监的样子。主子没发话,他这个做奴才的自然不能说什么。
给水寒呵斥了,喜子也才反应过来,低了头,弓了身子安安静静的退到一边。
"你想怎样?"看喜子收到自己的警告,不声不响的站到一边,水寒难得主动开口。
"怎样?"轩辕天雨听水寒的语气里有些软弱伸手擦了把脸上的墨汁,"跪了给我道歉?"
跪了?水寒冷笑,一张圆鼓鼓的小脸上瞬间蒙了一层寒霜。想他前世水家家主,这一世飞岚帝国的九皇子,前世也只跪过过世的双亲,这一世也只跪轩辕亦一次,还是给身边的人按下去的,怎么可能给这蛮不讲理的三皇子下跪?
"三皇弟,你别太过分了。"一直挡在水寒和轩辕天雨中间的轩辕天鸿听轩辕天雨让水寒跪了道歉,忍不住说,"事情本就是因你而起,即便道歉也应该是你。"
"道歉?二皇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存了什么念头。你这么巴结他还不时看中了他身后的势力?可是你也别忘了,人家的娘是贤贵妃,论身份地位一点都不比你差,别最后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最后给人家算计去。"
到底还是小孩子,没那么深的城府,看那原本铆足了劲找水寒麻烦的轩辕天雨忽然针对了自己,轩辕天鸿张张嘴半晌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你别在这胡说八道的,二皇兄是看不过你欺负人。"轩辕天鸿没说话不等于别的孩子不说,刚才要水寒叫轩辕天鸿二皇兄的七皇子轩辕天星听轩辕天雨这么说就嚷嚷起来,边嚷嚷还边推了把轩辕天雨。
先是让水寒摆了一道,现在又让轩辕天星推,轩辕天雨自然不肯,抬了手一拳就打到轩辕天星的肚子上。
"哎吆——"一声,轩辕天星也没想到轩辕天雨会打自己,措不及防,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疼得他捂了肚子蹲在地上。
四皇子轩辕天月和七皇子轩辕天星是一母同胞,看自己亲弟弟给人打了也不出声,一脚就踹上了轩辕天雨的屁股。
轩辕天雨吃痛,叫了一声,脚下不稳,一个踉跄就撞到了挡在水寒身前的轩辕天鸿。又是噼里啪啦的一阵乱响,水寒那张书桌上的东西也有大半掉到了地上。
轩辕天鸿给轩辕天雨一撞,头磕在桌面上,起了个大包,疼的他眼泪都出来了,却因为是皇子不得不忍了,呲牙咧嘴的退到一边,自有贴身的小太监护着。
给人踢了屁股,前面要是没有轩辕天鸿挡着,怕是要摔个嘴啃泥了,轩辕天雨大怒扭头就扑向轩辕天月,轩辕天月看他扑上来也不怕,直接迎上来,两个人扭打起来。看两个扭在一处,轩辕天雨的人忙上来拉偏架,拉了轩辕天月让轩辕天雨打。
有人拉偏架,就有人不服气,几个大一点的孩子围过来帮助轩辕天月从那几个拉偏架的孩子们手中挣脱。那几个拉了轩辕天月的孩子看轩辕天月挣脱了,就跟那几个拉架的孩子扭打在一处。
太学里,胆子大手脚灵活的冲到人堆里,帮自己那一方的人,自觉没什么本事又怕给误伤了的,远远的站在书桌和椅子上呐喊助威,还有那胆子小的,窝在角落里吓的哇哇大哭。一时间,哭声,喊声,桌子椅子磕碰的声音,书桌上东西掉落的声音连成片,中间还加了咒骂声,吆喝声。
看眼前乱成一团,轩辕天鸿想阻止,喊出来的声音马上就给吵闹声淹没了,况且,就算听见,打红了眼睛的两伙人也只会当作耳旁风。
跟了自家主子出来的太监和贴身的小厮们看这太学的大殿里地上十几个孩子打成一片,半空中书本,毛笔宣纸乱飞还有不知道是谁的靴子顺着窗子飞到了院子里,一个个都傻了眼。不是他们不想上前,而是不敢,吃早饭去的太傅不在,这滚了满地的孩子哪个不是家事显赫,这要是万一伤了哪宫的皇子,或者伤了哪家的公子,可不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能担待的起的。
轩辕天雨看有人把轩辕天月拉走了,扭头就看见站在人群外面,冷冷的看着眼前这番乱景的水寒,就扑了过去。
水寒看轩辕天雨扑过来,移形换步,躲了扑上来的身子伸手扣了他的脉门。轩辕天雨毕竟年纪小,虽然习武却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浑然不觉脉门给人扣了有多危险,轮了另一只手直冲水寒的面门。
一道白影闪过,水寒轻巧的躲了迎面的一拳,手指上加了一分的力道。
水寒加了力,轩辕天雨吃痛,想挣脱扣了自己手腕的水寒,却不想手碗如同给铁钳子钳住一般竟然动都不能动。
眼看着自己的手腕给水寒扣住抽不出来,又因为水寒手指上加了力道,疼得冷汗都下来的轩辕天雨情急间竟然迎着水寒扑了过去,抱住扣住自己手腕的水寒的右手手臂,张嘴狠狠的咬了下去。
第五十章 长幼有序
痛楚从手臂上传来,水寒皱了秀气的眉毛,眼底寒光一闪。也不说话,扣住轩辕天雨手腕的小手手指从脉门上移开,食指和中指顺着手腕上的关节按下去,"喀吧——"一声,轩辕天雨的右手手腕竟然给他用分筋错骨的手法卸了下来。
"啊——"一声惨叫,撕心裂肺,压倒了大殿内所有的声音。
殿内扭成一团的孩子们,在听到了那声叫喊后,都停下了手上脚上的动作,这个还抓了那个的衣服,那个抱了另一个的腰,另一个揪了第四个人的头发,还有个骑在别人的身上挥起来的拳头还摆在半空中。维持着停下时候的动作,殿内所有的人,都看向水寒和轩辕天雨所在的方向。
轩辕天雨已经倒在地上,翻翻乱滚,左手捂了右手的手腕,疼的已然发不出声音来了。
大殿里一片狼藉,宣纸,砚台,毛笔,扔得到处都是,一片片的墨迹加了星星点点的血迹染了漫地的青砖,桌椅歪斜,大殿中央,十几个十来岁的孩子鼻青脸肿灰头土脸的滚作一团,旁边有个小太监蹲在一个孩子旁边,照应着,那孩子鼻子里面塞了块手帕,丝丝的血痕顺着鼻翼慢慢渗出来,鹅黄袍子的前襟已经红了一大片。外围,年纪稍小点的站在桌子上,手里抄了砚台,镇纸什么的,看样子是在加油助威的同时顺带着趁人不注意想扔点什么进去。再外边,更小的孩子给自家的奴仆哄着边哭边远远的离了大殿。
听说太学里面打起来了,早饭吃到一半,撂了碗筷,没来得及漱口的白浩然风风火火的赶到太学大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看见白浩然,那原本滚在地上的孩子都松了手,纷纷站起来,原本站在桌子上椅子上的孩子也都跳下来,号啕大哭的孩子也都硬生生的憋了声音,不时的抽咽两声。
白浩然走进来,围成一圈的孩子们自动的闪到一边让出一条通路。三皇子轩辕天雨已经没力气翻滚了,躺在地上,鼻涕眼泪染了原本溅在脸上的墨汁,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面目了。
"三皇子,"还是看守在一边的轩辕天雨常带的小太监,白浩然才认出地上躺的是三皇子。看轩辕天雨躺在地上喘气,白浩然赶忙蹲下身去,上前查看,看他没了说话的力气就问他身边的小太监,"三殿下怎么了?"
"三殿下他,他给九皇子把手腕掰折了。"小太监见白浩然问,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刚才还好好的三殿下现在竟然成了这个样子,这让他回去怎么跟丽妃交代啊。丽妃心狠手辣这皇宫的宫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前几天他还亲见一个宫女因为替丽妃梳头不小心拉了她的两根头发,就给打折了腿,今日要是给她看见自己的心肝宝贝给人打成这样,自己这条命八成就没了。
九殿下?白浩然起身看向站在一边,月白的长袍一尘不染的水寒,"三殿下的手是九殿下弄得?"
"嗯。"水寒点头。
"老臣想问问九殿下原因。"看水寒皱着眉头低着头,白浩然到能猜出几分原因。一个颇受皇上宠爱的皇子给皇上亲自送来太学,自然会引起别人的嫉妒。尤其是像三皇子这样目中无人又头脑简单的孩子,给人利用了也不自知。
抬头瞟了一眼人群后头,不显眼的角落,一个孩子抱了肩膀靠在墙边一双阴郁的眼睛盯了人群里面的水寒。
听白浩然问原因,歪着头,圆鼓鼓的小脸上秀气的眉毛拧成了一个铁疙瘩。水寒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忽然又闷闷的闭了嘴,低了头。
看水寒要说不说的样子,白浩然禁不住纳闷。到是一边的喜子,看水寒那给轩辕天雨咬了的手臂处,月白的长袍上渗出了点点血迹脸就是一灰,心里想的是,这一次似乎不止是给扒皮那么简单了。
―――
御书房,龙书案后,一身银灰色常服的轩辕亦冷冷地盯着跪了一地的人。西边一字排开跪的是皇后带着二皇子轩辕天鸿,丽妃带了三皇子轩辕天雨,莲妃带了四皇子轩辕天月和七皇子轩辕天星,还有如嫔带了五皇子轩辕天晨。
轩辕天晨就是那个给小太监照顾了,留了一身鼻血的孩子。本来皇子和朝臣家的公子们打架没他什么事,可有早就看他不顺眼的孩子趁着乱打了他两拳,轩辕天晨自然不依就同那孩子撕络在一起,也就给一起带来了。
皇子们虽然都换了袍服,也都处理了伤口,但几乎个个都是鼻青脸肿的,轩辕天鸿额头肿了一块,轩辕天月嘴角破了块皮,脖子上留了两道抓痕,轩辕天晨脸上留了道擦痕,鼻子里还塞着块棉布,轩辕天雨最惨,眼圈青了半边,右手手腕还给布带系了挂在脖子上。
东边以五体投地的方式趴伏在地上的是十几位朝中大臣,他们身边都跪着自己的儿子,也同样的是鼻青脸肿。和对面跪着的虽然低了头却还算镇静的皇子和后妃们不同,这边跪的朝臣们一个个都战战兢兢连大气都不敢出。
跟皇子动手,这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是以下犯上,就算不被满门抄斩,官场上恐怕也会前途渺茫了;往小了说,就是孩子们打架,呵斥两句,象征性的以示惩罚也就过去了。是大是小,他们说的不算,只有龙椅上坐了的轩辕亦说的才算,可现在说得算的这位面沉似水,一张俊脸冷的几乎让他们身上的血液都凝固了,有几位胆子小的大臣甚至觉得,明晃晃的钢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了,只待轩辕亦一声令下他们就人头落地了。
轩辕亦一双凤眼从跪在地上的一干人身上依次扫过,开口问,"九皇子呢。"暗卫传来的消息是这风波是三皇子和水寒引起的,三皇子脸肿的跟猪头似的在那跪着呢,却不见水寒在。
"父皇。"绵绵软软的童音响起,走到御书房门口的水寒恰巧听见轩辕亦的话,就出声应了。
"寒儿。"看水寒小小的身子从御书房高大的门槛上迈进来,轩辕亦脸上的寒霜瞬间遁去,勾了嘴角,俊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寒儿去哪了?"
站在轩辕亦身后的丁宁忍不住撇撇嘴,这就是差别对待。那脸上刚才还是能冻死人的冬天呢,这九皇子一出现,就变成春天了,都说静王爷变脸比翻书还快,自家这个主子变脸的速度也差不到哪去。看看跪在一边的后妃和皇子,又看看那十几个几乎趴在地上的朝中大臣和他们的公子,招惹了九殿下,今个儿这些人里面不知道有谁要倒霉了。
"路上碰到静皇叔了。"还给他缠住不放,非要他说内太学里面出了什么事。水寒迈了小步子,便往书房里面走,一边说。
"嗯,"轩辕亦听水寒说遇到静王爷,就点点头,"一边站下。"
听轩辕亦竟然允许水寒不跪,跪在地上的人都诧异的抬了头瞥了一眼水寒,然后又纷纷的低了头。
"哦。"水寒难得乖巧的应了一声,乖乖的站在一边,他身后的喜子双膝跪了,低了头,等着轩辕亦扒他的皮。
微眯了凤眼,轩辕亦目光一凛,"人都到齐了,有谁能跟朕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上……请皇上给臣妾和雨儿做主啊……"听轩辕亦这么说,丽妃跪爬了两步,从袖子里抽了手绢,"也不知道雨儿怎么招惹到九皇子了,好好的一个孩子就给九殿下把手腕掰折了……雨儿好歹也是个皇子,纵有千错万错也是皇上责罚了,九皇子小小的年纪就如此狠毒,这要是长大了……臣妾和皇上就这么一个儿子,才九岁就给掰成了残废,今后的日子可让臣妾怎么过啊。"
说罢捏了白绸子的手绢哭得梨花带雨好不惹人心疼。
是你就这一个儿子吧,朕的儿子多的是,也不差你这个不成器的。轩辕亦心中冷笑,表面上却和颜悦色,"嗯?有这样的事?朕却不知道原来当时丽妃也在太学啊。"轩辕亦意味深长的瞥了眼跪在地上的丽妃。
听轩辕亦这么说,丽妃忙停了抽泣,低了头,"回皇上,臣妾当时并不在场。"
"不在场啊——"斜倚了龙椅,轩辕亦拉长了声音,在场人的心也给轩辕亦拉长的声音吊到了嗓子眼,荡悠悠的,没了着落。
"朕问的是太学发生了什么,你不在场搭什么话!"一声断喝,震得御书房所有的人一激灵,跪在地上的丽妃身子一软给轩辕亦的这一声断喝吓的瘫倒在地上。
"天月,你怎么说?"轩辕亦转头看跪在莲妃身边的轩辕天月。几个皇子中轩辕天鸿和轩辕天雨是当事人,轩辕亦就点了排行第四的轩辕天月。
给点到名字,轩辕天月和莲妃身子同时一抖。
想了想,轩辕天月也跪爬了两步跪到龙书案前,"启禀父皇,九皇弟当时在跟二皇兄说话,三皇兄上去插嘴,让九皇帝叫一声皇兄听听,九皇弟不叫,三皇兄要抓九皇弟的脖子,结果自己摔倒了……至于后来九皇弟为什么要掰折了三皇兄的手腕,儿臣没看见。"那个时候他正骑在一个很久以前就看着不顺眼的孩子身上挥拳头呢。
"启禀父皇,儿臣只是想让九皇弟知道什么是长幼有序。"听轩辕天月这么说,轩辕天雨忙趴了两步在自家母妃身旁跪了。
"朕没问你。"冷冷的瞥了眼轩辕天雨,轩辕亦转向一直跪着的二皇子轩辕天鸿,"天鸿,你怎么说?"

第五十一章 贵贱有别
"启禀父皇,三皇弟自己摔了却要九皇弟道歉,九皇弟不肯,三皇弟欺负九皇弟,儿臣说了三皇弟两句,他就说儿臣是巴结九皇弟,七皇弟替儿臣说了句公道话,三皇弟就打了七皇弟……后来九皇弟是怎么把三皇弟的手腕掰折了,儿臣也没看见。"虽然是看到水寒抓了轩辕天雨的手,却没看清他是怎么动的手的。
"他的手腕没折。"稚嫩的童声响起,柔柔软软,委委屈屈的。
"没折雨儿的手腕怎么断了?"原本给轩辕亦吓的浑身瘫软的丽妃听水寒这么说,马上从地上爬起来,挑了柳叶眉厉声问。自己的宝贝儿子,打都舍不得打一下,却给这九皇子掰断了手腕,若不是在御书房,丽妃就直接冲上去掐死那个九皇子了。
水寒前世是世上最大黑道影狂的当家人,所有见了他的人哪一个不是恭恭敬敬叫一声"寒爷。"。这一世虽然没了前世的身份,却也是给轩辕亦宠上天去的九皇子。又哪里给人吼过,因此小脸一红,瘪了瘪小嘴,动了动嘴唇,最后还是委委屈屈的低了头。
"你闭嘴。"丽妃吼,轩辕亦比她吼得声音还大,这个该死的女人,自己的寒儿,他小心呵护的寒儿竟然给个臭女人当着自己的面欺负去了,咬了咬牙齿,轩辕亦动了杀机。
"父皇。"察觉到轩辕亦身上迸发出来的杀气,水寒诧异的抬了头,一双含着水的眼睛盯了龙书案后的轩辕亦。
感受到龙书案前那小人的诧异和不赞成,轩辕亦抛给水寒个眼神要他放心,再转头时,身上的杀气全然敛去,不剩一丝一毫。
"好一个长幼有序,你就是这么教育自己儿子的么?长幼有序,你倒是记得很清楚啊,难道贵贱有别你就忘了么?朕的皇子也是你个小小的妃子能教育的?什么是子以母贵,什么又是母以子贵,你也在后宫混了不少时日,也该明白吧。"两世为人,轩辕亦本不太在乎出身。况且他这一世的娘亲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嫔。但是他却知道,像丽妃这样只知道往上看的人,抬出出身压她却是最能打击她的方法。
看丽妃和轩辕天雨给自己盯的低了头不敢再多言,轩辕亦冷冷一笑,"皇后,你说朕的话可对?"
皇后颜冰玉倒是没想到说到后来轩辕亦竟然扯到了她的头上,贵为六宫之首的颜冰玉不愧是官宦人家出来的大家闺秀,略一沉吟,直了身子,半低了头,"九皇子乃贤贵妃所出,现下又是皇上亲自教导,就连臣妾也不敢责问,丽妃却当庭呵斥,也是逾越了。"两句话说的滴水不漏,即行使了她皇后的权利鞭笞了丽妃,又顺带着抬高了水寒,顺了轩辕亦的意这女子不愧是飞岚的皇后,看跪着的颜冰玉,水寒生了些许的佩服。
轩辕亦看水寒盯了跪在地上的颜冰玉,皱了剑眉,"寒儿到是很喜欢朕的皇后啊——"
意味深长的话语,在跪在当场的人听来,想的是皇上会这么说,该不是想把九皇子交给皇后抚养吧。况且,刚才四皇子不是说了么,三皇子欺负九皇子,是二皇子给出的头,虽然后来头上也给撞了个大包就是了。但是二皇子还是护着九皇子的,这二皇子后面的势力不容小觑,倘若皇上再把九皇子交给皇后……
同时竖了耳朵的人表面上没什么反应,心里的小算盘却打的噼里啪啦的响。
跪在御书房中央的轩辕天鸿听轩辕亦这么问,不由抬了头,看向站在龙书案前的水寒,眼睛里面,希望,期盼,焦躁一闪而逝。接触到水寒那双清冽的眼睛,小身子一抖,慌忙的低了头。
同样的话听在水寒的耳朵里,却怎么阴阳怪气带了股子醋味?昨天吃那个什么贵妃的醋,今日又吃上自己皇后的醋了,他只是觉得这皇后不一般而已,又没怎么着她。想至此,水寒忍不住冲轩辕亦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却不想撞上轩辕亦一双阴郁的眼睛,水寒的心一提忙陪了笑容,"寒儿只是觉得父皇的皇后温柔体贴,又美丽大方,很有母仪天下的风范,再没别的。"
"真的?"轩辕亦挑了挑眉,脸色有所缓和。
"真的。"真的都能认针了。水寒看轩辕亦的俊脸上表情虽然有所缓和,却还是冷了一张脸,忙睁了水汪汪的眼睛看轩辕亦,脸上的表情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轩辕亦盯着水寒,看他那双眼睛里除了赞赏却也没有别的,不由勾了嘴角,"很好。"满意的点点头,轩辕亦心情大好。
立在一边的水寒趁他不注意,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真是的,不就是多看了两眼他的皇后么,至于这么大的醋劲么。也不知道自己撞了什么邪了,堂堂水家家主竟然给他捏的死死的,不知道这世上有没有捉鬼的和尚道士,要是有,他到是要找来给看看自己到低招惹了什么。
轩辕亦身后的丁宁看水寒站在那直瞪轩辕亦心下暗叹,果然还是个孩子啊。皇上这哪是吃皇后的醋啊,这分明就是吃的九殿下你的醋啊。不过这话,他也只敢在嗓子里转转,最后咽了。
轩辕亦对丁宁的腹诽自当没看见,重新把话题拉到眼下的事情上来,"寒儿刚才说三皇子的手腕没折是什么原因?"
"寒儿只是卸了他的关节。"水寒答道。
卸了关节?分筋错骨么?没想到云锦天对寒儿到是倾囊相教,想必是寒儿挺讨他喜欢吧。
"寒儿为什么要卸了他的关节呢?"和蔼可亲的态度,此时的轩辕亦到是跟哄诱自家孩子的父亲没什么两样。
水寒张了张嘴,咽了口吐沫,犹豫着。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他咬了自己啊,可这能说出口嘛?他也是二十出头的男人,前世做过杀手也当过佣兵,今世又有个厉害的师傅,竟然给个孩子咬了一口,丢死人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嘛。说出来一定会给轩辕亦笑话的,按照小玉以前的说法,这人都丢到火星去了。犹豫再三,水寒试探着问,"寒儿可以不说么?"
轩辕亦看那圆鼓鼓的小脸皱成了一团包子,表情瞬息万变,异彩纷呈,显见水寒是在那犹豫不决,他都好奇死了,到底是什么事让水寒在说还是不说中如此的纠结。听水寒这么问,轩辕亦眯了丹凤眼,"寒儿觉得可以不说么?"
就知道不可以,水寒叹了口气,"因为他了咬寒儿。"说完水寒认命的低了头,笑吧笑吧,笑掉你的门牙就不笑了。
停了片刻,耳边并未传来预料中的轻笑,水寒有些奇怪,抬头去看轩辕亦,却不想腰忽然给人揽了,身子一轻,待他回过神来,人已经坐到了轩辕亦的膝盖上。
轩辕亦皱了眉毛,刚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水寒衣袖上有斑斑点点的血迹,以为是别人的血溅在身上,他也不甚在意。在他看来,依照水寒现在的身手,在一群孩子里面保证自己不受伤应该没问题,不想竟然给伤着了。
"父皇。"抬起头,看轩辕亦一脸的担忧,水寒有点不明白,他不是应该嘲笑自己么?怎么不嘲笑他反而好像在担心自己?
轩辕亦没回他的话,伸手把水寒右边的衣袖卷上去。两排青紫色的牙印赫然出现水寒白嫩嫩的小胳膊上,血液已经凝结在伤口上,雪白的皮肤衬着斑斑点点殷红的血色甚是刺眼。
冷冷的瞥了眼跪在当场的丽妃和他身边的轩辕天雨,"丽妃,朕到是不知道,朕的三皇子原来是属狗的。"说完扭头看跪在地上等着他发落的喜子,"去红叶那里拿敛血化瘀的药。"
"是。"喜子答应一声,站起身,轻手轻脚的往御书房外走,待出了御书房,才长出了口气,抹抹额角的冷汗,虽然知道惩罚是躲不了的,可挨过一时算一时。想至此,看左右无人,飞身上了房,辨认了一下方向往暗卫总部所在的地方飞奔而去。
御书房内,陷入寂静。轩辕亦搂了坐在自己膝盖上的水寒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越来越阴沉,越来越难看。抿紧了的双唇,紧绷了的身体,无不透出从未有过的孤寂与清冷。察觉到身后的轩辕亦身上突然出现的哀伤,水寒伸了小手,轻轻拉了拉轩辕亦的袍袖。
给水寒拉了袍袖,轩辕亦低了头,正撞见水寒那双含了水的眼睛。
父皇,寒儿没事!没有说话,那双清澈的眸子却把想要说的话明明白白的传达给轩辕亦。
父皇知道!盯了水寒的眼眸,轩辕亦一笑。低头蹭了蹭水寒粉嫩嫩的小脸,轩辕亦闭了闭眼睛,沉淀了一下突然涌上来的思绪。可是,父皇的心还是会如同给撕裂一般的疼!

第五十二章 惩戒
御书房的门给轻轻的推开,喜子弓了身子低着头,手里面捧了一只香木的盒子小心翼翼的走过来,跪在龙书案前。
"自己去领罚。"轩辕亦也不看跪在地上的喜子,伸手接了香木的盒子。喜子身子抖了抖,小心的站起来,施了一个礼倒退着出了御书房。
轩辕亦开了香木盒子,取了块煮过的棉布,蘸了一只小瓶子里的液体,一股辛辣的酒气扑鼻而来。这里虽然没有百分之九十八的酒精,却也有高度的烈酒,消毒效果也差不到哪里去。
柔软的棉布贴上咬痕,水寒皱了眉。
"忍着点。"
水寒撇撇嘴,不过是皱了一下眉毛,又没说疼。再说这点疼离心脏病发作时候的痛苦还差得远呢,他也太小瞧自己了。
看水寒再次不满的嘟了小嘴,却没说什么,轩辕亦不禁莞尔。拿了蘸了烈酒的棉布小心的擦去已经凝固的污血,丝丝鲜血从伤口渗出来,虽然错过了最佳消毒的时间,他还是小心的挤了挤伤口,让更多的血流出来。
"原本这内太学就是为了皇子们和朝臣家子弟相交设立的,学不学东西倒也在其次。"慢慢平复了心境,轩辕亦边处理水寒的伤口,一边慢条斯理的说,"小孩子,不懂事,动了手,打架帮着自己要好的孩子也无可厚非。可这内太学设在皇宫大内,进学的要么是朕的皇子,要么长辈是朝中重臣,日后当是我飞岚的君王和栋梁,自然不可和市井小童相提并论,也自当有其风度,该有的规矩还是不能不遵守。"
看伤口上渗出的血色变浅,慢慢有透明的液体渗出,轩辕亦放了棉布,拿过盛了膏药的盒子,挖了些药膏涂在水寒的伤口上,慢慢抹开。
"自古至今,成者王侯败者寇。作为皇子,心念这三尺龙椅;身为臣民,渴望位极人臣也是正常的事。这龙椅只有一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也只有一个,有能耐你们自去争,去抢。只是有一点,"停顿了一下,原本平静如常的声调高了几分,也加重了语气,"不要妄图揣测朕的心思,否则落到万劫不复的境地别埋怨朕没把话说在前头。"
说完,凤目一凛,刀子一般的目光一次在跪在地上的大臣和后宫的妃后们身上扫过。目光到处,跪着的人身子不由一抖,摒了呼息,诚惶诚恐的都把额头紧紧的贴在地上。
轩辕亦略感满意,取了香木盒子里卷起来的棉布,覆了水寒胳膊上的伤口,系好。低头亲亲水寒的面颊,又蹭了蹭那张小脸,转头看早就抖成一团的轩辕天雨,"天雨,今天的事,你回去自己好好想想,别给人利用了还不自知。"随口点了点,丽妃也算是聪明的人,一点就透,这里面的道道他也不必说破。
"丽妃你教子无方,罚奉一年,三皇子面壁七日,其余罚奉三月,各皇子面壁三日。九皇子年纪尚幼又是第一天进学,这次就免了"说完,抱了水寒离了龙椅,"你们都跪安吧,朕也累了。"
"皇上,皇上……"看轩辕亦要走,丽妃忙爬了两步,"皇上,少了一年的奉,您让我们怎么活啊。"说罢伸了手想扯轩辕亦的袍子,轩辕亦皱了下眉,移了脚步闪了身体,丽妃那涂了凤仙花花骨朵压出来汁液的指甲擦着轩辕亦的袍服扑了个空。
"昨日寒儿生辰你送了串珍珠来,后来不是因为生活不济拿了回去了。朕看那珍珠极好,后宫虽然开销大那珍珠卖了支撑两三年却也不成问题吧。"说完脚步不停,抱着水寒从跪了一地的大臣和后妃们中间穿了过去,出了御书房,直奔盘龙殿。轩辕亦身后,丁宁收拾了那香木盒子夹在腋下,带着一边伺候的两名太监一溜烟的去追赶早已走远的轩辕亦和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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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儿……听说你给疯狗咬了,人家好担心啊……"轩辕亦一进盘龙殿,一道艳红的影子就飞扑过来。
听这甜甜腻腻的声音轩辕亦嘴角一抽,双臂护了水寒闪身躲过。
"呃……"飞扑而来的轩辕静原本算准了能把自家亲亲皇兄和自家亲亲皇侄抱个正着,却没想到轩辕亦的身法快的出乎他的意料,眼看着一道银灰色影子一闪,人就已经站到了他身后。他自己又冲的太快,收不住身体,张开的手臂把紧跟在轩辕亦身后的丁宁抱了个结结实实。
"啊——"一声惊叫。紧赶慢赶,拼了老命追着轩辕亦来到盘龙殿的丁宁,还没来得及出口气,就看见一道红光冲着他扑过来,吓得他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尖细的声音直冲九霄。
惊得原本蹲在房脊上看热闹的红叶身子晃了晃,险险掉下来。
先是给冲过来的轩辕静吓到,后来又给轩辕静抱,丁宁腿一软,扑嗵一下就跪倒在了地上。
"啊——"又是一声惊叫,还不知不觉的带了几分的内力,声音比丁宁刚才的叫声还高。抱了丁宁的轩辕静发现自己扑错了人,惊叫一声,忙松了手,身形一动,闪在一边。
这下,蹲在房脊上的红叶再也站不住了,脚下一滑,以侧身滑雪的动作顺着房顶的斜坡滑了下来。随着噼里啪啦的一阵乱响,几块房顶上的明黄琉璃瓦跟红叶一起掉到了地上。红叶低头,单膝跪地,单手撑地顺势跪在盘龙殿的院内。这下子脸可是丢大了,跪在地上,红叶不肯抬头。
几乎同时,一滴冷汗顺着盘龙殿内隐身在暗处一干暗卫的额角滑落下来。顺带着,看红叶的眼神也充满了同情。红总管可真惨啊,每次遇上静王爷都会出状况。昨天给静王爷调戏了,今天又给静王爷从房脊上吼下来了。
"红叶,你想把朕的盘龙殿拆了么?"轩辕亦抱了水寒站在殿前的台阶上,眯了丹凤眼似笑非笑的看看跪在院内的红叶,再扫扫碎了满地的琉璃瓦。
"臣,不敢。"红叶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红了一红,低了头不再作声。
呵呵!看红叶吃瘪,轩辕静忽然心情大好,连带着没抱到自家皇兄和自家皇侄的郁闷也都烟消云散了。
"小红啊,你这轻功见长啊。几天没见,越来越厉害了,带起的风都能把盘龙殿上的琉璃瓦带下来了。"说完还咂了咂嘴,脸上竟然是十分佩服的表情。
"啪——啪——啪——"三声脆响,带了刺破空气尖厉的声音,明晃晃三件东西贴着轩辕静的面颊,擦出三道血痕,打到盘龙殿前殿的墙壁上。
呃……好像闹大了!轩辕静眨巴眨巴眼睛,摸摸火辣辣的脸回头看。殿后面红砖的墙壁上,嵌了三块手指肚大小的琉璃瓦的碎片。瘪了瘪嘴,轩辕静又转头看看站在殿前台阶上的轩辕亦和水寒。
轩辕亦勾了嘴角俊脸上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水寒窝在轩辕亦怀里,背对着他,小脑袋埋在轩辕亦的脖子上,小身子一抖一抖的,显见是在偷笑。
"寒儿要笑就笑好了。"翻了个跟他王爷身份极不相衬的白眼,轩辕静咬了咬牙齿,"不然憋坏了你,皇兄一定会记恨我一辈子。"
"呵呵,静皇叔好。"听轩辕静这么说,窝在轩辕亦怀里的水寒扭过头,一双洼着水的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笑呵呵的冲轩辕静打招呼。
看水寒冲他笑,轩辕静又精神起来,"寒儿乖,让皇叔抱抱。"说完张开手臂又冲轩辕亦扑过去。
呃……轩辕静眨眨眼,然后再眨眨,眼睁睁的看着轩辕亦擦着自己伸出去手臂的手指间,抱了水寒悠闲的踱着步子进了正殿。
"皇兄……不要点我的穴道啊,…………呜呜,静再也不敢跟你抢寒儿了。……皇兄……"立在盘龙殿殿前的台阶上,伸长了手臂,保持着飞扑的姿势,轩辕静欲哭无泪。
一上午的烦闷给轩辕静和红叶这一闹淡去了不少,盘龙殿内传来轩辕亦的声音,"红叶,给他解了穴道。既然来了就都留下来用膳吧,丁宁,传旨摆膳。"
红叶站起身,往殿内走。在路过轩辕静的时候顺手解了他的穴道。
"人家就知道小红对人家最好了。"轩辕静用自己的行动彻彻底底的诠释什么叫好了伤疤忘了疼,伸展开的手臂换了个方向直向红叶身上扑去。
红叶眼底寒光一闪,伸了两根手指要把轩辕静重新点回去。轩辕静飞转身体,一头长发画出道弧度,身体大幅度后撤,险险的躲过红叶伸出的手指。红叶看他闪过,也不追自行进了盘龙殿。
"小红……等等人家嘛!……"轩辕静看殿外只剩下他一个,忙提了朝服的前襟,飞奔入殿内。
第五十三章 种子
午睡后,换了短打,跟着冬雪,水寒七拐八拐的绕到了皇宫后面的一间小院。原本应该是喜子跟了来,可午前喜子就去了暗部刑堂,现在还没回来,就由冬雪送来。
水寒一进院,就看见红叶一身黑色劲装,金簪束发,冷着一张脸,抱了双肩立在院子中间。他身后,站了两名十七八岁的少年,同样的一身黑色劲装,目无表情。红叶身前,十几个孩子恭恭敬敬的站成两排正在那里蹲马步。早饭时打架的孩子和几位皇子都不在,大概是在家里面壁思过呢。
水寒也不上前,看院子四周几株参天大树给汉白玉的条石围了,就走过去坐了。
扎了会马步,红叶身后的两名少年开始教这十几个孩子基本的招式,红叶只是立在那里不声不响的看着他们练功。水寒看了会觉得没意思,跳下石条,转身往外走。
"主子,您不学了么?"看水寒出来,等在院外的冬雪迎了上去。
"没意思,我们回去吧。"说完径自转身回盘龙殿。有云锦天这个厉害的师傅,半年的时间基础早就打的扎扎实实的了,让他在这跟着这帮小屁孩扎马步,简直是浪费时间。
进了盘龙殿的正殿,水寒迎面看见春梅和夏荷搬了个箱子正往偏殿去。
"主子,您回来了。"看水寒回来,春梅和夏荷也有些吃惊。
"嗯。"水寒点头,"这是什么?"
"这啊……"听水寒问,春梅和夏荷放下箱子抿嘴笑了,"这是静王爷着人送来的。说是给主子的小玩意。"静王爷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刺激了,午膳后突然着王府内的太监送了这满满一大箱小孩子的玩具来。可是他却忘了,这九殿下别看才六岁,平日举手投足却跟个小大人似的,对那些孩子的玩意根本不感兴趣,不然,不用他送,皇上早就用玩具把盘龙殿埋了。
听说是静王爷送来的,水寒倒有些兴趣,让春梅和夏荷把箱子放下,自己开了箱盖。箱子里,整整齐齐的码了各式各样的木头小盒子。水寒拿了一个出来,开了盒子,里面是几个木头雕的胳膊腿都会动的小人。水寒的脸一黑,又拿出来一个,盒子里是个陀螺。待把第三个翻出来的盒子打开,水寒的脸就更黑了,红缎子上精工细做的竟然是一把弹弓。
看水寒开个盒子脸就黑上一分,春梅和夏荷抿了嘴,互相对视了一眼。果然啊,就说这些东西九殿下不感兴趣嘛,想趁着九殿下不在移到偏殿去,却不想九殿下提前回来了,静王爷啊,您这回可是拍到马蹄子上了。
"啊——这个——"黑了一张小脸,伸手打算摔上箱子的水寒忽然一愣,注意力完全被箱子里的一样东西吸引去了。
春梅和夏荷看水寒发愣,也好奇的顺着水寒的目光看到了给各式各样盒子围了的一件东西。
"啊——静王爷也真是的,怎么把这个也给九殿下送来了。"看水寒盯了那东西不作声,春梅以为水寒恼了,慌忙伸手要合箱子。
"等等。"看春梅要合箱子,水寒忙阻止,同时伸手从箱子里抱出件东西来。那是一只大人可以双手合握的皮球,染成黄色的球面上用细细的丝线绣了大朵的牡丹,还镶了几个银环,环上挂了银质的铃铛,随着水寒的动作丁零当啷的乱响。
"这个是……"水寒抱着那皮球,皱了秀气的眉毛,歪着小脑袋问。
"回殿下,这是女孩子们玩的手球。"看水寒一本正经的想事情,春梅忙跪了回答。
"这个也能做么?"水寒边问边伸手按按那皮球的球面,嗯,软硬度不错。
"回殿下,宫中造办处也能制作,不过是做来给公主们玩的。"春梅和夏荷互相对视了一眼,不明白水寒为什么会这么问。刚才看静王爷送来的东西小脸黑的跟锅底似的,怎么这会儿反倒对这女孩子玩的东西感兴趣了。
"带我去造办处。"
"是。"水寒这么说,春梅虽然好奇,可水寒是主子,主子的事她也不便多问,就带了他去造办处。
造办处里,工匠们看着水寒现画的图纸又是摇头,又是咂嘴,又是叹气。但是碍于水寒皇子的身份还是接了那张图纸。
水寒这边出了造办处,那边就有暗卫要了水寒画的图纸送去了御书房。上午的一场风波,不但是暗卫转明卫的喜子,就连一直跟了水寒的暗卫也一同受罚。有了这次教训,不用轩辕亦下令,他们就自觉自的把水寒一切行程定时汇报。
图纸拿在手里,轩辕亦到看出来那图纸上画的什么,合了图纸,放到一边。展开摞在一边的奏折,扫了一遍折子的内容,提了朱笔,以特有的亦式狂草写了批复,边写边勾了嘴角,他几乎可以肯定,明日朝堂上又会是哀号一片。
――――――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月黑风高,即便不杀人放火,却也是阴谋诡计酝酿生成的温床。
先是淑贵妃带了大皇子回家省亲,接着又是丽妃的父亲进宫探伤,然后就是后宫内各宫的妃嫔和美人们结着伴的往莲妃和如嫔那里跑,以联络感情之名行打探消息之实。
原本入夜后就冷冷清清的城南在这一天也忽然变的热闹起来,几家朝中重臣和那些上午因为自己家的孩子在太学斗殴给轩辕亦"请"到御书房去的大臣门,府前都是门庭若市,送走了那个,来了这个好不热闹。
数不清的阴谋诡计,各种各样的揣测和猜度在这个月黑风高,又热热闹闹的夜晚开始发酵。
只有礼部尚书颜真的府门大门紧闭,前来拜会的人都给管家以尚书大人身体不适为由挡了驾,因为不能得见颜真而失望的那些大人们,却不知道,一顶青色轿衣的二人抬的小轿进了尚书府的角门。
御书房内,轩辕亦斜倚了龙椅,一张俊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红叶靠了殿内粗大的柱子,抱着肩膀,低了头,闭目养神。他身边,轩辕静翘着二郎腿,一身月白的夜行衣,手里却拿了一把折扇一摇一摇的好不潇洒。
龙书案前一身黑衣的暗部副总管跪在地上把一晚上收到的信息一一向轩辕亦汇报。轩辕亦手肘放在龙椅的扶手上单手支了下颌,半眯了凤眼,静静的听着。
暗部的副总管的确了得,谁什么时辰进了谁的府,又什么时候出来,他都说的清清楚楚。细细数下来,这个夜晚到有一大半的朝臣因为早晨太学的那场风波闻风而动。
听暗部副总管说完,轩辕亦挥挥手让他退了,从龙椅上站起来,"时辰不早了,红叶你也去吧。"
红叶单膝跪地,施了一礼,然后转身,从殿内敞开着的窗子掠上屋脊。
轩辕静架了双腿看红叶穿窗而去,又见轩辕亦负了双手往御书房外面走慌忙站起来,"皇兄……你去哪?"
"盘龙殿。"轩辕亦脚步没停,轻飘飘的送了三个字。
"咦——?"轩辕静眨眨眼睛,"这事你不打算处理么?"
"什么事?"
"结党营私啊……三更半夜偷偷摸摸的往别人府里跑,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诡计。"
"说到三更半夜偷偷往别人府里跑……静,你也算是一个吧。"虽然这里不是别人的府,而是别人的皇宫,但本质没什么区别。
"呃……呵呵,天不早了,皇兄你也歇了吧,静也该回去了。"轩辕静边说边收了手里的折扇,把挂在脖子上的面巾重新蒙了面,退到御书房外,飞身上了房脊,往自己王府的方向掠去。
目送那道影子消失在灰色的屋脊上,轩辕亦一笑,结党营私么?不结党他午前御书房的一席话怎么能到了这些朝臣们的耳朵里?朝中本已平衡的各方势力给突然出现的水寒打破,现在是一片混乱,总不能放任着自己的臣子一直窝里斗吧,也该给他们敲敲警钟了。
出了御书房,回了盘龙殿,沐浴更衣完毕,上了龙床,轩辕亦看水寒卷成一只虾米卷霸占了自己的半个枕头不禁莞尔。伸手把那小身子从团成团的被子里挖出来,"寒儿,换药了。"
水寒揉揉迷迷糊糊的眼睛,看轩辕亦笑眯眯的望着他,有些不满,"已经换过了,晚上冬雪给换的。"说完扯了锦被又要往被子里钻。
"乖寒儿,给父皇看看伤口。"也不等水寒同意,轩辕亦就把那小小的身体圈进怀里。睡的迷迷糊糊的,就给人从被子里面挖出来,水寒极度的不爽,挣了两下,却没挣脱叹了口气任轩辕亦抱着,等他早点看完自己好继续睡觉。
挽了水寒的里衣,解了抱扎好的棉布,露出胳膊上的那两排齿印。
水寒本就是个孩子,伤口容易愈合,再加上抹了敛伤化瘀的膏药,仅仅过了半天的时间,那两排齿印颜色就淡了不少,不再是那触目惊心的青紫,伤口也收敛了很多。
绕是如此,轩辕亦心中还是一痛。把怀中的水寒搂得紧紧的,轩辕亦的头埋在那小小的肩膀上,"是父皇不好,父皇说过要护了寒儿,却不想今日不但让寒儿受了委屈,还让人伤了寒儿。父皇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水寒一愣,他倒没想到轩辕亦会说出这样的话。而且,自己给个孩子咬了一口是因为没想到一个皇子会咬人,大意了。错在自己又不在轩辕亦,现在听轩辕亦这么说,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轩辕亦,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婆婆妈妈的?不就是不小心给咬了一口么,这根本就不算什么嘛!"
早已习惯了水寒的不解风情,轩辕亦也不恼,抱了水寒的身子,把下颌搁在他的肩膀上,亲亲水寒的小脸,幽幽的开了口,"这一世,我从未奢求过能再看见寒儿。可是上天怜我前世用情太深,不但把你送来了,还可以日日相处。我对寒儿无比珍视,所以,寒儿也要好好保重自己才是。"
有什么如水波一般在水寒的心底慢慢漾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萦绕在两个人的身边。水寒转头看向轩辕亦,轩辕亦那双凤眼里满是情意,只是这感情,他却看不懂。
"呵呵,寒儿时间还长,慢慢就会明白了。"看水寒皱了眉毛,盯着自己轩辕亦忽然一笑,低头蹭蹭那张圆鼓鼓的小脸,把水寒手臂上的伤口重新包好。
慢慢会明白么?虽然还不明白,却还是感觉到了轩辕亦心底的那抹忧伤与期待,他为什么会这么忧伤?又是在期待什么?第一次,水寒想知道轩辕亦到底在想什么。
水寒来到这世界半年后的这个夜晚,轩辕亦在他心里埋下了一颗名为爱情的种子。虽然这种子现在还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但是,既然种下了,只要细心呵护就总会有发芽并长成参天大树的那一天。
第五十四章 五皇子
第二日,轩辕亦起身的时候,水寒也跟着起来了。看他换了短打,在往腿上绑沙袋准备慢跑,轩辕亦就知道,水寒是不打算再去太学了。当初送水寒去太学不过是想弥补他前世童年时不能痛快玩耍的遗憾。现在想来,那里本就不是适合他的地方。而且,经过昨天那场风波他也想通了,虽然身体是个孩子,但那灵魂已经不是个六岁的孩子了。时间,一旦错过了也就错过了,再也找不回来了。所以,水寒不打算再去太学,轩辕亦反倒释然了。
换了明黄的朝服,轩辕亦看水寒要出殿门,伸手一把把那个小小的身子捞进怀里,亲亲那张小脸,"寒儿等父皇回来吃完早膳再去你师傅那。"
"嗯。"反正早就给轩辕亦亲惯了,水寒也不挣扎,等他把自己放下,就带了喜子出了殿门。
寝殿里春夏秋冬四名暗卫改明卫的宫女都用同情的目光看喜子龇牙咧嘴的却还要装作没事人一样跟着水寒出去。暗部刑堂的惩罚可不是打打板子抽抽鞭子那么简单,或者说暗部的惩罚跟本就不是常人所想像的打打板子抽抽鞭子,而是把一项项训练暗卫体能的方法加了码的往身上招呼,昨日喜子就是给腿上帮了铅块绕着皇宫以练轻功的名义窜高蹦低,一直到浑身脱力昏倒了才给抬回来。
轩辕亦目送水寒出了寝殿,带了丁宁和一干侍候的太监出了盘龙殿。盘龙殿外,一出殿门众人就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跪在龙辇旁边。
看轩辕亦带了太监和宫人出来,那跪在地上的孩子抬了头,脸上露出惊喜之色,"父皇,儿臣见过父皇。"孩童清亮的声音响起,那孩子跪爬了两步到了轩辕亦的身前。
"天晨?昨日朕不是罚你面壁么?怎么今日到这里来了。"没想到大清早的,就看见五皇子轩辕天晨跪在自己的龙辇前,轩辕亦有些吃惊。
"父皇,儿臣找父皇有话想说。"轩辕亦没让他起来,轩辕天晨也不敢起来,甚至连头都不敢抬,低着头回话,"父皇,儿臣不想做皇子了。"
不想做皇子了?什么意思?轩辕亦又是一惊。
"五殿下,您在说什么呢?这话可是不能随便说的。"旁边的丁宁听轩辕天晨这么说,怕这孩子一不小心,口无遮拦的惹恼了轩辕亦,忙拿话拦着。皇上的儿子说自己不想当皇子,不就是变相说不想认皇上作老子了么,这可是欺君的重罪。
"儿臣,儿臣不是这个意思。"给丁宁一拦,轩辕天晨也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多么了不得的话,忙开口解释,"儿臣,儿臣不是不想当皇子,不过是想当不是皇子的皇子,……也不是……儿臣……"发觉自己越解释越乱,轩辕天晨最后还是放弃解释,同时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本来早就在心里排练了很多遍的词给丁宁一吓竟然全忘了。
看轩辕天晨先是语无伦次,后来跪在自己脚边不吭声,再想想他刚才的话,对轩辕天晨的想法,轩辕亦倒是有了自己的猜测,"抬起头来。"
轩辕天晨听轩辕亦这么说,就抬了头,看立在身前的轩辕亦。
见轩辕天晨看着自己,轩辕亦问,"你是不想要这帝位了么?那天晨想做什么?闲散王爷?还是想朕放你出宫做个平民百姓?"
"儿臣,儿臣想做刺客。"一抹光亮在轩辕天晨的眼睛里面一闪而逝,带了希望,又有隐隐的担忧。
"刺客——"轩辕亦身边丁宁尖锐的公鸭嗓突然拔了个高。
听丁宁突然冒出来这么句,轩辕亦不满的瞪了眼丁宁。以前本来是个挺稳重的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大惊小怪起来,该不会是昨天给轩辕静吓坏了吧。
丁宁给轩辕亦一瞪,忙伸手自己捂了嘴。不过为时已晚,给他那句刺客一吼,盘龙殿外就有几道黑影一闪,显见是惊动暗卫了。
"刺客?天晨是想说要做杀手吧。"
"是。"轩辕天晨也察觉到自己又犯错了,忙重新低了头。
"杀手啊。"轩辕亦略一沉吟,"你先跪安吧。这事以后再说。"眼看着上朝的时辰到了,轩辕亦撇下跪在盘龙殿殿前的轩辕天晨,上了龙辇。宽大的辇车给禁卫军和宫人们团团围了往金銮殿的方向去了。
轩辕天晨目送着那金灿灿的銮驾迎了太阳往金銮殿的方向去,待那銮驾消失在拐角处,才又收回眼眸,却未起身,而是重新低了头老老实实的跪在盘龙殿殿前青石板铺成的路上。
轩辕天晨的母亲如嫔是选美的时候给送进皇宫的,小门小户人家出来的姑娘,没什么背景,自然也没有宫内其他妃嫔的飞扬跋扈和争名逐利。受她的影响,轩辕天晨也是生性恬淡,规规矩矩的,没什么野心。母子俩安安静静的生活在如嫔的萍如轩,以至于很多时候,大家几乎都忘记了,后宫内还有一个如嫔,还有一个五皇子。
轩辕天晨没什么野心,也不太在意这皇位,一直想的是什么时候能出宫去闯荡一番,去见识见识从无数人口中听说的江湖,这点到是和水寒有些像。不过,碍于自己皇子的身份,这些他也只是在心里想想,从未说出来。
到是昨日轩辕亦御书房的一席话,在敲山震虎,警告朝中重臣的同时却也勾起他心里面对皇宫外世界的渴望。轩辕天晨也知道若想出宫闯荡,单凭着红叶和几名暗卫每天教的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自保都是问题,更不用说闯出点名堂来。
为今之计就是让自己的变得厉害起来,至少在外面能有自保的能力。那么什么人厉害呢?在一个生在皇宫,长在皇宫的七岁孩子看来,最厉害的无疑就是宫内禁卫军口中的高来高去,能取人性命与无形的杀手,也就是他所说的刺客。可是自己和母妃朝中没什么依靠,也不可能单独请了武师来教,想当杀手也是不大可能的事情。
皇子十五岁算是成年,成年之后就开衙建府,要搬出皇宫,有了一定的人身自由。若是真等到那个时候,再开始学做杀手,那黄花菜不都凉了。
翻来覆去,思来想去,轩辕天晨倒是想到了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天刚亮就跑来这盘龙殿前跪了等轩辕亦,现下,恐怕也只有他的父皇,飞岚帝国的皇帝能帮的了他了。
大朝结束,轩辕亦回盘龙殿吃早膳,下了龙辇就看见那小小的身子还跪在殿前。轩辕天晨的身子给早春的晨风一吹,又加上一个多时辰未曾动过,现在给冻的直打冷战。看那他还在,轩辕亦到是有点赞赏这个孩子了。
"父皇。"看轩辕亦下了龙辇,轩辕天晨扭了身子,面向轩辕亦重新跪了,"儿臣心意已决,求父皇成全。"
"你要做杀手,如嫔怎么说?"轩辕亦脚步未停,擦了那小小的身子往殿内走。
"母妃说只要儿臣能平安长大,儿臣想做什么都成。"轩辕天晨趴伏了身体,把额头贴在地上。
"嗯?"轩辕亦停住了,"如嫔是这么说的么?"
"是,母妃是这么说的。"
"嗯。"轩辕亦点点头,在他意识里,如嫔一直是个柔柔弱弱的女人,从不争风吃醋,总是安安静静守着自己的儿子,守着她的萍如轩。想至此轩辕亦心中忽然一郁,他想起了另一个和如嫔一样安静的女人,也同如嫔守着轩辕天晨一样一心一意的守了自己,一如如嫔一样,最大的希望就是自己能平安长大。却不想,最后却死在这深不见底的皇宫中。
"起来吧,既然来了,就先进殿来用膳吧。"等了许久,就在轩辕天晨几乎绝望的时候,远远的传来轩辕亦的声音。
"呵呵,五殿下,皇上叫您进去用膳呢。"跟在轩辕亦身手的丁宁看轩辕天晨还愣愣的跪在殿前,忙上前弓了身子冲那趴伏在地上的孩子说,"您快点起来吧。"
"啊。"轩辕天晨听丁宁这么说,忙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却不想,跪的时间太长了,双腿都僵了,哎吆一声,一个趔趄重新跌了回去。
"五殿下,您小心点。"丁宁看他跌了,忙上前伸手扶了起来。轩辕天晨,双手撑了膝盖,揉揉发麻的双腿一瘸一拐由跟了丁宁的小太监搀了,跟在轩辕亦的身后走进盘龙殿。
"父皇?"盘龙殿的偏殿里,水寒本坐在太师椅上等着摆膳,发觉走进来的轩辕亦神情不愉,就从太师椅上滑了下来,跑过去。
"寒儿。"弯下身子,伸手接了跑过来的水寒,轩辕亦勾了嘴角,"怎么才一个时辰不见,就想念父皇到要投怀送抱了么。"
听轩辕亦这么说,水寒的小脸一黑,想要挣扎着从轩辕亦的怀里出来,却不想轩辕亦搂得紧紧的,"寒儿乖,让父皇抱一会。"
察觉到轩辕亦身上莫名的忧伤,水寒停止了挣扎,伸出手臂,搂了轩辕亦的脖子,然后歪着头想了想,就把头靠过去贴了轩辕亦的脸,小手试探着摸摸轩辕亦的头。
察觉到水寒的小动作,轩辕亦心底的不愉一扫而空,忍不住轻笑一声,顺势亲亲水寒的脸蛋,"寒儿,这是谁教你的?"
水寒一愣,"小玉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会这样安慰他,不对么?"
"呵呵,对。父皇只是奇怪,寒儿也会安慰人。"
水寒撇撇嘴不吱声。
把水寒放进太师椅,轩辕亦由宫人们侍候着重新净面漱口之后,挨了一身短打的水寒坐了,抬头看丁宁身后跟着的轩辕天晨,往自己左手边一指,"坐吧。"
"是。"轩辕天晨也不敢多言,毕恭毕敬的行了一个礼,爬上轩辕亦身边的太师椅,坐了。
第五十五章 帝王无情
丁宁看轩辕天晨坐好,吩咐摆膳。很快几种米粥,各式各样的小菜,甜甜软软的糕点摆了上来。丁宁先是在轩辕亦的跟前放了碗香粥,又捧了碗御田梗米的米粥放在水寒跟前。然后转头看轩辕天晨。"五殿下,您想吃什么?"
"啊……"看丁宁看他,轩辕天晨慌忙伸手指指水寒的碗,"也给我一碗好了。"听轩辕天晨这么说,水寒抬头瞟了眼他,然后继续低头吃饭。
丁宁也给轩辕天晨端了一碗梗米粥放在桌上,退到一边,准备随时伺候着。
"寒儿,水家的杀手一般是从多大开始接受训练的?"轩辕亦夹了块米糕替水寒埋在粥碗里问。
"一般五岁开始,不超过九岁。"水寒没抬头,低头拿了勺子舀了米粥送进嘴里,糯糯的米粥加了米糕的香甜甚是开胃,这也是水寒为什么每次吃粥都要埋块米糕在粥碗里的原因。
五岁就开始了么?他倒是不知道原来水家的杀手那么小就开始接受训练了,这样说来,七岁的轩辕天晨年龄也不算小了。想了想,轩辕亦又问,"寒儿,也做过杀手吧。天晨想做杀手,不如你教他如何?"依照轩辕天晨的性子,应该会和水寒合得来吧。
"不要。"
"不要。"
异口同声,从轩辕亦的两边传来。
水寒眨眨眼睛,给人学舌很不爽啊。不自觉的瞪了一眼跟他隔了轩辕亦的五皇子轩辕天晨。轩辕天晨也没想到水寒会和他的回话一模一样,忘了这里是盘龙殿,也气鼓鼓的瞪了眼水寒。看轩辕天晨瞪他,水寒撇撇嘴,不满的转向轩辕亦。
"我为什么要教他啊。"
"他为什么要教我啊。"
又是异口同声,从自己的两边传来。轩辕亦扭头看看满脸吃惊的轩辕天晨,再转头看看一脸郁闷的水寒,忽然一笑,"寒儿,父皇到不知道寒儿跟朕的五皇子心有灵犀啊。"
丢人了,又丢人了。水寒闷了头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什么心有灵犀,这分明是在笑话自己跟眼前这个孩子一样幼稚嘛,又给人小看了。
抬头瞄瞄身边的轩辕亦,笑的云淡风轻,看看隔了轩辕亦的轩辕天晨,还张着嘴满脸的吃惊。再瞟瞟身后侍候早膳的宫人们那要笑不笑的表情,水寒忽然气闷,这要是前世,早就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了。可是瞄瞄轩辕亦那张俊脸,水寒咽了口吐沫,拍桌子的事也只在心里想想。
可是给这些人看笑话,他又心有不甘。犹豫了片刻,水寒忽然抬头伸手霸了轩辕亦的手臂,把那拿了筷子的手搬到自己眼前,在众人迷惑不解与惊讶万分的目光中,探出头去,"啊呜——"一口咬掉轩辕亦筷子上夹的笋片,然后滑下太师椅,"我吃好了,要去师傅那。"
呃…………殿内所有人,包括轩辕亦都给水寒这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给惊了,待反应过来,水寒已经走到殿门口了。
"殿下,殿下……您等等啊,袍子,您还没换衣服呢。"立在水寒身后伺候早膳的夏荷看水寒还穿着早上练功时的短打,慌慌张张的放下手里捧着的预备着水寒漱口的漱盂和水杯,拎了裙角就要望外追。
"不用,今日学琴。"水寒有些气恼的边往外走边回答。
学琴?换衣服跟学琴有关系么,既然学琴不是更应该换了这身短打么?夏荷眨眨眼,满脸的疑惑。
"啊,殿下,沙包,您腿上的沙包。"一低头就看见水寒还绑在腿上的沙袋,夏荷也顾不得这皇宫内的规矩,追在水寒身后喊。
看那小小的身影飞奔着离开偏殿,妄图想把追在身后的夏荷落下,轩辕亦忍不住勾了嘴角,"丁宁,让冬雪带了梳洗的东西和寒儿的袍服去流云阁伺候。"知道郁闷气恼外加害羞的水寒是决计不会在盘龙殿停留,轩辕亦也没打算拦他。
看轩辕亦凤目里柔情一片,坐在他身边的轩辕天晨眼底一暗。同样是父皇的儿子,九皇弟可以日日和父皇相伴,他为了能见上自己父皇一面却要在盘龙殿外跪上两个时辰,这差别也太大了一点。纵使生性淡然,轩辕天晨也是孩子,不嫉妒却也很难。
看轩辕天晨眼睛里面一暗,轩辕亦敛了嘴角的笑意,"有些东西本不是你的,却想着要强求了来,即便是最后得到了,味道也变了。感情也是如此,天晨你可记下了?"
不能强求?父子之情也不能么?果真帝王无情么?可为什么他会用那么温柔的目光去看那个孩子?轩辕天晨低垂了双目。
直到若干年后,当他再次想起当年的情境,才惊觉,轩辕亦不是无情,他分明是多情之人,只是他的情只给认定的那个人。
"叫红叶来。"轩辕亦夹了块米糕送进嘴里,真不明白,为什么水寒会喜欢这么甜腻的东西。说起来,蛋挞,蛋糕,冰淇淋。无一不是甜腻的东西,真想不到水家家主的喜好竟然和小孩子一样。
轩辕天晨扭头偷偷瞄瞄自家父皇,又偷偷望望偏殿里伺候早餐的宫人们,满脸的迷惑,也没看见谁离了这偏殿啊,父皇在跟谁说话呢?
一会,一身长袍的红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偏殿里,待轩辕天晨发觉,他已经单膝跪在轩辕亦的身前,"皇上。"
"嗯。"轩辕亦点点头,"天晨想做杀手,你带了去暗部。"
想做杀手么?红叶不由抬头看看坐在轩辕亦身边的轩辕天晨,他也没想到,平日里安安静静不言不语的五皇子竟然想要作杀手。
看红叶一脸的惊诧,轩辕亦一笑,"天晨还不知道什么是杀手,你先教了他什么是杀手。"
果然,听轩辕亦这么说,红叶脸上的惊诧消失了。想必这个没出过宫的孩子,听的最多的大概就是关于刺客的传言了。尤其是不久前闯进盘龙殿还踩塌了东偏殿那个刺客制造的混乱,余波至今还未消散。
"天晨,你毕竟是皇子,先跟了红叶去,如果不喜欢就放弃好了。"因为有前世的记忆,轩辕亦的思想很开放,就算自己的儿子是飞岚帝国的皇子,只要不过分,他也不会限制其自身的发展。也因此,听轩辕天晨说想做杀手才不会大惊小怪。
"是。"听轩辕亦这么说,轩辕天晨忙从太师椅上滑了下来,双膝跪了。
"嗯,你们跪安吧。"看看时辰不早了,该去御书房了,轩辕亦推开了眼前的碗筷。站在一边的丁宁忙带了小太监伺候他漱口。
"是。"
红叶应了一声,带了轩辕天晨离了盘龙殿,往暗部总部去了。
漱了口,离了偏殿,轩辕亦在寝殿脱了朝服,换了便装。
"今日的午膳就摆在流云阁吧。"临出盘龙殿的殿门,轩辕亦忽然说。
"是。"丁宁弓了身子应了声,身边自有小太监往流云阁去了。
――――――
轩辕天鸿坐在演武场那围了大树的条石上,午后的微风吹在脸上,带走了习武时的闷热。甩了甩挡在额前的头发,轩辕天鸿环视了一下四周,一阵失落。
红叶和那两名暗卫已经离去,接下来是他们自由练习的时间,几十个孩子三三两两的围了,或坐或立的在那聊天。也有年纪小的孩子还在一边认真的练习,这些孩子里面却没有他在意的那个。
那日水寒给自己父皇牵了手亲自送到太学来,轩辕天鸿就喜欢上了这个安然恬静的孩子。也因此才会在三皇子轩辕天雨欺负水寒的时候出声阻止。
甚至在凤仪宫面壁的这三日他还在担心,那个刚满六岁的孩子会不会给人欺负了。
三日面壁过后迈进太学的一刹那他最先想到的就是那个一身白衣,安安静静的孩子。却不想一直到早饭也没看见水寒,那张靠了窗子的书桌也早给一个刚进太学的孩子占去了。一问之下才知道,那天之后水寒就再未去过太学,演武场也只露了一面而已。
那原本还以为会和这孩子相处的很好,现下看来,还是和他擦肩而过了。想至此,轩辕天鸿轻轻的叹了口气。
一道影子挡在他身前,轩辕天鸿一愣,抬起头正撞上水寒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
"九皇弟?"轩辕天鸿一愣,慌忙从条石上站起来,"你来晚了,红总管他们已经走了,现在是自由练习的时间。
"我不是找他们的,我来找你。"
"找我?有事么?"
听轩辕天鸿这么问,院子内的孩子们都摒神宁气,竖了两只耳朵等着听水寒说什么。
"找你跟我玩。"说完,水寒举了怀里的球。
第五十六章 足球
"找你跟我玩。"说完,水寒举了怀里的球。
轩辕天鸿眨眨眼睛,看看水寒怀里面抱着的西瓜大小的皮球。虽然没有绣了大红大绿牡丹花的球面,也没有叮当作响的银铃,但是看起来却和公主们拍着玩的小皮球很像,不过是大了几号。一块块五边形的拼接的皮面上还有造办处的标记,显见这球是定做的。
"这是……"轩辕天鸿看看水寒举在手里的球,又看看水寒微扬的小脸,有些拿不定主意。
"足球。"软软的嗓音,和一般孩子清亮的声音不同,柔柔的声线听起来如拂面的春风,很舒服。
"要怎么玩?"轩辕天鸿不由露出了难得的笑意。
"足球当然是用脚踢了。"水寒翻了个白眼,一副你真笨的神情。脸上是这幅表情,水寒还是难得的耐心解释给轩辕天鸿听,"用脚踢着玩,你传给我,我传给你。"还是说的简单点比较好,现代足球场上的那些规矩说给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听,自己没有耐性是一方面,这么小的孩子能不能听的懂,记不记得住又是另一方面。
"好,我和你玩。"看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望着自己,轩辕天晨接了水寒手里面的皮球。
"去外面。"水寒略皱了秀气的眉毛,扫了眼四周支了兔子耳朵看向他和轩辕天鸿的一干孩子。小小的年纪就这么势利外加老谋深算,果然皇家的孩子早熟啊。
"好。"看水寒的眼色,轩辕天鸿就知道他想的什么。抱了皮球跟着水寒出了习武场。
习武场因为占据了飞岚皇宫御花园的一角,出了习武场,就是一片小树林。虽然还是早春,树下前一年的枯草却也泛出了点点的绿色,踩上去软软的,到是很适合踢球。
放了皮球,水寒和轩辕天鸿两个你一脚我一脚的来回传接起来。轩辕天鸿倒也是个好学生,没一会就把基本的脚法学的像模像样,两人很快就从你来我往的传接转换到你追我赶的拼抢。期间几个原本就和轩辕天鸿交好的孩子也加了进来,最后就连轩辕天月也给轩辕天星拉了加入了。
有了其他皇子的加入,很多原本观望的孩子也都纷纷加入。习武场外的小树林里很快就聚集了十几个孩子,你追我赶的拼抢也演变成了分不清敌友的混战。还有年纪小的,或者胆子比较小的孩子不敢加入进去,就站的远远的呐喊,虽然没有场地,没有球门,甚至连裁判都没有,但那遥遥的加油声,竟也使这平日寂静的小树林里有了些前世足球赛的气氛。
呐喊声,欢笑声,偶尔夹杂了一两句叫喊。皮球撞在树干上砰砰的声音,也传进了与之一墙之隔的习武场的院内。
留在院内的十几个孩子,虽然坐的坐,站的站,习武的习武眼睛却时不时瞄向墙外。到底贪玩是孩子的天性,给墙外的声响吸引早就坐立不安了,却又碍于周围的孩子,一时院内鸦雀无声,跟院外的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过了一会,角落里一个小小的声音响起,"大皇子,不出去玩么?好像很好……"给轩辕天阳那双阴翳的眼睛一瞪,那孩子的话硬生生的憋进了喉咙里
"你们也想出去玩么?"冷眼扫了身边的十几个孩子,这些孩子都是素来跟轩辕天阳交好的,或者整个家族都是站在他和他外公玉无极一边的朝中大臣,这太学内自然是以他马首是瞻。
给那冷嗖嗖的眼睛一瞟,所有的孩子都低了头,不敢吱声,那刚才说话的孩子更是给吓得双腿发抖,斜斜的靠在墙壁上,若没了墙壁支撑,恐怕当场会瘫倒了。
"哼。"看这十几个孩子不再说话,轩辕天阳冷哼一声,"都回去吧,红总管已经走了。"说完,也不管院子里的十几个孩子,自顾自的负了双手往习武场院外走。
迈步出了院子,就看见一颗圆滚滚,五边形的碎皮子拼成的皮球慢悠悠的滚到了他脚边。
看那皮球要好不好的竟然滚到了轩辕天阳的脚边,原本热热闹闹的小树林里霎时鸦雀无声。几十个孩子的眼睛齐刷刷的盯了面色阴沉的轩辕天阳。有几个一直都惧怕轩辕天阳的孩子甚至偷偷的躲到了年纪大点的孩子们身后,探出脑袋,提心吊胆的看向这边,生怕这一脸阴郁的大皇子迁怒他们。
低头看那颗球停在自己脚边,刚才的烦闷找到了发泄的对象,咬了咬牙,轩辕天阳抬起右脚,青缎子的薄底快靴划了一道弧线,嘭的一声,皮球直直的飞了出去。撞到了不远处的一颗碗口粗细的树上,又是一声响,向一边弹去。
"啊——"一声惊叫。眼见那撞到树上的皮球改变了方向朝着不远处的一个孩子飞去,不少的孩子都闭了眼睛不敢看。单听那带起来的风声,看那流星赶月的速度就知道轩辕天阳这一脚用了多大的力气。虽然撞到了树,球上的力道却不减,若是真的给撞上至少也会是骨断筋折。
随着那声惊叫,一个身影以极快的速度迎着那给反弹了的皮球冲过去。腾了身子,单手撑地,一个倒钩,飞起来的皮球砸在水寒的脚面上,卸了力道,落在不远处的地上。
随着皮球落地,水寒腾起来的身子也落了地,撑起身体,抬脚踩了身边的皮球。他分明就是故意的,水寒冷冷的盯了一眼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的轩辕天阳。
轩辕天阳给水寒盯了,心脏一紧,整个人如同掉进了冰窟窿一般,就连身上的血液都凝固了。那双看起来清澈见底的眼睛此时正以俯视天下的气势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在那双眼睛里,自己的心思,盘算,以及一直被他遮掩的很好的暴怒全都暴露无遗。只一眼,轩辕天阳就知道,这一辈子自己恐怕永远也赶不上眼前的这个孩子,永远都不是他的对手。
"我们继续吧。"水寒轻蔑的从轩辕天阳的身上移开自己的视线,仿佛多看一眼都辱没了他一般,不再看轩辕天阳,抬脚把皮球踢给轩辕天鸿。
"啊——好。"同样目瞪口呆的盯了水寒的轩辕天鸿给水寒的声音惊醒,条件反射一般接了水寒传过来的皮球。
"继续,继续了。"轩辕天鸿身边的几个孩子边喊边朝着他围过去,抢球,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给水寒那一盯,轩辕天阳如同抽去了所有的精气神,再没了刚才的沉稳与傲气,失魂落魄的独自往回走。
所有孩子没注意的地方,那颗反弹了轩辕天阳踢过去皮球的小树,已经返青的树皮啪的一声爆裂,露出里面条状的纤维。
垂头丧气的走回到淑贵妃的淑雅宫,一进正殿就看见一身一品文官官服的玉无极正跟自己的母妃低头在谈事情。
"大殿下,您回来了。"看轩辕天阳进了殿门,玉无极从太师椅上站起来,略弓了身子,抱了拳。
"外公您来了,这里都是自家人,您不必多礼。"进了殿门轩辕天阳就敛了刚才的失魂落魄,换上往常那副表情,迎了玉无极。
"阳儿怎么了?"轩辕天阳还未进殿门玉无极就感觉到了他身上不同以往的阴狠与焦躁,因此出声询问。
"还不是那个水寒,带了个什么足球去习武场,引得所有的孩子都围着他和老二转。"轩辕天阳见玉无极这么问,就捡了自己比较不在意的事情说。至于水寒给他的那发自心底的恐惧与妒恨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九皇子跟二皇子混到一起了么?"听轩辕天阳这么说,玉无极皱了眉头。
"是,本来从第一天进学,他就再没去过太学,下午也没去过习武场,今天忽然抱了个皮球去找老二,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如果是这样,可就麻烦了。"玉无极捏了捏自己下巴上那本不存在的胡子,"二皇子背后的文臣的势力,加上九皇子背后的南东轩和南飞羽的势力,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们联手?不太可能吧,父亲。皇位只有一个,也不能两个人去分,他们又怎么会联手?"淑贵妃听玉无极说轩辕天鸿和水寒联手显见的不相信。
"怎么不可能?少了一个对手就少了一个阻力。哼,他们若真的联手就是想先除了阳儿,再争这皇位。"玉无极冷笑。
给玉无极一说,淑贵妃也有些着慌,"那咱们怎么办?"
"慌什么?"冷冷的瞟了眼淑贵妃,玉无极接着说,"先下手为强,这你都不知道?本想先留着这个九殿下,现下看来是不得不动手了。不然留了他跟二皇子联手,我们就被动了。而且九皇子若是真的死了,我们还可以嫁祸给二皇子,一石两鸟。阳儿,你怎么想?"
"阳儿和母妃全凭外公做主。"轩辕天阳见玉无极要对付水和轩辕天鸿心中自然高兴,除了这两个强敌,宫内的其他皇子们都不是自己的对手,这皇位还不是唾手可得?强压了内心的喜悦,轩辕天阳跪在玉无极的身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
"不过,九皇子也不是好对付的人。"磕了头站起来,轩辕天阳忍不住提醒玉无极,顺带的把刚才小树林里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说,"那一脚我用了十成的内力,没想到他竟然轻易的就给化解了。"
"哼,一个孩子,还成不了气候,放心,阳儿,这飞岚国的江山是你的,任谁也休想夺了去。"
第五十七章 球场
子夜时分,轩辕亦回到盘龙殿。沐浴之后,进了寝殿。看寝殿桌上的夜明珠给拢了轻纱,又见那锦缎的窗幔里没有一丝光亮,以为水寒已经睡熟了。哪想轻轻揭了九龙戏珠的缂丝织锦幔帐,却看见,夜明珠黯淡的光亮下,那小小的人盘了双膝,手肘支在膝盖上,单手托着头坐在龙床内侧想着什么。
看幔帐揭起,那小人扭过头望了眼探进身子的轩辕亦,"父皇。"
轩辕亦点点头,伸手把那小小的身子搂进怀里。这一次,水寒没有挣扎,反而把头往轩辕亦的怀里偎了偎。
察觉到水寒的异样,轩辕亦微皱了眉头。
"父皇。"耳边一声轻唤,轩辕亦底了头,亲亲怀里的小人,"怎么了?寒儿。"
"……没事。"怀里的孩子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把头埋在轩辕亦的胸口。
"呵呵,寒儿是在撒娇么?"腾出一只手捏捏那圆鼓鼓的脸蛋,轩辕亦眯了凤眼。有多久水寒没这样安安静静的窝在自己的怀里了。虽然很享受现在的气氛,但是每次水寒这样乖巧安静的偎了自己都是他心情低落的时候。
轩辕亦看不到的方向,水寒撇撇嘴。撒娇么?算是吧,只是心情不好而已。前世每当心绪混乱的时候都会把自己关起来,静候那烦闷淡去,这一世却不知为何,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先想到的却是此刻正搂了自己的男子。难道身体变小的同时,连带着精神也变得脆弱了么,脆弱到需要别人的安慰了?
看水寒安静的偎在自己怀里,轩辕亦忽然勾了嘴角,"寒儿跟父皇的二皇子相处的很好嘛。"原本是想诱他说话,却不想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察觉到言语间那浓浓的醋意。
"寒儿只是想知道做别人的弟弟会是怎样的。"沉浸在某种低落情绪中的水寒并未察觉到轩辕亦的异样,低声回到。前世做惯了别人的兄长,这一世,也想知道做别人的弟弟会是怎样的感觉。
"那感觉如何呢?"低头再亲亲那小脸,轩辕亦问。难得今日水寒乖巧,还不趁了机会多亲几下。
"如何啊……"水寒歪了歪头,想到今日在那习武场边树林里轩辕天鸿处处的呵护,忍不住撇撇嘴,长叹一声,"哥哥,有的时候还真是个麻烦的人。"
"呵呵。"轩辕亦忍不住勾了嘴角。想是轩辕天鸿护他护的太紧了,他当水寒是个孩子,却不知水寒其实早就过了需要处处护着的年纪了,护得太紧水寒自然不愉。
"为什么会选天鸿?"再亲一下那柔柔嫩嫩的小脸,轩辕亦问。
"为什么?因为只有他是真心喜欢寒儿。"水寒还记得进学那天,斜坐了自己旁边位置轩辕天鸿明亮眼睛里的惊喜,与期待。
"寒儿可知,天鸿原本有一个和寒儿同年的弟弟,只是出生不久就夭折了。"天鸿大概是把水寒当成了那个夭折的弟弟来回护吧。
"哦。"水寒歪头想了想,并不在意。
"寒儿可不可以告诉父皇,父皇刚回来的时候寒儿在想什么?"见水寒的心情有所放松,轩辕亦试探着问。那时这小人身上的那抹忧伤与孤寂让他心疼不已。
"想以前的事情。"
"以前的事情,前世?"轩辕亦有些不确定。
"嗯,父皇想听么?"
"只要寒儿想说给父皇听。"轩辕亦边说边伸手拿了龙床内侧的靠枕塞在身后,斜靠了龙床雕龙刻凤的床架,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怀里的水寒窝的更舒服一点。
"前世,寒儿也做过佣兵啊!而且,佣兵里面也有孩子,和寒儿一样大,甚至比寒儿还要小的孩子。"小小的身子靠了轩辕亦温暖的怀抱,水寒眯了眼睛,给轩辕亦讲他做佣兵那段时间的经历。
佣兵组织独狼,杀手组织血魅,水家的两大支柱,也是水家的根基所在。只要这两大组织不倒,水家就不会倒。也因此,要想名正言顺的成为水家的家主就必须得到这两大组织高层的认可。所以,水寒才会在十二岁的时候加入独狼,成为独狼非洲兵团里一名最底层的佣兵。
独狼并未因为水寒是水家继承人就对他另眼看待,把他丢到北非的一个少年佣兵团言明一年之后来接他后就对他不管不问。在他们看来,一个在战场上保护不了自己的人,一年内不能成为一名合格佣兵的人不配得到独狼的认可。
那一年,水寒第一次杀人,第一次受伤,也第一次知道真正的佣兵是什么样子。
那一年,水寒拼命的努力,为了能在连天的炮火和漫天的子弹中保下自己的性命,也为了能在一年之后成为合格的佣兵,成为独狼认可的水家家主。
也是那一年,水寒学会了踢足球。
在北非贫瘠的土地,穷困的生活中长大的孩子们很有自娱自乐的天赋,什么东西到了他们手中都会成为玩具。空了的罐头盒,放空了的子弹壳,甚至飞溅的弹片都是很好的玩物。但是,孩子们最喜欢的游戏还是踢足球。
沙漠里,戈壁上,只要有球,有空地就能玩,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无数的人都可以玩。甚至,没有足球,找块破布包了衣服都能当球踢着玩。
足球,成了水寒在那与世隔绝的一年中唯一的娱乐。也是他能放松神经唯一的方法,只要带着那颗球飞奔,他就会忘记北非沙漠的炎热,忘记离世的父母,忘记自己的病痛,忘记所有的不快与痛苦。仿若天上地下只有他一个,渺小又伟岸……
水寒身后,轩辕亦静静的听着。听他讲那一年的悲伤,那一年的快乐。听他讲那些少年佣兵团的孩子,他们背着跟自己差不多高的步枪守在一个个据点,为了一天几块美金卖命。
讲那些战场上的死亡。他曾亲眼看着昨夜还和自己睡上下铺的孩子在自己的身边给一颗子弹贯穿脑颅,那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死亡。那一夜他做了整夜的噩梦,也流了一整夜的泪,以至于第二天起来眼睛肿的几乎睁不开了。
水寒一直的讲,一直的讲,把前世从未跟任何人说起过的感受,自己的坚强与脆弱一股脑的说给轩辕亦听。轩辕亦静静的听,没有插嘴,也没有打断他。有些时候,人的情感积压到一定程度是需要宣泄出来的,他所要做的就是静静的聆听,听他讲给自己的一切。
渐渐的怀里小人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低,几不可闻。
纵使知道水家是黑道,轩辕亦却没想到,前世那看似风度翩翩,教养良好,贵公子一般的水家家主曾经有过这样一段经历。想到前世的水寒顶了那样的身体给独自一人仍在北非那炎炎的沙漠里,轩辕亦的心就忍不住阵阵发紧。连带着搂了水寒的手臂也不自觉的加了力道。
"唔……"怀里的水寒似是给箍的紧了,不满的呻吟了一声,回转了身体,小小的脑袋蹭了蹭轩辕亦的胸口,伸出手臂环了他的腰,片刻细微的鼾声响起。
睡熟了么?轩辕亦隐了嘴角的笑意,轻轻把怀里的水寒放到床上,拉了锦被替他盖好,掖好被角,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轩辕亦随手拿了件衣服披了,下了龙床,掩好床帐,"叫红叶去正殿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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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午睡过后,换了短打,扎了裤脚和袖口抱了皮球,算好了红叶离去的时间,水寒就去了习武场旁边的那片小树林。
哪想人还未到地方,就给眼前看到的情境惊了个目瞪口呆。
习武场旁边的那片有点坡度的树林一夜之间给平整出了足球场大小的一块地方,球场上支了球门,划了白线,垫了厚厚的黄土,为了防止尘土四溅还撒了水。
"九皇弟?这是你让父皇给弄得?"远处轩辕天月看水寒抱了皮球,张了嘴巴愣愣的站着,就笑嘻嘻的跑过来,伸手拍了拍水寒的肩膀,"父皇还真疼你啊。"
给轩辕天月一拍水寒才从震惊中猛然惊醒,不知为什么,心底一软,鼻子发酸,泪水瞬间溢满了眼眶。
"哼,一夜之间就弄了这么大的工程,父皇倒是宠你宠的紧啊。"冷冷的声音,带了明显的妒忌。
"九皇弟最小,父皇疼爱也是理所当然的。"笑嘻嘻来打招呼的轩辕天月听轩辕天阳话中带了刺,不悦的顶回去。
"是么?太学里面他最小,可这皇子公主里面最小的可不是他啊。"
"呵呵,父皇宠着谁护着谁是父皇的事,什么时候轮到大皇兄在这里指手画脚的了。"边上三皇子轩辕天雨凉凉的加了句。丽妃也是极聪明的人,前些时候给轩辕亦一点就知道自己的儿子是给利用了。回到自己的寝宫就叫了轩辕天雨,细细的问明了缘由,才知道自己的傻儿子原来是给大皇子教唆了才去寻水寒的晦气,就狠狠的教育了他。给自己的母妃教育轩辕天雨也知道了自己那日是给大皇子利用了,心里面窝了股火,想报复又没机会,今日见他明显的跟水寒扛上了,就忍不住插了话。
"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轩辕天阳见平日和他走的很近的轩辕天雨竟然帮着外人说话,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身份么?大皇兄也就是跟我们几个皇子比吧,你怎么不跟二皇兄去比?"听轩辕天阳拿身份压他,轩辕天雨冷冷一笑,他可不再是那个给轩辕天阳利用了还不自知的孩子了,吃一堑长一智,有了上回的教训再想要他跟在轩辕天阳的身后,简直是痴人说梦。
"二皇弟怎么了?"轩辕天阳眨眨眼,不明白轩辕天雨的话。
"怎么了?人家的母亲可是正宫皇后,你皇长子怎么了,人家可是嫡皇子,这可差着级别呢。贵贱有别,你懂不懂?"说完还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
听轩辕天雨这么说,轩辕天月,轩辕天星,轩辕天晨这几个那天给拘去御书房的皇子忍不住窃笑,原本父皇教育轩辕天雨的话现在给他拿来教育大皇子了。
水寒可没功夫听这几个皇子拌嘴,他现下心里想的就只有一个人,就是那个给他平了这球场的自家亲亲父皇轩辕亦。伸手把怀里的皮球往轩辕天月怀里一塞,"我有事,你们先玩。"说完扭头就往来的方向跑。
第五十八章 幸福
"九皇弟,九皇弟——"轩辕天鸿原本离得很远,看到水寒远远的站了就跑过来,见水寒把球塞到轩辕天月的怀里后跑开了,就想叫住他。
"九皇弟——你去哪?你走了……这怎么玩啊?"轩辕天月看看早就跑远的水寒,再看看身后平整的球场,然后满怀希望的看向跑过来的轩辕天鸿。
给轩辕天月亮晶晶的眼睛盯了,一滴冷汗顺着轩辕天鸿的额角滑落,"呵呵,"轩辕天鸿干笑两声,"四皇弟,你别看我,我也不知道。"
"九皇弟——"一声哀号,远远的传来。
撒开小腿飞奔的水寒却对那声哀号充耳不闻,沿着来时的石板路,跑出那些孩子的视线。找了处没人的地方,水寒停下来,双手撑了膝盖,喘了口气问,"父皇在哪?"
"啊。"跟了水寒的喜子张张嘴,不知道水寒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父皇在哪?"水寒撑着膝盖又问了一句。
"呃,御书房吧,皇上这个时候应该在御书房批折子……九殿下……"
喜子的话还未说完,水寒就直了身子,深吸了口气,迈了小腿往御书房去了。
御书房里,轩辕亦正提了朱笔批折子,眼前忽然人影一闪,一名暗卫单膝跪在御案前。
"什么事?"轩辕亦笔尖未停,唰唰的批写奏折。
暗卫张张嘴,还未说话,就听见御书房外远远的传来小太监们尖细的声音。
"九殿下……等等……"
"九殿下,奴才给您去禀报一声……"
"九殿下……您……"
暗卫本来是汇报说九殿下到御书房来的,哪想他还未开口,水寒就到了门口,把那暗卫接下来的话生生的憋了回去。
看暗卫低头不语,轩辕亦就明白了原因,放了朱笔,冲他挥了挥手。
黑色蒙面巾下一脸憋屈的暗卫忍不住撇了撇嘴,退了下去。
"shut up!"给门前挡路的小太监一声比一声高的尖叫惹毛了,水寒忍不住吼了一声。
呃…………
御书房前殿拦着水寒的小太监们眨眨眼,给水寒这不明所以的一吼,竟然乖乖的住了嘴。
"九殿下?您怎么来?"丁宁从听见外面叫九殿下就一溜小跑的往御书房的门口赶,边跑还边暗骂门口的几个小太监。这九殿下早就给皇上宠的上了天,他能来这御书房,皇上高兴还来不及呢,也是你们能拦的。
水寒也不理丁宁,脚下点地,运了气,施展开才学不久的轻功,越过高高的门槛,向着龙书案后那抹明黄扑过去,"父皇——"
"寒儿——"轩辕亦也听见了前殿小太监尖细声音中夹杂的那句英文,知道是水寒来找他,不由勾了嘴角眯了凤目,却没想到水寒进了御书房脚下速度不减,还运了轻功向他扑过来。怕水寒伤了,轩辕亦忙离了座位,伸手接了那扑过来的小小的身子。
"父皇——"水寒伸手搂了轩辕亦的脖子,把头靠在轩辕亦的肩膀上,偎在他的胸前剧烈的喘息着。
"寒儿怎么了?"听水寒喘的厉害,轩辕亦轻轻拍拍水寒的后背担心的问,"难道又有不长眼睛的欺负寒儿了?"
靠了轩辕亦的肩头上,水寒拼命的摇头,张张嘴,却因为剧烈的喘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寒儿——"看水寒拼命摇头,又喘的剧烈,轩辕亦愈加担心,抱了水寒的腰,想把水寒从自己身上抱离,看看他到底怎样了。却不想水寒竟然死死的搂了轩辕亦的脖子,不肯松手。怕水寒给伤了,轩辕亦不敢用力只好重新搂了水寒,单手上下摩挲着水寒的后背,帮他尽快平静下来。
"谢谢父皇——"半晌,轩辕亦的耳边突然传来水寒低低软软的声音,带了点哭腔。
"寒儿?"轩辕亦一愣,不明白水寒为什么突然这个时候跑到御书房来说这么句话。
"寒儿谢谢父皇。"小手死死的搂了轩辕亦的脖子,把头埋在轩辕亦的肩头,水寒开始抽泣,"寒儿谢谢父皇……"
谢什么?愈加迷惑的轩辕亦冲着跟进来,双膝跪在一边的喜子挑了挑眉毛。
喜子虽然是暗卫出身,大半年,也给丁宁调教的懂得察言观色了。见轩辕亦挑了眉毛,忙一躬到地,额头贴了地面,"回皇上,九殿下是从习武场来的。"
习武场么?轩辕亦明白了水寒说的谢谢是什么了,忍不住勾了嘴角,"寒儿是在说那块球场么?寒儿可喜欢?"
"嗯,喜欢……"浓浓的鼻音,不知为何,扑入轩辕亦怀中的一刹那,水寒的眼泪就开始不受控制的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呵呵,寒儿在撒娇么?不过是一个球场罢了。"轻轻揉揉怀里小人乌黑的头发,轩辕亦轻笑。只不过一个球场而已,还不至于感动的落泪吧。
给轩辕亦这么说,水寒的眼泪流的更凶了。从见到这个人的第一天起,他都处处回护着自己,关心着自己,处处替他着想,很多事情他还未想到轩辕亦已经替他做好了,比如,那散发着奶蛋甜香的蛋挞,再比如这一夜间平整出来的球场。
"父皇想让寒儿做什么?"偎了轩辕亦的肩膀,水寒拼命忍了眼泪。
"寒儿想做什么?"轩辕亦不明白,轻轻拍拍怀里小人的后背,怕他哭得呛了自己。
"父皇想让寒儿做什么?"水寒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父皇给寒儿做了很多事,所以寒儿也想为父皇做点事情,可是……我不知道可以做什么。"说完水寒又难过起来,细想起来,从来都是轩辕亦及他所及,想他所想,处处教导了他,时时陪伴着他,如父,如兄;如师如友,他却从未想过轩辕亦想要什么,想的又是什么。
听水寒这么说,轩辕亦微微眯起的凤目中隐隐有泪光一闪。现在也许还只是父子情,但是至少他的寒儿已经开始想着他了,开始把他装在心里面了,轩辕亦的胸口忽然给某种情绪涨的满满的,满的都要溢出来了,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幸福吧。
"寒儿可知,父皇最大的愿望就是寒儿永远能快快乐乐的,父皇能在这一世把前世寒儿缺少的全都补回来。"抱紧怀里的水寒,把下颌抵在他的肩膀上,轩辕亦低声说。
"父皇——"软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察觉到水寒搂了自己脖子的小手又紧了紧,轩辕亦的嘴角勾了一抹温柔的笑容。
御书房内,一时沉寂下来。站在一边的丁宁和跪在地上的喜子,谁也没有去打扰这父子两个。人都说帝王无情,他们却有无情的帝王只是没遇见正确的人而已的感觉,因为今日他们看见的分明是个多情的君王嘛。
不知道过了多久,慢慢平静下来的水寒趴在轩辕亦的肩上忽然动了动身体,同时后背有些僵直。
轩辕亦愣了一下神忽然微微一笑,"寒儿可是因为窝在父皇怀里哭了半天害羞了?"
听轩辕亦这么说,水寒又不安的动了动身体,把小脸又往轩辕亦的肩头埋了埋,浑然不觉僵直的后背早就暴露了自己的心思,"没有。"闷闷的声音,还夹杂了浓重的鼻音。
"呵呵。那寒儿先把脸洗了吧,哭得和小花猫似的了。"看丁宁带了小太监捧了铜盆毛巾镜子等洗漱的物品进来,轩辕亦把水寒从自己怀里拉出来。
水寒也不吱声,任凭轩辕亦把他放在太师椅上,由着丁宁伺候着洗了脸。
看丁宁小心的把润肤的膏脂抹开,轩辕亦忍不住捏捏那滑嫩嫩的小脸,"寒儿一会要去踢球么?"
"不。"给轩辕亦捏了脸蛋,水寒有些口齿不清,"寒儿今日要陪父皇。"
轩辕亦一讶,开天辟地这可是第一次水寒说要陪了自己,这小人怎么忽然这般黏人了?
"父皇不要寒儿陪么?"看轩辕亦不说话,水寒那张小脸皱成了一团,一副衰然欲泣的表情,眼巴巴的看着他。
给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盯了,轩辕亦看看水寒,又看看龙书案上堆了一叠的奏折,忽然一笑,"不如寒儿今日帮父皇批折子吧。"
"批折子?"水寒眨眨眼睛,看看轩辕亦,再瞄瞄堆在龙书案上的十几本奏折,"寒儿不会。"
"字总会写吧。"说着轩辕亦伸手把水寒抱起来,回到龙书案前,让他坐在自己的膝盖上,合了刚才批好的奏折,重新摊开一本,"父皇说什么,寒儿就写什么。"
水寒坐在轩辕亦的腿上,伸手够了够龙书案,又试了试高度,似是很满意,就抄了轩辕亦的朱笔,在砚台上蘸了朱砂的墨汁,"父皇要寒儿写什么?"
第五十九章 骚动
一夜的细雨使整个皇城帝都落凤城都如同在水中浸泡过一般,湿漉漉的,占据了落凤城城南半壁江山的皇宫那明黄的琉璃瓦和大红的宫墙衬了阴沉的天空显得空旷辽远。皇宫外,几枝粉嫩的杏花从大片灰色的屋脊后探出头来,给蒙蒙的细雨洗了一夜,花瓣上挂了点点的水珠,格外的娇艳。
卯时,皇宫的后角门开启,十几匹高头大马载了披着蓑衣的十几个人出了皇宫,马蹄踏在天街空旷的石板路上,溅起一路的水花。
今日不上朝,并不代表着政务可以荒废。这十几名离了皇宫的就是在御书房当值负责文书之类工作的六品文官,他们都带了昨天轩辕亦批好的奏折准备分发到各个部去,顺带着把今日要递的折子收上来,送到御书房去。
这十几名背了明黄锦缎包裹的官员此时并不知道,他们现在要送到各部和各个府衙的折子很快就会在朝中引起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
――――――
白浩然瞪着摊在自己桌子上的朱笔批回来的奏折半天没回过神来。飞岚帝国朱批的折子通常只有两种字体,轩辕亦那狂放不羁,霸气十足的草书和轩辕静那笔行云流水,潇洒飘逸的行书。从轩辕亦登基至今一直如此,从未变过。期间偶有朝臣代批都是墨笔,后面还要注明臣某某代批的字样,朱笔只有轩辕亦和轩辕静才会用,也只有他们俩才能用。
可是今日,摆在他案上的那本折子上写的,是即不属于轩辕亦的也不属于轩辕静的规规正正,一笔一画,横平竖直似曾相识的楷书,这又是怎么回事?
似曾相识?白浩然的心头一跳,瞬间睁大了眼睛。推开眼前的桌案,走到墙边堆满书本和纸张的架子上翻找了一会,从一叠大大小小,写满字的纸里面抽了一张出来,那白宣纸的正中工工整整的写了四个字,轩辕水寒。
当日他只是随手收了这张水寒写了字的宣纸,却不想今日派上了用处。白浩然重新回到案后的太师椅,坐了,把那白宣纸和桌上的奏折放到一起,越看越心惊,越看越害怕,到最后,后背都给冷汗打透了。
这奏折上的批示虽然是以轩辕亦的口气写的,但那字分明是九皇子轩辕水寒的。而且,虽然只有十几天的时间,这九皇子的字却是进步神速,原本还若有若无的那点点的笔锋此时已完完全全跃然纸上,透着股凌厉,竟毫不逊色于一般的成年人。是皇上教的好呢?还是这九皇子果真聪明伶俐呢?
他还记得太学初见时九皇子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当是他还在为那孩子这份天真稚气不像皇家的子弟感慨良多,现在想起来,那双眼睛太清澈了,清澈的让人猜不着,看不透。
良久,白浩然长叹一声靠了太师椅的后背,抬了袍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定了一下心神,把水寒写了名字的那张白宣纸夹在摊在桌子上的奏折里,揣进袖筒,"来人,备轿。"
半个时辰后,一顶青衣小轿绕过尚书府的正门,从后角门抬进了礼部尚书颜真的府邸。
不但是白浩然这里,前一日水寒写了的那十几道折子引起的不安也在其他地方和府衙持续发酵着。收到那写了工工整整朱笔楷书折子的大臣,无不放了书案上的工作,揣了那折子以奇文共欣赏的态度,或者说装作奇文共欣赏的态度坐了轿子往平日交好的朝中重臣的府衙和府邸跑,想从他们那套出这替皇上写折子的人是什么人。手上没有却从同僚或下属那里听说有这种折子的官员们都四处打听谁收到了这样的折子,都想先睹为快。
一时间,各个府衙前官员的轿子你进我出,打探消息外加送信的小厮你来我往,使得平日里人迹稀少的城南官道热闹程度堪比落凤城北城的市井勾栏。
如此的热闹自然引起了朝中各方势力的关注,好巧不巧水寒所写的十几本折子里的一本此时正摊在左相玉无极的书案上,和那折子摊在一起的竟然是水寒平日习字时所写的白宣纸。负了手在厅堂内来回踱步的玉无极脸色阴沉的如同灌了铅块一般,许久他忽然站住,恶狠狠的把那张白宣纸连同纸下面的折子一同抓了,三下两下扯成碎片,然后随手一扬,巴掌大的纸屑满天飞。站在一边的相府师爷看那御笔朱批的折子也给玉无极一起撕了,本想拦着,但看自家主子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拦着的话,在嗓子里转了两转,咽了。
扯了折子的玉无极在愤恨加气恼的时候,引起他的愤恨和朝中不安的当事人之一的水寒此时却窝在盘龙的寝殿内梦周公。今日不早朝,轩辕亦就未随着水寒起来,水寒练完功看轩辕亦还睡在床上,知道他赖床,本想偷袭,却不想给轩辕亦捉了个正着,不由分说按进被子里搂了美其名曰要睡回笼觉。给轩辕亦圈在怀里,水寒无比郁闷的挣扎了很久都未脱身,索性枕了轩辕亦的手臂,圈了身体躺下,不久竟然窝在轩辕亦的怀里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无比舒心又无比酣畅,待两个人再次清醒,已经是正午时分。守了寝殿殿门的丁宁听殿内有响动,估摸着轩辕亦和水寒已经醒来,就开了殿门,带了宫女捧了一干洗漱用具伺候轩辕亦和水寒起身。
水寒梳洗毕换了长袍,推了窗户看早晨淅淅沥沥的小雨还在下,丝毫没有停的意思,不由嘟了小嘴,有些烦闷的扯了扯头发。
"寒儿怎么了?"轩辕亦看水寒一脸的不愉,弓了身子捏捏那圆鼓鼓的小脸,伸手把水寒抱进怀里问。
"今日不能踢球了。"环了轩辕亦的脖子,水寒叹了口气,把身子靠了轩辕亦的胸口说。可惜了那块平整出来的场地了,他本打算今日去试试,却不想从半夜下起来的小雨到现在还未停。不都说春雨贵如油么,怎么这场雨反倒像不要钱似的下起来没完,天空也丝毫没有放晴的意思?
"乖寒儿,今日不能去还有明日呢。跟了父皇去用午膳吧。"说着,抱了水寒往偏殿去了。
丁宁看轩辕亦抱着水寒要去用午膳,忙着叮嘱了几句负责寝殿洒扫的宫女,另带了小太监跟着轩辕亦去偏殿奉膳。
―――――――
时近正午,轩辕静送走午前最后一匹揣了折子来请教的大臣们,整个人都快脱力了。摊在自己王府正殿的太师椅上,轩辕静是无比郁闷外带无比愤恨。
那些闻风而动,各怀鬼胎的朝臣们自是不敢进了皇宫去问轩辕亦这折子是谁批的,但是他们却敢排着队的以问安的名义到他这里来打探消息。他这静王府的门槛,一上午都快给人踩平了。
水寒的字轩辕静自是认识,虽然认识,给各衙门的大小官吏软磨硬泡的磨了一上午,他却没说出这折子是水寒写的。
轩辕静知道,自己若是说出这折子是九殿下批得,必然会把水寒推到人前。按照现在自家皇兄对水寒的疼爱,他若真的把水寒推到这风口浪尖上,自家皇兄恐怕会毫不留情的一掌拍死他吧。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无比愤恨。自家皇兄神不知鬼不觉的忽然闹出这么一件震动朝堂的事情,却不告诉他。自己躲在皇宫里看热闹,他却要在人前装傻充愣。
想至此,郁闷外带愤恨的轩辕静忽然双手撑了太师椅的扶手,一跃而起,"来人,更衣。"
片刻,换了一身月白夜行衣,白绢包头,白纱覆面的轩辕静叮嘱了一番王府内的总管太监就出了正殿,飞身上房,辨认了方向,顶了蒙蒙的细雨踩着房脊往皇宫内的盘龙殿去了。
进了宫墙,掠过大半个皇宫,轩辕静轻车熟路的来到盘龙殿正殿的房脊上站定,抬手解了头上的白绢擦擦额头上的雨水,喘了口气,小心的踩了湿滑的琉璃瓦打算跳下去。
皇宫内,负责盘龙殿安全的暗卫暗自翻了翻白眼,这静王爷,探盘龙殿探的上瘾了,大白天的不从宫门进来反而翻墙跃脊的走屋顶。也不怕给人看见了当成刺客拿了。
暗卫正隐在暗处好整以暇的看轩辕静顺着屋脊往下溜,忽然一声惊叫从盘龙殿宫墙的另一边传来,"刺客,有刺客——快抓刺客——"
"刺客?"轩辕静听有刺客一愣,忙收了脚步,立在盘龙殿的殿顶,四下张望。难道前阵子大闹盘龙殿,还差一点拆了东殿的刺客又来了。哼,今日本王在,看不让你有来无回。
哪想四下看了半天除了明黄的房顶和大红的宫墙并未看见刺客的踪迹,有些纳闷的轩辕静低了头看向刚才那声惊叫传来的方向,就看见一名下级军官领了一对人闯进了盘龙殿的院内,围了正殿,手指正正的指了自己的鼻子。
一滴冷汗顺着轩辕静的额角滑下来,自己好像给人当成刺客了。
第六十章 失足
盘龙殿宫墙内若出现黑衣蒙面不明身份的人,应当怎样处理?答,捉之,杀之,因为这是刺客。如果出现白衣白巾的人应当怎样处理,答,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就当没看见。因为负责盘龙殿安全的明卫暗卫流动卫都知道这是飞岚帝国的静王爷吃饱了没事干来遛弯了。
所以,每每仗着这一身宫中侍卫们再熟悉不过的月白色夜行衣出入宫墙的轩辕静从未被拦挡过,更从未出过差错,却不想今日给禁卫军团团的围在了正殿的房脊上。轩辕静看看正殿下围了自己的禁卫军手里那明晃晃的长枪,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傻愣愣的站在屋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殿下一干士兵和那为首的下级军官。
"保护皇上要紧,机关,开机关。"为首的军官看轩辕静站在房脊上发愣,忙大喊一声。
啊——给他一喊,负责机关开启的暗卫竟然慌了手脚,手忙脚乱的扳下机关,待机关合拢,他才想起那站在盘龙殿屋脊上的是静王爷,脸立刻青了,"静王爷——"一声哀号从机关室里传了出去。
轩辕静正傻愣愣的站在盘龙殿的屋脊上,忽然听见咯嘣一声轻响,知道这是盘龙殿屋脊上机关启动的声音,身子一凛,打了个哆嗦,慌忙脚下用力,运了轻功飞身跃起。
不过,似乎晚了。他的身体才腾空,盘龙殿屋脊上,四角的琉璃瓦啪的一声弹开,一张细细密密的大网铺天盖地的往他的头上兜过来,把他给罩的严严实实。
给大网一扯,轩辕静腾在半空中的身体开始往下坠。沉了心,运了气,轩辕静下坠的同时,控制好身体一脚踩在大殿的屋脊上。若是平日,以轩辕静的功夫来说,稳住身子,甚至破了这大网也都不在话下,但是今日却因为这场雨,琉璃的瓦脊光滑无比,还蒙了一层水,轩辕静脚下一滑,连人带网顺盘龙殿的房脊滚下去。
翻滚着从屋脊上往下掉的轩辕静看殿前青砖扑面而来,暗自哀叹,又是头朝下啊。他试着运气想把自己的身子正过来,但是给裹了他全身的大网束缚着,身体根本不听使唤,挣扎了两下,除了让那网缠得更紧外没有任何的作用。
呵呵,自己大概是飞岚帝国五百年来第一个给摔死的王爷吧。只可惜,头朝下摔下去,他这张英俊潇洒,俊俏无比的脸大概不能再看了。从屋脊上跌下来的轩辕静,此时最担心的却是自己那张俊脸。眼见着挣脱无望,那青砖的地面近在眼前,轩辕静索性闭了眼睛。
隐身在暗处目瞪口呆的盯着盘龙殿屋脊上一系列变故的暗卫们,看轩辕静裹了那张大网掉下来,顾不得自己的身份和职责,纷纷从暗处现身,直向下坠中的轩辕静扑过去,此时此刻他们唯一的念头就是能在静王爷坠地之前接了他。
本来,把堂堂的静王爷给拿网罩了,他们就已经犯错了,这要是再把静王爷摔死……那他们大概就能体会到红总管常说的生不如死的感觉了吧。
他们快,有人比他们还快。一个人从盘龙殿的房脊上飞身掠下,直奔轩辕静而去,速度快的,只在众人的视线中留下一道残影。
那人在半空中,批出一掌,拍中了轩辕静的后心。轩辕静受了这一掌,身子便横了起来,那人伸手接了,利落的落地后曲了膝盖单膝跪地,卸了两个人落地的缓冲力。
轩辕静本来等着自己的头和盘龙殿漫地的青砖来一个亲密接触。等了半天,超出了预计的时间却没有血溅五步的情境发生,便睁了眼睛,却正正的对上了一双满眼担忧的黑眸。
对上打横抱了自己那人那张熟悉的脸,轩辕静眨巴眨巴眼睛,嘴角一弯,眉梢一挑,抛了个媚眼,"小红身法这么快,是不是想本王了?"
听轩辕静这么说,红叶的额头青筋暴跳,冷冷的扫了一眼怀里的轩辕静,抬臂,松手,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一声哀号,轩辕静给红叶扔在地上,后背给青砖上洼着的水湿的透透的不说,屁股也给摔的不轻,手脚却给那大网束缚住动弹不得,只得眼泪汪汪的抬眼看红叶,"臭小红,你想把本王摔死啊,当心本王变了厉鬼索你性命。"
"你若是变了厉鬼,我便等你来。"红叶抱了肩膀,立了,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水洼里面的轩辕静,冷冷的说。
呃…………给红叶抢白,轩辕静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应该怎样回嘴。这臭小红,从那日给他调戏去了之后突然变得伶牙俐齿的,越来越难对付了。躺在水洼里动弹不得的轩辕静不由暗自腹诽。
看红叶救下轩辕静,早已现身的暗卫长舒了口气后忙围上去七手八脚的帮着轩辕静解那束缚了他的大网。
那军官带了禁卫军看突然冒出来的一群黑衣人上去就要解那给网网住的人,还听那人喊红叶小红,自称本王都傻了眼,握着手中的长枪不知道所措。
红叶看轩辕静挣脱了那网,扫了一眼身前背后的暗卫,目光一凛,"所有人,刑堂受罚。"
"是。"看红叶铁青了一张脸,知道他必是给静王爷气的不轻,十几个暗卫也不敢多言,单膝跪了应了一声,就飞身离了盘龙殿。
"静?"轩辕亦和水寒本来是去偏殿用午膳,听外面喧哗着要抓刺客,就带了丁宁和几个小太监出来,正看见轩辕静狼狈不堪的从地上爬起来。
"皇兄——"轩辕静看轩辕亦牵了水寒的小手立在屋檐下,眨巴眨巴眼睛嘴一咧,奔过去,浑然不顾自己一身泥水,伸手就把轩辕亦的手臂抱了个结结实实,扭了扭腰,把头偎在轩辕亦的胸前,"呜呜,静差点见不着皇兄了。好恐怖啊,静都要死了,小红还欺负我,呜呜……"跟死神擦肩而过的轩辕静直到现才觉得后怕,噼里啪啦往下掉的眼泪里面竟有一半是真的。
"轩辕静。"轩辕亦皱了剑眉,伸了右手扣住轩辕静的手腕,把他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扯下来,不悦的盯了自己月白色常服上那给轩辕静留下来的四道湿漉漉脏兮兮的爪子印。
呃……知道自家皇兄爱干净,轩辕静忙又把身体靠上去,顺带着把自己脸上的鼻涕泪水全都抹在轩辕亦的衣服上。
"见过皇上,九殿下。"红叶看轩辕亦和水寒现身,紧走了两步到殿前的台阶下,单膝跪了,低了头。
看红叶跪了,那带了禁卫军闯进盘龙殿的下级军官也才反应过来,慌忙放低了手中长枪的枪尖,双膝跪下,"见过皇上,见过九殿下。"
"见过皇上,见过九殿下。"看那军官跪了,他身后的一干士兵也才反应过来,顾不得青砖上那一洼洼的雨水,忙双膝跪倒,额头贴在地上,"臣等不知静王爷驾到,惊了静王爷的架罪该万死。"
看轩辕静抱了自己的手臂半真半假的哭得伤心,轩辕亦额头青筋跳了跳问跪在台阶下面的红叶,"怎么回事?"
红叶没抬头,跪在地上把大致的情境说了一遍。
"起来吧。"细算起来,虽然轩辕静给吓的不轻,还差点丢了性命,但错还是在他。三更半夜穿了夜行衣往盘龙殿跑也就算了,大白天的还不走宫门,也该着有事。
听轩辕亦这么说,红叶站起身。
"你们也起来吧,今日之事错在静王爷,你们也退了吧……"轩辕亦又转向跪在红叶身后的禁卫军。
"皇兄……"听轩辕亦说错在自己,轩辕静忙收了眼泪,把头从轩辕亦的肩膀上抬起来,"我……"想说的话给轩辕亦一瞪,吓的咽回到肚子里去了,只好委委屈屈的搂了自家亲亲皇兄的肩头继续半真半假的哭。
从知道那给网子网了还差点丢掉性命的刺客竟然是飞岚帝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静王爷开始,就提心吊胆的,怕迁怒到他们头上的禁卫军们听轩辕亦这么说,都偷偷的长舒了口气。
"臣,遵旨。"那带队的下级军官应了一声带着自己的一队人站了起来,转身要往外走。
"等下。"从头到尾一直未出声的水寒看那军官有些面熟,不由出声叫住了他,"你叫什么名字?"
听水寒问他叫什么,那军官也是一愣,忙弓了身子抱了拳,"回九殿下,臣叫孙逊,是红总管手下的一名小队长。"
"哦。"水寒应了一声猛然想起,他分明就是那夜一声"有人"成功的让红叶和莫言两个人把轩辕静从树上扔下去的人嘛,这人和他静皇叔还真是有渊源嘛。认出了这人的身份,水寒不由满怀同情的看看自家亲亲皇叔。
听水寒问话,轩辕亦也把视线转向那军官身上,同样很快认出了他的身份,不由勾了嘴角,也意味深长的瞟了眼边哭边偷瞄自己的轩辕静。轩辕静自是知道自家皇兄和自家的那个九皇侄想的什么,满腔的郁闷却无处发泄,最后收了声,松了轩辕亦的手臂,抹抹眼泪,嘟着嘴站在一边拧衣角。
"九殿下可还有吩咐。"孙逊等了半天,听水寒只是应了一声再没下文,不由出声询问。
"没事,你下去吧。"
"是。"孙逊半低了头,后退了几步,待远离了殿门口,才转过身往外走。
看孙逊出了盘龙殿,轩辕亦忽然一笑,"红叶,你手好快啊,这才多久就把他弄来了。"
"静说这人留在金大成那样的武夫身边太危险了,不如放在身边监视了。"红叶也看向那消失在盘龙殿殿门口的背影。
第六十一章 内奸
"静说这人留在金大成这个武夫身边太危险,不如放在自己身边监视了。"红叶也看向那消失在盘龙殿殿门口的背影。
水寒抬头看看红叶,再看看轩辕亦,这个孙逊很危险么?当日只是因为这人竟然在一片混乱中凭着自家皇叔一声轻笑就发觉树上有人,才对他另眼看待。现在想来,其实他早就发觉树上有人了吧,只是借了轩辕静的一声笑说出来而已。如果不是早就注意到了,又怎么可能从当时的混乱中分辨出那几不可闻的声音。察觉到有人却未在第一时间说出来,是因为分辨不出是敌是友么?这个孙逊,果然来者不善啊!
九门提督,官职虽然不高却掌管了守卫京师安全的二十万禁军,是飞岚帝国皇都的最后一道屏障。九门提督金大成又是一个心热肝热的直肠子,把这人放在他身边的确是很危险。
想至此,水寒不由满脸敬佩的看向那个平日嬉皮笑脸,不务正业,有事没事总爱往皇宫大内跑的静皇叔。
"咦,咦……"看水寒满眼尊敬外带佩服得看着自己,轩辕静揉揉衣角,"呵呵,小九也不必这么佩服人家嘛,人家虽然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关键时刻还是挺靠得住的。"说到高兴,轩辕静忍不住窜过去,伸手就要抱水寒,"乖寒儿,给皇叔抱抱,以后皇叔罩你,呃……"
眼看即将到手的那小小软软的身子凭空消失,轩辕静眨眨眼睛,再眨眨眼睛,抬头就看见水寒趴了轩辕亦的肩头,笑眯眯的冲着他招手。轩辕亦和红叶早就进了正殿的殿门。
"又不等我。"轩辕静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跟进了盘龙殿。
看轩辕静一身泥水,轩辕亦的月白长袍又给人抓了满身的爪子印,外带抹了半身的鼻涕眼泪口水,丁宁忙带着宫女太监伺候着这两兄弟沐浴更衣。
轩辕静换了袍服,披了湿漉漉的头发来到偏殿的时候,轩辕亦,水寒,加上红叶都在圆桌前坐了。午膳虽然给宫女装了食盒提来了,却还未摆,想是在等他。
看轩辕静进来,丁宁才吩咐摆膳,一会,热气腾腾的饭菜就摆满了桌子。
本来轩辕静离府的时候就是算准了自家皇兄午膳的时间,是踩了饭点来的,却因为给误当作刺客折腾了一中午,现在早就过了午膳的时辰,轩辕静早就饿了,坐了轩辕亦和红叶中间的位子,二话不说抄了筷子,就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轩辕亦倒是很少见到轩辕静吃的如此香甜,不由勾了嘴角,伸手舀了碗火腿青笋汤送到水寒眼前,"朕倒是不知道,朕的飞岚国连个王爷都养不起,还得劳动静王爷来皇宫蹭饭。"
不理他,继续吃!轩辕静似是真饿坏了,伸筷子夹了块鱼块一口吞了,扭头冲着轩辕亦翻了个白眼,筷子又奔鱼块去了。
轩辕亦看自家皇弟是真的饿了,微微一笑,示意丁宁给他添了碗汤,一转头,就看见自己的碗里放了一片青笋,碗边还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眨啊眨的看着他。
看水寒歪头盯了自己,轩辕亦心里一漾,忍不住伸手捏捏水寒的脸蛋,"寒儿,乖!"以前要么是自己要求了,要么就是从他的筷子上打劫了才能吃得到水寒夹的菜,今天却主动给他夹,这是不是一种进步呢?
"寒儿……人家也要……"埋头苦吃的轩辕静本想夹了轩辕亦前面的菜,却看见水寒正夹了笋片放到轩辕亦的碗里面,忙停了筷子,满脸期待的看向水寒。
"皇叔也要么?"水寒眨了眨眼睛,伸了筷子,也夹了菜送到轩辕静的碗里面。
"呃……"轩辕静看看给水寒放到碗里面的小油菜,再看看水寒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原本充满希望的俊脸瞬间垮了半边,"寒儿啊……是谁告诉你皇叔喜欢吃这个的啊……"
"年夜饭,我看父皇给皇叔夹了……"看看轩辕静那张衰然欲泣的俏脸,瞟瞟自家父皇强自忍耐笑意的俊脸,再瞄瞄红叶脸上那忍俊不止的表情,……好像哪里错了。
"寒儿乖,你静皇叔是食肉动物,不要理他了。"轩辕亦看水寒满脸的迷惑,再次勾了嘴角,捏捏那圆鼓鼓的小脸。
"哦。"听轩辕亦这么说,水寒不好意思的低了头,把脸埋在饭碗里,闷声吃饭。
轩辕亦又给水寒添了点菜,转头看红叶,"盘龙殿屋脊上的机关撤了吧,那东西用过一次就不能再用了,把那网给云候送去。"
"为什么要给师傅?"听说要把那网了轩辕静的大网给云锦天送去,水寒不明所以,忍不住抬头问。
"那网是冰火蚕丝织的,寒儿没发现么?"轩辕亦回到。若不是冰火蚕丝织的,又怎么能困得住轩辕静这个高手。
"说起机关来,小红。"轩辕静放了筷子,扭头看向红叶,"盘龙殿屋脊上有机关这件事只有暗卫才知道吧,禁卫军和明卫应该都不知道吧。"
"是,怎么了?"看轩辕静收了平日嬉皮笑脸的表情,一本正经起来,红叶也放了筷子等他说。
"可是,我怎么听孙逊喊暗卫启动机关呢?"轩辕静皱了眉,伸手摸摸早晨才刮的干干净净的下巴。
"你确定?"听轩辕静这么说,红叶也皱了眉头。
"嗯。"轩辕静点头,"暗卫都识得我这身白色夜行衣,绝对不会用那机关来招呼我,更不会说出开机关这样的话。"
"若是这样,红叶,你的暗卫里面必定是出了内奸了。"轩辕亦瞟了眼红叶。不然一个小小的禁卫军小队长又怎会知道如此机密的事情?
"要彻查么?"红叶听轩辕亦这么说,忙离了座位,单膝跪了问轩辕亦。暗卫本是他负责,混了外人进去就是他失职,彻查也是他的职责。
"寒儿,你说呢?"轩辕亦转向水寒问。
"就算是查出来,清理了,也还会再出现吧。"水寒想了想回到,出了一个就可能出第二个,除了内奸不难,难的却是找出这幕后之人。
"寒儿真聪明。"轩辕亦又伸手捏捏水寒的脸蛋,"当初应你这世只做个闲散王爷还真是大材小用了。"
"可是现在反悔已经迟了。"水寒撇撇嘴,伸手揉揉给轩辕亦捏的生疼的脸蛋,重新低头吃饭。
"红叶,你明白该怎么做了?"轩辕亦看水寒咧着嘴揉脸一阵好笑,转头看红叶。
红叶眼睛一亮,"是要跟他们玩个螳螂捕蝉的游戏么?"
"螳螂捕蝉么?"轩辕静重复了一下,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我也要加入,哼哼,敢把主意打到暗卫这里,有人是不想活了。"
说话间,一道影子闪入偏殿,单膝跪了轩辕亦,"主子,颜尚书进宫来探皇后了。"
轩辕亦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就见那暗卫身形一闪,旋即消失去了踪影。
"果然来了么?"轩辕亦忽然勾了嘴角,眯了凤眼,"上次皇子闹学,他沉了这半个多月,今日一道奏折他就坐不住了么?朕倒是高看他了。"
听轩辕亦这么说,轩辕静皱了眉,"皇兄,难道昨日寒儿写的折子就是为了引他出来?"
轩辕亦瞟了轩辕静一眼,丢给他一个,不然怎样的眼神,
轩辕静苦笑,除了引出来颜尚书,还不知道有多少人闻风而动呢。皇宫大内突然多了个能朱批折子的人,是个人知道了都坐不住吧,又何况是与之有莫大关系的颜真。不知道批折子的人是九皇子这消息左相知不知道,若他知道了,想必这朝堂之上,后宫之内又会兴起一场波澜吧。
轩辕亦放了碗筷,点手跟丁宁要了青盐漱口,然后转身看水寒,"寒儿,跟父皇去会会这礼部尚书如何?"
水寒知道轩辕亦带他去见颜真必定有他的用意,就点头应了一声好。
见水寒应好,立在他身后的秋菊忙带了小宫女伺候水寒漱口。
看水寒收拾停当,轩辕亦也不理还在偏殿的轩辕静和红叶,带了水寒出了偏殿。中途让宫女拿了件披风给水寒披了,出了盘龙殿。
殿外,如烟似雾的小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虽然是春天,雨后的天气还带了丝丝的凉意。清新的空气中远远的飘来桃花的香气,若有若无萦绕在鼻尖,水寒忍不住抽了抽鼻子。看水寒鼻翼扇动,轩辕亦曲了手指轻轻蹭了蹭那滑嫩嫩的脸蛋。
牵了水寒的小手,踩了尚且洼在青砖上的雨水,轩辕亦轻声问,"寒儿,水家的继承人是从多大开始培养的?"
"六岁。"
"六岁么?那父皇的继承人是不是选迟了?"
"父皇的继承人是天鸿么?"
"是啊。"
"父皇还年轻吧,做皇上做腻了?"
"呵呵,早早的传了这皇位好陪寒儿去闯江湖,游天下啊。"
"咦——咦——?父皇要陪寒儿去闯江湖么。"
"不然怎样?父皇可舍不得离了寒儿,自然要跟寒儿一起去了。"
"呵呵……"轻笑声传来。
"寒儿不信么?父皇心里面可只有寒儿一个人啊。"
第六十二章 仪凤宫
飞岚帝国皇宫中的仪凤宫内,正殿两张并排太师椅中间的小几上,摊了白浩然手中那本水寒写的奏折,折子上是水寒在太学写了自己名字的那张白宣纸。
隔了小几,两张太师椅上分别作了礼部尚书颜真和飞岚帝国皇后颜冰玉,颜冰玉身边,一身明黄皇子服色的轩辕天鸿微低了头,恭恭敬敬的站了。
颜冰玉盯着那御笔朱批的折子上方方正正的小楷,再看看那白宣纸上的字,微微簇了秀气的柳叶眉,"爹,这真是九皇子写的么?"
"玉儿,你白叔叔也是天下大儒,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书画更是天下一绝,他说的话,你还不信么?何况这么重大的事情,他若是没把握也不会揣了折子特意往尚书府跑一趟啊。"
看颜冰玉似是不信,颜真有点急了,初春的雨天有些阴冷,他的额头上却渗出来细密的汗水,"玉儿,你也是你白叔叔教出来的,这是一个人的字还是两个人的字,你也应该分得出来吧。"说着,颜真抬手拿了桌上的奏折和奏折上的宣纸,抖了抖。
"正是因为看得出来才会不相信啊。"颜冰玉忽然长叹了口气,"爹,若不是亲耳听到,您恐怕也不会相信这字是个只有六岁的孩子写的吧。字如其人,这孩子虽然年纪还小,却不是泛泛之辈,现在又仗着皇上宠爱,我看鸿儿……"话说到一半,颜冰玉才惊觉自己的儿子就站在身边,慌忙掩了嘴。
殿中一阵沉默,片刻,颜冰玉幽幽的开了口,"以前女儿还在想,鸿儿这么优秀都不能让皇上多看一眼,他个一向不受关注,连自己外公都不要的孩子凭什么能得到皇上的宠爱。现在看来,女儿竟是错了,单就这份才情,鸿儿便不如他。"
听颜冰玉这样说,她身边轩辕天鸿有些难过的低了头。
见轩辕天鸿情绪有些低落,颜冰玉忽然一笑,伸手拉了轩辕天鸿,"鸿儿,现在不如不是说永远不如。母后相信,只要鸿儿努力了,不一定以后还不如九皇子啊。何况,只要努力,就算是最后真的不如他,鸿儿也不会后悔不是么。"
轩辕天鸿给颜冰玉一说,抬了头,盯了自己母妃的眼睛,见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的不甘,满满的都是对自己的希望,不由重重的点了点头,"鸿儿不会让母后失望的。"仿若誓言一般,轩辕天鸿攥紧了拳头,小小的指甲陷进了手心的肉里面。
"鸿儿乖。母后相信鸿儿一定不会让母后失望的。"颜冰玉轻轻摩挲着轩辕天鸿的小手,一入宫门深似海,这世态炎凉的后宫,能给她一点点安慰与希望的就只有这孩子了。
颜真皱了眉毛看着眼前的母子两人忽然叹了口气,不到十岁的孩子,若是在宫外怕还是天真烂漫不识愁滋味的年纪,在这皇宫里,小小年纪不得不学会掩藏了自己,小心翼翼的唯恐多说了一句话,多行了一步路,给人抓了把柄落到万劫不复的下场。
寂静中一声轻笑骤然响起,"呵呵,朕来闲来无事找皇后话话家常,却不想颜尚书进宫探女儿,看来朕来的还真不是时候啊。"
牵了轩辕亦手指的水寒暗自翻了翻白眼,什么找皇后话家常,分明就是听说颜尚书进宫特地跑来的。若不是提前知道,还真给那一脸的云淡风轻骗过去,怪不得轩辕静总说他家皇兄就是一笑面狐狸,笑呵呵的,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能把人带到沟里面去。
颜真正在那为眼前那对母子暗自神伤,浑然不觉有人接近,忽然给这晴天霹雳一扬的声音惊到,身子一震,险险从太师椅上掉下去。看轩辕亦牵了个五六岁的孩子施施然进了仪凤宫忙双膝跪倒,额头贴了漫了金砖的地面,"臣不知圣上驾到,罪该万死,还望圣上赎罪。"
"臣妾见过皇上。"
"儿臣见过父皇。"
颜冰玉和轩辕天鸿也忙忙的提了裙角,拎了袍服的下摆跪在地上。
"臣妾不知皇上驾到,还望皇上赎罪。"颜冰玉扭头瞟了眼宫门外值守的小太监,也把额头贴在了地上,趴伏了身子不敢稍动。
"呵呵,皇后怨不得他们,是朕不让他们通禀的。"把颜冰玉的小动作看在眼里,轩辕亦随口说了句。
吓得颜冰玉忙低了头。
轩辕亦看小几上摊了的折子和折子上那张白宣纸,随手拿了,坐了主位,伸手把水寒抱了放在膝盖上,然后才转向跪在地上的颜真,颜冰玉和轩辕天鸿,"起来吧,朕是来随便转转,你们都坐了吧。"
"是。"听轩辕亦这么说,颜真和颜冰玉互相对视了一眼,斜斜的坐了下手的位子,轩辕天鸿站在了颜冰玉的身后。
轩辕亦翻翻手中的折子,再看看那张宣纸忽然一笑,"这字是什么时候写的?"
"去太学那日,白太傅问寒儿会不会写字,寒儿就写了这个。"听轩辕亦问水寒便回了他。
"这才几日,寒儿的字倒是精进了不少啊。"轩辕亦听水寒这么说,就抬手蹭蹭水寒的脸蛋,眯了一双凤眼,似是十分高兴。
"哪里,是父皇教的好。"看轩辕亦一脸春风,波澜不惊,倒真像是来闲话家常的样子,水寒忍不住腹诽,但看轩辕亦看着他,忙抬了头,冲着轩辕亦一笑,配合着他做戏。
颜真和颜冰玉见轩辕亦拿了那折子和那宣纸冷汗就顺着后背留下来,湿了里衣。那折子本是批了给白浩然的,现在却在这仪凤宫,若认真查究起来,制他们个结党营私祸乱后宫,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他们父女俩暗自心惊,却不想轩辕亦随手放了折子,看看立在一边的轩辕天鸿,又看看自己怀里搂了的水寒,伸手捏了捏那圆鼓鼓的小脸蛋,"寒儿和你二皇兄出去玩,父皇这里有事和颜尚书说。"
"哦。"总算说到正题了,水寒应了声撑了身边的小几,顺着轩辕亦的膝盖滑到地上,走过去伸手拉了轩辕天鸿的手,抬头看着轩辕天鸿的脸,裂开小嘴笑了笑,"二皇兄,带寒儿去玩好不好。"
轩辕天鸿给水寒拉了手,眼睛一亮,微挑了嘴角,小脸上漾了几分笑意,转头看颜冰玉。
颜冰玉知道轩辕亦是有事情要单独跟自己父亲说,就点了点头。
看颜冰玉点头,轩辕天鸿牵了水寒的小手就往外走。
怕水寒出事,丁宁忙打发了从盘龙殿跟来的小太监跟了照应着。
"寒儿。"轩辕亦看轩辕天鸿和水寒手拉着手往外跑,想了想忽然叫住了水寒。
水寒听轩辕亦叫他,就停了脚步,转过头看向轩辕亦。轩辕亦冲他勾了勾手指,"寒儿过来。"
"哦。"看轩辕亦勾了手指,水寒松了抓着轩辕天鸿的手,扭头又跑回到轩辕亦的身边,"父皇有事么。"
"寒儿……"轩辕亦把他重新抱回到自己腿上,低头唧唧咕咕说了一阵子。因为轩辕亦的声音很轻,颜真和颜冰玉又未习过武,离得远了自然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因此就只看见水寒小嘴越张越大,眼睛也越瞪越大。最后等轩辕亦说完了,水寒歪头想了想,"可是……师傅不教怎么办?"
"怎么办……"轩辕亦想了想,又低头叽咕了两句。
水寒的脸色变了变,干笑了两声,"父皇不是一开始就用这招算计了师傅吧。"
"呵呵,寒儿乖,那时候你师傅还未进宫呢,父皇也还未继位。"
水寒又想了想,的确如此,就点点头,双手扶了身边的小几想像刚才一样从轩辕亦的膝盖上溜下去,哪想身子还未动,就给轩辕亦抱了放到地上。
"父皇,我们走了。"双脚落了地,水寒冲着轩辕亦打了个招呼,就重新跑回到轩辕天鸿身边,"二皇兄走了。"话音未落,人便出了这仪凤宫的正殿。
看水寒那小小的身子灵活的越过宫门高高的门槛,往宫外奔去,轩辕天鸿忙拔腿追了上去。
出了仪凤宫,水寒放慢了脚步由青石板的大路拐进鹅卵石铺的小路,向着皇宫后御花园的方向斜插了过去。
"九皇弟这是要去哪啊。",看水寒脚步不停的七拐八拐的一味往前走,和水寒并肩的轩辕天鸿忍不住追问。
"师傅那。"水寒边走边说。
"师傅?"轩辕天鸿是第一次知道水寒竟然还有个师傅,不由在心中打了个问号,"所以九皇弟才不去太学了么?"
"嗯。"水寒点点头。
"那这个师傅都教九皇弟什么?"
"除了书画什么都教。书画父皇教。"
"为什么书画是父皇教?"听水寒说他那个师傅什么都教,单单不教书画,轩辕天鸿更加好奇了。
为什么?水寒干笑,最开始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轩辕亦会说想学什么都直接跟云候说,只是书画除外。直到有一天看见了云锦天那一笔七扭八歪的毛笔字他才明白,自己父皇的决定是多么的英明正确。
轩辕天鸿等了会,见水寒不说话,也不好追问,只得跟了水寒穿过密密麻麻的竹林,过了湿滑的小桥。又走了一会,水寒忽然站了,伸出手指了指前面的一幢宫殿,"到了。"
听说到了,轩辕天鸿抬头看去,前殿高挑的飞檐下,朱红的门楣上,悬了一块蓝底金字的匾额,上书:流云阁。
第六十三章 流云阁
流云阁?轩辕天鸿盯着门楣上那金色的匾额发愣。生在皇宫,长在皇宫,轩辕天鸿自然知道这流云阁中住的就是一直得宠的云候云锦天。虽说飞岚帝国皇宫内不乏男妃,但身份和仅次于皇后的贵妃相当的,开天辟地却仅此一人。在仪凤宫的时候,他也曾设想过水寒的师傅到底是何许人。在他看来,能给这倍受父皇宠爱的九皇子做师傅的不是朝中大儒便是天下名家,却不想教这孩子的竟然是那个这后宫中身份仅次于自己母后的云候。
看轩辕天鸿站在身边发愣,水寒就推了他一下,然后自己率先迈了小步子,上了流云阁前殿的台阶,进了流云阁。
流云阁内的小太监都习惯了水寒进出,看水寒进了门,就走上前恭恭敬敬的打了声招呼,然后告诉他云锦天正在偏殿看书。
水寒应了一声,领着轩辕天鸿直接往偏殿去了。
偏殿里,细纱糊了的窗子正敞开着,雨后清新濡湿的空气通过窗子涌进殿中。窗前的书桌上放了一只梅瓶,瓶中插了一支含苞的桃花,略微舒展的花苞上还挂了几滴雨水,衬了嫩绿的桃叶更加娇艳欲滴。
书桌后,一张花梨木锦缎长榻上,云锦天斜倚了青缎缂丝靠枕,手里拿了卷书正在翻看,听小太监们说话,就从开了的窗子瞟了眼院子,见来的是水寒,随手翻了页书,把注意力重新转回到手中的书卷上。
片刻,水寒带了轩辕天鸿迈过偏殿高高的门槛,进了偏殿。
"见过少主子,见过二皇子。"立在云锦天身边的舞墨看水寒进来了,单膝跪了,恭恭敬敬的低了头。
听舞墨称呼轩辕天鸿,云锦天这才合了书卷,随手放在长榻上,抬了眼看向兀自站在偏殿中央的轩辕天鸿。
轩辕天鸿一进这流云阁的偏殿,就被斜靠了靠枕的云锦天给吸引了。一张白皙的瓜子脸,悬胆鼻,饱满红润的双唇,两道柳叶眉,略微上扬的眉稍藏了剑锋,给那精巧别致的面孔添了几分英气,一双桃花眼左右顾盼间神采飞扬。身上一件织锦的素色长袍,外罩轻薄柔软的半透明纱衣,随着他的动作,那纱衣下的天青色长袍如水波一般流动。
"起来吧舞墨,不是跟你说过了不用跪我。"水寒脚步未停,径直来到云锦天身边,"师傅。"
"嗯。"云锦天点点头,探了身子,伸了手臂把水寒抱到了他坐的软榻上,让他坐了,这才转向呆立在殿中央的轩辕天鸿,勾了嘴角,眯了桃花眼,"看够了?"
给云锦天那双顾盼神飞,眼波流动,如同洼了一汪秋水般的眸子一望,轩辕天鸿不由红了脸,低了头。
噫!果然龙生九子,九子不同啊!云锦天看他的反应一如常人,忍不住撇撇嘴。想自己这个徒弟,第一次见了他非但没有给他的美色迷惑,反而说出祸国殃民这样厉害的话来,同样是轩辕亦的儿子,这个二皇子给瞅了一眼就红了脸,可和他的宝贝徒弟差远了。
"呵呵,天鸿还是个小孩子,师傅不要欺负他。"看云锦天撇了撇嘴,水寒忍不住笑道。
"寒儿乖,寒儿也是小孩子啊。"明明是个孩子,说起话来总把自己当成大人,反倒显得他这个师傅孩子气了。云锦天不悦,伸手就捏了捏水寒的脸蛋,"寒儿带了二皇子到师傅这里来有什么事情?"
"父皇说日后要立天鸿做太子,继承皇位,所以父皇要师傅教他治国之道和御臣之策。"水寒皱了眉毛仔细回想轩辕亦跟他说的好像就是治国之道和御臣之策这两个词。说完话,扭头看看云锦天,见他脸上的表情很正常,知道自己说对了,忍不住勾了嘴角。
"不要。"云锦天听说轩辕亦竟然要他教眼前这个孩子治国之道和御臣之策,不禁嘟了嘴。这么小的孩子,教起来麻烦死了。就算是白吃他的,白住他的,白拿他的也不能把自己当苦力使唤啊。何况这教育未成年的皇子,教导他怎样治国,不是他轩辕亦一国的皇帝应该做的事情么?当日应了他教水寒是因为这孩子合自己的脾气,可也不能因此就把皇子排着队的往他的流云阁送啊。
"呵呵。"看云锦天的表现竟然跟轩辕亦说的一模一样水寒忍不笑出声来。
"寒儿笑什么?"看水寒兀自忍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云锦天忍不住问道。
"父皇说师傅懒的长毛,闲的冒泡一定不会答应,所以父皇说,他这里也有条件的。"
立在云锦天身边的舞墨听水寒说自家公子懒的长毛,闲的冒泡,身子一抖,强自忍了笑意转过脸去。虽然这话听起来不怎么入耳,现下用在云锦天身上倒是贴切的很。
听水寒学轩辕亦说自己懒的长毛,闲的冒泡,云锦天一张俏脸瞬间黑了一半,恶狠狠的伸手抓了水寒的脸蛋,往两边使劲扯了扯,直到看见水寒的眼睛里面溢了泪水,才满意的松了手,"什么条件?"
水寒看看呆立在流云阁偏殿中央的轩辕天鸿,估计他是听说轩辕亦要立他做太子惊住了,想了想便附到云锦天的耳边,"父皇说,师傅要是愿意教天鸿,父皇册封太子的时候就把天鸿名字中间的天字改了。"
皇权是必须用一些禁忌维护的,比如说这名字里面的字。现在轩辕天鸿还是皇子,当然没什么禁忌,但是有朝一日他若真的成了飞岚帝国的皇帝,天鸿这两个字便不是别人能用的了。重了名,重了字的人名都要改了去。云锦天虽然江湖上名声在外,皇宫内又有云候的封号,却也必须按照规矩来。
如今只要教轩辕天鸿,就可以避免改名字的麻烦……,云锦天想了想,"好,我教。"说完起身踩了地上的脚踏下了长榻,招呼了舞墨往后面的宫殿去了。
水寒看云锦天叫了舞墨同去,倒是猜到了他去做什么了,有些同情的看看还呆立在殿中央的轩辕天鸿。
"天鸿。"软软的童音响起,立在殿内的轩辕天鸿打了一个冷战,清醒过来,抬头看水寒坐在长榻上向他招手,就走了过去,挨了水寒坐了。
水寒扫了眼榻旁边的书桌,看见桌上一支青釉磁盘里盛了几十颗碧绿的糖球,就伸手把那糖球连同盘子一起拿了,放到自己怀里,然手伸手捏起一颗扔进嘴里,一股清凉的薄荷香充满了口腔,水寒满足的叹了口气,眯了眼睛。
看水寒如同吃饱喝足不做它想的小兽,轩辕天鸿忍不住笑出声来。
给轩辕天鸿笑,水寒有些不好意思,眨了眨眼睛,把捧在手里的青瓷盘递到轩辕天鸿的面前,"你也吃一颗,很好吃。"
轩辕天鸿没接水寒手里的糖果而是担忧的问,"九皇弟,你刚才对云候说的都是真的?父皇当真要立我为太子。"
"当然了。"水寒又捏了颗糖果扔进嘴里咯嘣咯嘣的咬碎。
"可是,父皇最喜欢的是你不是么?而且……"
"而且我外公又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小舅舅也是封疆大吏,比起家世和背景来我要比你深厚,你是想这么说吧。"
听水寒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出来,轩辕天鸿便点了点头。
"我啊……其实我……"
后殿内脚步声起,云锦天负了双手带了舞墨绕了回来。
水寒看云锦天回来了就住了嘴,又扔了颗糖球到嘴里,轩辕天鸿也忙下了长榻重新站在地上。
云锦天来到榻前的桌边,示意舞墨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水寒眨眨眼看看桌上那两本书,一本是《帝王策》,另一本是《君王论》。看云锦天丢书丢的上瘾了,每天给自己丢书还不算,今日竟然给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丢了这么两本厚度堪比城墙砖的书,不由咧了嘴,"呵呵,师傅这里竟然有这种书。"
云锦天看水寒咧了小嘴,就又上前捏了一下水寒的脸蛋,咬牙切齿的说,"乖寒儿,这可是师傅给你准备的,哪想你好好的放着个皇帝不当非要做什么闲散王爷,你那个父皇对你又是言听计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两本书就没给你。却不想今日竟然派上了用场。"
脸蛋给云锦天捏的生疼,水寒咧了嘴,伸手去揉自己的脸。
"这两本书你拿了去,熟读,遇到不明白的,夜深人静的时候避了人去盘龙殿问你父皇,或者来这流云阁问我。"说完,云锦天就把桌上两本书摞了扔到轩辕天鸿的怀里。
"是……云候。"轩辕天鸿抱了那两本书双膝跪了恭恭敬敬的給云锦天磕了三个头。
"不用叫我云候,叫我公子或者先生吧。"云锦天看轩辕天鸿到也知道尊师重道,原本对他的不屑竟也少了三分。
"是,先生……"
"嗯,起来吧。"云锦天对轩辕天鸿的脸色稍缓,略低了头正想说什,忽然皱了眉毛,眼底寒光一闪,咬了咬牙,"寒儿,你回去跟你父皇说,若让师傅教二皇子还得再加个条件:就是这人以后不准进这流云阁半步。"说罢伸了右手,食指直指流云阁偏殿的门口。

第六十四章 窃书
"寒儿,你回去跟你父皇说,若让师傅教二皇子还得再加个条件:就是这人以后不准进这流云阁半步。"说罢伸了右手,食指直指流云阁偏殿的门口。
顶着云锦天的食指尖,轩辕静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看偏殿内轩辕天鸿,水寒,舞墨三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自己,一滴冷汗顺着额角淌下来。
"呃……皇兄说今日的晚膳摆在流云阁,我是来通知一下……"顺便蹭饭……不过,瞄瞄黑了脸的云锦天,再看看咬牙切齿颇有想把他大卸八块的舞墨,这话他只敢在心里想想,却不敢说出来。
给云锦天一双刀子一样的眼睛盯了,轩辕静立在偏殿的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身上打了个冷战,一张俊脸上挤出来个笑容,"呵呵,天天,不要这样看着我啊……人家好怕的……"
"天天……"轩辕天鸿小声的重复了一下,轩辕静对云锦天的称呼……这称呼怎么透着点暧昧,他这个皇叔该不会是和这云候……可这云候不是父皇的人么?
云锦天看轩辕天鸿小脸绯红,大致猜到这孩子在想什么,一张俏脸又黑了几分。
"呵呵……呃,消息已经带到了……本王府中还有事……"轩辕静显然受不了云锦天那像刀子一样的目光扎在身上,摸摸鼻子,抬了迈进流云阁偏殿的腿,打算退出去。
"静王爷,您从我这'借'的书什么时候还啊?"看轩辕静打算脚底抹油,云锦天身形一闪,就挡在了轩辕静的身前。
看自家主子黑着一张俏脸挡了轩辕静的路,舞墨不由感叹,能让云锦天暴怒到如此地步,这飞岚国的静王也还真是个人物。
不光是这件事,还有件事是舞墨到现在也不明白的,那就是这轩辕静究竟是如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这流云阁的书一本接一本的偷运出去的。
刚开始还奇怪怎么这静王爷从过年后没事就往流云阁跑,跑来了,就坐了客位悠然自得的品茶,看景,也不管自家主子的脸色有多难看。后来时间长了他才知道,感情这静王爷是看上了流云阁里面杂七杂八的书了,每次离去阁内书架上都会少上那么两本。开始还以为是放的忘记了地方,或者不小心遗失了。可是,如果每次静王爷一来就少……那用巧合来解释怎么着也说不过去。
至于这静王爷是什么时候下的手,又是怎么下的手,舞墨更是全然不知。为了弄清楚这些,他甚至带了两名太监两名宫女守了轩辕静一下午。
那个下午,轩辕静连座位都不曾离,更不曾到了那放书的架子边,坐到太阳西下,看轩辕静悠哉悠哉的走了,舞墨一查点书架上的书,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少了本关于毒药的。
"呵呵。"給云锦天拦了去路,轩辕静摸摸鼻子,干笑两声,俊脸上满脸的谄媚,声音里也透着股心虚,"那啥……谁让我跟你借你都不肯,所以我也就只有……"看云锦天挡了殿门,轩辕静只好往殿内退去,边退边瞄瞄那敞开了的窗子。似乎看出来轩辕静的心思,舞墨看似随意的移了移身子,恰到好处的封了从那窗子出去的路。轩辕静看那窗子也给人封了,心中叫苦。此时此刻他都后悔死了,一时的好奇心作祟,他才会跑来这流云阁打探水寒带了轩辕天鸿到这里来干什么,顺带着蹭一顿饭,却忘了这流云阁的主人也不是个好惹的主。
"只好做梁上君子是不是?"云锦天挑挑眉,看轩辕静进了殿,就捡了殿中央圆桌旁挡着殿门的绣敦坐了。
呃……听轩辕静在那不打自招,水寒和轩辕天鸿同时对视了一眼,感情是自家皇叔偷了人家的书引来众怒了。偷书……这还真不像是轩辕静能做出来的事情。
"天天,别说的那么难听嘛!"听云锦天说他是梁上君子,再看看两个小的在一边用满脸的震惊与不敢相信看着自己,轩辕静忍不住嘟了嘴,伸手拉了云锦天的胳膊,一副孩子撒娇的神情,半是嗔怪半是委屈,"窃书不算偷,何况那些书正好是人家比较感兴趣又没看过的,所以人家就顺手拿了。"
"放手。"云锦天给轩辕静拉了袖子不停的摇啊摇的,鸡皮疙瘩排着队的站满了后背。
"呃……"轩辕静早就给轩辕亦和小红吼惯了,脸不红心不跳的继续摇云锦天的手臂,"而且,那些书也不是看一次就能看的懂的,所以人家只好先抄了才能把书还回来……可是人家喜欢的书好多……抄也抄不完……"
"放手……"云锦天给轩辕静扭的全身都是鸡皮疙瘩了。单手扣了轩辕静的手腕想把他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扯下来。却不想,表面上楚楚可怜的轩辕静竟然暗中叫了内力,一时间,云锦天竟然奈何不得他。
"你放手——"云锦天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这轩辕静果然有让人人除之而后快的冲动。这天下很少有人能让他动杀心,这静王爷轩辕静倒是一个。
"放手啊,可以……只要天天原谅人家从流云阁拿书,而且允许人家把书抄完。"
"放手——"一声断喝云锦天又如何允许轩辕静抓了自己衣服的袖子不撒手,挑起的剑眉,拧成铁疙瘩的眉毛,额头上一跳一跳的青筋无不显示出云锦天此时是出离愤怒了。面对这样愤怒外加暴怒的人,只要脑子正常的人都应该懂得要退避三舍吧。然而……飞岚帝国的静王爷似乎不是个脑子正常的人,或者说,他以为自己能摆平这个暴怒中的人?
"不要……除非天天……"
"刺啦——"一声,撕锦裂帛的声音让轩辕静成功的闭了嘴,也让云锦天的俏脸瞬间黑成了锅底。看云锦天半透明的纱衣内青缎长袍手臂上那道口子,轩辕静悄悄的放了原本抓着云锦天的手,"呃……本王才想起来,王府中还有事……"喃喃自语一般,轩辕静不着痕迹的把脚从流云阁偏殿往外移。
"轩辕静——"一声暴喝。
轩辕静的耳朵给云锦天的这声暴喝震得嗡嗡直响,饶是如此他还没忘记自己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逃命,当下心一横,运了轻功,脚下用力,借了力整个身子向殿门飞掠过去。
云锦天一愣,他倒是没想到这轩辕静撕了自己的衣袖竟然还敢逃跑。待反应过来,轩辕静的身子已经到了殿门口。眼见追是追不上了,云锦天气愤难平,随手抓了圆桌上的茶壶茶碗灌了内力就掷过去,加了内力的茶碗撞到轩辕静的后背引来一声闷哼。疼归疼,轩辕静却不敢停下,憋了口气,拼了命的往流云阁阁外逃。
看那茶碗打中了轩辕静的后背,云锦天便又飞身到了墙边书架边上,随手抄了上面的古董,花瓶,书卷一件一件的往轩辕静的身上招呼。
轩辕静怕再给云锦天扔出来的东西砸了,也顾不得自己王爷的身份,抱了头,拼了命的往外跑。饶是如此,还是又挨了几下。
隐身在流云阁外面的暗卫看轩辕静逃命一般抱头鼠窜,又看那古董花瓶,琉璃摆件,玉器书卷一件一件的从流云阁的宫门追着轩辕静出来,忍不住窃笑。这静王爷还真不怕死,天天招惹红总管不算,还敢来招惹云候,看给打出来了吧。
飞掠出流云阁,看殿门不再有东西飞出来,轩辕静长长的出了口气,身子一晃,扶了阁前不远处的一颗大树,嘴里一甜,一丝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来。
"活该。"一声冷哼,人影一闪,一身黑袍的红叶就到了轩辕静的眼前,递给轩辕静一个核桃大小的锦盒,"给。"
轩辕静眨眨眼睛,看看红叶,又看看红叶手里的锦盒,伸了手……直接搂上了红叶的脖子,"呜呜……人家就知道小红最心疼人家了……"扭了身子往红叶怀里钻的同时,偷偷把鼻尖伸到红叶的领口,好闻的薄荷香飘进鼻孔,轩辕静眯了眼睛。
红叶皱皱眉,揪了轩辕静的衣领,把他从自己身上扯下来,看轩辕静还要扑上来,红叶眼疾手快,伸手点了他的穴道,把他定到当场,然后掰了他的下巴,把锦盒里的药丸塞进他嘴里,随手点开他的穴道,飞身掠上房脊,几个纵身,消失在屋脊上。
轩辕静给点开穴道,苦了一张脸,伸手揉揉给红叶捏了的下巴,运了气查看了一下内伤,又监视了一遍全身上下,本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外伤,却不想怀里竟然掉出一卷书卷来。
轩辕静一愣,翻开一看竟然是关于用蛊的。估计是给气昏了头的云锦天随手扔出来的。
看看手里的书卷,轩辕静的嘴角勾了起来。虽然受了点内伤,但是即吃了颗红叶疗伤的药丸,又得了卷云锦天的书,怎么看自己都是赚到了。想至此,轩辕静揣了云锦天的书卷,整了整身上的袍服,不知道从哪掏出来把折扇,啪的打开,一步三摇的沿着流云阁门前青石板的道路大大方方的离去。

第六十五章 秋夜
轩辕亦是大大方方的带了水寒去的仪凤宫,宫内众多的耳目自然都看在眼里。于是很快宫中和朝中各方势力就都知道,皇上在仪凤宫内和礼部尚书颜真谈了一个下午。因为作陪的只有皇后颜冰玉,谈话的内容自然无人知晓。
只是从那日开始,原本就小心谨慎的颜真更加的贤良恭顺。面对左相玉无极时不时的挑衅,更加忍让,甚至隐隐有居于下风。这也让各方势力多了些倾向于左相和大皇子轩辕天阳的猜测。
至于引起轰动与不安的那十几本奏折,知道是谁写的人自然不会轻易告诉他人,不知道的又没有胆量跑去找轩辕亦问个究竟,也因此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件事就渐渐的淡出了人们的意识。
春去夏至,夏去秋来,转眼间,已是初秋。秋日的午后,太阳虽然依旧明丽,微风中却少了些许的燥热,多了几分清凉。
"吱呀——"一声,御书房虚掩的门给推开一道缝隙,一颗小小的脑袋探了进来,紧接着软软的声音传来,"父皇——"
轩辕亦看水寒把在门缝,往里张望,不由勾了嘴角,放了朱笔,抬手冲他勾了勾手指。
看轩辕亦放了朱笔,水寒便用力的把那沉重的大门再推开一点,把小小的身子挤进来,"父皇——",迈了小小的步子,水寒冲着御座上的轩辕亦跑过去。人一到御座旁,就给轩辕亦伸了大手一把捞进怀里,低头蹭蹭那凉森森的小脸,"寒儿不去踢球么?"看水寒身上月白色短打,应该是准备去习武场踢球的。
当日是因为水寒对他讲起的前世的经历,他才会连夜命人在习武场旁边平整出那块场地,为的是希望水寒能有个痛痛快快玩的地方,却不想,这九皇子的游戏竟然会如此受欢迎。暗影隐三卫还在接受训练的孩子们没事的时候都会抱了一颗足球踢不说,皇城内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是踢足球的男孩子,若是再过些时日,这游戏恐怕会风靡全国吧。
坐在轩辕亦的腿上,水寒撇了撇嘴,"白太傅明天要检查天鸿他们背书。"这会,那些孩子们大概都在自己家里埋头苦读呢吧。
"所以就没人陪寒儿玩了?"看水寒撇嘴,轩辕亦忍不住轻笑。那些孩子回家啃书去了,没人陪水寒踢球,他自然不愉。
"嗯。"水寒点头,"所以寒儿就来御书房了。"
"来陪父皇么?"轩辕亦听水寒这么说,心中一漾。虽然是因为没人陪着玩才会想到他的,但是,毕竟还是想到了。
"嗯,父皇要寒儿帮忙么?"水寒看看桌子上一摞一摞的奏折问。
"呵呵,寒儿忘记了,上次寒儿帮父皇写的折子差点没颠覆了父皇的江山啊。"轩辕亦伸手捏捏水寒滑嫩嫩的脸蛋,低了头鼻尖凑到他的领口,似有若无的药香飘进鼻孔,轩辕亦凤目暗了暗。
"谁让父皇的那群大臣没见过世面,觉得寒儿的字写的好,放着正事不办,拿着寒儿的字到处给人看。"虽然人心惶惶了数日,政事也因此耽搁了几日就是了,后来不还是回到了正轨嘛!
听水寒说自己的大臣没见过世面,轩辕亦呵呵一笑,"寒儿去跟喜子他们玩或者去你师傅那可好,今日父皇政务繁忙,不能陪寒儿。"
水寒摇摇头,"不了,今日寒儿陪父皇。"说着一眼看见龙书案上那方盘龙纹鎏金砚只剩了半池的墨汁,眨了眨眼睛,"父皇,寒儿帮你研墨吧。"说着伸手就要去够那砚台边上放了的墨块。
"呵呵,好。"轩辕亦点点头,任水寒取了那朱红的墨块。
丁宁听水寒说要研墨,先是一愣,看轩辕亦点了头,就让一边的小太监把水寒写字时用的太师椅和小板凳搬来,放到御案前。轩辕亦把水寒放到那太师椅上,看他坐了小凳子,伸出食指,蹭蹭他的小脸,微微一笑,"寒儿,那今日就陪父皇在这里批折子了。"
"嗯。"水寒点头,把手里的墨块贴上砚面,合了丁宁舀的清水低了头,细细的研磨。
轩辕亦看水寒半低了头,垂了眼帘,白嫩嫩的小手握了那朱红的墨块,细细的在那砚面上研磨,呆了一呆。
秋日午后的阳光透过薄纱糊了的窗子,织成明亮的光线,洒在御书房的地上,留下斑驳的影子。也洒在占据了御案一角的水寒身上,柔和的光线下,水寒那张粉嫩嫩的小脸上泛着柔和的光泽,刘海阴影下一双如水的眸子认真专注。
轩辕亦的整颗心,忽然都给填的满满的。这一刻,他有了这就是幸福的感动。不需要锦衣玉食,也不需要众星捧月,只要一个人就好,一个自己最在乎的人安安静静的陪在身边,就是天地之间最大的幸福。一如现在的他和陪着他的御案前那个小小的人。
水寒研了墨汁,把那朱红的墨汁推入砚池,看轩辕亦还不动手批折子就抬了头,"父皇……"
"呵呵,寒儿乖。"探过头去亲亲那粉嫩嫩的脸蛋,轩辕亦伸手从笔架上取了毛笔,沾了砚池中朱红的墨汁,摊了一本奏折在面前,略略看过,提了朱笔,唰唰唰,亦式狂草一蹴而就。批示他已经下了,至于看朱批的大臣认不认识就不是轩辕亦要关心的了。
一时间,御书房内安静了几分,沙沙的研墨声加了唰唰的写字声,间或有纸张翻动的声音传来。
夕阳西下,红彤彤的晚霞映红了半边天,带了抹金色映在窗棂上。已是晚膳时间,看御案上剩下的最后一叠奏折,轩辕亦无奈的皱了皱眉。难得他的寒儿跑来找自己,已经让他在这里陪了一下午了,难道还要他陪了熬夜么?
"怎么了?"水寒看轩辕亦停了笔,皱了眉,就扭过头去看他。
"寒儿还要陪父皇么?若是累了父皇就陪寒儿回盘龙点用晚膳,晚膳之后让他们伺候你先睡了。"
"不用,寒儿陪父皇。"水寒低了头继续研墨。
"呵呵,好。"看水寒不打算走,轩辕亦勾了嘴角,眼内柔情一片"那就把晚膳摆在御书房的偏殿吧。"
"是。"立在轩辕亦身侧的丁宁听说御膳要摆在御书房,忙应了一声,带了两个小太监去备膳了。
晚膳后,轩辕亦带和水寒重新回到御书房时,书房里四角和御案御座周围的夜明珠都撤去了纱罩,十几颗的夜明珠竟然把这宽敞的御书房照的亮如白昼。
水寒依旧坐了轩辕亦身边,研墨。
夜深沉,轩辕亦合上最后一本折子的时候,三更的更梆已经敲过。看身边水寒小脸上隐隐有了倦意,轩辕亦一笑,忽然伸了手就把水寒搂进怀里,"好了,批完了。父皇谢谢寒儿今日陪着父皇批折子。"
"好了么?"水寒手里还拿了那朱砂的墨块,怕染了轩辕亦雪白的袍子,只好高高的举过了头顶,看的身边的丁宁肝一颤一颤的。
"好了。"看丁宁变颜变色的盯了水寒举起来的小手,轩辕亦伸了手接了那墨块放到桌上,抱了水寒出了御书房。
身后,丁宁忙叮嘱了御书房当值的小太监好生收拾了御案,自己慌慌张张的追了出去。
御书房外漆黑的夜空中满天的星斗烁烁生辉,一轮弯月在流云中穿行,时隐时现。给初秋的夜风一吹,脑海中一片清明。
"寒儿,陪着父皇走走可好?"看水寒在自己怀里挣扎着要下来,轩辕亦便把他放下。
"嗯。"应了一声,任轩辕亦牵了自己的手,水寒迈了小小的步子走在他身侧。星光下,一大一小两道影子相牵相扶。追出来的丁宁看两人悠闲的踱着步子,不敢上前打扰,带着小太监们远远地吊在身后。
"寒儿,后天就是你生日了吧。想要什么?"
"九月初六……你怎么知道?"话到后来声音不由提高了一些,带出点吃惊。
"呵呵,"轩辕亦看那小脸上的吃惊有些得意,"父皇前世的雷格纳虽然不是帮派,却也有自己的情报系统,对有生意来往的组织自然会留意,而且父皇又是天生的过目不忘,自然记下了。"
"你查我啊。"水寒咧咧嘴,倒没有生气。
"呵呵,前世查寒儿的又岂止父皇一个?"只是目的不同罢了。
"嗯。"轩辕亦不说,水寒也知道,身为水家家主,就算是隐身幕后,也还是众人关注的对象。正如轩辕亦说的,暗中调查他的又何止轩辕亦的雷格纳这一个组织。
"寒儿想要什么做生日礼物?"看水寒牵了自己的手不像生气的样子,轩辕亦接着刚才的问题问。
"要什么啊。先要一个草莓酱的蛋糕,其实很想要德国那种全是巧克力的黑森林蛋糕。可是这个世界没有巧克力……"一边说水寒还一边略带遗憾的叹了口气。
看水寒满脸的遗憾,轩辕亦哑然失笑,"寒儿,真是水家的家主么?算上前世,也是二十二岁的男人了,竟然这么爱吃甜点。"
"以前医生不让吃,现在守着半个西点厨师,寒儿自然要吃个够了。"水寒的嘴角翘了起来,顺带着眉眼也弯弯的。
"好,那父皇就给寒儿做个大大的草莓酱蛋糕,让寒儿吃个够。可是,寒儿要怎么谢父皇呢?"
"怎么谢?"水寒停了脚步,皱了秀气的眉毛,歪了头,自己吃的,穿的,用的都是轩辕亦的,一时间,他还真不知道该怎样谢轩辕亦。
"寒儿若是想不出来,不如亲亲父皇吧。"看水寒皱了眉毛,轩辕亦轻笑一声。
"好。"水寒回答的倒也爽快。
见水寒答应,轩辕亦便蹲了身子。水寒松了牵着轩辕亦的手,伸出双手环抱了轩辕亦的脖子,探过头去,"吧唧。"一声亲在轩辕亦的面颊上。看轩辕亦眯了眼睛,水寒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坏笑,伸手揪了轩辕亦的领子,把自己有些冰冷的小手伸进轩辕亦的里衣内。看轩辕亦给自己冰的打了个冷战,水寒忙松了双手,撤了身子扭头就跑。
"呵呵,寒儿竟然算计父皇了,看给父皇逮住怎么惩罚你。"轩辕亦给水寒的小手冰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站起身,看水寒运了轻功飞快的往盘龙殿跑,也不急,慢悠悠的跟在后面。

第六十六章 祸起萧墙
看水寒运了轻功飞快的往盘龙殿跑,轩辕亦也不急,慢悠悠的跟在后面。
人影一闪,一身黑色夜行衣,头扎黑巾的红叶单膝跪在轩辕亦面前。看自己的路给红叶拦了,轩辕亦微微皱了眉毛。这个时间,如果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红叶也不会拦在这里。
"怎么了?"轩辕亦看水寒的身影还在视线范围内,稍稍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红叶一出现,他忽然就有了某种不太好的感觉,连带着心里也不安起来。
"皇上,皇后不久前送了个女人去盘龙殿的寝殿。"红叶没抬头,虽然盘龙殿禁止外人与后宫妃嫔出入,但带人去的是皇后,若没有圣旨,他一个侍卫总管也没有权利干预。
"怎么不早说?"轩辕亦又皱了皱眉毛,话音未落,人就已经飞身出去,掠过一道道宫门直往盘龙殿去了。
看轩辕亦身形一晃便掠过宫门,隐身在暗中的暗卫额头上都挂了一连串冷汗……这样的身手,还要暗卫每日的贴身保护么?怎么感觉自己就是一个摆设啊。
红叶看轩辕亦去的快,不由苦笑。早说?御书房门口的那个小太监都说了,任何人不准去打扰,怎么早说?他还是一接到暗卫通知说轩辕亦批完奏折就赶过来,总算在这里截住了他。
看轩辕亦去得快,红叶沉吟了一下,剑眉一立,眼睛扫了一下暗卫隐身的地方,"皇上会武功这件事,谁若走漏风声,本座便让他生不如死。"
给红叶冷森森的目光一扫,隐身的暗卫们都不约而同的哆嗦了一下。
轩辕亦追着水寒直奔盘龙殿。水寒看轩辕亦从身后追了来,那双伸出来的大手马上就要抓到他了,便扭头冲着他鬼鬼的一笑,提了气,飞窜出去一大截,进了盘龙殿,拐了几个弯小手便碰到了盘龙殿寝殿的殿门。
"寒儿,不要……"看水寒转眼就到了寝殿殿前,自己又差了一截,轩辕亦只好出声阻止,只是声音中透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心虚与焦躁。不知为什么,听红叶说颜冰玉送了个女人到寝殿,他最先想到的竟然是不能让水寒看到。
不过,似乎已经晚了,水寒的小手推开了盘龙殿寝殿的殿门。
一股清淡的淑兰香气飘进鼻孔,水寒不由抽动了一下鼻尖,脸色一白。腹内忽然翻江倒海一般疼痛,同时胸口一阵鼓噪,有什么叫嚣着想从喉咙冲出来,心脏的跳动也骤然加快,咚咚咚的如打鼓一般一声一声的在耳边炸响,血腥味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来,眼前盘龙殿寝殿内昏暗的景物也忽然给一片绯红蒙了,如同隔了一层红纱。
毒!是毒……只是瞬间,水寒便知道,那清淡的淑兰之香是能让人万劫不复的剧毒。
水寒想转身,但整个身体忽然如同给抽去了全部一般,软绵绵的使不上一点力气,整个身体也不受控制的往后倒去。头,如同给锥子扎的一般疼,意识在渐渐模糊。
"寒儿——"一声惊呼,一双大手接了那小小的身子,把他搂进怀里。父皇……水寒睁开眼睛,隔了那层薄薄的绯红,水寒看见轩辕亦那张惨白的脸,说不出的张惶无措,最先想到的是,不能让他也中毒,于是拼了命的抬了小手,捂上轩辕亦的口鼻。
"毒……"眼看着那张俊脸在一片绯红中越来越模糊,水寒痛苦的抽搐了一下,"噗——"一口鲜血喷出,星星点点溅在轩辕亦白色的长袍上,星光下,触目惊心。
"寒儿——"一声惊呼,撕心裂肺。轩辕亦的怀里,水寒那小小的身子蜷缩着,不住的抽搐着,鲜血顺着眼睛,鼻孔,耳孔一点点渗出来,小手却不肯放下,拼命的撑着,保持了刚才要捂住轩辕亦嘴的动作。
"寒儿——"似是刚才一声嘶喊伤了喉咙,此时轩辕亦的声音竟然有些沙哑,同时双目也蹦出了血线。再抬头,轩辕亦的眼睛里已经没了温度,一掌劈进殿内。内力卷起的掌风瞬间冲入整间寝殿,殿内龙床前圆桌上蒙着夜明珠的轻纱,和那圆桌上织锦的桌布一同给那凌厉的掌风吹的飞了起来,夜明珠滚落到地上,使得原本昏暗的殿内霎时亮了起来。一阵乱响,整间殿内所有的窗子都给那掌风吹开,噼里啪啦的撞到窗棂之上。
龙床上,明黄缎子的锦帐也随之翻卷飞舞,露出床内锦被上丝缕不挂的女子。随着掌风散去,帐子缓慢落下,掩了满床的春色。
红叶见该禀告的事情轩辕亦已经知晓,便打算回暗部,谁知,才一转身便听见轩辕亦那撕心裂肺的嘶吼,吓的他心脏险些停跳。辨了一下方向,声音是从盘龙殿传来的,便直掠上房,奔了盘龙殿而去。却不想,刚到寝殿门口,便看见了轩辕亦怀中七窍流血的水寒和那殿内龙床上赤裸的女子。
"杖毙。"冷冷的丢给红叶两个字,轩辕亦紧紧搂了怀里的水寒,出了盘龙殿,飞身上房,往后飞掠而去。
"皇上……皇上……"丁宁原本好好的跟在轩辕亦和水寒的身后,却不想轩辕亦给红叶拦了后竟然就突然加快了速度,甚至连轻功都用上了。没有武功的丁宁只得一边带了小太监紧赶慢赶的往盘龙殿跑,好不容易气喘吁吁的跑到盘龙殿的院子里,却看见轩辕亦飞身上了房,慌忙伸了脖子在院子内喊,"皇上,皇上……您这是去哪啊……皇上……"
"闭嘴。"红叶给丁宁尖利的嗓子吵的头疼,一声断喝成功的让丁宁闭了嘴。
丁宁给人吼,便回身去找吼他的人,看红叶站在身后忙上前,"红总管,皇上这……"是怎么了?
"闭嘴。"听那高八度的尖锐的嗓音,红叶忙打断他下面的话,"丁总管,皇上有令,让您带了九殿下的宫女去流云阁伺候,其他人各归各房,没有命令不得出门。"虽然还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还活蹦乱跳的水寒突然就七窍流血,但是总和这盘龙殿脱不了干系,还是先封锁了好。
"红……"看红叶原本就漠无表情的脸上,此刻挂了一层寒霜,丁宁动了动嘴唇,把到了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红总管,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显然轩辕亦的吼声惊动了不少人,春梅夏荷秋菊冬雪四名宫女一个不少的出现在盘龙殿院内,他们身后,喜子远远的站了,支着耳朵听。
"啊,你们来的正好。"看水寒的四名暗卫改明卫的宫女都出来了,丁宁忙迎上去,"收拾一下,跟咱家去流云阁,都快点。"
四个人看红叶在当场,本来是想问问出了什么事,怎么好像有人叫九殿下的名字,却不想丁宁赶在红叶前面迎上来,就都转头看红叶,见红叶微微点了点头,便按下心中的疑问,转身回房收拾。
"喜子。"红叶看喜子远远的站了,便点手叫了他过来,吩咐了一番。
喜子点了点头,接了红叶原本挂在腰上的白玉令牌,转身离开。
红叶负了手,静静的站在盘龙殿院内,看着寝殿敞开的窗子里透出来的光亮,皱了皱眉。虽然只是短短的瞬间,他还是看清了龙床上躺着的那个女人并未有任何的动静,既然她没动,九殿下又是怎么受伤的?还是说有别的什么他还不知道的情况发生?
思索间,喜子带了一队禁卫军团团围了盘龙殿,还有部分禁卫军进了院内,封锁了整个正殿。
"守在这里,任何人不得出入。否则……杀无赦。"冷冷的丢下一句,红叶掠上屋脊,直奔流云阁而去。
流云阁内,云锦天着了里衣,正靠了靠枕倚在床头看书,忽然眉毛一皱放了书卷,屏气凝声,桃花眼里精光一闪,只是片刻俏脸上就露出几分惊讶。
伸手便从床头扯过来袍服穿了,腰带还未系上,碰——的一声,寝宫的宫门就给人一脚踢开,轩辕亦抱了水寒大步迈进寝宫。
"你……"先前从那飞掠的声音中听出来人必是绝顶高手,却不想进来的却是轩辕亦。
轩辕亦没理他,抱了水寒径直奔云锦天的床榻而去。
"啊——"一声惊呼,云锦天立在一边,借了桌上的烛火,才看清染了满身鲜血的轩辕亦怀中抱的竟然是水寒,慌忙用双手捂了自己的嘴。
"寒儿怎么了?"看轩辕亦小心的把水寒放到自己的床榻上,云锦天也挤上去查看。
看云锦天过来查看,轩辕亦松了一直握着水寒小手的手,退到一边,"救他。"
云锦天虽然想问问水寒是怎样弄成这个样子的,但是他也知道现下最重要的还是看水寒到底怎样了,便侧坐了床榻,伸手把上水寒的脉门。
"公子。"舞墨是给寝宫那巨大的踹门声惊来的,一进殿内,看轩辕亦一身鲜血的站在云锦天后面,云锦天正侧坐在床边伸手给床上的人把脉,便退到一边。
半晌,云锦天皱了秀气的柳叶眉,转过身来。
"怎样?"看云锦天皱了眉毛,轩辕亦的心顿时一凉,如果连他也救不了寒儿……
"寒儿中毒了,心脉俱损。"云锦天低声应道,这毒应该是……
"没救了么?"看云锦天低头不语,轩辕亦的心里就是一灰。他的寒儿,来到自己身边还不到一年……难道就这样……
"只能试试……"云锦天低了头略微沉吟一下,再抬头时,整个人一扫平日的慵懒,"舞墨,备针,再把我那只沉香木箱拿来。"说完转向轩辕亦,"还有,我要红叶来给我护法。"逼毒过程凶险异常,若是给人打扰了,中毒之人必死无疑不说,就连他也必会伤及心脉。
"朕给你护法。"轩辕亦显然也知道这里面的凶险,见云锦天肯试一试,心中顿时燃起了一丝希望,趁着舞墨和云锦天准备,走到床榻前,伸了手指轻轻蹭了蹭那张苍白的小脸,寒儿,别怕,父皇会守着你,所以,一定要挺过来!
第六十七章 漫漫长夜
轩辕亦走到床榻前,伸出手指蹭蹭那张苍白的小脸,寒儿,别怕,父皇会守着你,所以,一定要挺过来。
云锦天和舞墨做好给水寒逼毒的准备后,都转头看立在床边的轩辕亦。轩辕亦知道自己该离开了,便低了头轻轻的亲了亲水寒的额头。也许……这一别便是阴阳两重天了,前世,他死的时候水寒还好好的活着,即便是在黄泉路上,他还在庆幸自己并未赶上水寒的死亡,但是这一世万一他的寒儿出了什么意外……轩辕亦忽然不敢想下去了。闭了闭眼睛,沉淀了一下心情,轩辕亦直起身体,走出云锦天的寝宫。
云锦天看轩辕亦出了寝宫,便吩咐舞墨把银针和沉香木箱子里面拣选出来的瓶瓶罐罐拿到床榻前。然后解了水寒的腰带,退了外袍和里衣,开始逼毒。
流云阁的寝殿外,轩辕亦靠了殿门旁边的墙壁,微低了头,抱了肩膀,陷入沉思中。
按照云锦天的说法,水寒是中毒,可是……在他身上自己并未看见什么伤口,若是毒从口入,就更说不过去了。每日的御膳都有专门试菜的亲信验过,若是有事,早就给发现了,还轮到他的寒儿有事么。而且那毒发作的如此突然剧烈,必是见血封喉的剧毒,是沾染上便发作的,……难道秘密在自己的寝宫中……或者那宫门……
从盘龙殿一路抱着水寒到这流云阁,因为焦急,怕耽误了救治的时机,他并未检查水寒的手,但是,至少他可以肯定,那只试图捂上自己口鼻的小手上并未有伤口,……捂?轩辕亦忽然一定,寒儿为什么会突然要捂自己……他倒下去的时候他说了什么?毒?是毒么?他说的是毒?然后就掩了自己的口鼻……
难道是空气中的……轩辕亦皱了剑眉,努力回想他追在水寒身后进殿时看到的情景……水寒推了殿门,然后小小的身子一震,整个身体便往后倒下来,然后……说的是毒……毒么?这么说,那时候他就知道那殿里面有毒,才会不顾自己的动作可能会导致毒素发作的更加剧烈,拼了命的伸手去捂自己的口鼻么?他的寒儿啊……轩辕亦的心里忽然一酸,他倒是没想到自己的寒儿会拼了性命来护着自己,本来许诺要好好护着他,却不想给这小人保护了么?
如果那毒真的是存在于空气中,自己刚才在盘龙殿的一掌岂不是替别人善了后?轩辕亦忽然无比后悔起来,说起来,两世,自己还是第一次被如此强烈的情绪控制了,若不是怀中的水寒生死不明,他当时大概直接就把那龙床上的女人撕成碎片了。
颜冰玉,……果然最毒不过妇人心么?送什么女人去盘龙殿的寝殿,其实都是掩人耳目的借口吧,真正想做的还是要致寒儿于死地吧!就算是自己已许诺天鸿若有能力治国就把这皇位早早传了,她还是不放心么?想至此,轩辕亦的凤目中寒光一闪……可是……这中间似乎还有什么不对劲……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走廊那一头传来,轩辕亦皱了眉毛,不悦的转头看过去。见一名小太监衣衫不整慌里慌张的往寝殿跑过来,边跑还边系蓝色袍服的衣带。因为急着往寝殿赶,再加上未掌灯的走廊有些昏暗,那小太监一时间竟然没看见斜倚在门边的轩辕亦。
"站住。"看他越过自己还要往寝殿里面闯,轩辕亦不愉的冷哼一声。
那小太监浑身一震,显然没想到这寝殿外面会有人,待看清了喝住他的人竟然是轩辕亦时,顿时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皇上,奴才没看见皇上您,望您恕罪。"
"你慌慌张张的跑什么?"轩辕亦冷着一张俊脸问。
"启禀皇上,丁总管带了几名宫女在流云阁外,说是奉了圣旨来这伺候皇上……奴才不知……"
"带他们去偏殿。"
那小太监听轩辕亦这么说,不由抬了头,"可是……云侯说……"给轩辕亦冷飕飕的眼眸一撇,那小太监自动收声。爬起来,就往外跑。
轩辕亦目送那小太监消失在走廊里,重新低了头。
有什么不对呢?……按照自己对颜冰玉以及颜真的了解,他们不大可能做这种急功近利,没什么好处又容易暴露自己的事情。而且,如果最先进去的不是寒儿,而是自己,那中毒不该是自己么?自己如果死了,依照颜真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与玉无极抗衡。
况且这中间还有个天下兵马大元帅南东轩和惠州刺史南飞羽,当日是水寒说不要这皇位,他们两个才会远离了这宫廷的纷争。若是自己死了,这两人为了寒儿的性命难保不会重返朝堂,这又是一个他们不能控制的变数。无论怎样,自己死了都对颜真和颜冰玉没有任何好处,非但没有好处,反而会有坏处……还是有什么不对的……果然还是说不通么?
轻盈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轩辕亦转过头,看轩辕静和红叶一前一后走过来。
轩辕静很明显是给人直接从被窝里挖起来的,有些衣冠不整,身上穿的还是昨日的袍服,一头长发随随便便的拿了跟丝带束了,披在脑后。看轩辕亦满身鲜血,漠无表情的看着自己,轩辕静担忧的凑过来,"皇兄……寒儿可好?"
轩辕亦倒是头一次看见轩辕静如此的不修边幅,看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上没了平日的嘻嘻哈哈,而是轻轻颦了眉毛,满脸的担忧,不由轻轻笑了一笑,"锦天在给他逼毒……"说罢,伸手帮他理了理衣领。
看轩辕亦脸上的笑容勉强笑到一半就收了,轩辕静忍不住抱了他的胳膊贴上去,"皇兄……寒儿……"说着说着,咧了嘴就想哭。
"你不是来哭的吧,我的静王爷!"轩辕静身后,红叶冷冷的一句话成功的把轩辕静要掉不掉的眼泪挡回去。拼命吸溜一下鼻子,轩辕静回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红叶,倒也真收了眼眶里面的眼泪。
"红叶……盘龙殿那里怎样了?"轩辕亦看红叶站在轩辕静身后便问。
"已经命禁卫军围了,任何人不准出入。"红叶回答。
"嗯。"轩辕亦点点头,想了想,"不单是盘龙殿,整个皇宫也给朕封锁了。把你的暗卫统统派出去,没朕的口谕,任何人不得出入。"
虽然有那道大红的宫墙隔了,宫内却和朝堂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轩辕亦不相信这事和朝堂上的人没关系。切断了皇宫和外界的联系,沉不住气的人自然会跳出来。
"还有仪凤宫,你也派人给朕好好的照顾了。"轩辕亦狠狠的咬了咬牙。颜冰玉,若这事真是你做的,朕定会让你和你们颜家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看轩辕亦微眯的凤眼霎时迸出两道危险的光芒,轩辕静和红叶同时身子一颤。多年平静安逸的生活,让他们两个差一点忘记,眼前的这人是踩了无数人的鲜血和性命才一步步坐上这飞岚帝国皇位的无情之人。
看轩辕亦霎时迸发出来的杀气,轩辕静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给身边站的红叶轻轻的拉了。看红叶微微冲自己摇了摇头,轩辕静便闭了嘴。
"红叶,你去吧。"再开口时,轩辕亦浑身的杀气遁去,一如既往的平静,仿若今夜的事不曾发生过一般。
"是。"红叶单膝跪地施了一礼,然后悄悄抬眼看看轩辕静。
轩辕静知道红叶深更半夜的把自己从被窝里挖出来就是担心自家皇兄,想让他陪着,看他看自己,便点点头。
见轩辕静点头,红叶退了两步,罕见的没有穿窗而出,而是沿着走廊走到尽头,出了流云阁的正殿。
看红叶离开,轩辕亦看向身边站的轩辕静,"静,你回去吧,朕不用你陪。"
"静知道,可是静也担心寒儿……那个孩子啊……跟皇兄的其他孩子不一样呢,明明是个孩子,却像个大人一般行事……可是你说他是大人吧,很多时候又很孩子气……"说到水寒,轩辕静嘴角上不由带了笑。
"这样么?"轩辕亦有些诧异,他倒是不知道水寒在轩辕静的眼里会是这样的孩子。
没话找话的轩辕静抬头看轩辕亦盯了自己,便低了头,"静也很喜欢寒儿……寒儿他……应该没事吧……"说完又担忧的看看皱了剑眉的轩辕亦。
"会没事吧……"轩辕亦抬了头,暗淡的星光透过走廊上轻薄的窗纱照进来。不久前还陪了自己散步的水寒此时却七窍流血的躺在流云阁的寝殿之内,这巨大的落差让他一时还难以适应,恍若做梦一般。仿佛只要醒来,他的寒儿便好好的偎在盘龙殿的龙床上,把自己卷成个虾米卷,只露出小小的鼻子……轩辕亦闭了眼睛,酸涩之感瞬间弥漫了整个口腔。
轩辕静轻轻的靠着轩辕亦,也倚了寝宫门口的墙壁。现在他能做的就只有陪着自己的皇兄,让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至少,现在他的身边还有自己这个弟弟。
长夜漫漫,轩辕亦睁大了眼睛,他现在整个身心都处在这黑暗之中,黑漆漆的看不到尽头。
时间在黑暗中慢慢流逝,殿内异常寂静,静的都能听见,计时的铜壶那一滴滴清水滴下来的声音。
天空渐渐发白,初秋清晨的寒气冷入骨髓,饶是轩辕静这常年习武之人也感觉到了那丝丝的寒气,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脚。轩辕亦却一动不动的维持着昨夜的姿势,若不是那微微眨动的双眸,轩辕静甚至以为他睡着了。
"吱呀——"一声轻响,寝宫的门给推开了半扇。
轩辕亦听那一声轻响,身子一颤,后背和脖颈瞬间僵直了,原本微眯的凤目突然睁大。
"我已经尽力了……"轻轻的声音带了浓浓的倦意在寝宫的门内响起。
第六十八章 鸩毒
"我已经尽力了……"轻轻的声音带了浓浓的倦意在寝殿的门内响起。轩辕亦身子又是一僵,满脸的灰败之色,已经尽力了么?然后呢?然后怎样?轩辕亦机械的转过头来,原本漆黑的双眸此时没有一丝的光彩。
"剩下的,就只能靠他自己了。"看轩辕亦面色灰败,云锦天知道他必定是往最不好的方面去想了,忙补充上一句。
"靠他自己,什么意思?"轩辕静看自家皇兄手臂上的肌肉忽然绷紧,同时攥紧了拳头,大有一拳挥出去把云锦天打飞的可能,忙挡在轩辕亦和云锦天的中间。
"寒儿还小,身子太弱承受不住太多的内力,所以毒只逼出来七成,还有三成在体内,需要慢慢用药物配合针石逼出。至于能不能挺的住,就只能靠他自己了。"
"所以,还是没脱离危险么?"轩辕亦看轩辕静挡在他和云锦天中间,也觉得自己刚才的冲动有些过分了,可是谁让云锦天一开口就说了那么一句让人产生极度不好联想的话呢,害他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分崩离析了,片瓦不剩。
悄悄的放了手臂轩辕亦犹豫了一下,问,"朕能进去么?"
云锦天点点头,让到一边。轩辕亦提了长袍的前摆,迈步进了云锦天的寝殿,轩辕静不放心,也跟了进去。
云锦天的床榻上,水寒的身子给月白缎的锦被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颗小小的脑袋。从眼睛,鼻孔,嘴角,耳朵里流出来的鲜血已经给擦拭干净,小脸白的如纸一般,没有一点血色,若不是鼻孔里叹出来的细若游丝的喘息,轩辕亦差一点以为躺在床上的是一具尸体。
云锦天斜靠了寝殿的门框,抱了肩膀,静静的看着轩辕亦修长的手指扶上水寒的眉心,徒劳的想抹平那微微蹙起的眉毛。
"是什么毒?"良久,见那秀气的眉毛依旧微微皱起,轩辕亦眼神暗了暗,手指微微曲起,用食指的第二个关节轻轻婆娑着水寒的脸蛋,只是两个时辰未见,那小脸就瘪下去一块,眼窝也陷了下去。
"鸩毒。"云锦天答道。
"鸩?"轩辕亦微眯了凤目,这毒虽然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却只有喝下去才有效,可是水寒却不是这样中毒的。
"详细的我慢慢解释……寒儿是在哪里出事的?"云锦天听轩辕亦的声音略微扬起,带了疑问的口气,便知道,他显然不明白为什么水寒并未吃过什么东西,却突然中了这种毒。
"盘龙殿,朕的寝宫门口。"轩辕亦回答。
"舞墨,沐浴更衣。"云锦天转向舞墨,说完便转身进了内殿。
舞墨原本是守在床榻旁的,看轩辕亦进来就让到一边,现在听云锦天喊他,便转身跟这云锦天往内殿去了。"
轩辕亦听云锦天要更衣,知道他是想去盘龙殿看看。这倒也正好,本来他也想着看看自己的盘龙殿到底出了什么事,竟然有人胆敢把主意打到他轩辕亦的头上。
趁着云锦天去内殿更衣,轩辕亦便吩咐红叶唤来一直等在偏殿的丁宁和水寒的四名宫女,吩咐春梅夏荷秋菊和冬雪小心侍候水寒,连带的守了这流云阁。红叶知道这九殿下在轩辕亦心中的分量十分重,为了以防万一,又调来若干暗卫团团的围了流云阁。
一切安排停当,云锦天换了件素色锦袍,罩了件银红纱衣,披散了湿漉漉的头发从内殿绕出来。看轩辕亦依旧穿着昨日的那件血衣,想说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沉默了。
于是,轩辕亦,轩辕静,云锦天,加上跟着轩辕亦的丁宁和跟了云锦天的舞墨一行五人离了流云阁直奔盘龙殿而去。
盘龙殿里里外外早就给喜子拿了红叶令牌调来的禁卫军围的风雨不透,附近出入的暗卫更是不计其数,红叶把手下十分之一的暗卫都派了,主要是因为,这盘龙殿向来是轩辕亦的起居之所,这里出问题就意味着轩辕亦的生命安全受到了威胁。
远远的看轩辕亦带了一干人走过来,门口把守的禁卫军都双膝跪了,低了头,"参见皇上。"轩辕亦没理他们,大步流星进了宫门,直奔自己的寝殿。
"都起来吧。"跟在轩辕亦身后的轩辕静替自家皇兄扔下一句话,也跟进了院子,进了正殿,绕过廊道,眼前就出现寝殿紧闭的殿门。
看着那道朱红的门,轩辕亦忽然停了脚步,目光锁在了那门上,同时回忆起水寒中毒时的情景。
云锦天看轩辕亦的眼睛盯了那紧闭的大门摇了摇头,"不是那里。"说着上前一步,推了寝殿那朱漆的大门。他也曾怀疑水寒中的毒是因为外伤进入的,也因此细细检查过水寒的双手和身体,那上面却有任何伤口,这就排除了外伤的可能。
朱红的殿门一推开,一股淡淡的淑兰之香便飘进众人的鼻子。寝殿的窗子给轩辕亦用内力震开就一直敞着,到现在都几个时辰了,这香气却还未散净。
这淑兰之香一飘进鼻孔,云锦天便皱了眉,瞟了眼身旁的轩辕亦,同时脸上带了些许的讥讽之色。
看云锦天脸上的神色,轩辕亦只得苦笑。这香闻起来虽然清新淡雅,却是江湖中采花大盗惯用的春药合欢香,自己已在云锦天那里言明水寒是他心系之人,如今这盘龙殿的寝殿内却燃了这合欢香,也难怪云锦天会面露讥色。不过现在水寒生死未卜,他已经没心思替自己辩解了。何况,他也是进门的时候闻到了这香气才知道自己的寝殿中竟然燃了这种香。才闻见这香,云锦天便这幅神色,若是看见了那龙床上的女人还不一定怎么样呢。
轩辕亦和云锦天身后,轩辕静和红叶也跟进来,闻见这屋内的香气,两人的脚步同时一顿,互相对望了眼。这两人一个是江湖老手,另一个虽是皇亲贵胄,却也在江湖上混了些时日,有些江湖上的东西他也知道一些,这香气他们倒也知道是什么,只是……怎么这东西会在盘龙殿出现?
轩辕静皱了眉毛小心的屏了呼吸,转身问跟在他身后的丁宁,"这香是谁让燃的。"
丁宁落在后面,听轩辕静这么问,便忙上前两步,来到轩辕静身边,微微仰了头,抽动了一下鼻子,然后恭恭敬敬的弓了身子,低了头,"回静王爷,奴才不知。"
"不知?你这堂堂后宫总管竟然不知道皇上寝殿中的香是谁让燃的?"江湖上下三滥的东西竟然出现在轩辕亦的寝殿,而他的太监总管却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来的?轩辕静顿时冷了一张脸。
看轩辕静的脸冷下来,丁宁吓的慌忙双膝跪了,额头贴在了地上,"回静王爷,奴才确实不知。皇上的喜好您也知道一二,若非必要这盘龙殿内从不燃香,就算是燃也只燃檀香一种。而且这殿内出了檀香之外从来不备其他香,所以奴才确实不知这香是谁让燃的。不过……"丁宁想了想,又加上了一句,"奴才后来听小太监给奴才禀报说皇后来过一次,走之后就让关了窗子掩了殿门,不得随意进出。"
"皇后?"轩辕静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事竟然和皇后有关,不由睁大了眼睛看向轩辕亦,轩辕亦没理他,大步走到自己龙床前,猛的揭了那合起来的明黄幔帐。一股刺鼻的香气传来,锦被上却没了那赤裸的女子。
"那女人呢?"轩辕亦问。
"回皇上,属下怕她出事就让暗卫带回刑堂了。"红叶听轩辕亦问起,忙单膝跪了。这盘龙殿虽然有人看管,但是为了以防万一,避免横生枝节还是把她带回暗部保险。轩辕亦点点头,看向先他一步进了盘龙殿的云锦天。
云锦天对这几人之间的对话充耳不闻,而是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寝殿旁边架子上那只青铜梨花纹的香炉上。
此时,他正开了那香炉,拿了原本放在一边夹取香块用的檀香木筷子,拨拉着里面已经粉化了的香块。挑挑拣拣的很快从那一堆香灰中捡了几颗黄豆大小的朱红色小珠子,放到架子上。
"这是什么?"看云锦天把那小珠子一颗一颗的挑出来,站在他身后的轩辕静忍不住问。
"离火。"云锦天没回头,随口答道。
"离火?"轩辕亦剑眉一挑,"你确定?"
"确定。"云锦天挑拣了半天,看那香炉里再没这东西了,便放了筷子收了手。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寒儿是怎样中毒的了。"说着,示意舞墨把那几颗红色的离火珠收了,自己坐在殿内圆桌边的绣墩上。
"最近寒儿一直有少量服用鸩毒,是我给的。"
"你……"轩辕静一听水寒在服用鸩毒,还是云锦天给的,忍不住叫起来。
"静,那是逍遥宫的密法,全部完成之后,寒儿的身体虽然不会百毒不侵却也能抵挡大部分的毒药和毒物,这件朕知道。"轩辕亦打断了轩辕静的话,示意云锦天继续说下去。
"这鸩毒虽然是剧毒,但是只要和克制他的草药一同服下,便不会毒发,留在身体内假以时日,慢慢吸收转化后和血液相容,日后便不再怕这毒了。不过……这离火虽然对正常人没有任何害处,却是那克制鸩毒草药的克星。寒儿必是进殿之时吸入了含有离火的合欢香的香气,体内未来得及转化的鸩毒失去了克制,才会毒发。"
所以,他才会说毒,然后掩了自己的口鼻么?听云锦天这么说,轩辕亦忽然明白了,水寒为什么会掩住自己的口鼻,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他却发觉了那香不对劲。
"还有一点,离火单独是不会点燃的,必须和了香料一起燃了才会挥发,而这合欢香里面的很多草药却是能激发它最大药效的药引。"云锦天说完,看轩辕亦低头不语,轩辕静和红叶立在一边看着自己,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轩辕亦也知道,依照云锦天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格,肯帮忙查出水寒是怎样中毒已经很难得了,便由着他离开。
看轩辕亦没拦他,红叶和轩辕静便也没拦着,目送他离开。
走到殿门口,云锦天忽然停了步子,"离火这东西,就算是有钱也绝难弄到,这送了离火到盘龙殿的人,江湖上根基很深。"说完,迈过了寝殿的门槛,带了舞墨自回流云阁。
他来这里只是为了查清楚,水寒是怎样中毒的,至于以后的事情就不是他该过问的了。
带了舞墨,沿着青石板铺就的路缓慢前行。晨风吹乱了他一头半干的头发,也吹动了身上那件银红的纱衣。第一次见到水寒便是着了这件纱衣,那时候那孩子由自己贴身的小太监背了,越过湖面,来到自己面前。差不多快是一年前的事了,现在回想起来还历历在目,宛若昨天才发生一般。

第六十九章 朝堂
看云锦天带了舞墨出了盘龙殿的殿门,轩辕亦的俊脸又冷上了几分。离火这东西他也听说过,甚至曾经穷极无聊的派人找寻过,各方面反馈回来的信息却是知道的人不少,见过的人却没有。他甚至一度以为离火不过是传说中的东西,却不想这东西竟然出现在自己的盘龙殿,也因此在云锦天说出那几颗朱红的小珠子是离火时他才会如此惊骇。
连自己多方查找都不见踪影的东西,这焚香之人竟然会有,不但有,还把它制在合欢香中,使其发挥最大药效,……诚如云锦天所说,这背后之人果然在江湖上的根基不浅啊。
"皇上……"看轩辕亦抱了肩膀低头沉思,丁宁出声呼唤。
轩辕亦给丁宁一喊,打断了思路,不愉的扭头瞥了眼弓了身子小心翼翼站在身旁的丁宁。
丁宁给轩辕亦冷飕飕的目光瞥到,吓的缩了一下头,"皇上,上朝的时辰快到了,您是去上朝还是让奴才们去替您传旨,今日罢朝?"
应该是罢朝吧!当日九皇子不过是去趟太学,皇上就罢了朝亲自送了去,今日他虽然还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是从这几位主子的对话中他却也听出来,九殿下怕是出了大事了。
"沐浴更衣。"轩辕亦略微沉吟,便向内殿走去。
"是。"丁宁应了声,忙叫了轩辕亦贴身的小太监和宫女到内殿侍候轩辕亦沐浴更衣。
轩辕静看自家皇兄准备上朝,张了张嘴,他去上朝了,自己怎么办?就穿着这身去上朝,还是乖乖的呆在皇宫里,或者回自己的王府?
正想着,丁宁忽然又从内殿走转来,垫着细碎的步子来到轩辕静跟前,"静王爷,皇上说了,您若是上朝就让红总管取了您的朝服来,奴才伺候您到东偏殿更衣。"
轩辕静听叮咛这么一说,便转向红叶,"小红……"
"要去么?"红叶看轩辕静。
轩辕静点头,"我担心皇兄。"
红叶点头,运了轻功,从寝殿那四敞大开的窗子直接飞掠上屋脊,沿着轩辕静常走的一条路,往静王府去了。
轩辕亦沐浴更衣从内殿出来,红叶抱了双臂靠在正殿内的朱漆大柱上等他。轩辕静却不见了身影,大概是去沐浴更衣了。看轩辕亦走进正殿,便单膝跪在他面前等着吩咐。
"红叶,替朕守了九皇子。"
"是……"红叶应了声,目送轩辕亦离开。
朝堂之上,轩辕亦斜倚了龙椅,微眯了凤目扫了一眼站在台阶下的一干文武大臣。这中间必定有人和昨夜之事脱离不了干系,颜真么?凤目定格在文臣中的礼部尚书身上,怎样都觉得这人不是那种不计后果就鲁莽行事的人。是自己看走了眼还是这其中另有文章。
思索间,惊觉一道目光从自己脸上扫过,似有若无,带了点探寻,也带了点幸灾乐祸。轩辕亦心中一惊,脸上却依旧是惯常的表情。不着痕迹的沿着那视线来的方向回望过去……他?如果是他的话,倒也说得过去。
处理完朝政,丢了句右相莫言御书房侯旨,轩辕亦便带了丁宁回了后宫。他来上朝不过是想看看,截断了皇宫和外界消息的联通,会不会有人为此坐立难安,却不想当真给他发现一个,也算是不虚此行。果然还是年轻,心里面搁不住事,和他老子还差远了。
————
云锦天回了流云阁,一进寝殿,就见水寒的四大宫女一个不少的围在床榻前,有两名宫女眼睫毛上还挂了未干的泪花。
看云锦天进来,她们便让开了床榻,跪在一边。
云锦天点点头,示意她们起来之后,斜坐了床榻,把水寒的小手从被子里拉出来,把了把脉,又把他的手放回去,然后转头问,"你们几个,谁认识药材?"
"回云侯,奴婢会。"冬雪听云锦天问,便冲着他福了一福。
"你是暗卫吧,怎么会认识药材?"云锦天离了床榻坐了殿内的圆桌旁的绣墩,示意舞墨在身边的圆桌上铺了宣纸研墨。
"回云侯,奴婢以前家里是开药铺的,进了暗部之后红总管就让我没事的时候去御药房帮忙分拣药草。"顺便监视御药房的各位太医,这话就是不说,云锦天也明白。
"哦。"云锦天点点头,看舞墨的墨研的差不多了,就提了笔,在铺好的宣纸上写了一张方子,吹干墨迹,交给冬雪,"你拿了这张方子去御药房抓药,你亲自动手,知道么?"本来是不屑于这宫廷内的明争暗斗的,现在水寒中毒,他却不得不多考虑几分。
"是。"冬雪接了云锦天手中的药方,看了一眼,就是一呆。
"怎么了?"察觉冬雪表情有异,云锦天就问。
"没什么……"冬雪给云锦天这么一问,忙低了头。看了这张药方,她才明白为什么皇上会亲自教九殿下书法了……这一笔歪歪扭扭横不平竖不直的字……若不说恐怕没人会认为是出自眼前这风华绝代的男子之手吧。
云锦天身边,收拾了笔墨纸砚的舞墨看冬雪的反应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禁悄悄勾了嘴角,顺带同情的看看自家公子。本来是个有着七窍玲珑心绝顶聪明的人,却偏偏对自己的这一大缺点没有自知之明。
"怎么了?"云锦天看看低头不语的冬雪,又看看兀自发笑的舞墨,不明所以,"舞墨……"
"啊……公子,我去给您倒杯茶……"说着,舞墨丢了手中的文房四宝,不等云锦天说话便溜出了门。
云锦天看舞墨一溜烟的没影了,咧了咧嘴。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让这孩子研磨,最后他都会这样溜走,不愿意研墨就说出来嘛,又不是一定要他做。
"你……"看舞墨溜走了,云锦天便转向跪在自己面前的冬雪,想问问她刚才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表情。
"奴婢这就去御药房。"冬雪一句话便把云锦天后面的话成功的憋回到喉咙里,还未等云锦天有所反应,她就站起身径自的出了门。
留下流云阁中的三名宫女和云锦天四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
轩辕亦下了朝,连朝服都未来得及换下就直奔了流云阁。还未进殿门便闻见了浓烈的药香,待进了院子,那药味更加浓烈,冲进鼻孔,连带着苦涩之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寝殿内,并没有云锦天的影子,只有春梅和夏荷小心翼翼的守了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水寒。轩辕亦守着水寒坐了一会,看云锦天换了一身短打,扎了袖口束了头发从后殿绕出来,知道他要给水寒逼毒,就离了流云阁,换下朝服直奔御书房。
御书房内,红叶依旧是一身短打,微低着头,抱了肩膀靠了朱漆的大柱。轩辕静斜靠了太师椅的椅背,单手支了下颌,手肘放在扶手上不知道想些什么。红叶下手的太师椅上,右相莫言微低着头,手指摩挲着光滑的扶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御书房门前人影一闪,轩辕亦带了丁宁走进来,莫言忙起了身,"皇上。"
"皇兄,寒儿怎样?"看轩辕亦进殿,轩辕静从太师椅上站起来,直接就冲着他面前。
"锦天在逼毒。"看轩辕静脸上毫不掩饰的担心,轩辕亦忽然心中一暖。虽然轩辕静脸上一向表情丰富,变化多端,却也难得看到这份难掩的担忧。
轩辕亦伸手拍拍轩辕静那擎在空中想抓上自己胳膊却迟迟没下手的爪子,让他安心,然后转身坐到御案后的龙椅上。
"莫言,昨夜宫中的事情你可知道?"
"静王爷刚才都跟臣说了。"听轩辕亦这么问,右相莫言便低了头。
"嗯。"轩辕亦点点头,转向红叶,"朕上朝前让你查的事情可查清了。"
"查清了。"听轩辕亦问,红叶便从那朱漆大柱后转过来,捡了张太师椅坐了,"昨日盘龙殿内众人洒扫起居,行止坐卧一切如常。只有晚膳后皇后带了倪美人进了皇上的寝宫,言说是留下来侍寝的。因为人是皇后带来的,又是皇上的私事,殿内的侍卫太监,和暗卫们也不好拦挡,就让她们进了寝殿。后来皇后把倪美人留下就回仪凤宫了。因为回宫前皇后曾叮嘱过若非必要,任何人不得进出寝殿,所以,从皇后离开到皇上和九殿下回宫,这期间并未有任何人再进过寝殿。"
第七十章 皇后
"因为皇后回宫前曾经叮嘱过,若非必要,任何人不得进出寝殿,所以,从皇后离开到皇上和九殿下回宫,这期间并未有任何人再进过寝殿。"
"果然最后还要着落到皇后身上么?"轩辕亦皱了眉毛。
"有一件事说不通。"红叶听轩辕亦这么说,也学轩辕静刚才的动作,单手托了下巴,"两年前,后宫妃嫔意图用春药迷惑皇上,给皇上杖毙之后,后宫中就再没人感碰这东西了。皇后也算是聪明人,她应该也知道皇上对这种事情深恶痛绝,绝对不会去触皇上的逆鳞。而且,颜尚书家世代官宦,和江湖没什么联系,就算是要用春药也必定是皇亲国戚私下里那些见不得人地东西,不会是合欢香这样江湖人惯用的东西。"
"可是,小红。天天不是说了,离火和合欢香配合在一起才会发挥最大的药效么?"
"天天是谁?"莫言好奇,怎么几日不见,这静王爷嘴里又多出个天天来了?
"这个不是重点啦!"
"是云侯。"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莫言看看轩辕静,再看看红叶,抹了抹自己的鼻子。云侯?那个皇上专宠的云侯?什么时候静王爷和云侯熟到能给人家起小名了?怎么说这云侯也是皇上的人吧。抬眼看看坐在龙椅上漠无表情的轩辕亦,莫言又摸摸鼻子,好像有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红叶对莫言脸上的表情和手上的小动作视而不见,继续说,"这就更不可能了,云侯早上就说过,能得到离火的人,必定和江湖有着很深的渊源,颜家不可能,要说可能的……"红叶忽然眯了眼睛。
轩辕静和莫言对视了一眼,脑海中同时闪过一个人的名字,玉无极!左相玉无极分管飞岚帝国武官,手下官员多是江湖人出身。而且玉家本就是江湖中人,放眼朝堂上,大概也就只有他能弄到离火这种东西了。
外人虽然不知道,但是他们是轩辕亦的心腹,自然知道轩辕亦已经内定了二皇子轩辕天鸿为皇太子,这种情况下,两方的势力就更不可能联合了。
"我想,先不管幕后之人是谁,这人真正的目标其实是九皇子吧。"沉默了半晌,红叶忽然说。看莫言和轩辕静看着自己,红叶难得的皱了下眉,试着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静,你还记不记得,今天早上,我们和皇上去寝殿的时候闻见的那股淑兰之香?"
"那不就是合欢香的味道嘛!"听红叶说起了寝殿之中的那股香气,轩辕静便皱了眉。那香的味道本身倒没什么不妥,但是一想到那香的用途,他就浑身不舒服。
"昨夜皇上带九殿下离开以前,曾经单掌震开了寝殿所有的窗子,那之后窗子一直都未关上。从那时候到我们去寝殿中间隔了快三个时辰,又经过了一夜的风吹,味道却还那么浓,想必那香炉里面的香必不会很少。"
红叶见轩辕静在那频频点头不由悄悄勾了嘴角,略一沉吟他继续说下去,"也就是说,就算是全部敞开窗子和殿门的话,那香一时半刻也不会消散。盘龙殿的东偏殿虽然已经修缮一新,但九殿下一直跟在皇上身边,起居坐卧一向都是和皇上在一处……"
"所以,就算是皇兄先进殿,发现了合欢香,只要那香散不尽寒儿就必定会中招?"轩辕静接了红叶的话说完,忽然就睁大了眼睛,是这样的么?
咔吧一声脆响,轩辕静,莫言,红叶都齐刷刷转了头望向御案后面的轩辕亦,发现原本放在御案上的茶碗竟然给轩辕亦单手捏碎了,温热的茶水流的轩辕亦满手都是,阴湿了龙书案上明黄的桌布。
"皇上……您小心啊。"站在一边的丁宁看轩辕亦满手的碎瓷片和茶水,慌慌张张的就从袖子里掏了布巾要替轩辕亦擦手,却被轩辕亦挡开。轩辕亦伸手甩了甩手,甩掉手上的茶水和碎瓷片才接了丁宁手上的布巾,擦了手,然后把布巾扔到御案上。
"所以,什么侍寝,什么春药都只不过是障眼法。果然,他们的目标是寒儿么?"
看轩辕亦未叫内力,单手便捏碎了那只上好的瓷杯轩辕静,莫言,红叶都识趣的站起身来,立在一边不敢吱声。
"丁宁,宣皇后御书房见驾。"看丁宁出去叫了两个小太监擦抹了御案换了桌布,轩辕亦命令道。
"是。"丁宁领了旨带了两个小太监去仪凤宫传旨。
"我们是不是需要回避。"莫言听轩辕亦要丁宁传皇后来御书房,便看向御案后面的轩辕亦,轩辕静和红叶也一同转过头去。
轩辕亦想了想点了点头。看轩辕亦点头,轩辕静便轻车熟路的把莫言和红叶引到御书房的后殿。
后殿内,分主次摆了一溜的太师椅,每两张太师椅之间安放了花梨木的小几。这里也勉强算得上是轩辕亦休息的地方,和正殿只隔了一层糊了厚纱的木格子隔断,可以把御书房内的一切响动听得清清楚楚。
轩辕静进了后殿,便捡了个靠近隔断的太师椅坐了。莫言看轩辕静坐了,便挨着他坐下。红叶也远远的捡了张太师椅坐了,不一会,就有殿内当值的小太监端了上好的香茶送来。
看轩辕静带了红叶和莫言进了后殿,轩辕亦便单手支了下颌,斜靠了龙椅。
两刻钟后,殿外远远传来丁宁尖锐的声音,"皇后陛下到……"
颜冰玉今日穿了件素色长裙,外罩一件浅紫缂丝牡丹纱衣,一头黑发高高挽起,斜插了一支凤头金钗,凤嘴里衔了一串金珠和耳朵上的两串同样款式的金珠遥相呼应。一张精巧细致的瓜子脸上只点了唇,画了眉,配了身上浅紫的纱衣和头上那只金凤却显得雍容华贵,仪态万方。
进殿之前颜冰玉远远的抬了头,看了眼坐在龙椅之上的轩辕亦,见轩辕亦脸上没什么表情,便轻移莲步,袅袅婷婷迈步上了御书房前的台阶。
"娘娘。"身后突然传来贴身宫女的声音,颜冰玉一回头,看见丁宁正伸了手拦了跟在她身后的一干宫女太监。
"娘娘,这御书房的规矩您也知道,没有传召任何人不得擅入。"丁宁弓了身子,低了头,满身的恭敬,声音中却透着不容置疑。
"你们就在外面候着吧。"御书房的规矩颜冰玉也知道,何况,现在这书房里就丁宁一个后宫总管侍候着轩辕亦,她若带了这众多的太监宫女进去岂不给人留了把柄。
"是。"贴身的宫女虽有不甘却不敢违令,只好由着丁宁手下的小太监给带下去。
颜冰玉看自己的太监宫女离开,便转身拎了裙角,迈进了御书房。
"臣妾见过皇上。"轻柔的声音响起,颜冰玉微低了头,双膝跪在御案前。
"嗯。"御座上,轩辕亦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点了点头。
听轩辕亦未让他平身,颜冰玉也不敢起身,"不知皇上宣臣妾来此,是为何事?"
"皇后,昨夜朕侍寝的女人是你送进寝殿的?"
"是。"颜冰玉心下一紧,这种事情应该是在后宫中谈论的吧,皇上怎么会突然把她宣到御书房来?而且,今日早上起来皇宫内的气氛就不对了。各个宫殿都宫门紧闭,还有禁卫军在门外把守。问起原因却是说九殿下丢了件要紧的玩意,现在正在查找。难道这事和九殿下有关。
"不知道皇上可还满意?"停顿了一下,颜冰玉并未从轩辕亦的声音中听出任何的不快,便加了一句。
"呵呵,很好啊。"轩辕亦的声线中依旧没有任何情绪,"皇后费心了,怎么突然想起做这件事来了?"
后殿,轩辕静和莫言同时翻了个白眼。这就是诱供,装的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不知不觉间就让人放松了警惕,说出自己想要的话。
"皇上近来专宠云侯,妃嫔中未有喜事传来亦一年有余,所以臣妾……"听轩辕亦说很好,颜冰玉虽然一时之间分不清他说的是倪美人很好还是自己这件事办的很好,但是看轩辕亦不像是发怒,便回道。
"所以你便送了个女人去朕的寝殿么?"
"是,皇上……"听轩辕亦的声音忽然冷了几分,不复刚才的云淡风轻,颜冰玉一讶,慌忙低了头。半晌却不见轩辕亦说话,便悄悄抬了眼,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轩辕亦已经悄无声息的立在自己面前,接着自己的下颌便被轩辕亦的手捏了,给抬起来。
"颜冰玉,盘龙殿内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进入,你可知道?"轩辕亦微弓了身子正对上颜冰玉的一张小巧精致的瓜子脸。
"臣妾……臣妾……"看轩辕亦面露狰狞,颜冰玉吓的身子一摊,险险瘫倒在地上,却因为下颌给捏了,动弹不得,只支吾了两声,再也发不出声来。
"你知道吧,既然知道,还仗着自己皇后的身份私闯?还送了个女人到朕的寝殿?"
"皇……皇上……臣妾……"给轩辕亦脸上的怒气震慑,颜冰玉脑海里一片空白。
"皇后难道不知道朕的寝殿从来不留女人?朕也从不在后宫留宿?"一想到自己的龙床莫名其妙的就给个女人占据了大半夜,轩辕亦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皇上……皇上恕罪……臣妾也是替皇上着想啊!"好容易缓过神来,颜冰玉挺了身子,终于对上了轩辕亦的眼睛。
"着想?"轩辕亦挑了一下剑眉,"送了个女人去朕的寝殿就是替朕着想?给朕下春药也是替朕着想?"
"春药?"颜冰玉一愣,"什么春药?"
"颜冰玉,事到如今你还要抵赖么?"轩辕亦猛地松了一直捏着颜冰玉下颌的手,同时挺直了身体,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颜冰玉,颜冰玉身子一颤,便瘫倒到御案前。

第七十一章 斥责
"颜冰玉,事到如今你还要抵赖么?"轩辕亦猛地松了一直捏着颜冰玉下颌的手,同时挺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颜冰玉,颜冰玉身子一颤,便瘫倒到御案前。
颜冰玉伏在地上,喘息了一会,挣扎着撑起摇摇欲坠的身子,重新跪了,把额头贴在地面上,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少了几分刚才的张惶,"皇上您说的春药,臣妾不明白。"
"不明白么?"看颜冰玉很快便敛了刚才的惶恐,恢复到镇静,虽然身子还在发抖,声音却不再颤抖轩辕亦倒也心生了几分佩服。记得水寒曾今说过,这皇后也算是个人物……寒儿……想到水寒现在还躺在流云阁中生死未卜,他的眼神暗了暗。
"是,臣妾不明白。"跪在轩辕亦脚边,颜冰玉微挺了后背,既然自己已经触到轩辕亦的逆鳞了便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是是她做的她承认,不是她做的也别想赖到她的头上去。
"那合欢香你可知道?"轩辕亦微眯了凤目,撩起袍服坐了御案下靠近颜冰玉的太师椅。从颜冰玉进殿他边一直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就在刚才佯怒说出春药的时候,颜冰玉的一晃神他也看在眼里,按她的表现来看,倒不像是在说假话。不是她……难道是她手下的人,或是自己盘龙殿中之人?
"臣妾不知。"颜冰玉低垂了粉面,就算不知道,光从名字就能猜出那东西的用处。
御书房内殿里,轩辕静和莫言同时交换了一个怀疑的眼神。皇后不知道那春药的事情么?可是若不是她,就没人再进过盘龙殿的寝殿了。
"呐,小红,你确定从皇后离开到寒儿回殿这段时间,再没人进过寝殿么?"轩辕静低声询问,饶是身边的莫言也刚好听清楚他的声音而已,却不想,坐在远处的红叶竟然点了点头。
御书房内,轩辕亦斜靠了太师椅,皱了剑眉想了想,"颜冰玉,朕问你,昨夜是谁让你送女人去朕的寝殿的?那个女人又是什么来历?"
"皇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颜冰玉不由抬了头,难得看轩辕亦震怒,从轩辕亦说道的春药,再联想到早晨开始整座皇宫内弥漫的那股紧张的气氛,她也是聪明人,自然会把这两方面联想到一起。
"回答朕。"
"是。"颜冰玉给轩辕亦的一声断喝重新低了头,"回陛下,几日前宫内的姐妹们去仪凤宫串门说起皇上近日专宠云侯,后宫妃嫔没有喜讯传来已经一年有余,便撺掇着让臣妾送女子去皇上的寝殿侍寝。当时,臣妾也只是随口应了,并未想真的送女人过去。"毕竟盘龙殿任何人没有宣召都不得入内,这在皇宫内是尽人皆知的事情。
"不过,昨日傍晚季嫔突然到仪凤宫来,说皇上在御书房批折子,一时半会儿回不了寝殿,正是送女子去侍寝的机会。臣妾当时耳根子一软,便应了……"颜冰玉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的声音几不可闻。偷眼看看轩辕亦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抚弄着太师椅的扶手,脸上看不出表情,颜冰玉便接着说,"至于侍寝的倪美人,季嫔说以前是她的同乡,进宫三年却一直不得见圣颜,臣妾看她模样还算周正便……"
季嫔?轩辕亦想了想,记忆中似乎没有关于这女人的任何信息。这也怪不得他,后宫佳丽三千,除了几位贵妃和给他生下皇子的妃子,因为每逢节日要带了皇子给他请安,能时常见到,印象比较深之外,其他的女子他从不会在意。不过季嫔……朕记下你了。
"朕再问你,盘龙殿寝殿中的香可是你燃的?"既然她不知道合欢香,轩辕亦便换了个角度继续问。
"什么香?"颜冰玉顿了一下,接着说,"昨夜臣妾也只是把倪美人带到寝殿内而已,不曾燃过什么香。而且臣妾也知道皇上不喜那些,……"
果不其然,颜冰玉的反应倒是和轩辕亦心中的猜测大致相同,这下轩辕亦到更加确定颜冰玉无论是对合欢香还是离火都一无所知。是给人利用的么?那么,幕后之人又是谁呢?季嫔?季嫔身后的人呢?
"颜冰玉,你查过帝王起居录吧?"轩辕亦一直抚弄太师椅扶手的手指忽然一停。
内殿里,偷听的轩辕静和莫言又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都不明白为什么轩辕亦会突然问这么一句。
帝王起居录,每日由宫内纂史的官员撰写,记录皇帝每日的活动,小到御膳在哪里用的,都是什么菜。大到国内出了什么事,皇帝又是如何处理的,事无巨细都要一一记录,以备日后查找。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得上是帝王的一本传记。
和轩辕静,莫言的反应不一样,颜冰玉听轩辕亦这么问她,身子忽然一颤,同时瞳孔骤然缩小,不由自主的伸了双手扶住地面支撑了身体。
"你既然查过帝王起居录就应该知道后宫妃嫔为什么一年多没有人怀孕吧。"看颜冰玉不说话,轩辕亦便当她默认,继续说下去,"那是因为朕宠幸过的女人都给了一碗药,断了他们的念想。所以你才会心安理得的送女人进朕的寝殿吧?"
轩辕亦忽然站起身,来回的在御书房内踱了几步,"你这么做,既堵了后宫妃嫔的口,又卖了人情给季嫔和倪美人。她若得宠便是你的人,若不得宠与你也没有任何损失。虽然朕会因为私闯盘龙殿嗔怪与你,但这也毕竟是朕的家务事,你又是当朝的皇后,一国之母,不是说废就废的。与公与私,朕都不能奈何与你,颜冰玉,你果然好算计啊!"说道最后,轩辕亦已经咬牙切齿有了恨不能一掌劈死她的心思了,"皇子们闹学时,朕便说过,君心难测,当日你也在场吧。"
"皇,皇上……"听着自己心里的一点小算计毫不留情的给轩辕亦全部掀开,摆在明面上,颜冰玉再也支撑不住了,整个身子全都堆到了地上,"皇上,臣妾知道错了……皇上开恩,饶了臣妾吧。臣妾再也不敢了……"虽然距离当日的事情已经过了大半年,但是那日御书房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轩辕亦所说的话也还一字不落的记得清清楚楚,万劫不复,万劫不复……这四个字一遍一遍的在颜冰玉的耳边炸响。这一刻,颜冰玉是真的害怕了,也为自己的鲁莽深感后悔。当时她只不过是为了能在这深宫大院内少几个敌视她的人,她却忘了,自己的身后还有颜家,还有她的鸿儿。
想到天鸿,颜冰玉的坚强忽然崩溃了,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掉,"皇上,……"似是给眼泪哽住了,颜冰玉只叫了声皇上便再没了声音,趴伏在地上抽泣。
"你只要管好后宫,教导好天鸿就行了。朕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过问。"看颜冰玉哭的悲切,轩辕亦皱了皱眉毛,重新回到御案后,"不然,朕倒不在意现在就立天鸿为皇太子。"
"皇上……"听轩辕亦说要现在立轩辕天鸿为皇太子,颜冰玉的身子又是哆嗦了一下,跪爬了两步爬到御案前,伸了手把了龙书案的一角,拼命的撑起身体,仰了头,顾不得满脸的泪水,哑了声音哀求,"皇上,求您看在臣妾也是您结发妻子的份,饶了鸿儿吧,他现在还小啊。"现在立太子,无疑是把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推到了整个后宫和整个朝野的风口浪尖上,也无疑给左相玉无极竖了个明确的靶子在那。
"呵呵,结发妻子?"听颜冰玉这么说,轩辕亦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忍不住轻笑出声,"颜冰玉,你也是官宦人家出来的。自嫁入皇家之日起,就应该知道君王无情吧。"
听轩辕亦这么说,颜冰玉的身子一抖,松了把在龙书案一角的手,整个身体跌坐到地上。同时,一股寒气从心口瞬间蔓延到全身。君王无情,她原本以为就算是自己私闯了盘龙殿,轩辕亦也会念了自己毕竟是他明媒正娶的皇后,又是天鸿的母亲,饶过她,现下想来,还是自己太天真了。
"传旨,皇后颜冰玉私闯盘龙殿,罚奉三年,面壁思过一年。"看从颜冰玉身上再问不出什么了,轩辕亦说到,"只此一次,日后再犯。朕可不敢保证你和你们颜家还有命在。跪安吧。"
丁宁看颜冰玉身子软的如同一摊泥一样扶不起来,有些于心不忍,便去偏殿叫了跟皇后来的太监和宫女们,掺了颜冰玉自回仪凤宫。
待颜冰玉带了一干仪凤宫跟来的太监宫女回仪凤宫,轩辕静,莫言,红叶便从内殿绕出来。
"皇上,您刚才的申斥似是有点过份了。"莫言看原本还仪态万方的颜冰玉给人掺了出去,倒是有些不忍。
"她是活该。"轩辕静看莫言的目光忽然冷了几分,"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静。"听轩辕静如此评论皇后,红叶低呵了一声。
"本来就是嘛。谁让她把主意打到皇兄和寒儿身上,害的寒儿现在还昏迷不醒呢。皇兄没废了她的后位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申斥她几句又怎么了。"说完还不满的瞪了红叶一眼。
莫言知道这位静王爷一向对女人没有任何好感,便自动转移了话题,"既然那合欢香不是皇后带去的,红叶又说暗卫并未看见再有其他人进殿,那焚香的又是什么人呢?"
"不会是皇后去以前就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香燃了吧。"轩辕静随口说了句。
"若是这样,那也太巧了。"红叶应道。
"你们还漏算了一个人。"一直做了龙椅默不作声的轩辕亦忽然说,"倪美人。"
第七十二章 倪美人
"你们还漏算了一个人。"一直默不作声的轩辕亦忽然说,"倪美人。"
呃……轩辕静,莫言和红叶互相对视了一眼……好像是的确忘记了那个女人的存在。
一直在想是皇后还是盘龙殿中的人燃了合欢香,倒是忘记了这个倪美人,若认真说起来,在那寝殿中留的时间最长的却还是被送来侍寝的倪美人吧……这大概就是人们说的灯影黑吧。
"倪美人还在暗部么?"轩辕亦问。
"在暗部刑堂。"红叶听轩辕亦问就回道。
"嗯,去看看。"轩辕亦起身离了御座,掸了掸身上的长袍,率先走了出去。
他身后,轩辕静,莫言和红叶也跟出去。
暗部,副总管卓强看来的竟然是轩辕亦,慌忙单膝跪了,"见过主子,静王爷,莫相,红总管。"轩辕亦迈步进了暗部的院子,院内的众人都单膝跪地。
"罢了。"轩辕亦脚步不停,径自往暗部刑堂方向走去。卓强知道轩辕亦大概是为了昨夜给红叶带回暗部的女人而来,便摒退了身后的一干暗卫,独自一人跟在红叶和莫言的后面。
暗部刑堂设在暗部的后院,分为两处,一处是用来拷打审问犯人获得情报的刑堂,是针对暗部以外人员所设。另一处是用来惩罚没有完成任务或出现过错的暗卫的训堂。
看轩辕亦在刑堂的门口站住,卓强忙上前两步往训堂的方向让。倪美人虽然不是暗卫中人,却是轩辕亦的后宫妃嫔,卓强便把她放到了训堂。
沿着暗部训堂狭长昏暗的走廊,一直走到尽头,眼前出现一个单独的院落,院落里三间正房,两边个五间厢房,靠东边一间厢房的门口立了两名黑色短打青巾蒙面的女子。女子看轩辕亦一行人的到来,忙微低了头,单膝跪了,"属下见过主子,见过静王爷,莫相,红总管。"
卓强伸手推了房门,然后立在一边。轩辕亦也不说话迈步进了屋子。
屋子里,一名女子呆坐在屋内圆桌旁的绣墩上。看房门忽然大开,轩辕亦带了几个人进来,那女子慌忙站起身来,看着进来的众人。
"倪美人,见到皇上还不下跪?"跟在轩辕亦后面的丁宁看那女子傻愣愣的立在一旁,也不知道是没反应过来,还是给吓傻了就提醒她。
倪美人听说进来的男子是皇上,双膝一软便跪在了屋子中间。轩辕亦没理她,侧身坐了丁宁搬来的太师椅,"你们问吧。"
呃……看轩辕亦的样子他是不打算亲自审问这倪美人了。莫言摸摸鼻子,扫了一眼其他人,轩辕静从进到这屋子就皱了眉毛,拧了鼻子远远的捡了靠窗的地方坐了,红叶冷着一张脸如同没听见轩辕亦的话。这里倒是有个暗卫副总管卓强,可看样子昨夜的事他知道的有限,看来看去似乎只有自己去问话了。
想罢莫言便苦笑着凑过去,蹲了身子,"你就是昨夜皇后带到盘龙殿侍寝的倪美人?"
倪美人看看蹲在自己面前的莫言,略微皱了皱秀气的眉毛,"你是谁?"
呃……莫言看看坐在一边的轩辕亦,再看看立在他身后的红叶,两个人都没什么表情。倒是轩辕亦身边的丁宁开口了,"这是右相,奉皇上的旨意问你话,你最好照直回答。"
倪美人听说是右相,虽然不甘的撇撇嘴,却也老老实实的低了头,"是,我就是倪美人,昨夜盘龙殿侍寝的就是我。"
"盘龙殿里面的香也是你燃的?"莫言见倪美人肯回答他了,便继续问。
"不是。"倪美人没抬头,回答的却也干脆。
啪嗒——一个绣花香囊扔到了倪美人的面前。看到眼前那熟悉的香囊,倪美人顿时面如死灰,踉跄的跪退了两步,死死的盯了那地上的香囊,"你们是怎么找到的?"
扔了香囊在地上的红叶没有回答,安静的退到了轩辕亦的身后。
这是要把一切都交给自己么?莫言继续苦笑,早知道让他早朝后御书房侯旨就没好事。过了午饭的时间,他连口饭没吃不说,还要在暗部审皇上的美人……
"这香囊是你用来装香块的吧。那香块是谁给你的?"
一阵沉默。
"不说么?"轩辕亦忽然开口,冰冷的目光扫过倪美人,给那锐利的眼神所震慑,倪美人身子就是一抖,"回,回皇上,是季嫔。"
又是季嫔,轩辕亦皱皱眉。
远远的坐了,支着耳朵听的轩辕静此时却丢给莫言一个你真笨,连个女人都搞不定,还要皇兄出马的表情。
给轩辕静说笨,莫言也只有苦笑的份,"季嫔是什么时候给你的,她又是怎么跟你说的?"
倪美人见问话的又是莫言便不屑的瞟了眼他,又闭了嘴。
"莫相问的问题你最好照直回答。"轩辕亦说的云淡风轻,却成功的让倪美人低了头。
莫言继续苦笑,他这个右相在这女子面前好像没什么威信,不过若论威信,这世上怕没谁敢和飞岚帝国的皇帝作比较。
"这香囊和里面的香块是季嫔什么时候给你的?她又是怎么跟你说的?"同样的话又问了一遍。
"几日前,季嫔给了我这个。说是厉害的春药……还说……还说只要把这香块燃了,皇上临幸之后就必定会怀孕。因为听说,这东西在宫内是禁忌,所以我便贴身藏了。昨日皇后忽然招我去给皇上侍寝,我就偷带了去。皇后离开寝殿后,就偷偷的燃了。"感觉到身边的气压越来越低,倪美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抬眼偷偷瞄瞄轩辕亦的俊脸,倪美人最后住了口。
"倪美人和季嫔是同乡?"
"不是。"这一次莫言问话,倪美人倒是乖乖回答了,"季嫔没事总来找我说话,提点一些宫内行事的规矩,一来二去便熟了。"
莫言想了想又问了几句关于季嫔的问题,不想这倪美人除了知道季嫔比她早进宫,年长几岁外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倪美人还说她倒是也问过季嫔入宫前的事情,可是每一次,都给季嫔以很久以前的事情,不说也罢给挡回去了。
看看实在问不出什么了,莫言转头看轩辕亦。
轩辕亦也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起了身,"杖毙。"说完便往外走。
轩辕静似是早就在这房间里呆够了,看轩辕亦出了房门,便飞快的跟了出去,出了门才长舒了口气,看样子是给憋闷到了。接着红叶和莫言也跟了出去。
"不……不要,皇上。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房间内,倪美人看一直斜靠了太师椅的轩辕亦丢了句杖毙便走了,一时还摸不着头脑,待反应过来说的是自己,却已经晚了。
"看来这倪美人也是被人利用的。"莫言跟在红叶身后出了训堂,来到暗部的院内。
"所以一切都着落在了季嫔头上么?"轩辕静皱了秀气的眉毛。
"季嫔么?"轩辕亦犹豫了一下,他实在是想不起自己的后宫中还有一个季嫔。
"季嫔是五年前入宫的,皇上您曾经临幸过两次,后来封为嫔,现在住在季雨轩。"丁宁看轩辕亦有些犹豫,估计是一时想不起来这个人了,便在一边补充。
季雨轩?轩辕亦倒是对这个地方有些印象,连带着也想起那住了季雨轩的女人,似乎是一个很平常的女人,混迹在后宫众多的女子中毫不出众。
沉吟间,两名暗卫忽然从屋脊上斜掠而下,直冲着轩辕亦身后的红叶去了。
"皇上在这里,你们两个没有规矩了么?"红叶看那两人略过轩辕亦直接奔自己而来,虽然心知恐怕出了大事了,还是呵斥住两个人。
"属下见过主子。"那两名暗卫显然也才看见轩辕亦,慌忙单膝跪了。
"怎么了?"轩辕亦看这两人虽然跪在地上,却还是难掩慌张便问。
"回主子,季嫔自尽了。"
听暗卫这么说,莫言的眉锁了起来。
他身边的轩辕静则直接叫了出来,"什么?自尽了?还没找她,她便畏罪自杀了?"喊完了,才觉出不妥,便捂了嘴。
"呵呵,红叶,你们暗卫就这点能耐?连个女人都看不住?"听说季嫔畏罪自杀,轩辕亦的嘴角上竟然带了浓浓的笑意,眼睛里面却是冰冷一片,不带一点温度。
"是属下失职,请皇上责罚。"给轩辕亦盯了,红叶忙单膝跪了下去。
"和红总管没关系,红总管已经吩咐属下守好了季雨轩,是属下等办事不利,主子要责罚就责罚我们吧。"看红叶跪倒在轩辕亦面前,先前掠进暗部的两名暗卫也单膝跪倒。
"闭嘴。"红叶略微回转身形,冲着跪在他身后的两人低吼了一声。随即转头面向轩辕亦,"是属下办事不利,请皇上责罚。"
"杖五十,自己去刑堂领罚。"丢下这句话,轩辕亦便头也不回的出了暗部。

第七十三章 黑衣人
红叶盘坐在床榻上,身后的两名侍卫拿着布巾擦拭着他后背的伤口。为了不至于过度影响起居坐卧,五十杖全部打在了后背上。暗部刑堂行刑处一视同仁,并未因为红叶是总管就手下留情,也因此,五十杖虽不至于伤及筋骨,却也让红叶的后背一片血肉模糊。
侍卫拭净了后背的淤血,擦了敛伤化瘀的药膏,覆了布巾,包扎了伤口。红叶穿了里衣,下了床,捡了一张太师椅坐了,扭头看向门外,"你还要在那站多久?这门槛都快给你踩的塌下去了。"
"呃……"踩了门槛的轩辕静皱着眉毛看两名侍卫收了装药的箱子,端了两盆殷红的水出去,就从门槛上下来,期期艾艾的挪过去,看红叶脸色有些苍白,额上也见了点点的汗珠,便伸了手,递上一只绿色的瓷瓶,"这个是我跟天天要的。说是止血化瘀,上了明天就会结痂……"
难得见到轩辕静皱眉毛,红叶不禁莞尔,伸手接了那碧绿的瓷瓶放到桌上,"没想到平日嘻嘻哈哈的静王爷,也学会关心人了。"
轩辕静立在红叶跟前,咬了咬嘴唇,扯扯衣角欲言又止。
"怎么了?"看轩辕静不禁皱了眉毛,还一脸的苦恼,红叶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呐,小红,皇兄罚了你,你不会怪他吧。"轩辕静说完又扯了扯衣角。
"你是为这个来的么?"难得看见平日嬉皮笑脸的静王爷一副吞了黄连的表情,红叶忍不住轻笑。
"也不全是,主要是给你送药来。"轩辕静又扯扯衣角,"顺便想问问你,你不会怪皇兄吧,其实他一直都当你是自己人……"瞄瞄红叶挺直的后背,便住了话头。轩辕亦是他从小就一处玩到大的兄弟,也是这世上他最在乎的人。红叶虽然不是皇室中人,却也曾经同甘共苦,一同进退,无论如何他都不希望这两人之间生了嫌隙。
"静。"看轩辕静满脸担忧的看着自己,红叶收了脸上的笑容,一本正经起来,"暗卫一向令行禁止,赏罚分明,这一次我若不受罚,三部必定会有人心生不满。"
"咦?"听红叶这么说,轩辕静一愣,一双眼睛立刻一亮,"这么说,你是不会怪皇兄了?"
"我又为什么要怪皇上?"
"呵呵,人家就知道小红不会怪皇兄的,人家最喜欢小红了……"说着,原本还期期艾艾的轩辕静一扫刚才的苦闷,眉飞色舞的就向着还坐在椅子上的红叶扑过去。
红叶想躲,却忘记了后背的伤,一下子就撞到了硬木太师椅的靠背上。
"轩辕静——"一声怒吼,震得院外路过的暗卫一个趔趄,便滑倒在台阶上。
暗卫从地上爬起来,掸掸身上的土,揉揉扭了的脚腕。刚才就看见静王爷把了门框站在门槛上,听这吼声,估计是总管大人又给静王爷招惹去了。想罢,那暗卫同情的瞄瞄红叶住的那院子的院门,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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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一个黑影从盘龙殿的后门出来,点了脚尖,沿着盘龙殿宫墙的阴影绕过半个宫殿,然后飞蹿到树影里,躲躲闪闪的进了御花园,沿着一条狭窄的小路,绕过半片竹林,停在湖边的一间八角亭子那。
星光下,那站在亭子边上的赫然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太监,探头探脑畏畏缩缩的,怀里还抱了一个锦缎的包袱。那小太监一边搂紧怀里的包袱,一边哆哆嗦嗦的四下张望,一有风吹草动,便飞快的缩到凉亭粗大的柱子后头。
很快,另一道黑影从树枝间穿过,轻飘飘落到地上。
那小太监看黑影冲着他来了,就抱着怀里的包袱迎了上去,"怎么才来,今天我当值,要是离开的时间久了,给上面的人发现了就麻烦了。"
"你放心,宫里面一连串的事情还未了结,皇上现在焦头烂额的,一时半会也回不去。那盘龙殿的老东西们都在摸鱼呢,也查不到你这,东西带来了?"说话的人一身黑色短打,黑巾蒙面。冲着站在面前的小太监伸了手。
"带来了。"小太监说着就把怀里的包袱递了过去。
"嗯,很好。"黑衣人接了包袱,随手丢了一锭金子到小太监的怀里。
小太监接了金锭掂了掂,立刻眉开眼笑,小心的揣到怀里,"那我走了,要是给上头发现就不好交代了。"说着就转身沿着来时的小路往回走。
黑衣人面巾下的嘴角勾勒一抹冷笑。单手拎了包袱身形一闪,期进那小太监的身后。白光划过,小太监的身形忽然一滞,从后心没入的刀刃沿原路退回,带出一道血线,一声钝响,死尸栽倒。
黑衣人把手上的刀在那小太监的身上蹭了蹭,归了鞘,冷冷一笑,飞身沿着来的方向遁去了。丝毫没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身后一前一后跟了两道影子。
踩了琉璃的瓦脊越过宫墙,黑衣人径自往城南掠去。眼见着一座座高低错落的宅院从脚下闪过,那人却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一直到一座府邸后院中一座黑漆漆的小院,那人才从屋脊上落到地面。在屋檐下吐了口气,拎着手中的包袱推开正房的房门。
进了房间,黑衣人扯了脸上的黑巾,伸手就揭了桌上蒙在夜明珠上的薄纱。撤去纱罩的夜明珠发出的光亮霎时把这间不大的房间照得通亮。
"回来了?"低沉的声音骤然响起,那黑衣人一哆嗦。自己房间有人,他从进屋到现在竟然没发现?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待眼睛适应了屋内的光亮,黑衣人才发现,屋内圆桌边的绣墩上,坐了一名身穿青袍的中年男子。
"爹,你吓死我了。"黑衣人看坐在桌边的人是自己父亲,长出了口气,把手里的包袱偷偷的往桌子底下,桌布后头塞。
"你手里拿的什么?"中年人皱了皱眉毛,冷冷的问。
"没什么。"黑衣人心虚的低了头,"出去玩了会,带了件小玩意。爹您又不好这个……"
"拿来。"中年人冷冷的打断黑衣人的话。
"爹……"黑衣人往刚才塞东西的地方挪了挪身子,想挡了给自己塞到桌子底下的东西。
中年人看他挡了那东西,越发觉得那包袱里面的东西不一般,也不多说,身形一闪,到了黑衣人身边,伸手从桌子底下拎了包袱出来。
"爹……"黑衣人看包袱给拽出来了,伸手要去抢,两下一措,并未系牢的包袱就散开了,咣当一声,掉出一件青铜香炉,随着香炉上盖子滚落,一股淡淡的淑兰香气弥漫出来。
"你……"中年人脸色一白,给那包袱里掉出来的东西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待反应过来,抬脚就踹到了黑衣人的身上。黑衣人措不及防,给他踢了个结结实实,一屁股便坐到了地上,"爹,您踢我干什么?"
"踢你?我还要宰了你呢。你个混账东西,这东西你也敢往家里带?倘若给人发觉了,怎么办?"
"爹,您没听格丹说,那离火万金难求,就那么放在宫里岂不浪费了。"黑衣人看自己老爹吓的脸都白了,有些不屑。
"万金,你就知道万金,是万金重要还是性命重要?"说完中年人也不管立在身边的黑衣人,提高了声音,"小六……"。
随着一声吆喝,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应声进了屋子。
"你出去看看少爷身后有没有尾巴,要是有直接处理了。"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出了房间飞身上房,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看中年人如此紧张,又听他说小命不保,黑衣人额角也见了汗珠,双腿有些发抖,声音也不像刚才那样底气十足了,"爹,还不至于这么小心吧。"
"你懂什么?"中年人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不要小看了皇上,他一个嫔生的皇子,没有任何外戚背景,却能坐上皇位,必定有其过人之处。当年即位后便血刃手足,清理后宫,重整朝纲,何等的阴狠毒辣。本来季嫔已死,线索也就断了,他再怎么查也不会查到我们头上。现在可好,你竟然背着我把这东西拿来,若是因为这几颗离火就露了行藏,万一给皇上知道,怕是有九条命也给他活刮了。"
听中年人这么说,黑衣人就哆嗦了一下,"我当时跟那小太监说的是喜欢这香炉,让他给偷出来,……并未说这香炉里面有什么……应该不会露出马脚吧,而且,那小太监也给我杀了……"
"谁让你去找拿这东西的?"中年人踢了踢翻倒在地上的香炉问。
"没有谁,格丹说那和在香里面的离火燃不完……而且这离火很难得到我就……"
"格丹?"中年人冷冷一笑,"他的话你也相信,我们跟他们只不过是相互利用,利用完了就一拍两散。他恨不得你能暴露行藏,好遮掩了他们的存在,……"
说话间,小六不声不响的进了屋子,冲着中年人摇了摇头。
中年人长出了口气,一颗悬着的心暂时放下,待看到唯唯诺诺站在一旁的黑衣人,目光又凌厉了起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骂完扭头便出了房间。
黑衣人看中年人出了屋子,抬手擦擦额头的冷汗,一屁股坐到中年人刚做过的绣墩上,喘了口气。过了会,忽然想到了什么,就把香炉从地上捡起来,把香炉里的一炉香灰倒到桌子上,翻捡起来。
"格丹,你个混蛋,下次再见了必定饶不了你。"翻了半天却不见那红色的小珠子,黑衣人咬牙切齿的咒骂道,骂完了,随手把桌上的香炉扔到了地上,那香炉咣当一声落地,翻滚了几下就滚到了床底下的角落里。
第七十四章 分析
流云阁,轩辕亦静静坐在水寒的床榻前,手指轻轻婆娑着他那张原本粉嫩嫩现在却干瘪下去的小脸,虽然水寒脸上依旧没有一丝血色,如纸一样苍白,但那平稳舒缓的呼吸声还是让轩辕亦心稍安。毕竟与当日的气若游丝相比,现在的水寒已经好了很多。
手指的动作未停,轩辕亦开口大致讲述了今日在御书房和训堂一系列事件的始末,说完了季嫔自尽,便住了口。
良久,一直斜靠了门扉的人影忽然一动,"这么说来,无论是皇后还是倪美人,甚至是季嫔都是被人利用了?"
"大致是这样,现在皇后被朕禁足,倪美人处死,季嫔又自尽,一切的线索就都失去了。"
"季嫔真的是自尽的?"斜倚了门扉的云锦天忽然问。
"呵呵,云侯果然是云侯啊。"一直婆娑着水寒小脸的轩辕亦忽然轻笑,"这个朕已经命人去调查了。"
"哦。"对轩辕亦的调侃,云锦天只是平淡的应了句,"你今夜要守在这里么?"
"嗯,寒儿还要多久能清醒?"
"就这两三天之内,不过之后还要再用汤药和针石调理一段时间。"云锦天的身子离了一直靠着的门扉,水色的长袍在桌上夜明珠的冷光下摇曳不定,"你若守了这里,我就去睡了。"言毕,看那坐在床边的男子未有任何回应,便当他默认了,施施然便往偏殿去。
"云锦天。"一直婆娑着水寒小脸的手指忽然一顿,"近期你若不打算离宫便继续教了寒儿,日后他的安全自有我护着。"
云锦天的脚步一顿,一抹惊讶从俊美的脸上一闪即逝,随即轻笑道,"你倒是很自信。"
"若连自己心爱的人都护不住,朕岂不妄为飞岚之主?"
"是么?这话,我记下了。"低头抿了嘴角,云锦天微微一笑,迈开步子往偏殿去了。
自信么?轩辕亦苦笑,不是自信,只是水寒偎在怀里喷出那一口鲜血时自己心底油然而生的那份恐惧,彷徨和无措他是再也承受不起了。那时的轩辕亦仿佛整个人突然掉入了一片虚无之中,没有过往,没有将来,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痛彻心扉的疼痛感,仿若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的抓住了他的心脏,随着血液每一次挣扎着流过,慢慢的收紧……
恍惚间,轩辕亦仿若又重温了当时那绝望的感觉,冷汗湿透了里衣。更梆之声远远的传来,轩辕亦长长的叹出口气,定了定心神,凤目暗了暗,俊脸上弥漫上来一丝苦涩。原来爱并不全是甜蜜和幸福啊。
轻轻扶开遮了水寒额头的碎发,轩辕亦俯身亲了亲他的鬓角。朕的寒儿啊,父皇怕是承受不起失去你的痛了,所以,你要好好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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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锦天离了流云阁的正殿,进了东偏殿,并未马上去临时收拾出来的寝殿。而是推开了寝殿旁边那间房间的房门,房间里,舞墨着了靑缎袍服正低头系腰带,床上,扔了黑色的夜行衣和蒙面的黑纱。
看房门给人推开,随后云锦天走进来,舞墨忙系好腰带单膝跪了,"公子。"
云锦天点点头,坐了屋内圆桌边上的绣墩,"怎样?"
"公子说的没错,果然有人打盘龙殿香炉里剩下的那几颗离火的主意。"舞墨低头答道,"半夜一个小太监鬼鬼祟祟的摸进了盘龙殿的寝殿,盗了那只香炉出来。在御花园交给了一个黑衣人,属下看那黑衣人杀了给他香炉的小太监就跟着他出了宫,后来黑衣人进了左相的相府。"
"玉无极么?"云锦天略皱了眉毛,抬了手示意他起来。
舞墨便站起身来接着说,"是,那黑衣人进了相府后园小院的一间正房。属下本想去探查一番,但那房间里似有江湖上的高手存在,属下自思并不是他的对手,便未靠近。"想到那忽然从房内掠出,立在屋脊上的中年人,舞墨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还好自己没有鲁莽行事,不然若是给那中年人撞见,性命是小,若是耽误了公子交给的事情岂不误了大事。
"后来,看无极带了个中年人从那间屋子里出来。属下便趴到屋子的屋顶上,看清了那个黑衣人的相貌。"
"玉正明。"云锦天随手翻开扣在桌子上的一只细瓷茶碗,倒了杯温凉的茶水。
听云锦天清楚的说出自己一直跟了半夜的黑衣人的身份,舞墨不禁惊讶的抬起头来。
"很简单,玉无极老奸巨猾,他是绝对不会做出偷窃香炉这样可能自曝身份的事情。左相府中知道这件事,又有胆量去偷窃的人就只有玉正明了。玉正明虽然对那香炉里未燃尽的离火心生贪念,却绝对不敢让他爹知道。甚至越少人知道越好,他才会自己去,也才会杀了小太监灭口。"
"是,"听云锦天说的如此简单,舞墨不由心生佩服,"还有,主子。玉无极离开以后,属下还听到玉正名在房间里大骂一个人,格丹。"
"格丹?"云锦天拿了茶碗的手略微一顿,把茶碗举到唇边,嗅嗅那茶香,皱了眉又放了茶碗,"怪不得,我总觉得九皇子这鸩毒发作的不一般,果然连他们也牵涉进去了么?"
"主子。"看云锦天的脸色阴晴不定,舞墨有些担心的出声。
"当日我以为,逍遥宫的密法这世上绝少有人知道,才会毫不避讳的调了药丸给寒儿,现在想来还是我大意了,才会让寒儿陷入如此危险的地步啊。"说罢,云锦天的眼睛里面神色一黯。当初虽然已经感觉到那些人跟着他入了宫,却因为他们一直是在暗处活动,也并未妨碍到他什么,才对这些一直监视着自己的人放任不管。却不想,反而因此差一点害了他宝贝徒弟的性命。
"公子,属下不懂。他们想对付的是公子,怎么反而对少主下手?"
"有句话,民不与官斗。就算是江湖人也未必斗得过官家,又何况是皇家?他们虽然想对付我,却绝不会在皇宫内动手,若是动了手就是把自己置于飞岚整个帝国的对立面,这个敌人他们竖不起。但是,若是寒儿因为逍遥宫的密法夭折,逍遥宫难免会成为皇上迁怒的对象。到时候,我在这皇宫内呆不下去不说,就是逍遥宫也会面临灭顶之灾。"云锦天的眉毛越皱越紧,所以他们才会和左相联手。这样左相除了九皇子,又嫁祸给皇后,皇后若是废了,二皇子也就等于少了层依靠,而他们又能成功的把自己从皇宫内赶出来……甚至,很有可能把逍遥宫至于整个飞岚帝国的对立面,果然是各取所需啊。
"他们不是想要逍遥宫么,又怎么会让逍遥宫毁了?"
"你又错,舞墨,他们要的不是逍遥宫,他们要的是逍遥宫的秘藏。"桃花眼危险的眯了起来,霎时迸发出来的杀气让舞墨的身子不由一颤。
"幸好少主没有大碍,不然这些人的奸计不就得逞了。"听云锦天这么说,舞墨不禁擦擦额头不知何时冒出来的汗水。若九皇子真的死于非命,那他家公子和逍遥宫就危险了。
"你真的以为寒儿现在还活着是幸好么?"有些奇怪的瞟了眼站在身边的舞墨,云锦天最终还是把茶碗里的茶泼掉,重新把茶碗扣到茶盘里。
"那是……"听云锦天这么说,舞墨不明所以。
"那是因为他贴身带了一块暖玉。众人都只知暖玉辟冷祛湿,却不知暖玉性温,也同样有去燥败火的功效。也正是因为寒儿贴身带的那块玉中和了一部分离火的药效,吊了寒儿的一条性命,我才能解了他身上的毒。不然,就算是神仙也难救他了。"
"公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舞墨听云锦天这么说,庆幸的同时又有些担心。
"你明日出宫一趟,把这里的事跟左右护法说了,让他们好自为之。顺便告诉他们,我在这里安全的很,让他们不用担心我,先顾好了自己的性命。时间不早了,你也休息吧。"云锦天说完就站起身来,往外走。
"是,这件事要不要跟皇上说一下。"毕竟也涉及到九皇子的安全,舞墨追在云锦天身后问。
"恐怕他早就知道了吧。"云锦天没回头,悠悠的丢过来一句,所以刚才他才会突然说,他会护了寒儿的安全,让我不必担忧。
舞墨送云锦天出了门,看他的身影消失在隔壁的寝殿,才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间,宽衣睡下。
云锦天并未睡下,而是翻出来一身夜行衣。
从进了这飞岚国的皇宫,算下来也快六年了。当年与那人一别,心就如同死去了一般,做什么事情都了无生气。甚至因为懒得解决一直纠缠于自己和逍遥宫的人,躲进了皇宫。心安理得的做个米虫,每日除了吃就是睡,实在无聊了,练练功,翻翻书,弹弹琴。
若不是那日在御花园湖心亭上见到那个孩子,这样的日子恐怕还要一直持续下去吧。飞岚帝国的九皇子,那个叫做水寒的孩子,当日应了轩辕亦要收这孩子做徒弟,仅仅是因为飞岚帝国的皇帝曾说,这孩子是他心系之人,也算是好奇心使然。
只是不知不觉间,这孩子就慢慢渗透到了自己的生活中,同时出现在自己身边还有他身边的一群人。春夏秋冬四名宫女,那个叫喜子的小太监,甚至还有飞岚帝国的静王爷,后宫侍卫总管红叶……
这些进进出出的人在扰乱了他如死水般生活的同时也给这冷清的流云阁带来了一丝活气。
甚至他有时会觉得,他那颗本以死去的心在慢慢恢复跳动。爱情没了,人却还有别的感情不是么?
既然那些人把主意打到他宝贝徒弟身上,也就留不得了。不然寒儿必将时时处于危险之中,同样的错误他可不会犯第二次。
换上夜行衣,黑巾抱了头发,轻纱罩面后,云锦天从衣箱底拿出一把宝剑,按了绷簧,缓缓抽出剑身。星光下,原本漆黑的剑身散发着幽蓝的光,夺人心魂。
六年多未曾动过杀心,今夜也该有人祭这宝剑了!

第七十五章 威胁
星光下,一抹幽蓝直刺过去,如流星赶月,剑过人到,死尸栽倒,点点的血迹在剑身汇聚,顺着低垂的剑尖滴落到地面上,渗入泥土之中。片刻,幽蓝的剑身便不见了半点的污渍,如刚出鞘时一般,摄人心扉!
剑花一翻,手腕一转,顺着指尖的方向,宝剑脱手,直直的往不远处的阴影飞去。噗的一声轻响,紧接着一阵金属震颤的嗡嗡声,剑身没入阴影下的树干中。
任凭那剑身擦着自己的面颊,钉入身后的树干上,红叶抱了肩膀立在阴影处,连眼睫毛都未多眨一下。
"戚!无趣。"看红叶好像算准了这剑必不会伤他,云锦天撇了撇嘴,走过去伸手拔了那深陷入树干的宝剑还鞘,"流云阁鼠患成灾,今夜闲着无事,随手清理了,既然红总管大半夜的没事在这御花园里瞎逛,就顺便把这些尸体清理了吧。"
"这算是命令了?云侯?"故意加重了云侯这个称呼,阴影处,红叶缓缓走出来,依旧维持着抱了肩膀的姿势。
云锦天本打算离开,听红叶这么说,就停了脚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一身黑色夜行衣的红叶,忽然轻笑,一双桃花眼别有深意的瞄了瞄红叶的臀部。
看云锦天眼睛往自己身后瞟,红叶的脸就是一黑。
"呵呵,静王午后从流云阁拿了一瓶上好的止血化瘀的疗伤药,这个人情就由红总管来还好了。"说罢,云锦天也不管红叶此时的脸黑的锅底一般,转身施施然离去。
隐身在暗处的暗卫看红叶寒着一张脸,目送着云锦天离开,共同的想法就是,静王爷大概要倒霉了。你说这静王爷也是,要药就要药吧,干嘛还把总管挨了板子这件事情跟云侯说了啊。
"收拾了。"看云锦天的身影消失,再看看这一地的尸体,红叶丢下了这句话,便飞掠上离他最近的屋脊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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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清朗的晨光透过窗格子上糊窗的薄纱洒进屋子。似睡非睡的伏在水寒枕边的轩辕亦一双凤目骤然睁开,明亮的双眸中没有一丝困顿,身上的肌肉也同时绷紧。虽然没有任何动作,他的整个身体现在却已完全处于戒备状态。
随着吱呀一声,正殿寝殿的门轻轻推开,一身天青色长袍,外罩青色纱衣的云锦天迈步进了寝殿,他的身后,夏荷手中端了一盆温水,臂弯里搭了一条毛巾跟进来。
看进来的是云锦天,轩辕亦略舒了口气,直起身来。见云锦天走到床边,就离了床头的座位,立在一旁看云锦天伸手把水寒的小手从被子里面拉出来把脉。
"怎样?"轩辕亦看云锦天松了扣在水寒脉门上的手指,转身点手示意夏荷过来,低声问。
"无大碍了。"云锦天回了一句,伸手接了夏荷手中的毛巾,浸在温水里,投了两把,拧干,打开,细细擦抹水寒那张苍白的小脸,"丁宁带了小太监们再西偏殿候着呢,快到上朝的时辰了吧。"
听云锦天这么说,立在他身后的轩辕亦却未动,直到云锦天擦净水寒的小脸,又把毛巾重新浸入水里,拧干,开始擦拭水寒的两只小手才再次开口,"寒儿今日能否清醒?"
云锦天摇了摇头,把水寒的两只小手重新放进被子里面,"余毒未清,今日怕是醒不来。"
"是么?"轩辕亦的声音中难掩失望,定定的立在床边,锁了两道剑眉,盯了那张苍白的小脸。
"皇上……"久候在流云阁西偏殿的丁宁见云锦天进正殿许久,眼看着上朝的时辰快到了,还不见轩辕亦出来过来寻他,却不想看轩辕亦正立在云锦天身后盯了水寒,就忍不住轻声呼唤。
"嗯。"轩辕亦扭头见丁宁立在门口要进不进的,为难的看着自己便应了一声,迈步出了正殿,自去西偏殿梳洗更衣,上朝。
金銮殿上,处理了今日的朝政,一句:静王右相御书房侯旨把轩辕静和莫言两个苦力揪到御书房,然后扔给两人积压了两天的待批的奏折,连朝服都未换便直奔流云阁。
流云阁内,草药苦涩浓烈的味道弥漫了整座宫殿。轩辕亦跨进流云阁正殿的寝殿内,并未看到云锦天的身影,床榻上也没有水寒那小小的身子。床榻边,秋菊正收拾了床上的被褥,听见身后脚步声响起,回身便看见轩辕亦带了丁宁走进来。
"主子。"秋菊丢了手中的被单,单膝跪了,"九皇子在西偏殿,云侯在为他逼毒。"秋菊知道这个时辰,轩辕亦穿着朝服到这里来,必定是为了九皇子轩辕水寒。
"嗯。"轩辕亦应了一声转身去正殿的西偏殿。
西偏殿内,一架山水屏风挡了半间房间。屏风后头,放了一只沐浴用的大木桶,桶内大半桶黑漆漆的药汁漫到水寒的脖颈,浸了他小小的身子。
温热的药汤冒着袅袅的热气,哈在他苍白的小脸上,凝结成一滴滴水滴,顺着下颌滴下,没入药汤。
木桶边,云锦天一身月白长袍,没着纱衣,束了护腕,正把一根根银针刺入水寒头部的一个个穴道。
随着一根根银针刺入,暗红的血水顺着水寒的眼角,鼻孔,嘴角还有耳孔缓缓渗出,和结在他脸上的水珠混在一起,滴入那盛了药汁的木桶中。
刺入身体的银针开始发暗,很快便失去了金属本应由的光泽。双目紧闭的水寒小小的身子也开始微微的颤抖,秀气的眉毛也拧成了一个铁疙瘩,本就失去了血色的双唇显得更加苍白。
轩辕亦虽然知道这逼毒的过程必定痛苦万分,却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幅场景。即便是处于昏迷中,那满布全身的痛楚也还是让那小人的眉毛紧紧的皱到一起。但看那从嘴角鼻孔和眼睛里渗出的血水和昨日那殷红的颜色相比淡去了不少,轩辕亦略感安心。
立在屏风边看了一会,轩辕亦悄悄的退出了出去,掩了殿门。
看那抹明黄驻足片刻又悄然退去,云锦天把最后一根银针刺入水寒头顶的穴道后收了针。然后抬起头,看那道影子在薄纱的窗上一闪即逝,不禁勾了嘴角。
云锦天低头看看浸在药汁中的水寒,轻轻拨开黏在额头上那缕湿漉漉的头发,仔细端详着那张给热气环绕了的小脸。秀气的眉毛,小巧的鼻子,线条分明的唇。虽然长大必定会是个清秀的少年,但也绝对不会有倾城的容貌,甚至可能连轩辕亦的俊美都谈不上……难道真如那男人所言,前世便倾心于他?当日,只看了一眼,那男人便从十来个孩子里挑出了他……静静的立在那木盆前,注视着浸在药汁中的孩子,帝王之爱,他真的能当得起么?
轩辕亦回到盘龙殿,沐浴之后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起来。换了便装,轩辕亦再回到流云阁的时候,水寒已经被云锦天小心的抱回正殿的寝宫中。
轩辕亦来到寝殿里原本是云锦天的,现在却给水寒占据了的床榻前,撩了长袍的前摆坐了床前的椅子。清晨看起来还苍白的小脸此时竟微微的透出了一点红晕,呼吸也加重了不少。如果不是那依旧陷下去的小脸和没有一丝血色的双唇,看见的人甚至会以为水寒仅仅是睡熟了。
片刻,轩辕亦伸手把水寒埋在被子里的小手拿出来,食指和中指探上了他的脉门,感觉到细细的手腕上的脉搏越来越有力了,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虽然看到水寒的脸色一点点好起来,他还是只有自己确定了才会安下心来。
云锦天看他一双凤目牢牢的锁了埋在锦被中水寒那张清秀的小脸,便转身离了寝殿,顺便带走了一直伺候着得春梅。
看寝殿中没了外人,轩辕亦勾了嘴角,低头亲亲水寒的额头,唇贴在他的耳边,"寒儿,九月初六,今天可是你的生日啊!二十三岁地生日……这么小的身体,除了父皇这世上没人会知道这身体里面的灵魂今日已经二十三岁了。前天夜里你不是跟父皇说想要一个大大的草莓蛋糕么?你不醒来,父皇即使做了,你也吃不到吧!"
曲了食指,用食指的第二个关节轻轻婆娑水寒的小脸,轩辕亦一张俊脸上已是柔情一片,"父皇知道这几日寒儿在努力的活下来,寒儿辛苦了……所以今日不醒来也没关系。不过,你要是总不醒来,父皇就把做蛋糕的那罐草莓酱送给你静皇叔了,那草莓酱酸酸甜甜的正和你静皇叔的胃口。"
似是感应到轩辕亦的威胁,仰面躺在枕头上的水寒,不赞成的皱了皱秀气的眉毛。

第七十六章 转醒
第二日,轩辕亦依旧是伏在水寒的床头醒来。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水寒把脉,感觉到脉搏又比前日平稳了许多,轩辕亦终于长出了口气,总算把悬了两天多的心放下了。把水寒的小手重新收拢到被子里面,看他紧闭的双目,眼珠在眼皮下微微的转动似有转醒的迹象,轩辕亦情不自禁的勾了嘴角,低了头,唇贴近水寒的耳边,"怎么,寒儿是怕父皇把你的草莓酱送给你静皇叔么?放心,酱还搁在架子上没动呢。可是,寒儿若再不醒来,父皇就真的把他给你静皇叔送过去了。"
床榻上,水寒秀气的眉毛又皱了一起来,连带着嘴角也向下弯了弯,嘟了小嘴,整个小脸皱成一团。被子下面,轩辕亦看不见的地方,右手的手指也微微的曲了曲。
看水寒那张脸在听到自己在他耳边的低语后难看的皱起来,轩辕亦的心都快飞起来了,再低头香香那张失去了些许光彩脸蛋,凑到耳边补充了一句,"所以寒儿还是快醒来吧。"
一如昨日,云锦天带了春梅,端了温水进了寝殿。看云锦天进来,轩辕亦便低头亲亲水寒的额头,起身离了太师椅,自去西偏殿梳洗,准备上朝。
云锦天把了水寒的脉搏,又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看紧闭的眼皮下,眼珠在微微的转动着,微微一笑,对端了盆子的春梅说,"准备点米汤吧,九皇子快醒了。"
春梅听云锦天说九皇子快醒了,先是一愣,接着点了点头应了一声便端着手里的铜盆飞快的就往外面跑。
云锦天张了张嘴,看着春梅端了铜盆的身影骤然从自己身边消失,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下。算了,反正她一会还是要回来的,到时候再给水寒擦脸也不迟。云锦天正想着,就听见殿外一连串杂乱的脚步声,接着,水寒的四大宫女连带着贴身的小太监喜子甚至还有自己贴身的小厮舞墨都扒了门框往殿内张望。
见云锦天看着他们,六个人都不好意思的笑笑,立在门口。
看着自己眼前一字排开的这几个十几岁的孩子,云锦天不禁莞尔。虽然宫里的规矩这几个平时都遵守的好好的,但是毕竟水寒的人是暗卫出身,舞墨又是自己带进宫来的,兴奋起来什么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了。
不过这几日,一直是他们几个帮忙照顾水寒,听说水寒快要清醒会如此兴奋也是情有可原。
云锦天见这几个人立在门口不肯进来,便笑了笑,冲着他们招招手,"都进来吧,舞墨,你先去把银针拿来,春梅,你把盆和布巾一起带走,我还怎么给寒儿擦脸。"
"啊?……啊!"兀自立在寝殿外面给云锦天脸上那抹笑容笑花了眼的春梅听云锦天这么问,才想起,自己手里还端着脸盆,臂弯里还搭了布巾,一张俏脸涨的通红,"奴婢忘了。"说罢,迈了步子,端着铜盆走进了寝殿。
云锦天从春梅手里接了布巾,浸在温水里拧干,擦了水寒的小脸和两只手后又把布巾扔进铜盆。春梅端了铜盆出了寝殿,自去御膳房要了米汤过来。
云锦天转头,便看见躺在枕头上的水寒的眼皮下,眼珠忽然飞快的转动起来,秀气的眉毛也拧成了一团,嘴角微微颤动着似是想说什么。
"寒儿……寒儿……?"看水寒似是沉浸在什么不太好的梦境里,云锦天不禁有些担心,把头靠到水寒的耳边低声唤道,"师傅在呢……"
似是听到了云锦天的耳语,水寒的眼珠停止了剧烈的转动,同时眉毛也略微舒展,嘴角又动了动。片刻……慢慢睁开了眼睛……
"不要……"大概是因为有几日未曾说话,又加之几天几夜水米未进,身体消耗的差不多了,细弱蚊蝇的声音也就只离他最近的云锦天听清了。
"怎么了?寒儿?什么不要?"听水寒醒来的第一句竟然是不要,虽然知道水寒睁开了眼睛,意识却还并未完全清醒,云锦天还是忍不住问。
水寒那有些暗淡的眼睛眨了眨,秀气的眉毛重新皱到一起,过了好一阵子,那涣散的眼神才慢慢收拢,最后终于聚在一处,盯了云锦天的脸,小脸露出了些许的迷惑。
看水寒脸上那迷惑的神情,云锦天的心忽然忽忽悠悠的提到了嗓子眼,皱了柳叶眉,看着躺在枕头上的水寒,"寒儿,可还认得我?"虽然那鸩毒还不至于让人失去记忆,但水寒毕竟昏迷了两天三夜,云锦天还是有些担心。
看云锦天皱了眉毛盯着自己,水寒苍白的小脸上迷惑的神情更浓了,秀气的眉毛则直接拧成了一个疙瘩,一双眸子定定的盯了云锦天的一张俏脸,似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看水寒这幅表情,云锦天悬在喉咙里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屏了气息,再问,"你,可还认得我?"紧张的气氛连带着立在云锦天身后的三位宫女和舞墨,喜子都同时收了脸上兴奋的表情,担心的看着躺在床上的水寒。
"师傅——"过了许久,盯了云锦天的水寒张了张嘴终于再次开口。声音略显沙哑,不复以前的绵软。喊完了云锦天,水寒忍不住又皱了皱眉毛,伸了小手摸摸自己的脖子。发出声音后,他才觉得自己的喉咙如同给砂纸磨到了一般干涩难耐。
"先别急着开口,你都两日多水米未进了,嗓子自然不会舒服。"云锦天看他伸了小手揉自己的脖子,松了口气的同时把他的手拉开。
两日多?水寒的目光又有些涣散,什么两日多?他是说自己这样躺着有两日多了么?可是他刚才明明听见是轩辕亦在说话,怎么一睁眼看到的却是云锦天?
"父皇……"虽然喉咙干涩难耐,水寒还是再一次开了口,同时伸了小手试图支撑起自己的身子,目光吃力的越过云锦天,向他身后望去。
云锦天一愣,以为水寒还是停留在中毒的时刻,怕轩辕亦也中毒了,就一边忙伸手接了那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的小身子,一边还哼了一声,"你父皇好着呢,刚才还在,这会儿活蹦乱跳的上朝去了。"
听云锦天竟然说轩辕亦活蹦乱跳的,他身后的几个人额角齐刷刷的滴了一滴汗。这堂堂的飞岚帝国皇帝在这云侯的嘴里怎么说的像只小动物似的。
呃……水寒愣了一下,他倒不是担心轩辕亦好不好,而是担心轩辕亦真的像他不久前听到的那样,把他的草莓酱送去给静皇叔……看看云锦天那张拉长的脸,明显带着不满……水寒虽然还有点迷迷糊糊的,却也知道有些话不该说,只得干笑了一声,由着云锦天抱了重新躺回到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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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亦的心情很好,连带着这两天一直处于高压状态的金銮殿今日也减压不少。轩辕亦不是会迁怒别人的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玉无极那一副阴奉阳违的嘴脸,再想到自己的寒儿还在生死的边缘挣扎,他就忍不住要暴怒。暴怒的结果顺带着牵连了不少的人,也让满朝文武的脸部肌肉绷到僵硬。
今日看轩辕亦那张接连两日都入蒙了寒霜的俊脸忽然神采飞扬,一连两天都战战兢兢的应对轩辕亦各种问题和诘责的文武两班朝臣们都放松了不少。
轩辕亦知道水寒随时都可能醒来,也就不再为难他们,顺顺利利处理了当日必须在朝堂上处理的政务,让丁宁收了要送去御书房的奏折,再扔下一句:静王右相御书房侯旨,便下了早朝。
轩辕静和莫言从轩辕亦的脸上早就看出水寒八成是脱离危险了,也因此轩辕亦前脚下朝,他们后脚便跟着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轩辕静看自家皇兄把堆在御案上的折子熟练的分成两堆,就知道,今日他和莫言又是苦力,不由咧了嘴,"皇兄也真是,寒儿都脱离危险了还不自己批奏折,还抓我和言言当苦力。"
"你不想批么?"轩辕亦挑了挑剑眉,瞟了眼立在书桌边的轩辕静。
给轩辕亦冷飕飕的目光一瞥,轩辕静的身子一颤,脸上忙堆上了笑,整个身子都凑过去,"不是,皇兄的命令静当然要服从了。可是,人家也很担心寒儿啊……皇兄带静去看看寒儿好吧?"
"你可以自己去,为什么要朕带了?"轩辕亦有些奇怪,那流云阁轩辕静也不是第一次去了,轻车熟路的闭着眼睛都能摸进去,怎么突然让他带了进去?
"呵呵……人家最近和天天闹了点小别扭。"听轩辕亦这么问轩辕静心虚的低了头,扯了扯自己身上大红蟒袍的衣袖,不敢看自家皇兄。
"哦?"轩辕亦再一次挑眉,抱了双肩看着他。
听轩辕亦的声音中带了疑问,轩辕静又心虚的揉揉袖口,"呵呵,人家不是从流云阁拿了几本书么,到现在还没看完,……也没还回去……"
听轩辕静这么说,轩辕亦倒是想起来前些日子暗卫报告说静王爷曾经给云侯拿了东西砸出来,当日他还奇怪平日懒散的要命的云锦天怎么会突然跟轩辕静翻脸,原来是因为这个。
"静,你也知道流云阁的书随便哪本流出去都会引起轩然大波,你若是看完了,就送回去。"
"嗯嗯,静知道了。"听轩辕亦并未有呵斥自己的意思,轩辕静忙把头点的如同小鸡啄米一般,点完头,爪子便抓上了轩辕亦的龙袍,"那皇兄可不可以带静去看寒儿啊……几日不见静也很想他啊!"
看轩辕静一双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眼睛眨啊眨的,像孩子一般满怀希望的盯了自己,轩辕亦不禁莞尔,点了点头。
"呃……太好了。寒儿……静皇叔去看你了……"见轩辕亦点了头,轩辕静兴奋的几乎跳了起来。
"皇上。"低沉的声音响起,打断了轩辕静的话,一身淡青长袍的红叶跪在了轩辕亦的面前,"铸剑山庄传来消息,风家少族长风清扬下月大婚,请柬已经送到了。"

第七十七章 探病
"铸剑山庄传来消息,风家少族长风清扬下月完婚,请柬已经送到了。"红叶单膝跪在轩辕亦的面前说。
"风清扬?"轩辕亦收了打算迈出去的步子,想了想,"他已经成年了么?"
"去年就已经成年了,算下来今年应该是十六岁了。"红叶回到。
"嗯。"轩辕亦点点头,转向轩辕静,"静,你下个月就去一趟风家,替朕观礼吧。礼品么?……按皇子大婚加双倍的送去好了。"
"好。"轩辕静应道。
世人很少知道飞岚有个风家,知道风家其实是飞岚帝国的重要支柱之一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认真算起来,除了风家一族的人之外,也就只有飞岚皇帝和他的股肱之臣知道这些。
虽不领皇恩,也不受皇禄,风家的族长却一直世袭着一个飞岚爵位,并肩王。并肩王,顾名思义,就是与帝王比肩。所以,认真论起来,风家的少族长风清扬在飞岚地位也与皇子相当,也因此风家少族长大婚,礼单才会以皇子大婚的规矩加双倍。
"这次送请柬来的是风家的什么人?"安排了轩辕静替自己观礼,轩辕亦又转向一直跪在地上的红叶。
"是风家长老之一。"红叶答道。
"风清扬是风家现任族长唯一的子嗣,可以肯定是下任的族长,所以这次的典礼,风家也应该非常重视,也才会派了族里的长老来吧。"莫言听说送请柬的是风家的长老,便说。
"长老级别的人物来亲自送请柬么?"轩辕亦想了想,"静,你今晚先去拜会了,替朕留住。等寒儿的身体好上一些,朕有事要和他商谈。"五百年的太平盛世,也太久了些。无论是隐卫传来的消息还是铸剑山庄收集的信息,无不显示,几十年内这世上恐怕战乱将起,到时,与飞岚皇室互为一体的风家必不能袖手旁观。
"嗯,知道了,皇兄。"一本正经的应了轩辕亦的话,一转眼轩辕静的脸上就又堆满了笑容,"那咱们是不是现在该去看寒儿了?"
见轩辕亦点头,轩辕静便拉了自家皇兄往御书房外走。
"唉……"莫言看看已经出了御书房的两兄弟,又看看御案上堆着的一叠叠奏折,咧了咧嘴。只好认命的拣出自己应该负责的那部分,抱到御案左手边上的长条桌上,坐了太师椅,开始批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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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阁正殿的寝殿内,云锦天斜靠了刚命人搬进来的长榻,斜对了水寒正翻一本琴谱。身上穿了件绯色织锦广袖长袍,外罩一件乳白纱衣,一头青丝随随便便的结了辫子,辫稍上系了一根绯色的丝带,搭在前胸,额前几缕碎发随意的垂在腮边。与这两日总是一身紧袖长袍,头扎包巾的形象相比,少了几分干练,多了些许的慵懒。
抬头看轩辕亦带了轩辕静进殿,云锦天重新埋首到手中的书卷上,"寒儿醒过来一次了,喝了点米汤又睡下了。"
"醒过来了么?"轩辕亦听云锦天这么说眼睛一亮,迈了大步走到床前。身后一直跟随的丁宁拉了床头的太师椅,伺候着轩辕亦坐下。
"戚!"看轩辕亦满面春风的坐在水寒床边,低头香了香那泛起些红润的小脸,云锦天极度不爽的撇撇嘴,"真是的,醒来第一句话就念着他父皇,对我这个师傅不理不睬的。枉费了我辛辛苦苦的耗了内力替他逼毒。"
"呵呵。"看云锦天一脸哀怨,桃花眼恶狠狠的剜在自己的身上,轩辕亦忍不住轻笑出声,"辛苦了。"
"呐,天天不是在吃寒儿的醋吧。"躲躲闪闪的跟在轩辕亦和丁宁身后混进流云阁的轩辕静看云锦天并未如往常一般招呼舞墨送客,也未如他威胁一般拎了自己的领子把他丢出去,便忍不住插嘴。
"嗯?静王爷什么时候到的?我这个做主人的竟然没发现,还真是失职啊!"斜倚了床榻的云锦天瞟了眼立在床尾的轩辕静,合了手中的琴谱,"舞墨,给静王爷奉茶。"
呃……轩辕静给云锦天一双眼波流转的桃花眼一瞟,身子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自从前些日子给云锦天拿东西砸出去之后,他就未再进过这流云阁的门,就连前日他因为红叶受了杖刑跑来找疗伤的药,也是那个叫舞墨的小厮堵了门,云锦天远远的丢出来一瓶药,怎么今日让他好好的进来不说,还要给他倒茶?看看似笑非笑的瞄了自己的云锦天,又看看端了杯香茶从后殿绕出来的舞墨,轩辕静悄悄的往自家皇兄身边靠靠。
"这怨不得公子。"舞墨端了茶上来,"谁让静王爷悄悄的跟在丁总管身后进来,属下也以为是盘龙殿的小太监呢。"
听舞墨说把自己当成了小太监,轩辕静气绝……自己一身大红四爪金蟒袍要多招摇有多招摇,要多明显有多明显,竟然说没注意?这分明是故意的……可是,看看勾了嘴角看着他的云锦天,再看看笑眯眯的端着茶立在身边的舞墨,轩辕静委委屈屈的撇了撇嘴,"那个……天天,这茶,人家可不可以不喝啊……"不是不想喝,光闻见那沁人心脾的香味就知道这茶叶必定不是凡品,可是一想到这茶是流云阁里的东西……权衡了一下,轩辕静觉得还是自己的性命重要。
"呵呵……"看轩辕静瞄着那碗热气腾腾的茶水,一脸的悲戚,云锦天自然想到轩辕静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忍不住轻笑,"这是谢你的茶。"
"谢我?"轩辕静听云锦天这么说,立刻收了脸上的悲戚,眨巴眨巴眼睛,"怎么说?"
"寒儿刚跟我说他随身的暖玉是静王爷送的。
"嗯,寒儿六岁生辰的时候本王送的,怎么了?"
"若没有那块玉吊了寒儿的一条命,恐怕那夜他未到流云阁便没了性命了"
"嘿嘿,是么?"轩辕静听云锦天是因为这件事谢他,俊脸立刻笑成了一朵花,"原来是因为这样,寒儿才保住了性命啊……呐,天天既然天天想谢人家,那人家可不可以再借两本……书……"
看云锦天原本还挂了笑颜的俏脸霎时冰冷下来,轩辕静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偷瞄一眼从榻上起身的云锦天,很干脆的躲到了自家皇兄身边,"不借就算了嘛,还拿眼睛瞪我。"
轩辕亦到没想到水寒捡回来这一条性命是因为有轩辕静送他的那块暖玉,低头注视着那张略显苍白的小脸,对那日便让水寒一直贴身带了是无比的庆幸。
"唔……"枕头上,水寒皱了皱眉毛,发出一声呻吟。
呃……原本还哀怨悲戚的轩辕静听见了这声呻吟,立刻扭过头去,看向床上的水寒。见水寒慢慢睁开了眼睛,忍不住凑过去,"寒儿醒了啊……寒儿,你可算清醒了……你都不知道皇叔给你父皇每天抓去做苦力……咦咦咦?……寒儿想说什么?是不是想皇叔了?"看水寒向着自己伸了小手,大概是因为刚睁开眼,双眸中还蒙了一层水雾,轩辕静凑到床前,伸手接了水寒的小手。
水寒的嘴唇动了动,有些干哑的声音传来,"好吵啊!皇叔……"
…………
寂静,绝对的寂静……寂静过后就是一声爆笑……
轩辕静眨眨眼睛看云锦天笑的弯了腰按着自己的肚子,就撇了撇嘴,伸手捏了水寒的脸蛋,"臭寒儿,你师父欺负皇叔不说,连你也欺负……"
"静。"一声低喝,轩辕亦伸手扣了轩辕静的手腕,把他的爪子拽开。低头轻声问道,"寒儿觉得怎样?"
"唔……"水寒张了张嘴。
"嗓子不舒服就先别说话了。"看水寒的小脸皱成一团,轩辕亦忙伸手捂了他的嘴,怕他伤了声带。
云锦天蹲在地上笑够了,便起了身,很快端了小半碗碗金灿灿的小米汤过来。
轩辕亦侧坐在床头,扶了水寒小小的身子,让他靠在自己的臂弯里,一手接了云锦天手中的米汤,一手拿了汤匙,一勺勺喂给他喝。
云锦天看了一会,候着水寒喝完了碗里的米汤,接了小碗递给舞墨,伸手又把了水寒两只胳膊上的脉,"余毒已清,不过这么一折腾体力耗费的不少,要调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听云锦天说水寒身上的余毒已清,轩辕亦忍不住长出了口气。看偎在臂弯里的水寒困顿的闭了眼睛,便轻轻的把他放回床上,盖了被子。
云锦天立在轩辕亦的身后,静静的看他微低了头,手指轻轻的在水寒的小脸上婆娑着,眼神一暗,不用看都知道轩辕亦脸上的柔情连坚冰都能化的开。
似是给眼前的场景感染,殿内一时静了下来。过了一会,轩辕静看水寒睡熟了,便退了出去。云锦天看他退出了寝殿,便示意舞墨和丁宁也出去。
云锦天走在最后,这世上两情相悦的人数不胜数,但是真正能长相厮守的又有多少呢?又何况是生在帝王之家,有了这一层血缘关系……轻轻掩了寝殿的殿门,云锦天抬头望向飞檐上的清朗的天空……六年了……你还要找下去么?

第七十八章 真相
水寒躺在盘龙殿轩辕亦的龙床上,着了月白里衣的身子在锦被上滚啊滚的,从自己睡的一边滚到龙床的最外侧,然后翻过身再滚回去,如此反复。
自清醒已经过去了十余日,在云锦天细心条理和轩辕亦小心呵护下,身体已经基本复还了。可是直到现在,如非必要,轩辕亦也不准他下床。以至于身边的四名宫女和轩辕亦的贴身太监们只要看见水寒悄悄下了床,便会先是一声惊叫,紧接着便不由分说的把他重新抱回到床上。如果他不想回去呢?那么用不了一刻钟,轩辕亦便会出现,然后一言不发的把他拎到龙床上,塞进被子里。
于是,为了避免总是给人拎的命运,水寒只好乖乖的把自己一切的行动都限定到盘龙殿寝殿的龙床之上。
夜已深沉,万籁俱寂,可是已经躺了一天的水寒此时依旧没有一丝的睡意。大睁了眼睛盯了帐顶层层叠叠的垂饰和帐中心那颗夜明珠。
殿外有脚步声传来,水寒一愣,便竖了耳朵。片刻,殿门给轻轻推开。随着帐外人影闪动,水寒一骨碌便爬起来,小身子便扑向两边床幔的合拢处,"父皇——"
"呵呵,怎么才一日未见,寒儿便想父皇想到投怀送抱了?"言毕,轩辕亦身形一闪,便到了龙床边,伸手接了那扑出来的小身子。
听轩辕亦这么说,水寒那张原本笑意盈盈的小脸顿时一黑。给按在床上烦闷了一天,终于有个人来理他了,却不想轩辕亦一张口就说自己这是投怀送抱。
"呵呵,好了寒儿。父皇不跟你开玩笑了。"看怀里水寒黑着一张小脸在自己怀里挣扎,轩辕亦忍不住又搂紧了几分,低头香香那重新有了光泽的小脸,"父皇去沐浴,很快就回来。"
"哦。"水寒应了一声,不再挣扎,任由轩辕亦把他重新放回到龙床上。
沐浴更衣之后,轩辕亦再回到寝殿,摒退了一干伺候的太监宫女,回到龙床边,挑开幔帐,便看见水寒仰面朝天的横躺在龙床的中央,两只小手枕再在脑后,望了幔帐发呆。
"寒儿。"轩辕亦坐回到床上,伸手把那个小小的身子拎起来,搂进怀里,低了头把鼻尖凑到水寒里衣的领口,一股药香夹了淡淡的水果香气飘进鼻孔,轩辕亦的凤目暗了暗,"红叶又来送过糖球了?"
"嗯,红叶怕寒儿总是窝在床上没意思,带了糖球来说是让我吃着玩。"水寒不知道轩辕亦是凭了自己身上的气味才猜出来的,还以为是暗卫向他报告了,便舒舒服服的偎在轩辕亦的臂弯里乖巧的回到。
"吃着玩解闷么?"轩辕亦不禁莞尔,这还真不像自己那个整日漠无表情的侍卫总管能说出来的话。
"呵呵,红叶是这么说的。"偎在轩辕亦的怀里,水寒也忍不住眯了眼睛,嘴角也微微的翘起来。一日的烦闷,莫名其妙的在给轩辕亦搂进怀中的那一刻全部消散了,此时他倒是很享受这份安静恬淡。
"寒儿睡不着么?"候了一会,感觉到怀中小人虽然未动,却没有一丝的困意,轩辕亦把自己的下颌枕在水寒的肩头,唇贴在他的耳边问。
"嗯,寒儿都睡了一天了。"给轩辕亦吐出的热气哈到。水寒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微微叹了口气问,"父皇,寒儿怎么觉得,这不是在养病啊。"
"嗯?"轩辕亦一讶,"不是养病是什么?"
"养猪呗。"翻了个和自己身份极不相称的白眼,水寒略微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子,"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的,还不让活动一下筋骨,这不是养猪是什么?"说罢还伸了小手捏了捏自己手臂上略显虚浮的肉。
"呵呵,这样才好啊。这样父皇抱起来才舒服啊,软绵绵的。"说罢,像是故意的,轩辕亦又把水寒的小身子往自己怀中拥了几分。水寒无奈,只得翻翻白眼,任他把自己往怀里拉。
"寒儿若烦了,明日便让喜子跟了你到处走走。"
"嗯?父皇在说真的?"水寒眼睛一亮,在轩辕亦的怀中,挣扎了一下,转过身来,欣喜的盯了轩辕亦的那张俊脸。
"真的。不过练功还要过一阵子。"
听轩辕亦这么说水寒兴奋的小脸都涨红了,微探了身子,两只小手搂了轩辕亦的脖子,吧唧一口亲在轩辕亦的脸上,"寒儿知道了。"
看样子他的寒儿这些日子果然是憋闷坏了,不然也不会这么兴奋。轩辕亦忍不住再次勾了嘴角,"寒儿若现在睡不着,索性再等等,你静皇叔今夜会来。前几次他来探你,你都是睡的,今夜不如等他走了再睡吧。"
"静皇叔要来么?"
"嗯。"轩辕亦点头。去风家观礼这等机密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但他一个王爷,不知道给多少双眼睛盯了,数日不上朝难免惹人议论和猜忌。也因此在数日前他便养病为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偶有露面也是一脸的病容。现在朝中和他王府之内的一切都安排停当,明日也该动身前往风家,今夜他必会来辞行。
"那父皇,父皇不是说等寒儿康复了就会告诉寒儿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吗?反正今天晚上也睡不着,不如父皇跟寒儿说了,咱们一边说一边等静皇叔好不好?"
"寒儿想听么?"轩辕亦听他这样说,想了想,便立起一边的腿,把手臂搭在膝盖上,让水寒的身子偎在自己臂弯里,低头蹭蹭那张小脸。小声的把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说给水寒听。从侍寝的倪美人,到合欢香,再到那香炉里面的离火和水寒身上的鸩毒,还有之后发生的一些事情。
这件事轩辕亦从未想过要瞒着水寒,毕竟水寒不是个孩子,这事又和他有关。不过对云锦天身边那些从他入宫便一直跟着的人和他们背后的势力,轩辕亦却并未说起。一则那些跟进宫里的人已经全部被云锦天收拾了,对水寒也不再构成威胁。再则,毕竟那是云锦天自己的事情,他若想不想说自己也不好多言。
静静的听完轩辕亦的叙述,水寒半天才回过神来,"先是撺掇了妃子们去皇后那诉苦,再撺掇着皇后送女人侍寝,依照皇后的性格一定禁不住各宫妃嫔们的撺掇。然后再顺水推舟的把倪美人带到皇后那。而倪美人又是早就埋好了的棋子,只要时机成熟,把合欢香给了倪美人。只要盘龙殿内燃了合了离火的合欢香,寒儿就必定会毒发。就算是调查起来,因为是鸩毒发作,人们也只会往投毒方面去想,一定不会想到是香的问题,更不会想到毒不是来自外界,而是寒儿本身就有的。退一步,就算是被发现了,皇后对这中间的算计和阴谋一无所知,倪美人只知道自己手里的香块是春药,季嫔虽然知道内情,却已经变成了死人,这样一来线索就断了。"
似是一时间说了太多的话,有些累了,水寒便偎在轩辕亦的臂弯里,喘了口气,"如果不是玉正名跑到皇宫里面偷香炉,暴露了身份,没人会把这件事跟左相联系到一起。"
"就算他没暴露父皇也一样会查到水落石出的。"有些不满的捏捏水寒的小脸,轩辕亦接着说,"季嫔不是自尽的,虽然是服毒,但是毒药却是给人强行灌进去的,依了这条线索查下去,虽然会有一番波折,最后恐怕也同样会查到父皇的左相头上。"
"如果没有静皇叔送的暖玉,又没有师傅,寒儿就必死无疑了。然后再把杀死寒儿的罪加到皇后身上,一旦废后,就会牵连到天鸿。先是借刀杀人,然后一箭双雕,自己不必露面就除去了两个对手,父皇……"水寒忽然抬了头,"左相玉无极果然厉害啊。"说完,水寒还极为佩服的点了点头。
"难道父皇就不厉害?"不知为何,轩辕亦看水寒对玉无极极为佩服,心中忽然不爽,言语间竟然有些许咬牙切齿的味道。
"呵呵,父皇也厉害,能看穿他的诡计。"看轩辕亦脸上的表情有些不爽,水寒忙冲着他笑笑,怕轩辕亦一个不高兴再来捏他的小脸。
"乖。"虽然知道水寒这么说大概是顺着自己的心意,轩辕亦还是心情大好,低头蹭蹭那滑嫩嫩的小脸,"别人不要管他了,寒儿只要记住,这世上父皇是最厉害的就行了。"

第七十九章 辞行
"别人就不要管他了,寒儿只要记住,这世上父皇是最厉害的就行了。"轩辕亦低头蹭蹭水寒的小脸,只想在你心中是最特别的人,是任何人都无法超越的人。
水寒眨眨眼,未作声。他可以感觉到,此时的轩辕亦正陷入到某种情愫之中。而这情绪似乎与他有关,对此水寒虽然不明所以,却也不讨厌,偎在轩辕亦的怀中。
寝殿内再次静了下来,在这个给明黄幔帐遮蔽了的小小空间里,相依相偎的两人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之声。
宫墙外,更梆之声远远的传来,随着二更的更声打响,两道影子一前一后飞掠过盘龙殿高大的宫墙落到殿内的院中。
看着那一黑一白动作利落的两人,负责盘龙殿安全的暗卫们集体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静王最近是越来越嚣张了,穿了白色夜行衣夜闯盘龙殿不算,竟然还敢带了别人来。你我们不敢拦,也不代表着你带进来的人我们不敢拦。
似是察觉到暗卫的异动,那一身黑色夜行衣的人身形猛地停住,回了头,森森的目光从几名暗卫藏身之处一扫而过。借了明亮的月光,看清了那张再熟悉不过的俊脸,本来已经打算从隐身之地冲出来的暗卫们又都乖乖的缩了回去。
"怎么了?"原本走在前面的轩辕静看身后的人骤然停顿,就转过身来。
红叶没理他,见暗卫们已经重新隐藏了身形,就飞掠到盘龙殿正殿,推开了轩辕亦寝殿的窗子。
龙床上,轩辕亦忽然一笑,"寒儿,你静皇叔来了。"
水寒眨眨眼睛,望向帐子外面。果然,人影一动,就有人伸手挑了那明黄的幔帐,"皇兄……"
"啊,寒儿……"轩辕静挑了幔帐,一双手本来是奔了自家亲亲皇兄去的,却未想到轩辕亦的怀里水寒睁了双眸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伸出去的爪子中途改变了方向,伸到轩辕亦的怀里,把水寒直接挖出来,抱进自己的怀里,"呜呜,寒儿……皇叔好久都没看见寒儿了……可想死皇叔了……"半真半假的挤了两滴眼泪顺手抹在水寒月白的里衣上,轩辕静捏捏怀里小人的胳膊,再揉揉那小腿,嗯嗯,恢复的不错,似乎比中毒以前还要胖了一些。小孩子嘛,就要这样胖嘟嘟的才可爱。
给轩辕静强行从自己父皇怀里挖走的水寒感觉到自家皇叔的一双大手在自己身上到处乱摸,自然不知道轩辕静想的什么,小脸黑的和锅底一样,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求救的看着盘了双膝坐在床上的轩辕亦,"父皇……"
"呵呵。"轩辕亦看水寒眉眼全都皱到了一起,秀气的眉毛也拧成了铁疙瘩,忍不住轻笑一声,下了床,伸手便从轩辕静的怀里接了水寒。
"啊……啊……人家还没抱够……"看水寒就那样轻巧的给轩辕亦接了过去,轩辕静有些抓狂,就又跟了过去。
听轩辕静说他还没抱够,搂了轩辕亦的脖子,水寒此时是无比郁闷。想他堂堂水家家主,什么时候给人当做玩具一般抱来抱去的了?他现在是更加痛恨自己的这具小小的身体了,若不是这身子太小,他也不至于给人随随便便的抱来抱去,拎来拎去的。
看轩辕静从自己身后跟过来,轩辕亦移形换步,躲了轩辕静的爪子,重新回到龙床前,把水寒放回到床上。
水寒的身子一落在床上,便手脚并用的爬到龙床的最内侧。这下,轩辕静若再想抱他就必须爬上龙床来了。
看水寒警惕的靠了龙床最内侧坐了,红叶忍不住勾了嘴角,难得的展露了一丝笑意。
轩辕静则垮了一张脸,皱了眉毛,伸手揪了自己的衣角,"呜呜,寒儿讨厌人家了……呜呜人家给寒儿讨厌了……呜呜……"
听轩辕静在那兀自揉着衣角,扭着腰说自己讨厌他了,水寒一个头两个大,"静皇叔……寒儿没……"两世,他还未见过这样会耍赖的人,就只好求救的看着自家父皇。
"呜呜,就是,就是不喜欢皇叔了……不然寒儿干什么躲得那么远?……呜呜,小红,人家给厌弃了。"说着,轩辕静转移了目标,张开手臂如八爪章鱼一般直接扒到了红叶的身上。
红叶额角一跳,青筋暴起,伸手拎了轩辕静的领子就往下扯。似乎是早就知道红叶会吧他扯下来,轩辕静暗自叫了内力,红叶扯了两下竟然未把他扯下来。
"静,府中都准备的怎样了?"看红叶似是真的怒了,轩辕亦便打断了他的话。
"呃……"听自家皇兄问到正事,轩辕静便心不甘情不愿的松了搂着红叶脖子的手臂,"都准备好了,府内的心腹也都叮嘱过了。别过了皇兄,静就从这里直接去铸剑山庄,和风族长老一同去风家。"
"静皇叔要出门么?"听轩辕静这么说,水寒忍不住出声询问。
"乖寒儿,皇叔都要出门了,很久都看不见寒儿了,寒儿还嫌弃人家。"言毕,轩辕静轻簇着眉毛,扭着自己夜行衣的衣角,哀怨的瞟着水寒。
呃……大概是因为相处了一段时间,听轩辕静说他要出门,水寒忽然有些不舍,歪着头想了想,便从龙床的内侧跪爬了过来,爬到床边,踩了床榻站起来,冲着轩辕静张开了小手。
咦?轩辕静看水寒向自己张了手臂,不明所以,便走过去。
待轩辕静走近,水寒张着小手,搂了轩辕静的脖子,整个身子便扑到轩辕静的怀里,"静皇叔一路顺风,早点回来。"软软的声音在轩辕静的耳边响起,轩辕静先是一讶,身子一僵,很快,便收了眼底的那抹惊讶,目光一柔,伸手抱了水寒小小的身子,"皇叔记下了,寒儿也要乖乖的呆在你父皇身边啊。"
"嗯。"难得平日里总是张牙舞爪,嘻嘻哈哈的轩辕静突然如此的沉静,水寒便乖乖的给轩辕静搂在怀里,点了点头。
"红叶,跟朕来,朕有事交代给你。"
"是。"红叶看轩辕静兀自搂了水寒不肯松手,便应了一声,随着轩辕亦出了寝殿。
今日应了水寒明日他可以出去走走,那明日的事情便也该做些安排了。从水寒中毒开始,宫内便封锁了消息,给出的原因虽然是九皇子丢了一件要紧的玩物。但是真正的原因却是轩辕亦因为一直担心水寒的身体,没有心思去处理随后的一些事情,现在水寒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他也腾的出手来把后续的事情处理了。
交代完明日的事情,轩辕亦带了红叶再次回到寝殿时,水寒已经给轩辕静塞到被子里面,似是睡着了。轩辕静也难得安静的搬了个绣墩坐在床头,守了水寒。
听见脚步声响起,轩辕静便起了身。
"红叶,你送静去铸剑山庄。"
"是。"红叶应了一声,跟了轩辕静出了寝殿。
看红叶带了寝殿的窗子,轩辕亦重新回到床上,见水寒从被子里爬出来,便忍不住勾了嘴角,"醒了?"
"嗯。"水寒应了声,小身子往内侧挪了挪,给轩辕亦让出地方。
轩辕亦上了床,挨着水寒躺了。
"父皇,皇叔要去哪里?还有铸剑山庄是什么?"
"这些啊,寒儿若想知道,有时间父皇讲给你听,不过今日有些晚了,寒儿也该睡了。"
"喔。"水寒点点头,缩进被子里,把小小的脑袋埋到他和轩辕亦枕头之间的空隙,很快就发出细微的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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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静离了盘龙殿,一路出了皇宫,又出了落凤城,从早就候在城外的侍卫手中接了马,两人两骑便直奔西北方向去了。红叶跟在轩辕静的身后,看他忽然沉静下来,忍不住皱了皱眉。
一路无话,直到西北方向再次出现星星点点的灯火,轩辕静才带了缰绳,翻身下马。
静静的立在红叶的对面,轩辕静一张俊脸上难得的皱了眉毛。
"静?怎么了?"不是一两年的交情,从离开盘龙殿红叶就觉得轩辕静有些不对劲,现在看他又这样,不免有些担心。
"呐,小红。我虽然不会喜欢女人,也不会有孩子……但是,就在刚才,我忽然有些明白鸿和叶子出事的时候,为什么你会那样强烈的反应……"说到此,轩辕静忽然低了头,习惯的揉揉衣角,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所以,你的感受……我想我能理解一些了。"
听轩辕静忽然说起自己的过往,红叶的身子忽然一震,眼神暗了暗。
红叶未说话,轩辕静也未开口,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呃……"半晌轩辕静忽然抬了头,伸手抱了抱红叶,"我进庄了,你也多加小心。皇兄和寒儿就交给你了。"
"保重。"这一次,红叶意外的没有躲闪轩辕静的拥抱,反而拍了拍他的肩膀。
轩辕静点点头,把手中的缰绳递给红叶,便飞身往那片灯火的方向去了。
红叶牵了自己和轩辕静的马,立在庄外,看轩辕静掠入庄内,良久,叹了口气。

第八十章 议论
第二日,当清晨的第一缕光线洒向大地,也洒满了整座落凤城的时候,皇宫大内,各座宫殿内负责洒扫的小太监们打着哈欠,抱着扫帚迷迷糊糊的推开了宫殿的正门。
看原本戒备森严的宫门外今日忽然变的空荡荡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小太监抱着怀里的笤帚傻呆呆的立在石阶上,顿时睡意全无。
在一瞬间的惊骇后,就都纷纷扔了手里的扫帚,撒腿往宫内跑,争先恐后的在第一时间内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同乡,好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座皇宫都知道,持续了十几天的戒严终于解除了。戒严解除,每日如凶神恶煞一般立在宫殿外面的禁卫军全部撤离,他们带来的压迫感也随之消弭与无形,虽然宫内的太监宫女们依旧重复着每日必做的事情,但脸上都情不自禁的带了笑意。
连日来,全皇宫戒严所造成的那种山雨欲来的高压感让整座皇宫内上至主子,下至负责洒扫一类粗重伙计的太监们各个都把神经绷的紧紧的,战战兢兢的小心了再小心,生怕一个疏忽惹来杀身之祸。却不想一夜之间,戒严突然解除了,生活也重新回到以前的状态。
这就好像是原本黑压压的乌云当头压来,眼见着一场狂风暴雨就要把自己席卷而去,却在一瞬间忽然云开雨散,风和日丽了。这样剧烈的反差带给人们的惊喜与放松很快便在宫内蔓延开了。不过,早膳后的一道圣旨,却给这才开始弥漫的轻松添了几分焦躁与不确定。
圣旨是大内太监副总管捧了,挨个宫殿宣读的,这也就等于是昭告全宫的:
皇后颜冰玉听信谗言,私闯盘龙殿,罚奉三年,面壁一年以示惩戒。季雨轩季嫔淫乱后宫,事情败露后虽已畏罪自尽,但其心可诛,鞭尸三日。倪美人偷窃皇家财物又意图迷惑皇上,现已杖毙。
各宫嫔妃当以此事为戒,认真反省,好自为之。今后如若再有类似的事件发生,定当诛灭九族!
圣旨一下,各种各样的猜测便悄悄在后宫内流传。本来皇后送女人去盘龙殿侍寝这事在后宫也不是什么秘密。
当夜颜冰玉也是存了一个既向各宫妃嫔示好,又堵了她们的嘴的心思,因此几乎整个后宫都知道这件事。再加之,当夜宫内忽然戒严,戒严的原因是一直备受恩宠的九皇子丢了件要紧的玩意……两件事情都发生在盘龙殿,也就有心思伶俐的人猜测着盘龙殿内到底出了什么事。
现在圣旨一下,各种各样的猜测与风传或得到了证实,或被消弭与无形,又因为自清晨戒严亦解除,这看似如水一样平静的宫内,却泛起了小小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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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贵妃的淑敏宫内,几位后宫的妃子围了一身华服的淑贵妃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所以说啊,就是那个倪美人,小门小户出来的贱人,眼皮子浅,没见过什么好东西给盘龙殿里面的摆设迷花了眼,竟然胆大妄为的想据为己有……"
"就是啊……可是她偷什么不好,偏偷九殿下的东西。现在九殿下正得宠,一切起居用度都和皇上没什么两样,她这么做不就是和皇上过不去嘛!"
"就是啊,听说那东西还是皇上赐给九殿下的呢。东西不见了,九殿下闹的跟个什么似的,又大病了一场,所以皇上才会龙颜大怒,全宫戒严。"
偷窃皇家财物么?淑贵妃玉玲珑暗自冷笑。宫内宫外谁不知道,盘龙殿是私闯都是死罪的地方,一个没名没分的美人,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把主意打到盘龙殿的东西上去。再者,从始至终她人都未曾出过盘龙殿,九皇子的东西又怎么会凭空消失了?虽然看起来很充分的理由,却经不起任何的推敲。这几个愚蠢的女人竟然相信了……想至此,连带着看那几名妃嫔的眼神也不屑起来。
"所以说,大致就是这样的了……"丝毫没有察觉到玉玲珑眼睛里面的鄙夷,那几个女人还在饶有兴趣的议论着。
他们都是没有生下皇子的女人,在这后宫之中,没有皇子的妃嫔便低人一等,也处处给人看不起。若想让自己过的更好一点,最快的捷径便是依附了宫内有权有势的妃嫔。
早上一道圣旨,皇后闭门思过。虽然没有废后,但言语之间的意思却是颜冰玉不受待见了。贤良淑德惠五大贵妃之中只有贤贵妃和淑贵妃诞下皇子,贤贵妃又早已离世,皇后闭门思过,现在后宫内便隐隐以淑贵妃玉玲珑为首。也因此,她们几个才会在早膳之后结着伴的来淑敏宫问安。
"是啊是啊……就是说嘛!本来皇上处置倪美人就是因为她用春药来迷惑皇上,还在她的住处找到了九皇子丢失的东西……后来倪美人身边的人说那药是季嫔给的……消息传出去不久季嫔就畏罪自杀了。"
"有这种说法么?"听了那几名妃嫔的议论,玉玲珑忍不住出声。
"当然了,玉姐姐,这可是从盘龙殿传出来的消息……"见玉玲珑询问,那名妃子忙接过话来,"据说倪美人给皇上下的春药是夹在香料里面的,窗子开了一夜,气味还没完全消散呢……"
"也幸好,这东西最后找回来了。皇上心情好,撤了各宫外头的禁卫军,不然这宫内姐妹们互相走动都不方便。"
"九皇子怎样了?"听说盘龙殿的香一夜未散,玉玲珑便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不是说当日九皇子生病就是因为倪美人盗去的玩物么,既然现在东西找回来了九皇子的病也该好了吧。"
"听说是大好了……早上还陪了皇上用膳呢……而且皇上因为九殿下病了,除了上朝其他时间都一直守着九皇子……这九皇子还真是得宠啊……"言语之间竟然有了些许的羡慕之意。
"啊……"眼见着玉玲珑面色一寒,坐在说话宫妃身边的另一名妃子慌忙悄悄的拿手肘碰了碰那宫妃的胳膊。似是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妥,那妃子忙掩了口。
"皇上宠他也不过是因为念他年幼丧母,……虽然外戚的势力不容小看,可毕竟是鞭长莫及……现在皇后被罚,连带着二皇子也面上无光,其他几个皇子外戚又都没什么权势……我看这皇位是非大皇子莫属了。"
"这种事情可不是随便乱说的……"玉玲珑听了这话心虽然忽悠悠的漾了起来,可脸上还是不动声色,"朝堂上的事,又岂是你我能插手的?皇上早上的圣旨还说要各宫的妃嫔们小心谨慎。怎么几位道都是忘了?依我看,各位还是谨言慎行,好好伺候着。这皇宫大内不比寻常百姓家,出点事轻则杀头,重点儿就诛灭九族了。"
"是……"听玉玲珑这么说,坐了她周围的妃子们都忙起了身,恭恭敬敬的听了。
"时候不早了,阳儿也该回来了。各位还是各归各宫吧。"说罢,玉玲珑便端了一直摆在她面前的青瓷盖碗,不再理人。
见主人端茶送客,几位妃子知道自己也不便久留,免得平白找人厌恶,便告辞出了淑敏宫。
出了淑敏宫,转过个弯,几位妃子才同时松了口气,说起话来也口无遮拦了。
"你也真是,无端的说什么九皇子得宠……你看她恼了吧……"
"这本来就是事实嘛,这宫里谁不知道九皇子现在起居坐卧都跟皇上在一处,吃穿用度都是比照着皇上来的,就连贴身的宫女太监都是四品的。你见过哪个皇子身边有过四品宫女的?"
"我看九皇子也好,不管怎样都比大皇子强。大皇子小小的年纪就心狠手辣的,听说那淑敏宫里的宫女每日都战战兢兢的,生怕不小心得罪了大皇子,落得个生不如死的下场。"
叽叽咕咕的几名妃子又议论了一会儿便各回各宫。
他们离开不久,一名六品服色的小太监便进了玉玲珑刚才款待几位妃嫔的正殿。
"怎样?"看那小太监恭恭敬敬的跪在自己面前,玉玲珑竟一反不久前的云淡风轻,绷直了身体,双手手指情不自禁的绞在一处问。
"禀娘娘,九皇子确实是大病了一场,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
"没有大碍了?就是说他没死?"听小太监这么说,玉玲珑脸色一变。本想着盘龙殿出事后紧跟着就该是九皇子暴毙的消息,却不想等了许久却一直未有消息传来。想派人出去打听,却不想从那晚开始皇宫内就戒严了,宫墙外的禁卫军和暗处的暗卫把个皇宫监控的风雨不透,一丁点的消息她都收不到。
今日圣旨只是罚了皇后的俸,她便觉得事情不妙,虽然如此在未得到确切的消息之前她还心存侥幸。现在听跪在自己面前的小太监这么说,她的心就一沉……不过……虽然九皇子轩辕水寒逃过了这一劫,但是皇后今后的一年要闭门思过,这后宫之内她便是主事人了,也还不是一无所得。
想至此,玉玲珑原本阴沉的面色缓和起来,点手叫了一直伺候着得贴身宫女,"你出宫去……"
宫女点了点头,告退之后边回了自己的房间。
几刻钟后,一名女子拎了一只筐子,夹在送菜食的小贩中间进了左相府。
第八十一章 脱逃
晚秋时节,天已转凉,虽然还不到动火的日子,盘龙殿正殿的寝殿内却早早的燃了杏木炭的火炉。红通通的黄铜炭炉使得整座寝殿都如同春日一般煦暖。
殿内龙床前的圆桌上,桌布给撤去,硬木的桌面上铺了一整张上好的白宣。桌边的绣墩上,跪了一个小小的人,白嫩的小手捉了一管毛笔,微蹙了秀气的眉毛一笔一划的在那白宣上写字。他身旁,一名穿四品服色的十五六岁地小太监微低了身子,一下一下的研墨。
一个字写完,小人舒了口气,抬了捉笔的小手休息了一下,找到下一个字要写的地方重新悬了手腕下笔。
从中毒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离轩辕亦准他下床也过去了十几天。虽然行走坐卧都没什么大问题,但尚未完全复原的身体还是有些虚弱。
看水寒停了一下笔,立在他身边研墨的喜子放了墨块有些担心的说,"主子,要不您休息一下吧。"
水寒没吭声,直到一个字写完才又舒了口气,"趁着天鸿没来我要早点写完了,不然他来了,我又该完不成了……"
喜子动了动嘴还未来得及再说话,一身长裙,外罩素白纱衣的冬雪就慌慌张张的奔进了殿。
看冬雪奔进来,水寒和喜子同时一凛。
"是二殿下来了么?"喜子抢在水寒的前面问。
这二殿下轩辕天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知道水寒大病一场后几乎每天太学放学他都会跑来盘龙殿,说是怕水寒自己养病烦闷来作伴的。东拉西扯的说一大堆话,然后陪着水寒用过午膳后才去习武场练功。
虽然水寒很喜欢和他说话,也顺道问了问飞岚的风土人情,但是每每也会因此耽误了每日一百字的功课。而用过午膳后云锦天又会来坐坐,教他弹弹琴,下下棋什么的。
待到云锦天离开便又是晚膳时间了,晚膳过后,轩辕亦都会看了他睡觉,自然没时间写字。也因此,这二皇子来了几日,水寒的功课就有几日没完成。
原本今日起得早了些,想趁着二皇子未到,早早的写完了,却不想他起的早,这二皇子来的更早。
"主子怎么办?二殿下就快到了,是拦了他还是不拦。"冬雪看水寒皱了眉毛也不由有些焦急。
呃……水寒看看满脸焦急的冬雪,再看看盯了自己的喜子,"父皇在哪?"
喜子一愣不明白水寒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是在御书房批折子么?"看喜子不回答,水寒又问,声音中隐隐有些焦躁。
冬雪虽然不明白水寒为什么会忽然这样问,但是看他有些急躁,喜子又一时半会的答不上来,就抬了头手指往暗处一指,扬声问,"主子问你们话呢,皇上现在哪里?"
隐身在暗处的暗卫满头黑线的看冬雪的手指直直的指着自己,万般不情愿的现了身,单膝跪在水寒的面前,"启禀九殿下,皇上和右相现正在御书房批折子。"
"哦。"水寒应了声,便动手收拾桌子上的笔墨纸砚。
"主子,二皇子进殿来了。"殿门一开,春梅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我们怎么回他?"
水寒听春梅说轩辕天鸿进殿来了,小身子一震,忙从一边抓了那原本铺在圆桌上的明黄桌布,手忙脚乱的把桌上的文房四宝一股脑的堆在上面,然后打了两个结,结成个小包袱,回头找喜子,"喜子,蹲下。"
喜子看水寒把桌上的东西一股脑的全都堆在桌布上,又拿那桌布结了个包袱虽然不明所以,但是听水寒命令还是乖乖的蹲了。
水寒一手抱了那明黄的包袱回头跟冬雪说,"天鸿来你就说我去御书房做功课了。"说罢就扒了喜子的后背,"去御书房。"
"是……"喜子应了声便推了寝殿的后窗,掠出寝殿,飞身上了屋脊。
"主子,主子……"冬雪看喜子飞身上了屋脊才明白水寒为了躲着二皇子,要去御书房。可是……只要跟二皇子说他去御书房不就好了,人也用不着真的就去了吧……这二皇子也不会真的找到御书房去……冬雪摇摇头,和春梅一道收拾了寝殿,拿了水寒堆在一边的已经写完的那两页宣纸,带了寝殿的殿门去正殿迎二皇子轩辕天鸿。
水寒由着喜子背了,掠过几座殿宇,便到了御书房。把水寒放到御书房的院内,喜子接了他一直抱在怀里的明黄包袱,跟在水寒的后面,踏上了御书房前九级汉白玉的石阶。
"父皇——"水寒推了虚掩的殿门,探进头去。
轩辕亦到没想到这个时候水寒会突然跑到这里来,看他探进头来,先是一愣,便放了手中的毛笔,离了御座冲着水寒伸了双臂,"寒儿……"
水寒看轩辕亦看见自己了,便推开殿门,费力的迈了门槛,向着轩辕亦走过去。看水寒迈了高高的门槛,身形一动,轩辕亦便到了水寒身边,伸手便把那小小的身子抱进怀里,"寒儿怎么来了?是想父皇了么?"说罢还亲了亲那给风吹的冷飕飕的小脸。
"来做功课。"水寒答的倒也干脆。
"呵呵,是来陪父皇的么?"听水寒说他是来做功课的,轩辕亦的凤目不由暗了暗,又蹭了蹭那粉嫩嫩的小脸。
"呃,也不算是……"水寒有些心虚,他的本意是想躲了轩辕天鸿,却不想轩辕亦会这样问。
轩辕亦看怀里的水寒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向拎了明黄色桌布改成的包袱跟在水寒伸手进门的喜子打了个问号。
"回禀皇上……二皇子刚才又去盘龙殿找九皇子。"看轩辕亦问自己,喜子便单膝跪了,回到。
"呵呵,这么说寒儿是为了躲天鸿才逃到这御书房的么?"看水寒有些不好意思的把头埋到自己肩膀上,轩辕亦忍不住勾了嘴角。
"呵……"附近传来一声轻笑,水寒愣了一下,便抬了头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过去。
右相莫言看轩辕亦和他怀里的水寒,以及跪在地上的喜子都看着自己,一滴冷汗就顺着额角滑落。收了脸上的笑容,莫言从长桌后的太师椅上站起来,"九皇子若不想见二皇子便直说了,也不至于千里迢迢的躲到这御书房里来啊。"
呃……听莫言这么说,水寒有些郁闷,他不是不知道可以直说,可是一想到那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脸上可能会出现失落的表情,他就不忍心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不是不想见轩辕天鸿,只是想先把每日的那一百字写完而已。
轩辕亦到是多少明白一些水寒的心思。前世的水家家主若有不愿意见的人自有下属打发了,他从来都不用为这些操心,也不会在意被拒绝人地感受,自然不知道眼下的情况要怎样处理,才会带了功课跑到御书房来……现在的水寒竟然开始考虑轩辕天鸿的感受……这算不算的上是个进步呢?
想罢,便狠狠的瞪了一眼立在一边的莫言,抱着水寒回到御案前,把水寒放到丁宁刚从后殿搬来的太师椅上,"既然来了,就在这里写功课吧,也好陪陪父皇。"
"嗯。"有些时日未在这案上写字了,水寒坐了太师椅上的小凳伸手摸了摸那御案。
"你拿的是什么?"轩辕亦重新坐了自己的龙椅,看喜子拎了一个明黄的包袱走到水寒身边便问。
"寒儿的功课……刚才走的匆忙……"水寒眨巴眨巴眼睛,看看有些诧异的轩辕亦,再看看伸了脖子满脸不可置信的望向这里的莫言,收了声。
…………
一片寂静,喜子便在这一片寂静中把那包袱放到御案上水寒时常用来写字的那一边后便立到一边。
水寒解了那包袱,然后看着包袱里面混在一起的一堆东西就是一呆。
未扣好的砚台砚池里的墨汁四溅,染了那明黄的桌布不说也污了才写了一半的那页白宣,没来得及扣了笔帽的毛笔鼻头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只留下一根光秃秃的笔杆,皱成一团的宣纸上压了墨块……
"呃……那副字寒儿会重写的。"看轩辕亦盯了锦缎桌布上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中间才写了一半的宣纸,冲他挑眉,水寒忙说。
"呵呵。"看水寒的小脸难得的泛起红晕,轩辕亦笑出声来,吩咐喜子和丁宁收拾了,然后从自己的笔架上取了一管小号的毛笔递给水寒。
水寒接了毛笔,等喜子收拾停当,在自己面前重新铺了宣纸,研了墨汁,便悬了手腕,写下这页纸的第一个字。
水寒身边的轩辕亦托了下颌,看了一会水寒,便重新提了朱笔,批阅正摊在桌子上的折子。
人影一闪,红叶悄无声息的跪到了御案前,"皇上,刚才淑敏宫的宫人去属下那里报备说明日淑贵妃要带了大皇子回家省亲。"
"省亲?"轩辕亦的朱笔一顿,"这才几日他便沉不住气了么?"
"从九皇子中毒算起已经一月有余,他到现在才动,也算是沉得住气。"
一月有余了么?轩辕亦停了朱笔,转头看看自己身边把全部精力都灌注到手里毛笔的水寒,看他微微蹙起了眉毛,悬在半空中的手腕多少有些不稳,知道是因为身体还未恢复,也皱了眉毛。
"淑贵妃出宫,你给朕盯紧了,看看朕的皇宫内他们到底埋了多少钉子。"玉无极,朕现在不能动你,并不代表着朕不能拿你的人开刀。
"父皇?"从轩辕亦身上瞬间爆发出来的杀气似是给水寒感觉到了,他停了手中的毛笔,转了头有些担心的看向轩辕亦。
"呵呵,父皇没事。"轩辕亦看水寒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担心,轩辕亦眼中一柔,他的寒儿啊,只要自己在身边便会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正在做的事情上,却偏偏对自己的情绪变化十分敏感。
曲了食指,轩辕亦轻轻蹭了蹭那张圆鼓鼓的小脸。

第八十二章 秋日
天光大亮,飞岚帝国落凤城城北的皇宫内,独居整座皇宫中央的盘龙殿原先紧闭的宫门给四个小太监缓慢的推开,紧接着,另外四名拎了水桶,拿了笤帚簸箕的小太监鱼贯而出,开始洒扫,盘龙殿新的一天也便从此开始。
丁宁带了几名小太监出了偏殿,来到院子里,看洒扫的小太监们扫去院内积攒的一夜的尘土,又泼了清水洗了漫地的青砖,满意的点点头,便往正殿的寝殿去了。
寝殿内给明黄的锦帐遮挡的严严实实的龙床上,轩辕亦一身月白缎里衣,微蜷了身子侧躺在靠外那侧的锦褥上,一头黑发披散到了同样是月白缂丝的枕头上。他的身边,水寒把自己卷成了一只圆鼓鼓的虾米卷,小小的脑袋靠在轩辕亦的胸口,微微颤动的鼻子发出细微的鼾声。
似是到了平日该起身的时辰了,轩辕亦悠悠转醒。醒来便发觉昨夜盖在自己身上的锦被不见了。低头看看那占了整张被子把自己晾在被子外面的水寒,不禁勾了嘴角,伸了手指蹭蹭那红润的小脸。
似是给轩辕亦的动作扰到了好梦,水寒皱了皱眉毛,动了动身子,把小脑袋整个的埋进了被子,又把身子往轩辕亦的怀里偎了偎。
呵呵,看水寒往自己怀里钻,轩辕亦轻笑。这小家伙显然睡的正香,反正今日不上朝,就陪了他睡到自然醒又何妨。想罢,轩辕亦便伸了胳膊把身边的虾米卷搂进怀里合了凤目。
这一睡再转醒已是日上三竿。低头看怀里的水寒似有转醒,便亲了亲他的额头。
"嗯……"怀里的小人眼皮下的眼珠动了动,片刻睁开眼睛。
"寒儿醒了?"看水寒抬了头,一双含了水汽的眼睛迷迷糊糊的盯了自己轩辕亦再次低头亲了亲水寒的额头。
"嗯。"应了一声,水寒便把头从卷成春卷的被子里探出来,然后大了个小小的哈欠,又伸出一只小手揉揉眼睛,……呃……看轩辕亦只着了里衣卧在自己身侧,再低头看看裹在自己身上的一整张被子,小脸一红,"我不是有意跟你抢被子的……"
"父皇知道,寒儿起来吧,今日无事父皇给你烤蛋糕吃……"
"咦?蛋糕?"听轩辕亦说要烤蛋糕,水寒顿时睡意全无,七手八脚的从给自己卷得紧紧的被子里面往外爬。"是呀,原本是打算寒儿生日那天烤的,可是突然间出了这么多的事情。今日不上朝,父皇给寒儿补上。"看水寒挣扎了两下,也未挣脱出来,轩辕亦呵呵一笑,伸手去抱水寒,"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弄得,一夜之间就把被子卷成这样。"
……呃……听轩辕亦这么说,水寒虽然有些气闷却也任由轩辕亦把自己从那团被子中把自己挖出来。
"皇上……"一直带了太监宫女候在寝殿外的丁宁听殿内有动静,便轻轻唤了一声。
"进来吧。"
"是……"随着殿门的打开,明亮的光线照进屋子,七八个宫女各自端了梳洗的用具分列到龙床的两边。
梳洗过后,换了窄袖长袍,扣了护腕轩辕亦牵了水寒的小手单带了丁宁便往盘龙殿正点后面去了。
丁宁看轩辕亦穿了窄袖的锦袍就知道他又要去给九皇子捣鼓饭后甜点了,就跑在前面,开了那间专门用来给水寒做点心的小屋的屋门,然后退到一边。
一年的时间,这件屋子里多了很多东西,原本的面案加宽了不少,留出了放置面盆和小碗的地方。面案旁边新添了一只木头架子,架子上放了常用的作料和各式各样的香料,以便随时取用。
烤箱边多了一只小炉子,炉子上架了一口锅,是用来做果酱用的。靠墙一溜的原本空空荡荡的架子,现在给从造办处定做来的工具和各种的模具占了大半,另外一半则摆满了贴了封签的小坛子。与最初相比这屋子更像是一间专做西点的厨房了。
进了屋子,轩辕亦便走到了屋子正中那张面案边上,伸手揭了那遮挡尘土的白色棉布。然后拿了一只铜盆开始筛面粉。
水寒帮忙打了鸡蛋,分了蛋清和蛋黄,便跑到靠墙的架子上抱了一个小小的坛子过来,放到一边的长条桌上,然后自己爬到长桌后的太师椅上,伸手开了那小坛子。
一股草莓的清香便飘散在空中,水寒探了小手,伸进坛子,用食指沾了一点草莓酱出来,送入口中。酸酸甜甜的味道在舌尖打着转,水寒忍不住勾了嘴角,一双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
"好吃么?"轩辕亦看水寒抱了那装了草莓酱的坛子,眉眼弯弯的,一如小兽般满足,嘴角也挂了盈盈的笑意。
"很好吃。"水寒应了一声,又把手指探进那罐子沾了果酱出来,"父皇,你也尝尝。"
一边,正把炭火填进烤箱炉膛里的丁宁看水寒毫无皇子形象可言的举了一根沾了鲜红果酱的手指不由咧了咧嘴。心说,九皇子,您是小孩子,这么毫无形象可言可以,可是皇上毕竟是皇上,您说您也不拿个勺子,就这么那根手指头沾了……呃……
下巴掉掉,看轩辕亦探过头来用舌尖舔掉水寒食指上的果酱,丁宁身子一抖,就坐到了地上。
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大概是因为经过了数天的陈酿,与刚刚装进罐子的时候相比少了些涩味,多了一点香醇。
"很好吃。"轩辕亦也点了点头,瞟了眼坐到地上的丁宁,继续手上的工作。
水寒跪在长桌边上的太师椅上,怀里抱了那装了草莓果酱的罐子,看轩辕亦在那面案前忙活。
"呐,父皇,静皇叔喜欢酸酸甜甜的东西么?"
"寒儿为什么会这样问?"听水寒忽然问起轩辕静来,轩辕亦的手略作停顿。
"因为父皇曾经威胁寒儿说要把寒儿的草莓酱送给静皇叔。"
"寒儿听到父皇说话了?"听到了还不醒来,害我担心?
"其实父皇说的话,寒儿一直都有听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醒不了……"说至此水寒略皱了眉毛。当时的自己仿若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没有时间的概念也没有空间的感觉,仿若自我隔离一般。若不是曾经走过一次黄泉路他恐怕会真的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呢。
"后来终于醒了,看见的第一个人却是师傅。"想了想水寒又补充了句。
"呵呵,因为父皇的威胁就醒来了么?"听水寒这样说,轩辕亦忍不住轻笑出声,"父皇倒是没想到水家的家主会对甜点如此执着。"
"蛋糕,饼干冰激凌什么的,以前都是不准吃的东西……"听轩辕亦这么说,水寒有些不好意的笑了笑,"记得一次小玉生日,我偷了块蛋糕吃,结果当晚就被送去医院了。虽然如此,可是那块蛋糕的味道现在还记得……那年我十六岁。"
陷入回忆中的水寒眼前忽然一暗,接着小小的身子便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轩辕亦低头香香那滑嫩嫩的脸蛋,附在水寒的耳边低声说,"想到什么想吃的,就跟父皇说,父皇一定给你做出来。"
轩辕亦的怀里,水寒小小的身子一震,扬了头。却不想搂了他的轩辕亦竟然噗——的一下笑出来,伸了手,用锦袍的袖子蹭了蹭水寒的左脸颊,"寒儿也没做蛋糕,怎么脸上沾了面粉了?"
"啊……"水寒一愣,就看向轩辕亦那双抱了自己的手,看那双大手成功的在自己外袍上留了两道印记,小脸就一黑。歪了头想了想,小身子便往那面案够过去。
"寒儿想要什么?"看水寒挣扎了往面案够,轩辕亦就把他抱到面案边,待看他忽然勾了嘴角,鬼鬼的一笑已经晚了,那戳进面粉里的手指直接抹到了轩辕亦的脸上。
"呵呵……寒儿竟然暗算父皇。"看水寒原本黑的如同锅底灰的小脸露出得意的神色,轩辕亦也不恼,蹭蹭水寒的小脸,把脸上的面粉蹭到水寒脸上,把他放回到太师椅上,重新回到面案前。
人影一闪,一身天青色短打的红叶便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屋内。看了一眼束了袖口,满脸面粉的轩辕亦,便单膝跪了,脸上没有一丝的惊讶,仿若搅拌那铜盆内浅黄色的面糊本就是他这个飞岚国皇帝该做的一般。
"淑贵妃回宫了。"
"回来了?"轩辕亦微挑了眉毛,搅拌的手没有停,"她回来了,这宫内宫外的耳目也该动了吧。"
"属下已经安排人手监视了。"
"嗯……"轩辕亦沉吟了一下,"仔细些,一个都不不准给朕漏了。"
"是。"红叶应了一声,便悄然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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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岚帝国皇宫,一直紧闭的西宫门缓缓打开,一副贵妃銮驾由西宫门鱼贯而入。
銮驾正中的车辇之内,淑贵妃玉玲珑握了坐在自己身边的大皇子轩辕天阳的右手,自信满满,浑然不觉,平静了不到八年的皇宫因为她的这趟省亲掀起了腥风血雨。

第八十三章 清洗
天交三更,飞岚帝国的皇宫大内的多数宫殿都陷入了沉睡之中,只有廊前的风灯在夜风中摇曳。漆黑的夜空下,那星星点点的灯火衬得整座皇宫安宁,静谧。
与这静谧与安详不同,此时独据皇宫一隅的御书房内却是灯火通明。御案后面,轩辕亦一手搂了水寒小小的身子,另一手握了那捉着毛笔的小手教他山水画的笔法,随着笔尖落下,几勾几抹之间,一座小小的亭台便跃然于铺满了整个御案的生宣的一角。
水寒看着眼前那小小的凉亭呆了一呆,寥寥数笔,似是平板的画在那里,可是越看下去竟是越像,配了四周淡淡的墨痕,仿若在山谷间的薄雾中若隐若现。
"寒儿要自己试试么?"看水寒伸了捉笔的小手够桌角的砚台,轩辕亦便问。
"嗯。"水寒应了一声,就了丁宁端过来的砚台,理了笔尖,学轩辕亦刚才的样子,悬了笔尖。
轩辕亦把刚才握着水寒小手的手收到胸前,和自己原本搂了水寒身子的另一只手臂扣在一起,低了头,鬓边一缕碎发落下来,擦了水寒圆鼓鼓的小脸。轩辕亦的下颌枕了那小小的肩头,看水寒画画。
水寒悬了手腕,笔尖并未马上落下,而是皱了眉毛仔细回想了一遍刚才轩辕亦握了他小手时用笔的方向和落在纸上的力度,想好了,才捉着小号的狼毫,一笔笔照着轩辕亦刚画下的亭子仔细临摹。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殿门口计时用的滴漏里,水滴不急不缓的滴落,记录下那慢慢流逝的光阴。
不知过了多久,更梆之声再次响起,轩辕亦抬了头,忽然一笑,"子时已过,那人也该回来了。寒儿,我们该走了。"
"哦。"水寒应了一声,放了手中的毛笔,扭转了身体,伸手搂了轩辕亦的脖子,在他的臂弯里调整好自己的姿势。
轩辕亦抱了水寒离了御座,接了丁宁递过来的小披风,裹了水寒的身子,身形一晃,便出了御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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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凤城南城,从建国伊始便是朝中重臣,王宫权贵府邸聚居之所,一座座府邸虽不及飞岚帝国皇宫那般宏伟瑰丽无比,却也雕梁画栋,华丽异常。
"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声暴喝声如洪钟,从其中一座府邸后园的正房之内响起,在静谧的深夜穿的很远。但这后园三面都是自家的建筑,背靠的又是一片空场,白日里虽然十分热闹,入夜宵禁之后便没了人烟,也因此暴喝的人才会毫不顾忌的大吼出来。
"几日之内,老夫在盘龙殿,仪凤宫,流云阁,还有其他宫殿的眼线竟然突然消失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玉无极此时已是愤怒到顶点了,眉毛乱颤,脸上的肌肉抖动,"这么大的事老夫事先却没有得到一点消息?"
也不怪他愤怒,这些人可是他用了几年的时间收买拉拢过来的。也是倚仗了他们他才会对飞岚帝国皇宫内发生的大事小情,以及轩辕亦的饮食起居有了大致的了解。现在这些人突然消失,他就等于是失了耳目,也就意味着,在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都会对皇宫内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也不全是。"玉无极身边,玉正明动了动嘴,偷眼看看自家老爹,"至少淑敏宫的人……"
"放屁,"似是真的给气急了,玉无极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竟然对着自己的儿子破口大骂,"淑敏宫有个屁用,少了各个宫里的眼线,淑敏宫也跟瞎子一样,还能传递出什么情报来。"
给自家老爹臭骂,玉正明缩了缩头,悄悄退到玉无极身后,也不敢再吱声。
沉默了一会,把胸口郁结的火气压了压,玉无极撩了袍服的前摆坐了厅内主位的太师椅,问一直半跪在自己面前的黑衣人,"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衣人一直单膝跪在地上,虽然身形未动,蒙面的黑巾下面,却已是满脸的不耐,尤其是刚才玉正明说宫内还有淑敏宫的人未动时,更是满脸的讥讽。现在听玉无极问话,便低了头,掩了眼睛里面的不屑,"详细的属下也不清楚,这些人是红叶写了名单由暗卫刑堂的人带进暗部的,属下事先并不知晓。至于现在人关押在哪,由什么人审讯属下一概不知。"
"一概不知?这么大的事情"听跪在身前的黑衣人说他一概不知,玉无极身后的玉正明声音不由冷了几分,连带着表情也不善起来。
"你闭嘴。"玉无极狠狠的瞪了一眼立在身后的玉正明,扭头问,"你说事先并不知晓……难道你也被怀疑了么?"此时的玉无极倒是完全收敛了刚才的暴怒,转而担忧起来,如果连他也被怀疑了……那么暗卫中自己还会剩下多少人?
"这倒不至于……"跪在地上的黑衣人略一停顿,"暗卫行事一向如此,尤其是刑堂,一直是红叶亲自负责,每次行动绝不会让无关人员知晓。所以我虽是暗部主事人之一,事先不被告知也情有可原……并不一定就是身份暴露了。不过……"
"不过什么?"见那黑衣人跪在地上欲言又止,玉无极追问。
"认真说来,这一次各宫内的眼线出事,淑贵妃也有一定的责任……"黑衣人说的很慢,似是斟酌着词句,"宫内解禁之前红叶就曾经下令要暗卫严密掌控宫内所有人员的一举一动,这件事属下也曾经提醒过相爷,为的就是相爷能叮嘱了贵妃……不过,皇后禁足,后宫之内现以贵妃为首……"看玉无极的双眉锁了起来,黑衣人便停了嘴,低了头。
"接着说。"坐了太师椅的玉无极听黑衣人这么说,大致便猜到了可能是自己女儿那里出了纰漏,便接着问。
"现在贵妃得势,那些平日充当眼线的太监宫女们也就有些口无遮拦,飞扬跋扈起来,而且每次传递消息也不再避讳旁人……况且这些人也多是见钱眼红,见利忘义的,人一但进了刑堂,不用上刑,就什么都往外说……也就把些原本本分点的人都牵出来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听跪在地上的黑衣人这么说,玉无极一掌便拍到了身下太师椅的扶手上,喀吧一声脆响,硬木的椅子扶手应声断裂,连带着卯在一起的太师椅也晃了两晃。
"当日她省亲老夫就曾叮嘱过她,虽然现在宫中暂以她为首,却也是给人竖了靶子,要她处处小心,时时在意……可是她……老夫怎么生了两个这么不成器的东西。"说罢,跺了跺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玉正明撇了撇嘴,心说,这次是姐姐犯错,怎么又扯上我了。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说出来,只得低了头老老实实立在玉无极身后。
"相爷若没什么事情,那属下就先行告退了。"看玉无极兀自在那里生闷气,黑衣人便抬了头。
"嗯。"玉无极点了点头,"暗卫中的人你回去叮嘱了,一切小心行事,不要平白无故暴露了行藏。"
"是。"黑衣人应了一声,起身离开。
掠上屋脊,黑衣人回头望望那院落里还亮着灯的正房冷冷一笑。刚才说因为淑贵妃的言行不当才露了那些宫人的行藏,不过是敷衍玉无极的话。在做暗卫有几年的时间了,他早就知道最近被带到刑堂去的宫人都是在暗部备了案要重点监视的人。
原本只是被监视的对象现在却突然遭到清洗,那暗卫中暴露身份的人也必定逃脱不了。
只是,现在玉无极虽算不上是如日中天,却也没什么把柄握在轩辕亦的手上,换句话说,这不是对付玉无极的最佳时机,轩辕亦为什么会突然在这个时候发起这次清洗呢?
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一张脸,一张六岁孩子圆鼓鼓的小脸。难道是为了在这次行动中差点丧命的九皇子轩辕水寒的安全,那个男人才会不惜改变计划,剪除这宫内一切不确定的因素么?
果然是个任性的男人啊,可也是个可怕的男人……这宫内大概是呆不下去了,还是要早做打算为好。想毕,黑衣人便略略加快了脚步。
出了左相府,绕过小巷,便是天街。原本这条宽敞的石板路就是为皇帝出行和朝中大臣们上朝时所用的,除了每日的上下朝这条路平日大白天的都很少看见人,又何况是三更半夜。所以黑衣人双脚一踏上这石板路便松了口气,放重了脚步,也因此错过了街角一闪即逝的黑影。
那黑影看黑衣人从他面前奔过,便现出身形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第八十四章 现行
眼前出现了飞岚帝国皇宫那大红的宫墙,黑衣人微微吐了口气,飞身掠上丈许高的宫墙,往宫内暗部去了。
黑衣人的脚踩在暗部所在地自己居住院子的屋脊上,浑身忽然一颤。凭借着多年积累的经验,他敏锐的感觉到有什么不对,这院子周围突然多出了很多他不熟悉的气息,而且这中间还不乏一流高手,这些人遍布了四面八方,对着脚下这小院成围拢之势。
察觉到不妙,黑衣人便飞快的回转身体,打算沿原路离开。却不想,人才转身,一道劲风就扑面而来,黑衣人感觉到那掌风来的迅猛,不敢硬碰,便单手接下,借了身前人劈过来的力道,翻身跃下屋脊。
"捕了。"一声令下,一张大网铺天盖地一般,从头顶罩来,一下就裹了那黑衣人整个的身子,紧接着,几根拇指粗的绳子便绕了他的全身。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十几道黑影从这小院的几间房间里涌了出来,围了那给大网罩了,又给绳子缠了的黑衣人。
噗——噗——噗——几声轻响,四周松枝的火把便亮了起来,把个不大的院落照得十分明亮。
"卓强,离淑贵妃省亲已经过去十几天了,这宫内淑敏宫的耳目也除去的差不多了,这个时候你才现身,倒也沉得住气。"随着声音响起,围拢了黑衣人的暗卫分到两旁,一身明黄锦袍的青年男子悠闲的踱了步子,自暗卫让开的通道来到黑衣人的面前。男子的怀中抱了一个给雪貂貂皮大氅裹了的孩子,那孩子双手勾了青年的脖子,从暖和和的兜帽里探出头来,一双清可见底的眸子好奇的盯了那给人围在院子里的黑衣人。
"皇上。"那一掌把黑衣人从屋脊上打下来的人走到黑衣人身边,伸手扯了他蒙在脸上的黑巾,看了他一眼便转身来到轩辕亦的身前单膝跪地。看轩辕亦微微点了点头便起身立在轩辕亦的身侧。
黑衣人见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便轻叹了一声,然后问,"你怎么知道是我?"他问的不是轩辕亦,而是立在轩辕亦身边的那人。
红叶没说话,微皱了眉毛,眼睛往卓强身后的方向扫。
原本混在暗卫中的莫言暗自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三更半夜的给红叶从府中拎出来绝对不会只是跟踪了卓强那么简单。但是看红叶一双眼睛盯了自己,莫言就只好从暗卫中现身出来,走到轩辕亦的另一侧站定。
卓强看到莫言一身黑色夜行衣,黑巾包头到也吃了一惊,但很快他就压下了自己的惊讶,冲着莫言一笑,"我倒是不知道,原来飞岚国的右相竟然也是位高手。"而且还是飞岚皇帝的心腹,"看样子红总管是不打算告诉我了,那么莫相,你能说说我是怎么暴露的么?"不是他追问,只是他自认为一直都隐藏的很好,没有出过任何纰漏。
呃……莫言给卓强这么一问,有点傻。红叶把他从府中拎出来的时候只说暗卫中有奸细,就是这个奸细会是暗卫副总管卓强这件事他也是刚才才知道的,他又怎么会知道这个卓强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暴漏了身份啊。
"卓强,你可知为什么暗卫从不允许进入流云阁?"轩辕亦看莫言脸上的尴尬就知道这里面的事情他并不知晓,再看红叶冷了一张脸不打算开口的样子,只好替自己的右相解围。
啊……卓强的身体忽然一震。隐隐有什么以前他就觉得不太对劲的地方,突然在他的脑海中闪了一下,他却抓不住。
"啊……"说道流云阁,莫言忽然想到了什么,"暗卫从不被允许进入流云阁,而跟了云侯进宫的那些江湖人又很少离开流云阁,所以这宫中知道这些人存在的人不会很多……"
"不错,宫内知道的只有云侯,舞墨,皇上,我,还有就是身为暗部副总管的卓强。"红叶看莫言皱了眉头,似在搬了手指头数人头,暗自翻了个白眼说。
"宫外也只有静王和我……"言毕,莫言恍然大悟,目光一凛,盯了给暗卫围在中间的卓强,这些人中间也就只有眼前这个卓强走漏消息的可能性最大了,"暗卫不知道流云阁中有这批江湖人存在,玉无极也自然不知道。既然玉无极不知道宫中有这么一股势力他们又怎么可能联手行动呢?所以,卓强,你其实就是那个把他们两股势力联合到一起的中间人吧。"也因此才会有数月前那个既伤了九皇子,又波及到皇后和二皇子,还连带了云侯的事件。原来,那件事背后之人是他啊。
"中间人?恐怕不止吧。"不知道是谁搬了一把太师椅来,轩辕亦便做了那垫了软垫的太师椅,把怀中原本坐在他臂弯的水寒放到膝盖上,搂了怀中的小人。现在听莫言说卓强是流云阁中江湖人和左相玉无极的中间人,轩辕亦把下颌枕了水寒小小的肩膀忽然开口了。
嗯?忽然听轩辕亦卓强不只是中间人这么简单,莫言和卓强同时看向做了太师椅的轩辕亦。
"玉无极虽然跟江湖中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他毕竟还是朝廷的人,所以朕倒不认为他手下的人会知道云侯用在九皇子身上的逍遥宫的密法,也就更不可能知道利用离火让九皇子中毒的法子。知道这些的恐怕只有云侯身边的那些江湖人了吧,所以……卓强,你其实是深寒的人吧。"
深寒?听轩辕亦忽然说出这个名字,莫言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卓强。深寒是最近几十年突然出现的神秘组织,因为行事作风极为隐秘所以这世上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若不是仰仗了遍布全国的情报网,即便是身为飞岚帝国右相的莫言恐怕也不一定知道还有这样一个组织存在。如果说卓强是深寒的人,他又和云侯身边的那些江湖人是一起的……难道一直都监视云侯的其实也是深寒么?--
"三重间谍么?"水寒一直偎在轩辕亦的怀中,静静的听着几个人的对话,听轩辕亦说卓强是深寒的人便扬了头轻声问轩辕亦。
"呵呵,寒儿真聪明。"轩辕亦听水寒忽然冒出这么一句,先是一愣,接着轻笑出声,低头蹭蹭那埋在毛皮领口的小脸。暗卫,玉无极的下属,又是深寒可不就是三重间谍么。
看轩辕亦说的云淡风轻,似是早就知道了自己身份一般毫不在意,卓强的眼睛暗了暗。从进入暗部开始他便时时小心处处在意,唯恐暴露了自己的身份,甚至连那些一直监视流云阁的人都不知道自己是他们的同伴,却不想这男人就如此轻松的道出来自己是深寒的人,他果然不可小觑啊。想必,卓强忽然勾了嘴角,"皇上既然知道我是深寒的人,就应该知道这网其实根本困不住我。"话音未落,卓强手腕一翻,一把手指长短的小匕首便落入了他的右手。那握了匕首的手向上一扬,几声绳索崩断的声音响起,那缚了卓强的绳索被锋利的匕首切断。绳索被切断,那些抓了绳头的暗卫便失去了着力点,站立不稳,倒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卓强右手的匕首割断了绳索却未停顿,一直向上,划破了罩了他的大网,沿着匕首尖斜向上的方向,身体也破网而出,掠上屋脊,低了头,居高临下颇有深意的看了眼老老实实窝在轩辕亦怀中的水寒,便向着宫外的方向直遁而去。
见卓强离开前看了眼坐在轩辕亦膝盖上的九皇子,莫言略皱了眉毛也看向水寒,这孩子怕会是皇上的软肋了。
软肋么?轩辕亦倒不这么认为,水家家主,一个当过杀手又做过佣兵的人,又怎会成为自己的软肋……卓强么?下次再见到朕的寒儿的时候怕你会为自己的这个判断感到后悔吧。低头亲亲水寒的脸蛋,轩辕亦的嘴角扬了起来。
"不是要杀他么?"水寒看在场的暗卫都目送那道影子离去,却没人追赶不觉问道。
"呵呵,怎么会。要是杀他也不用做这些无用功了。"伸手抱起怀里的水寒,轩辕亦离了座,"收拾了吧,今夜的事任何人不准走漏风声。"
"是。"身后,红叶领了暗卫应了一声。
"放他不过是想让他回去给深寒带个信,好让深寒知道父皇已经防备他们了,若不想与飞岚对立日后行事之前要考虑好后果。"
"可是,他会知道么?"搂了轩辕亦的脖子,水寒问。
"会啊。"
"哦。"听轩辕亦回答的如此笃定,水寒便不再追问,乖乖的由着轩辕亦抱了回盘龙殿。
宫廷卷 第八十五章 告白(第一卷完结章)
卓强又怎会不知轩辕亦是故意纵放了他,不然依照暗卫行事的风格,自己早就被悄无声息的结果性命了,又怎会大费周章的抓了他。而且,自己的功夫虽然高强,却自认不是红叶的对手,轩辕亦若真想抓他自己又怎会逃脱。
原本是想着找了机会把云锦天逼出皇宫,却不想弄巧成拙,云锦天未出来却招惹了飞岚帝国的皇帝。轩辕亦虽然没说什么,但对九皇子轩辕水寒的宠爱却是事实,所谓爱屋及乌,云锦天是九皇子的师傅,怕是日后这轩辕亦会站在逍遥宫一边了。还真是惹了个天大的麻烦啊,今后在飞岚的行事恐怕要更加小心才行。
掠出飞岚的皇宫,眼前又是那条宽阔安静的天街,卓强沿着那青石板铺就的路面往城外飞奔而去。拐过街角,眼前出现了一扇对开的不大的院门,门前三级台阶,挑起的檐角下挂了两盏大红的灯笼,上书一个玉字。
卓强瞟了一眼那门上在夜风中摇曳的两盏风灯,冷哼了一声,飞掠而过。自己尚且暴露的行藏,想必玉无极在暗卫中的耳目早已身首异处了吧。眼前出现落凤城高大的城墙,卓强隐在黑暗中,看寻城的士兵走过,才飞掠上城墙,在城垛之上抓了飞爪,牵了飞爪下的绳索,略下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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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寒给轩辕亦抱回盘龙殿的时候,已是天交四更,丁宁见轩辕亦抱了水寒回来便带了宫女伺候两人沐浴更衣。
轩辕亦沐浴之后回到盘龙殿,屏退了太监宫女来到龙床边,轻轻揭开幔帐,意外的发现水寒盘了双腿,单手支了下颌坐在床中间看着他。
"寒儿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每次,水寒有什么事情要说,都会这样盘了双腿,支了下颌坐在龙床上等他。
"嗯。"水寒任由轩辕亦把自己搂进怀里,小身子靠在轩辕亦的胸前,"父皇现在还不打算动左相吧。"
"是啊,没有十足的把握,父皇暂时还不会处置他。"
"可是,既然暂时不会处置为什么要除了他在宫中的耳目呢?这样不是把自己完全推到他的对立面了么?"水寒眨眨眼睛,就知道他会这样回答。单从他直接清洗了宫人和暗卫,就知道这人暂时还是要留着左相玉无极,不然最先处置的应该是玉无极。
"呵呵,还不至于。玉无极这一次只能打掉牙齿往肚子里面咽,他还不敢怎样。"
"呐,父皇是不是一直都知道这些眼线?"
"嗯。"低头蹭蹭那滑嫩嫩的脸蛋,轩辕亦的眼神暗了暗。
"留着他们是不是想抓了玉无极的把柄,然后要办他?"给轩辕亦的发梢扫到了脖子,水寒皱了皱眉毛,伸出小手拨开轩辕亦滑落在他身侧的头发。
"呵呵,寒儿又说对了。"再亲亲那圆鼓鼓的小脸,轩辕亦干脆把下颌埋到水寒的脖颈里。
"可是这次他的眼前全部被铲除,就抓不到玉无极的把柄了吧。"给轩辕亦的身子一压,水寒的声音有些发闷。
"玉无极啊——"提到玉无极,轩辕亦的凤目危险的眯了起来,"寒儿可知,玉无极有不臣之心,虽然这一次他元气大伤,却很快就会卷土重来的。"只是到时候,他的寒儿早就有了能自保的能力了。
"寒儿……父皇虽转世到这个时代却也记得一句话……将相本无种。天下这么大,有能力者居之……可是这皇位,父皇绝对不会让给玉无极。"
"为什么?"听轩辕亦的声音中带了不容置疑的果决,水寒扬了小脸,看那眯起来的凤目中寒光一闪,忍不住问道。
"他么?阴狠有余,魄力不足,又容易偏听偏信……为君主必是亡国之君。而这江山,父皇答应了一个人,绝对不会在我手中败落。"
"哦。"水寒点了点头,对轩辕亦识人的能力他倒是毫不怀疑,毕竟前世的雷格纳总裁也算是人上人,只是有点好奇轩辕亦说的那个人是谁。犹豫了一会,水寒终是忍不住,"呐,父皇说的那个人是谁?"
"谁呢?"轩辕亦迷了眼睛,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良久才微叹出声,"父皇的父皇啊……"不可否认,这一世的父亲,虽没给他多少父爱,却是一个优秀的导师。交了他许多人生的道理,治国御人的方法。
"父皇的父皇……"水寒看轩辕亦脸部的线条柔和下来,便低了头,喃喃自语。
"轩辕亦……"许久,偎在轩辕亦怀中的水寒忽然再次开口。
"什么?"听水寒忽然叫自己的名字微微怔了一下,轩辕亦便把下颌从水寒的肩上移开。
"其实你不必如此……"有些闷闷的声音从怀里传来。
"什么不必如此?"轩辕亦不解。
"不用因为我打乱你的计划……"清洗宫人,铲除暗卫中玉无极的耳目,纵放卓强,这一切都是在自己中毒之后发生的,水寒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轩辕亦的用意。
"呵呵……"听水寒这么说,轩辕亦的嘴角微微的扬了起来,同时收紧了手臂。他的寒儿体会到自己的一番苦心了么?
"寒儿可知……寒儿是父皇这世上最爱的人,也是父皇拼了性命都要护着的人啊……"唇凑到水寒的耳边,轩辕亦此时脸上已是柔情一片。
"唔……"似是终于说出了一直想说的话,轩辕亦的怀中,水寒睡意渐浓,随口应了一声,小小的脑袋便靠上了轩辕亦的臂弯,对他话语中的那份柔情蜜意毫无察觉,。
"呵呵……"看水寒合了双目似已睡着,轩辕亦勾了嘴角,拥了偎在自己怀中的小人,躺下,撤了锦被盖了两人。
直到若干年后,与轩辕亦两情相悦的水寒偶尔想起这一晚的事情,才惊觉,轩辕亦第一次正式的告白就这样给他在半睡半醒间华华丽丽的无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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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堂卷
第一章 初春
初春的天气虽是乍暖还寒,冷飕飕的风带着几分凉意,煦暖的阳光却也十分充足,明晃晃的应了一池春水的绿意。
与屋外微凉的天气不同,飞岚皇宫盘龙殿正殿的偏殿内给黄铜炭炉烤的如阳春三月般和暖。早在几年前,这间偏殿便被轩辕亦改成了水寒的书房。殿内的正中摆放了一张覆了粘布的长条大案,案上文房四宝整齐规整,笔海里各式各样各种型号的毛笔应有尽有。案边一只折枝梅花的大瓷瓶,瓶内插了几卷卷轴。案后一张硬木太师椅,覆了坐垫。椅背上雕了一只龙头,两只前爪按在扶手上,成环抱之势。
太师椅后一排巨大的书架把书案和殿内后部的空间隔开,架子上堆满了书籍和卷轴。书架边,窗前放了张琴几,一张乌黑的古琴置于几上,琴尾水色的穗子随着从敞开的窗子吹进来的微风晃动。书架后一张长榻,榻的正中央摆了一张四脚棋盘,两只玉石的罐子置于棋盘之上。榻内侧堆了月白缂丝龙凤纹的被褥和抱枕,显然这榻兼具了休息和下棋双重的功能。
殿中一张长条大案后,这书房的主人,九皇子轩辕水寒捉了毛笔正皱了秀气的眉毛盯了摊在案上的字帖。擎了笔管的手几次试图落下,却犹豫着找不到下笔的方式和方法。这也怪不得水寒,轩辕亦那笔狂傲霸气,率性妄为的草书实在不适合给人当做字帖临摹。犹豫了半晌,水寒最终叹了口气,掷了手中的狼毫转身问立在案边研磨的青年,"喜子,你确定这是父皇送来的字帖,不是他给哪位大人的题字?"
"回主子,这确实是皇上亲自留在书房的字帖,皇上临了还叮嘱了,一定要主子细细临摹仔细揣摩。"喜子见水寒问便低声回应。几年间,原本十几岁的少年也出落成一名俊朗的青年。四品太监的身份也换成了四品侍卫,官职变了,任务却没有任何的变动,依旧陪伴水寒左右,随时听候吩咐。
仔细揣摩?水寒低头看看那满页龙飞凤舞的朱红,饶是跟在轩辕亦身边多年,见惯了亦式草书,眼前的这些字他也只认得差不多一半,要他怎么揣摩?
歪了头想了一下,水寒忽然提高了声音,"父皇在哪呢?"
"回九殿下,皇上现在御书房。"几年的时间,宫内的暗卫都习惯了这父子俩没事父皇找皇儿,皇儿找父皇,自觉的现身在殿内的长条大案前。
"哦。"水寒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那暗卫便重新隐了身形。
水寒知道了轩辕亦在御书房,便卷了那本轩辕亦写的字帖,带了喜子出了偏殿,直奔御书房。
御书房前当值的侍卫和太监们也早就对水寒时不时的来找轩辕亦见怪不怪了,看水寒远远的来了,便都双膝跪了,"见过九殿下。"
水寒点了点头,撩了袍服的前摆,迈上了台阶。身前喜子推了御书房虚掩的殿门,然后闪到水寒的身后。
御书房内,轩辕亦正和朝中两位大臣议事。其中一位大臣是水寒见过的,户部尚书柳如云。一身一品朝服与往日的便服相比倒是多了几分郑重严谨,少了些许倜傥。看水寒迈步进来便撩了袍服向着他双膝跪了,"柳如云见过九殿下。"柳如云身后原本站了个一身四品官服男子,大约十八九岁的年纪,皮肤白皙,手里拿了一本奏折似是正在奏事,看柳如云忽然转身跪了,便收了手中的奏折,跪在柳如云的身侧。
"嗯。"水寒应了一声便往御案走去,"父皇。"
"寒儿来了?"一看见水寒,轩辕亦那微皱在一起的剑眉立刻舒展开来,手肘支在御案上,单手撑了下颌,笑意盈盈的冲他招招手。
水寒见轩辕亦冲自己招手,便走到了御案前。
"早上才别过,这么快就想父皇了?"伸手捏了捏水寒的脸蛋,滑滑嫩嫩的一如从前,轩辕亦凤目一暗。
听轩辕亦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水寒先是一愣,接着一张清秀的小脸便垮了下来,憋屈了半天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张张嘴,"你先忙。"
似是从未见过父子俩这般的相处模式,跟在柳如云身后的青年不由抬了头,多看了两眼这传说中备受恩宠,却又从未在外臣中露过面的九皇子。
"呵呵。"看水寒一脸的郁闷,轩辕亦忍不住轻笑出声,示意柳如云身后的那名官员继续。
那官员重新翻开手中的折子,继续奏事。看他奏事,水寒转身带了喜子绕到御书房后面的内殿去了。
内殿里,早有当值的小太监站了一溜伺候着,看水寒随意捡了张太师椅坐了,便又有小太监端了清茶上来。
水寒接了茶盏,揭了顶盖,一股清香飘进了鼻孔。闻见那淡雅的茉莉花香,他的嘴角便轻轻的扬了起来,一扫不久前给轩辕亦调侃的郁闷,抿了两口。
这御书房内用的茶叶都是各地的贡茶,尤其这茉莉花茶,因为是水寒的最爱,轩辕亦便亲自捡了最好的备在这里。半盏茶下肚,水寒脸上的笑意更浓,连带着眉眼也弯了起来。放了茶盏,靠了太师椅的软垫,单手支了下颌,手肘放在扶手上,水寒便伴着御书房内奏事的声音打起盹来。
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过了多久,御书房内奏事的声音停了下来,一会,便有脚步声自殿门口响起。水寒开始并未在意,直到眼前忽然一暗,他才有所察觉,便睁了眼睛,"父皇。"
"呵呵,让寒儿久等了。"轩辕亦坐了水寒身边的太师椅,端了水寒撩在一边的半盏茶一饮而尽。
"啊……那是……"看轩辕亦端了自己剩下来的茶水,水寒想阻止。
"什么?"轩辕亦放了已经空了的茶盏问。
"……没什么……"喝都喝了,自己总不能说那茶盏是他用过的吧……水寒看看已经空掉了的茶盏,再看看不明所以的轩辕亦再一次郁闷起来。
"呵呵,难道寒儿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么?"看水寒不说话,轩辕亦忍不住又伸手捏捏那张清秀的小脸。
又捏自己,水寒忍不住冲了轩辕亦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十三岁的水寒身高已经到了轩辕亦的腋下,就是轩辕亦也不能随随便便说拎到怀里就拎到怀里抱着了。可是从孩童时期养成的亲亲小脸,捏捏脸蛋的小习惯却未改变,习惯成自然,虽然翻了个白眼,水寒却也由着他捏了。
"呵呵。"看水寒瞪他,轩辕亦再次轻笑出声,曲了右手的食指,又蹭了蹭那刚才给他捏了的小脸,"寒儿找父皇什么事?"
"刚才的议事……是不是出了什么不好解决的事情了?"虽然只是瞬间,水寒却也没错过,刚进殿门时看到的轩辕亦那紧锁的眉毛。
"寒儿,今年恐怕是个大灾年啊。"听水寒问起,轩辕亦收了脸上的笑意,微叹口气。
"父皇?"微扬了小脸,水寒对上了轩辕亦略簇眉毛的俊脸。七年之中,还是第一次看轩辕亦如此心事重重。
"呵呵,父皇会解决好的。"看水寒原本清澈见底的双眸里现在写满了毫不掩饰的担忧,轩辕亦的心忽然就飞了起来,"不说这些烦心的了,寒儿跑到御书房来找父皇,有什么事么?"
呃……听轩辕亦问,水寒便把揣在怀里的那本字帖拿出来,放到两人之间的小几上,"这是父皇写的吧?"疑问的句子,却是肯定的说法。
"嗯。"轩辕亦点点头。
"是要寒儿临摹的吧?"依旧是用肯定的口吻说出疑问的句子。
"呵呵,是。"轩辕亦摸摸鼻子,回答的有些心虚。他的寒儿怎么今天有点怪怪的,不着痕迹的瞟了眼立在水寒身后的喜子,轩辕亦冲他打了个问号。
喜子看轩辕亦瞄他,就低了头回避了轩辕亦的目光。
"那么……寒儿临了这本字帖之后呢?"微微挑了挑秀气的眉毛,水寒把身子探过去一点,盯了轩辕亦的一双凤目,"是不是还要寒儿帮忙批奏折啊……"
"呵呵……"轩辕亦干笑两声,伸手就扯了扯水寒的脸蛋,"寒儿真聪明……"
"不要……"
"咦?寒儿不要临么?这字帖父皇可是写了很久……"轩辕亦看看小几上的字帖,又看看水寒,一张俊脸瞬间便垮了下来。
"我不要替你批折子……"看轩辕亦满脸幽怨的盯了自己,一滴冷汗顺着水寒的额角滑落下来,这人果然是轩辕静的兄弟,那神情跟自家静皇叔装可怜的时候好像啊。
"呵呵……那寒儿是说要临父皇的字了?"听水寒说是不要替自己批折子,轩辕亦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不如寒儿来御书房临字吧,父皇的字有些不好认……"
你也知道自己写的字不好认啊?水寒翻了个白眼却也没说什么。
见水寒不说话,轩辕亦便全当水寒默认了每日来御书房习字,心情不是一般的好,"寒儿……今日天气不错,父皇带你出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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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堂:太庙的明堂。是古代帝王祭祀、议事的地方。借指朝廷。

第二章 街市
"寒儿,今日天气不错,父皇带你出宫去吧。"
"不要。"水寒撇撇嘴收了小几上的字帖打算离开。
"不要?为什么?"轩辕亦还以为自己说了要带水寒出宫他必会高兴的跳起来,哪想到人家一个不要就把自己顶了回来。
"没意思。"年前也曾坐了轩辕亦的銮驾随了他出宫围猎。原本想的是终于能出了那道大红的宫墙看看外面的天下了,却忘了自家父皇是一国帝王,銮驾出宫自然要黄土垫道,净水泼街,关门闭户……结果水寒掀了车辇上的棉帘透过糊了细纱的窗子望出去,却只看见了关门上板的酒楼和大门紧闭的商家。
"乖寒儿,这次和年前不一样。咱们轻车简从,隐藏了身份出宫,转转集市,买些寒儿喜欢的小玩意……晚上再去你静皇叔府里蹭一顿饭去。明日不上朝,天晚了,咱们就住他府中可好?"
"蹭饭啊……"水寒听轩辕亦说轻车简从就扬了嘴角,待听说一国之君要带了自己的皇子去王府蹭饭,眉眼都弯了起来。
"你静皇叔时不时的就进宫来蹭饭,来而不往非礼也,咱们当然也要蹭回去啊。"看水寒眉眼弯弯的,轩辕亦便知道这孩子心里面想的什么,勾了手指蹭了蹭他的脸蛋。
"好,去换衣服,父皇等我。"应了声,水寒便往殿外走。
轩辕亦目送水寒离去,看他出了御书房的院子,微扬了声音,"红叶备车吧,顺便通知了静,就说朕今日有事晚一点过去。"
"是。"一声低低的回应,隐在暗处的红叶便飞身离去,自去安排轩辕亦和水寒的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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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岚帝国帝都落凤城北城因为是皇城所在地而成为王公贵族聚居之地,一条宽阔平整的石板路把朝中各重臣的府邸与皇宫的金銮殿连接在一起,每日早朝文武大臣的官驾都是由这条石板路抵达宫门。
南城居住的则多是富商巨贾或在这落凤城中有一定名望的人,因此城南的建筑虽不及城北巍峨雄伟却也屋挑飞檐,错落有致。
东城则是平民居住的区域,和城南相比又差了一层,虽是如此,青砖灰瓦的一房屋一排排一幢幢的也还干净整齐。
西城则是落凤城的商业区,市井之中酒肆茶舍,店铺勾栏各居一处,期间还有数不清的小贩或推了车辆,或提了筐篮沿街叫卖。从清晨到黄昏,整个西城都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入夜之后,喧闹的商业区回归宁静,便又有沿了穿城而过的息凤河河岸分布的大大小小的青楼勾栏开门迎客。河道中,又有装饰华丽的花船掌了七彩薄纱糊成的灯笼沿河穿行。
午后,城西一条专卖小吃的街道上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正在各个摊位见穿行。少年一身月白缎缂丝暗花长袍,外罩月白纱衣。满头的乌发给一根云纹的白玉簪束了一半,剩下的散发和额头上的碎发随着微风飞扬起来。一张白皙干净的瓜子脸,秀气的眉毛,清可见底的双眸,笔挺的鼻子,红润的双唇,认真算起来也只能算是中人之上的相貌,但是略显平淡的五官搭配在一起看起来却十分的舒服。尤其是笑起来时那略微扬起的嘴角让整张脸变得生动异常,仿若一颗掉落到沙粒中的珍珠一般,闪着异样的光彩。
少年身边,跟了一名年近三十的青年。修长挺拔的身材,一身水色暗云纹长袍,外面罩了同样颜色的素纱衣。一头青丝给一支紫金簪束了,发梢披散在肩头。俊美异常的面孔,两道剑眉下一双丹凤眼,流转的眼波中透了股凌厉与霸气,举手投足间隐隐带出了些许刻意掩藏的君临天下的气势。
这两人的身后,另有一名青年和一名年逾四十的中年人前后而行。青年脊背挺直,一身藏青色窄袖缂丝长袍,没有纱衣。一根墨玉簪束发,俊朗的面孔上没有一丝表情,一双漆黑的眸子不着痕迹的扫视着四周的环境。
跟在他身后的中年人,微弓了有些发福的身子,垫了脚尖,笑眯眯的跟在身前的青年和再往前的并肩的两人身后。
单就这一行人的衣着穿戴来看必是非富即贵,只是少年左手里的糖葫芦,烤肉串和捏在右手中给麻纸包裹了,有些发黏的琥珀核桃,和走在最后中年人手中拎着的一只装满了各色零食小吃的篮子怎么看都和这些人的身份不太搭调。不过,这一行四人显然并不在意这些,逶迤着沿街而行。
在落凤城中经商的小商小贩们自有其看人的本事,瞄瞄那看不出来什么材质的缂丝锦袍,再看看走在最后中年人手中那个装满各色小吃的大篮子,就知道这些人必是不吝金钱的主,也都想揽了这几个人的生意,看他们一路走过来,都亮了嗓门,毫不吝惜口水的大声吆喝着。
"云片糕啊……好吃的云片糕……"
"糖雪球,酸酸甜甜的糖雪球……"
卖力的吆喝声在吸引了半条街行人的同时,也成功的吸引了这一行人。于是……类似的对话便时不时的传来。
"父……爹,我要这个……"
"糖雪球?这和糖葫芦差不多吧……"
"这个是什么?"
"山楂糕……寒儿要么?"
"嗯……还要这个……"
"好……蜜糖麻花要么?"
"要……还要这个……"
"好。"
直到……
"我要这个……"
…………
"爹?"
"寒儿你确定想要?"不是很确定的声音。
"嗯,怎么了?"充满疑问的声音,"不可以么?"
"不可以。"不很确定变成了十分肯定。
"为什么?"
"因为闻起来不好。"
"可是……看起来很好吃。"
"寒儿,寒儿忘记了,我们是去别人家做客的,而且,你静叔叔不喜欢这味道。"
"是么?"一声低叹,人却立在那里不肯走。
看水寒满脸的不舍,轩辕亦有些挣扎,但那不时飘进鼻孔的气味还是让他果断的拉了水寒走人。
跟在身后的红叶扫了眼摊位上那放在竹篾编织的笸箩上金灿灿的油炸臭豆腐,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
半天的时间,走了大半的街道,丁宁拎着的篮子也满的不能再满了,看时辰不早,红叶便冲着四周的暗卫打了眼色。一会,一辆围了湖蓝色车围的四轮马车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停在了轩辕亦和水寒的身前。赶车的喜子从车辕跳下来,"主子。"
轩辕亦点点头,拉了水寒上车。水寒似是意犹未尽,嘴里虽然应了,一双清可见底的眸子亮晶晶的盯了街边的小吃,不肯挪动步子。
"寒儿,寒儿若是没玩够,哪日父皇再带寒儿出来。"看水寒从下车开始眼睛里面的新鲜与好奇到现在还未曾退去,知道他第一次出宫,见了这许多宫内不曾见过的,心生留念,轩辕亦只好哄他。
"哦。"应了一声,水寒还是黏在街边的摊贩前,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只烤红薯,来回的在两只手里掂着,还不时的吹吹气。
"寒儿。"看水寒还是不肯上车,轩辕亦的声音不禁冷了几分。
察觉到轩辕亦声线的变化,水寒猛的转过头来,满脸的疑惑。轩辕亦一愣,他倒是没想到水寒会对自己的情绪变化如此敏感,看水寒一双清亮的眸子看着他,便轻扬了嘴角,把唇凑到水寒的耳边,"寒儿站在这里不肯上车,难道是等父皇抱你上去?"
"是。……那个……寒儿要上车了。"水寒听轩辕亦竟然说要抱自己上车,忙后退了两步,把手里的红薯丢给立在一边的喜子,手脚并用的爬上了马车,挑了帘笼坐到了里面。
呵呵……看水寒脸上一片绯红,轩辕亦的嘴角扬了扬,扶了丁宁的手,踩了喜子摆在车下的凳子,挑了车帘,坐进车里。
丁宁把那装满了小吃零食的篮子放到车厢后面,也跟着坐进车里。
喜子关了车门,撂了夹层的帘子,鞭子一挥,马车咕噜噜的沿着街道离开,在街角拐了个弯,往城北方向去了。
车厢里,水寒盘了双腿,单手支了下颌,手肘放到膝盖上。轩辕亦看他情绪有些低落,便把他拉进怀里,柔声哄他,"寒儿乖,日后父皇再陪寒儿出来可好?"说完塞了一粒糖球到水寒的嘴里。
酸酸甜甜的橘子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水寒的嘴角便勾了起来。
看水寒的嘴角因为一颗糖果就扬了起来,背靠车门,正对水寒和轩辕亦的丁宁忽然有股想哭的冲动。心说,九殿下,您可真好骗啊……一颗糖球就把您哄好了?
轩辕亦瞟了眼黯然神伤的丁宁,暗自好笑。糖果本就是能让人心情愉快的东西,再加上水寒又对甜食出奇的执着,一颗糖球自然能让他心情好转。

第三章 弄琴
糖果本就是能让人心情愉快的东西,再加上水寒又对甜食出奇的执着,一颗糖球自然能让他心情好转。
心情转好的水寒,嘴里含了橘子味的糖果,侧了身子揭了车窗上锦缎的夹帘,向外望去。路边已经不见了鳞次栉比的摊位,也没有旗幡高挑的酒楼店铺。街道两面,都是青砖的房舍,黑漆的大门,或敞或合。偶尔三两名妇人荆钗布裙从街边走过,多要回首望一望这湖蓝帷幔的四轮马车。
欢笑声加了惊叫声,呐喊声由远及近,还加了砰砰的物体撞击的声音。轩辕亦看趴在车窗上,隔了糊窗的薄纱向外望的水寒嘴角再次扬起来,也凑过去,贴了水寒的小脸,和他挤在一处。
十来个七八岁岁的孩子追了一颗皮球迎面从街道的那一端跑过来。
碰——的一声,皮球撞到了一边房屋的院墙上,反弹之后滚进了街道另一边一户人家敞了大门的院子里。原本还兴高采烈的孩子们看球就那样滚进了别人家的院子,一瞬家傻了眼,围在那院门口,一副要进不敢进,要离开还舍不得那球的样子
笑骂之声从院内响起,片刻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微弓着身子,手里抱了那颗给踢进自家院子的皮球走出来。把球掷给傻愣愣的立在自己门口,不知该怎么办的孩子。
孩子们接了那球,一哄而散,临行还冲着老人做了个鬼脸。老人也不恼,笑呵呵的捻着下巴上稀稀落落的几根胡子,目送那些孩子离去。
那几个孩童抱了球,从水寒他们坐的四轮马车两边跑过。水寒看他们跑了过去,便移到车后,趴了车后的窗子。
"寒儿。"轩辕亦看水寒双膝跪在厚实的锦被上,探了身子趴在车窗上,哭笑不得。又怕马车不稳,只好伸手扶着他的腰。
那些原本跑过去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停住了,接着就回转过来,一双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那湖蓝色车围的四轮马车。水寒原本是目送这些孩子远去的,看他们忽然又往回跑,有些怔忪,待看那眼睛都死死的盯了放在车后头装了小吃和零食的篮子就明白了原因。
"丁宁,你去把车后头那篮子小吃给那些孩子送去。"
丁宁听水寒这么说就看向坐在水寒身边的轩辕亦,见他微微点了点头便应了一声,开了车门,让喜子停了马车,撩了车帘下了车。在车后头,把那满满一篮子的小吃和零食拿下来,放到地上,然后冲着远远跟在马车后面的那些孩子招手。
那几个孩子看丁宁拎了篮子冲他们招手,就咬了手指嗤嗤的笑着围过来。人虽然围过来,却互相推搡着不肯伸手拿篮子里的东西。最后终于有只脏兮兮的小手从人群中伸出来,抓了最上面的一包云片糕。看那孩子抓了,其他孩子也纷纷伸手从地上的篮子里取东西吃。
丁宁看他们推推搡搡的挤在一处,便从这群孩子中间退出来,回到车上。
轩辕亦看水寒趴在车后窗那隔了窗纱看的津津有味,便伸手搂了水寒的腰把他拽回到自己怀里,低头香了一口那给风吹的冷飕飕的小脸,"寒儿倒是大方,拿了父皇的银子去做人情。"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啊父皇。"给轩辕亦亲惯了,水寒也不挣扎,只是撇了撇嘴,"那些吃的,拿回去也吃不掉,白白的搁坏了,不如送给他们。"
轩辕亦没想到水寒会说出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话来,眼神暗了暗,微低了头,轻轻蹭蹭那滑嫩嫩的小脸,把下颌搁在那单薄的肩头。淡淡的药香从领口溢出,飘进鼻孔。轩辕亦不说话,水寒也安安静静的偎在他怀中,靠了他的臂弯,随着微微晃动的车厢闭了双眸。
红叶盘膝坐在轩辕亦的身侧,两手放在膝盖上,静静的看着那互相依偎的两人,目光闪了闪,微皱起了眉头……片刻,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眉毛舒展开了,连带着嘴角的线条也柔和起来。
马车晃晃悠悠的从城西绕到了城北,最终停在了一扇不甚起眼的小门前。
感觉到马车停了,红叶便开了车门,挑了车帘下了车。走到院门前,运了轻功,飞身上了院墙,跃入院内,一会,小门便被打开,喜子赶了马车驶进了院子。
看红叶轻车熟路的摸进静王府,从车停下就再次趴了车窗的水寒张了张小嘴,然后扭头看身后的轩辕亦。
"红叶走惯了。"轩辕亦笑了笑,下了车,伸手把水寒接下来。
与飞岚皇宫气势磅礴的御花园相比,眼前的后园显得小巧雅致。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直通向院内,几从矮竹散布在小路两旁。几丈开外,一道琉璃瓦的影壁挡住了视线,影壁上松松散散的画了几抹水墨的竹叶,和满眼的竹林相映成趣。脚下的石子路在影壁前拐了个弯,绕到影壁后头。
绕过影壁,眼前豁然开阔起来,一片湖泊弯了一池的春水,亭台楼阁间水榭蜿蜒。岸上,刚刚返青的柳树随着微风柔嫩的舒展着枝条,一条画舫系在岸边的小码头上,随着微漾的湖水上下起伏。
"寒儿,你是随父皇进去还是在这里转转?"看水寒人虽然跟在自己身侧,心早就飞到那湖面上的亭台之中,轩辕亦笑问。
"这里。"水寒想也不想随口应道。
"既然这样,喜子,你陪了九皇子在这。"
"是。"喜子单膝跪下,领命。
待轩辕亦再转身准备叮嘱一下水寒,却见一道白影掠起,白缎的靴底轻轻点了水,所过之处现了片不大的涟漪,几息之间,水寒人便到了湖心的亭台之上。
"主子……"喜子看水寒运了轻功到了湖心亭,急忙追了过去。看喜子踩了解冻的春水,上了湖心的亭子,知道有他看着水寒不会出事,轩辕亦才转身,"走吧。"
"是。"丁宁弓了身子应了一声便和红叶一左一右跟在轩辕亦身后,沿着湖边的小径自往静王府的前厅去了。
湖心亭中,水寒坐了亭子朱红的栏杆,斜靠了红漆大柱。夹了水汽的微风吹在脸上,透了丝丝的寒意。
"静皇叔还真会享受啊……"从栏杆上下来,水寒按按亭中石桌边圆凳上那厚实的锦垫,再抬头看看朱红的梁上悬着的那颗夜明珠,忍不住感叹。
"主子,这里凉,咱们还是到岸上去吧。"喜子一踏上这湖中心的亭子身上便是一寒。初春的风本就带着股凉气,又加了湖面上的水汽,打在身上却也寒彻骨随。
"哦。"水寒应了一声,便沿着曲折的回廊往湖岸上绕去。他倒没觉得冷,不过既然喜子说了,他也就乖乖的往岸上走。免得自己一旦病了,轩辕亦把气出在喜子和他的四名宫女身上。
步下回廊,沿着湖边的小路往轩辕亦刚才去的方向走,一路之上,移步换景,一枝干梅,一块山石,一丛兰草点缀其间,繁复却不繁杂,精致却不造作,偌大的王府后院到颇有江南水乡的隽雅清秀。
脚下的小路在前面分出分了一条,为了与主路区别,铺路的卵石小了许多,路也窄了许多。小路的尽头,挑出朱红的飞檐,一间宽敞的亭子坐落在繁茂的梧桐林中,亭子的四周挂了薄纱的帘笼,帘子随着微风飘动。
弃了小路,水寒沿着小径,踩了鹅卵石走到亭前。亭眉上,一块墨蓝色鎏金的匾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写了三个大字,落凤亭。
亭中一张梧桐木的琴几,几上置了一把古琴,金线编制的穗子随风飞舞。看几上放了把古琴,水寒撩了长袍的前摆,踩着木质的台阶进了亭子,坐了琴几后的梧桐木琴凳。
低头看那琴几上的古琴,水寒不由微微叹了口气。制琴的木料是上好的梧桐,制弦的丝也是天下难觅的冰火蚕丝,只是这琴上镶嵌了太多的玉石琉璃,失了木料的古朴;雕了太多的花纹,音质也少了些许古雅深沉。
不过这给笔直细瘦的梧桐环抱的小亭倒也是个抚琴的好场所。清幽安静,不远处又是那片开阔的水面,借了湖水,连琴音都会浑厚许多。
水寒随手拨动了两下琴弦,发觉这琴的音质虽不纯净,却也勉强听得,便伸手调了调琴弦。空悬了右手,置于琴上。
琴弦微动,悠扬清远的琴声响起,如一粒石子投入无波的湖面,微微漾起一圈圈涟漪,向四周荡漾开去。
琴声所到之处,周围似乎都静了下来,仿若天地之间只有这琴音存在,悠扬高远,飘渺无迹。轻柔的沙沙声渐渐响起,是微风吹过树梢的声音,合了那琴音,恰如一潭甘洌的清泉,点点滴滴的渗入听到这琴声人或迷惘,急躁,或惴惴的心底……
第四章 悟音
静王府的墨园是府中仅次于轩辕静寝殿的所在,一向是王府中用来接待和安置贵客的场所,从静王轩辕静十五岁开衙建府十余年间。这院中只安置过偶尔会来小住的飞岚皇帝轩辕亦和两三位身份特殊的客人。
对这墨园的特殊,风清扬倒是一无所知,静静的斜倚了着人搬到窗下的软榻上,透过敞开的窗子,望着天边卷来的浓云发呆。
进这静王府已有两日了,愤然出走时那几近癫狂的情绪也已渐渐平复,逐渐被浓重的忧伤与失落所取代……如果六年的感情都不过是假象,如果连自己的心都会受到别人的控制,如果连最亲近的人也会欺骗你,如果天下最纯真的爱情也能用欺骗和手段获得,那人到底是为什么活着呢?
风家是回不去了,他也不再想回去了。曾经最温暖的地方,现在却承载了太多自己承受不了的悲伤与恨不能永远忘却的记忆。当日他是在走投无路,无家可归的情况下才想到自己大婚时与之有数面之缘的飞岚静王轩辕静,也才会暂居静王府。可这里却不是能够长久存身的地方,要不了多久,风家就会派出人来找寻。依照风家和飞岚皇家的关系,自己离家出走这件事也迟早都会通报给岚帝轩辕亦和这飞岚帝国唯一的王爷静王轩辕静。
但是,离了这静王府,他又能去哪里?天下之大,可还有他风清扬的容身之地?抛却了风家少主的身份,抛却了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第一次,风家少主风清扬为着自己的未来迷茫起来。
悠扬清幽的琴声随风传来,开始他并未注意,待他察觉,这琴声便早已如同清泉一点一滴渗入干裂已久的泥土一般,流进了他的心底。如一双温暖的手,慢慢抚平了他内心的焦躁不安,与彷徨无措。同时,这弹琴之人的恬淡无争,与淡淡的喜悦也传达进他的心里。脸上笼罩了数日的哀伤与愁苦渐渐淡去,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与满足渐渐出现在他那张俊朗的脸上。
离了榻,略整了整衣冠,他倒是想看看这能以音律传情之人到底是怎样的恬静淡然。
出了自己所居的墨园,风清扬沿着两旁都是竹林的清幽的青砖漫成的小径,转上鹅卵石的小径,沿着那小径跟了若隐若现的琴声一直走下去,就看见了那一片梧桐林,也看见林地间那飞檐高挑的亭子,和亭子中微低了头单手弄琴的少年。
不过,奇怪的是,离那弄琴的少年越近,那琴声反而越辽远起来,一丝丝一缕缕的飘散在空中,几不可闻。风清扬不由宁了神,静了气,才捕捉到了那隐隐传来的,如私语一般的琴音。
骤的,高音暴起,一个浪涛迎面扑来,打湿了长衫的前摆。眼前那片梧桐林消失的无影无踪,变成了一望无际的大海。海浪伴着涛声涌上海滩,淹没脚下洁白的海沙,再退去时,抹去了沙子上所有的痕迹,重又留下洁白规整的沙滩。
海风迎面吹来,夹杂了大海特有的腥味和清凉的水汽,淡蓝,浅蓝,蓝,深蓝,幽蓝一层层向远处铺展开去,直到天际。水天相接之处,一个小手指指甲般大小的黑点浮现,它的周围还有几个更小的黑点萦绕环绕。黑点越来越大,一根桅杆挂了风帆高高扬起,却是一艘大船迎风破浪的驶来。船的四周,说不出名字的大鱼,沿着船头划开的水线,追逐着船尾激起的浪花。青色的脊背在白色的浪花中翻滚,鱼尾一摆,巨大的鱼身便腾空而起,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船侧激起巨大的水花。
浪花飞溅之处,一尾尾银色的小鱼被拍出水面,弓起的鱼身未及伸展,一道白影就衔了那小鱼而去,掠走小鱼的水鸟迎了风浪直冲天边,翅尖上挂了露珠,闪动着太阳七色的光芒。
那带了太阳光芒的双翅直冲云霄,穿过云层,迎了金灿灿的太阳。阳光洒下大地,风清扬惊觉不知何时自己已然化身成那自由自在翱翔在天际的苍鹰……顶了凛冽的寒风,脚下是棉絮一样的云朵,云层下面山峦起伏,一条河流蜿蜒穿过山谷,奔腾向前。十几里外闪着波光的河水骤然消失,巨大的轰鸣震的耳鼓发麻,一条巨大的瀑布翻滚着白色的巨浪,飞溅出白色的浪花连成一片直挂峡谷,谷地尽头一座山峰刀削斧切一般高耸入云,嶙峋的巨石层层叠叠压天而来。
苍鹰迎了那尖利的岩石而去,直到最后一刻,身体忽然扬起,巨大的翅膀闪动山间的空气,揭了气流盘旋而上,掠过突兀的岩石,翅尖擦了峰顶的岩石,越飞越高,再次冲上云霄……
弦静音绝,一曲终了,风清扬眼前那似真似幻的景致消失,那梧桐的林子和亭中弄琴的少年又重新出现在眼前。只是那清雅悠扬的琴声还似萦绕在林间,久久不肯离去。
片刻,亭中弹琴的少年收了弹琴的手,忽然抬了微低的头,一双漆黑的眸子盯了立在亭外的风清扬。
给那清可见底的双眸盯了,风清扬动了动嘴角,却没有发出声音。一阵清风穿林而过,扬起了他罩在素色长袍外的淡青色纱衣和披散在脑后的长发,飞舞的发丝勾在欣长的脖颈处,微微扬起的下颌带出些许的孤傲与冷峻。
水寒收了弄琴的手,抬起头,盯了立在亭外的风清扬。弹琴之时他便察觉到有听到琴声的人循迹而来,寻来的人中却只有这人是个真真正正懂得音律却又认真听琴的人。一曲过后便抬了头,却不想看见的竟是一位出尘脱俗的男子,见他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却未说出口,就耐心的等着。
"你是新来的吧?"一个声音响起,带了点不满,加了些不快与鄙夷突兀的插了进来。
水寒的目光一凛,顺着声音望过去。亭外一棵梧桐树下斜倚了一名男子,白净的面皮,一根金簪束发,额前故意留了些许的长发披散在胸前。两道柳叶眉,一双狐狸眼,眼角斜飞入鬓,眼波流转间带了说不出的媚态。高高鼻梁下一张唇形姣好的嘴涂了淡淡的胭脂,身上一件百蝶穿花的缂丝锦袍,锦袍外罩了掐金线的纱衣,柔软的腰身斜靠了细瘦的梧桐,仿若一个不小心就会栽倒。
见那男人冷了一张妖媚的脸盯了他,水寒便撇了撇嘴,再回转目光,原本立在亭外与之对视的青年竟然消失不见了,便微蹙了眉毛目光驻足在青年原本站立的地方……自己略一分神他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人的轻功即便算不上独步天下,却也堪称出神入化了,静王府中竟会有如此厉害的人。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么?
风清扬立在湖心那座亭台的屋檐上,遥遥的望了坐在林中琴凳之上的水寒,好一曲海阔天高。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么?天地之间,苍茫广大,又怎会没有他风清扬的容身之地。
想至此,风清扬缓缓的勾了嘴角,一扫不久前的烦闷与犹豫。离了这王府,便又是另一番天地,又是一个新的开始,他都已经快等不及了。身随心动,辨了一下方向,风清扬往自己住的墨园飞掠而去,临行之时又回望了一眼那亭中少年。新来的?静王的男宠么?可惜这孩子了。
那斜倚了梧桐树的男子见水寒望了亭外皱了眉毛,全不把自己当做一回事,便立了眉毛,扭了腰身,两步上了亭子,立在水寒身边,"你是新来的吧?"
新来的?什么新来的?水寒不明所以,眨了眨眼睛,看着立在自己眼前的男子。
水寒不明白,立在水寒身后的喜子却知道这男子说的什么,知道这男人八成是静王的男宠,把九皇子当成是新来的男宠了,就皱了两道浓眉。
那男子看水寒不答,便全当默认,就围了水寒转了两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坐在琴凳上的水寒。拧了眉毛,撇了嘴角,一脸露骨的鄙夷与不屑,"真不知道王爷怎么会看上你这个要姿色没姿色要身板没身板的东西,毛还没长全呢吧?知道什么是欢爱么?"
噗——几声轻笑从林间传来,几名面目姣好的男子先后从林中走出,围了过来,似是在微观什么有趣的事物,一双双眼睛露骨的黏在水寒的身上。
水寒虽不甚明了那男子说的什么,但那声线中的讽刺和这几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却让他秀气的眉毛锁在了一起。
"一个小小的男宠就敢在我家主子面前大呼小叫,嘴里还不干不净的,这静王府没规矩了么?"喜子自是不肯让水寒给这些人埋汰了去,一股萧杀之气霎时迸发出来,微眯了双眸,冷眼看着面前的几个人。
说话的男子给喜子盯了,身子微微一颤,却不肯低头,"男宠怎么了?你们家主子身份高贵,不还是进来伺候王爷了?"身份高贵又怎么了,说到最后不还是个男宠?和自己也没什么区别,想至此,那人却又理直气壮起来,"既然进了府,我劝你还是本本分分老老实实的,不然有你的好果子吃。"
听那男子说出来男宠两个字,水寒才明白这人怕是把自己当成新进府的男宠了,一张小脸瞬间涨的通红,起了身低了头下了亭子,打算离开这是非之地。
"你……"听他张口男宠,闭口男宠的,喜子气极,想说什么,远远的忽然看见一道白影如风一般直卷过来,就闭了嘴,缩回到水寒的身后。这男人说话的声音这么大,过来的人又功夫极好,怕是早就听到这些话了吧,敢如此侮辱九皇子……微眯了双眼,喜子满脸同情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第五章 无情
"寒儿——"一声轻唤远远的传来。那些立在林间的男子和亭中的男人都循声望去,待看清了来人,纷纷收了脸上的鄙夷与不屑,整了整衣冠,娇笑着迎了上去,把亭外的水寒和他身后的喜子晾在了一边。
"王爷——"堆在脸上的笑容就那样僵掉了,轩辕静看都不看迎了自己来的一干男宠,仿若他们不存在一般,身形一动便从人群中间穿了过去,直扑向那群男宠身后的水寒。
"寒儿……好久不见,都想死静皇叔了……乖,让皇叔抱抱。"轩辕静张开双臂,广袖的长袍和了外罩的纱衣随风飞舞,如蝴蝶一般扑到水寒面前,伸手便把他整个的搂进怀里。
吧唧一口亲在水寒的左腮边,顺势把脸贴过去,蹭了蹭那张沾了自己口水的小脸。嗯嗯……自家九皇侄的小脸滑滑嫩嫩的,又软绵绵的,蹭起来果然很舒服啊……怪不得自家皇兄蹭的上瘾呢,亲也亲了,蹭也蹭了,就是自家皇兄看的再紧这嫩豆腐自己也吃到嘴里了,轩辕静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眯了眯眼睛。
水寒看扑过来的是轩辕静,便没躲,任由轩辕静抱了。几年间,他也摸到了自家皇叔的脾气秉性,若不让他抱上一抱,这人便会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受气小媳妇模样,一双眼睛哀怨的黏在你身上,让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排着队的往上冒,半天不会消散。不过这次,他却没想到,轩辕静会把整个的身子都压上来,便在他怀里闷哼了一声,"静皇叔。"
"乖……寒儿,再给皇叔亲一口……"听水寒叫他静皇叔,轩辕静的一张脸都笑成了一朵花。
"轩辕静——"一声暴喝在两人耳边炸响,轩辕静身子一哆嗦,人便被拎了领子。
追着轩辕静来到后院的轩辕亦眼睁睁的看着水寒给轩辕静搂了个结结实实,脸就黑了半边,待看他搂着自家寒儿又是亲又是蹭的还死不肯放手,一张俊脸黑的就如同锅底一般,也顾不得自己一国君主的形象,闪身到了轩辕静的身后,拎了他的衣领,叫了内力把他从水寒身上扯下来,往跟在身后的红叶怀中丢去。
轩辕静看迎了他的是红叶,便抛了一个媚眼过去,然后咧了咧嘴挤出几滴眼泪,"呜呜……皇兄和寒儿都不要人家了……还是小红最好了,人家最喜欢小红了……"说着便张开了双臂摆了一个标准的投怀送抱的姿势,顺势往红叶怀中倒去。
红叶看轩辕亦把轩辕静丢过来,本来是张开双臂准备接了他,听轩辕静这么说,脸上一寒,便收了双臂,身形一转,躲开了直倒向他的轩辕静。
……呃……看红叶骤的在眼前消失,已经扑过去的身子又收缰不住,轩辕静的脸立刻苦了起来。占了寒儿的便宜,自己太得意忘形了,忘了眼前这人是不能随便调戏的,尤其是身家性命在他手心里的时候……这一个跟头怕是躲不过去了,可千万别伤了他这一张俊美的脸啊……眼看着扑面而来的地面,轩辕静干脆的闭了眼睛。
土腥气扑面而来,钻进鼻孔,痛感却没有按照预期到来。呆了半晌,轩辕静睁了眼睛,就看见了眼前满地的枯枝败叶。再侧过头瞄瞄,又看见了身边红叶长袍的下摆。
"呜呜……还是小红最好了,人家就知道小红一定舍不得人家摔跟头的。"
红叶本是躲了扑过来的轩辕静,但看他收不住身子,内心挣扎了一下,还是伸手拎了他的衣领,以免这飞岚帝国的静王爷当着自家的男宠摔个嘴啃泥,却不想给自己拎的人非但不知改悔,还在那明目张胆的调戏自己,眼角一抽,红叶果断的松了拎着轩辕静衣领的手。
"小红……"一声哀嚎,飞岚帝国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静王爷一张俊脸这下可真的当了自家的男宠和自己的亲亲皇兄和亲亲皇侄的面,华华丽丽的和落满了枯枝败叶的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呵呵……"立在轩辕亦身边,水寒看轩辕静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忍不住笑出声来。
"臭寒儿……皇叔都给小红欺负去了,寒儿非但不替皇叔报仇还笑话人家……呜呜……皇兄,你一定要给静做主。"腰身一扭,轩辕静便又扑向自家亲亲皇兄,也不管袍子上还沾满了泥土,挂了枯草的叶子,就把上了轩辕亦的手臂。饶是轩辕亦躲的快还是给他在水色的长袍上留了两道爪子印。
看轩辕亦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轩辕静难得的松了手,笑的跟偷腥的猫一般。
这又是寒儿,又是皇叔,又是皇兄的一闹腾,再笨的人都猜到了这两人的身份。又何况轩辕静养在府中的男宠们,一个个都生了七窍玲珑心,察觉到那原本被他们误认为是新进府的男宠竟是倍受恩宠的九皇子,这几个人脸上就是一白,待知道了紧跟着静王而来的是九皇子的亲亲父皇连带着心也悠悠的提到了嗓子眼。
这天下人谁不知道,飞岚帝国的皇帝把九皇子轩辕水寒都宠上了天了……别的不说,单这一应的生活起居,吃穿用度全部比照皇帝这一条,就是古往今来多少朝代都不曾有过的恩宠,更不用说,为这九皇子岚帝轩辕亦破了多少惯例了。
现在当着人家父皇的面说人家皇子是男宠……齐刷刷的跪在轩辕亦和水寒面前的一排人把额头紧紧的贴在地上的同时,都暗中祈祷,刚才在亭中的话可千万别让皇上听了去。
他们又哪里知道,这边轩辕静的男宠一找上水寒,那边就有跟出宫来的暗卫通知了正殿叙话的轩辕亦和轩辕静,两人这才撂了才喝了两口的茶直奔这里而来。也因此,走在前面的轩辕静也把那男宠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他身后的轩辕亦听得虽不真切,却也猜出大概来。现在看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几个人现下和见了猫的老鼠一般畏畏缩缩不敢吭声,轩辕亦的脸不觉冷了几分。
扫了一眼轩辕亦的俊脸,轩辕静忽然正了身形,不复刚才的嬉皮笑脸,整了整自己的袍服,拍去上面的浮土,又转身冲了水寒一笑,"乖寒儿,先跟你父皇去正殿喝茶,皇叔府里厨子做的茶点很好吃。皇叔这里有些家事要处理,处理好了就去陪寒儿玩哈!"
"朕的皇儿还用不到你陪着玩,静!"听轩辕静说要陪水寒玩,轩辕亦的额角立刻蹦起来一条青筋。话虽这样说,他也知道跪在地上的这些人怕是要倒霉了,就牵了水寒的手,带了红叶自去正殿。
"讨厌,皇兄……宫里霸着寒儿不撒手,都到了人家府里还霸着……"扭了扭腰,轩辕静便给轩辕亦牵了手腕的水寒飞去一个媚眼。
轩辕亦的嘴角抽了一抽,拉了水寒果断走人。
轩辕静笑嘻嘻的目送了轩辕亦水寒和红叶走远,又抬手整了整衣服,再回身,俊脸上便没了一丝笑意,居高临下的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几名男宠,最后目光停在了那问水寒是不是新来的男子身上。
"宁心,你倒是好大的胆子,九皇子面前没有礼数不说,竟然还说三道四的,拿皇子跟你这个男宠相提并论?"
"王爷……宁心……不知他是九皇子……要是知道……"
"要是知道打死你也不敢了吧?"轻蔑的挑了挑眉,轩辕静转了身体,"杖八十,撵出府去。"
"王爷……"一听轩辕静要撵他出府,宁心慌忙跪爬了两步伸手抱住轩辕静的双腿,一双狐狸眼眼泪汪汪的望定了轩辕静的脸,"王爷,宁心知道错了……您,您就饶了宁心这一回吧,宁心认打认罚,求您让宁心留下吧。"撵出府?当日他进府时有多少人看了眼热,又有多少人背地里诅咒了他多少次,这若是给撵出去了,自己的颜面无处放倒是次要的,今后恐怕连碗饭都吃不上了,试想下静王府撵出去的人还有谁敢收?
轩辕静低头看了一眼宁心,略皱了皱眉,便一脚踢开了抱了自己双腿的宁心,大步离去。
"王爷……"见轩辕静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心一横,宁心索性站了起来,"王爷撵了宁心出府怕不只是因为宁心对九皇子出言不逊吧?"
"哦?你想说什么?"轩辕静听他这么说,便转过身来,冷冷的望了宁心。最好别给我说些杂七杂八的,不然……
"王爷撵我出府真是因为我对九皇子出言不逊么?"看轩辕静果然回转过来,宁心仗了轩辕静平日的宠爱,此时反倒不怕起来。横竖都会被赶出府去,索性这样闹起来,兴许还有回转的余地。
"王爷怕是和九皇子关系也不一般吧,又搂又抱又亲又舔的……是因为宁心惹了王爷的心头肉,王爷才要赶宁心出府吧?……还有皇上……看皇上分明是一脸醋意大发的样子,世上都传岚帝宠爱九皇子起居坐卧皆在一处,其实这九皇子怕是皇上的禁脔……"
宁心的话还未完,轩辕静身形一转便到了宁心身边,伸手就掐了他的脖子,成功的把后面的话扼杀在宁心的喉咙里。对水寒,他确实是抱了份别样的感情,但那份感情绝不是宁心所说的那种。六年前,轩辕亦的寝殿里,水寒搂了自己的脖子说静皇叔保重的那一刻,他便当水寒如自己晚辈一般疼爱宠溺着……虽然很多时候都会让那孩子无语就是了。
至于自家皇兄和水寒间那超出父子情的暧昧,他也不是没看出来,可这并不就是说一个小小的男宠就能随随便便的说三道四。
掐了宁心脖子的手慢慢收紧,直到宁心的脸因为憋气涨的通红,轩辕静才松了手,任那身体滑倒在地上。
冷冷的看如一摊烂泥一般摊在地上的男子,轩辕亦忽然一笑,只是这阴冷的笑容让所有看见的人觉得脊背发凉,"宁心断去手足,割去舌头,挖去双眼丢出府去。其他人杖四十,从哪来的还回哪。日后本王若从你们口中听到一句对皇上和九皇子不敬,宁心就是你们的下场。"
"王爷……不要……"一直都跪在一边的其他几人此时都是噤若寒蝉。这宁心也太大胆了,仗了王爷平日的宠爱竟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也活该给断手断脚的……可是他们也没做错什么,甚至刚才连话都未说过怎么就给撵出府去呢?
"王爷……饶了我们吧。"
"王爷……看在我们伺候您这么长时间的情分上饶了我们吧……"
"情分?"似是听到了很好笑的事情,轩辕静重复了一遍,轻扬了嘴角,一脸的鄙夷。扫了一眼怔忪的盯了自己的几个人,甩了甩袖子转身沿着鹅卵石的石子路离去。
"世人皆道静王爷是多情种子,肯为一个小倌一掷千金。其实他才是这世上最无情之人啊!他的情只会给认定的人,外人休想分去一分一毫……男宠……不过是玩物而已。"一声轻叹,一位年逾四十的中年人从林中转出,银灰的袍子擦了地面。他也是给水寒的琴声吸引来的人,只是一直都未露面罢了。
"曹师爷……"一名还跪在地上的男宠看着出现的中年人。
"出了这王府不一定就不是好事……不过,今日的事还是不要再提起了,不然按王爷行事的风格,怕是会落到比宁公子还惨的地步吧!"言毕,曹师爷沿着轩辕静刚离去的小径,负了双手踱了步子离开。

第六章 茶点
轩辕亦并未带水寒去正殿,而是选了偏厅。一进门便是一张硬木的圆桌,桌上铺了织锦的秋香色桌布,长长的穗子上坠了各色的宝石琉璃。桌上白玉托盘里放了一只水晶花瓶,装了大半瓶的清水,却没插花,反而养了两条色彩斑斓,指甲大小的小鱼。透过水晶的折射在白玉的托盘上洒下一片绚烂的光影。
圆桌的四周围了几只绣墩,铺了与桌面一样色系和花样的垫子,长长的穗子几乎拖到了地面。
两边靠墙摆了几张硬木的太师椅,椅子上了秋香色的椅套,铺了厚厚软软的靠垫和坐垫,椅子与椅子之间放了小几。椅子后头的墙上挂了大幅的水墨山水,浓淡变换的墨色点染出一片绚烂多彩的秋林景色,林地之上一行白鹭直上青天。
厅的最内侧,放置了一架堪比双人床的长榻,榻上放了一张小案桌,桌上放了一套细瓷的酒具。榻前燃了一只火盆,红彤彤的炭火哔哔啵啵的响着,却没有青烟冒出,炭火的上头放了一只铁架子,架子上铜壶内的水已微沸,从壶嘴里喷出一团团的热气。榻的一侧立了一只梨花木的架子,每个格子上都放了书卷,画轴,瓷瓶,糖盒等等类似的东西。另一侧是半月型的门洞,挂了层层叠叠的纱帘。
与正殿的威严恢弘和一板一眼不同,距正殿几步之遥的这件偏厅显得十分的温暖舒适。
进了偏厅,轩辕亦便让水寒脱了靴子坐到长榻的里侧,自己坐了水寒身边,跟进来的红叶则捡了一张太师椅坐。一会就有婢女撤了案桌上的酒具,送上茶具,端来各色的小点心。
轩辕亦随手拿了那火盆上的铜壶,洗了茶具,温了茶壶茶盏,抬头见水寒盯了自己便一笑,曲了手指蹭蹭水寒的小脸,"父皇给寒儿泡茶喝。"
"哦。"水寒应了一声,便把手肘放在案桌上,支了下颌静静的看轩辕亦洗了茶叶,放进壶内,冲入滚水。
"寒儿刚才在落凤亭弹的可是海阔天高?"虽然只听到了几个尾音,但最后天高任鸟飞的激昂澎湃却也感染了他。
"啊……"水寒听轩辕亦问自己在亭内弹的曲名微微愣了愣,歪着头想了想,反问道,"这曲子叫海阔天高么?"
"寒儿不知道?"轩辕亦倒是有些惊讶,按照道理说,有过目不忘本事的水寒不应该会忘记自己所弹曲子的名字才对。
看坐了太师椅的红叶也微侧了身子望着自己,水寒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摸摸鼻子,汗颜一笑,"师傅教的时候没说。我也问过,可是他说通音律的人自能从中有所感悟,感悟的内容却又因人而异,所以叫什么名字倒是无所谓。"话虽这样说,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云锦天虽然脸上平静如常,可言谈间怎么着都透了股子心虚,所以说……这曲名他大概是忘记了吧。
看水寒有些心虚,轩辕亦忍不住勾了嘴角。伸手取了温热的茶盏,排了,又取了泡好的茶水,关公巡城,韩信点兵,转眼间,便倒好了三茶盏茶水,清甜的茶香弥漫了整个房间。
放了茶壶,轩辕亦拿了一盏茶递给水寒,看水寒接了茶盏,红叶也才起身,兀自拿了一盏茶,重新坐回去。
捧了洼在白瓷茶盏中的那半盏清亮的茶汤,浓郁的茶香扑面而来,轻轻抿了一口茶。淡淡的苦涩弥漫口腔,随即苦尽甘来,丝丝的甘洌由舌尖蔓延开去,席卷整个口腔,水寒忍不住眯了双眸。
看水寒如满足的小兽一般眯了眼睛,微微皱了鼻尖,轩辕亦忍不住扬了扬嘴角,伸手捡了一块芸豆卷递过去。
水寒并未放了捧在手中的茶盏,而是探过头,从轩辕亦的手指间叼了那芸豆卷。动作自然流畅,显见是做过无数次了。
香甜的芸豆卷在舌尖化开,配了略显苦涩的茶汤绵远悠长,回味无穷。
"啊啊啊……皇兄,人家也要……"处理了家务事的轩辕静一进门,正好撞见水寒探头叼了轩辕亦指尖上的芸豆卷,身形一晃便到了轩辕亦的身边,伸手捉了轩辕亦的胳膊,起劲的摇着"皇兄,人家也要皇兄喂静芸豆卷……"
"噗——"太师椅上红叶含在嘴里的茶将咽未咽听到轩辕静说要轩辕亦喂他就直直的喷了出来。
"呃……红叶,你又喷茶水。难道也想让皇兄喂你芸豆卷么?"
"噗——"这一次喷茶的是坐了轩辕亦身边的水寒,喷过茶水后的水寒笑的单手揉了肚子,整个身子伏在案几上,身子一颤一颤的。
"臭寒儿,你笑我。"轩辕静看看一脸铁青的轩辕亦,瞄瞄自顾研究茶盏上花纹的红叶,再看看整个人都快缩到案几下的水寒撇了撇嘴,松了抓着轩辕亦袍袖的手,脱了靴子从另一边上了长榻,盘了双腿坐到水寒的身侧,一双爪子自然而然的伸向水寒的小脸。
爪子还未到,身边的温度就突然降了下来,轩辕静身子一颤,瞄瞄对面轩辕亦一张铁青的脸,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讪讪的收了爪子,嘟了嘴,拿了茶盏自顾自的倒了盏茶喝。
一盏热茶下肚,轩辕静的心情也好了起来,看水寒面前那小碟芸豆卷下了大半,忽然一笑,"寒儿,可还喜欢这芸豆卷?"
"嗯。"水寒点了点头,吃惯了轩辕亦做的西式甜点,再尝尝这中式的茶点,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又是别有一番风味。
"寒儿可知,你静皇叔府中的这位点心师傅可是本王花重金聘请来的,就是御膳房的厨师也不一定有他的手艺啊。"轩辕静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的往水寒身边凑凑,只是这说出来的内容毫无神秘感。
水寒眨眨眼睛,扭头望轩辕亦。
轩辕亦微微点了点头,不过……既然寒儿喜欢这厨子怕是静王府留不住了。
轩辕静可不知道轩辕亦把主意打到了自家的点心师傅身上,此时此刻倒是像极了哄诱小白兔的大灰狼,又往水寒身边凑了凑,"呐……寒儿,皇叔跟你商量点事……把你父皇做的点心分给静皇叔一块,静皇叔保证你每天都有芸豆卷吃怎样?"每次去盘龙殿看那桌上摆着的散发着香甜气息的各式各样见都没见过的点心,却只能看着水寒吃,他都快郁闷死了。今日正好自家九皇侄在这,当然要诱骗一块来尝尝。
水寒身边,轩辕亦看水寒的双眸黏在那盘好吃的茶点上,知道他内心很是挣扎,便危险的眯了凤目,盯了他。
呃……水寒看看桌上细瓷小盘里码的整整齐齐,散发着香甜气味的芸豆卷,挣扎了一下,歪了头想了想,忽然转头问,"父皇,惠州的两成钱粮是多少?"
"呃……"轩辕静原以为水寒会答应,却不想他忽然这么问不由愣了一下。
他不明白却有人明白,"你静皇叔卖了这静王府大概够了吧。"脸上的表情缓和下来,抿了一口茶盏中的茶水,轩辕亦回答的云淡风轻。
"呼——所以说,静皇叔,父皇做的点心,你买不起啊。"
呃……
轩辕静终于明白了水寒的意思,当日就因为惠州刺史南飞羽吃了水寒的一块点心,自家皇兄就加了惠州两成的钱粮,结果第二年年底南飞羽回京叙职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老了快十岁了。
"呐……寒儿,南飞羽不过是个刺史,皇叔可是飞岚的王爷啊……所以……"
"所以皇叔要付双倍的是不是父皇——"水寒眨了眨眼睛,看身边的轩辕亦。
轩辕亦看看水寒,又看看轩辕静但笑不语。
"臭寒儿,寒儿是不打算把你父皇做的点心分给皇叔尝尝是么?"轩辕静再次嘟了嘴,也不管坐了他对面的轩辕亦,伸手就狠狠的扯了扯水寒的脸蛋。
"呵呵……父皇说父皇做的点心只有寒儿能吃。"水寒咧了一下嘴,伸手揉揉给轩辕静扯的生疼的脸,应道。
听水寒这么说,坐了水寒身边另一侧的轩辕亦凤目暗了暗,定定望着身边的少年,眼中是从未出现过的浓情蜜意。
寒儿既然喜欢这芸豆卷,那父皇就把做这点心的厨子弄进宫里好了。看看对面兀自捧了茶盏眉头喝茶的轩辕静,轩辕亦的目光闪了闪,却未作声。
几日后,丁宁便抱了一小罐水寒熬的草莓酱进了静王府的厨房。那负责静王府茶点的厨子在尝了罐里的果酱之后,果断的卷了铺盖跟着丁宁屁颠屁颠的在轩辕静幽怨的眼神中进宫去了。
也是从那日起,时常去皇宫的飞岚帝国静王轩辕静又多了一条蹭饭的理由。
当然这是后话,若是轩辕静知道了自家亲亲皇兄的主意,此时也就不会如此淡定又幽怨的捧了茶盏喝茶吃点心了。

第七章 杀手
天边卷起的积云铺天盖地的压来,直至遮挡了太阳,铺满了天空。凉飕飕的风渐渐变得猛烈阴寒起来,卷起街道上行人的袍服,也把街面上店铺的招牌刮的叮当作响。温度明显下降,上午还是艳阳高照的春日,此时却如数九寒天,冻的人直打哆嗦。黄昏,一场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卷下来,大地一片银装素裹。
已近午夜,纷纷扬扬下了大半夜的雪总算住了,云开月显,大半个月亮把清冷的月光洒下来,映了厚厚的白雪月光下的整座落凤城都亮如白昼。
落凤城城北静王府用来招待贵客的墨园内,正房内四角和床榻前红通通的火盆把整间寝室烘烤的暖暖和和。厚重的绯红织锦床帐里,雕花大床的内侧,九皇子轩辕水寒卷了一张厚实的锦被,头埋在并排两枕之间的空隙里,睡的正香。
一股清香飘入鼻孔,睡梦中的水寒忽然转醒,略略扇动了几下鼻翼,便皱了秀气的眉毛,同时睁了一双清亮的眼睛,睡意全无。最开始闻见香气他还以为是轩辕亦回来了,但紧接着,他便意识到这香气与轩辕亦身上那好闻的茉莉花香截然不同,香切香已,却透了股冲鼻子的霸气。
迷魂香?水寒屏了气息,同时手慢慢摸到了枕头下面,触到了枕下的匕首,拇指按了绷簧,反手握住了匕首的短柄。
一会,细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虚掩的房门轻轻推开,几条影子高抬脚轻落步,潜进了寝室。走在最后的一人又轻轻掩上了身后的房门,然后冲前面回首的人打了一个手势。那回首的人点了点头,一翻手腕,手中便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重复了高抬脚轻落步的动作到了床边,握了匕首的人微微顿了一下,侧耳听了听,细微的鼾声从帐子内传来,那人便身手揭开帐子。
噗——声轻响,寒光一闪,飞溅的血线,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到了绯红的锦帐上。
那掀了锦帐的人直挺挺的立在床前,圆睁了双目,满脸的不可置信。举过头顶的匕首还未落下,人便没了气息,一股温热的鲜血顺着脖颈上细小的切口喷出来,血腥气弥漫了整间屋子。
身后的几人看床前人只揭了幔帐就再没动静,就有些犹豫。迟疑了片刻,走在最后的人,又冲其中两人打了手势,让那两人过去看看,却不想,他二人人还未动,床前的人身子突然横飞出来,直直的向那两人撞去,他身后一条白色的影子飞掠而出。
"啊——"一声惊呼,前面的两人条件反射一般伸手接了那横飞过来的影子,鲜血喷在他们脸上和身上。
水寒紧跟在给他踢出去的已死之人的尸体之后,掠出床帐,单脚虚点了地面借了力便往门口飞掠而去。从这几人进入房间水寒便从这些人行动时发出的细小声音中分辨出,来人必是顶尖的杀手,与之交手自己全无胜算,因此最先想到的便是逃命。
出了这房间,便是静王府,自己的安全就有了保障。再者虽然他对自己的功夫没什么信心,却对自己的轻功极为自信,就连云锦天这样的高手即便拼了全力也只能勉强赶上他的速度,出了这屋子这些人便不在话下了。
只是,这摸进屋子里的人显然也想到了这点,看他往门口掠去,就直扑过来,数把匕首短刀直奔水寒的后心。若想再开门,已是行不通,若撞门而出,面对静王府厚重的屋门,水寒自寻他还没有这份能耐,只好一脚踹到门扇上,重新借了力,矮了身子,从扑过来的几人中间穿过,重往屋子中间的圆桌去了。
噗——又是一声轻响,血舞喷出,身影所过之处,又一具死尸栽倒。
为首的杀手目光一凛,一丝讶异从眼中闪过。两个照面,他就折损了两名手下,对方却毫发无伤。看身材对方似只是十多岁地少年,怎么会有如此的身手。
心思转念间,水寒已经重新落回到床榻前,和那几名杀手中间隔了圆桌。转身,抬脚,一脚便踹上了挡在自己和杀手中间的圆桌。这一脚,水寒用了七分力,沉重的圆桌飞起,向准备再次扑过来的杀手飞去。
那头目见沉重的圆桌向自己飞过来,收了左手的匕首,右掌劈出一道掌风,轰——的一声,圆桌碎裂,那几名杀手的行动却也因此稍微延滞了一下。
仅是一滞,对行动迅速的水寒来说,却也足够了。碎片落地,几名杀手只能眼睁睁看着水寒穿窗而出。
墨园院内,水寒轻飘飘落了地。光着的双脚踩进厚实的雪里,脚下一凉,水寒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暗卫何在?"察觉不到一直跟随在身边暗卫熟悉的气息,反倒有几股杀气隐在四面八方,牢牢的锁在自己的身上,水寒心里一沉。
果然,几道黑影从屋脊上掠下下,成包围之势,封死了水寒所有的退路。水寒扫了一眼站在四周浑身杀气的几个人暗自叹了口气,前世,第一次杀人是作为佣兵,这一世第一次杀人却是为了自保。
既然躲不过去,也跑不了,水寒反倒不急了,沉下心来,把手中的匕首横在面前,摆了个防守的姿势,幽蓝的匕首在明亮的月光下闪着寒光。
"速战速决。"虽然结果了那几个一直都在暗中护着屋中人的高手,可这里毕竟是静王府,也算得上是戒备森严的所在,长时间的打斗必会引人注意。拖得时间越长,对他们越是没有利。
屋内的几名杀手也跟在水寒身后破窗而出,和守在外面的人会合,其中两人背上还背了死在寝室中杀手的尸体。屋外的人看那两人把两具尸体放到地上也是一惊,再看立在他们中间的水寒时,眼睛里面都多了几分慎重。
速战速决么?正合我意。
一二三四……九个,连带了刚死的两个,十一名顶尖的杀手联手出马仅仅是为了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自己的命真是值钱,既然这么值钱又怎能让别人随随便便的拿去?
况且,这一世跟了个厉害的师傅学了几年的功夫,期间虽有舞墨和喜子练手,这两人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尽全力。现下也正好拿这些人来试试身手。想至此,水寒的嘴角微微扬了起来,连带了整张脸也生动起来。
借了明晃晃的月光,那正对了水寒的杀手见眼前少年只是轻轻扬起嘴角,原本平淡无奇的小脸忽然就变得生动起来,心中一动。只是一瞬间的晃神一阵冷风便扑面而来,移形换步,也亏得他身手快,侧过身子的同时,明晃晃的匕首擦了他的脖颈划过去,在下颌处留下一道血痕。
这杀手闪身之下,包围圈便撕开了一个口子。
不好,看水寒飞掠出包围圈,几名杀手同时惊觉不妙,若让他逃出去,任务没有完成,自己的性命便也不保了。因此施展了轻功拼了命的想要围堵上去。
出乎意料的是,飞掠出包围圈的水寒并未逃走,反而回转身形,把手中的匕首横在身前冲着迎面而来的杀手们直扑过来。
奔在最前面的几人收不住已然冲出去的身体,只好闪身躲过,饶是如此,有名杀手的夜行衣也给水寒手里的匕首划开一道口子。
跟在最后的两人显然没有前面人的身手,收不住身体又躲不开,径自迎了水寒过去。
水寒见这两人到了身前,手腕一翻,横了匕首,浸了剧毒的刃直抹过去。
噗——噗——两声轻响,寒光过处喷出两道血线,两声闷响,死尸栽倒。温热的鲜血从颈部的刀口汩汩的流出来,顷刻间融化了大片的雪花,在明亮的雪地上留下一片暗影。
不过如此,一抹冷笑从嘴角划过。两个照面对他来说却也足够了。这几人虽然身手很是厉害,却也还不是他的对手,毕竟云锦天教出来的徒弟,放眼江湖虽说不上独步天下,却也少有对手。
慢慢转回身子,手臂微垂,紧握在手中匕首尖端朝下,有些苍白的脸上挂了一抹阴郁。水寒就这样冷冷的对了面前的七名杀手,一抹杀气从微眯起的双眸中一闪而过。
眼前立着的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可不知为何,从那略显瘦弱的身上,几个人却都不约而同的感受到了无法忽略的萧杀之气。
身随意动,水寒的身体微倾双手捧了匕首直朝其中一人的心窝而去。杀人的人变成了被杀的人,看着那急速而来的匕首,身为杀手,那人的脸上竟然闪过一丝恐惧。拼命后仰了身体,意图躲过那直奔心口而来的匕首,却不想,水寒动作快的超乎他的预料,转眼人便到了身前,同时手臂一翻,手中的匕首以一个几乎不可能的角度割破了那人的喉咙,血线飞溅的同时,人便以失去了性命。
脚步未停,水寒再次期身向前,奔了那人身边的杀手而去。
明晃晃的匕首再一次带出一道血线,似舞蹈一般轻盈的身体在几名杀手之间穿行回旋,幽蓝的匕首所到之处血珠飞溅,喷起来的血线冲向天空,形成细小的雾滴,洒在雪地上。浓重的血腥气飘散开去,弥漫在空中的血雾仿若一层红纱,遮挡了清冷的月光。月黑杀人夜,即便不是月黑,却也是杀人的夜晚,不知为何,水寒的脑海中竟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几息之后,除了那为首的头目,其他所有的杀手,此时都变成了一具具尸体,倒在地上。

第八章 墨园
杀手中,除了那为首之人,其他所有的杀手都变成了一具具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夜风吹过,吹起了地上的积雪,打在脸上身上寒彻骨髓,可那杀手,面对了身前的少年,额头上却渗出汗珠来。
"吱呀——"一声轻响,虚掩的院门给人推开了一道缝隙,探进王府内一名更夫的脑袋。更夫大概是给院内的响动吸引,虽然知道墨园不是一般仆役能随便进出的,犹豫了再三还是悄悄推了院门。
院门一开,一股浓重的气味就钻进了那更夫的鼻孔,更夫抽了抽鼻子,皱了一下眉毛,似是在思考这是什么气味,但是紧接着,就变颜变色起来。借了月亮地,他先是看清楚了,地上离他最近的黑色物体分明是一具尸体,温热的鲜血还在从脖颈处流出,染了身下一片雪地,几乎同时他也辨认出冲进鼻孔的分明就是血腥气。
当啷一声,原本拿在手里的更梆落地,铜锣砸到台阶上发出巨大的响声。可这更夫现在什么也顾不上了,连滚带爬的从墨园门口的台阶上退下,然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略略喘了口气,擦擦额头的冷汗,半晌,他才似从恐惧中转醒过来,"杀——杀人啦——杀人啦——"
一声骤然拔高的惊叫从墨园的门外响起,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格外的响亮,声响过后,原本陷入黑暗的大半个静王府很快就人声鼎沸,灯火通明起来。
墨园外更梆乱响,脚步声凌乱,更有数名护府的高手沿着屋脊直掠而来。
园外嘈杂声,叫喊声连成一片,园内却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响动,水寒和那杀手的头目相对而立。一边,幽蓝的匕首横在胸前,清亮的双眸紧锁了对面身穿夜行衣的杀手;另一面,短刀低垂,着了夜行衣的身子微弓,身上的肌肉绷的紧紧的,面对了一身月白里衣的少年,面巾上的双眼中竟然闪过一丝恐惧。
那杀手本来是趁了夜色偷潜入王府的,现在听墨园外的声音,已是心虚了,又加上看自己带来的人在水寒面前走不到两个照面就都命丧黄泉,心里更是惶恐。若说刚才自己的几个手下和少年交手时他还有机会逃脱,那现在,独自一人面对那少年,自己毫无脱逃的把握。
不杀眼前这少年,静王府,怕是出不去了。咬了咬牙齿,杀手双手捧了手中的短刀,身子掠起直朝水寒扑来。水寒未躲,甚至连眼睫毛都未多眨一下,冷冷的看着那映了月光的短刀冲着自己的心口而来。
直到那刀尖几乎要触及到自己月白里衣了,身形忽然一转。杀手眼睛一花,眼前便忽然失去了少年的身影。再抽刀,已是来不及了,转至杀手身侧的少年,手中紧握的匕首以一个奇妙的角度从杀手凶恶腋下探近身体,手臂一横,手腕翻转,一道血线从那杀手的颈动脉喷出。莫可名状的恐惧还凝结在脸上,性命,却已然没了。
直到此时,墨园外的声响才轰然进入水寒的耳朵,叫声,喊声,脚步声交织在一起,更有尖利的一阵紧似一阵的更梆声,震得水寒头皮有些发麻。
"碰——"一声巨响,原本虚掩,后来给那更夫推开一条缝隙的院门完全被撞开,一队穿了明晃晃的铠甲,腰配刀剑的侍卫举了浇着松油的火把直闯进来。进了门口,这一队人便自觉的分为两队,从两边呈环形把水寒和一地的死尸围在中间,更有王府中护院的高手立在四周的屋脊和墙头之上,居高临下的监视了这院子。
接着,又有一队人涌进院内,被众星捧月般拥在正中的便是飞岚帝国的皇帝轩辕亦和静王轩辕静。待借了四周通明的火把看清这院内的情形,这一堆人就齐刷刷的倒抽了口冷气。
墨园,给侍卫们围在中间的那块地面上,几具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火把的光亮下,甚至能看见离院门最近的那具尸体黑巾上圆睁了的双目,惊讶和不可置信就那样定格在那双已然失去生命力的眼睛里。
原本晶莹一片的雪地里,此时到处都是血迹。一片片,一块块,斑斑点点,在寒冷的空气中,温热的鲜融化了地上的积雪,血水汇成溪流顺着地势在低洼一点的地方聚集。
一摊摊血水和尸体中间,十三四岁的少年傲然而立。光着的双脚踩在几乎能没倒脚腕的雪窝里,月白色的里衣染了斑斑的血迹,单手反握一把幽蓝的匕首横在胸前,摆出一个防御性极强的姿势,鲜血沿着匕首的血槽聚集到刀尖,一滴一滴的,缓缓滴落到脚下。
一张清秀的小脸,冷静中带了点冷漠,一头乌黑的发丝随风飞扬,几丝凌乱的长发从耳前勾到脸上,映了欣长的脖颈和里衣领口上外露的皮肤,给少年平添的一抹柔和。
"寒儿——"对身后那些人大口的抽气声充耳不闻,也对雪地里那大滩大滩的血迹和遍地的死尸视而不见,此时的轩辕亦眼中只有那立在院中,满身血污的少年。
三步并两步,大步流星的走到水寒面前,伸手搭了水寒的肩膀,俊脸上是水寒从未见过的张惶,"寒儿,有没有受伤?感觉怎样?"嘴上说着,眼睛便在水寒身上扫了一遍见那月白的里衣虽然染了血污却不见伤口,略感安心。
漆黑的双眸盯了对面的轩辕亦,反握了匕首的手轻轻垂下,然后松了。当啷一声,匕首落地,发出一声脆响。
"父皇……"极轻的声音,听在耳里却极为真切。轩辕亦心中一安,"寒儿感觉怎样?"
"冷……"光着脚踩进雪里身上又只穿了单薄的里衣,刚才一直绷紧了神经,还未发觉。现在给冷风一吹,单薄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听水寒说冷,轩辕亦顾不得水寒满身的血污,伸手便抽去腰带,解了外袍把水寒略显单薄的身体整个的裹进怀里。袍服内,水寒伸手环了轩辕亦的腰身,然后安心的合了双眸。
"皇上——皇上——"抱着轩辕亦大氅的丁宁看轩辕亦解了外袍,搂了水寒,虽看着一地的死尸头皮发麻,也还是横了心,踮着脚,小心的绕过那些尸体,来到轩辕亦身边,把一直抱着的大氅递过去。
轩辕亦接了大氅,把怀中的水寒裹的严严实实的,然后打横抱起,转身离开墨园。
轩辕静看看这凌乱不堪的院子,皱了皱眉毛一转身便跟了轩辕亦往自己的寝殿而去。
一直跟在轩辕亦和轩辕静身后的莫言看他们两人先后离去,就从台阶上下到院子里去,查看那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死尸。看他这样做,原本跟着轩辕亦一起到这墨园来的另外几个也学了他的样子纷纷蹲了身子查看。
有名穿宝蓝色长衫的青年倒是没去查看那些尸体,径自走到莫言身边,"那孩子该不会就是九皇子吧?"
"你以为呢?"莫言瞟了眼立在身边的青年,忽然轻笑一声,站起身,又去查看其他几具尸体,看过一圈之后仿若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嘴角挂了一丝玩味。
"怎么了?看你笑的这么阴森。"跟莫言说话的青年看他那副表情,就又凑了过去。
"咱们这位九皇子还真不简单啊……"回望了一眼身边的青年莫言转身准备离开。
"喂,你……"见莫言高深莫测的丢了这么一句话,转身就离开了,青年气绝,眨了眨眼睛,他忽然一笑,冲着一直立在门口台阶上没下来一人喊道,"嫂子……"
"谁是你嫂子。"随着一声呵斥一道人影飞身过来一脚就踹向那喊嫂子的人,那人嘻嘻一笑就闪身躲开。
飞身而来的人,看他躲开了,却也没追,立在莫言身边问,"看出什么来了?"
莫言看了眼立在身边的人,便重新蹲下,"你看看这人。"
听莫言说,穿宝蓝长衫的男子便蹲在莫言身边,仔细查看。地上尸体的面巾已然给莫言扯去,露出一张平凡无奇的面孔,圆睁的双目里都蹦起了血线,脸色发青,嘴唇则是紫黑色。不由叹息了一声,"逍遥宫的毒果然见血封喉啊……"
"他说的不是这个。"红叶抱了肩膀从远处走过来,停在莫言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尸体。
"怎样?"莫言见红叶回来了,就问。
"五名暗卫全死了,一刀毙命。"红叶知道他问的是暗卫就回道,目光却没有离开地上的死尸,看那穿了宝蓝长衫的青年还蹲在地上,就接了刚才的话题,"所有的杀手,一刀毙命。虽有两个身上也有刀伤,却只是表皮伤,真正致命的伤口全在这里。"说着,红叶便蹲了身,伸手捏了那杀手的下颌,略微抬了他的头,露出脖颈上一道只有一指长的细小的切口。
"全部么?"一直立在莫言身边的人听红叶这么说,有些吃惊。
"全部,十一个,致命伤全在这里。"红叶起了身,扭头示意侍卫们过来抬了眼前这尸首出去,然后转身看了一眼莫言,和他身边立的人,还有那穿了宝蓝长衫的人问,"你们谁能做到?"
没有人回答,一身寒风吹过,听到这话的人都不由打了个冷战。
"我做不到。"说完,红叶便转身离开,径自往轩辕静的寝殿去了。
目送了红叶离开,莫言微皱了眉毛。九皇子……越来越搞不懂了。明明还只是个孩子,可是刚进院时脸上那抹阴狠与果决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看错……
"月儿,那孩子就是。"转身对了一直立在身边的人,莫言忽然一笑。
"就是……"那人先是皱了皱眉,随即便明白了莫言的意思,啊了一声,随即捂了嘴,满脸的不可思议。
莫言点了点头,那孩子就是皇上的心系之人啊!

第九章 逃家
轩辕静紧跟了自家皇兄到了自己的寝殿就指挥了殿内一干太监宫女伺候轩辕亦和水寒沐浴更衣。怕水寒着凉,轩辕静愣是把他按在温泉里小半个时辰才准他出来。轩辕亦偶尔会在静王府小住,因此这王府里自有他换洗的衣物,不过,第一次住静王府的水寒除了临行时带来的准备明日换上的袍服和身上那套睡前才上身,如今给血污了的里衣外就再没别的衣服可换了。轩辕亦便捡了一套自己未上身的里衣让丁宁送去。
所以当水寒披散了头发,着了袖口和下摆拖到膝盖裤腿也卷了好多道的里衣从后殿的温泉池中满头黑线的走回到寝殿正殿的时候,原本坐在殿内太师椅上喝茶吃夜宵的轩辕静就乐颠颠的跑过去,上下打量一番,见宽大的领口处露出了一片雪白的肌肤,便低了头,把鼻尖凑到领口,深深吸了口气,随即笑眯了眼睛,"原来寒儿身上的味道是药香啊。"说完,就又把鼻尖凑过去。
"药香?"水寒一愣,便伸手拎了宽大里衣的衣襟,低头把鼻尖探进领口嗅了嗅,可是除了淡淡的沐浴用的乳液的味道,他却并未闻出什么药香。
"呵呵。"看水寒竟然真的低了头去嗅,轩辕静轻笑出声。伸手便把水寒有些单薄的身子搂进怀了,只隔了一层里衣,软软的身体搂起来果然好舒服啊,轩辕静笑的双眼都眯成了一条缝,"寒儿,在皇叔这里多住几日可好?"
"你说什么?朕没听清楚?"沐浴更衣,重新换了袍服进殿的轩辕亦看轩辕静搂了自家九皇儿不肯放手,又说要留了他多住几日,额角一跳。
"呃……皇兄……"猛然听到轩辕亦的声音,轩辕静慌忙松了搂着水寒的手臂,讪笑着迎上去,"皇兄……"偷偷看看自家皇兄一跳一跳的额角,轩辕静的心啊肝啊,就忽悠悠的统统提到了嗓子眼。呜呜,原本只是看他不在才偷偷吃水寒的豆腐,却不想还是给看见了……立在一旁,轩辕静扯了自己袍服的袖口满含幽怨的盯了自家皇兄。
轩辕亦早就对轩辕静满脸的幽怨免疫了,径自从他身旁经过,来到水寒跟前,伸手便扣上了他的脉门。感觉到手指下,水寒的脉象平缓有力,心便稍安。看他径自上了床,钻进被子里就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
"皇上。"红叶端了一碗发热驱寒的汤药进来,看轩辕亦坐在床边,便来到床前把手中的药汁抵到轩辕亦手中。
"三卫总管给朕的九皇子煎药,也真难为你了。"
"属下该做的,若是静王府太平无事,这事也轮不到属下做。"红叶瞟了一眼立在一边扯自己袍袖玩的轩辕静,脸上神色平静如常。
轩辕静原本自顾自的玩着袍服织锦的袖口,忽然听红叶这么说,张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委委屈屈的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不管怎样,水寒在他静王府遇刺,无论怎样他也是脱不了干系。
"喜子怎样了?"看红叶进来水寒便问,虽然对手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可是一番打斗下来也发出了不少的声音,喜子不可能不有所察觉,可到现在他还未见喜子的影子,心中也不免担心。
"他没事,只是被人迷倒了,现在已经清醒了。在殿外候着呢,殿下要叫他进来么?"
"哦。"听红叶说喜子只是给迷倒了,水寒便安了心,"一直跟着的暗卫呢?"
"死了,一刀毙命,没有任何反抗的痕迹。"红叶回答的很干脆。
"是么?"水寒应了一声,接过轩辕亦手中的药碗,仰起头,大半碗药汁一饮而尽,说不出的苦涩充满了整个口腔,水寒忍不住咧了咧嘴。
嘴才咧开,就有颗糖球给塞进来。水寒看了眼床前的轩辕亦,便咯嘣嘣的咬碎了嘴里草莓味的糖球,酸酸甜甜的糖果化在嘴里,冲淡了口腔中的苦味。
"这些刺客是冲着朕来的么?"看水寒皱起了眉毛舒展开来,轩辕亦便转向立在身边的红叶。他不认为,十一名能毫无察觉杀死暗卫的杀手,目标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虽然水寒功夫了得,但是真正知道的只有身边最值得信赖之人。在外界看来,飞岚帝国的九皇子只不过是一个给父亲娇宠着的孩子,一个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的皇子。
"这个……"红叶看了一眼立在一边的轩辕静,"皇上,其实今天静王爷原本是打算把您和九殿下安置在这间寝殿的。晚膳前才又收拾了墨园让九殿下住进去的。"
"静?"轩辕亦每次留宿静王府一向都是住墨园,也因此想当然的认为墨园是早就给自己准备了的。现在听红叶这么说,便转向轩辕静。
"是这么回事。"看轩辕亦看自己,轩辕静便停止了摆弄自己袍袖的小动作,"原本墨园是有人住的,静才会打算空出自己的寝殿给皇兄住的。不过住的人下午忽然走了,静就让宫女们重新收拾了墨园。"
"有人住?"能住进静王府墨园的人,天下恐怕没几个吧。红叶听轩辕静说有人住,便冲着他挑了挑眉毛。
"是风家少族长风清扬。"全当没看见红叶冲自己挑眉,轩辕静答道。
"风清扬?"若是他倒也住得这墨园,轩辕亦略一沉思,只是他怎么突然来了这落凤城,又怎么会突然离去了呢?
"就是他,"轩辕静说到,"三天前风清扬突然进府来,只说是想暂住几日。当年他大婚时静去观礼,也就相识了,又因为他是风族少族长,所以就把墨园收拾出来给他住了。本来还打算趁着今日皇兄来把这事和皇兄说了,也好让他见见皇兄,可是谁知道他下午忽然说走就走了。"
"风清扬?"喝了汤药,捂在被子里的水寒听轩辕静说起风家少族长忍不住插了句,"今天下午在落凤亭弹琴,倒是见了一个穿青色长袍的男子,身手了得,就是静皇叔说的风清扬么?"
"风清扬?"轩辕静想了想,"青色长袍,又连寒儿都认为他身手了得,大概就是他了。"
"哦。"知道了那亭外听琴男子就是风家少族长风清扬,水寒随口应了一声,就缩回到被子里。
看水寒难得的关心起这个风清扬来,轩辕亦的凤目微眯,伸手把已经被水寒拉置鼻孔处的锦被拉下来,"寒儿倒是对这风家的少族长很有好感啊?"微挑起的尾音,带出了些许的不满。
"呵呵,不是……"不知为何,听出轩辕亦的不快,水寒竟然没来由的心虚起来,皱了秀气的眉毛想了想,"只是有点在意……"
"在意啊……"拖长的尾音,轩辕亦眼角略抽了一下。
"落凤亭见到的时候,他好像有话要说,却没说出来……"总觉得那人身上带了浓重的悲凉和让人无法忽视的哀伤,"他有什么心事吧,只是不方便或是不能说出来。"
听水寒这么说,轩辕亦便扭头看轩辕静。
"嗯。"轩辕静点点头,也皱了眉毛,"当日他进府时,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也旁敲侧击的问他,他也不说。虽然跟我说是想出谷来见识见识,可是整整两天不要说出府,连墨园的门都不曾出过。而且,最奇怪的就是,自始至终都是他一人,不要说随从仆役,就连贴身保护的人也未带,按理说风家是绝对不应该就这样放任了他出谷吧。"
"逃家么?"看轩辕亦转移了目标,重新缩回到锦被里的水寒忽然又探出头来。
"乖寒儿……风清扬可是风家少族长,有家有室,又有风家的责任在身,况且他还有一双儿女,怎么可能逃家么。……难道是你父皇管的太紧了,寒儿也想逃家?"轩辕静听水寒这么说,立刻嬉皮笑脸的挨到床边。
"呵呵……寒儿还不想逃。"这自由自在的米虫生活他可还未过够呢。
"逃吧,逃吧。逃到静皇叔这里来吧……"话音未落,就觉身边一阵冷风袭来,轩辕静原本笑容满脸的脸立刻一僵,摸摸自己的鼻子,又看看仿若什么事情都未发生的轩辕亦,清清喉咙,"所以说啊,风清扬是不大可能逃家的。"收了脸上的嬉笑,飞岚帝国的静王爷立刻又一本正经起来。
"那倒不一定啊……"小声嘟囔了一句,水寒再一次缩进被子里。前世的水家家主虽然没有家室却也有一个组织的责任在身,偶尔也会有逃家去的念头,只是一直都未付诸实施罢了。
轩辕亦看水寒略有不满的嘀咕了一句,就猜到了他的想法,忍不住勾了嘴角。
"这么说来,今夜的杀手目标其实是风家少族长风清扬了?"红叶难得的皱了眉毛。
第十章 改变
"这么说来,今夜杀手的目标其实是风清扬了?"红叶难得的皱了眉毛,"他们不知道风清扬下午便离开了,也才会把九皇子当成目标下手。"他就觉得,这些杀手出现的时间有问题。虽然轩辕亦出宫是早就定好了的,可留宿静王府却是临时起意,即便是走漏了风声,仓促之间也不太可能聚集如此众多的高手进静王府刺杀。
"静,风清扬现在落凤城这件事你通知风家了么?"轩辕亦皱着眉还在思考水寒说的逃家的事。没有随从,更没有护卫,孤身一人……
"还没有,本来是想等皇兄和他见过之后再看情况定夺的。"
"让铸剑山庄派人通知了风家……还有让暗卫在落凤城中查找风清扬的下落,找到了不必惊动他,暗中保护好了,若是给他发觉就直接言明身份,请他入宫。还有……着各地的隐卫多注意风家的动向,有消息随时报进来,这两件事立刻去办。"在静王府刺杀风清扬,是为了挑起风家和飞岚皇室的嫌隙,还是只针对了风清扬个人的?风家少主离家,他却没有得到一点消息,是刻意隐瞒还是另有所图?这些都是必须一一查清楚的事情。
"是。"
"好,我这就去。"
红叶和轩辕静应了一声转身出了寝殿。寝殿外侍立的宫女看红叶和轩辕静都出来,便轻轻的掩好殿门。
寝殿中就只剩下躺在床上的水寒,和坐在床边的轩辕亦。
红叶端来的汤药中除了驱寒发热的成分也加了安神的草药,所以这殿里一静下来,水寒便合了眼睛,似是迷迷糊糊睡熟了。
轩辕亦静静坐在水寒的身边,目光再一次落在枕头上那张清秀干净的小脸上,微蹙了剑眉。
若不是今夜亲眼看见水寒以那样傲然的姿势立在一堆死尸中间,他几乎忘记了,眼前这略显单薄少年的灵魂是穿越而来的。
七年了,不算长可也不算短的时间。七年间他一直都把水寒当做他最珍爱的宝物,小心翼翼的呵护着,疼爱着,也深深的爱恋着。除了六年前的那场意外,一个身居宫中的皇子,竟然可以躲开宫内的明争暗斗,也可以避开朝中大臣们时不时的窥探,不得不说他一直都把水寒护得很好。
若没有今夜的这场刺杀,他恐怕会一如既往这样心安理得的宠爱骄纵水寒吧,只是今夜,今夜的这一场变故,让他想起,前世的水寒其实是影狂的当家人,水家的家主,是一个甚至比自己还要强势的男人,一个不应该给自己一直束缚在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