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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混乱的神殿
苍龙国正东方的神山上,一座宏伟的神庙背靠大海,面向整个国都。神山顶峰立着一座巨大的雕像,一个英俊的少年持杖赤脚站立在最高的岩石上,冷眼看着世人,不怒自威,一条青龙盘踞在少年身后,龙尾在前护着少年的腰腹,硕大的龙头从少年肩膀探出,看着人们的眼神和少年一般无二。
神庙的前殿,此刻正是一派庄严肃穆。众多神官按照等级次序进入前殿,默默地跪倒在殿前,殿上摆着两个黄金托盘,一边是冬日的最后一粒雪,一边是春日的最初一粒种子。这神物本身就带着神力,此时更是需要在神前各司其职。
前殿黑压压的跪满了人,却没有人发出不该有的声音。一片寂静之后,大祭祀在前,一位盛装的青年在后,两人缓缓步入神殿。
分别跪在正前的两个蒲团上,大祭祀对青年说,"卡斯殿下,今年是60甲子之数,是值得庆贺的年份,也是需要求圆满的年份。请殿下务必诚心祈祷龙神恩降福泽,方能国泰民安。"
国泰民安?卡斯募地一笑,原本清冷的脸上瞬间讥诮起来,"若不是父王病弱在床,此次重要的祭祀,他是不会缺席的。我既然代父祭祀,必定诚心诚意,岂敢误国误民?"
大祭祀和卡斯的对话,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并不避讳,周围很多神官都听得清清楚楚,但低下的头却没有一个人敢抬起来。
只听大祭祀一笑,说," 殿下的诚心无人敢疑。"
卡斯听了大祭祀的话,随即抬头看向重重幔帐之后,眼中充满了倾慕。"祭祀之后,我想去拜见龙神。"
大祭祀微微点头,"殿下对龙神的忠诚人人皆知;在龙神面前,无人的心思能够隐藏。"
卡斯深深地看向大祭祀,对方是一派低眉顺目,卡斯又转过头来,默默不语。
此时,只听悬挂在前殿房梁上的金铃忽然清脆作响,殿上跪着的所有人都面色一正,恭恭敬敬低将额头抵在摆在身前的手上。大祭祀和卡斯一起盯着殿上的两个黄金托盘。
只听金铃清脆响过9声,那冬日的最后一粒雪忽然溶化,春日的种子竟然也瞬间破壳,眨眼间便蜿蜒出了细长的嫩芽,几秒钟的功夫便将黄金托盘围绕遮盖了起来。
大祭祀和众神官开始小声念起上古意义艰涩的语言,那祷祝词流传到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最初的意思,好在只要年初来,神力不减。
卡斯在一片低沉的嗡嗡声中,忽然觉得内心平和。起身,上前,将溶化在一个托盘中的一滴雪水倒在另一个托盘上的嫩芽上,刚刚蜿蜒生长出来的嫩芽骤然散发出精粹的绿光。
大祭祀撇撇嘴,是的,龙神虽然英武,但总是会用这样的方式来展示神力,不费力,但足够有效。
良久,大祭祀和神官们结束了祷祝,大祭祀起身站在卡斯身边,两人一同托起那尚自颤巍巍的嫩芽,纵然娇弱无比,但却有着不容忽视的生命力。
大祭祀缓缓开口,"一甲子的生命树将种植在都城的中心,供百姓祭祀。"
大殿内外尚沉浸在龙神伟大神力的震摄之中,忽听凭空一声炸雷在头上响起,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哆嗦,紧接着便是瓢泼大雨,还伴着阵阵闪电。那光亮从天边开始蜿蜒,转瞬即至,仿佛就在殿上人们的脚前裂开,钻入地下,毫无踪影。
祭祀尚未结束,便有反常的大雨,一时间雷电交加,殿上的神官们虽未乱,但脸上表情难辨,有的惊惧,有的沉思。
卡斯也觉得惊异,快走几步,走至殿前,从高山上看雷电,彷若就在眼前,而远处的都城已经是一片大乱。卡斯转头看向大祭祀,"大祭祀,您看这是……"
"殿下!现在是冬春之交,正是青龙现身的时候。祭祀尚未结束,便遇大雨,这可是吉兆。"大祭祀看着雷雨,若有所思地说。
卡斯眉头一皱,"可是……"
"殿下忘记了苍龙国的由来吗?"大祭祀一句话,卡斯立即定下心神。相传四国大陆的东方本是人类不能居住的一片火海,大火无法扑灭,人类生活艰难。但龙神现身,在天上播洒大雨,用无根之水浇灭了无根之火。后来大海泛滥,东方土地又变成泽国,还是龙神自天蜿蜒而下,张开大口将泛滥的海水尽吸腹中,人类才又得繁衍。
其中一个人类得到了龙神的青睐,职掌东方权柄,这才有了苍龙国。而龙神也同时下凡,教农桑、授数术,行走在人间是智者,游走在天上则是神抵。苍龙国建国上千年,都因龙神保佑。这么看来,这瓢泼大雨,倒应该是吉兆。
原来是吉兆。大殿内的神官都长出了一口气,原本寂静的殿内开始了低沉的窃窃私语。祭祀尚未结束,神官们原本不该如此。卡斯看看大祭祀,见他只是望着不断打出的闪电沉思,未有呵斥。
然而很快,弥漫在大殿尚的低声私语又瞬间停止,此时的寂静竟泛出了诡异,不闻人声,只听见有人跌跌撞撞跑过来的脚步声。
卡斯转头一看,只觉得自己心跳几乎停止,那人苍白着脸,落地长发几乎能够将人包裹起来,青色的长跑曳地,双眼闪烁着惊悚的光芒。
"乌阳?"卡斯毫无意识地念叨着,大祭祀听闻,也转过身来,见了乌阳,也是心神剧震。被贡献给神,被看成大祭祀的继承人的神奴居然跑了出来?!接位之前,他不是只能守着龙神的水晶棺吗?
乌阳赤脚跑到大祭祀面前,"扑通"一声跪倒,用颤抖的、几不可闻的声音说,"大……大祭祀……龙神……不见了……"
大祭祀定定地看着乌阳,俯下身,在乌阳的耳边几乎咬牙切齿地说,"你再说一遍?"
乌阳深吸一口气,直视着大祭祀的眼睛,"闪电直接劈在了水晶棺上,龙神……不见了。"
大祭祀瞳孔极度收缩,看着乌阳惨白的脸,沉默了。
卡斯一咬嘴唇,低声说,"去看看。"
大祭祀这才缓过神来,顿了顿手中的权杖,乌阳立即起身带路,神官们自动分成两列让出道路,看着急匆匆的大祭祀和王子殿下,都心怀惊惧。
出了前殿,经过中殿,进了后殿。
乌阳站在门前双手合什念了几句神语,后殿大门自己便打开了。乌阳带着两人进去,经过重重幔帐,来到一个被供奉的高台,高台上放着一口水晶棺,在烛光的掩映之下,精光闪亮。可是大祭祀和卡斯一看,也愣住了。
神,真的不见了。
大祭祀也顾不得许多,扔下权杖,上前将水晶棺前前后后的每一个边缘都仔细察看了一遍,没有任何破损之处。高台之上,一道焦黑的印迹自殿上天窗的位置开始,滑过水晶棺,再到高台的另一边消失,除了水晶棺安然无恙,连个印子都没留,两边一凑,正是一条闪电留下的痕迹,可见乌阳所说不假。
大祭祀后退几步,冷冷地望着水晶棺良久,忽然开口说话,"要善良,要友爱,要坚强开拓,要捍卫国家。我走了,但会看着你们;我回来,将踏着海波。"
乌阳闻言,猛地抬头看向大祭祀,他记得,这是流传近前年的龙神喻。大祭祀的意思是,龙神,要回来了?
卡斯听了也先是震惊,紧接着是一阵未名的心悸,他大踏步迈出神殿,仰望着屹立在神山顶峰临海岩石上的龙神雕像,心中竟是难以言喻的渴望。
雕像上,黑耀石雕刻的黑发好似随风飘动,白晶石雕刻的面目手脚勾勒出完美的身体,火红的烈火石嵌出了姣好的嘴唇,闪亮的黑晶点缀着眼睛。这是一个美男子,几乎整个苍龙国的待嫁女子都会遥遥冲着龙神的雕像跪倒,乞求自己未来的丈夫能够同样的俊美、勇敢。
水晶棺里,那样安静躺着的龙神躯壳也总是会给卡斯带来超乎寻常的安慰。出生开始的第一次祭祀就是在水晶棺前;成人礼之后的祷祝,他也是在水晶棺前;册封王储的盛大典礼之后,他还是会要求到水晶棺前。看着那个似乎有着体温,只是睡着了的神,寄托着自己所有的想望。
风雨中,卡斯忽然对着天空哈哈大笑。神曾经说过,他走了,但是他还会回来,会从海上回来。
卡斯猛地转身打了个口哨,山顶角落的侍卫拉不住听到呼哨剧烈挣扎的白马,终究脱手。卡斯向白马跑去,白马向卡斯本来,相遇后卡斯跳上马背,策马朝山下奔去。
侍卫们见状也连连呼哨,紧追而去。
神庙后殿,大祭祀握紧手中权杖,这才意识到,这是本国有历史记载以来,第一次只做了一半的祭祀。
初来乍到
神山上的众多神官在茫然无措,滕五却正在海岸上漂着,努力抓紧一根扶木,看着不远处的海岸。
他脑子正一片混乱,或者说,是还没有余力想别的事情。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在海上飘,雷声震耳欲聋,闪电跟卫星定位似的专门往自己的头上劈。滕五只好从一睁眼开始就逃命,拚了命地游,能抓什么抓什么。等快累得筋疲力尽了,也看到了海岸。
滕五跌跌撞撞地上了岸,咳嗽了好久才缓过气来,这才愤怒地发现自己头上、身上挂了不少零零碎碎的东西,是金是银不知道,反正是优良导电的品种,一把抓下来往沙滩上一扔。回头看看几乎是黑色的海,滕五忽然想,貌似水也是能够导电的啊!想着,他摇摇头,学校的东西自己还真是都没学过。
虽然学问没有,但求生技能滕五还称得上是专家。现在不是想自己为什么在这里的时候,第一要务还是找个安全的地方。雨大得几乎让人睁不开眼,但滕五还是模糊看到不远处的渔船、鱼网,看样子,起码这里不是荒岛。
在水里还不觉得,一出水,浑身便沉重得要命。滕五手脚并用地往前方奔去,找了个有棚子的渔船躲了进去,这才松口气。
谁知一口气还没有喘匀,便隐约听见大雨雷声之间有尖利的呼哨声。探出头去,只见有人一马当先地奔向了海滩,后面还跟着十几个彪悍的骑手。追杀?滕五脑子里蹦出一个想法,又看了看,不对,貌似是前面的青年在指挥后面的人马。十几匹马听了指令,在偌大的海岸线上分头奔去。
前头的青年站在原地,不顾被大雨狂浇,四处看着,视线好像射了过来。滕五连忙躲进阴影,忽然间,福至心灵地发现了一个问题。又探出头看看,果然。闪电不断劈下的间歇光亮,让滕五发现,那个青年的确有一头金黄色的头发。奔走在附近的骑手发色暗些,但也都是西方人的面孔。于是,最初的疑问又出现了,这里哪里?难不成被海冲向了国外?
滕五缩回渔船,摸了摸渔船德船篷,发现是草编的,干脆伸手在船篷上堪堪拨开一个小洞,既没有大雨的侵袭,又能观察外面的情况。
只见一会儿,有人骑马回来,手里拿着一串东西,跟那个金发青年说着什么。距离远又隔着雨,可不知为什么,滕五就是看见了那串就是自己扔在海滩上的东西。金发青年骤然激动得很,举起马鞭大叫着什么,围拢过去的人又四散开。
滕五眯起眼睛,看着一人一马冲着自己的方向奔来。
不管那是什么人,都一定是冲着自己来的。滕五低头在船篷里寻找,将一个带着长长手柄的鱼网操在手里,眼看着来人越来越近,滕五已经做好了拼命的准备,却见眼前一亮,随即是震耳的一声雷响,紧接着头上的船篷就散开了半边。滕五连忙躲进另半边。闪电依旧是追着滕五一道道打来,滕五干脆抱头趴在船底,策马前来的人只觉眼前噼里啪啦一阵轰鸣闪亮,赶忙后退,随意看了看,就调转了马头。
等滕五从船舱里爬出来,那十几个人已经围着金发青年离去了,滕五长出了一口气。
这场雨来得猛烈,去得也奇怪。没有多久,整个天空又湛蓝起来,和刚才好似10个猪八戒一起驾云而来的场景截然不同。所有的东西都被水洗过一般清亮,不管怎样,这个地方的风景还是不错的。
此时的滕五已经换了一身打扮,偷了渔家晾在外面湿透了的衣裤,因为当滕五有心情对着海水打量自己的时候,发现自己就好像从某个夸张的豪华宫廷里出来的小丑,脸还是那张脸,但是浑身上下的这个穿戴实在是……那是绝对地有违黑帮老大的审美,这些乱七八糟的都是什么啊!
几乎从领口开始就是反复的金银花纹,衣料厚重得可以,长袍几乎盖住了脚面,怪不得在海里时自己几乎沉下去。从领口开始衣服上镶嵌的各种石头就层出不穷,解开外袍,里面的穿戴也引得滕五一声哀叹,样子不同而已,那华丽的劲头丝毫不比外袍逊色。衣服的穿法也怪得很。
滕五三下五除二换了渔家的衣服,根据自己身上的样式琢磨着穿上了,想了想,把华丽衣服上得扣子、石头通通拆了下来,再把衣服埋进沙滩里。记得见到的人都是异族,滕五又找了个破布将自己的头脸包好,差点只剩下眼睛,这才往有人的地方走。
暴雨过后,人们也开始出门活动了。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小商小贩、车辆马匹,来来往往,十分热闹。滕五原本不希望别人注意自己,却没想到,这个地方完全夺取了自己的注意力。
街上的人完全是西方人种,除了绿色和黑色,各种颜色的头发,琉璃一般的眼睛,偏偏说的话滕五明知到不是汉语,还能听懂。人们的衣着打扮都有股华丽的劲头,无非是有钱人穿得光鲜一些、零碎多些,穷人虽然表面朴素,但也能看出左一层、右一层地繁复讲究来。滕五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穿着人家的内衣就上了街。
城市的建造还算不错,青石铺成的街道,两边还有简易的排水沟,街道两侧的建筑物都透着异域风情。滕五没有出过国,但这世上有种东西叫做电视,该见的都见了,就是没见过这种诡异的风格。不是欧式的建筑,又多少带点东南亚的意思。街上店铺大都挂着印着龙纹的装饰,这又有些中国古代的风韵。
滕五蹲在不起眼的街角,看着身边环境很久,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怎么象是个杂交变种的异世界!滕五看着,开始思量自己是怎么来的。
好像上一刻还躺在青藤大厦的床上,看着滕宁的泪眼,看着孟繁华握紧的拳头,看着滕三坚定的眼神,下一刻就被海水呛到。自己的确是病入膏肓、回天乏术,也不可能被谁下了超计量的迷药丢在海里,怎么想怎么诡异。
现在想来,临终前床前的话自己都还记得。
常青会是K市第一大帮会,自己就是这个黑社会的头儿。刚刚认回了双胞胎兄弟滕宁,自己却已经病入膏肓。其实闭上眼睛,滕五并不担心。有滕三这个自幼训练的护卫加兄弟,有孟繁华那个狐狸一般的律师加经营人才,滕宁有什么怕的呢?
兄弟两个模样一模一样,让滕宁冒充自己,以常青会会长的身份活下去,算是天时、地利、人和样样都占了。这样一来,常青会不会散,滕宁的安全也有保障。再不济,还有瑞士银行里的几百万资金,足够他们东山再起的了。虽然看似危险,但滕宁代替注定要死的自己活下去,这是唯一的途径。
可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想着,滕五又是一声长叹,临死前还说笑着和滕宁一起玩了一把大的,现在明显是自己被什么不知名的神明给玩了!到了这么一个堪称文化杂交、审美混乱、太过多元化的希奇古怪的地方!
滕五怒从心起,"嚯"地站起身来,这TM的是个神马世界啊!
这个小集市临近山脚和海滩,滕五这么站着仰头无语问苍天,猛然看见不远处的山尖儿上立着一个人,准确地说是一个雕像。巨大的雕像能够让人站在这个城市的任何角落,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于是当滕五不再特意地压低头,偶尔往上看的时候,便愣住了。这……不是滕宁吗?不对!这不就是自己吗?就算没有雕像那么俊美,可是那眉眼……
滕五抬头看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大街中央,不小心撞到了人,连忙转头。只见一位拎着篮子的老妇人正看着自己发笑。
"龙神保佑!"老夫人双手合十对着神山一低头,随即笑着对滕五说,"外乡人吧!第一次见到我们的龙神?"
"龙神?"滕五有些发愣。
老妇人见怪不怪地说,"第一次见到龙神都会是这个样子的。这就是住在格里兰的好处了,随时都可以祷告,都能看见尊贵的龙神。"
滕五眨了眨眼睛,"这里叫格里兰?"
老妇人惊讶地看了看滕五,"你连这里是伟大的格里兰城都不知道?"
滕五连忙摇头,"我当然知道,只是第一次看见龙神,不小心失了神。"
老妇人笑了,"孩子,仰慕龙神不必羞怯,这城里所有的男人、女人都爱着龙神呢!"
"哦。"滕五答应着,心里感觉十分诡异,心说我可不想被这个城里的所有人——爱着。
老妇人满意地点点头,走了。滕五则又用力将包着自己头脸的布紧了紧,在街上看了这么久,发现也是有人将头脸包得别人看不见多少,大都是旅行者或是赶路的商人,象自己这样什么行李都没有的还真不多。还是趁早找一个落脚的地方才好。
滕五紧包着头脸走着,一边走一边心中琢磨,这里是有破庙,还是有教堂啊!文化混乱带来的思维混乱还真不容小觑。滕五接着开始怀疑这个世界现实中有没有,没听说过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文明存在啊!
站在街中间,看着身边人来人往,说着能听懂的陌生语言,穿着难以理解的衣服,用着不知道干什么用的物品,看着风格迥异的建筑,滕五从心底发出一声哀号:我到底死了还是没死啊!
抬起头,看着山尖上雕像,滕五的视线从人的脸上转移到了旁边巨龙的头上。只觉得那龙眼忽然闪亮起来,好像也在看着自己,整个人募地就痴了。
下一刻,滕五只觉得背后生风,还没来得及转身,脑后被重物重重一撞,顿时便失去了意识。
飞来横祸
靠着海边,能够一直通向皇宫的中央大街上传来数声尖叫,某一个路段上迅速被人群为了个水泄不通。
"伊丹大人马车的马惊了!"有人嚷嚷。
"马踢死了人!死了人!"一个年轻的声音叫道,音调里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惧。
"天哪!这不是那个仰慕龙神的年轻人吗?"一个老妇人的声音。
"伊丹大人呢?大人在哪里?"
……
"闪开!闪开!"一群侍卫上前拨开人群,领头的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人,光从穿戴上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显贵人家,一身灰突突的,倒在地上,好像一堆发臭的破布。
"你们谁认识这个人?"领头的叫道。
一个老妇人上前,战战兢兢地说,"这是个外乡来的年轻人,今天恐怕是刚刚进城的。"话音一落,便引来周围的叹息之声,真是可怜,刚刚有机会拜见龙神,怎么就遭了这样的难?!
领头的俯身伸手摸了摸这人的脖间的脉,起身冲停在旁边的马车喊道,"路卡大人,这人还活着!"
围观的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窃窃私语。
"不是伊丹大人,而是管家路卡!"
"怪不得!伊丹大人可不会这么心硬,都快踢死了人,还不下车看看!"
"那个路卡,最是仗势欺人的!"
"神龙保佑!这孩子还活着!"
人们只听一声重重的咳嗽,马车的门开了,一个尖嘴山羊胡的中年男子扶着下人的手臂下了车。
"看!果然是路卡!"有人小声嘀咕。
路卡看了看周围的人群,仰起脸来,说,"那是个什么人啊?"
"大人,有人说,那是个外乡人。"
路卡翻了翻白眼,"外乡人?格里兰就是因为不断有外乡人进来,才会变得拥挤不堪!"
侍卫首领没有接话,再次说,"人还活着,是不是……"
路卡摆摆手,"近来我身体不好,今天是伊丹大人赏赐我路卡坐了一回马车,哪曾想马会惊呢?叫个大夫来,看看也就行了。"说着,路卡回身上了马车。
不见路卡,街上的人群议论的声音又大了起来。
侍卫首领立即叫人将这个倒霉的年轻人拖到街道一边,让伊丹大人的马车先走。不一会儿,人群也都散了。
可巧旁边就是个客栈,一个侍卫将人抗在肩上,路过的老妇人跟在后面继续长吁短叹,直到将人扔到了客房的床上,侍卫留了钱给老板,叫人请了大夫,不顾老板的苦苦哀求,扬长而去。
看着侍卫离开,老板快要哭出来,"好好的,怎么弄了一个快死的人在我的店里,这生意要怎么做啊!"
老妇人则继续感叹,"可怜的年轻人,龙神保佑,快点好起来吧!"
两人正在感叹着,只听床上的人说话了,"你们不去找大夫吗?"
说句实话,滕五在街上就已经被围观群众的大呼小叫吵醒了,只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是梦境还是现实。闭着眼睛听了半晌,滕五悲剧地认命了,还是在这个名叫格里兰的城市里,就不由他继续装死,免得被注意。
在侍卫将他拖到一边时,他偷偷睁开眼睛,看着一辆华贵的西式马车从自己身前经过,车门上镶着个引人注目的圆形图案,金黄色的三叉戟,周围绕着鲜绿的橄榄枝,着实漂亮。
老板见这人貌似离死还差了很远,连忙派人找大夫去了。老妇人则慈爱地坐在滕五身边,"你好些了吗?我的孩子?"
滕五认真感受了一下,伸手摸摸,觉得除了疼些,晕些,迷糊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起码自己没有失忆。想到这,滕五翻翻白眼,鬼知道自己觉得来到了异世界会不会就是大脑遭到重击的结果。
看了看身边的老妇人,滕五心存感激,一开口说话,发现自己还是有气无力,"多谢你,大娘。"
老妇人起身倒了杯水,扶着滕五坐起喝下去,滕五觉得头晕,随即又躺下。"撞我的是什么人?我怎么会被马踢?"
老妇人连连感叹,"刚才大家都以为你是被马踢死了!伊丹大人家的马车好好的却惊了马,可惜是管家路卡在车上,要是伊丹大人在车上,你还能得不少的赏钱呢!"
"那个伊丹大人,是谁啊?"
老妇人睁大眼睛,"伊丹大人你怎么都不知道?那是咱们苍龙国的宰相啊!"
伊丹?宰相?滕五再次觉得浑身无力,果然文化错乱的杀伤力是巨大的,脑子里的东西基本对不上号。
"伊丹大人最是仁慈英俊,是一千年来最年轻的宰相了。"老妇人笑着说。
滕五眨眨眼睛,觉得索性趁机将疑问都问出来得了。"可能是头上有伤,很多事情我都想不起来了。您说这里是苍龙国?"
老妇人怜悯地看着滕五许久,叹了口气,"你这孩子还真是可怜,什么都忘了吗?"
滕五点头,"我只记得龙神了。"
老妇人顿时又是一阵长吁短叹,歌颂了一番龙神,终于开始介绍这个神奇的国度,"我们苍龙国在四国大陆的最东方,临着海,格里兰城就是苍龙国的都城。靠海的神山上面是龙神的神庙,
里面供奉着龙神。因为有龙神眷顾,才会有现在的苍龙国,龙神就睡在神庙里。皇宫里见过的人都说,那是世上第一的美男子,比山顶的雕像还要美丽、英武。"
"你说什么?神就在神庙里?"滕五睁大眼睛。
"是啊!"老妇人笑道,"跟西边的白武,南边的朱凰和北边的玄冥三个国家相比,我们苍龙国真是幸运啊!我们的龙神一千年来就躺在神庙的水晶棺里,静静地安睡着。"
滕五听了不信,"你见过?不是塑像,是真人?"
"皇室和神官们见一面尚不容易,何况是我们这些老百姓?"老妇人轻轻拍了一下滕五的手臂,话音一转,"不过我的儿子可是亲眼见过的。我儿子就是神庙里的神官,名字叫做席安,10年前他通了神迹,被获准进去龙神安睡的地方,伺候一夜,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席安说,龙神是天上最美的神抵,那平和的面容,只能让人觉得神恩入海,会让人忘记神威如狱。"
滕五听着,又想起被马踢前,恍惚觉得雕像上的龙眼闪烁,也不知道真的有神,还是自己眼花。
"白武、朱凰、玄冥三个国家也都敬仰龙神吗?"
"那当然,天下谁不敬仰龙神?"老妇人说,"不过他们也都有自己的守护神。白武的守护神是白虎神;朱凰供奉的是朱雀神;玄冥信仰的是玄武神。"
滕五心念一动,这不就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吗?中国古代流传下来的四方神兽,最是尊贵。记得常青会有一年做道场,巴巴地请了四尊神像,摆在常青大宅里,只是后来,就不知道流到哪里去了。
"要说富庶,还是南边的朱凰,商流往来,十分繁华。北边的玄冥国出了不少预言师,每个人都希望能够修行得道,可预言师讲究天分,人们大都开始研究法术;西边的白武国最是贫苦,但善于征战,听说白武国往西就是无人知晓的蛮荒之地,其他三国每年都要出钱出人,和白武一起抵御西边的敌人。这么看来,咱们苍龙国虽算不上是最富有,却是最安稳。"老妇人脸上的表情十分满足。
"第一位国王是龙神选出来的,龙神也在天上看着历代国王的作为,一千年来,老百姓们过得还算安稳。听说现在的卢昆国王正在生病,王储卡斯王子将国家打理得井井有条,以后也会是一个英明神武得好国王呢!"
老妇人说着,看见滕五沉默不语,破布包着头脸也看不见他的表情,不禁失笑,"很多都是听来的,我一个老太太,到现在还没出过格里兰城呢!"
滕五缓缓摇头,"大娘,您说的都是我不知道的,我应该感谢您的。"
老妇人接着叹气,好好的孩子,怎么就把脑袋摔失忆了?见他一直用手拉扯着包着头脸的破布,只露出一双眼睛,虽然好奇,但终究没问也没动手,陪着滕五,安静地等待大夫的到来。
此时的滕五的确十分沮丧,原来,这真的不是自己所能知道的任何一个文明,这里确定无疑就是完全迥异的世界,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没多久,店主就领着大夫来了,路上大夫就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结果一进屋,药箱子都没放下,直奔滕五而来。
滕五躺在床上,忽然看见一个穿着艳丽好像花蝴蝶一样的老者冲自己奔来,视觉上强烈的违和感刺激得他本能地起身就躲。
大夫一见滕五的反应,顿时放心不少,此前还以为那会是满脑袋是血、神智全失呢!
老妇人一见大夫,上下打量一番,脸上就开始笑,"孩子别怕,让大夫给你瞧瞧!"
滕五看了看虽然穿着实在是不合适,但表情还算诚恳的大夫,将信将疑地靠了过去,"我脸上有损伤,不能见风。大夫就这么看吧!"
大夫也不强求,伸手轻轻在滕五后脑按按,滕五皱了皱眉头,疼。大夫仔细摸摸,手上也是一片干爽,没有血迹。叫滕五转过来,让他的眼睛盯着自己的手指移动,也都正常。
说句实话,知道最后这个步骤,滕五才觉得这是个真正的大夫,因为这一手自己以前在医院里也做过。滕五放了心,可大夫看着滕五纳闷了。
"真是奇迹啊!没有流血,也没有其他异常,脑后只淤肿,这真的是被马踢了吗?"衣着艳丽的大夫惊讶地看着滕五,不觉伸手想将包着他头脸的布解开,仔细看看,却被滕五单手格开。
大夫一愣,就听滕五说,"也许是那时候,我正在向龙神祈祷。"
"啊!这就不奇怪了!龙神保佑啊!"老妇人在一边激动起来,冲着神山的方向又拜了拜。
滕五意外地看到,就连这个大夫也在深深点头。不由得撇撇嘴,封建迷信害死人啊!看来这入乡随俗是免不了!
老妇人补充说,"这孩子刚才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大夫看着滕五,恍然大悟,"这就对了,纵然龙神保佑,但也不能丝毫损伤没有啊!可是这失忆症却是最最难办的,金石无用,还得靠自己慢慢养回来。"说着,大夫好像中医一般把了把脉。
大夫把脉的时候,滕五是真真切切地将此人的衣着"欣赏"了一遍,金黄色的繁花外衣,从衣领到袖口都绣着鲜红的花纹,里面束身的同样是鲜红的中衣,扎着宝蓝色的带子。但是这样看,还觉得起码衣服形式上有中国的古韵,但再看大夫伸出的手,手腕的衣袖处竟然是比较典型的宝蓝色西方蕾丝。
滕五闭了闭眼睛,觉得自己需要适应。大夫这边把完了脉,写下了个方子,让店家拿去买药。又回头看了看滕五,这位花蝴蝶就摇头晃脑地走了。
"看这位大夫的衣服就知道,是个医术高明的,人家说你没事,就一定没事了!"老妇人慈祥地拍拍滕五的肩头,"孩子,你好好休息,我也该回家了。"
衣服?
"麻烦请问。"滕五见老妇人也要离去了,终究忍不住开口询问,"这位大夫为何要衣着如此……绚丽?"
老妇人惊讶地看了看滕五,随即想起这是个外乡人,什么不懂也不奇怪。便说,"别的地方我不知道,反正格里兰城的大夫都必须衣着鲜艳,一旦有事情发生,人们能够在最短时间内找到他们。所以,衣着越是华贵鲜艳,大夫的医术就越是高明,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哦,多谢指教。"滕五点头,心说,原来这就和荧光衣是一个效果啊!果然落后就会有解决落后的法子。
目送着老妇人离开,滕五躺回床上,那么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呢?
深夜深宫
滕五摸了摸身上,从之前衣服上抠下来的各种石头还在,顿时有些后悔,怎么就没想着问问那位老大娘,这些东西值不值钱?又伸手摸了摸后脑勺,发现自己和那位大夫一样,很难想像被一匹高头大马踢到,连皮儿都没破。可是入手处又觉得自己脑袋上编着厚厚的什么东西,只能等有闲工夫再去考究了。
在床上一直躺到天黑,客栈的老板带着伙计进来点灯送饭,见滕五醒着,便说,"路卡大人留下的钱只够找大夫买药的,你在这里住一晚,明天一早就走吧!既然你什么都不记得了,还是尽早回去寻寻家人。"
滕五看看老板,觉得他是一副尖嘴长胡的聪明相,便扶着自己的头坐起,抬手将一小块黑色的石头扔到桌上,"你认得出这是什么吗?"滕五的声音清冷,存心是想不着痕迹地向这位老板打听。
"这是……"老板拿起黑色的石头,冲着灯光细看,吸收了光线的石头顿时流光溢彩起来,"这是黑耀石?"
黑耀石?滕五被包起的脸上眉毛一挑。他的态度越发倨傲起来,"那你也应该知道这值多少钱!"
老板拿着黑耀石,喜形于色,"是!是!这样一块黑耀石,在小店吃住一个月总是够的。"
诶?不错!滕五想着自己身上还有几十块这样的石头,嘴角一弯,但声音依然冷峻,"哼哼,一块上好的黑耀石就值这些?"
老板笑着,"呵呵,当然,我们会为大人提供一流的服务。"
滕五心中一乐,真是无商不奸,但此时也不能胡乱要求,便说,"给我换一间最好的房间,准备下洗澡水,再到街上给我买几套齐备的衣服,颜色不要鲜艳。我的脸不能见风,再买些遮挡的东西。饭菜也再精致些。"
"是!大人这就随我来吧!"老板连忙叫人扶着滕五下床,自己在前面带路。拐了两个弯,来到一个清静的角落,老板将房门推开,滕五进去一看,果然不错。外面是吃饭待客的花厅,里面则是宽大镂花的木床,旁边还有两只柜子。这也算是酒店的套间了!
安顿好了滕五,老板和伙计就都出去了。不一会儿,更加精致的饭菜端了上来,更吸引滕五眼球的,是托盘上居然放着一双筷子和一副刀叉,这是个什么经营理念?
滕五叫住了伙计,问道,"我是外乡人,今天撞了头又什么都不记得了。请问,这筷子为什么要和刀叉放在一起?"
那伙计是个栗色头发的年轻人,此时穿着朴素的长服也不觉得怪异。他一笑,躬身说,"大人,这就是格里兰城的高贵之处了。城里的贵人都是用筷子用饭的,除了咱们苍龙国,其他三个国家都喜欢用刀叉。当然,出了格里兰城,国家的其他地方或许贫苦些,人们用刀叉也更加普遍。小店不知大人们习惯用什么,所以一向都是两种餐具都备上。"
"哦?"滕五拿起筷子,夹了口菜放在碗里,"你是说,用筷子的人就显得高贵?用刀叉的人就显得鄙俗?"
伙计见滕五使筷子非常熟练,神色又添了一份恭敬,连连点头。滕五一笑,摆手让伙计出去。
先是在海里泡了半天,又在风雨里逃跑,上了街还被马踹了一脚,这一天可把滕五折腾坏了。好在身体素质好,除了饥饿和头晕,也没别反应。滕五看了看面前的饭菜,幸好材料都是自己认得的,没有什么希奇古怪的东西。慢悠悠吃完了饭,伙计就敲门来送药和洗澡水了,顺带着,连新买的衣服也放到了滕五的床上。
等所有人都走开,滕五一口气喝完发苦的药,来到卧床一侧的"卫生间"。硕大的木桶冒着热气,只看了一眼,滕五便觉得浑身上下凝结出来的盐粒都要把自己给腌熟了。连忙脱了衣服迈进大桶,浑身顿时一片舒爽。
将包着头脸的破布除掉,滕五又自己摸了摸自己的后脑,摸到了几个别针一样的东西,一一拆下来,一头长发顿时披到他的肩上,转头再看木桶旁的铜镜,果然隐约映着一头乌黑长发的自己。滕五深吸一口气,将全身埋进水里,直到气不够了才冒出来,长发柔顺地紧贴在滕五肩背。
果然,自己的确是在这个诡异的世界里。滕五苦笑,自己重病死了还能继续活着,也算是好事。
用木桶旁边的皂角液清理了头上、身上,滕五抓了店家准备好的宽大白布围在下身,站在镜子前,开始认真地打量自己。看着看着,就觉得有些不对。
滕五知道这是自己,就连从后背到手臂的青龙纹身都是一样,但就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在细微之处有了变化。
身上在几次大战之中留下的疤痕不见了,就连皮肤都白嫩了许多。一张脸的轮廓更加清晰,眼睛更黑,鼻子嘴唇也更加精致。还有两侧的耳朵都穿了两三个洞,一套华贵粗犷的耳环正在耳垂处轻轻摆荡。一头长发披在身后,轻轻地滴着水。
滕五自认为虽然也算得俊美,但无论如何也算不上精致,而现在,整个人好似被磨去了所有的粗糙和瑕疵,在原来的坯子上精工细作了一番,竟然脸上、身上的每一个线条都变得完美起来。还有那纹身,栩栩如生,好似下一刻身上的龙就会活过来。
滕五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想起仰望见山尖的雕像,忽然一阵心悸。原来,不是那雕像长得象滕宁或者自己,而是现在的自己长得象那尊雕像。
滕五对着镜子眨眨眼睛,我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自己长得象那个龙神?
滕五一声长叹,将长头发弄得半干,费力程度让他决心天亮就找个刀子,将这一头长发尽数割去。好好的男人可不能搞得这样娘娘腔。又出来将新买的衣服翻看一遍,觉得大都是中国古代的样式,不算难穿。挑了两件料子柔软的穿上,便跳上床。
脑袋碰着枕头的瞬间,滕五条件反射般地侧身抱住了头,破损虽然没有,但毕竟还有淤肿。滕五临睡前还在咒骂,TNN的伊丹大人的马车!TNN的什么卡路里!
(无知作者:"小五啊,人家叫做路卡。"
滕五翻了个身,"TNN的无知作者!"
无知作者小花:"呃……")
滕五骂着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睡着了,在中央大街尽头的皇宫中依然是灯火通明。
理查王的寝宫里,卡斯正冷眼看着围在床边的花枝招展的女人们。这些后宫的王妃个个都哭着喊着前来伺候,可到了这里,所谓的伺候也只是在床前撒娇,呵斥着没有任何错误的奴仆以显示自己的体贴。
卡斯冷冷地咳嗽一声,正在为谁应该给理查王喂药而娇嗔争执的女人们,立即住了口。
一会儿,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卡斯?我的孩子?"
"是我,父王。"卡斯走上前去,女人们纷纷行礼退下。卡斯看着女人们离开,说,"她们在这里吵闹,父王不会觉得心烦?"
那个苍老的声音"呵呵"笑着,叹了口气,"有时候,明知道那是假的,也不免为之心旷神怡。这就是渺小的人类啊!女人们也一样,宁可自己欺骗自己,也不愿意接受即将到来的事实。"
"父王,您言重了。"卡斯走到床前,撩开幔帐,一个面色苍白的老人躺在床上,脸上是岁月留下的深深沟壑,一头棕色卷发,下颌的胡须很长。
"龙神今日可有神谕?"理查王问道。
卡斯神色微变,但还是如常地笑笑,"龙神自然是保佑苍龙国国泰民安。"
理查王用他那浑浊的眼睛看着卡斯,眼神却并不空洞。微笑着拍拍卡斯的手,"我的孩子,耐心些,再耐心些,你等不了多久了。"
"父王?"卡斯语气带着责备,表情中则隐含着戒备。
理查王感叹着说,"一个国家建立起来,一种制度运行下去,经过100年,1000年,这个国家和这个制度就不由得某一个人决定了,它们有自己的法则,它们在按照自己的节奏往前走,不管前面的天堂,还是地狱。人也一样。"
理查王笑了几声,闭上了眼睛,"都兰王后用自己的生命换了你的生命,你就要取别人的性命。我不是不知道,只是无力去改变。国家也好,皇宫也好,都有自己的法则。"
卡斯面目低垂,没有表情,可紧紧攥起的拳头透露了他的心境。
"所以,卡斯,你要做的事情,我也不会管,同样的,我也不会理会别人要做什么。"理查王嘴角微弯,"这就象是一盘棋,我只需要等待结果。龙神保佑,我只需要结果。"
卡斯缓缓抬头,"那么父王您呢?如果您也在这盘棋中呢?"
理查王张开眼睛,直视着卡斯,忽然笑了,"那这就是我的结果了。至于你们,有龙神在看。"
父子两人对视良久,谁都没有先移开目光。这时,同样年老的近侍悄无声息地走进寝宫,通报说,"陛下,卢修王子求见。"
"让他进来!"理查王看着卡斯的眼睛缓缓充满笑意,好像再说,看,这盘棋早就活了。
卡斯也收起自己的目光,重新垂头,"父王,孩儿告退。"
理查王摆摆手,卡斯退出了寝宫。
卡斯下了宫门的台阶,正遇见深发碧眼的年轻人朝这边走,看见了卡斯,年轻人嘴角浮起意义不明的微笑,"嗨!卡斯!你在这儿?"
卡斯走到年轻人面前,停住,"我是来拜见父王。倒是你,卢修,这么晚了,小心打扰到父王休息。"
卢修笑看着卡斯,"放心,父王精神好的很,你没见是他让我进去的吗?"
卡斯一笑,点头就想离开,却又被卢修叫住,"卡斯!听说今天的祭祀十分混乱?"
卡斯心中一震,脸上不动声色,"谈不上混乱,是出现了神迹,将守候龙神的乌阳都震惊了。"
"哦?什么神迹?"卢修追问。
卡斯一笑,"这你就要去问大祭祀了,我等凡人,料想不能理解神的旨意。"
卢修意味伸长地看着卡斯,"看来那神迹的确令人震惊,祭祀都没有完成。"
卡斯摇头,"谁说没有完成?有大祭祀和乌阳在,苍龙国的祭祀只能更加诚心。卢修,很晚了。"说完,卡斯转身就走。
卢修看着卡斯的背影,忽然叫道,"嘿!卡斯!你一辈子也不会喊一声哥哥吗?"卡斯好像没听见一般继续走,卢修冷笑一声,"哼!浅头发的小子!"
入乡随俗
第二天,滕五觉得头晕好转,便开始了陌生城市的探险。
店家买来的衣服并不难穿,和之前见过的大夫一样,束身中衣外面罩了一层外衫,是中国古代的样式,只是吉祥花纹诡异了一些,好在是朴素的青白。一个带着宽大帽兜的大氅,一幅面纱,既能遮住滕五的一头黑发,又能遮住面目,还算是理想。
滕五就这么一身装束出了门,一条中央大街走下来,只有一个感觉,真是长啊!中央大街简直就是沿着海岸线建成的,从最南端一直延伸到最北端,街道两旁是繁华的店铺,滕五首先留意是否有珠宝店或是当铺,顺手将卖了几颗黑耀石变现,好在货币的样式是滕五可以接受的金币和银币。
滕五还找到了武器铺,花了一颗黑耀石,要求店主打造一把最好的长匕首,毕竟自己初来乍到,很没有安全感。
在街上游荡了两天,滕五开始了解这个陌生的世界了。
这里有些奇怪的标准,头发颜色深的人要比发色浅的人受欢迎,眼睛颜色深的要比颜色浅的更
显尊贵,自己油黑的眼睛更是在这里畅通无阻。有钱有势有地位的人衣着服饰更象是中国古代,穷苦人中,男子大都是短衣,女子则是长裙,颜色倒是不拘。
最明显的对比是滕五走进一处豪华的酒楼,目之所及都是西方面孔的人穿着改良后的中式衣服,几乎所有人都在使用筷子。除了酒楼拐进西侧的小路,城市贫民聚居的地方则都是短衣长裙,一瞬间又好像来到了古代西方的乡下。
滕五绕了路又走回中央大街,边想边走,一瞬间忽然明白了,又看了看山崖上的龙神雕像,原来,和龙神相似的特征在这里就是好的,难道说这位龙神也来自中国古代?将象征着尊贵的中国元素移植到了这里?
滕五摇摇头,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啊!摇头的功夫,滕五不意外地听到了自己"耳环"的叮当作响,心中更是郁闷。
其实如果可以,滕五是希望能够把耳朵上沉甸甸的东西拿下来,换点钱的,可惜不管怎么用力,结果只是弄疼了自己的耳朵,几串耳环是依然故我,搞得现在的滕五觉得自己很娘,压底的帽兜时常遮不住这串东西。
还有一头的长发,出于某种十分古怪的心理,滕五忽然又觉得留着很好,在这个重视黑发的世界里,不知道能有什么用处。起码能象上次一样,挡挡意外的伤害。
正在街上走,忽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滕五条件反射般地闪身到路旁,天知道,这真是一朝被马踢,十年怕马蹄!
一队骑手从远处驰来,路上行人纷纷避让,躲避不及的小孩子就干脆在地上打个滚,旁边焦急的母亲拉起孩子就开始打屁股。滕五只觉一阵疾风掠过脸上,头上一凉,闭着眼睛后退几步,再睁开眼,面前已是飞扬的尘土和骑手的背影。
还没反应过来,滕五便听到有人惊讶地吸气,"龙神保佑!"
转头一看,只见几个在街前卖菜的男女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己,滕五一摸头脸,面纱还在,只是帽兜被疾风掀了开来,露出他一头乌黑的长发铺在肩上。滕五立即转头,将帽兜戴上,闪身拐进了店铺旁边的小路。
奔驰而过的骑手队尾,席德担心地回头张望,刚才一个小孩子在街中央似乎躲闪不及,希望没有碰伤。见那孩子已经在女人的怀里,席德放下了心,偶然目光一瞥,整个人都愣住了,手上立即勒住了马匹。
"席德!"前面的侍卫发现有人落后,也连忙停下,"怎么回事?"
席德转过头来,眼里还保留着惊讶的神情,"黑发!布兰,那人有一头黑发!"
"什么?!"叫布兰的侍卫也愣住了,随即转头大叫,"长官!长官!"
席德已经反应过来,策马回奔,几步跑到看见那人的地方,发现旁边的几个小贩也是一脸的震惊,有的已经冲着神山跪倒,喃喃祈祷。
很快,侍卫们又通通掉转回来,"席德!"一个威严的声音叫道。
"是!伯顿长官!"席德夹马上前。
贵族出身的伯顿官阶不低,人还年轻,他盯着席德的眼睛,低声问道,"你确定看到了……"
"一头黑发,长官!"席德低头回答。
伯顿看了看席德,目光随即扫到路边的平民。侍卫中立即有人下马前去询问,片刻之后,侍卫也带着惊讶的表情回来,"长官,他们说看到一个一头黑发的人。"
伯顿顿时倒吸一口气,"席德、布兰!你们两个立即在这一带搜索,有消息立即回报,剩下的跟我回宫!"
街上的平民们莫名其妙地看着高贵的侍卫们在中央大街上聚在一处,有两下分散。而此时的滕五,早已穿过此前走过的平民区,七拐八拐地回到了住处。正好是午饭时分,颇为享受地用了一顿很有中国风的高级午餐。然后锁好门,歪在床上,拿出一本在集市上买的书翻看。
看着这本价格不菲的精装书,滕五真切地叹了口气。从小就对书本没有什么好感,现在才知道书到用时方恨少,恐怕原来世界里也没有一本书能料到,自己绝症死亡之后,竟然能到这么个地方。滕五随即又想,原来的世界里,自己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
一连串的奇遇让滕五只对自己生死的问题感兴趣了。他不会疑问为什么明明是陌生的文字,自己却能够看懂,这些天太多的"为什么"已经让他习惯了。
这书讲的就是苍龙国的由来和四国大陆其他三国的国情,看来遥远年代的那个美貌龙神还真是做了不少事情,颇有点中国古代神农、黄帝的架式。至于其他三国的神也各有特色。
白武国的虎神是战神,也是白武国的实际统治者,是三国中唯一的一个神明和国王同一的国家。每一代的国王都通过上一代国王用特殊的方法指定,不拘血统和出身。
朱凰国的朱雀神是四国中唯一的女神,上古神话中朱雀和青龙是一对情侣,在四国划定边界的时候偶然相遇,便一见钟情。但苍龙国国王也钟情于美丽的朱雀神,其中还有一番说不清道不明的三角关系。滕五撇撇嘴,原来神也不能免俗,最夸张的是这位朱雀神一活就是1000年,长年镇守南方。
至于玄冥国的玄武神堪称四国的奇葩,一龟一蛇,两个神叫一个名字,生生世世地纠缠在一起,其中一个寂灭了,就由另一个去茫茫人海中寻找,颇有点藏传佛教转生的意思。滕五看着,不禁哼哼,也就是说,不管是龟还是蛇,一生都能遇见两次对方。
不过在某方面,还是苍龙国的龙神最有亮点,被放进水晶棺里千秋万代地保存,肉身不死,灵魂寂灭。由此看来,龙神的子民也最为忠诚,1000年了,还能对水晶棺中的神保持信仰。
然后滕五就看到了一句非常关键的话,整个四国大陆,只有龙神拥有纯黑的毛发,代表着至高无上的尊贵。也导致凡是担任苍龙国大祭祀的人,也必须拥有和龙神最为接近的发色,谁家的孩子拥有深色头发,不论出身,都显高贵。
滕五合上书,这下就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的头发露在外面,会引来他人震惊的目光。这才是真正的东风压倒西风,保不齐这个世界就是中国的什么人异想天开造出来的。
(小花:我承认这是我爱国的方式。飘走……)
看来,黑发终究是个麻烦。滕五起身,隔着门缝呼喊伺候的伙计,小伙计也知情识趣地站在门外应答。
"有没有能改变头发颜色的东西,帮我买来!"
"哎哟!大人,染发剂是国家明令禁止的东西啊!前几年由不少人特意将头发染成了深色,都被抓进了地牢,再也没人敢弄这种东西了!"
滕五失笑,"我想要能染成浅色的东西。"
"浅色?"伙计迷惑了,"大人,不是小的不给您买,而是染成浅色的东西就根本没有!人人都希望能有一头深发,谁会想染成浅色的呢?"
滕五想想,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伙计说得有道理,看来只好自己小心了。
席德和布兰以发现黑发人为圆点,仔细搜寻了十几条小巷,竭无所获。已回到皇宫侍卫营,便见伯顿长官一脸肃穆地在营口等待。
"长官!"两人跳下马来。
伯顿一看两人的深色,就知道没什么斩获。皱了皱眉头说,"马上整理仪容,卡斯王子召见!"
"啊?"席德一脸惊讶,"在皇宫?"
"就在这里!"伯顿一挥手,旁边的侍卫就跑进去报信。
布兰眼珠转了转,"天哪!卡斯王子亲自来了!"
卡斯端坐在侍卫营最高的营帐,静静地等待着伯顿所说的两个侍卫。席德和布兰低头进帐,立刻就感到一道犀利的目光射在自己身上。
伯顿清空了营帐内外不相干的人,对卡斯说,"殿下,这就是臣说的两个人。"
卡斯仔细看了看跪在脚下的两个侍卫,"起来说话。"
"是!"席德、布兰两人站起。
"你们谁发现了黑发人?"
席德上前一步,"是臣,殿下。"
"说。"
"臣下奔来按照惯例随长官在街上巡查,回营的时候在中央大街上疾驰,偶然回头,便看见路边一个穿着黑色斗篷、戴着面纱的人,他有一头垂到肩膀的黑色长发。臣下惊讶,便报告了长官。"
卡斯不动声色,但握着座椅扶手的手却不断纂紧。"你们还有什么发现?"
一边的布兰垂首禀告,"黑发人走得极快,我们没有找到。但是看见黑发人的平民们说,那人的耳环非常特别,一看便是高贵的物件。"
"耳环?"卡斯轻声说着,好像一瞬间确定了什么,缓缓闭上了眼睛,良久没有言语。
席德想了想,斗胆说道,"殿下,据说,只有伟大的龙神才拥有一头乌黑的长发……"
"大胆!"伯顿在一边呵斥。
卡斯摆摆手,"你以为不说,他们就猜不到?"说着睁开眼睛,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华彩,"席德,布兰,我现在告诉你们,你们发现的人就是龙神!"
大帐中顿时响起两人震惊的抽气声。
卡斯继续说,"龙神忘记了回家的路,我们要把神找回来。"
身份暴露
"闭上你们的嘴!睁大你们的眼!张开你们的耳朵!带着人,沿着中央大街寻找,搜遍每一寸土地!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知晓国家最高机密的人,明白吗?!"
席德每天一睁眼,脑子里响起的就是尊贵的卡斯王子对自己的训诫。这些天,自己和布兰两人,分两班带着侍卫在中央大街上盲目地寻找,尽管侍卫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但席德和布兰两个人的神经都绷的紧紧的。凡是见到穿着帽兜斗篷、戴着面纱的人,都会心神剧震。
不幸的是,旅行者和商人中许多都是这种打扮,每一次都预期着震惊,却每一次都会失望。布兰和席德交班的时候,忽然说了一句,"兄弟,你说如果真的遇见了神,咱们应该怎么办?"
席德也立即傻眼,是啊!如果真的遇见了伟大的龙神,应该说什么?请您回家?还是跪地祈祷?
下了马。累了一天的席德觉得自己的双腿都在发飘,不由自主地往神山的方向走,哥哥席安是龙神的仆从,要不问问他应该怎么跟神说话?
此时,倍受敬仰的疑似龙神正躺在房间的床上,看着雕花大床上面的雕花隔板,还真是古香古色。这几天,滕五都是宅在房间里,吃饭、睡觉,还看熟了苍龙国时下流行的笔记小说。
没有电视电脑的宅生活,真是艰难。不过滕五利用这几天想明白了一件事,如果真的有机会如此没有负担地重新活过,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没有需要扛起的责任,没有必须顾及的利益,也没有滕宁、滕三和孟繁华,没有他们看着自己,也没有要自己操心的他们。
滕五闭上了眼睛,很多事情,是财富也是负担,这次用不着自己决定,老天就把他滕五玩到了这里,如今也只能各求各的缘法了。不管是幻觉还是梦境,都要好好活,也许,这一次还可以肆意地活。
一早醒来,滕五决定振作一下。具体行动就是出门到武器铺拿自己订制的长匕首,顺便仔细排查街上的店铺,了解行情。手里还有几十块黑耀石,算是一笔资产,做买卖也好,投资什么也好,总之,要做好在这里长期奋战的准备。
滕五照例穿上宽大的帽兜斗篷,戴上面纱,将自己遮挡得严严实实。第N次腹诽,总有一天要找到染浅色头发的东西!
再一次走上中央大街,直奔光顾过的武器铺。说句实话,叫它武器铺子都是抬举,貌似凡是铁制的东西都在这里加工。大到铁炉、铁锅,小到菜刀、钉子,都是这个铺子出品。
滕五一进门,看见一堆铁器放在角落,几个铁壶,一口硕大的铁锅,锅里居然还放着一把上了刀鞘的匕首。滕五撇撇嘴,拿不会就是自己的那一把吧!
叫了老板来,老板笑呵呵地,真的将铁锅里的匕首拿来递给滕五,"大人看看,这可是本店最好的师傅打出来的,还用了金沙淬火呢!"
滕五拔了刀鞘,放在手上掂了掂,份量正好。看了看老板,什么金沙淬火的他可不知道,不过是否锋利还要试一下才行。
滕五一笑,二话不说,伸手就向老板刺去,老板"妈呀"一声,双腿打膘,转头就跑。滕五一把将老板的脖领拉住,"怕什么?我又不想杀你!"
武器铺所有的人都闻声看来,有几个壮汉手中拿着铁器奔过来,一副随时冲上的架式。被滕五揪着,老板的哭声都快出来了,浑身哆嗦着说,"大人,小人可没有得罪您啊!可没有啊!"
滕五将老板转过身来,让他瞧瞧自己手中的匕首,恍惚看到尖端有个什么东西。老板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小截虫子,再看地上,另一段儿在那里呢!
"大……大人,真是好身手啊!"
其实别人惊讶,滕五自己也十分惊讶。看见了虫子是真的,挥刀出去也是真的,不过玩笑的成分多,却没想到手眼配合着真的将指甲盖大的虫子挑成了两段。随即联想到被马踢了脑袋还好好的,滕五募地觉得这里的自己有些不一样。
"哎哟!大人你这手儿可差点要了小人的老命啊!"老板惊魂未定地摸摸自己几乎要跳出来的心肝,点头哈腰地将滕五送到了门外。
见老板的确是受了惊吓,滕五也觉得过意不去,掏出钱袋,又拿了两块银币塞给老板,算是小费了。
匕首贴身放着,滕五走在街上,顿时有了底气。毕竟自己是砍砍杀杀中混出来的,来十几个人还真的不在话下。
滕五走了小半条街,几乎每一个店铺都进去看看。最后走到一处茶馆,进去坐下。
这一路是热闹看了不少,却没有什么收获。不知道这个世界的风物,很多物品见了都不知道做什么用的,更别提找什么谋生的手段了。滕五叹气,要不打听打听这里有没有黑社会,自己再创建一个常青会分会?滕五左右看看,无聊地想,说不定就是从跟这家茶馆要保护费开始呢!
等伙计上了茶和点心,滕五才发现,戴着面纱吃东西是一件技术活。看看周围,滕五小心地转了个角度,偷偷摸摸地将点心放进面纱下面的嘴里,又喝了口茶,觉得好像自己是长了长须、边吃边捋胡子的老头。
茶历来是人们评说纷纭的地方。一阵马蹄声响过,滕五便听见身后的两个客人议论。
"这些天是怎么了?从未见过格里兰城这么森严的。你又什么消息吗?"
"嘿嘿,问我就对了!"另一个人说,"听说是前几天苏伊顿大人家的女儿跟人跑了,苏伊顿大人花了重金,央求侍卫营的人寻找。"
"跑了?苏伊顿大人的千金?那个美貌的欧蒂娜?天哪!"
"千真万确!听说是跟一个四海为家的旅行者跑的!"
"哦,怪不得侍卫营的骑手们每天专门察看旅行者和四处游荡的商人!"
"真是可惜,欧蒂娜小姐本来要继承苏伊顿家的。诶!你说苏伊顿大人到底有多少财产?"
"怎么也会有小半个格里兰城!"一人说,"你还是讲讲欧蒂娜是怎么跟着旅行者跑了的吧!"
消息灵通的人不浮众望,喝了口茶,说,"话说那天,欧蒂娜小姐坐着马车出门,要到城外采摘新鲜的玫瑰,碰巧预见了一个样貌不凡但衣衫破旧的旅行者……"
滕五带着笑,一边听着城中巨贾苏伊顿家欧蒂娜小姐的风流韵事,一边将茶和点心一扫而空。心说,这才子佳人的故事还什么地方都有。真是每个国家都有一出《西厢记》啊!
滕五将茶碗推到一边,从钱袋子里掏出银币放在桌上,起身离开。刚走到门口,迎面便有一个半大的孩子冲来抱住滕五的腿,"大人,行行好!赏点吃的吧!"
滕五低头一看,十多岁的孩子小脸黑乎乎的,身上的衣服也满是污渍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刚要说话,便觉身子被重重一撞,想迈开腿,又正巧被这孩子抱得结实。一个踉跄之后,腿上一
松,两个人影飞也似地跑了出去。
滕五还没有稳住身形就开始发笑,爷爷5岁就会玩的把戏,没想到在这里重温了。一摸腰间,果然钱袋已经不见。
茶馆里的伙计见了大叫,"又是那两个小子,专门偷外乡人!"
滕五看准了孩子们奔跑的方向,片刻不停地就追。不差那两个钱,关键是宅了太久,难得遇上有趣的事情。
孩子们人小腿短,但胜在灵活。他们在街上上蹿下跳,口里还大喊"闪开!闪开!"人来人往的中央大街顿时闪出了一条道路,人们纷纷侧目。滕五也撒开长腿,速度也是出乎意料的快。
一个小孩惊慌地回头看,喊了一声,两人又蹿进一旁的小道,左拐右转的,好像草原上躲避老鹰的狡兔。滕五的心情着实愉悦,仿佛又回到了儿时与滕三的追跑,紧盯着两个小孩的路线,竟跑了个畅快淋漓。边追边想,要是追上了、制服了,就算是收了两个小弟吧!
还是那个好像领头的孩子,冲另一个小孩说了什么,在下一个岔路,两人突然分成两路。滕五一笑,深深看了一眼故意放慢脚步的那个孩子,却去追另一个。不错,还知道个分工协作、目标明确、诱敌追击、牺牲小我。可惜碰上了混黑道的老祖宗,知道钱袋在谁的身上。
果然,冲向另一个方向的孩子停住,跺了跺脚,转了方向,不多久,居然抄了近路,冷不防出现在滕五侧边小巷口,不管不顾地想往滕五的身上撞。
滕五神念一动,敏捷地闪过,顺势跳起,脚尖一挑,将前面的孩子勾倒在地上。见被追上,两个孩子一个站在一旁,一个坐在地上,都气喘吁吁地看着滕五发愣。
滕五深呼吸了缓过来,走到坐在地上的孩子身前,伸出手,笑着说,"别人的东西不是那么好拿的。"
那孩子呆呆地望着滕五,滕五一蹙眉,"嗯?"
孩子沉默着,从怀里将钱袋掏出来,颤抖地放在滕五的手上。
"怕什么?"滕五看着孩子一笑,"为什么偷钱?饿了?走吧,我带你们吃东西去!"
滕五转头去看那个抱过自己腿的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杰……杰克。"孩子看向滕五的表情有些怪异,腿一软,跪倒在地。
"他呢?"滕五又问,没等到杰克的回答,却听见身后孩子稚嫩的声音,"禀告龙神,我叫里奥。"
滕五顿时觉得浑身发麻,转身就见小小的里奥端正地跪在地上,用无限崇拜的眼神看着滕五,"龙神,您真的给我们东西吃吗?"
滕五眨眨眼睛,随即摸上自己的头脸,脸上的面纱还在,只是宽大的帽兜因为激烈的奔跑已经落到了肩上,一头黑发都飘出了衣领。
"你为什么说我是龙神?"
里奥敬畏地看了看滕五的头发,"妈妈说,只有龙神才会有一头高贵无比的黑发。"
滕五又蹙起眉头,不会吧!
里奥眼里随即涌起泪水,"龙神,您不会怪我偷了您的钱袋吧!呜呜……"
"钱包是我要他偷的!"杰克马上跑过来,跪在里奥旁边,"龙神请惩罚我吧!"
滕五深吸一口气,龙神的钱袋?为什么这种语言组合如此怪异?看了看杰克和里奥,忽然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这两个认为自己是什么神的小家伙儿。
正在沉默的时候,里奥忽然睁大了眼睛,随即前后看看,哭声更大了,"龙神,不要抓杰克哥哥,不要抓啊~~"
滕五这才发现,这条巷子前端,几个穿着铠甲的人正悄无声息地摸过来,再一回头,身后不远处也有不少同样装束的人。滕五心下一颤,事情来了。
此生初见
里奥睁大眼睛的时候,席德也睁大了眼睛,看着前方人的背影,以及那不容忽略的一头黑发,然后是那人猛然转头看过来,黑色的面纱随势摆动,露出光洁的弧线和一角红唇,金黄的耳环叮当作响,接着就是一双犀利的眼睛,眼睛,是黑色的。
一头乌黑的长发,没错!还有王子给自己看过的耳环图形,错不了!这就是龙神了!
席德看着,拼命压抑自己想立即跪下的冲动。龙神,这就是龙神?苍龙国的百姓都知道,龙神是活生生的,是躺在水晶棺里被供奉的,是知道那龙神终将归来的神谕,但恐怕没有人经历过龙神真正站在面前,一双黑亮深遂的眼睛注视着自己的场景。
席德咽了咽口水,想着卡斯王子的教导,龙神迷路了,我们要帮他回家。
"大人!"席德缓缓脱离了身后的大部队,试探着往前走,席安此前可是说过,龙神神威如狱,要恭敬,再恭敬。"大人,请您跟我们走吧!"
滕五挑了挑眉毛,脑海里响起了不知何年何月积攒的声响"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同样的一句话,这话要是说得严厉倒不奇怪,可眼前这位壮汉用极其无力的语气说着,表情中的为难和委婉令人纠结,好像是赶鸭子上架,在做一件自己根本不想做,却不得不做的事情。
看来这是个领头的。滕五正过身来,看着席德,良久,忽然冷冷地说,"你让我跟你走?"
滕五的声音清越动听,可席德听了却是浑身一震,天哪!龙神说话了!该怎么办?要怎么办?都是席安,自己前去询问的时候差点没笑出声来,八成在想,他席德跟神对话的可能就像冬天开出了火烈花,只闭上眼睛说"神恩如海",根本就没有好好解答嘛!
席德紧张得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口的,就听自己说,"不敢!不敢!只是,请大人跟我们走吧!"
滕五一蹙眉,这壮汉的声音更加哀怨了,回头看了看堵在另一侧全副武装的侍卫们,虽然这是个诡异的场景,但他滕五可不是吓大的。滕五冷哼一声, "你们闪开!"
说着,滕五拉起还在呜咽的里奥往杰克怀里一送,"走!吃东西去!"
杰克搂着里奥,不自觉地紧贴着滕五。妈妈说过,龙神是天下最仁慈、俊美的神。就算自己偷
了龙神的钱袋,只要诚心就会得到宽恕。何况和龙神相比,这些平日骑马在街上奔驰的侍卫们更加可怕。
滕五抬手将帽兜罩上头,抬脚就走,杰克拉着里奥紧跟着,可怜的席德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几乎绝望地祈祷,伯顿大人您倒是快点来啊!龙神保佑!龙神……席德更加绝望地意识到,龙神就在自己眼前。
滕五缓慢但是很有节奏地直直冲着席德走去,虽然此人是领头的,但是滕五也能看出来他对自己的惧怕。最强硬的地方也许就是最虚弱的突破口。
可是局面又变得奇怪起来。滕五往前走一步,席德就往后退一步,害得挤在席德身后的侍卫们步履零乱。
在场的侍卫们,除了席德,没有人知道自己这段日子在追捕什么人,即使是看到了那另人吃惊的一头长发,也没有人会直接想到那就是龙神。传说毕竟是传说,保不齐侍卫营此次大动干戈,就是因为有人违法使用了深色染发剂,把自己的头发染成了黑色,亵渎伟大的龙神!
席德一边的侍卫们在推却,滕五身后的侍卫们却是紧紧围了过来,随时准备行动。
滕五不管身后如何,只管往前走,脚步一点点加快,在席德一方正乱的时候,猛地拎起身旁的杰克往前一扔,"快走!"说着,自己夹起较小的里奥,跳起,一脚蹬在墙上,斜着舞动双腿踹开一个缺口,就要往外冲。
席德是打算采取黏糊糊的膏药战术,可侍卫们并不知道。尤其是围在滕五身后的七八个人,都"哗啦哗啦"抽出了宽大的阔剑,高叫着追过来。
混乱之中,谁也看不见席德完全崩溃的眼神,"唰唰唰"地持械将滕五包围起来。滕五将手里的里奥扔给根本没人在意的杰克,反手将刚刚出炉的长匕首抽了出来,护在身前。
犯人持械?!有侍卫挥舞着阔剑就冲了过来,滕五敏捷地闪开,后背翻上侍卫的后背,"当"地一声,用匕首将已经去了势的阔剑格开。
只一个接触,滕五就暗叫不好。毕竟人家的武器宽阔沉重,而自己的匕首短小轻飘,硬碰硬是碰不过人家的。滕五无奈,只能腾挪躲闪,用斗篷干扰敌人的视线,自己伺机攻击。
小腹接连被滕五的脚尖尖利地踢到,侍卫痛得直不起腰来,踉跄地退到一边,两个壮汉紧接着缠斗过来。
滕五一边躲闪,心中一边咒骂,想当初玩着改装手枪的时候也不是没向往过遥远的铁血年代,只觉得冷兵器才最能考验人的实力。比如滕三,面对十几把刀可能不在话下,但一个羸弱小孩的一个子弹就足已要他的命。可是向往归向往,现在滕五最渴望的还就是一把小小的手枪。
这时候,滕五深深感谢滕三,在自己已经弹无虚发之后,逼着自己跟着师傅一起学武,太极、迷踪、咏春,练得多了就成了一种本能,早已说不清是哪一招哪一式,但就是能够在两个持剑大汉中穿梭,那剑可以看成是被伸长了的手臂和拳头,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
滕五趁机一手捞住一人的手臂,一上来就使巧劲卸了他的膀子,大汉一声痛楚的大叫,手上的阔剑已经到了滕五的手中。紧接着一震叮叮当当,有了相当的武器,滕五便跟另一个人硬拼了几剑,刚把人逼到背墙,又听身后风声来袭。滕五一矮身,阔剑从头上掠过,滕五也没回头,手肘趁机重击要害,先把眼前这个收拾了。
席德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不见了,因为他居然亲眼看见部下的剑尖削落了龙神一小缕乌黑的发丝。看着发丝落地,眼前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都离自己远去,心里只有一个声音,我死定了……伤了龙神……我死定了……死定了……
重武器消耗人的体力,单打独斗滕五未必不会取胜,但现在是敌众我寡,消耗了一个人就可以换一个人再上,滕五可占不到便宜。打到中途,滕五干脆将阔剑拄在地上支撑,握着匕首进攻。此前用来迷惑人眼的斗篷也被利器捅了个七七八八,滕五干脆抓了斗篷缠住一个人的阔剑顺势扔了出去,整个人一身精短的打扮,束身长衣透着简单的华丽,更加利落不凡了。
黑发飘飘,黄金耳环不断晃动,轻薄的面纱随着滕五的动作飘动,偶尔能让人窥到一斑。卡斯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完全没有留意见了他就好像见了救世主一般,热泪盈眶的席德。
只觉得有人狠狠地握住自己的心脏,在就要不能呼吸的时候,又开恩般地放开。卡斯看着眼前的人,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好像渴望了太久,已经久到自己都不敢相信,虽然一直知道,一直盼望,但真正就在眼前了,却好像离自己的痴心妄想更加遥远。
尊贵,是的,这就是神的尊贵。凡人在面对神的时候纵然豪气冲天、挥斥方酋,也带着卑微和仰慕。
滕五一脚踢翻了一个侍卫,视线扫过骑马新来的陌生人,接着又去对付另一个冲上来的人。
卡斯浑身一震,心中某个地方的温暖柔软瞬间爆开,洋溢了满心。他看到了我,他竟然看了我一眼。
伯顿骑在马上,四处看看,下午时分,小巷中并没有人,路过的老百姓也都在侍卫警戒的外围看上两眼,知道是侍卫营在执行公务,不敢近前,但是……伯顿看了看发愣的卡斯,沉声说,"王子,此地不宜久留,小心卢修的耳目。再说,龙神……"
卡斯晃过神来,只见那人身边脚下已经躺了七八个侍卫,墙角还有几个捂着小腹喘粗气的,一场大战,那人的身形也有些狼狈。阔剑已经丢在一旁,那人只用一把匕首应战。
卡斯抬手,刚想说话,就听一声大喝,一个壮汉举着阔剑朝那人劈去,"住手!"卡斯大喊。可同时发出的还有"当"地一声,卡斯惊恐地看到那人用匕首格挡,匕首却失力回挑,那人头猛地一偏,再转过来,左颊的面纱已经被划出了口子,一道鲜红亮色几乎耀瞎了卡斯的眼。
"噢!我的龙神!"身边伯顿习惯性地惊叹,卡斯却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次真的是龙神受伤了!
"住手!住手!"卡斯扬起马鞭狠狠抽在马上,咆哮着冲进包围圈。
滕五则背靠墙,匕首横在身前,眼中满是冷冷的肃杀之气。
卡斯跳下马来,直奔滕五,"你……"
手还没有碰到人,对方便"唰"地一声,匕首挥过来,卡斯往后一闪,两人复又僵持。
近了,那双冰冷黑亮的眼睛更加清澈,就好像被天上的雨水洗过一般。卡斯心中一颤,也将脸上的伤痕看得更加清楚。应该是被刀尖划过,伤口不深,但是殷殷的鲜血就是刺痛了卡斯的眼睛。
卡斯站在原地,柔声说,"你受伤了,跟我回去,好吗?"
滕五看着面前眼中居然带着伤痛的金发青年,心中大大地无力,这是什么人?又是什么话?
卡斯见滕五骤然眯起了眼睛,伸出手,带着小心,"跟我回去,你在流血。"
滕五这次才抓住重点,回去?难道这个人和自己有什么关联?就算是有关联,不也是动了武力来达到目的?
看着卡斯,滕五冷哼一声。一把抓下破了的面纱,露出了本来的面目,毫不吝惜用面纱在伤口上擦了擦,疼痛让他抿起了嘴唇,又将面纱扔在地上。
滕五只听围着自己的侍卫发出抽气的惊讶声音,而眼前的金发青年却凝着宝蓝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自己。
我是龙神
"我的龙神……"
"噢,天哪!"
滕五紧握着长匕首,看着原来还凶神恶煞的壮汉们都直直地看着自己,然后是一声阔剑落地的声音,接着,叮叮当当声音四起,有一个松了剑,就有人一个接一个地扔掉手中的剑,一个人哆哆嗦嗦地跪倒,就一个接一个地跪倒。
席德万分痛苦地看着龙神脸上流血的伤痕,同样万分庆幸自己终于可以以大礼膜拜神明了。
伯顿、席德,所有的侍卫跪倒一片,刚才伤到滕五的那个人几乎趴在地上颤抖。只有卡斯,坚定地看着滕五,伸出手,第三次说,"请跟我回去,跟我走。"
滕五自然知道为什么这些人纷纷恭敬起来,自己与山顶雕像虽然相似,但滕五也清楚,老子来这个世界之前就是这个样子,就算是版权所有,还不一定是谁侵了谁的权呢!
没有松开匕首,滕五开口,"你是谁?"
他说话了!卡斯宝蓝色的眼睛闪动,看着滕五说,"我是苍龙国的王储卡斯。"
"卡斯?"滕五微微张了嘴,轻巧地重复了卡斯的名字,卡斯只觉得自己的名字从未如此动听过。
"我叫滕五。"滕五接着说。
卡斯一愣,别扭地学舌,"滕五?"
"滕五。"滕五点头。
卡斯看着滕五,缓缓握住滕五的手腕,将那匕首压了下去。滕五看了看卡斯,反手将匕首插-进刀鞘。
卡斯的手又轻轻托上滕五的手肘,看着滕五的眼睛,开始慢慢地,用力量带着使他朝自己的方向靠近,小心翼翼的表情和神态让滕五颇为纠结,他以为自己是谁啊!
事实证明,同样的神态和情境在不同人的眼里,意义是不同的。
滕五看着卡斯,对卡斯貌似认识自己并且不是因为普通的和雕像相像而感到疑惑;而卡斯则牢记大祭祀的话,就像引诱小孩子一般地对未经世事的龙神伸出手。滕五对卡斯的审视与疑惑,在卡斯眼里就是提防戒备,而自己就是要全心全意地争取到龙神的信任,带他回去。
卡斯托着滕五的手肘,用力,但不强迫,表示只有滕五自己愿意才能成行。两人僵持了片刻,卡斯只觉滕五坚持的力道渐渐放松,心中一阵喜悦。鼓励般地轻揉着滕五的手肘,自己挨了过去。手掌扶着滕五的腰背,半推半扶地带着他往准备好的马车那里走,卡斯觉得自己的每一步都踩在心跳的鼓点上。
滕五想得实在。一是认出了这就是那天在海滩上纵马寻找自己的黄毛,而眼下自己也确实跑不掉了,二是看出来眼前这位非富即贵,口口声声让自己跟他回去,想来是有些渊源。眼下自己人生地不熟,还在客栈里住着,有个舒服的地方落脚也好。
侍卫们闪开一条道路了,后面就是马车。鎏金的边缘划出优美的弧线,车门上镶着醒目的徽章,一条龙?走近了一看,从龙首到龙尾都是由一颗颗不同颜色的宝石镶成的。滕五撇撇嘴,和那个踢了自己后脑勺的马车一样,都是西洋的风格。再看马车前打着响鼻的高头大马,就连辔头都华丽非常。
卡斯一直观察着滕五,见他看完了马车,便自己上前将车门打开,一副"请"的意思。不是没人伺候,而是贴身保护的侍卫们见到了滕五,不是跪倒在地,就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既然决定了跟这个貌似富贵的人走,滕五也不磨蹭,撩起长袍上了那马车,卡斯紧跟而上。伯顿还算镇定,命令所有侍卫起身整装,除了保护王储的,其他分批离开。
杰克蹲在巷子的角落,捂着留着眼泪的里奥的嘴,死死盯着带着滕五离去的马车。直到巷子里没有人了,才松开手。
里奥回身抱住杰克,"杰克哥哥,龙神……被抓走了……呜呜……"
杰克皱着眉头,安慰着说,"放心吧!没有人能够抓走龙神!"
马车十分精巧舒适,空间却不大。滕五和卡斯一人坐在一侧,滕五看着卡斯,卡斯也看着滕五。马车里安静了良久,卡斯忽然掏出一副洁白的绢帕冲滕五伸出了手。滕五冷冷看着卡斯拿着绢帕碰上自己的脸,一下下蹭着时才被划伤的血迹。
擦干净之后,卡斯一愣,曾经亲眼所见的伤口已经不见了。不愧是神。卡斯对自己说。
滕五则上下打量卡斯一番,毫不在意地转头靠在窗子上,分辨着自己并不熟悉的方向。
卡斯说,"我们先去我的府邸。"看见那双乌黑晶莹的眼珠看了看自己,又转开。
卡斯咳嗽了一声,正襟危坐,"我是苍龙国的王储卡斯,也是您忠诚的奴仆。"
奴仆?滕五依旧面无表情,奴仆会带着一群人对自己刀剑相加?
"一千年前龙神便有神谕,龙神会踏着海波,终将归来。那日,我们在海滩上发现了龙神的信物。"卡斯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条黄金链子,链头挂着龙形吊坠。
滕五蹙了蹙眉头,那天雷雨交加没有看清,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从脖子上扯下那些沉重装饰中的一条。什么踏着海波?不如说是差点被淹死。
滕五翻了翻白眼,继续沉默。
卡斯见滕五没有反应,收起了链子,说,"大祭司已在府邸等候,龙神不刻即见。"
大祭司?滕五叹了口气,那又是什么人啊!
卡斯观察着滕五的脸色,说,"苍龙国的大祭司是龙神在人间的使者,世代传承了千年,为苍龙百姓传达神谕。"
神谕?滕五终于转过脸来,正眼看向卡斯,"那么,我是什么人?"
卡斯目不转睛地看着滕五,好像在享受着他看向自己的表情,沉吟片刻,说,"您是尊贵的龙神。"
滕五虽然早就料到了卡斯会这么说,但听到那严肃的判断,看到卡斯庄重的表情,还是禁不住失笑,自己活了22年,在铁血之中挣扎着出头,还真的不知道自己原来是神仙?神仙?滕五的微笑顿时变成大笑。
卡斯先是被滕五一闪而过的微笑摄住心神,然后又被他突然爆发的哈哈大笑惊在那里。曾经无数次幻想过龙神的一颦一笑,曾经诚心诚意地跪在水晶棺前祈祷龙神的归来,但龙神如此肆意地放声大笑,却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笑开的一瞬间,龙神浑然天成的肃杀之气断然无存,就像一个顽皮灵动的青年,指着一只会搞怪的猴子。
滕五的笑声渐歇,看向卡斯的眼睛泛着水光,嘴角隐藏不住欢笑的余韵,摆了摆手,"对不起,但是你的话真的很好笑。"滕五竭力平息了急促的呼吸,笑道,"我是人,不是神。"
卡斯看着滕五的笑容有些晃神,条件反射一般,说,"你的确说过,你是人,不是神。千年前流传下来的神谕,王室的每一个人都从小就会背诵。"
滕五惊讶地看了看卡斯,深深地觉得文化的鸿沟是多么的巨大。又说,"我是神?你们就用刀剑对付你们的神?"
卡斯的脸顿时变了颜色,"您迷路了,我们要带您回家。苍龙国不能容忍神山的神殿里空了的水晶棺,龙神必须找到。"
水晶棺?滕五蹙眉,那又是什么?
不管是侍卫还是马车,都在以最快速度奔向王储的府邸——克伦王府。
滕五透过车窗,发现中央大街的尽头是一个挨着一个的官家府邸,再往前走,路上便有侍卫把守,进去就是一片广阔的西式建筑。又走了一段,马车在一座府邸的大门前简单停顿之后,一路走进了府邸深处。
青石板的道路延伸进去,经过外围和两翼,里面是一个小广场,中心是一栋精致的建筑。马车在建筑门口停下,有人敲了敲车门,随即车门打开,伯顿飞快地瞄了滕五一眼,随即深深地低下头,双手托着一件猩红斗篷。
卡斯知道伯顿心思细密,拿起斗篷靠近滕五,一抖,轻轻地披在滕五身上,在两人的对视中为滕五系上了带子,又将宽大的帽兜罩在滕五的头上。
卡斯跳下马车,向车内的人伸出手,"欢迎来到克伦府。"
管家率领仆人迎在门口,所有人都低头躬身,滕五瞥了几眼,开始觉得这也是某种程度上的小弟吧!也是,说不定这个世界最大的黑社会头子就是王室呢!
随着卡斯走上婉转雕花的门廊,进了宽敞的门厅,再走上楼梯,管家低眉顺目地将会客室的门推开,听到响动的大祭司赫然转身。
大祭司持着权杖,看着来人,卡斯王子和穿着斗篷带着帽兜的人站在一起,微尖的下颌从阴影中露出,大祭司募地心中一震,然后便看见了那闭着眼睛也能描绘出来的黄金耳环。
滕五看着背光站着的人,心说,这就是大祭司了,还真是有个大祭司的样子!五六十岁的年纪,琥珀色的眼睛,深棕色的短发,头上戴着繁复的装饰,一身庄重的长袍,从领口到脚尖都是复杂的花纹,胸前还挂着硕大的项链,看着就觉得沉。手里拿着什么?不是拐杖,这么精致的杖头八成是什么权力的象征。
一早起来,逛了街,打了架,折腾到现在,滕五也累了。站了几分钟,觉得自己实在不必跟着这两个人发疯,干脆扯开了斗篷往旁边一丢,大喇喇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长出了一口气。
大祭司要比卡斯镇定得多,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滕五,似乎连一根头发都没有错过,沉声说,"卡斯殿下,请允许我与尊贵的龙神单独在一起。"
卡斯看了看两人,颔首离开。
卡斯将门关上,大祭司走到滕五身前,跪倒在地,双手将权杖托起,一时间老泪纵横,"神啊!"
刚刚放松的滕五顿时跳起,不是没受过别人的大礼,但还真是没受过这么大岁数的,关键是这位大叔带着哭腔。
滕五闪到一边,"起来!有话说话,哭什么?"
大祭司不管这些,期期艾艾地在地上哭了半晌,才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依旧托着权杖,递给滕五,"神的神器,请龙神收回。"
滕五看了看哭花了脸的老头儿,接过了权杖,颠了颠,挺沉。"我能不要吗?"
"神器只有在神的手中才会有神力。"大祭司说,"当年龙神离开之时,将这权杖交给了当时信任的人保管,神谕,要代替他看着苍龙大地,要在他归来之时交回。我苍龙国的大祭司世世代代不敢忘怀。"
滕五一挑眉,顺手将权杖玩了个棍花。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孙悟空,缠着师傅教棍法,72变没处学,武术方面最擅长的倒是使棍。可是这个棍子……滕五掂了掂,"这么大个东西我带着也不方便。还是你留着吧!"
大祭司眨了眨眼睛,好像这才发现眼前这位龙神有些不靠谱。
滕五又坐回椅子上,"再说我只是跟你们的龙神相像而已,可不是什么神。你们找错人了。"
大祭司凝神看着滕五,忽然领悟,耐心地说,"神谕,神从天降,是要代替世人经历劫难的,故此记不得前缘。神也说过,他是人……"
"他是人不是神!"滕五有些不耐烦,"我知道,你们的神曾经说过。"
大祭司看了看滕五,从怀中掏出一本华丽的册子,双手呈给滕五,"请神过目。"
滕五瞥了一眼大祭司,接过来,翻开一看,心神剧震,居然……是中国字!这几天看见这个国家莫名其妙的文字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认识,如今一眼看见熟悉的文字,真的好像他乡遇故知般地激动。
"这是由神语写成的,一千年来无人能够破解。如果神认得,那么您就是龙神没错!"大祭司看到了滕五一样的表情,坚定地说。
可现在的滕五可没功夫去辩解什么,他正看着写在扉页上的话发愣,"不要怀疑,你可能一觉醒来,就变成了畜生。"
滕五的表情僵硬,蹙眉看了看在一旁耐心等待的大祭司,接着看了下去。
"是的,畜生。龙,再尊贵,也不可否认那是和人不一样的动物。而在人类社会,除了人本身,其他的动物都会被称为畜生。所以我很诚恳地告诉你,不管你以前是国王还是杀人犯,在这里,你是一个畜生,即使尊贵无比。"
滕五睁大眼睛,靠!你才是畜生!你全家都是畜生!
"所以,在做坏事的时候,不要当自己是人,在做好事的时候,不要当自己是畜生。在这里,你是自由的。也许你已经忘记了自由的真正含义,但没有人不会渴望真正的自由……"
滕五看着,深吸了一口气。
王储府邸
简单地说,这应该是一千年前那个所谓的龙神留给自己的异世界生活说明书;复杂地说,这是上一届神殿的领导干部留给自己的执政备忘录;狗血地说,这就是之前倒霉催的同样穿越过来的人对自己幸灾乐祸的留言;现实地说,这本册子详尽地交待了穿越成神后,龙和人那点不得不说的事儿。
而最关键的事情根本是一点没提,原来那位"在岗干部"干什么去了?
滕五躺在宽大的床上,知道这间硕大卧室外面是间起居室,起居室的旁边是间书房,再外面是走廊,走廊对面是卡斯的住处,再再外面则是克伦府的知名花园……自己躺在克伦王府的最深处,发现了一个事实,那位龙神不但留下了尊东贱西的文化传统,还对这个世界的卫浴设施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角落门后的"洗手间",滕五居然看到了几分现代卫生理念的体现,身下此时此刻躺着的床,也忠实表达了床垫子的存在。
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精巧雕刻的龙形图腾,滕五觉得自己应该庆幸,起码早上出门时还惦记着要重操旧业,一天不到已经有饭吃有住处,还有一个十分稳定的职业——龙神。
根据那个所谓"神语"的册子和大祭司絮絮叨叨老年病发作,滕五知道,其实自己是有一批忠诚的小弟的,具体的据点就在神山上的神殿,一大批被王室和百姓供养的神官侍奉着自己,大祭司则在冥冥中与龙神联系。
按照大祭司的说法,自从几天前的一声炸雷过后,他便明显感觉到自己与神的的联络中断了。再加上水晶棺内龙神消失和从小便印在脑中的神谕,大祭司当下断定,龙神真的归来了!
滕五望着大祭司看着自己期冀的眼神,生怕他问出自己回答不出的话来,比如说,大前年我祈祷的事情,您什么时候兑现哪?
大祭司似乎十分清楚滕五对眼前世界的无措,这估计也是上一个龙神留下来的话,所以大祭司事无巨细地开始汇报情况,直到滕五觉得开始头疼,单手扶住了额头,不会是被马踢的后遗症发作了吧!
"龙神陛下?"
是的,陛下。神毕竟是比人类更加尊贵的存在,和苍龙国王同称陛下,反倒是谦虚了。
滕五闭上眼睛,"我累了。"
大祭司连连称是,反省自己怎么忘记了神降临于世就是为了替人类经历劫难,除了神力之外,几乎是和普通人类一样会冷会饿,会受伤会生病。并非龙神不够强大,而是龙神留在人间的身体过于脆弱。
"前几天被马踢到了头,今天又和十几个侍卫打了架,现在真是晕得很。"滕五半真半假地呻-吟。
大祭司顿时又开始老泪纵横,这才几天啊,伟大的龙神已经替多少人经历了劫难了!
推开会客厅的大门,大祭司中气十足地叫喊,"来人!"
于是,滕五被卡斯亲自扶着来到事先安排好的住处,被人伺候着换了衣服。接着穿着色彩斑斓到极致的王府秘医前来诊治,晃得滕五几乎睁不开眼睛,也就没有看到那花衣服老头战战兢兢的神情。直到大夫离开,滕五继续精神萎靡状,成功地赢得了安静的环境和思考的时间。
神吗?
滕五转头看着落地窗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好像也只有这扇窗子合自己的意了。神就神吧!起码比别的什么强些。
"头晕?被马踢?打架……"卡斯说到打架的时候心虚地闭上了嘴。那群侍卫的确是自己派出去的。但是被马踢……"是谁如此大胆?"
大祭司摇头,"龙神陛下没有说。"
卡斯想想,从怀里掏出个钱袋来,"这是龙神身上的东西,里面有几块黑曜石,应该是他从自己衣服上拆下来的。这种成色的石头极为少见,顺藤摸瓜应能找到线索。"
大祭司看了一眼,想到那套尊贵无比、充满灵气的衣服,默默地感叹。
秘医开了药方出来,望向卡斯和大祭司欲言又止。
"大夫,怎么样?"卡斯问道。
花衣服老头儿颤抖地说,"真的是龙神?"
大祭司庄重地点头。
花衣服老头儿差点没激动地心脏病发,"真是龙神保佑啊!我居然能够亲见龙神!"
卡斯皱眉,"快说龙神怎么样!"
花衣服老头儿摇头晃脑,"龙神保佑!只是有些气血不足,应该是受了惊吓,心神焦悴所致,调养一阵也就好了。"
老头招摇着走了,卡斯转向大祭司,"心神焦悴?"
大祭司点点头,"上古传下来的说法,龙神历世本就一张白纸。失落前缘,不知身在何处。龙神陛下初来乍到,他并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四国大陆上经历过什么,无依无靠似浮萍,必然惊慌茫然。心神疲惫也是有的。"
卡斯想想说,"龙神说,他叫滕五。"
"滕五?"大祭司凝神细想,看向卡斯的眼神意味深长,"龙神从不轻易将自己的名字告知他人。神谕所记,千年前,龙神亲口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了一个人类,那个人类最终成为了龙神的伴侣,也就是第一位苍龙国王。"
卡斯眨眨眼睛,募地想起滕五那双乌溜溜的黑眼睛,心神一荡。
"殿下,龙神初到人间,还需悉心照料,不如请龙神回到神殿,灵力充沛的地方有益于龙神的调养。"
卡斯眼神闪烁,"回到神殿必然有所惊动,神山上的神官们虽有异能,但终究敌不过刀剑,若是我再派侍卫营过去,动静就更大了。不如在我这里调养。"
大祭祀看着卡斯,嘴角微弯,"也好。殿下,是龙神选中了您,您也不可辜负神啊!"
卡斯点头,"愿龙神保佑!"
这天剩下的时光,滕五过得还算惬意。小憩到了黄昏,晚餐时间到了。卡斯的两个贴身小童前来伺候,对着镜子服侍着滕五更衣。当滕五将贴身单衣脱下,只听身后一阵惊呼,一转头,只见一个小童已经跪倒在地,颤抖不已。另一个小童捧着新衣,表情愕然。
滕五问道,"怎么了?"
小童似乎惊吓过度,顾不得眼前是尊贵的龙神,结结巴巴地说,"龙龙在动"
龙?滕五了然地转过身来照照镜子,后背上盘踞着熟悉的青龙刺青。这就吓着了?滕五一笑,"怕什么,不过是个纹身。"
"是!"小童颤巍巍地站起,拎起崭新的单衣抖开,就要给滕五穿上,一眼瞥见背后的青龙,顿时又是一声惊叫。这次,就连滕五也瞥见了镜子里的刺青一闪,似乎真有个活物在自己背上狰狞游动。
几乎同时,卧房的门被猛地推开,卡斯冲了进来,和赤-裸着上身的滕五撞个正着。看到了滕五,也见到了他背上的青龙。
滕五淡淡地瞥了一眼卡斯,视线又转向镜子中的纹身,心中难免疑惑。好像又回到被马踢到的那天,自己站在街上遥望着神山上的龙神雕像,那个硕大的青龙龙头活灵灵看着自己的感觉。
卡斯看了看跌倒在地的小童和浑然无事的滕五,"出了什么事?"
滕五说,"你的仆人太过胆小了。"
卡斯沉吟片刻,走上前从小童手里抽过单衣,亲自披到了滕五肩上。贴身单衣轻薄通透,青龙的头角形状依稀从单衣中透出来。滕五看着镜子中的卡斯,嘴角微弯。如果王子想亲自伺候,自己却是无妨。
两个小童噤声地垂头站在一旁,看着苍龙国高贵的王储殿下着迷地将龙神的披肩黑发轻轻撩起,亲手抖开一件件华美的衣服,小心地为龙神穿上。
从里面的单衣到外面的长袍,每一个领口,每一个扣子,双手一次次拂过柔顺的黑发,两人或在镜中对视,或面对面气息相闻。脸上都是淡淡的表情,只不过一个是带着笑意地观察,一个是强压着心潮澎湃。
卡斯一直在深呼吸,知道自己就快要失态,但就是不能及时退开,让下人伺候。从14岁开始,美貌的男人和女人就游走在自己身边,就算是卡斯的初夜,恐怕也没这么激动过。
最初的那个柔软的女人,第一个屈于身下的男人,这些,卡斯或许还记得朦胧的面目。而从懂事起,心中眼中的那个不可高攀的形象就是尊贵的龙神。
都兰皇后曾经带着年幼的王储站在神殿的水晶棺前,深深叩首,凝神想望。母后温柔的声音仿佛还响在耳边,"孩子,这就是龙神,是龙神选择了你"
让乌黑的长发轻轻垂在脸颊两侧,卡斯后退一步抬眼看去,深吸一口气。就算知道失礼,也阻止不了自己的眼神总会注目于眼前的美人。是的,美人!没有人能够否认龙神的俊美,整个四国大陆的男人女人都会倾心奉上自己对龙神的仰慕,即使是那些神秘诡谲的玄冥人。
滕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做了同样的动作,无奈地闭了闭眼睛。这个世界的审美已经错乱了,好好的阳刚男人打扮这么漂亮干什么?要是照这个样子回到常青会,绝对会被夜总会的老鸨看上!
卡斯没有看到滕五暗暗爆起的青筋,说,"请龙神到外面用饭。"
滕五分不清这是克伦府的哪一个部分,但发现这里是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餐室就在自己和卡斯住处的走廊边,窗户临着花园,打开的窗子让外面的花香飘进室内。长条的桌子好在并不夸张,但两人一人端坐一端,互相看上一眼也算是"遥望"了。
滕五随意坐到了一端,却惊讶地发现卡斯挨着自己坐到了左手。饭菜随即端了上来,滕五一看,居然都是中餐的式样,餐具则是两双筷子。
劳累了一天,滕五真的饿了,看了看在一旁端坐的卡斯,自顾自地拿起了筷子,夹起菜就放进口里。嗯,味道还不错。
卡斯见滕五十分熟练地使着筷子,心中了然,不愧是神。
吃了两口,滕五看了看桌上的菜,说话了,"那个有主食吗?"
神的职责
说句实话,滕五的确过了几天悠闲的好日子。每天除了吃就是睡,闲暇时到外面的花园走一走。喝药也同此前客栈里的不可同日而语,苦是苦,但总能喝出点薄荷的味道,苦药之后还有玫瑰蜜饯伺候。
可惜,好日子总是那么少,因为苍龙国有一个负责任的大祭祀。
"所有的百姓都在看着您,伟大的龙神!"大祭祀已经连续三天来"讲课"了,话语依然充满激情。正在喝茶的滕五却差点一口茶喷出来。什么,所有的人都在看着我?想像无数双眼睛盯在自己身上,还真是有点毛骨悚然。
滕五咳嗽着,卡斯知情识趣地递上一块绢帕。习惯是可怕的,连续多日,卡斯牢记龙神需要照料这点,几乎凡事亲力亲为,派去伺候龙神的两个小童快成了给卡斯打下手的。
"正式因为您的眷顾,苍龙国的百姓才会丰衣足食,四国大陆没有人不羡慕。"大祭祀接着说,滕五还在咳嗽着,没倒出空来反驳。
大祭祀继续深情演说,"但神也有神的职责,神要定期解答宫廷的疑惑,解决百姓的问题。还要定期观察星相,举行祭祀和祷告,为苍龙王室和百姓祈福。每天早上是晨祷,晚上有晚祷,平日还要吟诵神谕"
"打住!"滕五终于平复了呼吸,"苍龙国风调雨顺跟我没什么关系,那是生态保护得好,气候也不错!至于丰衣足食,你应该找卡斯,是他们家治国有方。另外,我就是我,不管是神还是人,都跟什么祭祀、祷祝没关系,事情我都做了,你干什么!"
"龙神陛下"
"我是神,你在说让我自己对着自己祈祷?你不是神在人间行走的使者吗?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滕五不耐烦地摆摆手,"难不成你想退休?还是想失业?"
滕五的意思大祭祀是明白的,的确,苍龙国一千年的历史上没有出现龙神与祭祀同时出现的情况,具体应该怎么办,一千年前龙神每天都在做什么,还真是无章可循。
滕五接着说,"神的职责只是保佑,说白了就是提供精神支持!你们每天都说龙神保佑,好啊,我保佑你们,我希望你们好,但我的保佑不是无条件的。难不成人们做了坏事,我也去保佑他平安喜乐?以为神是傻子?"
"这"大祭祀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论调。
"所以,日子过得好与坏,还是人间自己的决定。"滕五说到了重点,"那些烦琐的事务跟我没有任何关系。神殿里不是有神官吗?不是还有你大祭祀吗?吃国家的喝国家,对国家反倒没有任何贡献?"
"神官们是侍奉龙神的"
"哦?我就在这里,他们哪个来侍奉了?不是说神官有几百个?闲着就会生变故。告诉他们,要担当起神官的职责!到人间去,到老百姓中间去!身体力行地去解决人们生活中的问题,这样才会真正地加强人们对龙神的信仰、对神殿的崇拜!"滕五不屑地撇撇嘴,"否则光说不练,你以为老百姓也是傻子?"
大祭祀目瞪口呆地望着滕五,心中默念神谕。根据现在留下來的有限史料,千年前的龙神堪称是率性而为,和人类的诺威王一起,团结了人类,开垦了大陆,消除了灾难。神谕中也有记载,"人应该对自己负责,人应该看清自己。"只是同样的话说了千年,就变成只是说说,没有人真的去想。
滕五安静地喝了一杯茶,旁边站立的小童立刻又殷勤地添上,滕五冲小童一笑,"谢谢!"小童双手颤抖,满脸通红,卑微地躬身后退。
大祭祀惊讶地看着滕五,卡斯在这些天中已经习惯了。每一个为龙神服务的人都会得到神的感谢,克伦府上到管家下到小童,无一例外地都经历过头脑发涨、热泪盈眶,恨不得匍匐在地的感觉,现在只是满脸涨红躬身后退,真的已经进步很多了。
滕五怜悯地看看大祭祀,觉得这个五六十岁的老头也不容易,抿了口茶,大发慈悲地说,"要不,我也抽空到神殿看看?"
大祭祀欣慰地点头,"龙神陛下施恩,我立即去准备!"
大祭祀走了,滕五长出了一口气,世界清静了,转头看看望着自己的卡斯,"你很闲?"
卡斯一蹙眉。理查王的健康、卢修的异动,还有整个王国的政务,自己怎么会很闲?
滕五一笑,"你可以去忙自己的事,不必陪我。"
卡斯看了看滕五,喝了口茶,"没关系。"
两人沉默半晌,滕五又说,"其实,是我想要一些自己的空间。"
滕五看着卡斯,微笑着,笑意中传达着三个字——你懂的。可惜苍龙国的王储不懂,"整个克伦府都在对您敞开,我的龙神。"
滕五眨眨眼睛,"我想知道,克伦府的大门会不会为我敞开。"
卡斯眼神闪烁,"您还没有重返神殿,外面对您来说十分危险。"
滕五撇撇嘴,"我并不这么认为。"
卡斯一笑,"可是,您刚刚降临,不就被伊丹家的马车撞到,还被马踢到了头吗?"
滕五眯了眼睛,盯着卡斯的眼神中带着危险。一会儿,滕五收回目光,将手中的茶一口喝干,起身说道,"把我买的那些书送到我的房间去。"说完便离开。
卡斯留在起居室的露台,一边喝茶,一边看着滕五人影消失,一会儿,又见他从一楼走出,在玫瑰园中踱步。时而看看远处的皇宫,时而低头闻闻盛开的玫瑰。
"艾文!"卡斯叫道,有人轻轻推门进来,正是刚才脸红的小童。
"殿下。"艾文垂首。
卡斯已就看着滕五在花园中的身影,说,"告诉安德烈叔叔,把从外面拿回来的书都送到龙神的房间。还有,把书房里没处理完的东西都拿到这儿来。别忘了信纸和印鉴,我还要给兰顿公爵写一封信。"
不久,管家安德烈亲自将卡斯需要的东西送了过来,小心摆放在了茶桌上,没有打扰王子注视龙神身影的目光。
滕五站在王府花园里,可有可无地在思考自己的处境。龙神?上一位堪称赶上了好时候,没有预先设定的标准,说什么就是什么,所有的信徒都是跟从他本人,自然自由自在、无所畏惧。可事情轮到自己,就发生了变化。
信仰也好,国家也好,独自运行了上千年,就算是它的创始人也无法掌握其发展的方向了。这就好像宠物是宠物,但一只猫活了一千年自然就成了精,再想左右难上加难。而自己,就身处于这么一个有着自己发展规律和节奏的世界里,还美其名曰——神。
前一位留下的手稿写得清清楚楚,可惜已经时过境迁。当权者为了巩固信仰,不断添加新的元素,就好像在一块白布上动笔下剪刀,到最后谁还能看出来那是一块白布?
自由?自由你妹!现在的自己连这个克伦府否出不去。虽说自己还没想出去,但看着那王府的边缘不能过去,心里就有些别扭。看来,想要真正的自由,自己还得找别的法子才行。
这个国家自己最熟悉的人就是大祭祀和卡斯王子了,但为什么龙神归来却没有惊动国王?卡斯的图谋或者顾忌又是什么?如果一定要被卷到某种纷争当中,那么纷争中有几股力量又势力几何?
想着,滕五苦笑。有些事情自己就是能够闻到似曾相识的味道,常青会的变天,自己和金虎的争斗,那时候,不也是一分一寸地计较着得失?会里什么人能拉拢、该除去,不也是殚精竭虑?既然卡斯不说,自己就当作不知道好了。需要自己的时候,怕是自己想不听都不行。不如过两天舒心日子。
滕五无意识地伸手去摸一朵盛开的玫瑰,被丝缎般的触感偶惑心神,顺着花头抚下去,指尖一下刺痛,滕五条件反射般地收回手指,看着指尖血红的小点,随即放进口中吮吸。
滕五回身,一眼望见起居室的露台,王子卡斯正蹙着眉头看着自己,好像看到了他被花枝刺到的一瞬。滕五回望着,微笑着加深了吮吸的动作,当嘴唇松开了手指,人也走到了露台上看不见的暗影里。
径自回到房间,滕五看见桌上摆放着自己落在客栈里的几本书,笑了。小子,就知道你会查我,连谁家的马踢我都查清了。滕五随意拎起一本,靠在柔软的椅子上,不过跟我比,你还嫩了点。
格里兰城,中央大街上。
杰克和里奥这几天没有再偷,每天到相熟的小饭馆要点客人剩下的吃的,然后就在街上游荡,顺便散步谣言。
是的,谣言。谣言的更改就是龙神施恩,要带着他们去吃东西,却被一伙儿侍卫营的侍卫绑走了。
龙神?人们失笑,小孩子是不是偷偷喝了客人剩下的酒?但是杰克十分笃定,"你见过一头乌黑长发的人吗?我们见过!不光是黑头发,还有黑色的眼睛,就连皮肤都泛着太阳的颜色,还戴着华贵非常的耳环!"
饭店里的伙计哈哈大笑,说杰克饿得昏了头,什么胡话都说!可在门口摆摊的老太太却表示相信,因为上一次,她在街上也看到了一个一头黑发的人,并且也戴着金黄色的耳环,尊贵非常。"那天就有侍卫们过来打听呢!"
有人嘲笑,"那是官家在追捕违法使用染发剂的逃犯。染发剂这种东西习染不能随便使用,不然,人人都将头发染成了和龙神一个颜色,岂不是对神的忤逆?"
杰克的话大家不相信,小里奥就哭了。说自己偷了龙神的钱包,龙神都没有怪罪,还要他和哥哥吃东西,哪知道风云突变,就是这么温柔的龙神却被抓走了!小里奥看得清楚,就是每天出来巡逻的侍卫们,他们是侍卫营的!
杰克是个小油条,说话七分谎三分晃的不足信。可是里奥是个老实孩子,他也这么说,再加上有在不同场合遇见黑发人的证据,民间流传龙神归来却被抓走的消息愈演愈烈。
这天在街上,几个用帽兜盖着头脸的骑手在街上转了转,随即其中一个向其其他人发号施令,"赶快回去,报告卢修王子!"
神殿神棺
也许是听了大祭祀那番带着暧昧暗示的话,也许是滕五冲着他吮吸手指的画面太过深刻,卡斯再见滕五,就会觉得心中某个部分痒痒的,有什么东西要一鼓一鼓地冒出来,带着点酸疼,好像儿时长牙时不适中带着点期待。
但滕五却好像逐渐变了样子。对一切不再新奇,会时常在克伦府著名的花园中走走,可吃饭、喝茶,表情都淡淡的,不大说话。偶尔瞟过来一眼,都好像是对卡斯的恩赐。
大祭祀又来过几次,对滕五膜拜有加,因为他冷峻的神情更加像是神山顶上的雕塑了。但卡斯却觉得不舒服,眼前总是闪回着一人一神第一次见面的情景。滕五,他曾经仔细打量过卡斯,然后说,我叫滕五。卡斯莫名地有些失落,好像那次叫过之后,就再也没有念过这个名字,即使是心里已经默念过无数次。
我的神啊!卡斯放下手里的卷轴,闭上眼睛,龙神保佑,让我集中精神吧!
想着,卡斯摇摇桌上的铃铛,管家安德烈推门进来,亲自将温热的蜜茶端进来,"殿下,已经很晚了。"
卡斯叹了口气,是啊,很晚了,但是该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完。拿过茶,吹着喝了,卡斯问,"龙神在做什么?"
安德烈一笑,"龙神陛下刚刚摇铃要了夜宵,好像是在看书。"
"哦?"卡斯抬起头,"龙神的药"
"药也按时用了,大夫说,吃过了这几付,就不用再用了。"
卡斯点点头,说,"劝龙神早点休息吧!熬夜对身体不好。"
安德烈看看卡斯,"殿下也应该早点休息啊!"
卡斯一笑,"安德烈叔叔,你放心吧!"
管家安德烈亲手伺候着卡斯从小长大,现在是克伦府的管家。每当卡斯叫他"安德烈叔叔"的时候,就又好像回到了卡斯儿时无依无靠的情景。
安德烈慈祥地一笑,知道孩子如今已成为苍龙国的王储,进退有度。
卡斯和滕五虽然分住东翼的两端,但冲着花园打开的窗户却在同一侧。安德烈走后,卡斯捧着蜜茶走上窗外的小阳台,靠在雕花栏杆上,望着不远处还闪着烛光的另一个房间,直到烛光熄灭,卡斯才回转过来。
整整七天,神殿执事的大神官们经历了从震撼到震惊,从呆滞到狂热的过程。祖祖辈辈侍奉的龙神活了!哦,不是,是真的归来了!一切神迹都将在眼前在此显现,龙神之名将更加显赫。而伟大的龙神将回到神殿,照拂以身侍神的神官!面对表面冷静内心狂热的大神官们,大祭祀手持权杖,十分威严地告诫,龙神的行踪甚为秘密,凡是将信息透露出去的人都将被视为对龙神不敬。
七天过去了,大祭祀一再向滕五询问龙神禁忌却遭到白眼之后,终于到克伦府当面向滕五报告:神殿已经准备就绪,龙神可以随时驾临。
滕五细细品味着带着异域味道的点心,看向大祭祀的眼神中露出了鲜有的兴趣,看得卡斯心中一动。
"随时可以驾临?"滕五重复。
"是!陛下,随时可以。"大祭祀笑着说,"所有的神官都在期待龙神的驾临。"
滕五将手上的点心扔进口中,一边嚼一边说,"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现在?"大祭祀看着滕五神采奕奕地嚼着满口点心,脸颊上还鼓起小小的一块,拍拍手就要走的架式让大祭祀有些意外。
滕五点头,咽下了最后一口点心,"现在。"
卡斯看向滕五的眼神柔和,见缝插针地递上一杯茶,滕五看也不看拿了一口喝干。卡斯也拿了一块滕五吃的点心,放进嘴里,慢慢嚼着。原来,龙神喜欢这种甜甜的味道。
龙神的话就是命令,卡斯命人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礼服,亲自为滕五换上,又派侍卫护送,席德再一次有殊荣能为龙神护驾。
滕五出门,瞥了一眼克伦府印着王族徽章的马车,却朝侍卫们的坐骑看去。挑了一匹最为精神的栗色马,滕五走上前去,冲着跪在地上的侍卫说,"你这匹马借我骑骑。"
可怜的席德再次听到了龙神对自己说话的声音,不知是激动还是震惊,他迅速抬头看看滕五,又迅速垂头,松开缰绳,跪着后退几步。
滕五在这个世界上认识的人不多,看了一眼席德,已经认出这就是那天战战兢兢挡住自己去路,既不敢围攻也不敢后退的家伙。滕五"呵呵"一笑,"我当你答应了!"说着,一把撸住缰绳,翻身上马。华贵精美的白色披风在身后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又随着滕五的动作落在马背上。
大祭祀等候在马车前,见滕五忽然变了方向,自己还没跟上去,便见龙神飞身骑上了一匹侍卫的马。正有些愣憧,跟在后面的卡斯快步上前,一把拉住了马的辔头。
滕五居高临下地看着卡斯,狭长的眼睛变得更加细长,浓密的睫毛也跟着垂下来,嘴角带着讥诮笑容的神情让仰头相望的卡斯有些心跳加速。"怎么?卡斯王子有事?"
卡斯眨眨眼睛,这是几天来龙神第一次主动对自己说话,即使是自己先拉住了人家的马辔。"龙神陛下,侍卫营的马匹善于征战却性情暴烈,我已经让人去牵我的坐骑,不刻便到。"
滕五看了看卡斯,附下身子,"你是说,要我骑你的马?"
卡斯看着滕五玩味的眼神,点头,"是的。艾玛是一匹好马,极有灵性。"
"艾玛?母马。"滕五忽然笑了,压低了声音,几乎对着卡斯的耳朵,"可惜我喜欢公的。"说完他戴上帽兜,双腿一夹,"哈!"了一声,栗色马立即蹿了出去,卡斯耳边骤然响起一阵风声,滕五依然奔远。
"快!保护龙神!"大祭祀权杖一指,侍卫们纷纷跳上马背,追着滕五的背影而去。
没人再顾得上那辆马车,就连大祭祀也上了一匹马,骑马而去。只一会儿,克伦府主楼门前,就只剩下了卡斯和管家安德烈,还有一辆孤零零的马车。
滕五在克伦府的时日中,早已将从这里到神山的路径看得明白。也许是历代王储都倍受荣宠,整个格里兰城,只有王储居住的克伦府能够直通神山,好在每一个即位的国王都曾经身为王储住在克伦府,年轻时代与四国大陆崇拜的龙神在冥冥之中有着联系。
出了克伦府,一路陡峭的斜坡,目之所及,就是神山的顶峰。栗色战马小心底选择着落脚的地方,身后的侍卫们逐渐追了上来,席德不知骑上了谁的马,一路超过滕五在前方带路。滕五也慢下了速度,边走边看沿途风光。
神山算是大陆东边最高的山峰,巍峨地耸立在海岸上,雕刻在山尖的龙神雕像俯视着全城,也在威慑着大海。每一个渔家的船舱内都会画上龙神的图腾,为的就是出海时获得龙神的保佑。甚至在许多人心中,神山本身就是神迹的象征。
当大祭祀抵达山顶,一眼看见被白色披风和帽兜包裹的滕五骑马站在山顶看着龙神雕像,一干侍卫远远候在后面。偌大的山顶只有风声,一人一马与参天的雕像默默对视,甚至有些对峙的意味。
大祭祀策马上前,在滕五身后小心翼翼地说,"龙神陛下,史书记载,这雕像是700年前的波第王所建。遍寻四国大陆都没有与龙神肤色相符的石材,只好选取了最为稀有的黑耀石雕刻黑发,白晶石雕刻神身,青石雕刻龙身。"说着,大祭祀叹了口气,不知是感慨还是遗憾,"波第王一生仰慕龙神,甚至在退位之后要求进入神殿侍奉龙神,直至辞世。"
大祭祀说得动情,而滕五看着雕像却是另一番心思。就算在常青会说一不二,恐怕也不会有谁给自己塑像膜拜。滕五扯扯嘴角,很多人不日夜诅咒就算不错了。看着龙神雕像,知道这就是自己或者自己将要成为雕像所要代表的人,滕五募地觉得沉重起来。还是那句话,被千千万万双眼睛盯着,被千千万万人惦记着,有时候不是好事。
滕五策马转身,"大祭祀,请带路吧!"清冷的表情和身后的龙神雕像异常吻合,大祭祀心中一震,躬身策马引路。
神殿门口,大神官们倾巢而出,地位低下的小神官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在上级指定的区域内候命。作为大祭祀的继承人,乌阳一身神官礼服站在众多神官的最前面,见大祭祀恭顺地跟着一人走来,率先跪倒,额头触地。
滕五站在神殿前看了看,古代社会对神灵的崇拜总会激发人类在建筑和艺术上的潜能,比如这座宏伟的神殿,一个个石柱高耸,在外部撑起了整个建筑,每一个柱子上还都能看到工匠精巧的龙型雕刻。再看向跪倒在地的人们,滕五蹙了蹙眉头。
神会怎么做,滕五不知道,但是人会怎么做,滕五还是清楚的。侧身从神官们身旁走近神殿,扔下一句,"让他们都起来。"
前殿、中殿和后殿,这种叫法和中国古代十分类似,但建筑风格更为西化,也更为雄伟。看了看前殿的重重幔帐,滕五直接对大祭祀说,"听说有个水晶棺?"
大祭祀一垂首,冲身后的乌阳一摆手,乌阳躬身走到滕五身前,"陛下,请跟我来。"
滕五看了看乌阳,一头接近黑色的长发垂下,遮盖了这人大部分脸庞,只露出一小截尖尖的下巴。滕五伸手捏起这洁白的下颌,抬起这张脸,还真是个美貌的孩子。乌阳屏住了呼吸,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一下,深棕色的眼睛迅速在滕五脸上一转又垂下,看到了滕五似笑非笑的表情。
大祭祀在一边说,"龙神陛下,乌阳是下一代的大祭祀,从出生到现在,一直侍奉在神的身边。"
滕五一蹙眉,"从出生?"
"是的。"大祭祀说,"深发深眼的孩子都是受到了神的眷顾,理应终身侍神。乌阳已经守候水晶棺多年,是贴身侍奉神的使者。"
滕五看着乌阳,忽然冲他一笑,"神的使者,你有无怨言?"
乌阳浑身一战,复又跪倒,"乌阳不敢。"
滕五拍了拍他的肩膀,"起来吧!带我看看那个水晶棺。"
后殿门前,所有大神官都肃穆以待。滕五站在殿中,看着被烛光环绕的水晶棺闪烁着奇异的华彩。棺内的真丝绒垫上还保留着痕迹,所有的褶皱都能看出这里曾经长时间地睡过一个人。
滕五看着,心中诡异,是啊,照道理说,曾经睡在这里的就是自己这副身体。如今活生生地看着曾经睡过千年的棺材,真是奇怪。好在并不寂寞,滕五摸着水晶棺,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想。
一瞬间,眼前仿佛变了画面,自己已然躺在水晶棺内,眼睁睁地看着透明的棺盖合上,却没有丝毫的惊慌。
盖子就要关上的一刹那,一只手突然止住了盖子,然后一个人俯视着自己,探进身来,嘴唇压下热吻。好一个长久的亲吻,那人深遂的眼睛里掉落了泪滴。滕五心中难舍,不由地伸手扶上那人的脸颊,轻声说,"我会回来,相信我,我会回来"
神殿一夜
"陛下!龙神陛下?"
滕五眨了眨眼睛,晃过神来,发现眼前竟然是乌阳的脸,自己的手已经抚在他光滑的脸上,而身子也躺在乌阳的怀里。
滕五一蹙眉,收了手,这是怎么了?
大祭祀焦急地跪在一旁,"龙神陛下,您刚才忽然晕倒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刚才滕五摸着水晶棺,才片刻功夫便倾身摔倒,多亏乌阳就在近前,将他接到怀里,不然这水晶棺下面的几层台阶……
滕五动了动头,觉得还有些晕,脑子还在震惊于刚才眼前闪回的画面,缓缓起身,"我没事。"
乌阳扶着滕五站起身来,见滕五望着水晶棺若有所思。
"能打开吗?"滕五忽然问道。
乌阳躬身回答,"这水晶棺是诺威王聚集北方玄武神、南方朱雀神和西方白虎神三方神力密封,故此千年能保。我等凡人,恐怕没有打开的力量。"
大祭祀在一边说,"龙神陛下归来,也是从水晶棺中凭空消失的。此乃神力!"
滕五没有说话。
大祭祀看了看滕五的脸色,说,"陛下,众神官都在外面等您的眷顾呢!"
滕五撇撇嘴,是啊,神嘛!总是要供人瞻仰膜拜的。冷冷地冲大祭祀做了个手势,大祭祀连忙头前带路,"陛下请!"
从后殿回到中殿,滕五抬头看,同样是高耸的柱子支撑起宏大的格局,只是在雕满浮花的门廊上平整地刻着三个字"嘉蓝殿",复杂的笔画几乎和两旁的花纹连在一起,若不是恰好注意到,还真的分辨不出。
"这里叫做嘉蓝殿?那么放着水晶棺的地方叫什么?"滕五问道。
大祭祀和乌阳都是一脸诧异。大祭祀说,"神庙三殿历来无名,陛下怎么知道这里叫做嘉蓝殿?"
滕五指指高高门廊上刻的字,"那里写着的。"
剩下两人疑惑地看去,大祭祀忽然醒悟,"陛下是说,那是神语?"
滕五一愣,是啊,中国文字在这里就是神语,还真是一种除了自己无人知晓的语言。"算了!"滕五一摆手,率先走进大殿。
大殿里鸦雀无声,地上满是黑压压跪着的神官。中间一条猩红地毯,直接延伸到高台上宽大的石座。滕五缓缓从一个又一个虔诚跪拜的神官身边经过,上了台阶,坐在石座上。和这所大殿的其他部分相比,这个石座粗糙得有些突兀。
滕五在座上挪了挪,真是不舒服。募地脑海里有个声音也在询问,"怎么搞了这个么座位?这么不舒服!"
接着好像是自己的应答,"权利的宝座只有不舒服,才能让人保持清醒。"
"龙神保佑!"众人的齐声祷祝将滕五飘走的心神猛地拉回,他这才发现,包括大祭祀和乌阳在内的所有人,都虔诚地将额头碰触地面,冲自己顶礼膜拜。
看了看黑压压一片显示不出心情的后背,滕五的心神还在回味着此前的那句对话。是谁?我吗?
"都起来吧!"滕五说。
众多神官纷纷站起,一时间偌大的中殿寂静非常。
滕五坐在并不舒服的石座上,忽见大祭祀和乌阳用着期待的望着看着自己。"请神训诫!"大祭祀说。
领导讲话?滕五心中暗暗叹气,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说,"你们见过我吗?"
众神官垂首恭顺地站着,一时间无人敢答。
"现在就是个机会,没见过我的,可以抬头看看我。"滕五说,"我不但要你们看我,还要你们记住我的样子,就像记住我说过的话一样。"
等待片刻,神官中终于有人敢抬头望向滕五,一个接着一个,滕五深吸一口气,昂首挺胸,接受所有人目光的洗礼。大殿开始发出嗡嗡的声音,不知多少神官在不经意地念诵神谕、歌颂龙神。
滕五的目光扫视全场,神官们纷纷发出赞叹的声音,是啊,神在看着我!
"我不是神,而是人。"滕五说,"拥有人的欢笑快乐和痛苦悲伤。谁能告诉我,你们又是什么?神?还是人?"
大祭祀连忙回答,"陛下,我等自然都是凡人。"
"那么就请记住,你们是人,是和神山脚下的老百姓们一样的人。他们提供给你们衣食,你们就要为他们提供信仰之力、营造精神家园。"滕五说,"神官是神在人间的使者,而使者要真正了解人间疾苦,并为百姓的安乐生活而努力,让人们知道神的意愿,人们才会真正地愿意信奉神,愿意给予你们他们的力量。"
滕五看看众多神官望向自己充满仰慕的眼神,说,"这些,你们都做到了吗?"
从大祭祀开始,乌阳和众多神官又纷纷跪倒。
"那么就去做吧,任何时候都不算晚。"滕五淡淡地总结陈辞,回到石座上,单手托腮。宗教嘛,总要顺应时代的发展、对国家和社会有益才行啊!
大祭祀在滕五座前微微叩首之后,两个神官端来一盆清水,"请龙神赐福。"
滕五想了想,点了点盆里的清水抹在自己的额头。端着水的两个神官垂首看着神的手指伸过来,又缩回去,激动得有些颤抖。
滕五轻笑,"小心些。"
两个神官立即双手颠簸地将水抬了下去。
"被人崇拜的人总是可怜的。"滕五眨眨眼睛,觉得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人们总是会把自己的期望加到某个人的身上,然后再盲目地崇拜着、期冀着。这人就被其他人的愿望改变了形状,渐渐的成了另一种怪物,那就是神。"
是谁在说话?"神是什么?神快乐吗?我可不是神,我是人,是人……"
滕五的呼吸开始粗重急促起来,手肘拄着石座扶手,抚上自己的额头。
离滕五最近的大祭祀和乌阳看得清清楚楚,两人双双走上前去,"陛下?"
滕五甩甩头,"我有些头晕。"
乌阳看着滕五苍白的脸色有些担心,"大祭祀,后面便是龙神陛下的寝宫,不如……"
大祭祀看了看滕五,又看了看乌阳,说,"还请龙神陛下到寝宫安歇吧!"
滕五点点头,闭上眼睛。
相传,龙神的寝宫就在后殿里,保存龙神在人间的躯体的水晶棺也就在寝宫当中。大祭祀在前面带路,乌阳恭敬地扶着滕五走进千年来无人安歇的内室,将滕五放在宽大的雕花大床上。经过一千年来世世代代的大祭祀和祭祀继承人精心维护,龙神寝宫里的各种设施似乎也都被加注了神力,历久弥新。
滕五躺在床上,突如其来的晕眩变成困意袭来,不一会儿便发出深沉的呼吸。大祭祀转头与乌阳对视,"陛下今晚事走不了了,你留下伺候吧!"
乌阳眼中有些惶恐,募地跪下,"大祭祀,龙神陛下他……"
乌阳没有忘记此前龙神在棺前异样深情地望着自己,甚至抚摸他的脸颊,大祭祀此时看着乌阳,心中所想也是同一件事。
大祭祀转身将手中的权杖恭敬地放在墙边空了千年的架子上,说,"乌阳,什么是侍神?"随即迈步离开。
滕五好像深深坠落在一个令人陶醉的梦里。四国大陆的最东边,靠着大海的山崖上,自己站在山尖,俯视大海,海风猎猎,吹起了衣角。
"在想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问道。
滕五笑了,"等一切都过去了,我要在这山上盖一所宫殿,就住在海边。可以每天站在这里看海。"
"一切都过去?"那人一声长叹,"不知道要多少年。"
滕五转头看向他,依旧是那双深遂的眼睛,"就算我们的努力改变不了什么,你我也还算在一起。"
那人望着滕五,一笑。还没来得及说话,便有人登上山崖,声嘶力竭地喊道,"将军!敌人来袭!"
一瞬间的功夫,滕五忽然身置战场,耳边是无边的厮杀声,眼前的场景几乎是人间地狱。有人挥着斧头冲自己看来,滕五手上使力,一人高的棍子挥舞起来,立即将斧头崩开。敌人,是的,这就是敌人!一群半人半兽的强盗,从遥远的西边攻进来,将人类逼到长长的海岸线上。
不能后退了!滕五心中大喊,不能再退!身后就是大海,人类不能让一群野兽生生赶到海里!
心中怒气贲发,滕五忽然一声长啸,周围打斗着的战士们都被啸声震摄,滕五却挥舞着长棍杀进兽群当中,左右开弓,"噗噗"的声音不断,棍头不知沾了多少鲜血脑浆。人类的武士们见状纷纷呐喊,越战越勇,生生撕开了一个缺口。
"青龙!"一声清越的呐喊,红色戎装的女子挥着长剑,带领武士们在外围接应。
"朱雀!你不嫌这些野兽恶心了?"滕五抡起长棍,围上来的半人半兽又倒了一片。
红衣女子厌恶地挥剑将一个野兽斩杀马前,"只有你和白虎喜欢杀戮!"
滕五冷笑,"如果杀戮能够换来宁静,杀多少我都愿意!"
"你的马呢?"女子一边跟马前的敌人周旋,一边喊道。
滕五怒从心起,闭嘴不答。马?此时已经不知在哪个半人半兽的腹中了!一声长啸之后,已经没有敌人敢到滕五近前。
"哎呀!"红衣女子忽然惊叫,"嘉蓝受伤了?"
"什么?"滕五心中一痛,"他在哪里?!"
女子长剑一指,"那边,被这群野兽围住了!"
滕五咬牙腾身而起,踩着半人半兽的头颈冲那个方向奔去,时而落下打杀一番,时而急急杀过去,"嘉蓝!嘉蓝!你在哪里?!"
一声熟悉的吼叫,一群聚集在一起的半人半兽募地崩开,一人手持阔剑站在中央,满脸杀气、浑身是血。
"嘉蓝!"滕五纵身跳进敌人的包围圈,和那人并肩靠在一起。
"你怎么杀过来了?"那人转头看向滕五的眼神温柔而深遂,还带着掩饰不住的野性。
滕五看着他,只觉得此时恨不得吻上他那带着鲜血的唇,"我不会离开你,你也别想离开我!"
那人咧嘴一笑,顿时豪情万丈,一挥阔剑,冲着半人半兽的敌人大喊,"来吧!你们这群杂种!"
神的暧昧
深夜,乌阳跪在滕五的脚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尊贵的龙神。神也会做噩梦吗?
即使层层幔帐将外面的烛光隔开,乌阳也能够看清伟大的龙神在蹙着眉头、呼吸粗重,不安地在枕头上移动,放在一边的手臂也会不时动作,口中含糊地说着什么。
"陛下?"乌阳凑近滕五,有些担心,一手安慰地覆在滕五的手上。只见滕五猛地一动,竟然将自己的手牢牢攥住,顺势将他整个身子都卷进怀里。手臂有力,又带着些微颤抖。
乌阳屏住呼吸,温顺地任滕五抱着,募地听清了滕五脱口而出的呼唤,"嘉蓝!嘉蓝!"
嘉蓝?乌阳蹙眉细想,这是一个人?忽然抱着自己的手臂一紧,头上呼吸的人清清楚楚地说,"我不会离开你,你也别想离开我!"
乌阳吃痛,下意识地挣了挣,收在自己腰间的手臂缓缓松开。乌阳小心地抬头,一眼望进滕五油黑的眼中。
"陛下!"乌阳一动也不敢动,垂下眼帘。
滕五做了几个深呼吸,让自己如擂鼓一般的心跳慢慢平静,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将自己从如此清晰的梦境中□。看了看怀里的乌阳,"你一直在这儿?"
"回陛下,乌阳一直在这里伺候,只是"
滕五想了想,"是我把你拉上了床?"
乌阳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问,"陛下,做梦了?"
滕五深吸一口气,仰面躺下,"是啊,梦境让人疑惑。"
乌阳谨慎地没有说话。一会儿,滕五说,"你打算一直在这里?"
"啊!"乌阳轻声惊讶,"乌阳这就"
"你要在那垫子上坐一夜?"滕五拉住就要起身的乌阳,目光看向床下角落的锦垫。
"乌阳理应跪侍龙神。"乌阳小声说。
滕五闭上眼睛,"那就算了,你就在这睡吧!"
怯怯地说了声"是",乌阳又小心地躺下。此前滕五双臂环着乌阳,这时候虽然拿开了一条手臂,可还有一条手臂压在乌阳身下,让乌阳就连躺下也小心翼翼。
滕五睡了一会儿,将放在乌阳身下的手臂抽出,乌阳松了一口气,却也觉得心中一空。看着滕五的睡脸,乌阳忽然有种莫名的感觉。在神无意看向自己之前,自己就已经注视着神许多年了。
是啊,许多年了。几乎从记事开始,就能见到俊美绝伦的神躺在神棺里。等到确认自己就是大祭司的继承人,乌阳就更是日夜守在棺前,用视线临摹神的每一个线条。祈祷着、仰慕着,所有的想念都是神。纵然敬畏,却深深扎根心底。而如今,龙神归来,自己依然有幸侍奉。
乌阳心中一动,想起了大祭司临走时说的那句话,"什么是侍神?"
不知过了多久,乌阳猛然惊醒,赫然发现自己仍然躺在床上,而龙神已经不见了。一瞬间,乌阳心跳咚咚作响,多少年保持的警醒怎么会突然不见?
连忙下了床,出了龙神寝宫,见了神官就问,"大祭司呢?龙神陛下……"
神官席安见了乌阳连忙垂头施礼,"龙神陛下和大祭司正在中殿。"
"哦,多谢。"乌阳深深呼吸了几次,有意放稳脚步,向中殿走去。
滕五眼前摆放的是神庙的藏书,说白了,就是所谓的"龙神秘史"。里面详细记载了龙神是怎样拯救人类,先是治理了滔天的洪水,又和白虎、朱雀、玄武三神共同抵御半兽人对人类的残食,共同撑起四国大陆的事情。但滕五感兴趣的却不是这些。
滕五问大祭祀,"有一个人名叫嘉蓝,是谁?"
"嘉蓝?"大祭祀凝神细想,"陛下,神庙中的所有记载我都看过,并没有一个叫做嘉蓝的人。"
"他一定是个很重要的人,这座大殿就是用他的名字命名的。" 滕五看着大祭祀的眼神充满了他看不清楚的情绪。
大祭祀想了想说,"龙神神庙是在千年前,龙神还没有远离的时候建成的。历史记载,是苍龙国的第一代国王诺威王亲自督建的。至于这座大殿名叫嘉蓝,史书中也没有相关的记载。"
"诺威王?"滕五沉吟片刻,"有他的画像或者雕像吗?"
大祭祀一愣,"诺威王的相貌,皇宫中应该有所记载。"
滕五翻翻手边一个个笨重的卷轴,只详细读了读千年前龙神与人类国王的传说和记录,剩下几十位国王的执政和神庙大祭祀的传承记载都丢到一边。可惜,自己感兴趣的内容因为年代久远而言简意赅。好像每一句话后面都会是个精彩的场景,包含着人们纠结百转的情感和智慧,就像梦中的那场战争,真实而残酷。
大殿静默的时候,乌阳低头走了进来,跪地向滕五一拜,"陛下!"
"起来吧!以后见我不必下跪。"滕五瞥了一眼乌阳。
乌阳称谢后又冲大祭祀一礼,大祭祀深深看了乌阳一眼,转身对滕五说,"陛下,您对乌阳还满意吗?"
滕五看也没看,"我有什么不满意的!"
大祭祀一笑,"乌阳这孩子早已立誓终生侍神,以后,陛下就将乌阳带在身边吧!"
乌阳心跳猛然加剧,屏住呼吸,温顺地等待滕五的答案。
"跟着我不是不行,至于终生的誓言,就算了吧!"
乌阳闻言即又跪下,"乌阳甘愿终生侍神,这是乌阳的无上荣耀!"
滕五看了一眼乌阳,冷冷地说,"那只是你自己的无上荣耀,还是说,我要为你的荣耀负责?"
乌阳被滕五冷峻的语气逼得红了眼圈,"陛下恕罪!"
"恕罪?"滕五冷笑,"一再违背我的话,还要我恕罪?"
"陛下"乌阳竭力伏低了身子,额头触到冰冷的地面。
大祭祀一声叹息,"乌阳,陛下刚刚吩咐过你不要跪的。"
乌阳浑身一震,颤抖着站起身来。
滕五将打开的卷轴合上,遍寻不着"嘉蓝"这个人让他陡生莫名感慨,心中生生地空了一块。"在这个世界上,谁也不要轻易说什么一辈子。"
观察、阅读、思考一天很快就又过去,滕五和大祭祀谁也没有提及离开神庙。在大祭祀心中,龙神就应该住在充满神力的神庙里,供奉千年的神庙也因为主人的归来而更显庄严。按照滕五的想法,神庙才是自己的地盘。不管这个地盘是大是小,在这里,他滕五就是老大。而现在,他需要一个整理思绪的安全地带。于是,在晚饭过后,滕五又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一进门,滕五便见乌阳一身轻薄素服,正在等候。
见滕五进来,乌阳立即拿出安歇的贴身薄衣,上前伺候更衣。滕五不做声地配合着换上,又就着乌阳的手喝了茶,擦了脸,便抬脚上床。
乌阳整理好了其他东西,掀了幔帐进去,随即躺在滕五身边,束手束脚,不敢动弹。
滕五闭目躺了一会儿,忽然出声,"你就是这么侍奉神?"
乌阳紧张得握了握拳,"用身体和灵魂。"
滕五"哧"地一声笑出来,这是他在床上听过得最好笑的话了。从自己16岁睡了第一个女人开始,男人女人在床上来来回回,都带着笑,也未必不是心甘情愿,只是如此献祭般的虔诚还是第一次听到。
滕五侧身将乌阳搂住,看着乌阳精致漂亮的脸和怯怯的神情,笑道,"你这么说话足已熄灭任何一个男人的□。为什么不用你漂亮的眼睛看着我,说我的英俊潇洒令你着迷?"
乌阳诧异地抬眼看着滕五。
"记住,我也是人。"滕五的手指在乌阳脸上磨蹭良久,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轻轻叹气,"睡吧!"说完,闭上了眼睛。
人类的联想就是那么神奇,滕五在一瞬间忽然想起了孟繁华,曾经的兄弟、过命的伙伴。
那天艳阳高照,刚和滕三练了武回来,滕五手中摆弄着锋利的匕首,百无聊赖地坐在常青大宅仓库的房檐上,摇着腿。大学放假回来的孟繁华站在仓库下面,抬头看着他。
"看我干什么?"滕五扬着下巴,对着孟繁华。
孟繁华一笑,顺着梯子爬上来,就站在梯子上,盯着滕五飞转在指尖的利刃,说,"你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把我迷住了呗!"
滕五"切"了一声,"别以为是大学生就可以拽词儿!"
孟繁华拄着下颌,"我就不能是说真的?"
滕五呵呵一笑,"是真的?那心动不如行动!"点点自己的唇,"来吧!做兄弟的不能看着你委屈。"
孟繁华眼神一变,认认真真看着滕五的嘴唇。慎重的样子还真把滕五唬了一跳,"兄弟,你来真的?"
孟繁华瞪了滕五一眼,"你刚才说的那么好听,都是假的?"
滕五蹙眉看看孟繁华,一脚不着痕迹地蹬在梯子上,"得!谁让我是你兄弟呢?"说着,凑了上去。
孟繁华轻轻叹气,轻握住滕五抵过来的脚踝,"你想把我踢下去?"
被发现了!滕五脸上忽然浮起又坏又拽的笑容,"我可不敢带坏了大学生!"
"踢就踢吧!"孟繁华说着,忽然扶住了滕五的后颈,嘴唇真的压了过来。滕五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堵个正着,等孟繁华辗转吮吸过后松开唇,滕五才发现自己竟然忘记了将梯子踹下去。
"谢了!兄弟。"孟繁华手指抚摸着滕五的嘴角,一语让年少的滕五恼羞成怒。那一脚终于有力地踹了出去,孟繁华连人带梯子倒了下去。滕五却是看也不看,这点高度对孟繁华来说是小意思。果然,不一会儿便看见孟繁华向大宅走去的背影。
那时候岁月静好,少年不知愁滋味,这点事情心里就别扭了好几天,觉得是自己输了气势。后来才知道,世界上有许多事不需要放在心上,即使是心照不宣,也既不需要说出来,也不希望说出来。
在那个世界,自己已经死了。在这个世界,不如活得随兴一些。
理查国王
一连几天,滕五住在自己的地盘——神庙里,卡斯不知从何而来的坏心情则笼罩在整个克伦府的上空。花匠叹着气修剪提前败谢的玫瑰,管家安德烈也叹着气担忧王储的睡眠。
白天,卡斯到皇宫看望理查王,约见内阁大臣处理分内的政务,外加和卢修斗志斗勇。夜晚,卡斯坐在书房阅读一份份等待处理的文件,与各封地的公侯紧密联络。每天安德烈都会等候到很晚,一再提醒王储睡眠的时间。
这晚,卡斯坐在房间里,摆弄着需要签阅的文件,心浮气躁。安德烈端着有益睡眠的薰衣草茶进了书房,卡斯抬眼看了看,问道,"龙神陛下离开几天了?"
"7天了。"
"今天有没有神官前来报信?"
安德烈点头,"黄昏的时候有神官传了神谕,说今晚不会驾临克伦府。"
卡斯将手中卷轴重重地往地上一扔,"驾临?这里才是龙神的地方!"
安德烈张了张嘴,没有说话。王储正在气头上,的确不是提醒他龙神就应该居住在神庙的事实。舔了舔嘴唇,安德烈迟疑地开口,"殿下,克伦府是历代王储居住的地方啊!"如此婉转的提醒,总应该可以吧!
果然,卡斯狠狠地瞪了安德烈一眼,没有反驳。沉默片刻,卡斯又说,"卢修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今天对我旁敲侧击,三句不离龙神。"说着,卡斯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该不该、该怎样对父王说。"
安德烈对那位病入膏肓还沉迷玩乐的君主十分熟悉,说,"殿下直言便可,不管是龙神寻得了殿下,还是殿下寻得了龙神,陛下不应在意,毕竟殿下是龙神的选择。"
卡斯看了看安德烈,忽然笑了,"这话5年前我还会相信,现在再这么以为,我就是白痴了!龙神的选择?天知道那天的风是怎么吹的。一开始神香明明是冲着卢修去的,风向一转就冲向了我。到现在父王惊讶的表情我还记得。"
安德烈连忙上前几步,"殿下!万万不能这么说啊!您就是龙神的选择,上天的眷顾!"
"上天眷顾?"卡斯垂下眼帘,"那为什么我生而一头金发?就连眼睛也是浅浅蓝色,并不是纯正的深蓝。父王、母后,就算往上数家中十几代也没有一个有这种颜色的头发。真正得到眷顾的是卢修,生而高贵。"
"您是王储!"安德烈的声音高了起来,斩钉截铁的语气让卡斯觉得温暖而熟悉。多年以前,就是安德烈这种近乎斥责的语气让自己一次又一次坚定了信心。看着安德烈,卡斯笑了,"安德烈叔叔,我知道了。"
安德烈随即松了气,现在这个年纪就算是让他咆哮,也含不了几声了。
卡斯喝了口薰衣草茶,说,"让人到神庙传话,请龙神回到克伦府居住,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安德烈吞回了劝告的话,点头称是。
王子卢修的居所在王妃别院的近旁,乌纳王妃早已从皇宫中搬了出来,希望能够和儿子住得近些。也是因为乌纳王妃已经40岁了,早就看不得理查王一个又一个年轻的妃子,还有数不清的情人。
乌纳王妃在都兰王后去逝前就已经职掌了后宫,现在理查王已经病了好几年,所谓的后宫不过是一群自欺欺人的年轻女子在吵吵嚷嚷,一切都没有儿子卢修的前程重要。
已是深夜,卢修匆匆赶到王妃别院,女官在前面通报,卢修后脚就进了王妃的起居室。
"母亲!"卢修冲乌纳王妃的寝室走去。
在门口通报的女官连忙阻拦,"殿下!"
卢修一皱眉,"怎么?母亲还能不见我?"
女官一礼,"殿下稍安勿躁,请耐心等候。"
看着女官的表情,卢修心中一动,"哦"了一声,后退几步坐到沙发上,嘴角带着讥诮的笑容,如今苍龙国乌纳王妃的床上,不知睡着哪一个男人呢?
一会儿,披着睡袍的乌纳王妃从寝室出来,眉头微蹙,"卢修,这么晚了!"
卢修无疑探究王妃有些凌乱的发鬓是因为什么,低声说,"这几天,神庙和克伦府的往来频繁。"
乌纳王妃神色一凛,"你上次说的 "
"侍卫营的人加强了市面上的巡逻,接着是大祭祀一连几天拜访克伦府,次数多得抵得上之前的几年。忽然,大祭祀又不往克伦府跑了,但每天神庙和克伦府都在互通消息。"卢修说,"格里兰城的平民在流传龙神归来的谣言,依我看,那根本就不是谣言,一个月前的龙神祭祀上出了岔子,我提到的时候,卡斯的表情很不自然。"
乌纳王妃深吸了几口气,缓缓地说,"龙神真的回来了?"
"神山上的眼线说神庙7天前接待了贵客,所有的神官都严阵以待。"卢修看向乌纳王妃,"母亲,我应该怎么办?"
乌纳王妃愣在那里,半晌才晃过神来。"原来,龙神是真的会回来。呵呵!"乌纳忽然笑了,"可惜啊!理查已经老得不像样子了,不是他年轻时在克伦府满怀期待的时候了。"
"母亲?"卢修看着乌纳王妃不明所以。
乌纳王妃笑着看着自己的儿子,"孩子,你就去告诉你的父亲吧!不用说什么,就说格里兰城的平民们看见了龙神。"叹了口气,乌纳王妃站起身来,"我倒是真想看看理查的脸上是什么表情,呵"说着,乌纳王妃推开了寝室的门。
"现在吗?母亲!"卢修在王妃身后问道。
王妃回头一笑,"卢修,你会感激我到现在还不让你娶妻的。"
卢修带着几个侍卫奔向皇宫,马蹄踏在青石路上的声音在深夜格外震耳。远处听来就好像一阵闷雷滚过,在卢修的心里也藏着一声雷。都兰王后早就去逝,乌纳王妃职掌后宫十几年,而宫廷中最有权势女子的儿子、生而高贵的卢修王子却没有得到龙神的青睐。这声雷从卢修年幼时就藏在心里,一打就是近10年。
年幼时,还会以为母亲的放荡形骸、目空一切时因为自己错失王储宝座,如今才明白,其中还有许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卢修狠狠抽了马一鞭子,骏马的速度更快了,不管其中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如果今晚就是将卡斯隐瞒的事情揭开的最好时机,那么卢修他就一定会这么做!
内侍目瞪口呆地看着卢修说出求见国王的请求,垂首将消息传到里面。一会儿,理查王贴身的内侍走了出来,看了看卢修,说,"殿下,陛下正巧醒了喝茶,您有事需快些禀报。"
卢修一点头,奔向理查王的寝宫内。
不管白天这里多么热闹,有多少女人的香水脂粉味道,夜晚理查王的寝宫棕时安静,甚至有些冷清的。曾经卢修疑惑过到底是什么横亘在父亲与母亲之间,但今晚他要想的显然不是这些。
"卢修,听说你来我真是忐忑啊。"理查王呗内侍扶着坐起身,喝着茶,"这么晚了,若没有大事,你是不会来打扰我的。"
"父王。"卢修垂头施礼。
"说吧!"理查王看了看卢修的神色,摆手让内侍退下。
卢修上前几步,单腿跪在国王床前,压低了声音说,"父王,一个月前的龙神祭祀上出了怪异的事情,近些日子,儿臣就听到了市井中的传言。"
理查王混沌的眼珠忽然凝聚了些神采,"什么传言?"
"平民们都说,他们看见了龙神。"卢修小心翼翼地说,只见理查王握着茶杯的手忽然攥得紧紧的。
"还有什么?"
卢修斟酌着说,"平民们说,他们见到了黑色长发、黑色眼睛,带着黄金耳环的男人。"
理查王的鼻翼隐隐颤动,呼吸急促起来。
"他们还说,是侍卫营的人抓走了龙神。"
理查王青白了脸色,看向卢修,"你是说卡斯?"
"卡斯的确与神庙往来频繁,但儿臣不能肯定,也没有亲眼看见龙神就是与卡斯在一起。"卢修巧妙地说。
理查王转头看向卢修,"为什么深夜跑来告诉我这些?"
卢修垂下头,"今日,儿臣无意间发现神庙又派使者到克伦府,原本没放在心上,可深夜忽然想到此事,觉得与国家百姓牵连甚多,必要立即向父王禀告,这才深夜求见。"
理查王沉默半晌,摆摆手,"你回去吧!"
卢修称"是"。等出了寝宫,忽然觉得浑身脱力,招来侍卫牵马过来,又风驰电掣地回了自己的府邸。遣走了侍寝的女人,卢修躺在床上毫无睡意,父亲会怎么做?同样的时间,乌纳王妃也打发了健美的男子,独自望着窗外的夜空。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不再相信龙神了呢?理查王扶着床头缓缓站起,摸索着墙壁隐秘角落的机关,按下。只见轻微的咯咯声后,一面墙凹进去的雕饰被自上而下的巨幅画像缓缓添满。
靴子、小腿、衣袂、束腰,接着是横在腰间的权杖和握着权杖的手指,然后是飘逸的发梢带出垂腰的乌发。理查王几乎屏住了呼吸,修长的脖颈,稍尖的下颌,薄薄的嘴唇,乌黑的眼睛和光洁的额头。等咯咯的声音停止,一幅与墙壁等高的画呈现在眼前。
理查王眯起眼睛,心醉神迷地看着,苍龙国历代国王不知有多少人曾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痴迷地看着这副古老的画。每一个王储都梦想着龙神的归来,每一个尝到爱情滋味的青年又都会失望地接受大祭祀的加冕,成为国王,迎娶王后。神,除了高高在上,真的成为了历代苍龙国王不可企及的梦想。
理查王闭了闭眼睛,难道,历史上唯一一个不是深发深眼的王储会有如此的幸运?当苍龙血脉到了卡斯这一代,真的得到了龙神的眷顾?
理查王暗暗苦笑,自己这一生无功无过,最大的功劳恐怕就是生了两个同样聪明的儿子。卢修只说了个猜想,理查王心中当即明了,事情也许就是真的。有人觉得盼望了太久的事情突然实现,反倒显得虚假,但他理查不会,卢修也不会拿这件事情捕风捉影。
理查王望着上千年都没有变过的龙神画像,呼吸带着颤抖,已经分不清是为自己,还是为卡斯而激动。
苍龙宫廷
清晨,卡斯一睁眼便见管家安德烈站在床前,卡斯打了个呵欠,蹙眉坐起。
"殿下,宫里来人了。"安德烈一边指挥小童为王子更衣,一边说,"天还没亮的时候就来了,没让叫醒殿下,一直等到现在。"
卡斯揉了揉额角,"什么事?"
"陛下召见!"安德烈看着卡斯。卡斯马上清醒过来,表情变得严肃。
安德烈领着人最快速度伺候着卡斯完成了早上的洗漱,卡斯在早餐桌上接见了王宫的使者。早餐过后,卡斯骑着白色的骏马艾玛直奔皇宫。
匆匆进到理查王的寝宫,内侍们见到卡斯,纷纷施礼退下,整个寝宫只剩下理查王和他的儿子。
"父王?"卡斯看着垂下来的重重帐幔,能够听到里面浑浊的呼吸。
一只手从帐幔中伸出,冲卡斯招了招手,"过来,我的孩子。"
卡斯走进帐幔,单膝跪在床前,理查王好似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他的样子和神山上的雕像一样吗?"理查王忽然问道。
卡斯的心跳瞬间停顿了一拍,知道父亲是在问龙神。低头紧紧握了握拳,低声说,"相似,但那雕像无法与他相比。"
理查王长叹一声,"他在哪里?"
卡斯垂头,"神,在神应该在的地方。"
理查王闭了闭眼睛,"请大祭祀安排龙神进宫吧!"
"父王?"
理查王自嘲地笑了几声,"我已经没有力气到神山拜见了。"
"是。"卡斯起身后退,忽然又停住脚步,"父王?您不问儿臣是怎么找到龙神的?"
良久,只听重重帐幔里说,"神的旨意和眷顾往往没有理由。卡斯,你是个幸运的孩子。"
大祭祀一个上午接到了两个口信,一个是卡斯王子希望龙神回到克伦府居住的消息,另一个接踵而至的是卡斯传达苍龙国王理查王的旨意,病卧在床的理查王盼望得到龙神的眷顾。
大祭祀带着这两个口信去找沉浸在陈年史料里面的滕五,滕五听了第一个消息,撇撇嘴没有理会,听了第二个消息时,滕五抬起头,"理查王?此人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滕五不会相信前任留下來的"自由"的蛊惑,就算是神,在这个世界上也一样是吃喝拉撒不能免俗。何况从神庙世代流传下来的千年传说中,神也跟人一样有喜怒哀乐,也会任性犯错。所谓神,不过是有着神力的人而已。所以面对苍龙国的最高统治者,该给面子还是要给。
大祭祀说,"苍龙国王总是应该得到神的眷顾的。"
滕五放下卷轴,旁边伺候的乌阳立即递上一杯清水,滕五就手喝了,说,"丑话说在前头,我可不会治病。"
大祭祀笑了,"陛下放心,治病救人那是御医的职责。"
滕五撂开手,"那就请大祭祀安排吧!"
大祭祀点头称是,倒也没着急。让乌阳为滕五准备饭食,午后又小睡了一阵,滕五才在乌阳的轻声细语中被唤醒。
滕五迷蒙地揉揉眼睛,接过乌阳递过来的热手巾。将热手巾铺在脸上,滕五暗暗叹气。几天来乌阳忠实履行着"陪睡"的使命,还真就是单纯的陪着睡,半夜口渴还没等自己完全醒来,便有人将温热的水送到嘴边。每天早上刚刚有些清醒的意思,乌阳便已准备好略烫的手巾擦手擦脸。
滕五向来是卧榻之侧不容他人安睡的人,睡觉也能睁着一只眼般递警醒,被乌阳贴身伺候了这些天,真是连身上的懒骨头都复苏了。
"皇宫是什么样子?"滕五忽然问道。
乌阳接过滕五敷过脸的手巾,"乌阳也不知道,从未去过。"
"这次一起去看看?"滕五起身。
"那是当然!"乌阳理所当然地说,"神在哪里,乌阳就在哪里。"
滕五看着乌阳殷红的嘴唇里吐出饱含着神圣、虔诚的话,一时无语。宗教的力量果然强大,滕五撇撇嘴,起码比黑社会的规矩要强百倍。
四国大陆上没有人不知道龙神与苍龙王族的"亲密"关系,除了滕五。所以当乌阳一本正经地为滕五换上华丽庄严的礼服时,滕五只是觉得麻烦;当滕五出了神庙一眼看到盘踞了小半个神山山顶的仪仗队时,就开始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了。
"这是干什么?"滕五站在宽敞、精致的神辇前,蹙起眉头。
"这是龙神陛下驾临皇宫应有的仪仗。"大祭祀解释说,"皇宫那边的迎接仪式可能更为隆重。"话音刚落,便有低沉的号角从皇宫方向传来。大祭祀毫不在意地瞥了一眼,"看样子理查王已经准备好了。"
滕五撇撇嘴,端坐神辇之上,被人抬着一路下山。卡斯在半山腰与克伦府相通的道路上守候,接着两队并做一队,直奔皇宫。
这段路途是滕五没有走过的,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开神辇的幔帐,道路两侧风格恢宏的建筑呈现在眼前。滕五正看着,忽然一个身影闯进了他的视线,卡斯正骑着马,保持着与神辇同样的速度,并不避讳地直视滕五。
滕五眨眨眼睛,面无表情地抽回手指,沉重的帐幔又落了下来。滕五自问并不愚蠢,一个金发碧眼在这个世界上并非高贵的年轻王储,对自己的想望可远远不会是虔诚的崇拜神明那么简单。
当帐幔落下,卡斯的心也随之一沉。不过7天不见,龙神跟自己便陌生了许多。一时间竟觉得,此前的巷中初遇和三餐相对是多么的难得。即使隔着重重帐幔,自己也能在脑中描绘那优雅的线条、黑亮的眼睛,还有不知从何开始,始终挂在他嘴角的讥诮笑容。
卡斯心不在焉地想着,仪仗就到了皇宫前的宽阔广场,在这里,理查王已经摆出了最隆重的迎接仪仗,所有身在格里兰城的王公贵族们都恭敬地等在宫门,理查王穿上多年未及的礼服,虚弱地坐在御辇上,遥遥看见神辇,拍拍座椅,要抬着御辇的内侍迎上去。
虽然人头攒动,但广场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注视着神辇和御辇相遇的那一刻。行至神辇跟前,内室们将御辇轻轻放下,随即跪倒。理查王向上仰望着神辇,两个神官上前将遮挡的帐幔拉向两侧,滕五俊美清冷的面容出现在理查王面前。
理查王倒吸一口气,愣愣地望着。
滕五也在端详这个苍龙国的君主,不出意料的,深发深眼,年纪看起来没有那么大但人的确是虚弱得很。滕五垂下眼帘,看来,这个世界的平均寿命可能不高。
滕五撇撇嘴,再抬眼时,发现这位人间君主依然在看着自己。滕五莞尔,眨眨眼睛,放松了端坐的身形,手肘拄在神辇的扶手,托着腮,问道,"理查王在看什么?"
理查王晃过神来,掩饰地"哦"了一声,随即用了力气但声音不高地喊道,"龙神保佑!"
寂静的广场仿佛被按下了按钮,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不管见没见到滕五,都在声嘶力竭地喊"龙神保佑!"
站在理查王身后不远处的乌纳王妃和卢修王子也在叫着。只是乌纳王妃的眼睛死死盯着神辇中的滕五,卢修王子却在观察卡斯。嘴角带着冷笑,刚才父王看向龙神的时候,这小子那是什么表情?活像自己的宝贝被别人看到了,一脸的忧心和不情愿。
卢修心不在焉地喊着"龙神保佑",忽觉有一道视线毫不客气地射向自己,只见昂首挺胸站在神辇旁的一位神官正蹙着眉头看着自己,眼神中带着责备。卢修弯弯嘴角,好迷人的眼睛!还有那接近黑色的长发,好一个尊贵的神官!
在众人热切的欢呼声中,大祭祀一挥手,神辇继续行进,理查王的御辇落后半个辇身。卡斯留意着这细微但却重大的变化,放缓了艾玛的脚步,而所有神官都面无表情地跟着伟大的龙神,滕五则以前所未有的尊贵形式进了苍龙国的皇宫。
神权高于皇权,这是大祭祀的个人看法。虽然神权在这个国家没有实质性的机关承载,但神的旨意可以改变一个王国的统治者,但却万万不可能出现在国王的授意下,军队将矛头指向神的情况。
当大祭祀在夕阳的余辉中走进宏伟的皇宫时,心中一时感慨万千,神的时代终于到来了!
滕五显然没有这么多的想法,在皇宫最显赫的朝堂上,他认真欣赏了一下代表这个国家最高水平的建筑艺术。
理查王看着滕五,看着无数年轻王储的梦想在自己眼前变成现实,不觉有些嫉妒卡斯。
"龙神陛下!"理查王在内侍的搀扶下坐了下来。
滕五在大殿中踱步,遥望了殿外跪倒的人们,近乎敷衍地回应道,"陛下。"
理查王听了滕五清越的声音,神色一晃,随即说道,"我年纪大了,身体不行,多有失礼。"
滕五收回望出去的目光,看向理查王,一笑,"无妨。可惜,就算是神也阻挡不了人的命运,陛下的病我不能插手。"
理查王一笑,摇摇头。
卡斯站在一边,发现理查王看向滕五的眼神中带着一种令人疑惑的情绪,好像在看待珍宝,又好似在观望童年时的梦境。
"苍龙王族繁衍到现在,嫡传子孙并不丰繁,我也只有两个王子。"理查王指向站在一旁的卡斯和卢修,"卢修王子是我的大儿子,由乌纳王妃所出。"
理查王说着,乌纳和卢修向滕五微微施礼,滕五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母子的表情,一个是眼神空洞中带着讥诮,一个是谨慎行事中透着野心。
"卡斯是我的二儿子,也是王储。他的母亲都兰王后已经故去了。"
卡斯也朝滕五施礼,滕五心中暗道,怪不得卡斯为人有些怪异,原来是从小缺少爱。滕五想着,眨眨眼睛,不管是滕三还是孟繁华,哪一个是在父母双全的爱里长大的呢?所以他们才会成为变成常青会龇出獠牙的狼。这个卡斯,是不是也有狼性呢?
滕五一摆手,"卡斯王子我是见过的。"说着,转向理查王,"陛下,我有一事相求。"
理查王看着滕五,"请讲。"
滕五认真地说,"我想看看诺威王的画像。"
风回殿内
在这座宫殿里,出自诺威王手中的画有很多,大多是山水景色、战场屠杀,唯一的人物像就是国王寝宫中的巨幅龙神。但在这里,诺威王的画像却只有一个。
滕五提出了要求,理查王随即首肯,看向滕五的眼神别有深意。"卡斯!"理查王叫道,"风回殿太远,你代替我引领龙神陛下前去吧!"
卡斯点头称是。
滕五听了抬脚便走,大祭祀和乌阳也跟着前去,却见滕五一转身,"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们不必跟来了。"
乌阳欲言又止,大祭祀却是一愣,此时滕五已经率先走了出去,卡斯连忙跟上。随着滕五的身形一动,大殿内还能听到聚集在广场上的王公贵族们发现龙神而发出的惊呼欢喜。大殿内的几个人却都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各有各的心思。
一会儿,理查王收回了思绪,吩咐道,"去将外面等候的人分别请到花厅休息。晚上宫廷将举行宴会,龙神会在那个时候逐一接见。"
"陛下!"大祭祀此时开口,"龙神陛下是否接见,何时接见,还是由龙神陛下自己定夺才是啊!"
理查王皱眉看向大祭祀,大祭祀接着说,"神恩如海,神威如狱。神的心思我等凡人无从揣摩。"
理查王想想,"那就等待龙神陛下的旨意吧!"
一旁坐着的乌纳王妃忽然发出笑声,"陛下,大祭祀,不管龙神的意愿如何,请允许妾身告退。"
"乌纳!"理查王的语气带着严厉。可乌纳王妃就好像没有听见一般,"几十年了,宫廷的宴会永远是那样的虚伪和无聊。龙神陛□察人间也就罢了,妾身这个摆设就不需要了。"说着,乌纳王妃起身就走。卢修冲着母亲的背影行礼,倒是留了下来。
"真是无礼!"乌阳冷着脸轻声说,理查王的脸色变了变,大祭祀一口气倒是因此喘匀了,就算自己自持身份不好评价,还有乌阳呢!
卢修再次看了看这位神官,貌美不假,但浑身上下冷冰冰的假正经还真是让人讨厌。若是性子再柔媚一点,就像昨夜自己床上的那个,可就完美了。
卢修正盯着乌阳,忽见乌阳抬眼也直视着自己,亮亮的眼睛没有丝毫躲避的意思,眼神里带着责备。卢修一笑,并不说话,直视用轻佻的眼神看回去,夸张地上下打量着他修长的身体,颇有些不钻进那洁白衣服便不罢休的劲头。
乌阳表情一滞,厌恶地蹙眉转过头去。卢修也嘴角一弯收回带着侵犯的目光,一个雏啊!龙神冷冰冰躺在棺材里的时候,这么个妙人一辈子守着还真是浪费。如今龙神归来,不知道这位神官是要怎么侍奉神明的呢?卢修想着,越发觉得乌阳的白袍和正经的表情充满着禁欲的诱惑,不由深吸了一口气。
另一方面,卡斯带着滕五在气势恢宏的皇宫内走着。路途不算近,但滕五一路走着,没有乘坐神辇的意思。卡斯也没有提醒,忽然觉得两人这么在宫中安静地行走,本身就是一件难得的事情。
因为滕五的吩咐,身后没有长长的宫女内侍队伍,前面也没有侍卫开道。宫内的奴仆们远远见到卡斯和滕五便都原地跪下来,滕五虽然皱眉,也懒得再去纠正。一个世界有一个世界运行的轨迹,个人的力量实在渺小,即使是神。
滕五想着,叹了口气,而且自己还是一个没有丝毫神力的神。除了身体健壮一些,速度快一些,伤口容易愈合些,没有丝毫过人之处。近来发现的唯一天赋就是做梦,一个接着一个的真实梦境,引得滕五不得不放弃不闻不问的方针去寻找千年以前的故事,尤其想知道那个人,总是用深遂眼神看着自己的人是谁。
风回殿在整个皇宫的东南角,离大海和神山最近,里面是历代苍龙君主的画像。见到了卡斯,驻守在此的内侍们殷勤地将殿门打开,等看清卡斯身后滕五的长相,又是"扑通扑通"跪倒一片。
滕五越过卡斯走进去,只见宽阔的大殿墙上画着壁画,好像是一幅幅叙事诗,好笑的是自己也在画中。忽而上天变成青龙,忽而落地持杖一夫当关。滕五带着笑,这苍龙国的人还真把前任看得英明神武呢!他们要是以同样的要求衡量自己,恐怕是要失望的。
"陛下!"
"嗯?"滕五回头。
卡斯原本是想提醒滕五君主画像在风回殿的二层,可滕五带笑回转的神情让卡斯的话堵在喉咙里,一时间说不出来。细长的眼睛看着自己,眼角眉梢都带着笑,这和初次相见的肃杀英武、朝夕相对的冷漠别扭都不同,好像这一瞬间,龙神在活生生的身子中又活了一遍。
不知为什么,此时和卡斯单独在一起,滕五觉得莫名轻松。这个平日一脸严肃的王子难得露出失神的表情,滕五好笑地凑过去,"你想对我说什么?"接着眨眨眼睛,"这里可只有你和我哦!有话就说。"
卡斯被放大的龙神俊脸唬了一跳,用尽全身力气才没有失态地后退,但貌似冷静的姿态已经破功,说话都有些结巴,心中的话便慌不择路地跑出来,"这里……还有历代君主……"
滕五睁大眼睛看着卡斯,募地"哈哈"笑起来,"是啊,还有你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
卡斯此时已经找回了自己的神智,面对滕五的笑脸,克制地说,"诺威王的画像就在第二层,正中。"
是啊,还有诺威王呢!滕五收起了调侃卡斯的心,一撩衣襟,噔噔噔上了楼。
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刚刚站稳,滕五便愣住了。一排排画像转着圈挂在大殿的墙壁上,但直接吸引滕五视线的就是正中的那幅画像。身穿铠甲,手持利刃,俾倪山河的神态,还有那双深遂的眼睛。
"为什么会这样?"那人看着自己的眼神充满痛苦,"找玄武想想办法,他们不是通晓过去未来?"
"玄武告诉了我什么是未来。"滕五垂头,觉得自己再不敢去看那人的眼睛,"相信我,这是最好的结果。我们来生……"
那人长臂一捞,将滕五猛地拥进怀里,身上礼服装饰的宝石咯得滕五脸颊生疼,"我不要来生,只要今世!多一年也好,多一天也好,我不能让你这么离开我!绝对不能!"
滕五没有再说话,靠在那人的怀里,尽管疼痛,却希望他抱着自己的手臂再紧一点,好像这样就能够抵消所有的不安。如果还有机会,滕五心想,如果还有相遇的机会,我一定要变得更加强大,希望到时候你能弱小一些,然后换我保护你,换我留住你……
"陛下?陛下!"
是谁?滕五眨眨眼睛,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那幅画像面前,转头看向卡斯,卡斯一脸震惊。
"陛下,你……"
滕五蹙眉,"我怎么了?"说着便觉得脸上不对,伸手一摸,竟然满是泪水。
滕五一愣,好像从记事起,自己就没有流过眼泪了。还记得父亲生冷的训话,"有时间流泪不如去想以后怎样才能不流血!"
滕五忽然笑了,还以为自己早就变成了没有感情的铁人,还是说在这个世界变成了神,就真的可以哭笑随心?将手指上的泪珠轻轻弹去,滕五嘴角依旧是淡淡的笑容。
卡斯看着滕五表情转换,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悲怆,那悲怆就像多年以来自己仰望雕像,或者看着那平静沉睡的躯壳,哀伤但却无力。
滕五又抬头看看,那位已经熟识的诺威王旁边,挂着另一幅画像,龙神?自己?滕五暗暗叹气。自己的模样,带着自己决不可能拥有的表情,那样的意气风发、肆无忌惮,画中人懒洋洋地拄着棍子看着大海,大祭祀手里的权杖在他那里和一根拐杖没什么不同。
这的确是能写出来"龙就是畜生"的人。滕五心说,多么不靠谱的前任!
滕五又转头去看大殿中的其他画像,大多是苍老的君主伴着青春不再的王后,似乎画像的年轻与否就说明了君主的寿命。
"诺威王这么年轻就死了吗?"滕五忽然问。
卡斯摇头,"诺威王是历代君主中最为长寿的。"
"是吗?"滕五又瞟了一眼那画中年轻的身躯,"难道他早早就将自己的遗像画好了?"
卡斯想了想,"史书中的确说诺威王在正当年的时候就画了画像。"
"聪明!"滕五评论道,"起码留给后世敬仰的是他最为英武的瞬间。"
面对滕五谈不上恭敬的言辞,卡斯抿抿嘴唇,没有说话。
"诺威王改过名字吗?"滕五又问。
卡斯茫然摇头,时间太久,千年之中不知流失了多少记载。滕五叹气,嘉蓝就是诺威。不管后世流传的龙神抱着怎样仁慈的心,他也知道,前任所有的努力不过是为了一个嘉蓝。
滕五依着次序一个个看去,不管是苍老的还是年轻的面容,都依稀能看出家族的特征。滕五站在一幅画像跟前,又转头看看卡斯,"你的长相很像你的这位祖先。"
卡斯看了看画像,平静地说,"这位是波第王,苍龙王朝的第二个英明君主,也是700年前塑起龙神雕像的国君。"
"哦。"滕五闻言仔细看了看,原来就是这位让自己的样貌流传几百年,让整个格里兰城的人都能毫不避讳地描摹自己。
滕五一个一个看下去,最后站在一幅孤零零的王后像面前,一头深棕色的秀发泛着波浪披散下来,小巧的鼻子,秀美的嘴唇,还有深蓝色的眼睛形状和卡斯一模一样。
"这位是谁?"滕五问。
卡斯深吸一口气,"这是我的母后。"
"如此端庄美丽的王后竟然早逝,真是另人叹息。"滕五问道,"是得了什么病吗?"
卡斯仰望着都兰王后的画像,呼吸开始急促,鬼使神差地说,"是母后用她的命换了我的命。"
滕五闻言沉默良久,没有回头,沉声说,"那你可要珍惜你自己了,你的每一次呼吸都是你母亲的赐予,一个人要为两个人活着,因此还要活得更好。"
不等卡斯,滕五径自转身下楼。不能否认,那一瞬间,他想到了滕宁,就算是为了自己,滕宁也会好好活着,活得更好吧!
站在风回殿门口,天色已经暗下来,宫中不知哪里来的鼓乐,远远的,越发令寂静的风回殿彷若另一个世界。
一阵脚步声,卡斯已经站在滕五的身后,不用说什么,滕五就是知道他的情绪已然平静下来。"那是什么声音?"滕五问。
卡斯回复了原有的冷静,"为了迎接龙神陛下而举行的宴会,所有王公贵族都在等着陛下的接见。"
"哼!"滕五不耐烦地撇撇嘴,"当我是什么?迎宾吗?"
卡斯不明白"迎宾"的意思,没有接话。
滕五一边朝来时的方向走,一边心说,看来这个世界让自己变得仁慈了,还真的成神了?
宫廷夜宴
在"人民"的期望下,即使是神也不能违背民意。
大祭祀和乌阳在离风回殿不远的回廊上静静等待,看着滕五的身影在夜色中一点点具体,持着灯火的内室们赶忙上前为龙神引路。而那边盛大的夜宴已经开始了。
"龙神保佑!"随着滕五的出现,一声声欢呼响起,滕五在众人躬身施礼中走向理查王旁边的座位,大祭祀在滕五身前略低的椅子上坐下,乌阳则恭敬地站在滕五身后。
"龙神陛下?"理查王询问地看向滕五,滕五则环视稍嫌静默的全场,男人们都穿着华丽的长袍礼服,女人们长裙束腰,有的□着肩头,有的扣子一直系到领口,样式各异的中式长衣中引入了西式简约的元素,更显优雅。
看着这些苍龙贵族,滕五不觉看了一眼坐在下边的卡斯,不知道这算是鹤立鸡群,还是白羊中的黑羊,深发深眼中只有这么一个金灿灿的头发,引人注目。
"宴会是这么冷清的吗?"滕五冷冷地说。
理查王含笑一抬手,音乐又起,男人们还在矜持,女人们已经开始有银铃般的笑声。
内侍托着托盘上殿,在滕五、理查王等人面前摆放吃食,同时狭长的桌子被推进来,上面是做好的食物和准备好的杯盘。滕五好奇地看看,自言自语,"好像自助餐。"
"这是苍龙国独有的风俗,就叫做自助餐。"理查王时刻注意着滕五的一举一动,见滕五细长带笑的眼睛看向自己,美人风情万种,可自己已垂垂老矣。理查王心中一片黯然。
滕五不能不笑,开始毫不怀疑前任起码也是来自20世纪末的老乡,还自助餐!
"陛下请用。"乌阳为滕五备好了筷子,滕五吃着眼前桌上摆着的吃食。没吃几口,便听理查王在一旁说,"龙神陛下,苍龙国的贵族们都在期待神的眷顾。"
滕五一笑,"是怎样程度的眷顾呢?"
理查王一愣,前座的大祭祀起身施礼,"请需要被接见的贵族依次前来吧!"
果然,人太出名了不好,景太秀丽了遭灾。滕五单手托腮,兴致缺缺地看着一个又一个人来到自己面前,施礼,或是敬畏或是羞涩地看自己一眼,然后退下。滕五看着殿内长长的队伍,心中暗自诅咒发誓,这种被当作景点合影留念的事情至有这么一次。
一旁大声宣读爵位和名号的内侍直着嗓子,滕五最后的好奇心都在那名内侍为何能够从头到尾保持饱满的热情,念出每一位的头衔时都会让人觉得自己是尊贵而且受欢迎的。
只有内侍宣读到"宰相伊丹大人"的时候,滕五才别有深意地看了看这位相貌颇似忠臣的中年男子,破天荒地冲伊丹笑了笑。见到的人以为是伊丹荣宠,殊不知滕五心说,这位同志,咱们算是有缘了。我初来乍到第一天便被你的马踢倒了。
而在近处领略到龙神威仪的男男女女都难以抑制激动的心情,天哪!比时代流传的龙神雕像还要俊美百倍!这就是神!
一个个名号头衔在滕五耳边过着,和大多数中国人一样,看得多了,滕五也根本分不清外国人的长相,一个一个都差不多。但当一个深发深眼的年轻人站在自己面前时,宣读头衔的内侍适时闭上了嘴,滕五也发现这个人自己还是能够认出来的。
卢修站在滕五面前,以自己最为完美的仪表,单膝跪下,"卢修仰慕龙神陛下已久,盼得龙神得眷顾。"理查王看着自己的大儿子眯了眯眼睛,而坐在下首的卡斯则未及掩饰地蹙起了眉头。
卢修王子?滕五笑了,脸上的表情玩味起来。
可下一刻,滕五的笑容也变得尴尬。卢修诉完衷肠之后,竟然上前托起滕五搭在膝盖上的手,随即轻轻吻了吻滕五的手背。滕五只觉手背一记湿热,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自己的手便又回到自己的膝上。
眼见这一幕的贵族们发出赞叹的惊呼,声音里面带着兴奋。男人们了然地慨叹,女人们看看滕五又看看卢修,一边芳心大碎,一边又抚额沉醉。
且不管大祭祀、乌阳的震惊和理查王的忧心,卡斯"腾"地站起,怒视卢修,腰间配剑碰撞护甲叮当作响。
滕五依然在笑,但这种笑容里透着不容直视的犀利。良久,只听滕五说,"你在对我表达忠心?"
卢修已然单膝跪地,"卢修表达的不仅仅是忠心。"
"还有什么?"
卢修一顿,"还有爱慕!"大殿中顿时又是一阵女人感叹的惊呼,甚至有那么一两个格外娇弱,或者被卢修分外感动的夫人小姐,几乎需要嗅盐来保持清醒。
滕五看着卢修,忽然"呵呵"笑起来,"你真是幸运,卢修王子!"
卢修抬头看向滕五,只见滕五眼神闪烁,似笑非笑地说,"整个苍龙国爱慕我的人何止千万,但只有你有这个机会当面对我表达。"说着,滕五看向大殿,一时间眼神流转,"在这里,仰慕我的只有一个?"
大殿上的男男女女仿佛收到了召唤,纷纷施礼,表达仰慕之声此起彼伏。
滕五满意地看了看,垂眼对卢修说,"看,想对我表达仰慕的人可不只你一个呢!"
卢修闻言,抬眼看了看滕五,自然也没有忽略在滕五身后对自己怒目而视的乌阳,一笑,顿首退下,不再说话。
不需要再多了,卢修对自己说,今天就到此为止好了。你会感激我到现在还没有要你娶妻……乌纳王妃那天说。是的母后,卢修心说,对于这点我真的十分感激。
卢修退下,但卡斯看向卢修的眼神丝毫没有减弱,如果可以用眼神杀人,卢修一定已经被卡斯的眼神射成了刺猬,这点乌阳似乎也帮了不少忙。人人都看到了王储对王子唐突的不满,大殿里渐渐又没了声音。
滕五对这些并不在意,也自然熬得住。之前吃了一半的晚餐被没完没了的接见打断,现在正好接着吃。姜还是老的辣,在众目睽睽之下,理查王咳嗽了一声,侧身对滕五说,"龙神陛下,舞会就要开始了,您能欣赏到我苍龙国宫廷的传统舞步。"
理查王说着,一旁知情识趣地宫廷乐师便适时地划出一串音符,理查王满意地笑着看向滕五,滕五则第一次注意到这个世界的乐器。喝!正经都是一水儿的弦乐,还有那个东西是钢琴吗?
滕五有种直觉,越来越多熟悉的事物出现,前任龙神99%是从自己的那个世界跑来的,什么浴室、服装还有乐器,理查王说的这个舞蹈自己也许知道也说不定。
滕五咽下一块牛肉,将酒杯放到嘴边,"什么宫廷舞步?"
理查王一笑,"名字非常奇特,叫做华尔兹。"
"噗!"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尊贵的龙神将一口酒喷出来,就连已经在轻拉弹奏的乐队也微微走了调子。
"咳!咳!"滕五咳嗽着,时刻准备着的乌阳连忙递上丝绸帕子,滕五用帕子捂住了小半个脸,等帕子拿开,绯红的脸色和泛着水光的眼睛更加另人着迷。
"没什么,只是名字真的非常奇特。"滕五心不在焉地解释着,一抬眼,正撞上卡斯看过来的眼神。
理查王打了个响指,"那么舞会开始吧!"
一直在宣叫贵族头衔的内侍终于换了内容,高声说道,"请王储卡斯王子开舞!"
滕五眉毛一挑,颇为玩味地看向卡斯,又瞄瞄大殿中立即兴奋不已的女孩子们。
卡斯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先向滕五和理查王深深施礼,随即转向表情各异的女孩子们。某某伯爵的女儿已经小心地上前一步,某某女男爵摇着扇子秀目低垂地矜持着,女孩儿们的眼神一旦和卡斯的对上,便羞涩地垂下眼帘。
卡斯王子虽然不是深发深眼,但也是苍龙国的王储,最重要的是哪一个贵族姑娘不是从小就听说了卡斯的经历,心中带着救赎般泛滥的怜悯和喜爱呢?再说,卡斯文武双全的英名早已传遍苍龙国,当然深发深眼的卢修王子也是一样的优秀。
卡斯在大殿上走了一圈,女孩子们失望的玻璃心碎了一地,忽见卡斯又回到王座之前,冲龙神深深施礼,伸出右手,"我能否有幸邀请龙神陛下共舞呢?"
啊!这时候,嗅盐也不起作用了,随着大殿里中女人们带着兴奋的惊呼,人群中已经有几个年纪大些却依然娇弱的公爵妇人恰好晕倒在情人的怀里。
大祭祀和乌阳此时看着卡斯的眼中没有愤怒,只有震惊。卢修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理查王则再一次觉得身体发虚,果然,如今已是年轻人的天下了,面对龙神,自己连争夺的资格也没有。而滕五,此时真的已经出离愤怒了。
"你要请我跳舞?"滕五看着卡斯,平静的表情开始让身边的人进一步震惊。
卡斯没有说话,只是再一次施礼,伸出手。
滕五看着那手,撇撇嘴。当天初遇的时候也是这样,他一遍遍地对自己伸出手,不断说着"跟我回去,跟我回去。"
卡斯低着头,滕五看不清他的表情。
在众人惊异和茫然的时候,滕五喝干了杯中酒,抖抖衣襟,站起身来,把手放在卡斯伸出的手上说,"好吧!"
一直在走调的乐师们终于找到了惯常的节奏,当晚出席宫廷宴会的所有贵宾都有幸观赏苍龙国建国千年来从未出现的场景,龙神与王子的共舞。
华尔兹,滕五就算是黑社会老大也是个有品味的老大。在常青会里,下至最粗俗的言辞,上至最绅士的礼仪,滕五都了解。和卡斯并肩站在舞池里,滕五还在犹疑自己是男步还是女步,就被卡斯一把捞住后腰,就着乐曲转起来。
一个滑步接着一个滑步,华尔兹音乐仿佛本身就画着一个又一个圆,两人分别双腿不断穿插着,登时在偌大的大殿中划出了一个圆形的舞池。
滕五最初惊讶于卡斯的大胆,跟着滑了几步,等看到卡斯暗暗避开的双眼,滕五就坏心地笑了。原本搭在卡斯肩膀上的手瞬间下滑,连卡斯的手臂一同搂住按在腰的腰间。
卡斯惊讶地看过来,滕五心说很好,现在这小子倒是敢看我了!
大殿上众人瞠目结舌地看着伟大的龙神将姣好的头颅凑到卡斯肩上,微笑着动动嘴唇。
"知道华尔兹应该怎么跳吗?"滕五笑着重复当年被自己嘲笑落跑的舞蹈老实,"两人要贴在一起,才能转得又快又稳。"
卡斯来不及说话,下一刻便觉得自己的腰被滕五的手死死按在他的身上,两人上身虽然各自挺直,但下身却紧紧贴在一起,以两人紧贴着的小腹为中心,卡斯被滕五带着开始飞快地旋转,速度、力量在同一时刻迸发,卡斯几乎不清楚自己的脚步是怎样移动的。
滕五的华美长袍下摆飘起,在旋转中不断围绕着卡斯的一身戎装礼服,在场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看着,画面过于唯美,就连爵爷们都暗暗屏住了呼吸。
卡斯明知道外人看不出究竟是谁带着谁旋转,也知道搂着优雅跳舞的是尊贵的龙神,但就是受不了滕五看向他的挑衅眼神和嘴边讥诮的笑意。卡斯一皱眉,手上也是一紧,趁着在乐曲节点上的偶一停顿,脚下使了个花样,带着滕五忽然开始反方向转起。
滕五斜眼看了看卡斯,这么好斗?轻声一笑松了松手,整个人靠在卡斯身上配合着舞步。
原本一个小节结束,王宫贵族们就应该邀请合心意的异性加入舞池了,但王储和龙神的组合几乎让人忘记了什么是"开舞"。可惜,再长的圆舞曲也有结束的时候,乐师们无奈地吹奏出了最后一个音符,卡斯和滕五放慢脚步,缓缓停下。
滕五带着笑看也没看就上了台阶,回座坐下。卡斯则深深地望了滕五背影一眼。
理查王轻声咳嗽,乐师们立即开始下一首曲子,一阵尴尬的无人响应之后,终于放得开的骑士邀请了一位贵族小姐,两人默默地进了舞池。转了几个圈之后,整个舞池就热闹了起来。众人嬉笑喧闹的声音,仿佛回复了舞会应有的模样。
坐在台阶上面的滕五笑看着热闹的舞池和飞舞的长裙,忽然说,"理查王,你的两个儿子还真都不错!"
没等理查王答话,前方的大祭祀忽然回头看向滕五。大祭祀这一晚上过得比此前的几十年都跌宕起伏、丰富多彩。此时再听滕五这么说,几乎要立刻七窍流血。神啊!您这是什么话?
谁的怀抱
苍龙国的贵族们今晚已经习惯于惊喜和意外了,舞池里一对对的男女一边跳舞,一边在彼此耳边轻声细语,嘴角带着笑。舞池外边的女人们则睁大亮亮的眼睛,目光在滕五、卡斯和卢修身上转来转去,不时交头接耳。神圣的龙神成了卡斯王储和卢修王子的争夺对象,这无疑将成为苍龙国一千年来最劲爆的消息。
大祭司满头黑线,乌阳照样忠心地站在滕五身后,理查王虚弱的身体恰好在此时达到了极限,精神愈发的萎靡。原坐在一旁的得宠妃子焦虑地看着丈夫的脸色,娇声娇气地表达着关心。
滕五喝着酒,饶有兴致地看着整个大殿上形形□的人,没想到是苍龙国的美酒吸引到了自己。等滕五有些微醺,也难得照顾到理查王的健康状况,恩赐一般地说表示自己想休息了。
大祭司随即将滕五的话原封不动地对理查王说了一遍,理查王连连点头,滕五见了翻了翻白眼。记得古代的日本天皇自称是神,说不得人话,只说鹤语,因此事事都要有内官翻译。可自己说的明明就是人话,大祭司用得着这么一本正经地传达给就在现场的人吗?
舞会仍在继续,理查王带着卡斯、卢修和位高权重的公爵侯爵们,跟在滕五身后,将龙神送出大
殿,神辇就在殿外等候,跪倒一片的是神庙里的神官和侍卫营的侍卫。滕五眼睛一眯,夜色中又认出了侍卫营中自己的老相识。
席德再次奉命护送龙神,等候的时候发现兄弟席安也在队伍之中,正在为自己一家兄弟两个都在侍奉龙神和王室感到自豪,就发现龙神的美目看向自己。席德的第一反应是还要不要送上自己刚刚寻找到的、比较合心意的骏马。
只见滕五目光流转,扫了那马一眼,施施然登上了落地的神辇,从幔帐中伸出手招了招,"乌阳上来,把那壶酒也带上。"
刚要上前抬辇的神官立即又退下,早有内官将龙神吩咐的酒壶拿来递给乌阳。乌阳微微垂头、不苟言笑,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了神辇。卡斯只见滕五从辇上撩起幔帐,笑看着乌阳躬身上辇,然后轻轻溜了自己一眼,帐幔落下。
同样的,不管是理查王还是卢修,站在殿前的王宫贵族们都觉得时才龙神那轻飘飘的一眼看的是自己。滕五站在面前,众人觉得他俊美逼人,如今在幔帐掩映之下只露出半张笑脸,让人见了就好像有根羽毛在心中轻轻拂过,感觉鲜明却了无痕迹。
卡斯皱皱眉头,上前几步沉声对大祭祀说,"请龙神到克伦府下榻。"
大祭祀自然没有忘记一早接到的卡斯王储的口信,深深看了卡斯一眼,微微点头。
神官们抬起神辇,在人们的目送下离开皇宫。滕五和理查王都离了席,卢修微笑着在舞会上与支持自己的王公大臣们说话,卡斯刻意没有立即离去,心不在焉地敷衍了一会儿,才打了声招呼离开。
另一方面,神官们抬着神辇刚出皇宫,席德便见长官伯顿冲自己打手势。
席德策马上前,"长官?"
伯顿低声说,"让兄弟们抬着神辇,直接到克伦府。"
席德一愣,"那大祭祀……"
"大祭祀不会反对。"伯顿一扬马鞭,蹿出一端距离。席德随即调转马头将命令传达下去。神辇不着痕迹地短暂停顿了一下,四个侍卫换下了四位神官。留下席安等几位神官继续跟着神辇,大
祭祀带着浩荡的神官仪仗队伍,走上了通往神山的岔路上。
神辇之中,滕五歪在柔软的垫子上,几乎半卧。手上拿着酒杯,乌阳在一边为他倒酒。
"喜欢宫廷吗?"滕五忽然问道。
乌阳一愣,凝神想了想,觉得有些无奈,"宫廷的确富丽堂皇,让人看了欢喜。但若是真心喜欢,那倒未必。"
滕五看着乌阳笑了,"你说的是实话,但这就是宫廷。"说着,示意了一下已经空了的酒杯。
乌阳连忙为他倒上,恰好辇在颠簸,乌阳手一抖,微红的酒液洒到了滕五的手上。滕五满不在乎地凑到嘴边舔了舔,慵懒带媚的样子让乌阳心跳骤然加快,脸上一红。
滕五饮着酒,说,"表面上看着好,其实里面都是空的,不过是有一群人在认真地做戏。看个乐和还好,若是信以为真入了戏,可就傻了。"
乌阳听着,一时间不明白滕五在说什么。
"偏偏就是这样的地方,人们还会千方百计地得到,哪怕知道没有那么好。"滕五笑着趴在垫子上,"人都一样,一定要自己拥有,才会觉得有资格指摘说,这个东西真的不好!"
滕五闭上了眼睛,哪里不是一样呢?如果不是不上位就会死,自己还会不会拚了命也要坐稳常青会会长的位置?一定会。滕五对自己说,不管怎样,那时候都一定会坐上会长的位子。自己坐了上去才说不好、不自在,但若是看着金虎坐了上去,恐怕眼中就只有那把交椅了。
滕五正想着,神辇停住了。"请龙神下辇!"外面有人叫道。
乌阳奇怪怎么这么快久到了,撩开帐幔一看,一排侍卫躬身在辇前,旁边只有几个神官候着。"这是……"
"大人,这是克伦府。请龙神陛下到克伦府安歇。"侍卫席德躬身对乌阳说。
环顾四周,乌阳又问,"大祭祀呢?"
神官席安上前低声说,"大祭祀带着仪仗回神庙了,临走时吩咐要您好好伺候陛下,陛下恐怕是要在克伦府住上一阵子了。"
乌阳一皱眉头,还没说话,就听见滕五在辇中轻笑,"管他在哪里?我累了。"
话音刚落,便听深夜寂静的街道上传来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上一刻还觉得遥远,下一刻便冲到了眼前。
"殿下!"见到来人的侍卫们纷纷施礼,卡斯跳下马来,一眼看见乌阳还坐在辇上,于是看了看帐幔遮掩的神辇,微微送了一口气。
不知为什么,心中就是有那么一股急切,逼着卡斯驾着快马一路追来。如今知道滕五还在辇中,一颗躁动的心莫名地平静下来。这时候,众人才听到又一群急促的马蹄声,保护王储的侍卫们才到近前。
乌阳顺着直觉怀着些微防备的神色看着卡斯,忽听帐幔里滕五又说,"愣着干什么?快扶我下去!"语气里已经带着些微醉意。
乌阳应了一声就要进去,忽然手腕被人拉住,一转头,是卡斯。
"我来扶陛下!"卡斯沉声说,乌阳吃惊的功夫,卡斯已然翻身上辇,撩起帐幔进去。乌阳也急忙跟进,只见滕五面色微红地歪在垫子上,仰起头,正直接用酒壶往嘴里倒酒。
"陛下!"乌阳上前想拿过酒壶,哪知滕五最后倾了倾腕子,壶里的酒已经干了。滕五咽了酒,松开手,嘴角有一滴酒流了下来。
乌阳和卡斯看着这样的滕五,都有些愣神。
滕五觉得困倦,微微闭了眼睛,舒服地靠在垫子上。
卡斯看了看,忽然上前扶起滕五,"陛下,我来扶您下去。"
滕五看着卡斯狡猾地笑了笑,一副"你想什么我知道"的表情。
说是扶,可卡斯伸了手臂□滕五的身下,一手搂背,一手捞腿,竟然用力将滕五横抱了起来。
"殿下!"乌阳皱眉挡在卡斯身前,"殿下不可渎神!"
卡斯冷冷地看了乌阳一眼,绕开他,抬脚下了撵。
在外守候的神官、侍卫们看着王储和龙神以这种姿态出现,都惊讶地躬身垂头,而另一个倍感惊奇的人就是滕五。
苍龙国的酒入口清冽微甜,但是后劲十足。滕五和滕宁一样,原本就不是酒量大的人。这一晚上滕五看着宫廷特有的景致,一口口喝着,只是觉得对味,未料其他。滕五心想坐上了神辇回到神庙,里面有乌阳,外面有大祭司,估计没自己什么事,索性喝个痛快。
毕竟这一天过得太过特别,前生今世的诸多侵扰,多日被强压下去的身临异世界的惶惑不安,都通过酒兴发了出来,滕五也是难得轻松。但现在被抱进卡斯的怀里,自己不得不勾手揽住卡斯脖颈的情况,还是让滕五睁大了眼睛。
虽然手脚瘫软,但滕五意识清明,纵然如此,滕五也直到被卡斯抱着进入克伦府大门才反应过来。
滕五靠上卡斯的颈窝,忽然"呵呵"笑起来,"喂!你这是干什么?"
滕五口中一阵清冽的酒香袭来,卡斯觉得心中一荡,抱着滕五的双臂不觉紧了紧。又走了几步才定了心神,说,"陛下该回房歇息了。"
滕五转头看看,卡斯是在直奔侧翼没错,不光是卡斯,克伦府的管家正指挥着仆人奔在卡斯前面,看样子要提前做好准备,真是难得了他那么大的年纪。从卡斯牵头看看后面,小美人乌阳一脸肃穆地紧紧跟着,紧紧绞在身前的双手透露了他气愤却无能为力的情绪。
滕五冲绷着小脸的乌阳一笑,"乌阳,今晚还是你陪我睡!"
话音刚落,卡斯侧身挡住了滕五的视线,对管家说,"安德烈,给乌阳大人另安排一处舒适的卧室。"
"是!"安德烈直接拦住了乌阳的脚步,"大人,前面的侧翼是龙神陛下的居所,没有多余的卧室,请大人跟我来。"
嗯?滕五细长的眼睛瞄了瞄卡斯的下颌,冲乌阳摆摆手,识趣儿地缩在卡斯的怀中不再动。
闭上眼睛,只觉身子随着卡斯的脚步微微摇晃着,一阵倦意袭来。诶!明明知道那位漂亮冷漠的母亲一定是抱过自己的,那个痴情的蒋天相也一定是搂过自己的,但是记忆中就是没有过这么温暖舒适的怀抱。
滕五弯起嘴角,象卡斯这样年轻的孩子,心里想什么,做什么,他滕五怎会不知道?但就算是看得清楚,也不免在一瞬间贪图这样强势而幼稚的关照。这和滕三、孟繁华的保护不一样。他们对自己最大的保护就是想方设法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这位小王子却让滕五觉得,就算是一时放纵也没关系,一时失察也无所谓。
朦胧中听到大门推开的声音,接着是卡斯将自己放到柔软的床上。滕五依旧闭着眼睛,翻了个身。临睡前,感到有人体贴地位自己盖好轻薄的被子,滕五便沉沉睡去。
圈养龙神
当天夜里,随行的神官住在克伦府院的东侧,那里甚至有一个祭祀龙神的小型神庙。乌阳身为大祭司的继承人而在西翼拥有一个自己的小套间。
安德烈紧张地安排过后,来到滕五的卧房门口,轻轻敲敲门,走了进去。"殿下!"安德烈轻声说。
卡斯站在滕五床前,安静地看了面色绯红、正在睡熟的滕五好一会儿,才缓缓转身,亲自将卧室大门关闭,然后离开。
不管滕五是什么睡相,龙神就是龙神。所以乌阳看了看滕五摊开手脚在柔软大床上的放肆睡姿,随即转身准备龙神醒来梳洗的东西。尽管之前一晚睡得不好,乌阳也不得不承认,克伦府的床要比神殿中的硬板床舒服得多。
太阳刚刚升起,乌阳就已经醒来,带着几个神官在克伦府的小神庙中做了晨祷。不知为什么,克伦府中的小神庙给人的感觉十分微妙,处处都有生活气息,更像是龙神在人间的行宫。据说当初建立神庙的波第王在做王储的时候就建造了小神庙,还因为对龙神的虔诚而常年居住在神庙里。如今卡斯王储对尊贵龙神的敬仰和虔诚跟他的先辈们比可就差得远了!
也许是卡斯怀抱龙神的形象太过深刻,乌阳莫名烦躁了整个晚上,直到清早自己畅通无阻地伺候龙神才平静下来。这个地方,远不如清静的神殿中好。
阳光照在脸上,注定让人睡不安稳。滕五蹙了蹙眉头,带着对梦乡的留恋醒过来。眨了眨眼睛,看清了站在面前的乌阳,滕五满足地翻了个身。这是这些天睡的唯一一个好觉了,没有那些好像电视连续剧般的梦境,也没有谁总是用深沉伤痛的眸子看着自己。
滕五又闭上了眼睛,他知道,那是诺威王,还和前任龙神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爱关系,但那些与自己何干?为了别人的事情痛苦、流泪,那决不是滕五的风格。
滕五伸了一个懒腰,嗯,这样清清静静的也很好。
"陛下!"乌阳递上擦脸的毛巾,滕五兴致缺缺地覆在脸上,等热气全都透了,才用力擦擦脸,起身下床。
"乌阳,龙神的职责是什么?"滕五一边洗漱,一边问,"也就是说,每天我必须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乌阳眨着他美丽的眼睛认真想了想,笑道,"神的职责就是保佑苍龙国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还有呢?"
乌阳看着滕五说,"陛下,自古以来,都是龙神引领着王室和百姓,哪有谁规定神必须做什么呢?"
哦?就这些精神层面的东西?滕五扬了扬眉毛,那岂不是吃饭也可以说在保佑国家,撒尿的时候也可以是在保佑百姓?想起此前大祭祀的长篇大论,滕五撇撇嘴,大祭祀那家伙说不定真的是将他的工作内容想当然地布置给了自己。也是,哪里有自己祭祀自己的道理?
滕五心说,没想到,打打杀杀了快20年的自己,还真的过上了动脑动口不动手的日子。看着乌阳纤细的下颌,滕五一笑,"是啊!还真是个繁重的工作呢!要知道,意念是很累人的。"滕五冲乌阳眨眨眼睛,乌阳忽然满脸通红地低下了头。
管家安德烈在卧房前轻轻敲门,听到里面说了"进来"才推门进去。
"陛下,殿下请您一同用早餐。"安德烈躬身说。
滕五瞄了一眼门外,毫不意外地见到了卡斯的身影,点点头,"等我一下。"说着一手揽过乌阳的腰,带着笑在乌阳耳边轻声说,"替我摸清楚克伦府里的情况,侍卫有多少,多久换一次班,可以的话再试试他们的战斗能力。"
"啊?"乌阳惊讶地抬起泛红的小脸,滕五暧昧地嘴唇蹭过乌阳的脸颊,"乖孩子,咱们不能永远被人困住,是不是?"
乌阳的脸颊感到了滕五嘴唇的温热,心中一颤,但还是倔强地小声说,"没有人能困住神!所有神官都愿意为神献身,保陛下安全!"
"傻孩子!"滕五轻笑,"听话!武力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乌阳水汪汪的眼睛看了看滕五,垂头称是。
滕五当着卡斯和安德烈的面在给乌阳布置任务,但看在卡斯眼中就是另一番暧昧的景象。滕五颀长的身形搂着漂亮的神宠,两人正在低声耳语,乌阳在滕五的怀中红脸垂头、眼神闪烁,好像听到了什么令人心跳的情话。十分俊美的两个人在朝阳中靠在一起,漂亮得让人看了心烦。
安德烈传了话,转身一眼便看到了自家主子紧绷的脸。也许别人看了会觉得卡斯王储的表情优雅高尚,可对伺候了十几年得安德烈来说,卡斯嘴角抿得紧了点都知道主子是什么心情。
回头看了看亲昵说话得龙神和神官,安德烈几步走到卡斯身前,小声说,"乌阳大人是清早到这里侍奉龙神陛下的,前后也不过30分钟。"
卡斯冷哼了一声,转身出去。
等滕五进了餐室,发现卡斯已经坐了下来。照旧是将正座留给了滕五,自己坐在紧挨着的一边。金色的头发在晨光的照耀下甚至有些耀眼,只有那张吃饭的脸还有点臭。
滕五看着卡斯,忽然想起他昨晚强硬抱着自己的场景,虽然都是表情严肃,但昨晚的表情可要比现在柔和多了。
卡斯吃了几口,终于挺不住,放下筷子看向滕五,"陛下看着我,有什么事情吗?"
滕五被卡斯瞪住,不觉一笑,条件反射般地说,"我在看你的头发。"说着眨眨眼睛,"你可是金发碧眼呢!"的确,卡斯虽不是这个世界崇尚的深发深眼,但金黄的发色和宝蓝的眼睛也着实特别。起码滕五在格里兰城转了好几天,都没有见过有颜色比卡斯还纯正的人。
卡斯听了,脸色一变,呼吸也连着不稳起来。咬咬牙,说,"是的,我就是个有着低贱发色的王储,那又怎么样?!我的父亲是理查王!母亲是高贵的都兰家族的女儿!我是伟大龙身选择的苍龙国王储!"
伟大龙神?这小子难不成忘记了龙神就在他的眼前?
滕五吃惊地看了看卡斯,沉默了片刻,复又垂头吃饭,轻飘飘地说,"金色是太阳的颜色,太阳神阿波罗就是一个有着金色头发的美男子,高贵无比。"
卡斯一愣,看着滕五,"阿……阿波罗?"
"是啊!太阳神阿波罗,你头发的颜色跟他一样。"滕五说完,暗自撇嘴,觉得自己好像一个想着法儿开导叛逆小孩的老好人。
卡斯望着看也不看自己的滕五,"阿波罗也是神?"
滕五扬了扬眉毛,"太阳用金色的光辉照耀大地,滋养万物,难道有太阳神很奇怪?"
卡斯收回看向滕五的目光,说,"可是千年前,龙神陛下就教导我们,太阳只是一个星球,跟我们住的地球一样。差别是地球上住着人类,而太阳是一个炎热的大火球。"
滕五一口饭差点噎在嗓子眼儿里,上不来下不去。连忙喝了口水,咳嗽了两声,"我说的?"
卡斯点头。
滕五闷头吃着饭,心说前任啊前任,要科学发展就别搞什么个人崇拜嘛!整个国家都虔诚地信神了,还普及什么科学嘛!不过想想美国,滕五也就平衡了。很多科学家都自称是在耶稣基督的指引下发现了自然的规律,那么苍龙国的龙神进行科普工作是不是也不那么奇怪了?
餐室里安静了良久,忽然听卡斯有些犹豫地问,"那位有金色头发的太阳神是你的朋友?"
滕五翻翻白眼,胡乱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就从这一顿早餐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每天早上,卡斯都会和滕五共进早餐,哪怕两人一句话不说。只要卡斯在家,午餐、晚餐,滕五都少不得和卡斯一起吃。不管滕五愿不愿意,每天下午,安德烈都会来征求滕五的意见,是否愿意和卡斯王储共度下午茶的时光。滕五同意当然好,若是不想去,安德烈就会用极其遗憾的眼神看着滕五,然后礼貌地告退。
与此同时,乌阳发现自己处于十分微妙的境地。只要乌阳走进滕五的寝室,隔不了多久,就会有佣人进来为无关痛痒的事情征求龙神陛下的意见。夜色降临,若是乌阳依旧在滕五的卧室,安德烈就会亲自前来,提醒龙神陛下的安歇时间,然后看着乌阳离开。好在只要乌阳远离滕五,在整个克伦府,还没有人有胆量冒犯尊贵的乌阳大人。
大祭祀每天都会捎来口信,先是说犹豫年代久远,龙神寝宫正在修缮,请龙神继续住在克伦府,接着便是千篇一律的嘘寒问暖,一堆废话。乌阳有时候还会询问神庙修缮的进程,滕五干脆理也不理。大祭祀在想什么,滕五未必不知道,只是懒得想。
一晃,一个月过去了。滕五见得最多的除了安德烈和乌阳,就是卡斯。从上到下,从面目到发梢,迫于客观环境,滕五对卡斯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而滕五想得最多的,还是自己能否适应目前吃白饭的生活,然后就是白饭生活还能延续多久。
安德烈敲敲书房的大门,推门进去,手上照例端着蜜茶,"殿下!"
卡斯从一堆卷轴上抬起头,见到安德烈,索性将手中的事务一放。
安德烈将蜜茶放下,不等卡斯询问便说,"龙神陛下已经安歇了。"
"哦。"
安德烈看了看卡斯,又说,"今天一早,龙神陛下又到花园中去跳那种神舞了,这已经是第17天了。下午茶的时候,陛下光临了殿下的书房……"
"哦?"卡斯抬眼看向管家,"他来做什么?"
安德烈躬身说,"就是随便看看,最后拿了一本书在椅子上看了半个下午。就连下午茶都是在书房里用的。"
椅子?卡斯的目光落在与屋顶等高的书架前,一把舒适的高背座椅就在哪里。
卡斯喝了口茶,"以后,龙神陛下随时可以到书房看书,不管我在不在。"
"是。"安德烈说,"不过今日,乌阳大人希望出门走走。身为大祭祀的继承人,原本应一直在神庙中守护龙神,但乌阳大人说龙神陛下已经首肯。"
卡斯沉吟片刻,"除了龙神陛下,谁想出去都没关系。"
"是。"安德烈退下,卡斯品着蜜茶,沉思起来。
大祭祀几天前曾经传过口信,问他有什么打算。卡斯深深叹了口气,能有什么打算呢?克伦府里有那样一个特别的人,自己每天都能见到,似乎这个现实就已经令人感到身心舒畅了。
要想继承王位,神是必须争取的力量,可多日以来,卡斯似乎早已忘记自己的初衷。只要能看着他就好,卡斯心想。转头看向墙壁上镶嵌的光滑铜镜,金色的头发,宝蓝的眼睛。卡斯想起那天滕五说过的话,金色是太阳的颜色。
王子卢修
滕五在短暂的吃喝玩乐睡大觉之后,决定恢复多年来的习惯——晨练。每天早上,他都要在花园里练几套拳脚。虽然来了没多久,滕五也知道这个世界推崇的武力是一个个沉重宽阔的冷兵器,拳脚在这里就算是内家功夫了。
不管是乌阳还是安德烈,都对滕五的晨练感到奇怪。滕五打了一套太极之后,告诉乌阳,不是要他保佑苍龙国的百姓吗?这就是神明特有的祈福舞。乌阳和安德烈恍然大悟,每日清晨成了无人敢打扰滕五的时间。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滕五一套套地打了熟悉的套路,每一个姿势和动
作都像是在临摹自己的回忆。滕三、滕宁、孟繁华,还有常青会。
多年没有如此清净,如今清闲下来,滕五倒也适应。太多的事情需要思考,太多的信息需要得到。
除了清晨的花园克伦府的书房成了滕五每日必到的地方。一个个与顶棚相齐的高大书架,常常找一本书还要爬上准备好的梯子。历史是滕五的首选,了解这个世界,就要明白这片大陆的历史。滕五有时候会自嘲,该读书的时候自己研究枪械,如今这该念的份儿全都补回来了!
知道滕五也许会出现在书房,卡斯每日都会到书房转上一圈。不止一次推门看见身材颀长的滕五站在高高的梯子上,垂头翻开一本书,黑色的长发垂在脸畔。听到声音时,他会冷冷地看过来,居高临下地垂着眼帘,看着卡斯的神情好像静穆的雕像。
不过大多数时间,滕五还是在懒懒地看着这个世界。滕五将手中的书扔到一边,靠在花园的摇椅上吹风晒太阳。
"你会不会无聊?"滕五忽然问。
乌阳摇头,"侍奉陛下怎会无聊?"
滕五长叹,这被无干宗教洗了脑的孩子啊!可自己的日子不能就这么白白地过下去……滕五正想着,忽见有仆人快步从车道上走来,身后跟着的人一看就不是克伦府的人,衣着服饰的花纹都不一样。滕五看得清楚,那人绣在帽子上的家族徽章是一面带着龙纹的盾牌。
滕五对苍龙国已有一定了解,凡是徽章上带龙纹的就一定是王室。滕五起身抻了个懒腰,对乌阳说,"走,咱们看看热闹去!"
仆人站在门前,里面有人通报给管家安德烈,"大人,卢修王子求见龙神陛下,并且遣来了使者。"
安德烈一愣,"殿下还没回来吗?"
"殿下刚刚派人传话,他要跟伊丹大人共进下午茶。"
"这……"安德烈想了想,拍拍仆人的肩膀,亲自出去。
卢修王子的使者端正地站在门前,见了安德烈躬身施礼,"大人,卢修殿下正在府前等候龙神陛下的召见。"
安德烈也摆出公式化的表情,谦和地说,"万分抱歉,龙神陛下正在休息。"
使者一笑,"既然如此,卢修殿下愿意等候。"
安德烈摆摆手,"不敢有劳殿下。不如等龙神陛下定了日子,卢修殿下改日再来。"
话音刚落,就听身后有人说话,"什么事?"
安德烈转身,只见滕五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乌阳面目严肃地站在滕五身后。
"陛下!"安德烈心中一慌。
那位使者连忙施礼,"陛下!"
滕五看向使者,"你又是谁家的人?"
"陛下!在下是卢修王子的使者,王子正在府外等候龙神的召见。"
"哦?"滕五瞥了一眼安德烈,冷冷的眼神就像刀子一般划过安德烈的眼睛,"那就请进来吧!我在会客室等他。"
"是!"使者大喜过望,快步出去报信。
滕五走到安德烈近前,带着戏谑的语气,"我从不知道,克伦府管家的权力这么大,已经可以替我回绝我的客人了。如果这是贵府的规矩,我不介意回到我那正在修缮的神庙居住。"
"陛下恕罪!"安德烈跪倒在地。
滕五蹙蹙眉头,闪身离开。
让乌阳守在会客室的门口,滕五在屋子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下。
不得不说,卢修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家伙。深发深眼,相貌堂堂,拥有着苍龙王族优良的血统和高贵的身份,以及……毫不避讳的野心。还有那位乌纳王妃,虽然只是简单的会面,但她眼中异样的神情难以让人忽略。
一位健康值得担忧的国王,两位觊觎王位的王子,一个不再年轻的美貌王妃也许还有着什么难以言说的心事,一位青春早逝的王后,还有龙神代表的信仰之力……滕五叹气,还有比这更加狗血的事情吗?偏偏历史是惊人的相似,不说原本世界夺嫡的惨剧历朝历代都有发生,就是苍龙王朝几十位君主的历史上,利用神明的旨意谋朝篡位也有那么几个堪称极品的。
滕五喜欢有野心的人,却不喜欢这种野心利用到自己身上,不管是卡斯还是卢修。
此时,令滕五印象深刻的卢修王子正站在起居室的门前,与乌阳对视。
其实,宫廷宴会当天,除了众人膜拜的滕五,美貌绝伦的神官、大祭司的继承人乌阳也备受瞩目。
大祭司历来代表这个国家不可忽视的重要力量,是龙神的代言人,历代大祭司在继承位子之前,都是"养在神庙人未识",极其神秘,只有在大祭司继承大典上,才会出现在世人面前。而在龙神归来的今天,乌阳跟随龙神身侧侍奉,不能不说是特例。
卢修看向乌阳的眼神中没有敬畏,甚至称不上是尊重,而是赤-裸-裸的对美色的欣赏。深棕的头发垂至腰间,深色的眼眸在暗处几乎是另人心醉的黑色,弯弯的眉毛,菱形的红唇。卢修不是没见过美人,但却少见美丽至此的人儿脸上带着庄重的表情,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倔犟。
这就是贴身侍奉龙神的神宠了?卢修看向乌阳的眼神中多了些东西,真是令人觊觎的存在啊!
"乌阳大人不打算为我通报?"卢修笑着对乌阳说。
乌阳冷眼看着卢修,纵然自己是大祭祀的继承人,也无法毫无缘由地对世俗国家的王子表示不敬。
乌阳轻轻一拂手,仆人打开了会客室的大门,乌阳在门前通报,"卢修王子殿下到!"
滕五闲适地歪在椅子上,华美的长服曳地,光是看着,就令人觉得像是一幅精致夺目的美人图。
卢修看着滕五,上前几步,深深一礼,"陛下!"
滕五看了看精心装扮过的卢修,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请坐。"
卢修称谢坐下,却未说话。滕五也沉默着,两人互相看着,像是在光明正大的彼此审视。有野心的人也常常有个聪明的脑瓜,滕五和卢修对视片刻,两人都没有掩饰心中所想。
卢修忽然一笑,"克伦府虽然拥有格里兰城最优美的花园,但也不能成为长久留住陛下的理由。"
滕五撇撇嘴,"你的长久是多长时间?这短短的一个月?"
卢修微笑,"也许更长。"
"是啊,克伦府的花园的确吸引人。"滕五也笑。
"那是陛下没有见过在下府中的金烈花园。"卢修看着滕五,"满园乌黑艳丽的金烈花,别有风情。"
滕五垂下眼帘,"你来,是跟我讨论园艺的?"
卢修眨眨眼睛,"或许也是一个邀请。"
"邀请我去欣赏一下你的花园?"滕五"呵呵"一笑,"可惜,我对花园不感兴趣。"
"也许那里有陛下感兴趣的东西呢?"卢修说,"比如我对陛下的忠心和倾慕。"
滕五看着卢修,眯起了眼睛。自己被MB讨好地夸奖"雄壮"的时候有过,被凤凰们围住强烈要求以身相许的时候有过,可就没有经历过别人充满自信的直接引诱,好像他滕五是一只涉世未深的"小绵羊"。
滕五"扑哧"一声笑出来,摆摆手,"你对我的忠心和倾慕?恐怕和中央大街上摆摊买卖的吃食一个价钱!"
卢修并未恼怒,反而笑道,"不管那是什么,只要陛下觉得需要,就会是值得尝试的好东西。"
"我?需要你?"滕五上下打量着卢修,不得不说这也是个俊美的青年。
卢修点头,"相信陛下会需要我的,特别是在陛下看厌了这中规中矩的花园之后。"
滕五看着卢修,笑了,"那么作为回报,你需要我做什么呢?"
卢修狡黠的眼睛带着笑,"请陛下接受我的忠诚和倾慕。"
滕五收起了笑脸,"说说,你倾慕我什么?"
卢修的目光在滕五脸上转转,"陛下风华绝代。"
"还有呢?"滕五歪头。
"陛下是龙神。"卢修也不讳言。
"很好!"滕五点头,"你倒是个能明着耍流氓的人物。"
"流氓?"卢修扬起眉头,"那是什么?"
"一个好词!"滕五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卢修,"我会记得自己得到过这样的邀请。"
卢修一笑,起身如那晚夜宴上一般单膝跪地,从怀中拿出一朵乌黑艳丽的花,"陛下的风采,金烈花虽难现其万一,但在下仍旧斗胆为陛下献上。"
乌黑的花瓣在阳光下闪耀着淡金色的光泽,浓重内敛的颜色却给人妖冶无比的感觉。滕五看了看卢修合身的华美长袍,难得一路奔来又说了半晌的话,这花在他的怀里竟然没有丝毫萎靡的迹象。
"这就是长满你花园的金烈花?"滕五伸出手,却被卢修有意接住。
"陛下一定要相信我的忠诚。"卢修说着,又要凑上去吻。这次滕五反应了过来,将手抽出。几乎同时,会客室的大门被仆人打开,一身外出行头的卡斯走了进来,一见滕五和卢修一站一跪的姿态,甚至还有滕五抽回右手的动作,卡斯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卢修即使听见了门声也没有回头,站起身来,将手中的金烈花递到滕五手上,紧接着上前一步,凑近滕五的耳边,"如果有一天陛下依赖了我的忠诚,可不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
滕五没有后退半步,直视卢修,"什么问题?"
卢修一笑,"为什么当初没有选我。"
自谋生路
不管怎么看,从卡斯的角度望过去,卢修和滕五的姿态都十分暧昧,一个人紧挨着另一个,滕五的表情中有着自己不知道的内容。这中意外的认知让卡斯顿时火气。
咬了咬嘴唇,卡斯踏步进来,"卢修!"
卢修这才转过身来,脸上带笑,"卡斯!"
卡斯一步步踱到卢修和滕五之间,看了一眼滕五,转身面冲卢修,"如果我没记错,上一次你拜访克伦府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你能光临真是令人惊讶。"
卢修见卡斯不着痕迹地将滕五挡在身后,笑道,"虽然时间久远,但我还记得克伦府的大门朝哪边开。"
卡斯语气不善,"很遗憾你来的时候,我不在。"
卢修看了看滕五,意有所指,"我当然知道今天是你和伊丹大人商谈政事的日子,我今天是来拜访龙神陛下的。"
卡斯冷笑,没有接话。
滕五看着手中的花,对两人的你来我往兴致缺缺。回身又歪在榻上,看向花园,想像整个花园都是乌黑一片的诡异情形。其实就审美趣味来说,卢修还真是有些变态。
"陛下!"卢修躬身一礼,"在下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访。"
滕五点头,懒洋洋地说,"谢谢你的花。"
卢修冲卡斯摆出温文的笑容,后退几步,随即转身堂而皇之地离去。除了会客室的大门,卢修又不由自主地去寻找那个倔强惹眼的小神官,果然获得了乌阳一记狠狠的白眼。
"乌阳大人不送在下离开吗?"卢修含笑问道。按照苍龙的礼节,客人拜访离去,主人家的仆人定要送到门口。
乌阳抿紧嘴唇,想想龙神在克伦府的正宗侍者就应该是自己,面对不能推托的责任,乌阳扳起笑脸,迈步走在卢修的前面。卢修一笑,随即跟上。
卢修走了,卡斯的一记记眼刀失去了攻击的对象。转身看向滕五,只见他正在研究手中的金烈花。那花是卢修当着自己的面送给龙神的,卡斯看着,心里不快。"金烈花有剧毒。"
滕五抬眼看向卡斯。
看见那双乌黑的眼睛,卡斯的焦躁的心情忽然好像被温水抚过,深吸了一口气,"这样拿着没关系,但不能吃,花瓣有毒,也最好不要碰触伤口。"
滕五翻翻白眼,这不是废话?花是看的,又不是吃的。滕五撇撇嘴,站起身来,看也不看卡斯地拈着金烈花从旁边走过。
"陛下!"卡斯叫道。
滕五转身看看卡斯,看样子是从马上下来直接来到这里的,连外衣都没有脱。
"陛下,卢修他……"
卡斯的话被滕五打断,"卢修是我的客人。"
滕五的视线落在卡斯身上,卡斯看着滕五的眼睛,忽然说不出话来。
看着卡斯,滕五闻了闻手中的金烈花,"我希望即使在你的府邸,我也有应有的自由。"说完,滕五转身离去。
卡斯一个人站在会客室里,手中的马鞭轻轻敲打着腿上的皮靴,即使滕五留给自己的是一个背影,但真的是喜欢被他注视的感觉。
卢修来访的好处是,安德烈对滕五和乌阳的"关注"减少了许多。每次再看到滕五,安德烈都会诚惶诚恐,滕五看他这么大年纪总是如履薄冰,心里难得地有些怜悯。
可是小美人乌阳每次面对安德烈都昂首挺胸地用下颌看人,按照他的说法就是"神威如狱",神若是惩罚一个人,连手指都不用动就能让人生不如死,出言呵斥冒犯龙神的凡人,那是神的仁慈。
连手指都不用动?滕五看看自己拈着葡萄的手指,哪怕自己动动手指,若能有乌阳说的的功力也成啊!
"你所说的神力是什么样的?"滕五吃着水果,靠在卧室露台的榻上。
乌阳坐在一旁,"就是因为被神灵选中而拥有的力量。"
"比如?"滕五含了一颗葡萄,看向乌阳。
乌阳转头看看滕五的卧室,对着墙上的铜镜轻轻一弹,"叮"地一声悦耳地响起。滕五一下子将原本要吐出的葡萄籽也咽了下去,眼睛转了转,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弹指神功"?
乌阳依旧不温不火,"将神力运于指尖,就能产生这样的力量。遇到危险的时候,这样的力量也是可以攻击人的。"
滕五眨眨眼睛,"你还会什么?"
"如果用念力低颂龙神经,有时可以起到令闻者着迷的作用。神迹真是无处不在!" 乌阳的笑容里都带着圣洁的光芒。
滕五扬了扬眉毛,如果除掉其中宗教信仰的成分,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低频率念什么经会有一定的催眠作用。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迷魂大法"?
"所有的神官都有这样的力量?"滕五又问。
乌阳一笑,"神官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神力。品阶越高,力量越大。千年前,陛下不就是用神力拯救了整个苍龙国吗?"
滕五撇撇嘴,心中无限怅惘。不管神官的力量有多大,滕五起码可以肯定自己是没有这种力量的。除了在人类原有的各项机能上更上一层楼,自己离"神"的要求还差了很远。
滕五越想越觉得自己悲剧,一个没有实力的神和一个木头牌位有什么区别?几百名神官空有神力都在神庙对着泥塑凡胎祈祷,侍卫营以卡斯为马首是瞻,还有一个大祭祀,说是自己的仆人,但这个世道,仆人的权力若是比主人大,可就一切难料了。归根结底还是得自己有实力才行。
擅长打杀的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长处,就是信仰的力量,还真是讽刺啊!看来,还是在武艺上更为精湛才好。幸亏滕三搜集来的各种拳法,够自己精益求精十几年的!
"那两个孩子找到了吗?"
乌阳点头,"找到了,按照陛下的吩咐,买了栋宅子,已经安顿好了。"说着,乌阳笑起来,"那个叫杰克的,一心担忧陛下的安全,小一些叫里奥的,一说起陛下就掉眼泪,说陛下是被侍卫抓走了,还说陛下答应了给他吃的呢!"
"觉得有趣?"滕五看向乌阳。
乌阳笑道,"是有趣,都是孩子的想法。区区侍卫营怎么有力量挟持陛下呢?真是担心得没来由。可他们心地赤诚,也算是对陛下忠诚。"
忠诚?这的确是应该从娃娃抓起的项目。他滕五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要想在这个世界上建立起自己的地位,除了前任千年来留下來的余威,还得有实打实的势力才行。神山上神庙里的力量?那位大祭祀是否肯放手还是两说的呢!毕竟问都不问就把自己"卖"给了卡斯,那人本质上也不是什么善茬儿。
滕五转而又问,"你出来进去也一个多月了,情况怎么样?"
乌阳深棕色的眼睛闪着亮光,"克伦府的确是戒备森严,但可难不住神庙的人。昨夜我又出去了一次。"
滕五看向乌阳,"你是怎么出去的?"心说要是飞的兄弟我可是不行的。
乌阳一笑,"用神力将当班的侍卫们引开,然后在大门口念诵龙神经。"
得!两样本事乌阳都用上了。滕五看着乌阳得意的样子不觉一笑,可惜自己没有这种与生俱来的自豪感,所有攥在手里的东西,都是自己拚了命一刀一枪挣来的。滕五想着收起了笑意,也许在这个世界,也是一样。
吃掉枝桠上得最后一颗葡萄,滕五说,"那么今晚带我出去一趟吧!"
夜色降临,卡斯坐在餐室里和滕五共进晚餐,不知为什么,他就是觉得今天滕五的心情比较愉悦。桌上是惯常的菜色,滕五平日吃饭都兴致缺缺,今天吃到了自己喜欢的口味,也会轻松地弯起嘴角,而且胃口大开。
卡斯只关注着滕五,自己倒是没吃多少。见滕五碗里的米饭下去了大半,连忙叫仆人再添一碗。仆人将新添的米饭放到了卡斯近前,卡斯亲手将米饭递给了滕五。滕五抬眼斜睨着卡斯,脸上难得地带着好笑的神情,看得卡斯心跳加速。
滕五吃了口松软的米饭,心说,这傻小子还不知道自己今晚要上演越狱大戏呢!好心情的夹了口菜,一口还没咽下去,便见卡斯不着痕迹地将那盘菜往滕五面前推了推。滕五一笑,又夹了一口,还真是个害羞、别扭的孩子!
吃着,又想起了前几天来访的卢修。金色头发的卡斯和深棕发色的卢修,两个人在苍龙国的地位既微妙又诡异,整体想来,堪堪打个平手。
卡斯占了王储的身份和地位,可卢修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明了应该付出的代价。滕五叹了口气,此时的卢修是不是很像当年的自己呢?当年如果有可以依靠的力量,哪怕是卖身上床,自己也会点头答应的吧!毕竟命更加重要一点。那么卡斯呢?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过什么生活吗?
滕五平静地吃了晚餐,将碗筷一推,仆人连忙递过一方丝帕,滕五接过抹抹嘴,说,"我想早点休息。"
卡斯的目光在滕五脸上逡巡良久,没发现他有不适的样子。没等卡斯说话,滕五已经起身离开。仆人大开餐室的门,滕五对站在门口的安德烈说,"叫乌阳到我的卧室来!"
卡斯拿着筷子的手骤然攥紧。
重操旧业
夜深人静,滕五站在镜子前面,看着乌阳为自己披上黑色的披风,戴上面纱,将帽兜合上,滕五又看见了自己初来苍龙国的模样。
"有办法把这耳环摘掉吗?"滕五晃晃脑袋,"沉甸甸的,烦死人。"
乌阳让滕五坐下研究了好一会儿,还是摇头。滕五叹气,这真是奇了,既然拿不下来,那究竟是怎么戴上去的?时间不早,滕五将帽兜戴得更深,指示乌阳出发。
从二楼的露台上跳下来,乌阳是伸手敏捷,滕五更是不在话下。滕五跟着乌阳在深夜的花园中走着,时而疾行,时而停步。乌阳拿着一个什么东西走走停停、边走边看,堪堪将一队队侍卫躲过。从主楼到前面的大门还有一大片空地,乌阳带着滕五隐蔽在墙角,有侍卫们过来,乌阳就开始弹指神功。磨磨蹭蹭到了大门口,乌阳先是将侍卫引开,再直接走上前,对着留守的侍卫们轻轻一笑,趁着人家被美色惊呆的时候开始施展"迷魂大法"。不一会儿,几个侍卫就昏昏欲睡。
不用乌阳动手,滕五将沉重的大门拉开一条缝儿,两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钻了出去。
深夜的空气总会有一丝清冽的味道,滕五和乌阳悄无声息地离克伦府越来越远。乌阳领着滕五拐进一条小路,一匹马栓在路旁人家的门前。乌阳解下缰绳冲滕五一笑,"陛下,请上马!"
滕五也笑,"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乌阳扬着得意的小脸,"几日前我就买好了。我跟这家人说了,就寄放门前。"
滕五拉过缰绳翻身上马,双腿夹了夹,拉住了马向前奔走的势头,歪着身子向乌阳伸出手。
乌阳一愣,看着滕五的手一时没反应过来。滕五干脆弯腰伸手一捞,将乌阳捞进怀里,手臂用力,下一刻乌阳依然坐到了马上。
"陛下?!"乌阳没骑过马,有些慌张。
滕五双手搂住身前的乌阳,"有我在呢!怕什么!"
乌阳感到贴在身后的滕五,黑夜中不禁脸上绯红。
"好!"滕五一抖缰绳,"咱们走!"
乌阳只觉□的马肌肉一紧,连人带马已经蹿了出去。
两人在中央大街上只走了以小段便拐进一旁的小道,滕五顺着乌阳的指引,停在了一间不起眼的房屋前,"就是这儿了!"
滕五跳下马,又伸手将乌阳抱下来,夜色中没有看到乌阳羞赧的表情,只见他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自己。
"陛下跟我来。"乌阳上前轻轻敲了三下门,又重重敲了三下,往复一次,便见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乌阳哥哥!"来人有意压低了声音,是杰克。
滕五听了一笑,越过乌阳走到前面,什么没说,伸手就摸上杰克的脑袋使劲揉了揉。
杰克"哎哟"一声想躲,可滕五手劲儿大,愣是躲不过去。滕五低声笑道,"告诉里奥,我给他带吃的了!"
杰克一愣,再抬起的脸上满是惊喜,"龙神!你是龙神!"
"要称陛下!"乌阳开口纠正,可杰克早就不管不顾地跑回了房,等滕五和乌阳进屋,只见刚睡醒的里奥正坐在床上,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们。等滕五将帽兜和面纱除掉,小里奥立即爆发出一声欢呼。
滕五也不多说,马上从怀里拿出个纸包打开,里面是克伦府除了花园之外,最具盛名的下午茶点,"这下可别说我说话不算话啊!"
里奥"哇"了一声跳下床,抓起一块点心就吃,美味的点心让小孩高兴得眯起了眼睛。杰克比里奥只大了几岁,便开始自持身份,一眼一眼地瞄着点心,却并不动手,"这下你相信了吧!我就说,龙神就不可能被抓走的!"
乌阳看得分明,拿了一块点心放到杰克手中,"要称陛下!"
杰克一笑,"陛下。"
"你们是兄弟?父母还在吗?"滕五问道。
小里奥眨眨眼睛看向杰克,杰克说,"我们都没有父母,但的确是兄弟。里奥是我捡来得弟弟。"
滕五蹙眉,"捡来的?"
里奥点头,脸上居然带着些小得意,"哥哥说有好几个快要饿死的小孩子呢!因为我的哭声大,他就收我当弟弟了!"
"哦。"滕五好像明白了什么,微笑着看着里奥,"那你可真有本事!"
"哈!"里奥笑得更开心了。屋子里一时间安静下来,两个孩子在美滋滋地吃点心,乌阳乖巧地站在一旁,滕五看着杰克和里奥,忽然又想起了自己与滕三、孟繁华,甚至金虎,还有那些死了的、活着的、留下的、远走的。大家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也少不了你抢我一块饼,我让你一块糖,受了伤互相照看,场面上明争暗斗。在那位名叫"常青会长"的亲生父亲面前,滕五并不必这些义子地位更高、获益更多,甚至要加倍的努力证明自己,才能得到生路,获得兄弟们的支持。
想到金虎,滕五叹了口气,哪怕是曾经的兄弟,最后也要以你死我活收场。想到这儿,滕五莫名地长出了一口气,不管是什么原因,自己和金虎谁也没有死在对方的手中,这倒也是一件好事。
滕五难得坐了一回"好爸爸",看着两个孩子吃完了点心,看着里奥上床满足地闭上了眼睛,转身要杰克跟着自己出去。
"龙神?"杰克依旧忘记了乌阳的要求。
"那天你看见的小孩子有几个?"滕五问道。
杰克没想到滕五会问到这个,想了想说,"三四个吧!都是三四岁大的,就坐在路边哭。"
"为什么单单带走里奥?"
杰克低下头,"因为他长得象我以前的弟弟。"
"你家里人呢?"
"都没了吧!"杰克说,"那年北方大旱,没有吃的,我们往南逃难,一路走,最后就剩下我一个了。别人去了哪里,我也记不得。"
乌阳听了点头,"10年前玄冥国闹旱灾,也波及了咱们的北方。当时不管是玄冥国还是苍龙国,很多难民往南、往东迁徙。那年,大祭祀还主持了祭祀,祈祷龙神显灵,降雨解困。"
滕五看向乌阳,"那我显灵了吗?"
乌阳抿嘴摇头,"玄冥国的人说,根据玄武神的卜算,那场大旱是上天给四国大陆的惩罚。"
滕五又看向杰克,"你信神吗?"
杰克连连点头,"我信!龙神!"
"那你怨神吗?"滕五又问。
杰克惊讶低看着滕五,"我,我为什么要怨神?"
滕五扬扬眉毛,"因为你那么相信神,神却没有显灵,没有降雨,所以大旱,你的家人才会下落不明,你和里奥才成了没人管的孩子,吃尽苦头。"
滕五的口气虽然吻合,但话语字字犀利还都对准了自己。乌阳不禁屏住呼吸,只等杰克的回答。
杰克听了张口结舌,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滕五拍拍杰克的肩膀,说,"你要记住,哪怕是神,天下也没有白吃的晚餐。神拥有的一切和凡人一样,都要自己争取。100件需要帮助的事情中,神可能只能帮助你一件,剩下的99件事都要自己努力。甚至,神连一件都帮不了。"
杰克听了,想了想,又笑着说,"龙神起码已经帮了我一件事情了!您给我们带了好吃的东西,还让乌阳哥哥给了我们一个家。"
"喜欢这里?"
杰克连连点头。
滕五想了想,说,"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将整个格里兰城所有的孤儿找到。我只眷顾讲义气、品性好的孩子,你告诉他们,我愿意给他们一个家,这个家的名字叫常青会。"
"常青会?"杰克瞪大眼睛,看着滕五,乌阳也难掩惊讶的神色。
"常青会。"滕五看着杰克说,"谁有资格加入这个家,你来决定。你要用你自己的眼睛去看,耳朵去听。"
"我?"杰克眨眨眼睛,神色有些低落,"可是我的品性就不好,我还透过龙神的钱袋……"
滕五一笑,"偷钱是因为你和里奥饿了。但关键时刻,你挺身而出想自己引开我,不成功也没有扔下里奥一个人跑。所以你是个讲义气、品性好的孩子。"
杰克看着滕五,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不要告诉他们我是谁,就说我的名字叫滕五。"滕五嘱咐,杰克点头。
离开那所宅子,滕五和乌阳没有骑马,月色正好,乌阳跟在滕五身后缓缓走着。
"那年旱灾有多大?"滕五忽然问。
乌阳垂头回答,"整个北方大旱整整三年,老百姓逃难几乎都走空了,家家户户都有人饿死。光是神庙中的祭祀和祈祷,一年就有十几次。玄武神说是上天的惩罚,所以四国纷纷动作,接下来的一年,雨水就丰富了许多。"
"他们都做了什么?"
"朱雀国大赦,朱雀神现身月余供百姓瞻仰、祭祀;白虎国一个月闭门不战,兵不血刃;玄冥国的两位玄武神闭关半年,夜观星相。"乌阳回忆说,"我们苍龙国就是在那一年立了王储。本来是要等大王子成年了之后再立王储的,理查王为了稳固国家提前立储。没想到,龙神选中的人是卡斯。"
"我选中了卡斯?"滕五一愣,忽然想到卢修此前拜访时最后的问题,为什么当初没有选我?
乌阳显示自觉失言,见滕五脸色没有异样,才接着说,"毕竟卢修王子是深发深眼,乌纳王妃又统领后宫,谁都以为卢修王子会是王储。"
滕五停下脚步,看向乌阳,"我是怎么选择王储的?"
乌阳诧异地看了看滕五说,"在龙神灵前点燃的神香,烟飘向谁,谁就是被龙神选中的王储。"
滕五眨了眨眼睛,这年头,神仙还真好当!
卡斯旧事
滕五和乌阳"午夜约会"的时候,卡斯正在梦中,仰头看着美丽的母亲——都兰王后。
"母后——"小小的卡斯牵着母亲的手,一边迈着小腿儿走着,一边仰头看,最喜欢的就是母后了!那是天下最美丽的所在!
都兰王后没有低头看年幼的卡斯,她在一步一步虔诚地走着,身后跟着宫廷女官,再往后则是抬着辇的内侍们和护卫。
"母后——"见母亲没有理睬自己,小卡斯不高兴了,拖着长长的童音,软软地央求。
都兰王后美丽饿深蓝色眼眸看向自己的儿子,微笑着安慰,"别怕累,我们一定要自己走上神山,这是对神明基本的敬意。"
卡斯眨眨眼睛,虽然不太明白母亲说什么,但牵着母亲的手走在山路上,还吹着风,这就足以令人喜悦了。
这一路好像走了很久,每走一段路,都兰王后都会停下来用丝帕为小卡斯擦擦脸上的汗珠,卡斯看着母亲的样子,忍不住投进她的怀里,"我最爱母后了!"
都兰王后笑了,"卡斯,记住,你最爱的应该是龙神。"
"龙神?"
"是啊!如果龙神也爱你,那么你父王就会更加爱你了。"
"真的吗?"
也许是正午,也许是黄昏,卡斯站在昏暗华美的房间里,发现有人在安静地睡觉。这人可真美,卡斯心想,乌黑的头发,殷红的嘴唇,长长的睫毛好像还在微微颤动,随时就能睁开眼睛。
"他什么时候睡醒?"小卡斯大声问道。
早已跪在地上的都兰王后责备地看了卡斯一眼,身为王子怎能在大殿上呼呼喝喝?卡斯眨眨眼睛,小心地隐藏着自己的小心思,其实,他是想借着大声说话,把那个美人叫醒。
"卡斯,来!"都兰王后将卡斯揽在怀中,"你要好好看着他,这就是伟大的龙神,母亲最爱的神,也应该是你最爱的神。"
卡斯靠着母亲,望着水晶棺中睡着的美人。
"我一直都在向龙神祈祷,祈祷你能够平安长大,我的孩子。"都兰看向水晶棺的眼睛专注而深情。
卡斯看向水晶棺,一阵恍惚。努力摇头清醒过来,发现自己仍然在这所大殿上,身边有母后,但是多了一个深发深眼接近黑色的漂亮小孩儿。
卡斯已经长高了,也不用再牵着母亲的手。都兰王后在水晶棺前拜了又拜,然后拉着卡斯也跪下。
"我的孩子,神会保佑你的。"都兰轻声说,声音中带着些微哽咽,"以后遇到了难心的事情,就来看看龙神吧!有什么想说的话,就跟他说。我刚才已经拜托过龙神了。"
"母后?"卡斯疑惑地看向都兰王后,都兰微笑着抹去眼角的泪滴,"母亲不能永远陪着你,卡斯,总有一天你要自己上路,只要心中有龙神,就会总有生路,记住了吗?"
看着水晶棺中多年来连一丝头发都没有动过的美人,卡斯乖巧地点点头。
依旧是在这里,神殿上,父王、母后,还有乌纳王妃和从来都是趾高气昂的哥哥卢修。卡斯望着眼前的一幕,目瞪口呆。都兰王后扑倒在龙神跟前,血迹逐渐从身下洇出,可那脸上还带着微笑,凄美的目光看着龙神,随后又看向卡斯。
理查王颤抖着上前抱起都兰,卡斯这才看清楚,母亲的胸口上插着一把刀。"我……以生命在龙神前起誓,卡斯……卡斯是理查王的儿子……王族……血脉……"
"都兰!你何苦……"理查王抱着都兰,声音颤抖。
都兰王后回光返照般恢复了些力气,声音铿锵有力,"任何人!陛下,任何人都不能质疑卡斯的血统!不管他是谁!"
理查王连连点头,满是痛惜,"不会的,若是有人质疑,我立刻叫人把他杀掉!"
都兰点点头,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接着转头看向卡斯,缓缓闭上了眼睛。
卡斯捂住自己的胸口,里面好像也随着母亲插入胸膛的刀锋裂开。却张口结舌,说不出话也流不出泪。一股气憋在胸口,好像生生要迸裂出来。
"呼——"卡斯再黑暗中猛然睁开眼睛,本能地剧烈起伏着胸膛,好让自己能够呼吸。好一会儿,卡斯才平静下来,无波的眼睛看着屋顶华美的雕花,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再想什么,或者还会想什么。
自从母亲走后,卡斯早已不知道自己在龙神的水晶棺前度过多少个夜晚了。看着那雕像的威仪还不够,非要看着他活生生地长眠在水晶棺里,好像随时都能醒来。
十年来,自从都兰王后死在龙神跟前,或者还要更早,卡斯几乎觉得自己从记事起,心里就住进了一个影像。那是最孤苦伶仃时的慰藉,那是身临危险边缘时唯一的信仰。这种信仰甚至和别人的虔诚不同,曾经卡斯是那样地盼望着龙神能够醒过来,然后,自己永远地跟随在他的身边。哪怕是后来王位的魔力如此强大,哪怕早已没有了那么单传的想望,自己看向龙神雕像的时候,心中还是无法忽略阵阵的悸动。
至今卡斯都无法用言语描述自己看到空了的水晶棺的那一刻。心爱的珍宝不见了,瞬间心中的锤痛之后又萌生出一丝希望——他回来了?!然后按图索骥,几乎按捺不住如同火烧的心脏,直到真的看见了,看见了那个他手持长匕首,灵活地在侍卫们的阔剑中穿梭,然后剑尖划破脸颊,鲜红的血珠滴出来……
天哪!卡斯闭上眼睛,其实自己从来都没有变,那最初的梦乡和期冀,从来都没有更改。滕五,卡斯对自己说,他的名字叫滕五。卡斯猛地坐起,忽然觉得心中的烦躁需要确实的证据来抚慰,他必须看到他!
卡斯披着长服从卧室走出来,端上外面的烛台,除了自己的起居室。其实不远,就在对面,不过是几步路就是他的起居室,然后就是他的卧室。
卡斯端着蜡烛在走廊上轻声走着,倒了对面,推开起居室的门,起居室里还有点燃的蜡烛,翻开的书摊在小几上,卧榻上是掀开的毯子,好像上一刻龙神还在榻上歪着一样。
卡斯的心境瞬间平静了许多,看,他没有走,他还在,就在自己的克伦府里。
深吸一口气,卡斯轻轻将卧室的门推开一条缝。看他一眼就好,卡斯对自己说。借着烛光,卡斯朝里看了看,眉头一蹙,又将门推开了些,到最后干脆将门大开,卡斯进去仔细搜寻房屋的每一个角落,然后脸色骤然苍白。
"安德烈!"卡斯握着烛台的手微微颤抖,站在滕五的卧室中央愤怒地叫喊,上前拉起滕五床头呼唤仆人的铃铛,用力扯着,夜深人静的房子里,几乎能够听仆人房不断响起的铃声。接着卡斯手上一松,结实的绳子断了开来。
滕五等乌阳收拾好了守门的侍卫,又偷偷摸摸地回来了。是的,回来,回到克伦府,滕五暂时还舍不得这个有吃有喝的好地方。何况自己没有半点仪仗,现在还不是不顾后果奔向自由的时候。只要自己能保证常进常出就行。
乌阳站在窗户底下,仰头看着滕五手脚灵活地顺着墙面突出的装饰向上攀爬,宽大的披风在墙上留下大片的暗影,不久,便见滕五跳上卧室的露台,披风"唰"地收进了白色的石栏。
滕五趴在石栏上,冲下面的乌阳摆摆手,乌阳一礼,快速离去。
这一夜可没少折腾,虽然身为黑道老大,但已多年没有亲力亲为地干这些"偷鸡摸狗"的把戏了。身体上并不劳累,但精神上是既兴奋又疲惫。
滕五打着呵欠边走边将身上的披风接下来扔到一边,一个呵欠还没打完,便见已经扔出手的披风又飞了回来,正好罩在自己的头上,随即一个人冲过来将滕五抱住,没等滕五挣扎出纠缠在身上的披风,连人带披风被撞到在床上。
滕五只觉得身后着落十分绵软地使不上力,紧抱着自己的人又压在自己身上,自己活脱脱变成了一个蚕蛹。
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在克伦府自己的卧房遇袭,滕五奋力用手肘将紧压着自己的人格出一个能够喘息说话的空间,发出了这个时间地点最为稳妥的求救信号,"来人……"
"你回来了!"
那个眩耳的长音还没拉出来,滕五此生唯一一次喊救命的机会被一个声音打断了。"你回来了,滕五,你回来了!"
滕五在黑暗中眨眨眼睛,貌似这声音很熟,而且在叫自己的名字。
"卡斯?"滕五伸手将蒙住自己的披风扒开,果然在月光下见到一头金发的小子正死死搂着自己的腰。"卡斯!"滕五推推他的肩膀,可卡斯只顾将头埋进滕五的胸前。
滕五静默了几十秒,忽然觉得就算夜游被抓包也不会出现如此诡异的场景。翻了翻白眼,继续将扒在自己身上的卡斯推下去。卡斯松开滕五的腰,紧接揽上他的手背,发红的眼圈和宝蓝色的眼睛对着滕五,"你不能离开我!"
滕五眉头一蹙,"凭什么……"下一刻自己的嘴唇就被堵住,因说话而张开的唇齿被卡斯顺畅地突入,宝蓝色的眼眸就贴在眼前。
因卡斯的急切滕五被动地仰着头,相说话却被另一副唇齿撑住,舌尖被吮吸得发麻,连带着呼吸也困难起来。
短暂的惊讶之后,滕五开始反击。屈起的手肘捶向卡斯的后背,另一只手则掐住了他的脖颈,拇指毫不客气地按上了他的动脉。
卡斯吃痛闷哼一声,滕五借机狠狠咬了卡斯的唇舌,一股腥味儿在口中蔓延开来,但卡斯不为所动,依旧空门大开地执着亲吻,起初浓重的血腥味道在两人口中逐渐蔓延摊薄,最后仿佛是一个亲吻本该拥有的味道。
滕五觉得卡斯就像是一头急需什么东西的小兽,贪婪地在自己身上汲取着,此时哪怕身后有整排的持械杀手,他也会这么不管不顾吧!
滕五皱着眉头,手指在卡斯的脖颈上用力,几秒钟之后,卡斯便松懈了身体,昏倒在滕五身上。
滕五将卡斯沉重的身体推到一边,掀开恼人的披风,一个人在月夜中大口喘气。说实话,滕五已被卡斯吻得头皮发麻,而且这种骤然深入的接触让他也有些狼狈不堪。
不是没亲过,再下流的把戏他滕五也玩过、尝过,只是主动的一方永远是他,即使深吻也随时保持着警醒的意识。卡斯的突袭忽然让滕五意识到,当想要传达一种情绪的时候,就连普通的亲吻都会是最私密的接触。毫无疑问,卡斯属于后者。
滕五对着高耸华丽的屋顶张口无声大笑三声,男男女女攀上身来讨吻的人不少,但是象卡斯这种吻法分明是把他滕五当作了小绵羊。
看着躺在身边的卡斯,滕五就觉得有气。一脚将他踹到床下,自己换上舒适的单衣,上床开始补眠。
兰顿公爵
这一夜,整个克伦府没有一个人睡得好。
所有仆人都被王储的怒气波及,安德烈即使在被卡斯赶出去之后,也小心翼翼地和衣躺在自己的床上,随时准备回应殿下的召唤。而滕五和乌阳在外面游荡了半个晚上,自然也需要补充睡眠。
第二天清早,除了战战兢兢和忧心忡忡的安德烈之外,乌阳也早早起床,雷打不动地带领住在克伦府的神官们,在小型神庙中做晨祷。而乌阳做晨祷的时候,安德烈依然摸进了龙神陛下的套房。
若不是安德烈的头发已经全白,他几乎以为自己的头发还能再白上几根。王子殿下的寝室离没有人,龙神陛下寝室又大门紧闭。站在滕五卧室的门口,安德烈在做非常激烈的思想斗争,进,还是不进?
"你在这里做什么?"乌阳看到这位具有猎狗般嗅觉的老管家在龙神门前踯躅,本能地戒备起来。
安德烈一回头,只见克伦府非常著名的冰山小美人正面亩严肃地看着自己。安德烈第一次觉得自己找到了救星,"乌阳大人,拜托您去看看龙神陛下有没有什么需要吧!"
乌阳一惊,"陛下怎么了?"说着便上前推开卧室的大门,往里面一看,顿时愣住了。凑在乌阳肩膀上的安德烈趁机瞄了一眼,脸上的表情也诡异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敞开的窗帘无法阻挡射进来的阳光,阳光准确无误地洒在了宽大的雕花大床上,床上躺着两个苍龙国最为尊贵的人——王储和龙神。
滕五闭着眼睛,厌烦地皱眉躲避着阳光的干扰翻了个身,伸手搂过软软的枕头,还在上面蹭了蹭脸。站在门口偷窥的两个人都瞬间睁圆了眼睛。
卡斯觉得鼻尖缠绕的气味是那么的熟悉好闻,又往里挪了挪身子,直到整个鼻息都被着让人新安的气息缠绕,才舒心地继续流连梦乡。门口的两人不禁伸手捂上自己的嘴巴。
不管怎样,姜还是老的辣。安德烈在震惊中率先回魂,拍拍依然发愣的乌阳的肩膀,小声说,"大人,看来龙神是没什么需要了,咱们还是告退吧!"
乌阳"嚯"地转身怒视安德烈,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儿。是的,历史上有龙神和凡人在一起的记载,卡斯王子又是高贵的王储身份,可是乌阳见了,就是心中一拱一拱地难过。推开安德烈,乌阳快步走出起居室,然后用力关上了大门。
小祖宗!安德烈在心中哀号,告退也要轻手轻脚地告退啊!这么大的声音,两位贵人可是要醒了!
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扰,滕五不悦地皱起眉头,抱着枕头的手臂又紧了紧,脸颊蹭在枕头上,
忽然有种不对劲儿的感觉。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金黄,滕五看了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枕头怎么就变成了那个别扭的卡斯。
乌阳关门的声响同样惊动了卡斯,卡斯也睁开眼睛,迷茫地看着四周,直到看到滕五近在眼前的脸,瞬间睁大了眼睛。
等滕五看清了这确实是卡斯,便条件反射般地将人一推,已经清醒了的卡斯连忙用手肘撑住,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都有些愣憧。
滕五看着卡斯,内心一片悲怆。明明昨天晚上将他踢下了床,就算是他半夜爬上来,自己也该有所警觉啊!十几年来身边从没有过夜的人,即使睡着了也有一只眼睛睁着,枕头底下也是上了膛的手枪,有个风吹草动、风声鹤唳他都能迅速判断,就算是来到这个世界警惕性差了些,也断断不到有人爬上床自己不知道,还搂着睡得欢的程度!滕五脸色变了变,难道真的是自己荒废了?
滕五在做激烈的心理活动,卡斯则深深看了滕五一眼,姿态优雅地起身。
"安德烈!"卡斯叫道。安德烈这才敢走进龙神的卧室。
"把我的礼服准备好,今天兰顿公爵抵达格里兰城,我要前去迎接。"卡斯有条不紊地吩咐着。
到了这个时候,滕五已经不再惊讶,而是好笑了。斜歪在床上,一头黑发散乱在枕上,乌溜溜的黑眼睛看着卡斯,带着有趣的神情。
嗯?半夜爬上他滕五的床?醒来的时候还真会装模作样呢!
不知道安德烈是怎么安排的,卡斯干脆就在滕五的卧室里洗漱连带换衣服。滕五一开始还饶有兴致地看着卡斯,后来就觉得有些烦躁。两个月来养成的早起早睡的好习惯在昨天夜里被打破,这时候他还困着呢!
滕五接过仆人送上的温水喝了几口,大模大样地躺回床上,盖好被子,闭上眼睛横声横气地说,"都给我出去!我要休息!"
滕五说完,只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仆人们轻手轻脚地退出了门外。滕五满意地弯弯嘴角,却又觉得有灼热的视线打在自己脸上。滕五疑惑地睁开眼睛,一眼撞进卡斯宝蓝色的眼眸里。
"以后出门,只要带上足够的侍卫,告诉我一声就行。不要再一声不吭地离开。"卡斯看着滕五,说着,撩起滕五的长发放到唇边一吻,起身离开。
滕五静静地看着卡斯出去、关门,然后翻了翻白眼。
卡斯则在滕五卧室门前默默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是的,的确很美,卡斯走在清晨的克伦府,禁不住要面带微笑。夜半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滕五床边的地上,静静地看着滕五的睡脸,禁不住躺倒他的身边,让温暖的气息和静谧的感觉包裹着自己,这的确是世上最美的事情。
当太阳行至半天空,一大队侍卫从皇宫奔驰而出,中央大街上,侍卫们在清理街道上的闲杂人等,许久没有见过热闹的百姓舍不得离开,抱着篮子和蔬菜,站在路边的房檐下张望。格里兰城门也拥挤着要进城、出城的百姓,卫兵们将他们远远地赶开,牵着马、赶着车的商人和旅行者聚集在高耸的城墙下,伸着脖子张望。
"呜呜——"终于,遥远的皇宫方向传来深沉悠扬的号角声,所有的侍卫都持着兵器昂首挺胸。格里兰城城门大开,卫兵们守在门前,一大队人马整装肃穆,缓缓进城。
身穿暗红色衣服的骑士们两两一排,手持的旌旗迎风招展,旗子上是一头警惕前行的雄狮,丝毫獠牙未露,但一双眼睛眼睛透露着凶残和狡黠。
人群中有见多识广的旅游者,不禁脱口而出,"那是兰顿家族的徽章啊!"周围的人便一片哗然。
也许你不会知道兰顿家族的徽章是什么样子,但你不可能不知道如雷贯耳的兰顿家族的名声。人们都知道那是一个盘踞在苍龙国南部的显赫家族,第一代兰顿公爵曾经和伟大的龙神并肩作战。虽然诺威家族的人担当着苍龙国的君主,但是兰顿家族几乎每一代都有睿智非凡的人物出现,以致历经几十代之后,整个家族未见衰败,反而世代昌盛。
尤其是这一代的兰顿公爵,年纪轻轻就履新公爵之位,却全族上下无人不服。且不说那俊美的外表和高贵的出身,就那一身卓绝的武艺和统领南方的智慧就不得不令人惊叹。
一长队兰顿家的侍卫过去,一个身着华丽礼服的年轻人骑在马上,深栗色的头发和深栗色的眼眸,高挺的鼻梁加上秀气的唇线,令路边百姓看了为之赞叹。年轻人虽然挺直着身子,但神情闲适,带着手套的双手轻轻挽着缰绳,一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就连步伐都能称得上优雅。
"天哪!兰顿公爵!"人群里有人惊呼,人们迅速发现了年轻人披风一角绣着的威猛雄狮。
兰顿公爵身后是一架华丽的辇,色彩斑斓的帐幔垂下,角子上还挂着不时叮当作响的银铃。人们看得明白,凡是像这样挂着银铃的辇里,坐着的都是尚未出阁的妙龄女子。不少人立即联想到了那个来自南方的美丽传闻,传说兰顿家的女儿不仅知书达理、善于谋略,还美貌绝伦、艳冠群芳,不知迷倒了多少世家公子的心。连有如此盛名的妹妹都带来国都,看来这次兰顿公爵的"来头"不小。
兰顿骑马穿过长长的中央大街,接受国都百姓目光的洗礼,却没有丝毫不快和不适。
卡斯身为王储代表病卧在床的理查王再皇宫门口迎接,远远看到兰顿家侍卫醒目的红衣,不久,就看见了号称苍龙最为俊美的贵族——兰顿公爵。
卡斯拍马迎上去,"欢迎兰顿公爵!"
兰顿轻轻抽打马匹也快步上前,"好久不见,卡斯殿下!"
卡斯一笑,"离上一次见面已有三年了。"
兰顿微笑点头,"殿下知道,从南方到这里的路可不太好走。"
"可今天兰顿公爵还是来了!"卡斯笑道,调转马头,"请吧!"
兰顿随即和卡斯并辔,稍稍落后半个马身,两人神情庄重地在宫廷礼乐和号角声中,骑马进入了皇宫。
跟在后面的华美大辇中忽然伸出一只芊芊玉手,轻轻将重重的帐幔撩开,里面的人向外张望了一下卡斯和兰顿的背影,又将帐幔轻轻放下。
"看到了什么?"一个好听的声音问道。
"我看到了公爵大人和卡斯殿下。"一个温顺的声音回答。
"你怎么知道那是王储卡斯?"这次的声音中带着些许顽皮。
"殿下拥有一头金黄色的头发,这件事情就连乡下的村妇都知道。"
"嗯,真的吗?我还从未见过金黄色的头发呢!"那声音自言自语,又问,"好看吗?"
接着是人"扑哧"一笑,"小姐,想看的话您为什么不自己看呢?"
"啊!你故意气我?"
然后大辇在内侍们的肩头上晃了晃,里面传来银铃般的细碎笑声。
走在通向皇宫的甬道上,兰顿的枣红马和卡斯的坐骑艾玛自动迈起优雅的步子,马背上的两个人直视前方,接受朝中大臣和王宫贵族们的目光,微微动着嘴唇。
"这次舍妹奥菲利亚也随我而来,全因她仰慕殿下的威名。"兰顿说。
卡斯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兰顿小姐怕是要失望了。"
"呵呵!"兰顿笑出声来,懒洋洋地冲向他挥动手帕的贵族女子招手回应,"殿下太谦虚了。即使远在南方的雷卡特城,也会知晓国都中发生的事。殿下代替陛下摄政已经快半年了,人民都说您是位勤勉的王子。"
卡斯保持着脸上的微笑,"多谢公爵的赞誉。"
兰顿又说,"在路上我还听说了另一个消息,龙神回来了,不知……"
"千真万确。"卡斯想到那位黑色的长发铺满枕头,黑色的眼睛望着自己,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带有了温暖的气息。
兰顿看在眼里,微微垂头,笑了,"还望我这远离都城的乡野村夫有缘拜见龙神陛下啊!"
"会有机会的。"
"嗯。"兰顿眯起眼睛,看着近在眼前的皇宫巍峨的圆顶,"听说龙神陛下的美貌就算是10个朱雀神也比不上。"
卡斯眉头微蹙看向兰顿,兰顿脸上浮起一付无辜的笑容。
狭路相逢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兰顿公爵离开他的雷卡特城到格里兰来朝都是一件重大的事情。建国已经上千年,曾经的功勋家族大都殒没,原本遍布苍龙国大大小小的封地很多都名存实亡,有着爵位的主人纷纷在格里兰城安营扎寨,只收租子,不事管理。
也有历史学家评价说,苍龙国很少起过封地之乱,原因就在于西边的白武国上千年来都强硬地将西蛮抵御在坚固的城墙之外。苍龙国东靠广袤的海岸,海族侵扰有限,南边与朱凰国相同的富庶,北边与玄冥国一样盛产粮食,千年来的安逸生活消磨了曾经的武将家族。
其实对于苍龙政权来说,在格里兰城形成一个王宫贵族的生活圈子是再好不过。有了有钱人,整个都城才会商贸繁荣,这些拥有者封地的爵爷妇人们自然也不会暗自屯兵,自找不舒服。但所有的贵族中,最特别的就是身在南边富庶之地,还世代保持着相当警醒的兰顿家族。
滕五靠在露台上,看着仆人象收拾酒店房间一样收拾着自己的卧房,即使乌阳提醒说高贵的人应该远离打扫的环境,建议到已经整理一新的起居室休息,但滕五依然不为所动。因为他忽然发现,这么一群训练有素的仆人也真是难得,尤其是颇有默契的分工协作和统筹安排。滕五扬了扬眉毛,看来那个安德烈老头也不是白给的。
吃了口水果,滕五接着问,"然后呢?"
乌阳背对着在房间里忙活的仆人,就当作自己没有看到,"在所有分封的爵爷中,兰顿家族的封地是最大的。一千年了,兰顿家族的封地从未减少过,历史上还有个著名的事件,就是其他封地的农民偷着跑到兰顿家的封地上,要求做他家的佃农。"
滕五摆摆手,"不用问,肯定是这个兰顿家对待佃农有优惠政策。"
乌阳虽然不明白"优惠政策"的确切意义,但大概意思是明白的。他冲滕五摇摇头,"那到不是,兰顿家收的租子还要比别家高些。关键是凡是兰顿家的佃农都会受到公爵卫兵的保护,普通佃农家的子弟还有机会从军,为贵族服务。"
滕五心说,这招儿倒是挺狠,将封地上的百姓和主人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不就是个小王国?
"以前每个封地都有自己的军队,一个保护百姓,二是随时勤王。现在,整个苍龙国只有兰顿家拥有自己的军队。"乌阳接着说,"兰顿公爵是拥有最大封地和自己军队的爵爷,住在格里兰城的其他爵爷不能和他同日而语。"
滕五看着乌阳赞颂的模样,笑了,打趣地说,"是啊,尤其是新近继承爵位的兰顿,三年前你就看出他的俊美非凡了。"
乌阳显示一愣,接着满脸通红地起身跪倒,"陛下,乌阳的身体和灵魂都是属于您的!"
看看正在收尾的仆人,又看看跪在身前的乌阳,滕五叹气,"早就叫你不要跪,怎么现在还记不住?"
"不是……"乌阳连连摇头,想起清早看见滕五搂着卡斯的一幕,咬着嘴唇,后悔刚才为什么要说兰顿公爵是全国公认的美男子。
乌阳不过十六七岁,样子又乖巧,滕五此前一生也没见过这么单纯的美人。单纯到不是装傻,滕五抬起乌阳的下颌,认真看了看那弯弯的眉毛和菱形的红唇,做了判断,这是真傻。
"起来吧!相信你。"滕五抚摸着手中的滑腻,托了托乌阳的下颌。乌阳起身坐到一边。"接着说说。"滕五吩咐。听着远处传来的宫廷礼乐和号角,好歹自己也得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这次兰顿公爵来朝还带来了他的妹妹,全国都知道17岁的兰顿小姐貌比天仙,被称作'雷卡特的珍宝'。"
滕五忽然有了兴致,"这次兰顿把他的珍宝带出来,是想卖了呢?还是想找到懂得欣赏珍宝的人呢?"
"诶?"乌阳一愣,"'雷卡特的珍宝'指的是兰顿小姐。"
滕五白了乌阳一眼,"我当然知道,你不会以为这小姑娘是跟着哥哥来旅游的吧!看着吧!格里兰城所有适龄的世家公子都要疯狂了。"
乌阳若有所思。滕五撇撇嘴,财富、权力还有个美人,世上还有比这更让人生起争斗之心的东西吗?格里兰城要热闹了呢!
不过说到美人……滕五转头看看乌阳,自己眼前就有一个,绝美的容颜配上乖巧古板的气质,会散发出引诱别人恶劣欺负的禁制特质。滕五又想到卢修,嗯,这个世界标准的美男子,身体健壮,个头高挑,的确是很MAN。还与那个卡斯……滕五叹了口气,表面上看起来没那么壮,抱起来才知道那薄薄衣衫下面的肌肉还真不少。金发碧眼,皮肤白皙,身材匀称,滕五不得不承认,既然有那么高贵优雅的都兰王后做母亲,卡斯的相貌自然也会在阳刚中透着点细腻的美感。
"陛下?"
滕五的思绪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但眼睛还一直盯着乌阳。乌阳早已面色绯红,提醒滕五的声音也心虚得很。
滕五一笑,调戏般地摸摸乌阳得脸,"我看你长得好看!"
乌阳连忙地下头,滕五正看着乌阳发窘得模样发笑,忽然听到乌阳低声询问,"今日清早,我看见卡斯殿下在陛下得房里……"
滕五一愣,感兴趣地看看乌阳,戏谑地说,"是啊,他竟然半夜爬上了我的床。"
乌阳头垂得更低了。
滕五不知道这是否是惯例,只知道兰顿公爵的到来仿佛一下子带来了格里兰城热情洋溢的夏天。即使是住在深宅大院,滕五也能听见皇宫附近的贵族宅邸经常传来欢快的乐曲,仆人们也会在干活的间隙谈论兰顿公爵和小姐的美貌。
依照卡斯的希望,滕五也开始在侍卫的陪伴下大模大样地出门。卡斯不知从哪里找来一男一女,带出门去就好像男仆和女仆。
滕五和乌阳两人都戴着面纱、穿着披风,时常到杰克和里奥住的玛丽街10号的小宅院里。乌阳已经命人将宅院左右的房子都想办法买了下来。每一次去,滕五都能发现这座宅子里的新成员。
"这是安迪!"杰克兴冲冲地拉过一个大个子,对滕五叫道,"老大!"
乌阳听了不由自主地蹙眉,老大?这算是什么称呼?龙神陛下又没有兄弟。不过这是滕五自己要求杰克他们叫的称呼,乌阳也只能蹙眉而已。
"老大!安迪的绝活儿是撞车!"杰克夸张地拍着安迪的胸膛,"这家伙身体棒着呢!每一次撞车都能毫发无损,还总能要到钱!"
安迪看着眼前的蒙面人,一双深色的漂亮眼睛正看着自己,不觉挺挺胸膛,"我还会被马踢!上次有两匹马从我身上跨过,我只是打了个滚儿!"
滕五"扑哧"一声笑出来,看来这是个善于碰瓷儿的。目光又看向下一个。
"这是托尼。"杰克的手臂楼上了另一个满脸雀斑的孩子,"托尼的手灵巧极了,曾经偷过路卡大人的钱袋还没被抓到。为人最是扶危济困,很多兄弟吃不上饭,都是他出的钱!"托尼听着对自己的夸奖,神色有些害羞。
"还有莫妮卡!"里奥和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手拉手,"莫妮卡已经10岁了,她最会装富家小姐。每次装作走丢的小孩都能换来一顿好吃喝。"
可能是小女孩更加敏感,莫妮卡忽闪着她的大眼睛,略带戒备地看着滕五。
滕五点头,"很好,都是难得的好孩子!到了常青会你们就不用再担心吃不饱,穿不暖了。"
安迪看看滕五,忽然出声,"那你要我们做什么?你需要会骗钱的人吗?像我一样?事先说好,我可不想参加什么公会,好不容易骗来的钱都要交公!"
"安迪!"杰克大声组织安迪说下去,有些心虚地看向滕五。
滕五一笑,"我要你们当然是有条件的。我供你们吃穿,你们就要为我服务,听我的话。我不需要你们去骗钱,以后也不要做这些小偷小摸的事情。我会请老师来教育你们,你们会学到更多。守我的规矩,好好生活,在常青会你们会有最忠诚的兄弟姐妹,不会再无依无靠。"
说着,滕五扬扬眉毛,"当然,是不是留下来,你们自己说的算!但一旦做了决定,就不能后悔。"
杰克见滕五这么说,有些着急,"他们当然愿意留下!"
滕五摸着杰克的头顶,缓缓摇头。
里奥带着安迪他们出了房间,杰克低头轻声说,"我以为他们都是有用的,他们都是很有本事的孩子。"
"孩子,永远不要替别人做决定,每个人的生活都是自己的。"滕五看着杰克,"自己的路,要自己选。"
杰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玛丽街10号是属于滕五的私密地方,两人一出门,便见男保镖库奇和女保镖狄娜站在门口不远处。
乌阳身为神官是不大愿意和这样野蛮的凡人说话的,到是滕五在邀了库奇对打之后,开始对这个世界的武术发生了兴趣。库奇的本事他是知道的,至于那个狄娜,到现在为止还深藏不露,虽然面容姣好却似一座冰山,不苟言笑。不过一贯对血腥肃杀比较敏感的滕五直觉地认为,狄娜恐怕是比库奇更为阴狠的角色。
滕五在街上走着,并不着急回府,近日因为兰顿公爵和军队的到来,格里兰城平添了写南方的风情。据说兰顿小姐的艳资震惊了整个皇宫,理查王和乌纳王妃下令为美丽的兰顿小姐准备盛大的舞会。举行舞会的日子还没到来,就有南方没人的时髦打扮从宫中传到了贵族的家中,又从贵族家中传到了民间。走在街上,已有不少女子去掉惯常的三层叠裙,只在中衣外面罩上华丽的薄纱,既漂亮,又风凉。
滕五带着乌阳,库奇和狄娜捕捉痕迹地将滕五身边的人隔开,不管滕五走到哪里,周围都像是带着一个"真空圈",滕五也就此判断两人确是高手,毕竟保镖能保护周全又让人不感到困扰,本身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阁下留步!"滕五正走着,只见一个年轻人挡在自己身前。滕五一愣,库奇和狄娜已经一前一后地护住自己。
那年轻人有深栗色的头发和深栗色的眼眸,棱角分明的样貌极为出色。他看了看眼前的人,忽然一笑,"狄娜,你不认识我了?"
滕五扬扬眉毛,这是冰山美人的老相识?
那年轻人又冲滕五微微一礼,"陛下,今日得见,兰顿深感荣幸。"
滕五眨眨眼睛,脑中瞬间浮现的是乌阳所说的"苍龙国公认的美男子",接着帽兜的遮掩,上下将这位兰顿公爵好一顿打量,滕五一笑,"兰顿公爵好大的胆子!"
兰顿一愣,"愿闻其详?"
滕五"呵呵"笑道,"你这样的美男子走在街上,也不怕被女人们扔的鲜花、手帕砸死?"
神力初现
一身便装的兰顿公爵走在路上依旧吸引人的眼球,原本梳向后脑规规矩矩的头发此时正彭崧地罩在前额,让人觉得这是个可爱的年轻人,进入格里兰城时倨傲的姿态全然不见。
滕五和兰顿并排走在街上,看着兰顿没有遮拦的样子,滕五有些羡慕,"那天公爵进城好不风光,格里兰城的百姓都能一睹风姿,公爵这么走在街上,不怕被人认出来?"
兰顿一笑,"人总是凭衣衫看人。我若是骑着高头大马、前呼后拥,人人都知道我是公爵,但我现在穿着平常人家的衣服,人人都会以为我不过是富贵人家的小厮。"
滕五听了点头,"这话有理。改天,我也换身衣服出来透透气。"
兰顿笑了,"陛下可不行。您一头乌发,谁见了都要顶礼膜拜的。"
滕五撇撇嘴,"剪掉好了!我早就想这么干!"
"陛下!"跟在身边的乌阳惊恐出声,滕五站住,看看兰顿和库奇、狄娜的脸,他们也都难掩惊讶。
"怎么了?"滕五蹙眉。
兰顿干笑一声,"陛下身上可不能与半点损伤。就算是头发,平日掉落的恐怕还会被人捡去拜祭呢!"
滕五倒吸一口气,过分的崇拜就是恐怖了!
走着不远就是格里兰城最高雅的饭庄,兰顿站在门前,对滕五坐了一个"请"的手势,低眉顺目地躬身施礼,滕五难掩面纱下面狡黠的表情。一路走来,这位名声如雷贯耳的兰顿公爵没有丝毫让人不快的地方,只能说明此人不简单。
二楼雅间,独立的包厢隔绝了外面人们的视线。乌阳先脱下自己的披风和面纱,想伺候滕五,却见滕五已经一把将烦琐的东西拽了下来,扔到一边。黑发黑眼、淡色红唇,被披风掩盖的腰身和仪态瞬间出现在众人面前。等滕五毫不在意地转过头,只见除了乌阳,在场的三人都在盯着自己。
滕五眉头一皱,库奇连忙垂首退后,狄娜推门出去守在门口,兰顿则很快恢复了常态,但眼中依然难掩惊异的神色。
"陛下果然惊为天人。"兰顿说着,直视滕五。
乌阳瞪了兰顿一眼,认为他不够恭敬。但滕五却很喜欢,这些日子他受够了人们不敢与他直视,反从眼角余光窥视的样子。不管兰顿是够胆色还是够骄傲,这种几乎平等的对待,滕五都很受用。
三人在桌前坐下,狄娜从外面拦住想要进来的伙计,伙计干脆站在门口高声报菜名。滕五懒得管这些,乌阳自然不肯沾这凡人俗气,兰顿便不客气,点了几样小菜。库奇和狄娜一个门里,一个门外,忠实地护卫着。
乌阳为滕五倒了杯茶,滕五喝着,问兰顿,"街上我藏得不严实?怎么就知道是我?"
兰顿一笑,"我认出了狄娜。"
滕五疑问地看向兰顿。
"狄娜可是卡斯殿下贴身护卫中最出色的一个。平日的人物都是在暗处保护殿下的,今日在街上见到,我想不出除了龙神陛下,她还能远离卡斯去保护谁?"
滕五挑挑眉毛,"狄娜有多出色?"
兰顿看看站在一旁的库奇,笑了,"我曾用一个城池向卡斯交换狄娜,卡斯的回答是不。"
卡斯?滕五看向兰顿,这家伙跟家里的小黄毛很熟嘛!
狄娜敲门进来,手上端着做好的菜肴。一阵杯盘声响,狄娜又躬身退出。滕五看着狄娜的背影,想了想兰顿说的话,不觉感慨,"狄娜也是个美人,可惜是个冰美人。"
"那是眼下不需要狄娜热情。"兰顿笑着为滕五夹菜,"狄娜的波斯舞蹈跳得极其妩媚,就连我也在眨眼之间,发现美人跳到了我的怀里,匕首已经逼上了我的咽喉。"
滕五看向兰顿,兰顿耸耸肩,"早年和卡斯的一点小过节,不值一提。"
滕五忽然想到了什么,"呵呵"一笑,"有一位美人,自从兰顿公爵到了格里兰,我就想见见的。"
"哦?"兰顿也笑,"请问是哪位?"
滕五看着兰顿发笑,"明知故问。"
兰顿放下手中的筷子,"若是陛下青睐舍妹,那是整个兰顿家族的荣幸。"
滕五摇头,"美则美矣,却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兰顿深深看了一眼滕五,"也有人见了美人,就想只供自己欣赏,一颦一笑都要在自己的眼前。"
"我的占有欲并不那么强。"滕五笑着夹了口菜,发现即使是格里兰最好的饭店,味道也不如克伦府中的小点。
滕五放下筷子,"说说你的雷卡特城吧!"
"雷卡特?"兰顿眼睛一亮,"陛下感兴趣?"
"南方最具盛名的城市,我怎么会不感兴趣?"
兰顿笑了,这次笑意先从眼中洇染而出,然后才到达嘴角,"雷卡特是个特别的城市,陛下,我说不出来,还要陛下亲自去看看才好。"
滕五看了看兰顿迷人的笑容,撇撇嘴,"好,那就等机会吧!"
接下来的时间,安静得有点诡异。乌阳小口吃着饭菜,滕五兴致缺缺却也不说离开,兰顿则面带微笑注视着滕五,一种自来熟又有分寸的姿态,库奇继续忠于职守。
遇见这位驰名全国的兰顿,滕五还是够很高兴的,但这种高兴完全是在封闭久了之后看到新鲜事的那种兴奋。滕五看看窗外,在艳阳高照的夏天,有个新鲜人陪着吃饭也不错,何况看样子不需要他自己掏钱。
想想自己也觉得感慨。以前的世界里自己是黑社会老大,黑道白道都盯着,连找人上床都要考虑周全,要么找事先调查好的,要么就随即挑人。凡是睡过的人不会再睡第二遍,怕给别的帮派可趁之机。来到这里更秒,头发眼睛都是独一无二的,就差没再脑门上贴个标签,一付重点保护动物的样子,让人心烦。
正无聊的时候,远处传来马蹄马车的声音。声音到了近前,忽听街上人们一阵惊叫,紧接着就是骏马的长嘶。
这个场景滕五太熟悉了,想当初自己第一天来到格里兰,就是被马踢到还住进了客栈。滕五起身扶着栏杆往下看,果然一辆马车歪歪扭扭地停在路中央,车前面聚集了一群人在看着什么。
得!又是一起车祸。滕五本没多注意,忽然发现这车有点眼熟啊!眼熟得不是别的,而是车上的家族徽章,金黄色的三叉戟,周围绕着鲜绿的橄榄枝。看着看着,滕五忽然"呵呵"一笑,手撑栏杆,腾空而起。
见滕五倚在栏杆上望街,乌阳刚想出言提醒不要被人看到,滕五下一个动作居然就是直接跳了下去,乌阳长大嘴想喊叫,却一口气没上来噎在那里,手指着滕五消失的地方,颤抖不止。
一直留意滕五的兰顿和库奇也傻了眼,"陛下!"兰顿冲到窗台的栏杆前,楼下的人群混杂,一眼扫过并无发现,随即也撑着栏杆跳了下去。这边库奇早已知会门外的狄娜,带着乌阳直奔楼下。伙计见这几人从楼上冲下来,追出来想要饭钱,却被狄娜一记凌厉的眼神吓得停住了脚步。
中央大街上来是贵族们常来常往的地方,骏马、马车和小姐贵人们乘坐的辇都会从这里过,但经常横冲直撞的只有一家的马车——伊丹大人的马车。这辆镶嵌着金色三叉戟和鲜绿橄榄枝徽章的马车若是走得四平八稳,人们便知道,哦,伊丹大人就在车里。这马车若是呼啸着从接着头冲向街那头,人们也明了,里面一定是那位不可一世的管家路卡。
一出事,人们便聚集在马车跟前,所有人的目光走都被事故吸引,没人发现一个黑发黑眼的俊美男子站在圈子的最外围。
"哎呀!了不得!这是个老太太,被撞得不轻啊!"里面凑的近得人惊呼,"别是已经已经断气了吧!"
另一个人在一边附和,"上次路卡就在街上撞了一个外乡人,直接把人抬进了客栈,也不知道那人后来怎么样了。"
滕五翻翻白眼,那可不就是自己?
"啊!"又有人叫喊,"这不就是上次扶着外乡人到客栈的老太太?那是出了名的好心人!怎么会被马车撞到?"
滕五一听,也不在意人挤人,扒开缝隙就往里挤,等挤到了里面一看,果然是自己到苍龙国认识的第一个人,依旧是那套衣服,一边是翻倒的篮子和洒得满地的青菜。
滕五抢上前去将老妇人扶到怀里,"大娘?大娘!你怎么样?"
一瞬间,周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滕五,黑发黑眼?我的龙神啊!这……这不就是……
"快找大夫!"滕五回身冲人群大喊,有人颤抖着双腿转身执行却说不出话来。
"闪开闪开!"伊丹家的侍卫们又开始疏散人群,此时路卡在车上的说话的声音听得格外清晰。"我可是奉了我家大人的命令到皇家驿馆给兰顿公爵大人送信的!耽误不得!要是没什么事儿就别在地上装死!受了伤就找大夫!我家大人不缺钱!"
侍卫们呼呼喝喝,此时的人们还处于震惊状态,被动地后退散开,地中央抱着老妇人的滕五出现在侍卫们面前。
"你是……"先头的侍卫意见滕五,先是疑惑,后是震惊,双腿不由自主就软了下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龙神陛下!"
一语惊醒梦中人,围观的百姓也纷纷跪倒,高喊"陛下"。兰顿发现了滕五的身影,运气越过人群跳进圈内,狄娜和库奇早就在人群中不动声色地保护着,此时也站到滕五身旁。乌阳冲上去拉住滕五的衣袖,上下打量,见地上的血迹是滕五怀里老妇人的,才长出了一口气。
滕五此时已经一身暴戾全开,面目笼罩着一层青气,只用眼角余光瞄了一眼伊丹家的侍卫们,侍卫们就匍匐在地颤抖不已。离滕五近些的人们都感到从未有过的压力悬在自己头上,狄娜和库奇不觉后退几步,乌阳臣服地垂头,只有兰顿还神情自若地站在一边。
"到底是怎么回事?"路卡的叫声又起,许久无人响应,尊贵的路卡大人干脆自己下车探查情况,"你们这些饭桶……"
下车刚走几步,路卡便发现所见之处人们都跪地不起,路卡忽然全身一震,从心头升起一股恐慌,好像自己是被猛兽盯上的猎物,冷汗随即滑落下来。
滕五正看着路卡,眼神冷冷的,神情没有任何波动。路卡转头一眼与滕五对视,身子立刻软了下来,脸上表情惊恐,眼中满是绝望。路卡睁大着眼睛,猛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嚎叫,抽搐着歪倒在地上,好像被人抽了骨头。
滕五随即收回目光,怜悯地看着怀中的老妇人。自己的膝上全是鲜血,扶着妇人后脑的手上也是一片温热。老妇人没有知觉地闭着眼睛,却在滕五的注视下神情愈加安详。
忽然,老妇人睁开了眼睛,看向滕五的脸上并不惊讶,"神啊!我看到了你!"
滕五微笑,原本肃杀的气愤忽然如被春风拂过,瞬间吹散得无影无踪。在场得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得心被轻柔地拂过,有的甚至幸福地掉下泪来。
兰顿站在滕五身后,面带怀念的表情轻轻闭上了眼睛。
"你怎么样?"滕五问道。
老妇人眨眨眼睛,"我很好。"说着,老妇人竟然做起身,不久之后又站起来。
胆子大的人们惊异地看着眼前的一幕,高声叫道,"神迹!这是神迹!"
滕五起身,转头看了看乌阳三人,淡淡地说,"我们回去。"
不再用披风和面纱遮面,滕五带人往回走。兰顿没有跟上。他走到圈外用脚尖将倒在地上的路卡反转过来,屈尊降贵地从他怀里掏出一封写给自己的信,也转身离开。
不用去察看,路卡早已是死人一个。
抛头露面
面目肃然、浑身是血的龙神陛下在正午时分的中央大街上行走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皇宫。已经摄政的卡斯正在和各部官员讨论政事,听到消息全然不顾王储的威仪,扔下人们就走。当然,也没有一个官员会在这个时候在意这些,因为消息本身就已经令这些半大老头儿们瞠目结舌。就连传报消息的侍卫营侍卫,说起话来都语调不稳、气息乱蹿。
而此时的滕五正无遮无拦地走在街上,目视前方,眉目之间满是肃杀之气,浑身散发着天人临世、不可有半点侵犯亵渎的气息。凡是见到滕五的人都忙不迭就地跪倒,龙神的威仪可不仅仅是排场,还有更为强大的气场。一些较为虚弱的人竟然匍匐在地、泪流满面。可此时的滕五脑子里一片混乱。
"喂!用意念杀敌不如直接把刀刺进他们的喉咙!"一个神采飞扬的年轻男子抱着阔剑,随性地站在满是尸体的山岗上,自上而下,望向滕五。滕五仰头看上去,只看到青年灿烂的笑容。
青年忽然从上面跳下来,"不会用剑?我教你!"
看着青年发亮的栗色眸子,滕五一阵眩晕。后背忽然有人有力地将他扶住,"你怎么了?"
滕五努力让自己振作,"没什么,念力用多了就会这样。"
"所以就说刀枪比较好用嘛!"青年的语气里透着不耐烦,但扶着滕五的手臂依然有力,"好了好了!到这边坐一下吧!你这么弱,亏你还是神!"
"那边都是死人……"滕五看着血肉模糊的一团团肉,觉得恶心。
"你可真麻烦!"青年干脆让滕五靠在自己怀里,忽然说,"喂!你不会是害怕见血才用意念的吧!"说着他仔细看看滕五,话语里充满疑问,"你真的是那个龙神吗?"
滕五忽然停下来,闭了闭眼睛。好像就在一瞬间,滕五一直没有表情的脸忽然松动下来,浑身散发的神威骤然消失,身后的乌阳和狄娜、库奇都觉得身上的一轻,重压已经不见了。
滕五只觉得浑身上下的力气在迅速消耗,手脚开始酸软。滕五茫然地看着前路,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视野中出现一匹熟悉的白马,艾玛?滕五在看,马上是那个熟悉的人。
卡斯飞奔至此翻身下马时,滕五忽然觉得心上一轻,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滕五?"卡斯冲上前,一把抱住正在跌倒的滕五,失声叫道。
滕五眼前是斑斓的色彩,晕眩让他皱着眉头闭上眼睛,无力地靠在卡斯的怀里。卡斯回身将滕五放到马上,自己翻身上马抱着,调转马头直奔克伦府。
卡斯觉得自己看到滕五的第一眼开始就已经疯了。身上手上都是鲜红的血,脸色苍白、冷汗连连,衣服身受重伤摇摇欲坠的样子,那一瞬间,就好像有什么尖利的武器一把劈进自己的心脏,就连呼吸都带着痛楚。
卡斯催动艾玛,疯狂地朝克伦府冲去,远远地看到了大门边咆哮着"开门!"等连人带马奔到近前,大门才堪堪打开一条白驹过隙的空儿。飞奔往里面报信的侍卫追不上在前面的卡斯,只得大喊,"殿下回府!殿下回府!"
安德烈听见声音部队急忙出来迎接,却见卡斯抱着龙神陛下冲进屋子,擦肩而过时一眼瞥见滕五身上的血,颤抖着叫来仆人,快去召见御医!
卡斯冲劲自己的卧室,放在自己的床上。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卡斯直觉地认为必须在自己的地方保护这个人,或者是这个神。
安德烈指挥着仆人快速端进热水和棉布,卡斯将要伸手的仆人推开,自己颤抖着抓起棉布放进水里,然后再拿出来,轻轻在滕五身上擦拭。
安德烈看了片刻,斗胆提醒主子,"殿下,应该为陛下脱了外衣,看看到底伤在哪里。"
卡斯深吸一口气,沉声说,"你们都出去!"
安德烈和仆人们窸窸窣窣地退下,房门关上,卡斯开始动手轻轻一层层地解开滕五的衣服。外衣脱下,里面就只剩下洇开的血迹,再脱一层,卡斯长出以口气。最后卡斯将充满血迹和汗湿的衣服全都脱下,反复检查了身上的确没有丝毫损伤,才开始用温热的棉布,一点点擦拭滕五的身体。
先是手上的血迹,然后是身上虚汗,将轻薄的天鹅绒毯子盖在那金黄色的皮肤上,卡斯开始用干净的棉布擦滕五的脸颊、额头。手指拂过淡红的嘴唇,卡斯一声叹息,情不自禁低头吻上。细细的、轻轻的,没有压迫和侵扰,只有浓浓的依恋和温情。
忽听有人敲门,外面是安德烈的声音,"殿下,御医到了!"
卡斯抬起身子,手指抚了抚滕五的脸,"请御医进来!"
花蝴蝶一般的老头儿背着药箱进了房,卡斯将滕五身上的毯子向上拉了拉。"身上没有外伤,你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御医老头这是第二次见到滕五,表现还算镇定,刚把腕枕拿出来,就见卡斯已经将龙神的手腕从毯子中拉出来。老头儿眨眨眼睛,如果不是他老眼昏花,他可是看见殿下的手指在龙神的腕子上来回抚摸了片刻。
老谋深算的花蝴蝶微微闭上眼睛,隔着薄薄的丝帕摸着滕五的脉,皱眉凝神片刻,疑惑地睁开眼睛,"陛下可是做了什么消耗体力的事情?"看到卡斯眼神茫然,花蝴蝶又说,"陛下没什么病,就是体力消耗巨大,大到身体难以承受的地步。只要好好调养,恢复体力就没什么大碍了。"
卡斯看向虚弱的滕五,依然担心。
花蝴蝶打开药箱子,拿了点补身的药出来,"按时按量吃了,休息个三五天也就好了。"
三五天有时候是一眨眼的光景,但也有足够的时间去造就神话。不过在这个世界,滕五本身就是神话。
远在天边、高高在上的龙神现身中央大街,只看了一眼便以如狱的神威惩治了恶奴,有以如海的神恩拯救了老妇人的性命。不管是市井小人还是王公贵族,都有自己的怨气,但滕五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以神力实现"公正",人们对龙神的崇敬和信仰又增添了几分。
原来,神是存在的!神迹是会发生的!善恶值终究有报的!一时间,拜谒神山的百姓每日以几何数量增多,还有人丛神山脚下一步一磕头地上山。夜半山道上到处都是席地休息的人们,幸好夏日的夜晚并不算寒冷。
王公贵族们对神表达敬意的方式不同,每天神庙都能收到贵族们进献的财物。大祭司听说了滕五在中央大街显露出的神迹,激动得几天都没有睡好,白天晚上坐在神庙的大殿上,对着几个上古流传下来的神器默念龙神经。在龙神的寝室里,一杆象征着神权的权杖依然被放在架子上。自从滕五归来,大祭司就再没有碰过。
神迹的消息从格里兰城迅速向外传播,不少旅行者纷纷到达格里兰,更有忠实的信徒举家搬迁,前来拜谒神山神庙。龙神的威名在千年之后,再一次传遍了整个苍龙国。特别是在中央大街上,几乎每个人说话之前都要先感慨一下龙神的仁慈。
"我仁慈的龙神啊!今天你吃了吗?"
"仁慈的神啊!我吃了东街小食摊上的青瓜。"
百姓对龙神的渴望每日倍增。当日看到滕五的人都成了街坊邻居追捧的对象,每日唾沫翻飞地讲述当日龙神的英姿,没说一遍都会增加新的内容,架构日趋完整,情节愈发丰富。尤其是被滕五就回来的老妇人,几乎成了民间龙神恩惠的代言人。走到哪里,都会被以礼相待,日子过得越发有滋味儿。
没见过滕五本人的百姓们便长吁短叹,甚至有人求到了官府,希望伟大的龙神能够现身让百姓膜拜。
此时的滕五别说现身了,就算走出卡斯的卧室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身体自然是一天比一天好,可是卡斯……
外面清晨早起的鸟儿在叽叽喳喳地欢叫,滕五睁开眼睛,毫不意外地看见眼前是一颗纹着龙形徽章的扣子,不用看也知道,自己头上一顶是卡斯那个黄毛倨傲的下颌。
滕五闭了闭眼睛,现如今他是没有挣扎的力气也没有攻击的心情,可也不至于夜夜被卡斯搂在怀里入睡吧!从那天在街上发飙到现在已经三天了。三天,卡斯成了他的贴身保姆加保镖。
第一天滕五醒过来,发现自己穿着薄薄的单衣躺在卡斯身旁,单衣下面自己什么也没穿;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依偎在卡斯的怀里,眼前就是卡斯那张还算养眼的脸,但两人搂抱的姿势,滕五实在不敢恭维;第三天……
滕五有力气说话之后就要求回到自己的卧室去,但卡斯说他身体虚弱不宜移动,于是白天黑夜地亲自陪着,所有贴身事务都是他一手包办,就连乌阳都不能碰滕五一个手指。
吃什么饭、喝多少水,卡斯年纪轻轻的就像一个老母鸡,滕五不怕来横的硬的,还就怕卡斯这样的滚刀肉,简直跟拿软刀子杀人没什么两样。在同一个地方磨啊磨的,疼是疼,就是不见血,搞得人印象深刻。两人你来我往激烈的言语交流两天来比两个月都要多。滕五居然发现在不知不觉之间,自己和这个黄毛居然"熟"了。
滕五也认了,想想自己没吃亏。这么样貌帅气的男人亲手伺候着自己,也算是优待了。
滕五在卡斯怀里翻了个身,乌黑的头发散落在整个肩膀。一只手将黑发轻轻撩起,忽然问道,"施展神迹竟会如此耗力?"
滕五闭着眼睛,直觉地回答,"救人比杀人费力,我不是救回了一条命吗?"话刚出口,滕五心中一震,这是……眨了眨眼睛,耗费力气?自己怎么会知道?
卡斯感到了怀中人轻微的震动,连忙收紧搂抱的手臂,将滕五的后背紧紧贴到自己前胸,"那就不要轻易用。你想杀谁,想救谁,告诉我就好。"
滕五脱口而出,"杀人你行,救人可是要消耗神力的,你的大夫可救不回来。"
身后的卡斯沉默良久,将头埋进滕五的颈窝。滕五刚蹙起眉头想挣脱,忽听卡斯长长地一叹,"我的神——"
滕五募地心中一酸,居然就让他这么抱着了。
5天之后,滕五身体大好。当下搬回了自己的卧室,许久不见的乌阳整个瘦了一圈,见到滕五,只是笑。神官席安和侍卫席德终于获准在滕五卧室露台下面感谢神恩,滕五这才知道,原来那个曾经帮助过自己的老妇人,就是他们的母亲。看看这两兄弟,滕五暗想,和这一家子还真有缘分啊!
滕五的日子照过,可卡斯就头疼多了。几天来各部要员纷纷上书要求龙神临世接受百姓膜拜,呼声一直到达病卧在床的理查王。
理查王微微点头,对卡斯说,"露一面即可。请龙神陛下示下,能否在参加宫廷舞会之前,让格里兰城的百姓借机瞻仰神颜,以了百姓心愿。"
于是,在即将见到艳名远播的兰顿小姐当晚,滕五身着华丽的曳地礼服,站在克伦府的围楼高处,将自己的模样提供给老百姓们观看。跳跃的火把和俊美的容颜交相辉映,滕五的顾盼神飞让老百姓在憧憬之余焕发出真正的喜爱。跪拜之后,百姓们欢呼声此起彼伏。
面对激动的老百姓,滕五终于意识到自己成名了。
看那挥动着的手帕,不是这个世界年轻女子对男性的最高赞赏吗?看那不断站起跪下膜拜的男子,那不是那不是这个世界一个男人对另一个雄性存在的绝对臣服吗?还有那高高摞起的贡品,不管是好是坏,都是这些百姓家中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难道那不是"粉丝"送给他滕五的纪念品吗?
滕五站在克伦府高高围楼上,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看着街上热烈的场面,心说,娱乐圈可不是呼啦圈,出了名不一定意味着好混啊!
奥菲利亚
没有人问滕五为什么可以瞬间杀一个人,又瞬间救一个人,就连滕五自己也不清楚。好像在那一刻头脑中的某处被按下了一个开关,强大的意识汹涌而出,开始时还是滕五在控制意识,后来救分不清谁在控制谁了。顺带着又意识遨游了古今,至于那个新出现的少年是谁,滕五也懒得考究。不过这着实能让病弱无力的滕五在精神上十分兴奋,第一次对所有人称他为"神"有了真正的认同。
靠!滕五即使是在被卡斯服侍的"无自由"时段,也会十分得意地想,原来老子还真的是神!
经过这一次,人们看向滕五的眼中多了分敬畏,这种"以眼杀人"的功夫滕五也觉得奇异。要是在原来的世界里,自己有这个实力,还不早就自己救自己,顺便保护滕宁幸福安康一百年?真是可惜了。
在围楼上面无表情地站了一会儿,重新体会了一下"神"的感觉,滕五转身下楼,这种万人朝拜并不令人着迷,滕五很清楚人们只是在膜拜自己心中的假相。他不可能杀光所有的人,也不可能解救所有的人。
楼下,尊贵的神辇正在等待,皇宫为迎接兰顿公爵准备的舞会举行在即,龙神的出现也意味着苍龙王朝多了一分可靠的助力,这个力量是应该展示到兰顿眼前的。
滕五上了辇,卡斯骑着艾玛几乎平行地走着,看着滕五的脸消失在重重帐幔里,卡斯一时间说不清自己的心情。还记得上一次陪着滕五进宫,心中尚存争取拉拢之意,而现在,心里只是想着滕五他自己愿不愿意。
"能见到苍龙国第一美女,自然是要去的。"滕五难得心情愉悦地冲卡斯眨眨眼睛。看着滕五身后明媚的夏日天空,卡斯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沉闷。似乎自己在他面前,要么愚蠢地绷起脸掩盖自己起伏的情绪,要么就要被他的话语眼神牵着鼻子走。每当安德烈用怜悯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卡斯都觉得满腔的郁闷不知向何处发泄。
不知道怎么表达是对的,不知道怎么行动是对的。滕五给卡斯的不是厌烦就是嘲弄,就连嘴角的笑都带着讥诮。卡斯下意识地学着滕五撇撇嘴,第一次开始觉得自己的蠢笨。
走在路上,卡斯忽然想起一件事,策马挨近神辇,"滕五?"
里面正在肖想美女的滕五脑筋一蹦,这个世界叫他"滕五"的只有那个黄毛了。
"有事?"滕五懒洋洋地回答。人在辇中,外面看不到,滕五整个人早就卧倒了。
卡斯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包递进去,"晚餐后还有一遍药。"
滕五"啪"地将卡斯伸进来的手打回去,"现在给我做什么?让我干咽?"
卡斯这才想到路上无水,又将药收起来,"那就到宫中再吃吧!"
滕五翻翻白眼,没有搭理。不知从何时开始,卡斯的口中就再没有"陛下"二字,每天"滕五"、"滕五"地叫名字。
躺在床上的滕五只有蹙眉的力气,"谁让你这么叫的?"
卡斯的回答一本正经,"名字就是用来叫的,这还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当时的滕五看着卡斯,相当的无语。这黄毛好像非要在自己和这个割裂了的时代中刺穿一个小洞,让他记得自己是谁。
滕五无力地揉揉额角,爱咋咋地吧!
从克伦府到皇宫并不远,只是这覆盖了几乎所有贵族的舞会排场实在不小。从各家各户出来的马车、香辇、护卫都拥挤在宽阔的道路上。滕五从帐幔的缝隙看出去,街道上是马车挨着马车,香辇挨着香辇,有的爵爷和夫人打开马车的窗子冲并排前行的相识打招呼,小姐们也撩开香辇的帐幔,矜持地和女友摇着手帕,或是和暧昧的公子眉目传情,到处是车夫呼喝马匹和侍卫武器碰触铠甲的声音。
滕五对此盛况叹为观止,没想到这里也有交通拥堵的问题。若是在21世纪,一个导弹打过来,整个苍龙政权就要垮台了。
当侍卫营清出一条专供卡斯和滕五一行的道路时,周围的队伍纷纷停住脚步,静默地冲神辇施礼。卡斯接受着来自各方的目光,昂首挺胸地走在路上。滕五则歪在辇里,既不知道,也不在乎。
等卡斯和滕五走进皇宫大门,临时的"交通管制"才陆续撤下,皇宫前的大街上又恢复了熙熙攘攘的状态,龙神,兰顿,美人……一群王公贵族赶大集一般地兴奋。
神辇落地,乌阳撩开帐幔,卡斯站在辇前向滕五伸出手。滕五眨眨眼睛,好像自己对卡斯印象最深刻的动作就是这一个。翻了翻眼睛,滕五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了卡斯面子,将手放到他的手上,撑着卡斯的手下了辇。
理查王和乌纳王妃、卢修王子都已在偏厅的休息室等候,见滕五进来,都起身相迎。滕五看看理查王,月余不见,老头憔悴不少。滕五点了点头,紧接着便撞上了卢修的目光。
"陛下身体可已经痊愈?"卢修无视卡斯,笑着对滕五躬身施礼,不忘问候。
"多谢你惦记,每天我都会收到带着露珠的金烈花。"滕五顺便瞄了一眼一旁的乌纳王妃,女人连忙低头屈膝,眼中再无奇怪的不甘和嘲讽。人就是这样,当她认为你们差不了多少,就会满心嫉恨;可一旦你走得快,差距拉大,那嫉恨就会变作臣服。
卢修一笑,"若陛下喜欢,卢修花园里的金烈花每天都会为陛下开放。"
"不必了。"滕五笑着说,"花还是留在它生长的地方才会美丽。"
卢修紧接着说,"那么卢修就恭候陛下驾临,在花园里欣赏美丽的金烈花。"
滕五点头,"好啊!"
几人各自落座,卢修带着挑衅地微笑看了看卡斯,眼角余光又扫到了站在滕五身后的乌阳。垂肩的深发中露出微尖的下颌,带着柔和的线条。卢修眉头一蹙,美人儿瘦了。发现卢修看过来的目光,乌阳又毫不避讳地狠狠瞪了他一眼。卢修顿时心情大好,呵呵笑了出来,美人儿还是这么有趣。
"卢修,你笑什么?说出来听听。"理查王问道。
卢修眼神流转,看到端着托盘的内侍刚好走进来,便说,"儿臣觉得这次舞会准备的面具有趣。"
面具?滕五也看向来人,只见几个内侍在厅中站定,手上的托盘分别放了几样东西,"请贵人们挑选。"
卢修率先站起身来,将托盘从头看到尾,"父王还是选诺威王?"说着,拿起一个相貌庄严的面具。理查王点头。
原来还真是假面舞会?滕五嘴巴微张,在一边慨叹,这个世界果然已经不能再有什么让他惊讶了!果然包含着前任龙神的恶趣味。
"王妃还是要朱雀面具?"卢修又拿起一个能遮住大半张脸的面具,两侧插着凤凰羽毛。乌纳王妃也微笑点头。
"那儿臣今年挑个新花样儿。"卢修飞快地拿了一个面具藏在怀里,笑道,"让你们谁也认不出来!"理查王和乌纳王妃一阵欢笑。
滕五眯起眼睛,这是王室家庭难得的其乐融融的场面啊!目光瞄到卡斯,发现他坐在旁边不做声,应景地扯了扯嘴角,即使是坐着,后背也挺得笔直。滕五心中一动,这样的卡斯,到有些象年幼的自己初到常青会的情形。
托盘端到滕五面前,滕五随便拿了个红色的面具,能遮住眼睛周围的小半张脸,象自己这样的发色和眼睛,面具不面具的还真是个摆设。抬眼看了看卡斯,那么晃眼的一头黄毛也是同样的遮不住。果然,卡斯也兴致缺缺地拿了个白色面具在手上。
这次举办舞会的地点选在了一处充满欧式风情的大厅,只是在细微之处雕刻着一些中式吉祥图案。虽然几人身份显贵,但假面舞会讲究的就是与民同乐。等舞会开始不久,内侍将通往大厅一角的小门打开,几人不引人注意地进入。
很快,人们就发现了这几位王室成员和滕五。滕五所到之处,都有男人躬身,女人屈膝,让滕五能清楚地看到男人头顶是否秃发,女人的胸部是否丰满。
卡斯那边倒是风生水起,几个花枝招展的贵族小姐大胆地用手里羽毛扇上支出的长长羽毛,装作不小心地撩拨到卡斯的脸。一角的乐师们欢快地演奏着圆舞曲,舞池里男男女女搂在一处旋转着,到处都是女人摇摆的扇子和飞舞的裙子。
今晚的主角的兰顿家的兄妹。滕五目光一扫,便发现一位鹅黄色衣服的女子俨然是一干贵族小姐们的中心。颀长的身材,高高的胸脯,白皙的皮肤和尺度刚好的笑容。滕五瞄了一眼女人袖口绣着的淡金色龙纹盾牌,走过去。
"啊!陛下!"
"陛下!"
时才还在说说笑笑的女孩子们见到滕五,顿时收起谈笑的姿态,屈膝施礼。滕五微微点头,看向那女子,"闻名遐迩的兰顿小姐?"
奥菲利亚也屈膝施礼,"不敢,陛下!"
正好一曲终了,乐师们重振旗鼓,开始了下一首曲子。滕五听了听旋律,向奥菲利亚伸出手,"我可有这个荣幸?"
奥菲利亚一愣,微笑着将小手放进滕五的手中,两人牵着手,滑进了舞池。周围见到的人们都开始兴奋地窃窃私语,对兰顿小姐感兴趣的世家公子只好怏怏地等待下一曲了。
一只黄色的面具遮住了奥菲利亚大半张脸,滕五从她露出的红唇和下颌来看,已然判定这是位美女,但还是笑道,"兰顿小姐艳名远播,能否让我一睹芳容?"
奥菲利亚轻轻一笑,跟着滕五的步伐转了个圈,"龙神陛下的天人之姿也天下皆知,但来自雷卡特城的小女孩却并不知晓。"
滕五看着奥菲利亚面具上露出的双眼,笑了,"小姐是希望我把面具除去?"
奥菲利亚嘴角微弯,"面具对龙神陛下来说毫无用处。"
"那对兰顿小姐你呢?"
"哦!"奥菲利亚从眼中萌发出笑意,"这可是挡住无礼窥探的最好的盾牌!"
滕五"呵呵"笑道,"原来,我就是小姐所说的无礼之人?"
"怎会?"奥菲利亚说,"陛下将是雷卡特城最为尊贵的客人。"
"雷卡特?"
奥菲利亚握了握滕五的手示意站定,随即伸手将脸上的面具摘掉,一幅绝美的仕女图出现在滕五面前。舞池内外见到了兰顿小姐的真容,也都不觉赞叹。白嫩的皮肤、菱红的嘴唇和小巧的鼻子,也许这些都并不突出,但是配上那双充满灵气的眼睛,整个人都光彩夺目起来。
滕五持着奥菲利亚的手,将她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番,赞叹地说,"兰顿小姐果然名不虚传。"
奥菲利亚轻轻笑着,伸出小手按到滕五的红色面具上,看着滕五,缓缓将面具拿下,滕五被神力滋养了上千年的容貌也落在众人面前。少年夺目,少女柔美,滕五和奥菲利亚站在那里,舞池中一对对男女都不觉停下舞步退了出去,谁能跟这一对争锋呢?
滕五对奥菲利亚一笑,"这已经是我第二次收到来自雷卡特的邀请了。"
奥菲利亚屈膝施礼,"那么这一定是上天的旨意。"
滕五看着奥菲利亚,心说这个女人不简单。
神的选择
虽然说着话,但滕五和奥菲利亚脚下的舞步没有丝毫纷乱。
滕五嘴角微弯,"只怕等我到了雷卡特,反而见不到兰顿小姐了。"
奥菲利亚疑问地望着滕五,"经过格里兰这一社交季的舞会,兰顿小姐怕是要在格里兰城安顿下来了。"
奥菲利亚眼神流转,明白了滕五的话外之意。虽然并未羞涩,但还是微微低垂了脸,"陛下说笑了。我只是跟着兄长到处走动,想增加阅历。"
滕五看着她,"舞会之上可有小姐心怡的男子?"
奥菲利亚"扑哧"一笑,"再令人心动的男子都难以与故乡相比。"
"雷卡特城就那样好?"滕五扬扬眉毛。
"雷卡特城的好,陛下不适早就知道吗?"奥菲利亚看着滕五,"屹立了千年的雷卡特神庙上刻着一句话。"
"什么?"滕五问道。
奥菲利亚一字一句地说,"龙神终将降临雷卡特。"
滕五忽然心中一动,又一次对本该陌生的话语感到熟悉。
一曲终了,滕五和奥菲利亚停住脚步,滕五将奥菲利亚摘下来的面具亲手再为她带上。两人挽着手,滕五将奥菲利亚送回她的姐妹圈子。刚想离开,便听到熟悉的声音,"奥菲利亚,给你介绍一个人!"
滕五转头,两个带着面具的年轻男子正站在身后。
"陛下!"其中一个轻快地说,"陛下怎么将面具摘掉了?"
不用问,这个深栗色头发的人就是兰顿,脸上的咖啡色面具上画着闪着银光的闪电。滕五再看另一个,金黄色的头发和白色的面具,自然就是卡斯。
滕五撇撇嘴,"谁再举办假面舞会就是在欺负我了。我戴不戴面具,还会有人人不出来吗?"
兰顿爽朗地笑了,指了指卡斯,"卡斯殿下不也是一样?这世界上总有些特别的人物,不管怎样都会引人注目。"
滕五一笑,"劝劝令妹还是将面具除掉吧!可惜绝代芳华的容貌。"
兰顿眨眨眼睛,"原来陛下已经见过舍妹了!"
滕五微笑,摆摆手,转身离开。
环绕着大厅的是一个个垂着厚重窗帘的窗子,窗子的高度都几乎到达屋顶,窗帘后面还带着一小块私密的露台。滕五在这种贵族们趋之若鹜的舞会上是得不到什么乐趣的,但靠在露台上,将身影隐进黑暗,再透过拉开的窗帘窥视大厅,一种有趣的视觉效果就出来了,好似自己是一个观众,在看着"荧幕"上形形□的人。
那位年轻小姐见扮作骑士的公子走过来,以为是邀请自己,脸上略带欣喜。但那男人向小姐身边的姑娘伸出了手,小姐脸色一变,又是满不在乎的神色。
有几位年纪大了的贵族小姐生怕自己被当作壁花,干脆坐到角落的椅子上聊天,一付"我本来就不愿跳舞"的表情。可若是有男人看向她们,她们便又摆出得意的笑容。
这里的人,不管戴不戴面具,假面都已经深深贴在他们的脸上,随着岁月磨砺,变成他们的第二层皮肤。
理查王只在舞会上转了一圈,和兰顿公爵、小姐说了说话便离开了。乌纳王妃却留了下来,轮着和一个又一个半老长者在池中踱步,脸上的笑容饱含光彩,边跳边说,嘴上和脚上同样不闲着。滕五看了一圈,并未发现卢修的踪迹。贵族中深发深眼的人着实不少,何况卢修又隐藏了自己挑中的面具。
不远处,兰顿正笑着向卡斯介绍自己的妹妹。虽然已经带上了面具,但滕五却能从奥菲利亚眼神动作中看出她的心思。
按照西方的文化,女子在宫廷政治中往往具有显赫的地位,一个女子可能会是某某爵爷的夫人,同时也是某某爵爷的情人。左右两只手调和着这种平衡,有时候,甚至是宫廷的平衡也是由女人们这样调和出来的。比如乌纳王妃身边笼络着不少朝中重臣,站在卢修身后,隐隐与现在的王储卡斯抗衡。而对卡斯来说,如果能得到拥有偌大封地和私人军队的兰顿支持,也是一件好事。
下一刻,卡斯已经和奥菲利亚滑进舞池,在卡斯面前,这女孩一举一动都乖巧得很。滕五笑了,她很懂得应该如何在不同的男人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滕五看了看飞转在舞池中的乌纳王妃和奥菲利亚,忽然觉得美貌的女人本身就是天生的政治利器,她们一边随意使着"迷魂大法",一边从男人身上得到自己所需,脸上还是一派无辜的表情。
窗帘好像是个临界点。往前一步,就是喧嚣热闹和胭脂香气,往后一步,就是清冽的黑夜气息中飘来的阵阵花香。
滕五后退几步靠在石栏上,身子略微后倾,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着黑夜带着薄雾的气味儿,长长的乌发洒落在石栏外面,随夜风轻轻摆动。
忽听"咯啦"一响,一枚石子撞上了护栏,在滕五脚下蹦了几蹦。滕五转身向下看,只见夜色笼罩的皇宫花园内,一个带着面具的人正看着自己。
滕五手肘拄在石栏上,托着腮,面无表情地垂眼望着。那面具遮住了整张脸,眉眼都用闪亮的金粉描出,嘴角用银粉描出弯曲的线条,整张面具好像洞悉一切却并不说出,只是阴冷的笑。
那人好像真的笑了笑,冲自己一下一下地招手。
滕五眉毛一扬,找我?
好像看出了滕五的疑问,那人点点头,依旧不疾不徐地招手。
滕五回头看看热闹的大厅,地虎一只舞曲刚刚结束,男男女女都站在舞池中拍着手。接下来是什么呢?恐怕还是一只又一只曲子,无趣得很。滕五转回头来又看看花园中的假面人,嘴角一弯,相比之下,这个场景就有趣多了。
想着,手掌撑住石栏,双腿腾空而起,直接从二楼跃了下来。
那假面人没有停留,看到滕五跃起就已经转身。大厅中的灯光洒到外面,一片漆黑的宫廷花园中,面具脸上的金粉和银粉闪烁着光。
那人在前面走着,滕五在后面跟着,并不想追上。滕五脸上带着戏谑的笑,不管前面是什么,那人想让自己看到的事情一定会比这场舞会更加有趣。
两人一前一后在花园中穿梭,不一会儿就到了回廊,那假面人迎风走着,身后的披风随风招展,伴着他不时回头来望,倒真象是个宫廷中的鬼魂。
滕五默不作声地跟着,没有问过一句话。跟着前面的人时而快步前行,时而躲闪夜游的内侍,在黑夜中,依稀绕到了自己曾经去过的风回殿。
风回殿门前,几个值守的侍卫不是坐倒在地上,就是抱着兵器靠在墙上,无一例外地闭上了眼睛,呼吸平缓。
假面人站在风回殿门口,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嘲弄。滕五在他身后停住,见他伸手指向风回殿。
这个地方滕五来过,他轻手轻脚地走上台阶,看着倒地侍卫们的样子,觉得有点眼熟。滕五轻笑,如果里面有人,说不定还是自己认识的人呢!
进了风回殿,滕五轻声上了二楼,还没走完楼梯,便听见一声重重的叹息。视线缓缓从楼梯边缘滑上去,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自己,面对着墙上的一幅画像——都兰皇后的笑容永远那样温文优雅。
"神回来了。"大祭祀说,"他没有问过我为什么。就算是陛下问起,你也不用担心,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我来承担责任。"
滕五听着,登上了二楼的地面,闪身到粗大的柱子后面,正好与墙上自己的画像对视。
"殿下一切都好,现在他长大了,也不会再挨欺负。龙神陛下就住在克伦府,还告诉了殿下他的名字,龙神会保佑殿下的。"大祭祀的声音在空旷的风回殿上,显得更加苍老、沙哑。滕五则挑了挑眉毛,告诉名字这件事情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大祭祀安静片刻,摇摇头,"你总是那么善良,乌纳怎么可能甘心?这一年多来,他们又搞出许多事情,格里兰城几乎所有的王宫贵族都被乌纳拉拢过,很多人站在他们一边。那个卢修,要比殿下狡猾一百倍,殿下纯良的性格和你一样。"
滕五眨眨眼睛,忍不住探出头去,大祭祀在和一幅画像说话没错,怎么好像是和一个真人在有问有答?
大祭祀又叹了口气,"当年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乌纳的刀子都已经□了,她害死了你,还想害死你的儿子。若不是我想办法让香顺风飘到殿下面前,恐怕殿下也活不到现在。若是龙神选择的人,就没人相信他会中途夭折。不管接受什么样的惩罚我都愿意,都兰,我看到了你的儿子长大成人,他的眼睛和你一模一样。"
柱子后面的滕五也闭了闭眼睛,无声叹气。自古以来就没有不偷主人钱财的仆人,打着神明的旗号行私事的当权者也不可计数。自己早就应该知道,在这个国家浸淫几十年的尊贵祭祀,怎么可能会躲在权力斗争之外?不管是什么原因,决定一个国家继承人的合法性,这便是神权的最高体现。
大殿内再次安静下来,一阵风绕着风回殿旋转,将远处欢快的乐曲声带了过来。大祭祀转头循声看看,冷笑,"你看?理查还是这样肆无忌惮,还有三天就是你的忌日,可他们却在饮酒作乐,为迎接兰顿举办的舞会?哼!这是乌纳的提议吧!我就知道,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让殿下痛苦的机会。"
"不过,这样的机会不会再多了。"大祭祀声音低沉,"理查的身体已经被他的荒淫作乐掏空了,御医也束手无策,这个任性的君主恐怕过不了今年冬天。等殿下登基,就会大局已定。他会做一个出色、仁慈的王。"
大祭祀抬头望向都兰王后美丽的脸庞,"只是理查,他的画像没有资格挂在你的旁边。都兰,他没有这个资格!连妻儿都无心保护,他甚至没有被成为男人的资格!"
滕五摸摸鼻子,难不成这是一场禁忌之恋?
"我该走了。"大祭祀说,"明年这个时候,我会在你的忌日来看你,既不会提前,也不会拖后,我会和卡斯一起来看你。"
又是沉默良久,大祭祀步履沉重地走向楼梯,在滕五的注视下,下了楼。
大祭祀走了,滕五却没有动。他再一次看着墙上诺威王和前任龙神并排挂着的画像,忽然发觉自己在这个世界中复活并非没有理由。也许自己原本就是属于这里的,也许身为常青会会长的经历才是一场梦境,也许滕宁的存在就是为了让自己回到这里、回到苍龙国,也许……滕五看着诺威那双梦境中熟悉的眼睛,普通人按照自己意愿做的决定交织在一起,就变成了命运,就是属于这个世代、这个王朝的印迹。这个世界,神可以做一个普通人,而人也可以用自己的智慧做出神的决定。
当滕五从风回殿走出时,门外镇守的侍卫们都惊讶地看着他,然后跪倒在地。滕五没说什么,顺着来时的道路往回走,侍卫们虽然奇怪,但自动将其归结为神力的显现。是啊,龙神陛下想要去哪里,还会让凡人看见?
在回廊上走着,滕五忽然停住,前方闪出一个人影,是那位假面人,一张洞察世事的冷笑面孔上闪烁着一双没有丝毫笑意的眼睛。滕五看了看他,继续往前走,在与那人擦肩而过时冷冷地说了一句,"神,永远站在胜利者的一边。"
滕五走着,心说,难道不是吗?谁当国君不一样,神还不总是高高在上,接受世人的供奉?从某种角度来说,神和老百姓都一样,只要自己有饭吃,管他谁来做黄帝?卢修,知道你不甘心,但那不是我的事。
兰顿心事
大厅中,卡斯带着奥菲利亚随着舞曲旋转,小姐们看向奥菲利亚的目光中带着嫉妒和艳羡。卡斯殿下很少请女人跳舞,在上次为了迎接龙神而举办的舞会上,他还放弃了在场所有的小姐,邀请了龙神。
一些王公大臣看着舞池中的卡斯,眼中的神情又是不同。不要说现在的王储单纯如小白羊,一个龙神,一个兰顿小姐,卡斯殿下十分清楚什么对自己的王位有用。
乌钠王妃看向卡斯的眼神充满不屑,对身边献殷勤的威廉公爵说,"我就不信,兰顿会把自己的亲妹妹交给卡斯,要知道,一个没有实权的王子就连宫中当权的内侍都不如!"
"哎呀我美丽的王妃!"威廉公爵笑道,"论出身、论才干,卢修王子哪样不是苍龙国的翘楚呢?哼,一个没有母亲,也不知道父亲是谁的卡斯……"
奥菲利亚抬眼看了看卡斯,"殿下不大说话?"
卡斯一笑,"面对兰顿小姐的美貌,任何语言都会失去色彩。"
奥菲利亚微笑着,"都说卡斯殿下不善言辞,看来传言并不可信。"
"对兰顿小姐来说,传言倒是名副其实。"卡斯抬手,引着奥菲利亚转了个圈,"不管是美貌还是聪慧,兰顿小姐确实令人眼前一亮。"
奥菲利亚抿嘴一笑,"若说到眼前一亮,格里兰城才让人眼前一亮呢!"
"哦?兰顿小姐看到了什么?"
……
凡是从卡斯和奥菲利亚身边经过的男女都会发现,一向寡言少语的卡斯和兰顿小姐相谈甚欢,两人脸上都带着迷人的微笑,即使大半张脸都被面具遮挡。
兰顿公爵微笑着看着舞池中的这一对,也毫不意外地发现卡斯一边跳舞,目光一边在追随着大厅中的另一个身影。在大厅边缘走动的滕五穿着淡青色的长袍,手上拎着火红的面具,看着舞池里的人,兴致缺缺地靠在窗旁。
"兰顿公爵!请允许我介绍一下……"
兰顿回身,虚应地点头回应,几句寒暄过后,再看,只见滕五躲到了窗帘后面。兰顿笑了,他还是这么不喜欢这种场合?忽见那淡青色的衣摆一闪,窗帘随风一动,又恢复了平静。
兰顿心中一动,一边寒暄着,一边穿越人群,走到滕五栖身的窗子前,撩开窗帘向露台上一看,空空的露台上再无滕五的踪迹,只有石栏上放着他火红的面具。
兰顿眉头刚刚皱起,忽听身后有人过来。
"卡斯?"兰顿看看舞池,原来一曲已经终了。
卡斯一把抓起放在石栏上的面具,转向兰顿,"他呢?"
兰顿冷笑,"殿下应该知道,我们都发现他在这里消失。"
卡斯抿紧嘴唇,扶着栏杆向下面看了看,扯掉自己脸上的面具,手掌一撑,飞身跃下。兰顿冷哼一声,跟着跳了下去。
为了迎接兰顿家的兄妹,整个皇宫都趁机休整,特别是花园,因为理查王喜欢园艺,所以宫廷花匠很乐意向远道的客人展现格里兰城最高水准的花园。花园的草地刚刚灌溉,泥土还散发着浓浓的水气。
卡斯蹲下身,借着大厅的灯光,仔细观察露台下方的草地,兰顿配合着在另一个方向搜寻,然后起身,向前奔去。卡斯见状,也连忙起身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快步走着,边走边不时向两边张望。两人默默地寻找了好一会儿,目光都投向前方的回廊。
踏上回廊,兰顿忽然冷冷地说,"殿下不如先回大厅,等我找到了陛下,自然会带他回去。"
"公爵不必费心。"卡斯目光凌厉地在黑暗中搜索,"寻找龙神陛下是我的责任。"
兰顿忽然停住脚步,转身看着卡斯,"怎么?王位不是你最重要的东西吗?现在回到大厅,再和奥菲利亚跳几支舞,让大家都知道你有可能与雷卡特城联合,不是对你最有利的事情吗?"
"兰顿!"卡斯厉声喝道,"你太放肆了!"
兰顿深深看了一眼卡斯,"怎么?我兰顿家的女人配不上你?还是你不需要来自雷卡特城的支持?"
卡斯觉得兰顿略带嘲讽的话有些奇怪,"哼!我不知道这和寻找龙神有什么关系!你在浪费我的时间,兰顿!"
兰顿微微一笑,抱起手肘,"回去吧!殿下,和奥菲利亚跳舞才是你的正事。"
"我没空听你胡言乱语!"卡斯急着寻找滕五,恨不得将兰顿一把推开。看看被挡住的回廊,卡斯快步上前,想从兰顿身边经过。兰顿伸手将他拦住,"卡斯,你终究要做出选择,这一次,你不会再有两全其美的好事。"
卡斯将兰顿的手臂格开,"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兰顿看着卡斯奔向前的背影,咬紧嘴唇,追了上去。
滕五漫步在静谧的回廊上,呼吸着两侧花园的新鲜空气,忽然觉得胸中开阔、神清气爽。真是不喜欢那种场合,人人都在逢场作戏,何必呢?爱谁,就去表白!恨谁,就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你来我往地打太极,那不是他滕五的风格。
寻了一处花枝掩映的地方坐下来,滕五第一次觉得自己有时间和空间想想自己的事情。
大祭司可以借神的名义行自己的私欲,卢修和乌纳王妃也注定不会善罢甘休。身为这个国家神权的现实象征,大祭祀又将他推到了卡斯面前,滕五置身事外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无论是谁要做这个国家的君主,都必须得到他的认可。而龙神本人,不会象历任大祭祀一样容易被人摆布。在这个世界,自己还真的是没有党朋、毫无裙带的"绝缘人"。
仰头靠在回廊的柱子上,拉过伸展着枝桠怒放的花朵,小小的花瓣连成一片,好似一片轻薄绯红的云。滕五放到鼻尖闻着,长叹一声。既来之,则安之。神山上的神庙、市井中的常青会,这些都将是自己依傍的力量。既然注定要在这个世界讨生活,他滕五可不愿过仰人鼻息的日子。等可以脱身的时候,自己就要仗剑独行,用脚步丈量土地,用眼睛领略这个世界。
自由……滕五忽然想起了前任龙神留下的话,自由还真是个充满诱惑、令人快意的词汇。
就算是身体已经痊愈,但终究还是有些虚弱。滕五温暖的夏日夜风吹来,和着花香,滕五竟然有些昏昏欲睡。闭上眼睛,滕五正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朦胧中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滕五往花丛中缩了缩,但愿来人别打扰自己,可那脚步恰恰在自己旁边停下,有灼热的视线看向自己。
滕五睁开眼睛,只见卡斯和兰顿并排站在自己面前。滕五蹙着眉头看了看,莫名地觉得这一幕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兰顿看着滕五迷蒙的样子,笑了,走上前,"怎么睡在了这里?"说着就要伸手拉滕五起来。几乎同时,卡斯也已经将自己装饰的披风解下来,披在滕五肩上,"夜了,小心凉。"
看看伸到眼前的手和披在肩上的披风,滕五眨眨眼睛,扶着兰顿的手站起身来,"舞会中最吸引人的两个美男子怎么都跑出来了?"
"你怎么自己到这里?也不说一声。"卡斯小心底将披风展开,裹住滕五。
"来找我?"滕五扬扬眉毛,笑了,"我还真是罪过。"说着,捂着嘴打了个呵欠。
"困了?"兰顿问道。
"嗯。不知怎么,忽然就觉得困了。"
兰顿看看那丛花,笑了,"难怪!坐在醉花荫旁边。"
"什么?"滕五回头看看那丛花,不明所以。
兰顿深深看着滕五,"醉花荫你都忘了?"
滕五看着兰顿,轻蹙眉头,一会儿,又打了个呵欠。
"我们这就回去。"卡斯扶住滕五的后背。
滕五瞥了卡斯一眼,躲开身子,"要走我自己走,省得打扰你的好事!"
"什么好事?"卡斯蹙眉。
滕五转头看看兰顿,笑了,又看向卡斯,乌黑的眼睛目光流转,"兰顿小姐名不虚传,格里兰城所有的世家公子都在寻找机会,你……"
"我也累了。"卡斯打断滕五。
滕五撇撇嘴,"好吧,那是你的事情。"
卡斯转向兰顿,"公爵请回吧!毕竟你时舞会的主角,还是兰顿小姐的骑士。"
滕五冲兰顿摆摆手,慵懒地靠在卡斯身上,走着就越发困了。卡斯圈住滕五的腰,直接从回廊中穿出去,一声呼哨,马上有侍卫营的侍卫寻过来。
兰顿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冷哼一声,"这一世,你还要跟我争吗?"
好不容易上了辇,滕五一着松软的垫子,立刻就睡了过去。卡斯也不骑马,就坐在辇里,用披风裹着滕五,端详他安静睡眠的样子。一会儿,滕五忽然秀眉一蹙,嘴里嘟囔着,"你们,你们别打……"
"你们别打!"滕五叫着,"有本事打西蛮去!"
一片海边的空地上,滕五和另外两人呈三角之势。嘉蓝手中双剑抖了个花,收到身侧,另一个少年抱着刀,对嘉蓝冷笑连连。
"你们这是怎么了?"滕五只觉得怒火在胸口一拱一拱,"嘉蓝,收起你的剑!"说着,又转向那个少年,"希亚,你怎么惹到他了?"
希亚瞪了滕五一眼,"你怎么就知道是我惹到了他?为什么就不能是他惹到了我?!"
滕五笑着上前安抚,"哎呀!我不是知道你的脾气好嘛!"
"脾气好?"嘉蓝"呛啷"一声将双剑送回剑鞘,"你问问别人,谁会说他的脾气好?"
希亚又要发火,滕五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敲他的头,"好了!今天你还没教我练剑呢!"
希亚咬着嘴唇瞪了嘉蓝一眼,"哼!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放他一马。"
"好!好!"滕五连连点头。
"快把你的棍子带上!"希亚没好气地冲滕五喊。
滕五失笑,"什么棍子?那可是我的权杖!"
嘉蓝没有阻止两人,只是叫,"别走太远,小心偷潜过来的西蛮!"
"知道了!"希亚高声回应,嘟囔着,"胆小鬼。"
"嘿!嘉蓝可不是胆小鬼!"滕五纠正。
希亚咬咬嘴唇不说话,等绕到一片礁石的后面,希亚忽然停住,"那你是胆小鬼吗?"
滕五一挥权杖,"我们这里没有胆小鬼!"
希亚看看滕五,忽然笑了,"那好!我要做一件事,你不叫出来就说明你是真正的铁血战士。"
滕五看着希亚,好像看小孩子般故意鄙夷的眼神,"切!我叫不叫都是铁血战士。"
"是吗?"希亚忽然欺身上去,将滕五推到礁石上,紧接着,嘴唇就压了下来。和滕五的两片嘴唇一碰,希亚顿时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喂!呜……"滕五想说话,却被希亚抓住机会撬开了唇齿,对方的唇舌轰隆隆地探进来,又细密地在滕五口中碾过去,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不知吻了多久,直到不够气,两人才喘着粗气分开。
滕五擦了擦嘴唇,"你这是干什么!戏弄我?"
希亚看着滕五,笑了,"我早就想这么干了!味道比想像的还要好!"说着,又低头轻啄了一下滕五有些红肿的嘴唇。
"喂!"滕五一把将希亚推开,"又在胡闹!"
希亚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我可不会总在胡闹!"说着,他看看滕五的脸色,"哇呜!你喜欢我亲你!"
"你说什么?"滕五原本就觉得热,希亚一说,更是觉得脸上发烧。
"你脸都红了!因为我!"希亚得意地说。
滕五抓起一把沙子扔过去,"少废话,练功!"
希亚爆发出一阵大笑。滕五瞪着希亚,一会儿也跟着哈哈大笑。
"殿下,到了。"神辇外有人小声提醒。
"嗯。"卡斯将已经睡着的滕五抱紧,下了辇,依旧抱着往两人卧室所在的裙楼走。忽然怀里的滕五笑了两声,卡斯低头一看,滕五依旧睡着,嘴角弯起了好看的弧度。当下情不自禁地低头一吻,撬开滕五尚未防备的牙关在口腔中细细描摹了一遍,才抱着他走进滕五的卧室。
醉卧花荫
感到阳光照在脸上,滕五不耐烦地翻个身,挣扎着想再沉回黑暗中,却已是不能。遗憾地睁开眼睛,滕五看看,嗯,自己的房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昨晚就好像突然被睡神敲了一棒子,瞬间就进入了梦乡。好像做了整晚的梦,好累!
看看外面的天色,知道已经不是清晨,静静地听了听,外面的起居室里好像也没有人,滕五起身下床,到盥洗室洗漱出来,推开了卧室的门。
乌阳坐在起居室的椅子上,听见声响,受惊一般地跳起,见了滕五,结结巴巴地问好,"陛……陛下!"
滕五看看乌阳,眼睛有些红肿,鼻头也红红的,"为什么哭?"
乌阳咬了咬嘴唇,憋了半天,说,"没什么。"
滕五也不追问,"行,需要我的时候就说话。"
"是。"乌阳垂头。
"昨夜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滕五无意地问道。
乌阳的表情有些尴尬,"陛下走后不久,殿下就派人接我回来的。"
"嗯。"滕五不在意地点点头,"夜夜笙歌是不行,在这样下去,我的功夫都要荒废了。"
滕五坐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随手拿了桌上准备好的苹果咬了一口,看向乌阳,"见过兰顿小姐了?"
乌阳一愣,随即点头,"见过了。陛下跳舞的时候。"
滕五邪佞地挑挑眉,"觉得好看吗?"
乌阳一笑,"兰顿小姐自然是艳冠群芳。"
"和你比呢?"滕五又问。
"诶?"乌阳错愕地看向滕五。
滕五笑道,"依我看,没有咱们的乌阳美!"
"兰顿小姐纵然美貌,但怎么能跟你比!"乌阳忽然想到了昨晚那人无礼的话,脸色忽然绯红,神色中有些慌乱。
"这样就害羞了?"滕五"呵呵"笑了,"乌阳啊乌阳!你还真是……"
话没说完,忽听起居室的门响,安德烈躬身进来,后面跟着推着餐车的仆人,"陛下,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滕五嚼着苹果,无所谓地看着餐车被推到自己面前,打开华丽的盖子,里面是清粥小菜。
"不吃早餐就吃水果,对肠胃不好。"有人走到近前伸手便拿走了滕五手上的苹果,滕五没有防备,手上一空,再看来人,是身穿正装的卡斯。
"你还真是有空,要出门了还过来骚扰我。"滕五撇撇嘴。
卡斯并不在意,回身将一只插着玫瑰的小花瓶放在了餐车上,"早餐有个好心情。"说完,转身离开。安德烈跟在卡斯的身后,连声吩咐着佣人准备送殿下出门。
滕五蹙眉看着清粥旁边的玫瑰花,怎么看怎么像是宾馆服务。还花?自从见了兰顿小姐,卡斯这黄毛的脑子也开窍了?!
乌阳在一旁幽幽地说,"早上晨祷出来,就看见殿下在花园里挑选,花匠说,他在寻找清晨盛开的第一朵玫瑰。"
滕五看向乌阳,"谁?卡斯?"接着哈哈大笑起来,"这还真是个开胃的笑话!"说着将碍事儿的花瓶放到一边,专心体会早餐的小菜。
事实证明,在这一天送来鲜花的不止是卡斯一人。午后时分,依旧是金烈花盛开的时间,卢修王子的使者捧着一束黑色闪亮的金烈花上了门,安德烈接了,刚要派人送到滕五的起居室,忽然又听仆人禀报,兰顿家的使者到了。
兰顿?名声赫赫的兰顿公爵?安德烈连忙让仆人请进来,却意外地见到,兰顿家的使者手上也有花。
使者对安德烈躬身施礼,"兰顿公爵将愿将这捧花敬献龙神陛下。"
安德烈也有利地回答,"使者辛苦,我马上将兰顿公爵阁下的心意转达给龙神陛下。"
送走了使者,安德烈干脆叫上捧着金烈花的仆人跟自己一起道滕五的起居室。餐车已经收走,滕五正歪在榻上看卡斯新拿回来的一本四国大陆野史,乌阳打开了起居室的大门,便见安德烈和仆人一人捧着一束花进来。
滕五瞄了一眼,金烈花就不用问了,难得昨夜伤心失望不服气的卢修还坚持不懈,不过另外那一束……
"陛下!"安德烈将手中的一捧花送上,"这是兰顿公爵阁下送来的心意。"
滕五接过花,发现这花是用花枝团团地编到了一起,放在哪里都是一簇温馨可人的春意,这花香……嗯,很熟悉,不就是昨夜回廊旁边的那一丛花吗?一样小小的花瓣连成一片,盖住了花枝花叶。
编在一起的花盘上别着一张轻巧的卡片,滕五打开,上面写着,"醉花荫,此花因你而得名。"
滕五眨眨眼睛,闻着花的香气,头脑一片混沌。朦胧中好像真有这么回事。
"嘿!这花可以用来对你催眠,我身上最好带上几朵,你睡不着的时候可以闻闻!"
"为什么这花只能对我有效?诶!希亚!没有你这么折花的!"
"这小花怎么折不是折?"
"什么小花?世上万物都该有个名字,这花就叫醉花荫吧!"
"醉花荫?呵呵!上次你睡在花丛底下的样子还真是醉花荫,一条傻龙睡着了!哈哈……"
"你才傻!"滕五脱口而出。
"陛下?"
滕五缓过身来,见乌阳诧异地望着自己,"您刚才说……"
诶?我说出来了?滕五眨眨眼睛,一笑,"把这花放到卧室里吧!该睡觉的时候才能用到它。"
乌阳看了看这栽满皇宫的最不起眼的小花,依言行事。
滕五手上翻弄着兰顿花上的卡片,忽然觉得自己对不断出现的梦境和幻觉不能再存逃避的心态。因为那些不象只是记忆闪回的片段,而是深藏在自己脑中的完整的故事。就好像明明知道脑中有一个宝藏,不断遗漏出来的宝石早就表明了线索,但那宝藏依然藏在深处,只能用足够的耐心让它自己显露出来。
每一个场景都令滕五感同身受,每一个熟悉的人物都能引起内心的悸动。滕五闭上眼睛,那不会只是虚假的幻境,也许……那都是真的。
只是,那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拥有双胞胎弟弟的自己,一刀一枪用命拼出名堂的自己,身为常青会会长的自己,这些也都是真的。滕五轻轻叹气,也许,自己在原来世界的存在也都有定数。可以无声无息地消失,而不会影响任何事情。也许……滕宁本来就应该是常青会会长,那本应是他的生命……
滕五睁开眼睛,看向窗外,盛夏的阳光洒在窗棂上,第一次觉得自己无根般地无依无靠,竟然从心中生出些寂寞来。滕五失笑,寂寞?看来生活的确是好了,自己都有"寂寞"这般奢侈的感受了。
乌阳看着滕五脸上落寞的神情,心中一动,一股从滕五身上散发出来的巨大力量席卷了全身,乌阳不由自主地一股悲怆从心头涌上来,乌阳情不自禁地走过去,跪在地上,将脸埋进滕五的手中。
"怎么了?"滕五转过头来看着乌阳。
乌阳埋着头,"不知道,就是心中难过。"
滕五闭上眼睛,感到乌阳的泪水从指缝滑落,窗外热烈的阳光和屋内沉闷的气氛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不知过了多久,起居室门响,有人进来。接着那人急促地走过来,手抚上了滕五的脸。滕五睁开眼睛,只见卡斯正焦急地看着自己。
"你不舒服?"卡斯摸摸滕五的额头。
滕五茫然地看着卡斯,没有说话。
乌阳低垂的头抬起,秀丽的脸上满是泪水。卡斯觉得自己的心跳忽然空了一拍,倾身捞起滕五揽到怀里,"你这是怎么了?嗯?"
刚才还被突如其来的寂寞笼罩,这时候便身在温暖厚实的怀里,如果没有卡斯不断急切的问话,那就更好了。滕五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我没事。"
"那乌阳为什么哭?"卡斯掏出丝帕,擦拭滕五被泪水沾湿的手。
滕五撇撇嘴,"他难过,你倒问我。"
乌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忽然间泪流满面,不好意思地抹抹眼睛,躬身离开。
卡斯认真端详着滕五,确定他真的没事才松了口气。滕五推开卡斯站起身来,踱到壁炉前面,抚上卢修送来的金烈花,"找我有事?"
卡斯上前捉住滕五摸着金烈花的手,"咱们出去。"说着,拉着滕五便出了裙楼。
裙楼门外,白色的母马艾玛等在那里,卡斯扶着滕五翻身上马,自己也上去坐在滕五身后,缰绳一抖,艾玛开始小跑,滕五不得不靠在卡斯前胸。
"我想应该提醒你,我也是会骑马的。"滕五冷冷地说。
卡斯收了收搂着滕五腰间的手臂,"我知道。"
吐出的气息侵染到滕五的耳朵,在这夏日午后的眼光和微风下,滕五忽然有种微妙的感觉。好像一切都那么亲昵,又如此自然。
艾玛没有奔向大门,而是绕着花园一圈,来到了克伦府后方的小型马场。远远地就见马场已经被围栏封住,有人指挥着,几个人骑着骏马在马场中来回奔跑。
艾玛到马场旁边站定,卡斯纵容艾玛原地走了几步,"你一直不喜欢辇,所以我叫人搜罗了全国的骏马,最后一批,昨天刚刚运到,是格里兰城各家王公家里的私藏,你看看,挑一匹自己喜欢的。"
听了卡斯的话,滕五禁不住想转头去看这人的表情,飞扬起的黑发一时缭乱了卡斯的眼,等发丝落下,便见滕五的脸近在眼前。
滕五乌溜溜的眼睛打量着卡斯越来越僵的表情,不能不说,从自己借了那侍卫的马开始就在全国搜罗,光是劲头也让他不由感动,可嘴上却说,"我若是一匹也看不上,那怎么办?"
卡斯温柔地笑了,"艾玛给你!"
滕五扬扬眉,照旧别有深意地说,"我不骑母马。"说着抬腿干净利落地跳下马,站在马场边,看着场地内奔跑的马匹。
不管是驯马的还是骑马的,都立即向滕五施礼,见惯这批骏马的管事在卡斯的示意下开始口若悬河地介绍起来。
"这几匹黑色骏马是在北方与玄冥国交界的地方找到的,颜色高贵,品种优良;那边两匹深棕色的马,皮毛颜色也很不错,擅长脚力,能奔跑一日一夜;还有那匹白色的,象征着纯洁的颜色,神态极为神骏……"
虽然会骑马,但滕五的强项是手枪器械,绝非马匹。赛马也是赛过的,无非是给了钱再大声喊叫,一般是送货的时候特意选在人生嘈杂的地方。等后来做了小头目,这些琐碎的活计滕五也是不做的。所以滕五看马其实很简单,合眼缘,骑着舒服就好。卡斯说的对,自己对只有女人和自认为虚弱较贵的贵族们所乘的辇已经厌烦透顶了,特别是昨天,自己所谓的神辇除了宽大一些,居然和众多小姐乘坐的香辇别无二致。
被放开了缰绳的艾玛悠闲地在旁边吃草,卡斯站在滕五身后,听管事介绍,目光也在奔跑的骏马中扫来扫去。只听滕五忽然打断管事的话,指着角落里一匹枣红色的马问,"那匹怎么样?"
"呃……"管事看过去,恭敬地说,"那是昨日城中贵族献上的,骑手已经试过,各方面都还不错,那是南方特有的一种马匹。就是颜色……不够尊贵。"
滕五一笑,"我要试试。"
"是!"管事重场中骑手打了个呼哨,指了指角落的枣红马,骑手便纵马奔过去,跳上枣红马的马背,将马骑了过来。
滕五拉住缰绳翻身上马,先是在场地中小跑一圈,接着又来了几个冲刺和停顿,抚摸着枣红马汗湿的马背,滕五笑了。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这匹好,好像记忆中自己就应该有这样一匹枣红色的骏马相伴。
滕五双腿一夹,枣红马扬蹄奔到护栏旁边,滕五冲卡斯说,"这匹怎么样?"说完,又纵马奔跑起来。
卡斯原本带着笑意,可等看清楚这匹马的样子,笑容便凝固在嘴角。"这是谁家送来的?"
管事的连忙叫来仆人拿来登记在册的本子,一阵翻查,"殿下,是兰顿公爵进献的。"
卡斯眉头一蹙,抿紧了嘴唇。
滕五跑了几圈回来,跳下马来缰绳扔给一旁的骑手,略带喘息地说,"这匹马我要了!"
刚出了护栏,滕五便被迎上来的卡斯抓住了手,卡斯认真地看着滕五的眼睛,说,"把艾玛给你,好吗?"
两个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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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玛?滕五看看再一边吃草的艾玛,那倒是一匹好马,可是……
滕五笑着抽出了手,"君子不夺人所爱,再说我已经挑了这匹。"
卡斯打了个呼哨,艾玛听话地自己跑过来,站在卡斯身边,马头亲昵地蹭着卡斯的肩膀,"你看,艾玛是匹好马,性情温顺,很通人性,她奔跑的速度极快,我很小的时候就骑着她赢过不少比她年长的马。艾玛十分忠诚,她小的时候过河,一定要我下马,她自己走过一遍,才回来接我。现在长大了,她比谁都警醒,两年前有人要刺杀我,她不听我的指挥自己找路飞奔,我才保命,她……"
滕五有些惊愕地看着卡斯诉说艾玛的好处,这黄毛从来没有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为了只是让自己收下他的爱马。
"行了!行了!"滕五打断卡斯,"就那么想送给我?"
卡斯直接将艾玛的缰绳递给了滕五。滕五撇撇嘴,嗯,有两匹马也不错,一红一白,颜色也很好看。"好吧!艾玛我要了!"
卡斯好像忽然松了口气,哪知下一刻,刚刚放下的心又骤然提起,只听滕五说,"那匹红的我也要了!"
"滕五?"卡斯错愕地看着滕五,"只要艾玛一匹,好吗?"
滕五看看卡斯,"你不会连两匹马都舍不得给我吧!"
"不是……"
"那废什么话!"滕五拉住艾玛翻身上马,看到卡斯欲言又止的模样,一笑,"别舍不得!你若出去,艾玛借你!"说完,缰绳一抖,纵着艾玛冲马场奔去,在护栏前艾玛忽然跃起,轻巧优雅地跨过,仿佛在向新主人展示自己的英姿。
卡斯转头看看那匹潜在管事手中的枣红马,"这马叫格里?"
管事点头,"正是!"
哼!卡斯皱皱眉,那个兰顿将自己的坐骑送来,是什么意思?
参加了个舞会,知道了点秘辛,清晰了些梦境,得了两匹好马。在短暂的波动之后,日子又回到它原本的模样。乌阳每日清晨进行晨祷,滕五早起继续练功,卡斯的政事日益繁重并且在都兰王后忌日那天郁郁寡欢,理查王的身体日渐虚弱。卢修的花仍旧准时报到,兰顿也时不时地送个小礼物,或是精美的卡片上说一些让滕五琢磨的话。
不管是乌阳还是卡斯,都发现滕五变得安静起来,每天的活动除了晨练,就是轮番骑着艾玛和格里在马场上奔跑,闲暇的时候也不再看书,总是盯着花园的一角凝神沉思,甚至有时蹙着眉头苦苦思索,好像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常青会里的事情都由乌阳一手操办,滕五名下的房产已经延伸到了整个一条街,越来越多的孩子们聚集在一起,教授各种知识的老师每天穿梭其间。滕五长长会说一些奇怪的想法,比如要因材施教,要看孩子喜欢什么就教什么,要发现他们在某一方面的特长而重点培养,但滕五的奇思妙想总是让乌阳去办,自己依旧是兴致缺缺。
人生中就是不能有疑惑!滕五揉着额角叹了口气,关于自己的一点一滴都想找到,不管是嘉蓝还是希亚,那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爱恨情仇都想清晰地摆在眼前,但虽然记忆越来越多,可都是些凌乱的片断,就象散落在沙滩上的珍珠,你不知道它们原来是一条项链,还是一枚珠花,失落了原来的形状。
滕五坐在卧室的露台前,看着一队进行完午祷的神官走过,忽然起身。
安德烈看着眼前飞快摇晃的铜铃,先是一愣,才意识到这是滕五的房间在叫人。这真是少见的情况,安德烈顾不上找人,自己快步上楼,站在滕五卧房门前,喘匀了了气,才敲敲门,"陛下!"
"进来!"
安德烈闻声推门,只见滕五已经自己换上了出门的外衣,"叫人备马,我要去神庙。"
如今滕五就象克伦府的主人,从上到下无人胆敢违背他的命令。安德烈领命出去,狄娜和库奇自然跟着,除此之外还有大队侍卫跟随。只是乌阳一早出去为滕五办事,整个队伍里没有一个神官。
安德烈看着滕五跨着艾玛奔出府门,随即派出仆人到宫中向卡斯报信。
自从上次从神庙离开,滕五就没回来过。神庙得到先头侍卫的消息,等滕五到达,大祭祀早已带着神官们站在大殿门口迎接。
滕五跳下马来,大祭祀连同神官们跪倒一片。滕五垂眼看看大祭祀弓起的后背,想起那日在风回殿对着都兰王后画像倾诉衷肠的同一个人,轻轻一笑,抬脚经过。
大祭祀跟在滕五后面,看着他如同第一次来时从前殿开始细细观看。帐幔后面的神器,大殿墙上的壁画,高大柱子上的吉祥铭文,每一个角落滕五都在仔细观察,往往看着一个不起眼的小花纹,表情感慨。
从前殿到后殿,滕五抚摸上水晶棺,表情肃穆,到了他的寝室,桌上摆的、墙上挂的,每一个物件都透着熟悉。滕五眨眨眼睛,果然和上次前来的感觉截然不同。
滕五拿起了一直端放在架子上的权杖,在手上掂了掂,果然这才是自己最趁手的武器。
滕五转过身来,看了看不明所以的大祭祀,冷冷地说,"你出去吧!"
"陛下?"
"我要休息。"
大祭祀依言退下,滕五拿着权杖坐在床上,手指拂过的每一个上古花纹都显得亲切,但仿佛就差了那么一层窗户纸,怎么捅也捅不破,明明知道那后面有什么,可就是看不清。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线索……线索……
滕五叹气,翻身上床,下意识地搂着权杖,闭上眼睛。希望在神庙中的梦境能够更加清晰一些。
"嗯……"滕五的嘴唇被人含住,辗转吮吸,那人却不急着突进。
"嘉蓝?"滕五用额头抵住那人的额头,看着他深遂美丽的眼睛,声音有些疑惑。
嘉蓝抱住滕五深深叹气,"我的神啊……你是这么美好。"
滕五心中一阵悸动,心跳也快了几分。嘉蓝的吻随即接着跟上,滕五只觉得唇舌之间的纠缠吮吸是那样消魂,好像天地间已经失去了自己,只剩下这没顶的感觉。
良久,嘉蓝的唇舌放开了滕五的唇,沿着唇角向下颌一路吻下去,紧束的战衣被大手巧妙地找到缝隙,当滕五感到嘉蓝直接抚上自己腰际的手掌,浑身不觉一震。
"嗯……"滕五不自觉地仰起头,心中一片矛盾,既留恋眼下嘉蓝的唇和手,心中又知道还有什么令人焦急的事情。
远处突然传来鼓声,滕五心头一震,喘息着推动紧贴在自己身上的人,"嘉蓝!嘉蓝!"
嘉蓝的手已经摸上滕五的后腰,轻轻一掐,滕五膝上就是一软,"白虎他们支撑得住,让我再亲一会儿……"
嘉蓝的唇在滕五锁骨出不断舔舐,手掌顺着他的手背向下,在要紧的地方反复摩挲,滕五要着嘴唇止住呻-吟,说话有些艰难,"我们,必须,帮忙……嘉蓝……"
滕五一再提醒,嘉蓝终于喘着粗气停下,恨恨地说,"西蛮果然是群半人半兽的畜生,真会找时间偷袭!"
滕五推开嘉蓝,寻得了自己的权杖,"咱们快去!"
嘉蓝看了看滕五,脸上带着调侃的笑容,"我的神,你还是先整理一下衣服再出去!我先走一步!"
嘉蓝起身拿剑从山洞里冲了出去,滕五低头见自己衣冠不整,不止是时才的激情还是因此羞赧,脸色有些绯红。
"哼!就知道你们在这里温存。"忽然有人冷冷地说。
滕五抬头,"希亚!你怎么在这里?"
希亚背着刀,倚在洞口石壁上,看着滕五的眼睛闪着怒火。"我怎么在这儿?西蛮偷袭,我当然是来找你们的!"
"我……"滕五连忙低头整理衣服,"嘉蓝已经过去了,诶?"一只手阻止了滕五,另一只手已经抚上他的脸颊,"跟他温存的感觉就这么好?别忘了是我先吻你的!"
"希亚,你别闹……"滕五话没说完,嘴唇便被希亚的唇堵住,想后退,背后已经是希亚结实的手臂。
滕五想开口说话,却被希亚趁机突入。和以前玩闹时粗鲁的吻不同,这次希亚细细地品味着滕五口中的一切,滕五努力呼吸着空气,希亚身上传来阵阵芬芳的气息。滕五本想将希亚推开,可几个吮吸之后,自己的脑子也开始迷眩。
"你看,我可不必那个家伙差……"希亚吻上滕五的耳际,轻声说着,就着滕五尚未整理好的空隙,将已经凌乱的束衣打得更开。双手从滕五肩头抚摸下去,滕五情不自禁地一阵颤抖。
"希亚,不要这样……"
希亚啄了一下滕五的嘴唇,"我偏要!"说着埋头进滕五前胸,细细舔舐、咬噬。希亚不象嘉蓝,他一上来便穷追不舍,每一个亲吻都加重了力道,不知为什么,滕五只觉得自己失去了推拒的力气,被他的唇舌撩拨不已。
"嗯……啊!"希亚重重的一咬,滕五禁不住出声。
眼前逐渐模糊,耳边是希亚得意的声音,"你也是喜欢我的!你这个傻龙!"
一阵困倦迷醉了滕五,腰下一松,滕五身体软软地摊倒。
"诶?"希亚叫了一声,好像对滕五的样子惊讶,轻轻将滕五放倒,这才猛然醒悟地从怀中掏出一包散发着香气的小花,"靠!醉花荫!"
滕五茫然看着希亚将手里的东西扔出去,终于支持不住,坠入了梦乡。
滕五蹙蹙眉头睁开眼睛,恍惚间觉得自己依然在山洞里。茫然地看了看四周,记起这是神庙中自己的寝室。自己躺在床上,权杖放在身旁。
"你不记得了?"
"这是醉花荫。"
"因你而得名……"
滕五深吸一口气,希亚?兰顿?
不过……呵呵!滕五失笑,以前的自己还真是弱啊!
神庙外,两队人马相遇在一起,卡斯和兰顿,马头对着马头,身后各有几个随身的侍卫。
"兰顿公爵在这个时候拜会神庙,时不时有些晚了?"卡斯面色不善。
兰顿转头看着海上正在没落的夕阳,"这个时候的神庙也很美。"
卡斯看着兰顿,心中莫名地有些紧张。兰顿的目光好像穿过了美丽的精致,看向不知名的地方,而那个不知名的地方是很重要,但自己不明了的。
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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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斯压了压心中的不适,"那兰顿公爵就请继续欣赏美景吧!"说完,纵马走向神庙,忽听身后兰顿说话,"你还真有闲心!"
"什么?"卡斯勒住骏马,回头看去。
兰顿微微一笑,"我是说,你不是最喜欢做君主吗?自己的王位都在摇摇欲坠,这个时候,你还有闲心到神庙来。"
卡斯调转马头,瞪着兰顿。
兰顿也直视卡斯,"你的哥哥和他的母亲都是有手段的人,整个格里兰城的王公贵族们也都看得分明。也许你是应该到神庙里祈祷理查王能够多活些日子,他多活一天,你就还是王储,否则……哼哼!"
卡斯眯起眼睛,"你是说,卢修和乌纳王妃在密谋反叛?"
兰斯呵呵一笑,"你不会以为乌纳王妃直视单纯地喜欢找各种各样的男人当情人吧!还是卢修王子会眼睁睁看着一个无权无势弟弟爬到自己头上?卡斯!你每天坐在勤政殿里到底在忙什么?别忙到头,却发现是给别人做嫁衣裳!"
卡斯迅速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冷笑,"谢谢你的好意,但能否明白地告诉我,兰顿公爵你在这个时候来朝,心里又是怎么个计较?"
兰顿好看的嘴唇一弯,扬扬眉毛,"看戏!"兰顿不管卡斯脸色一变,戏谑地说,"我来看一场夺嫡大戏,想看看权力究竟能让人想望到什么程度。"说着,兰顿深深地看向卡斯,"你是我见过最想望权力的人,不要让我失望啊!"
卡斯深吸一口气,忽然笑了,"也许你喜欢看戏,不过你这次来朝,想要的不只是这一场戏吧!我也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不会让你得到!"
兰顿抿紧嘴唇,看着卡斯,"如果是这样,那么你我之间也将有一场战争了……"
卡斯挺直了身子,毫不退缩地与兰顿对视,"哪一场战争,我都不会输。"
"那就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实力吧!"兰顿说。
滕五从神庙出来,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神山顶上,两个英俊的男人端坐各自的马上,马头对着马头,目光对着目光,静静地对峙着。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在他们身上笼罩着一层金黄的光晕,滕五眨眨眼睛,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只是那座龙神雕像依然屹立在山尖,和两人两马放进同一个画面,怎么看怎么有些~~~
已经有侍卫牵过了艾玛,滕五翻身上马,冲两人喊道,"喂!我的地盘可不是你们决斗的场地!"
两人闻声转头,看向滕五的眼神都不禁变得柔和。
策马过去,兰顿瞥了一眼滕五手中的权杖,"拿回了自己的东西?"
滕五轻巧地将权杖一挽,杖头带起了微风,将权杖横在身前,"用起来还算顺手。"
兰顿一笑,"你变得不一样了。"
滕五打量着兰顿,"你不是也变了?"
兰顿一愣,随即笑开,温柔的表情在脸上流转,看向滕五的目光中甚至有些宠溺。一付既然你想起来,我就丝毫不再掩饰的样子。
滕五又看向卡斯,见他站在稍远的地方,自己和兰顿说话也并不上前打扰,身前身后总是绕着一条忠犬,人家偶然懂事一些,自己反倒有些不习惯。眨了眨眼睛,滕五冲兰顿一笑,"告辞了!"
说完,策马向山下走去,几乎是下一刻,卡斯便骑马跟上来,滕五虽然看也没看,但嘴角已经弯起好看的弧度。
事实证明,静好无忧的岁月不管放在那个朝代都是短暂的。一共活了23年,20年生活在黑帮里,几乎从小就开始钩心斗角,先是保全自己,后是除掉敌人,对斗争的敏感就象是掺加进滕五骨骼中的钙,几乎和滕五一起生长壮大。
到了这个世界,滕五就好像经历了太阳的灼热之后想望月亮的清冷,真的想过一段平静的日子,起码是一段不用算计,不必躲避刺杀,也不用计划着除掉某人的美好生活。可那种敏感,就是让他在平静的日子中感到了一丝不平静的波动。
坐在卧室的露台上,滕五正看着苍龙国的某一段历史,忽然听到花园外面有马车的声音。不一会儿,乌阳敲门进来,滕五的目光依旧盯在书本上,问道,"今天又是谁来了?"
"今天是伯顿侍卫长的兄嫂,伯顿的哥哥在朝中的财政司,主管钱粮。"乌阳说着,好看的眉头一蹙,"这几天有点不寻常。"
滕五微笑,"怎么个不寻常?"
"先是宰相伊丹大人的儿子前来拜望,然后是卡斯殿下出城慰劳跟着兰顿公爵来到格里兰城的几营士兵,接着是几个城中富庶的人家,那个首富苏伊顿大人几乎每天都派使者到这里,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今天又是伯顿的兄嫂。"乌阳想了想,又说,"刚才听安德烈在指挥仆人准备后天的筵席,据说是理查王的一个的宠妃生日,王妃的家人千里迢迢赶到的格里兰城,殿下代替理查王尽地主之谊。"
滕五看了看手中的书,正好是苍龙国千年历史上小小的一段十几年的光阴,几个优秀的王子依靠着自己强大的外戚血腥地争夺王位。哼,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
那黄毛在自己面前傻愣愣的,但也终究是失去了依傍在别人的脸色中长大的孩子,现在拥有的一点一滴都是忍住了孩童心性咬着牙挣来的。平日或许怯懦,但若是被逼到了墙角,恐怕比任何人都要可怕。还真不能小看他!
滕五将书扔到一边,拉过乌阳到自己的腿上,指尖捏着他有着优美弧线的下颌,"连你都觉得不对了,那整个格里兰城岂不是连卖鸡蛋的都知道卡斯王储会有所动作?"
坐在滕五的怀里,乌阳第一次觉得有些不妥,绯红着脸低下头,既不迎合,也不敢擅自离开。滕五看了看乌阳,"呵呵"一笑,"去吧!"
乌阳连忙起身离开。
出了裙楼走在花园里,乌阳才轻轻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什么,刚才滕五的怀抱竟然让他想起了他发誓要忘记的宫廷舞会。
"陛下?"乌阳在大厅中找不到滕五,顺着大门,来到皇宫花园。明明只隔了一道墙,墙里面是活色生香、欢快热闹,墙外面却是静谧的夏夜。
原本是寻找滕五,眼下的乌阳却被这深夜中的皇宫花园吸引了。神庙中守在龙神身边的日子就好像这夏夜,安静得足够让人倾听内心的声音。
经过一片高大的灌木,一只手忽然伸出将乌阳猛力一拉,"啊!谁?"乌阳睁大眼睛,却见自己倒在一个带着整张面具的男子怀里。
"真是美人儿!"那人声音带着醉意,双手在乌阳后背来回摩挲。
"我是神官!你立刻放开!"乌阳慌乱地小声呵斥,却引来那人一阵低声的嘲笑,"你是美人儿比是什么神官更加重要。那兰顿小姐纵然美貌,但怎么能跟你比!"说着,那强有力的手臂将乌阳揽进浓密的树荫,从大厅透出的光线被树叶遮挡,远处的灯光微微照在乌阳的脸上。
咬着嘴唇,乌阳手指一掐,聚集了神力冲那人弹出去,只听见闷哼一声,那人抽着冷气将乌阳双手反剪,压倒在厚厚的草地上,"我的小神官还真是厉害呢!"说着抬手摘掉面具,嘴唇就压了过来,唇舌在乌阳口中横冲直撞,抵死索取,乌阳徒劳地睁大眼睛,却只看见他漆黑的投影和发亮的眼睛,随即在下一刻,惊慌得浑身颤抖,那人的手已经伸进了自己的礼服。
"怕什么?"那人调笑,"你若是想叫就大声叫,好让大家都来看看神官现在的样子。"说着,灵活的手指握住了乌阳腰间要紧的东西,从未被人染指的地方。乌阳倒吸了一口凉气,咬着嘴唇,眼睛早已湿润。
"你越是这样,我越想看你泄出来的样子。"那人低声笑着,手上开始动作,乌阳慌乱地发现奇异的感觉缓缓从小腹升起,那人手指来回摩挲的路线清晰得可怕。"看?没有那付神官的样子,你可爱多了……"说着,那人嘴唇又压上来,手上重重一握,乌阳"啊"地一声,那人唇舌便直接突进,辗转吮吸。
乌阳只觉得自己被恶魔制住,无力地被汹涌的潮水推着向前,一**的浪花将自己推上来又跌下去,终于被推到最高处,身子一阵悬空。
乌阳失神地半睁着眼睛,带着浓重的喘息。
"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你这个时候最美。"那人含着乌阳的嘴唇又亲了亲,乌阳回过神来,憎恶地看着他,那人又笑了,"你很喜欢我的服务啊!"说着,伸出手,借着远处的灯光,乌阳见那人手上多了一滩可疑的液体,一阵羞愤,眼泪唰地掉下来。
那人抬手又将面具戴上,放开了乌阳起身退后几步,只见金粉银粉描绘出来的面具上带着阴冷的笑容。那人滑稽地施礼,然后离开。
克伦府的花园里,乌阳眨眨眼睛,夏日的阳光美好得耀眼。他捂住眼睛,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带着面具的身影就是在眼前踯躅不去。
同样的时间,卡斯正在和另一位伯顿及伯顿夫人用下午茶。三人坐在可爱的阳光房里,一边聊聊城里有趣的新闻,一边欣赏美景。
"听说苏伊顿加的女儿回来了。"伯顿说,"几个月前,这件事情在城里闹得沸沸扬扬。"
"是啊!不过听说欧蒂娜并非私奔,而是到南边的朱凰国学习经商去了。为了蒙蔽商业对手,苏伊顿言辞含糊,这才被人传了是私奔。"伯顿夫人饶有兴致地说。
卡斯"呵呵"笑道,"世上本无事,却有些无中生有的事端。这次苏伊顿小姐想必是满载而归,学有所成。"
伯顿夫人也笑,"可不是?殿下,城中新开了一家专营女子服饰和首饰的店铺,就是欧蒂娜在做老板。"
伯顿宠爱地拍拍夫人的手,"亲爱的,殿下的克伦府里有两样东西最为出名,一个是下午茶点,另一个就是这硕大的花园。"
伯顿夫人虽然天真,却并不傻,随即转向卡斯,"殿下,我能得到允许欣赏您的花园吗?"
卡斯一笑,旁边的管家安德烈躬身施礼,"敬爱的夫人,在下能否拥有为您引导的荣幸?"
伯顿夫人微笑起身,两位男士也起身相送,看着夫人离开的背影,两人才又坐下。
女人离开了,但卡斯没有说话,只是亲手为伯顿添了杯茶。
伯顿沉吟片刻,说,"若非殿下提醒,在下恐怕难以发现账务中的漏洞。"
卡斯冲伯顿迅速一瞥,"看来你是发现了什么?"
伯顿叹气,"虽然王室的用度日益庞大,但我不曾料到,王室会把手伸向国库。"
"王室的用度历来就是从国库支出,有何不妥?"卡斯问道。
"国库只是支出一定的限额,并非王室私产。"伯顿看向卡斯,"殿下既然提醒在下,就不会不知道内情。"
卡斯一笑,"你们财政司的账本我可没有看过。"
伯顿认真观察着卡斯的脸,却只看到无波的笑容。想了想,说,"有几笔很大的款项掺杂在几个重大典礼支出里,这些年积累下来,几乎能比上小半个国库。"
卡斯嘴角微弯,"数目倒是不小。"
"更严重的是,几年前北方爆发旱灾,无数百姓流离失所、饿死冻死,而那一年,帐面上充裕的国库却拿不出足够的钱来赈灾。"伯顿声音低沉,"我查过,那年从国库流失的金银数目也很大。"
卡斯闻言,缓缓放下手里的茶杯,"那年……我还没有摄政。"
伯顿看向卡斯,"殿下打算怎么做?"
卡斯看向伯顿,伯顿一笑,"殿下既然找上了我,我又应约而来,有些事情,想必心照不宣。"
卡斯看着伯顿,缓缓笑了。
伯顿家的马车并不华美,很适合没落贵族的现状。马车中的伯顿夫人挽着丈夫的手,十分满足,"在克伦府用下午茶,!这是多么美好的一天!"
伯顿笑着拍拍夫人的小手。
"不过克伦府再好也缺了一样。"夫人又说。
"缺什么?"伯顿问道。
夫人眼神流转,"缺少个女主人啊!安德烈管家虽然殷勤,可终究是年纪大了些!"说着,她眨眨眼睛。
伯顿顿时"呵呵"笑起来。
宫中廷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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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尊贵龙神的卧室,权杖放在新做的架子上蒙着一层温润的光,滕五则睁着眼睛躺在床上,脸色有些发青。
自从神庙回来,前世的梦境便如潮水般熙攘,做梦她不反对,遇见厮杀的场景还有中血脉贲张的快意,但是梦中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床戏这就不大好了。
滕五撩开薄薄的毯子,□贲张的东西精神得很。清晨时分出现这种场景并不奇怪,做了春梦欲-望高涨也不奇怪,问题是自己不但在梦里做了,还跟在跟两个不同的人做。
嘉蓝和希亚一个英武、一个俊美,都还算是美男子这也不算什么,关键是不管和谁在一起,他滕五都在下面,而且很享受!
滕五抱头低声咒骂,梦境真实得让人毫不怀疑那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实。现在闭上眼睛,后面被人突进的印象还在,被冲撞的消魂感觉还在,自己被快-感逼得阵阵呻-吟的声音还在。嘉蓝总是直来直去,蛮力中带着温柔,快乐能把滕五生生溺死;希亚则好似在和滕五玩游戏,不断探索着新花样,身体的接触和纠缠总是会有惊喜。
滕五真的呻-吟一声,叹了口气,没想到,自己从16岁攻到现在,前世倒是被人攻了一辈子。更加无奈的是激情的余韵还在头脑里,梦里热情似火,现实却冰冷不堪。在原来的世界自己床上是不重样的走马灯,这个苍龙国显然没有考虑到就算是神,也有生理需要。咒骂了一声,滕五摸向自己精神百倍的小弟。
自己伺候自己就算是并不激情,好在总会合心意。滕五浑身一颤,虚弱地喘了几口气,伸手摸了块丝帕,擦了擦,随手扔在地上。
这些梦境让人一整夜都不消停,打打杀杀外加床上运动,抒解之后的滕五又觉得睡意上涌。看了看天色,这个时候,恐怕连乌阳的晨祷都没开始,滕五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清晨的阳光还算温和,卡斯穿着一身正式的礼服,叫人跟着自己,将早餐送到龙神的起居室。乌阳正站在卧室门外,见了卡斯一礼,"陛下还未醒来。"
卡斯在门口粘了一会儿,刚要走,便听门里滕五的声音,"有人吗?"
乌阳答应了一声推门就要进,却被卡斯按住了扶住门把的手腕。抬头看了一眼卡斯,乌阳沉没退后,卡斯推门进去,随即将门关上。
清晨的阳光从半开的窗帘外透进来,滕五慵懒地躺在宽大的床上,黑色的长发铺满了枕头,人依旧闭着眼睛。
卡斯站在门口便隐约闻到一股麝香气味,心下一动,这气味是男人就知道是什么。
"给我倒杯水。"滕五闭着眼睛吩咐。
卡斯到一边的茶桌上倒了杯水,送到床边,时才的麝香气味更浓了。
滕五迷蒙着眼睛撑起身子,拿过杯子几口灌下去,长出了一口气。娘的!睡个懒觉还能梦到徒步爬上神山,真是又渴又累。一转头,看见卡斯,"怎么是你?"
卡斯的目光正落在地上,滕五顺着看去,只见床边的地上,扔着一幅皱在一起的丝帕。再抬眼,滕五的目光正和卡斯撞在一起。
"有事?"滕五面不改色心不跳。
卡斯一笑,"跟你借艾玛。"
"。"滕五点头,懒得多说话。
卡斯拿过滕五手上的空杯放到一边,"早餐已经送到了起居室。"
滕五蹙着眉头又躺下去,翻身闭上眼睛,"放着吧,我再睡会儿。"说完,摆摆手。一会儿,便听见卡斯悉悉索索出去的声音。
滕五执拗地努力睡了一阵,又睁开眼睛。睡眠就像青春的小鸟一去不复返了。叹口气转过身来,一眼瞥见地上扔着的丝帕已然不见。
艾玛是匹好马,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她总是知道主人的心境。卡斯翻上马背,轻轻一抖缰绳,艾玛便小步在街道上平稳地走着,给主人一个凝神思考的空间。一辆辆马车从卡斯身边经过,有的放缓速度打开车窗向卡斯致意,有的匆匆擦肩而过,让人怀疑坐在车里的主人依旧昏昏欲睡。这是三个月一次的廷议,朝中大臣和部分王宫贵族都在宫中集会,清晨就要起床,还真是难为了一大批惯于玩乐的贵族。
卡斯策马进了皇宫,在第二道门前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跟在身后的侍卫,自己迈进内廷,走进大殿。有不少人已经到达,有的在大殿上早已准备好的座椅上坐着,有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宰相伊丹大人已经将要报奏的事情写在纸上,端坐在臣子一列的首位,卡斯走到贵族一列的首位坐下,静静地与伊丹对视了一眼。
在格里兰城左右逢源的威廉公爵身边聚集着的几位贵族身份显赫,伊丹之后的几个朝中大臣都在默默地翻看自己准备奏议的卷轴。卡斯看看殿上的人们,臣下和贵族泾渭分明。心下明白,那些治理朝政的大臣们也许是自己的朋友,但身边这些面带微笑、礼仪周全的贵族们却也许是自己的敌人。自己就好像白色羊群中的一只黑羊,被排斥也许仅仅是因为不一样。而那些大臣们心中的不平,也只是因为和贵族们不一样的血统。
殿前的铜钟敲响三声,点上所有的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定,一会儿,理查王被内侍们搀扶着从殿上偏门进来,身后跟着乌纳王妃和卢修,卡斯见了,眼睛一眯。
理查王在宝座上坐定,乌纳王妃坐在稍低一些的软座,卢修神情自若地来到卡斯下手,卡斯转头看了卢修一眼,顺便瞥到卢修身旁的座位还是空的,那应该是兰顿公爵的位子。
几日不见,理查王好似又苍老了许多,但精神还算好,抬抬手,"说吧!"
伊丹站起身来,先是冲理查王和乌纳王妃、卡斯施礼,然后坐下说,"三个月来,内政司共有几件事。首先是南方六城城主恳求陛下派出能工巧匠,到南方治水。艾伦,你为陛下说说具体的情况。"
伊丹下手隔了几个的座位上站起一个年轻人,手拿卷轴,开始朗朗而谈,"南方六城是靠近朱凰国的六个城池,分别是……"
伊丹每说一件事,便有相关司局的人起身说明,列出目前可能采取的几种措施,然后由贵族们发表见解,最后再由理查王定夺。一条条事情说下来,伊丹看了看手上卷轴上最后写下的一行小字,清了清嗓子,说,"最后,是城中富贾要求通商的事情。"
"格里兰城是我国都城,但跟南方一些富庶的城市相比,商贸还不够繁华。城中的富贾们都走南闯北、颇有见识,他们联合上书,希望能够放开全国的商路,让他们创造更大的财富。"伊丹说,"目前,贵族们各自的封地中商贸是流通的,但一件货物从一个封地到另一个封地,一出一进都要交税。这给流动商人们增加了很多负担,因此除了别处必需的高价货物,一般商人都都不会将南货北运或者北货南运。"
伊丹略一停顿,看看对面神色开始戒备的贵族们,接着说,"所谓通商,就是商人能够在全国范围内自由进出货物,最后统一交税给国家,这样既可以避免贵族在自己的封地上随意抬高税收,有能充盈国库。国家和百姓由此都能得益。在臣看来,这倒是一件好事。"
"通商?"理查王想想,冲贵族一列抬抬手。
贵族一列中早已开始小声讨论,一会儿,有人说道,"商人们本就是追逐小利的一群小人,耍些小聪明,骗点小钱。何必在意他们说什么?"
大臣一列中立刻又人反驳,"国家有商人的存在才会繁荣。格里兰城里若是没有商人,请问大人您的吃穿用度都从何而来?商人也是君主的子民,君主应该倾听商人们的要求。"
"他们从贵族们的封地中贩卖货物,就应该交税。"
"商贸是应该交税,但各个封地不能没有秩序地抬税,西边的几个城池的税收已经高于货物本身的价格,商人几乎绝迹。"……
一时间,大殿上闹闹哄哄、你来我往。理查王皱起眉头,只觉得头疼。伊丹大人见了,重重地咳嗽一声,"商人不是不交税,而是统一上交给国家。国家可以调整税收,提高能够在全国通商的富贾的税点。这样一来,国库充盈,在各个封地需要帮助的时候,国家也能拿得出钱粮来。"
威廉公爵微微一笑,"伊丹大人这是要用贵族们的私房钱来充盈国库啊!"
伊丹"呵呵"一笑,"我这个老头子可没把爵爷们的钱财放到我自己家里的金库中啊!"
两位老奸巨猾的人互相对视,都笑了起来。卡斯沉吟不语,嘴角带着一丝微笑。
"陛下!"伊丹转向理查王,"请陛下决断!"
理查王想了想,"充盈国库倒是件好事,国家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
"陛下!"乌纳王妃柔美的声音响起,"您这可是跟王公贵族们要零花钱?"
"什么?"理查王看向乌纳。
乌纳王妃一笑,"就那几个商人南南北北地卖货,交税又能有几个钱?众位爵爷在格里兰城居住的花销用度都是封地出的,大家在都城建造了房屋、街道,您还惦记着人家家乡的那点钱!"
乌纳王妃一开口,威廉公爵脸上的笑意就更深了。理查王也微笑着,没有说话。卡斯看了看自己的父亲,不知道这位任性的君主心中在打什么主意,为什么嘴角的笑容带着些许讥诮的意味。
卡斯瞥了一眼伊丹,伊丹将手上的卷轴合上,"这次廷议商谈的事情就是这些……"
"陛下!"威廉公爵忽然说话,"在下有一件事情,需要您的明示。"
理查王看向威廉的目光一闪,"你说。"
"关于我国的海防。"威廉一说,众人都是一愣。
"我国的海岸线是四国大陆中最长的,北方海域波涛湍急,海族难以侵扰,可是南方的海域平静,我听说最近有不少沿海城主都为日益放肆的海族头痛。"威廉说,"陛下,在下的封地就在海岸线旁,如今家族已不豢养士兵,但海上的实力却保留了千年。臣封地的海上力量已经足够称为国家海军的基础。因此,在下恳请陛下,壮大国家的海军,以保卫南方海域……"
"海军?"理查王打断威廉的话,"你是说,你愿意将你的海军交出来?"
威廉"呵呵"一笑,"不管是陛下您亲自率领,还是威廉家族为陛下效力,海军保卫的都是相对平静的南方海域,所以……"
理查王看看卡斯,又看看乌纳王妃矜持的背影,"你说。"
"所以请国库拨出款项,训练军队,威廉愿将权力交给陛下。"
理查王"嘿嘿"一笑,"交给我,莫不如说是交给我的王子们。"
话音一落,卡斯瞥见身边的卢修手上一动,原本放松的手指握成了拳头。果然,便听威廉公爵说,"卡斯殿下日夜忙于内政事务,恐难□,还望卢修殿下多多操劳了。"
众人听了,有的感到惊讶非常,有的自认在意料之中。
卡斯则面色一沉,耳边似乎响起大祭司的话,"他们已经磨历了刀枪,殿下,您避无可避。今天是都兰王后的祭日,请殿下在神前发誓,即使是为了王后也要保全自己、保全王位!"
卡斯闭了闭眼睛。
"接受您的命运吧!殿下!到了坚强的时候了。"大祭司说,"不要等着命运来找您,您应该迎着命运的方向走……"
命运吗?卡斯深吸一口气,这么多年了,难道自己还没做好迎战的准备吗?为了母后,为了……卡斯脑中忽然闪出滕五的脸……
而同一时间,在几乎所有贵族、朝臣齐聚皇宫勤政殿时,名震一方的兰顿却站在克伦府门前,求见龙神陛下。
借力打力
已经看到兰顿在马场前站定,但滕五却没有停下来,依旧纵着□的枣红马绕圈奔驰。这个世界的主要交通工具就是马匹,滕五虽然会骑,但丝毫谈不上精通。所以到马场遛马成了他出了清晨练功之外的必修课。
"驾!"滕五用马鞭拍着马臀,拉着缰绳要格里向斜对角冲去,哪知格里忽然一声长嘶,自行掉转了方向,小跑到兰顿跟前停住,伸长了脖子,在兰顿肩上蹭了又蹭。
"嗨!格里!好久不见!"兰顿笑着接受格里的示好,仰着头,看向滕五。
滕五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兰顿。一身淡色的束身衣,身上没有时下贵族们流行的各种装饰,栗色的头发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颜色淡了一些,正好配上他惯常的笑容。让人看了愉快、放松。但此时的滕五却是眉头一蹙,"你认识这匹马?"
兰顿一笑,"这马正是在下进献给陛下的。"
滕五冷冷看了看兰顿,翻身下马,顺手将缰绳扔给了兰顿,"那就顺便带回去吧!"
"陛下?"
"我可不要已经认得主人的马!"滕五摘下手上的粗布手套,连同马鞭一起交给随行的仆人。
兰顿牵着格里上前,"你不是一直想要一匹枣红马吗?格里很好。"
什么叫我一直想要?滕五撇撇嘴,"再好也不是我的东西。还真是多谢兰顿公爵的心意了,我心领了。"说着,冲远处的马场管事喊道,"明天给我另找一匹带过来!"
"唉!"兰顿叹气,无奈太喜欢自己的马上坐着钟爱的男人的感觉,便拉着格里走到滕五身前。滕五觉得后颈一痒,接着便是一只马头伸过来,没轻没重地蹭着滕五的肩背后颈。
"诶?喂!嘿!格里!"滕五被格里的力量拱得向前迈了好几步,偏偏格里还是不肯罢休。
"好了!好了!哎呀!"滕五被这只善于撒娇的马弄得没脾气,旁边仆人连忙奉上几颗硬糖,滕五伸了手,将格里热烘烘的嘴引开。冷冷地兰顿一眼,还真是马如其人。
"想知道格里的好处吗?"兰顿拉过缰绳翻身上马,纵马扬蹄奔出很远。滕五好整以暇地看着,只见兰顿在远处调头回来,速度越来越快,滕五吃惊地看着兰顿和格里奔向自己,在下一刻被一结实的手臂一把捞住,双腿在空中划了个顺畅的弧线,自己已经坐在马上,被兰顿紧紧搂在怀里。
"驾!"兰顿双腿一夹,格里箭一般地冲了出去。滕五从未以这种全力的速度奔驰,夏日耀眼的阳光和因奔跑带起的风让他眯起眼睛。□的震颤和兰顿紧紧护住自己小腹的手掌都让滕五有种奇异的感觉。
好象很久以前,自己就和他这样飞驰过,那是在浩瀚的草原,前方不知去路,后面尚有追兵。一匹枣红马载着自己和希亚狂奔,开始时还会紧张担忧,后来好象这一切就只是为了那一场飞驰。
整个克伦府的道路都被清开,在兰顿抱着滕五飞驰一圈后,所有人都自动离开了主道,小小马场自然无法承载格里的狂奔,几圈之后,连人带马都畅快淋漓。格里的步伐终于见见放缓,脊背已经往下流淌经营的汗珠,兰顿身上也带着清爽的运动气味儿,滕五被这些气息包围着,心中不觉一荡。
后背始终紧紧贴在兰顿的前胸,两人气息相闻,格里缓缓走着,滕五迷惑地转头看向兰顿,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抚上他的脸。两人一寸寸地靠近。
"希亚?"滕五的唇碰上了兰顿的。兰顿手上一颤,松开缰绳抱住滕五,小心翼翼地吻着,带着久违了的满足的叹息。
没有了缰绳的指引,格里自由自在地在克伦府偌大的地盘上小步走着,于是众多人等都见到了这幅堪称唯美的画面。
乌阳睁大眼睛看着尊贵的龙神陛下在马上与背后的男子亲吻,安德烈则老脸上满是焦虑,心中祈祷,仁慈的龙神啊!卡斯殿下千万不要这个时候回来!
克伦府从上到下都在激烈进行心理活动的同时,皇宫的勤政殿里,同样是众多人等都在转动着自己的心思。
听了威廉公爵的建议,理查王看看目光闪亮的卢修和乌纳王妃挺直的脊背,无声地笑了。一支军队?不管是陆军还是海军,乌纳还真有办法为儿子搞出一支军队来?还真不能小瞧女人的魅力呢!
乌纳侧身看向理查王,"陛下,修整军队耗资巨大,国库能支出多少呢?"
卡斯看向乌纳,心中冷笑,这个女人的确不简单。威廉有些家底自己是知道的,的确有上千在海上颇为能耐的家仆。将一千人说成一个王国的海军,就好象抛了块沾了煤灰的肉给理查王,想吃会咯到牙,不吃又舍不得。
卡斯忽然一笑,"真是难得威廉公爵的忠心,不知筹措海军要多少钱?"
威廉立即回答,"按照王国的建制拨发军饷,还要出资训练、造船。"
卡斯摆摆手,"父王!儿臣看来,不管有多么艰难,王国的海军还是要建立起来的。目前格里兰城所在的北方虽然没有海族侵扰,但南方海域一直不太平。海族个个凶狠,抢完了就走,我们不能称为他们理所当然的粮仓。这些年与朱凰国交好,朱凰海军的强大也时常庇护南方我国的百姓,但着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儿臣以为,当派王子监军以示重视,如此看来,王兄确是合适的人选。"
卡斯这么说,殿上众人都深感意外。理查王看着卡斯,脸上露出了然的微笑。乌纳王妃审慎地看向卡斯,卢修也低垂眼帘,未露喜色。
"有财政司的人吗?"卡斯说,"国库能支出多少?"
伯顿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卡斯,立即起身,"陛下,国库今日已经拨出两笔开支,一是侍卫大营的军饷,二是每年调派支援白武国士兵的粮草被服。眼下所剩金银仅足以供应国家到明年年初的开销,所以……"
还没等乌纳王妃蹙眉,卡斯严厉的声音已经响起,"少说废话!就说什么时候能拿出钱来!"
"回殿下,要不影响今年冬天的用度,最早也要明年开春之后,新一轮税收上缴才能有钱。不过到那个时候,即使是拨出金银,数量也十分有限。"
伯顿说完坐下,大殿上又是一片寂静。威廉一是支持卢修王子,二是想借着国家的钱财壮大自己的声势。至于乌纳王妃和卢修,也断不可能掏出自己的私房钱。说一千道一万,没有钱,什么都是泡影。
卡斯忽然"呵呵"一笑,"可见,如今实行全国通商正当其时。"
众人一愣,话题怎么又转回到了通商?
卡斯看了看身边的贵族们,笑道,"父王,儿臣以为威廉公爵的无私举动给所有王公贵族们做出了榜样。为了国家的海军,贵族们也应该以威廉公爵为马首是瞻。虽然通商的税收是小钱,但聚沙成塔,到了国库中可就是大钱了,正好可以用于海军的建制上。与国与民,都是好事。"
伊丹早已明了卡斯的用意,连忙说,"陛下,如果全国通商,商贸自然繁荣,货物流转快了,税收也就多了。到时候国库充盈,对建制海军大有裨益。何况,这也是威廉公爵对国家的忠心。一支军队都能献于陛下,又何况是小小的过境税收呢?"
一干大臣纷纷点头,"威廉公爵的确是贵族们的楷模。"
"这是……"威廉公爵一阵错愕,其他贵族看向他的眼神中也多有不满。
理查王看着卡斯和伊丹一唱一和,心中暗笑,这一出戏演得好。明知道无法阻止,就顺水推舟,顺便解决了此前的问题。这下全国通商和建造海军姥姥绑在一起,不行也得行。可怜的威廉唱了高调,却成了贵族们的公敌。卡斯达到了目的也算是好法未损。至于卢修……孩子,你的海军明年还不见得有影子呢!
理查王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事情就这么定了。伊丹拟好通商细则,再来找我。"说着,理查王站起身来,旁边内侍连忙搀扶,殿上众人纷纷站起恭送君主。
理查王走了几步,忽又回头,"威廉!"
"陛下!"威廉公爵躬身。
"王国会记住你的贡献!"说完,理查王转身离去。
理查王的身影消失在大殿偏门,卡斯面带笑容地转向威廉,"威廉公爵今日的义举带动了所有贵族,王国会感谢你们的。"
被感谢了的威廉脸上笑容僵硬,"过奖,过奖。"
贵族们也纷纷阴阳怪气地上前恭贺,有的干脆拂袖便走。
卡斯毫不在意乌纳王妃射向自己的恨恨目光,冲卢修微微点头,向殿门走去。伊丹见卡斯离开,便也快步跟上,在内政司门口与卡斯道别时,别有深意地说,"殿下,他们动了。"卡斯弯弯嘴角,点头离开。
卡斯心情大好,艾玛也撒着欢回到克伦府。克伦府大门没有象往常一样远远地就打开,直到卡斯奔到近前,值守的侍卫们才如梦初醒地拉开大门,都低着头,神色颇为尴尬。
卡斯一蹙眉,纵马奔进,艾玛流畅的步伐却被卡斯猛地用力勒住。卡斯死死盯着广场草地边的一匹枣红马,马上坐着两个人,旁若无人地亲吻。卡斯的心好象被神的手掌无情地狠狠握住,喘不过气来,生生地疼。似乎触动了遥远时光之前的伤口,无力却又痛苦。
兰顿沉迷且长久地吻着,从孩童开始便一点点地寻找记忆的拼图,好象为了这一刻,自己真的已经等待了千年。"啊……亚岱尔……"兰顿脱口而出地感叹。滕五却眨眨眼睛,好象在一瞬间清醒了过来。一把格开兰顿再次凑过来的脸颊,手肘向后用力一顶。兰顿没有防备,"噢"地一声捂住自己柔软的胃部,接着滕五附下身子,双手向后揪住兰顿的衣领,肩背助力猛地一甩,兰顿整个人顿时飞了出去,"啪"地一声摔在地上,把正在吃草的格里吓了一跳,连忙后退。
滕五剑眉倒竖,抓过缰绳,催动格里抬脚踩上去,但格里认得兰顿,每每扬起前蹄,却偏偏落在兰顿身侧。兰顿仰望着滕五骤然恼怒的样子,捂着疼痛的肚子。
不管是仆人还是侍卫,都为着突如其来的变数惊到。龙神陛下如此恼怒,难道刚才两情相悦的画面是胁迫?不象啊!
滕五反复踩踏不成恨恨地将格里拉到一边,冲兰顿低吼,"你给我滚出去!"
卡斯见状策马奔去,见卡斯过来,滕五调转马头,冷脸跑开。
卡斯纵马在兰顿周围绕了几圈,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略带狼狈的兰顿,"公爵阁下错过了重要的廷议,就是在我的府上对龙神不敬?"说着,他看看兰顿,"然后象这样失礼地从马上摔下来?"
兰顿刚刚缓过气来,看向卡斯,"如果你能象我一样得到他主动送上的吻,就会发现我付出的代价都很值得。"
卡斯脸色一变,大声吩咐,"来人!遵照龙神陛下的旨意,帮助兰顿公爵离开我所拥有的土地!"
一吻动情
卡斯策马奔向后方的裙楼,见到有呆愣在地的仆人便问,仆人经历了龙神与公爵的亲密画面变得支吾难言,干脆指了指花园后面的林子。
滕五从未对这片林子产生过任何兴趣,可枣红马格里一阵狂奔,直接就扎到了林子里。夏日繁茂的枝杈就像一道道拦马桩,格里冲了一会儿便自动停住。滕五坐在马上胸口不断起伏,心中有着难以言说的不快。亲就亲了,可亲着老子,嘴里叫着别人的名字!亚岱尔,那是谁?
"从树林中走出来的人,应该象树一样坚韧,你的名字叫亚岱尔……"
"伟大的龙神亚岱尔!龙神之名将传播四方!"
"亚岱尔!"
"亚岱尔?"
一时间,好像整个林子都在发出"亚岱尔"的呼喊。滕五正凝神搜寻脑中声音的来源,忽被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滕五!滕五!"
是卡斯。滕五转头,只见卡斯挥剑一边将横生的枝杈斩断,一边冲自己的方向奔来。
"滕五!"卡斯叫着,滕五好像在一瞬间确定了自己是谁。
卡斯策马奔到滕五旁边堪堪将艾玛勒住,见滕五愣愣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卡斯从未见过滕五如此迷茫的眼神,不禁伸手抚上他的脸颊。
"我是谁?"滕五忽然问道。
"什么?"
滕五直视卡斯的眼睛,"我是谁?你刚才叫我什么?"
卡斯疑惑地舔了舔嘴唇,看了看滕五,"你是龙神,你的名字是滕五。"
滕五怀疑地看着卡斯,"你知道亚岱尔吗?"
卡斯眨眨眼睛,觉得名字有些熟悉但是……"我不知道。"
片刻之后,滕五看向卡斯的眼眸逐渐清明,"啪"地将卡斯抚在脸上的手打开,微蹙着眉头催动格里往外走。
卡斯马术比滕五强得多,缰绳轻轻一带,艾玛就拦在了格里前头,卡斯看着滕五,说,"我看见你和兰顿在亲吻。"
滕五斜睨着卡斯,"是的,如何?"
卡斯闻言暗自咬牙,"是你主动吻了兰顿。"
滕五眉毛一挑,?陈述句。滕五看着卡斯,沉吟着,卡斯被他黑亮的眼睛注视,开始心跳加快。
滕五忽然一笑,凑了过去,嘴唇轻轻碰上卡斯的唇,眼睛看着眼睛,嘴唇贴着嘴唇,停顿片刻,随即离开,"我也主动吻你了,怎样呢?"
说着,滕五让过艾玛的马头,格里迈步要走。就在两人错身的时分,卡斯一夹马身,艾玛向侧方一步,艾玛靠着格里,卡斯和滕五大腿相贴。
卡斯闪烁着宝蓝色的眼睛,看着滕五,低声说,"那不是吻。"
卡斯说着,伸臂揽住滕五的腰身,嘴唇贴了上去。他先是望着滕五轻柔地辗转,接着在满足地叹息之后,闭上了眼睛,收紧了双臂,唇舌勾开滕五的唇齿,温柔地舔舐。
滕五看着卡斯,嘴角讥诮的笑容随着深吻而消失不见。如果一个吻就能诉说衷肠、传达情谊,那么卡斯唇舌的吮吸就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卡斯轻轻退出来,唇瓣在滕五的唇上蹭了蹭,"你说过,要主动吻我的。"
滕五一愣,卡斯轻声说,"滕五,吻我,嗯?"
也许是夏日的阳光从斑驳的树叶上方投进卡斯宝石般的眼睛,也许是卡斯恳求的声音真挚动人难以拒绝,又或者是他清楚而温柔地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滕五鬼使神差地含住了卡斯的嘴唇,看着他因阳光而璀璨的眼睛,探出了自己的舌头,轻轻一挑,然后强势地深入。
卡斯呻-吟一声,一手扶上滕五的后脑,宽容地接受着,执着地回应着,静谧的树林里,只剩下两人时而喘息、时而叹息的声音。
两人嘴唇终于分开,气息互相侵扰,亲昵地靠在一起良久,滕五忽然坐直了身子一声"驾!",格里顺着卡斯开辟过的道路冲了出去。
一连几天,滕五时不时地就会想起树林里的那个吻。深沉,缠绵,悸动,所有自己年少时渴望却不可得进而以为不存在的感觉都在那一个深吻中迸发。这种奇异的发现令滕五对卡斯产生了兴趣,虽不至于去寻找,但每日三餐加上下午茶,滕五审慎的目光不时在卡斯脸上扫过。
卡斯对滕五探究的目光并不躲闪,总是直接对视过来,让滕五除了发现他蓝色的眼眸着实漂亮之外,还真没找到什么异状。卡斯对自己的照顾不经意间让滕五想起了滕三,如果撇去卡斯眼中不时闪烁的爱意,那他简直就是滕三的翻版。当然滕五也会偶尔想起那诡异不见了的丝帕,但他着实想象不出,卡斯拿沾了自己□的帕子做什么。看样子那黄毛虽然不够聪明,但起码不会是个变态。
与此同时,格里兰城的商人们都乐开了花,历朝历代都曾经考虑过全国通商,可只有在理查王朝成为了现实。以前贵族们势力庞大、封地广阔,时代的车轮前进到了此时,却正是苍龙国逐渐收回贵族利益的时候。
都城的几家大商户每天都派人到内政司布告栏前等候,商人老爷们则在家里盼望仁慈的伊丹大人早早将规矩和税点定下来,甚至有人已经派人骑快马通知南方的亲戚备货,因女儿逃走而更为著名的苏伊顿大人则干脆在集市上招募伙计,声称要到南方开办商铺。
因全国通商而兴起的商业热潮也席卷了滕五的常青会,乌阳带回消息说,杰克他们跟着老师已经认字了,几个孩子到苏伊顿大人的铺子里找到了打零工的差事。还让乌阳带回了话,说传说中跟男人私奔的欧蒂娜小姐漂亮是漂亮,但火气十足,现在又传说她并没有私奔,这点杰克他们是相信的,因为没有一个男孩子认为会有男人跟这样一位火爆小姐共度余生。
卡斯多年来隐藏的势力在悄悄的生根发芽,商人们从苏伊顿那里知道了是王储卡斯力排众议为卑贱的商人们争得利益,出身不够高贵的年轻臣子则抱团依附于新锐的王储。宰相伊丹照常协助卡斯处理政事,卢修和乌纳王妃也真的开始着手组建海军,到底还是从国库中要了些钱,征用了神山脚下的一大片沙滩,修建船厂。威廉公爵的上千名海上护卫正沿海北上,全国也在各处征兵。
理查王在病弱中度过了夏天的头两个月,却依然有精神临幸后宫的王妃。也许是家乡人前来探望的喜悦,理查王得宠的妃子竟然双喜临门,怀上了苍龙国理查王朝的第三位王子。而此时的卡斯却顾不上欣赏乌纳王妃发绿的脸色,因为他每天夜里都会梦见睡在不远房间的滕五。
这个滕五有些不同,带着少年的青涩和懵懂的眼眸,包着一块发黄的头巾,站在高处的岩石上,看着自己抖动双剑,眼中充满惊奇。
"你从哪里来?"卡斯将双剑还鞘,抹抹头上的汗水。
滕五闪着黑亮的眼睛,"从树林里来。"
"哈!"卡斯听见自己说,"树林里?是南方的葱茂森林?还是北方黑金森林?"
滕五眨眨生动的眼睛,指了指瀑布后面的小树林,"就是那片林子。"
卡斯睁大眼睛,跳到滕五面前,"好吧!那你叫什么名字?"
"亚岱尔。"
"亚岱尔?象树木一样坚韧的人?"卡斯撇撇嘴,"难怪说你是从树林里来的。"
"你是从哪里来的?"滕五问道。
"我的家乡在整个大陆的东边,是龙神的故乡。"卡斯仰起头,"我从家乡出来,就是为了寻找龙神的!"
"龙神?"滕五从岩石上跳下来,直接落到了卡斯身前,"龙神是什么东西?"
卡斯先是惊异于滕五的俊美,然后正色道,"放肆!那是伟大的龙神!"
滕五一笑,"好吧!伟大的龙神是什么东西?"
"那是……"卡斯看着少年清澈的眼睛,忽然觉得说不出话来。低头看看脚下流淌的水,又看看不远方发出轰隆声音的瀑布,"我们的龙神是拥有黑色头发和黑色眼睛的最为尊贵的神,是……"
卡斯转头一瞥,目光立刻停滞不动。那个少年兴致缺缺地听着,正将发黄的头巾泡进水里,又覆在脸上,发出惬意的叹息。
滕五看向发愣的卡斯,"然后呢?"
卡斯的目光则落在滕五杂乱的乌黑头发上,久不能言。
"在想什么?"滕五抱着他的权杖靠过来,营地的篝火映着他的金色皮肤,整个人显得精致柔和。
卡斯笑了,"在想第一次见到你的样子。"
滕五"呵呵"一笑,"多少年了,还记得?"
"怎么不记得?"卡斯宠溺地看着滕五,"不知道自己是谁,还问龙神是什么东西?"
"哈哈!"滕五大笑。
"真的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卡斯说,"早上希亚还在抱怨你的习惯很奇怪。"
滕五摇头,"一睁眼就在林子里,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卡斯伸手搂住他的肩膀,"不要紧,我们总会在一起。"
滕五转头看着卡斯,温和地笑了。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青年拎着阔剑走过来,"不要在我面前卿卿我我!"
卡斯听见自己的声音,"希亚,离我们远点。"
"哼!"英俊的青年一挥阔剑,滕五敏捷地伸出权杖一挡,"当"地一声脆响,卡斯猛地睁开了眼睛。
在黑暗中看了看,这是自己的房间,但晚风垂在自己脸上的感觉,篝火燃烧随风飞出的焦炭味道,还有怀里的滕五,都是那样的深刻鲜明。
卡斯愣愣地望着房中的黑暗,梦中的少年真的是他吗?
深吸一口气,卡斯抚上自己的额头。
问计滕五
不管是滕五还是卡斯,谁也说不好树林中那一个深吻带来了什么。滕五默不作声地观察着卡斯,
卡斯则在不着痕迹地一点一点靠近滕五。
滕五晨练的时候,会发现卡斯端着温润的奶茶在花园享受清晨的时光;随意到图书室寻找苍龙国的建国史料,却发现不久之后,卡斯也会到图书室共享图书时间。
滕五对直来直去赤-裸裸的示爱讨好习惯了,开始对卡斯这种在外围不断打转的做法觉得好笑,以致于每次卡斯禁不住看向滕五,都会发现那妙人在第一时间回头,狭促地回望自己。有时滕五大马金刀地坐在卡斯面前给他看,卡斯倒也毫不客气。
因为卡斯开始明显的动作,乌纳王妃那边的布局也在迅速展开。苍龙国的整个上层社会看得清楚,理查王到了强弩之末的时候,两位王子的争斗不能避免。从上一次的廷议开始,多年来两个阵营潜在的归属日渐明显,不管是大臣还是贵族都在考虑自己的将来,卡斯还是卢修,这是个问题。
在夜色沉静的中央大街上,一辆没有族徽马车在街上行走。到克伦府门前,车门一开,一个披着斗篷的人下了马车。
"谁?"守门侍卫警觉地询问,来人张开手,掌中放着一枚圆形龙纹徽章,侍卫们对视一眼,有人骑马到主楼通报,守门侍卫赶忙将门打开。
安德烈深夜披了件衣服便急匆匆地走向卡斯的房间,若不是贵族之家在走廊中奔跑有失仪态,安德烈是相信自己跑步的速度不减当年的。
"殿下!"安德烈响亮地敲门,"殿下!"
"有事?"里面传来卡斯的声音。
安德烈推门进去,将手中点燃的烛台放到卡斯床头,"殿下,伊丹大人来访,人就在图书室。"
"?"卡斯急忙起身,安德烈已经拿来了防寒的外衣,伺候着卡斯穿上。
"叫人准备点热茶和点心,不,还是你亲自去。"卡斯吩咐着,自己端着烛台下了楼。
一推门,便见头发斑白的宰相伊丹坐在椅子上。
"是急事?"卡斯伸手示意伊丹不必起身。
伊丹苦笑,"最坏的情况是急事,但也可能是我庸人自扰。"
"怎么?"卡斯在伊丹对面坐下。
"乌纳王妃又在搞花样!"伊丹说。
卡斯看向伊丹,等待下文。
"塔尔男爵那边的消息,说这几天,乌纳王妃为了王国海军向所有的贵族举债。就在今晚的乌纳王妃举办的舞会上,威廉公爵第一个献出了自己封地两成的赋税表示忠诚,有沿海封地的小贵族还将自己的封地卫队献了出来。而每个愿意借款或者显出封地卫队加入海军的贵族,都能得到乌纳王妃和卢修王子亲手书写的凭证。"伊丹皱着眉头说,"有几位贵族已经捐了款子,威廉公爵要求大部分贵族天一亮,就要到乌纳王妃的府邸表示对王国的忠心。"
卡斯想想,"这是要把贵族们强行绑架上他们的船?"
"是啊!"伊丹点头,"贵族们没有了金钱就什么都不是,金钱交给了乌纳王妃,今后自然希望卢修王子能够成事,否则他们血本无归。"
卡斯看看伊丹,"你怎么看?"
"还请殿下示下,是否想办法阻止?"
"嗯。"卡斯沉吟不语。
"还有一件事。"伊丹又说,"乌纳的兄长带着家族卫队突然出现在格里兰城外,说是探望妹妹。今年本就是后宫省亲的年份,这并不稀奇。但乌纳王妃的兄长直接代人住进了卢修殿下的府邸。而我刚刚得到消息,守城的军官们发现,格里兰城外在聚集大批军士,据说有几百人停留在城外的野山坡,看家族徽章,都是乌纳王妃一支的。您看……"
卡斯一愣,"现在就出动卫队?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伊丹叹了口气,"我也在琢磨,难不成,是想用家族卫队充盈海军?毕竟威廉公爵的一千名海上卫队太过单薄了些。"
"卢修不是已经从拥有沿海封地的贵族那里征讨士兵了吗?"卡斯沉吟着,"加入自己的人也未尝不可,不过也只有几百人……"
图书室里正一片安静,忽听旁边有人打呵欠,卡斯和伊丹两人都是一震。
"谁!"伊丹抢先出声,卡斯则单手摸上藏了匕首的桌边机关,蹙眉望向发出声音的方向。
图书室里一人多宽的长椅冲着书架放着,高高的椅背在书架上打下一片暗影,也遮住了此时此刻躺在长椅上的人。
卡斯和伊丹看向那张椅子,只见一只手伸出来扶住椅背,接着一本厚重的书"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然后是一个人慵懒地坐起,还睡眼迷蒙。
"陛下?"伊丹吃惊地看着滕五衣冠不整地站起身来,身上只着轻薄的睡衣。
早在看见那只手的时候卡斯就已经认出那是滕五,此时已经脱下自己的外袍,上前几步披在滕五肩上。
滕五厌烦地看看卡斯,恶人先告状,"深更半夜,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伊丹没见过滕五如此随意的模样,自家的管家路卡因为惹怒了龙神而毙命,自己也为龙神是否降罪而忧心忡忡了好几天,心中对滕五的认知显然和真正的天神一般模样,等看清是滕五,伊丹就已经跪倒在地了。
滕五蹙着眉头懒得说话,冲伊丹摆摆手,卡斯明白,连忙叫伊丹起来坐下。
卡斯手掌微扶滕五后背,滕五则转头坐在了卡斯原来的位置。此时安德烈刚好敲门送进热茶和点心,看见滕五心下一愣,回身出去又为伊丹准备了杯子,给卡斯带来了外衣。
卡斯坐在滕五身边,柔声问,"怎么睡在这里?"
"睡不着,看看书。"滕五喝了口热茶,身子渐渐温暖起来,"哪知道你们有半夜会面的嗜好!"
卡斯和伊丹都是一窘,在龙神面前,伊丹这个半大老头儿内心比较脆弱,卡斯则知道滕五在玩笑。
"你听到了?"卡斯笑道。
滕五拈了点心扔进嘴里,"哼!好不容易睡个好觉,又被你们吵醒,我还当什么大事儿!"
卡斯眉头微蹙,看向滕五的眼神柔和,"陛下怎么看?"
滕五不顾形象地大嚼一通,喝了热茶,"若说乌纳王妃敲诈都城的贵族,那简单得很。天一亮,你就派人早早的挨个敲贵族们的大门,就说乌钠王妃来要钱要人了。人家若给,你就照单全收,人家若不给,那就是你要拉拢的对象了。"
伊丹听着,脸上呈现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卡斯微蹙的眉头也缓缓展开,终于"扑哧"一笑,"这真是个无赖的想法。"
滕五冲卡斯冷冷一笑,心说,兄弟,你这算是说对了!老子还真就是收保护费出身。
一旁的伊丹大人猛地拍手,"这可真是妙计啊!"说着,又热切地看向滕五,"那么请问陛下,乌纳王妃的族人为什么要带几百人来都城?"
滕五一哼哼,"这我可不知道了。不过若是把人送到什么海军里去,倒也能理解。"
"怎么说?"卡斯问道。
"在一群本来不属于自己的军队中建立忠诚,不如将对自己忠诚的人放进这只军队。"滕五斜睨着卡斯,"你不会以为威廉公爵会心甘情愿将自己上千兵马白白拱手让人吧!"一个小小的格里兰城自然藏不住什么秘密,威廉公爵的大义更是早已传遍都城。
伊丹大人有些疑惑,"可是他们只有几百人,若是加上跟其他贵族要的兵马,这也……"
"这就不少了!"滕五说,"一个忠诚的士兵能够影响身边的人,还能及时了解普通士兵的想法,有着这些人,要整只军队忠于卢修就容易得多了。"说着,滕五一笑,"这个就叫掺沙子!"
"掺沙子?"伊丹想了想,自觉理解不了龙神陛下的奇思妙想,但对于滕五给出的解释依然佩服得五体投地。
滕五揉揉额角起身,施施然走到门边,转头,"记得让讨债的早点去!我担保那些贵族这一整晚都没有睡觉。"
卡斯含笑看着滕五开,看向伊丹,"怎么样?就按照龙神陛下的指示去做吧!"
伊丹连连点头,严肃的宰相一想到乌纳王妃的使者扑了个空,脸上也不觉现有狡黠的笑容,"殿下,恐怕还要准备人马,不管是装钱还是拉人,都要赶在乌纳王妃的前面。"
卡斯点头,"至于城外那几百名护卫,派人紧密观察。"
"是。"伊丹应声离开。
坐在图书室,卡斯觉得今晚与滕五的相遇妙不可言。精神很好地处理了手上的政事,看了几个卷轴,等再抬起头来,天已经大亮了。
安德烈一直等在门外,此时也不得不进来提醒卡斯注意身体。卡斯上楼走向自己房间的时候,脚下一顿,回身看看大门相对的滕五的房间,不觉迈步过去。
"殿下?"安德烈在身后小声唤道。
卡斯摆摆手,轻轻推开滕五的房门,穿过起居室,站在卧室门前。静静地将额头抵在门上,感受着滕五就在门的那一边,卡斯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这么做过。心中是种奇异的感觉,知道那人最贵为龙神,高不可攀,却做梦都想将那人搂在怀里揉进心里。
卡斯叹了口气,刚想离开,就听门里传出一声模糊的呻-吟。卡斯凝神听听,皱着眉头推门进去,只见晨曦的光温润地洒进房中,滕五安然地躺在床上,薄薄的毯子滑落到一边。
卡斯一笑,轻手轻脚地将毯子拾起盖在滕五身上,谁知滕五伸腿将毯子踢到一边,侧身蹭着毯子,又是一声呻-吟。卡斯看着滕五满脸潮红、眼角含春的样子,呼吸骤然粗重。
此时的滕五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他正与嘉蓝相拥着躺在野外的草地上,仰望着浩瀚的星空,旁边的篝火噼啪作响,嘉蓝正覆在他的身上,亲吻、磨蹭。
"嗯……"滕五不耐地呻-吟着,手指插-进嘉蓝浓密的头发,着急地抓着,"嘉蓝,你……快点……"
"快点?"嘉蓝亲吻着他的前胸,"时间多得是,我们慢慢来。"说着,嘉蓝重重地一咬,滕五"啊"地一声,身子一跳。
嘉蓝低沉地笑着,嘴唇不断向下,舌尖在滕五肚脐中打了个旋儿,舔向他的小腹。
"嗯……"滕五震颤着身子,咬着下唇,随着嘉蓝的手掌嘴唇而动,嘉蓝却始终在他□周围打转,就是不照顾他要紧的地方。
滕五眼中带着水气,自己伸手向下,却被嘉蓝"啪"地打开,"我在这里,你还敢自己来?"
滕五瞪着嘉蓝,气急地要一脚将他踢开,嘉蓝一把抓住滕五的脚踝,"你还很有精神嘛!"说着,亲吻落上脚踝,然后一路向上,在胯间停顿片刻,一口含住了滕五。滕五只觉得落在温暖润滑的所在,不觉一阵战栗。
生理需要
嘴唇被温柔地吸住,下身要紧的地方也被好好地照顾,好像被手指温柔地包裹着,一上一下地磨蹭。滕五低声感叹着,放松了身体,伸臂搂住了那人的脖颈,开始主动地加深亲吻。
那人明显地身上一颤,服侍滕五下身的手指更加卖力。
"呜……"滕五难耐地蹙起眉头,将身子贴上去,眼睛微微眯着,竟看见了茫茫夜空中一丝晨曦的光。滕五眨眨眼睛,这哪是在树叶枝蔓的荒山野岭,这是……克伦府的卧室?
滕五倒吸一口气,却发现自己的空气全都被吻在自己唇上的人剥夺了,卡斯金黄色的发丝散落在自己眼前,卡斯正闭着眼睛,神情陶醉。
陶醉?滕五猛地推起卡斯压下的肩膀,卡斯睁开他宝蓝色的眼睛,看看滕五,随即又要吻下。
滕五手上一撑,"你……啊!"
滕五刚想说话,只觉得下身被卡斯重重一握,撑开的手臂也瞬间脱了力。卡斯趁机突进滕五的唇齿,唇舌纠缠着巡过滕五口中的每一个细节,依然高涨的情-欲被重新挑起。
卡斯的拇指在铃口上划过,滕五不禁一声呻-吟。卡斯全身半压在滕五身上,嘴唇紧密地接触着,将每一次动作引得滕五发出的声音都吞进口中。滕五脑中一片混乱,知道自己在意识还没反应过来时,身体就已经缴了械。
卡斯迎合着滕五的需要亲吻着,感受着手中东西的硬度,每一次粗糙的指肚围着前端打转,滕五便会浑身颤栗,发出平日不可能听见的虚弱声音。卡斯只觉得怀中的人如此娇美、可爱,他是神没错,但是,他也是人,会冲动、有欲-望,有血有肉……
滕五的神经被卡斯撩拨着,一次比一次难以忍耐,终于用力推开卡斯的唇,喘息地催促,"快点……快点……"
卡斯看向滕五的眼睛发亮,响亮地亲着他的下颌,仔细观察着滕五每一个细致的变化,只要他露出难以忍受的表情,卡斯就不由自主地转动手指,要他更加难以忍受。
"哼嗯……"滕五扬起修长的脖颈,情不自禁地在枕头上微微摆头,卡斯顺着那优美的弧线亲吻下来,吻进那早已揉开散乱的薄薄单衣,火热的嘴唇在滕五前胸徘徊,一路吻下去。
就像梦中经历的一样,滕五觉得卡斯温热湿濡的唇舌顺着自己身体蜿蜒而下,直奔那最火热的地方。
"啊!"滕五叫了一声咬住嘴唇,卡斯已经将滕五含了进去。
卡斯自己也是一愣,好像没有经过大脑的指示,自己就已经做出来这难以置信的事情,令人惊讶,但又极其自然。卡斯呼吸着属于滕五的味道,干脆耐心地温柔舔舐,手则开始抚慰自己高涨的欲-望。
几个吮吸下来,滕五难以持久,身子一抖,终于"嗯啊!"地一声泄了出来。卡斯躲闪不及,唇上沾了些滕五的东西,但卡斯早已顾不上这些,他垂头扎进滕五的颈窝,一边亲吻,一边照顾自己,等滕五喘匀了剧烈起伏的呼吸,卡斯也哼了一声,紧抱着滕五颤了颤。
等滕五最初的失神过去,卡斯也微微抬头俯视着滕五,两人都虚披着单衣,身上则赤-裸地贴在一起,呼吸的一起一伏都能相互感到。
滕五缓过神来,抬眼看向卡斯,"你打算就这么一直趴在我的身上?"
卡斯脸上一红,连忙抬起身子,互相温暖的身体骤然分开,两人身上都感到一冷,甚至身上沾染的对方□也在清晨的空气中阵阵发凉。
滕五一蹙眉,起身拉紧自己的单衣,二话不说,抬脚就进了旁边的浴室。一年四季都在准备的温热的洗澡水此时派上了用场,滕五尽兴地沐浴一场,等他围着宽大的棉布赤条条地出来,却见卡斯已经整理了装束,但依然站在自己的房间里。
卡斯手上拿着崭新的单衣,见滕五出来,便上前一抖手,亲自为滕五披在身上,麻利地扯掉滕五腰间的棉布,翻手将单衣合好,带子系紧。
滕五一扬眉,卡斯手上一块干净的棉布已经抚上滕五的头顶,顺着乌黑的长发擦下来,挤掉了不少水珠。滕五不动声色地站着,卡斯则干脆双臂圈住滕五,两手在他身后细细擦干他的头发,一双宝蓝色的眼睛还不时瞄瞄滕五的脸色。
滕五看着卡斯,脑子在飞快地转动。以往对待像卡斯这样不知死活的,滕五歪歪嘴角,自然有滕三收拾,如今虽然没有小弟但自己动手也未必会吃亏。想着,滕五弯起嘴角,笑着贴上卡斯,手掌已经伸到卡斯的脑后。
卡斯双手温柔地将滕五湿漉漉的长发托住,看向他的眼神深邃,谁都不会错认那眼里浓浓的深情。这黄毛看上自己了滕五早就知道,可如此直接的对视并不多见,滕五好像被那双蓝眼睛电了一下,手刀举到卡斯脑后就是劈不下去。略一迟疑的功夫,就又被卡斯的嘴唇压上,激情的余韵荡漾起来。
一阵热吻之后,滕五喘息着推开卡斯,没好气地说道,"身上一股怪味儿!"
两个男人刚刚泄完,身上还能有什么味道?卡斯看看滕五,又看看床,忽然上前拉铃。几乎就是下一刻的事情,滕五目瞪口呆地看到自己房门打开,温良有礼的安德烈冲两人躬身施礼,几乎让滕五怀疑这位老头儿是不是一直站在门口听声音。
卡斯吩咐,"叫人进来整理一下。"
安德烈看了一眼凌乱的大床,面不改色心不跳,低头称是。卡斯这边则为滕五披了件外衣,握着他的手肘,"我们出去吧!"
形势发展出乎滕五的预料,还没等提出反对意见,卧室的门便又打开了,仆人鱼贯而入,好象门外除了准备好的安德烈,还有这么一群仆人。卡斯带着滕五出门转向自己的卧室,一进门,果然空气清新了许多,没有丝毫暧昧的气味。
卡斯将滕五轻轻一抱便松开手臂,在他额角亲了一下,"你先休息。"
滕五看着卡斯走进了房间的浴室,心说,我是该休息。半夜在图书室被你们打扰还不够,一大清早便跑来占老子的便宜。看着卡斯宽大整洁的床,滕五毫不客气地躺了上去,将自己埋在松软的枕头里,看看周围,发现这时自己第一次到卡斯的房间里。
虽然所有摆设都是可想而知的奢华,但并不张扬,处处都有留白,整个房间透着简洁,也许这就是卡斯的风格,但具有个人色彩的物品实在太少。没有散落在矮榻上的衣服,没有摆在镜子前的装饰品,只有靠近露台的小圆桌上放着一本打开的书。
滕五翻了个白眼,一看就是个内心充满禁制的人的房间,就好像滕五小的时候,他的房间就象在太平间里放了一张硬板床,让人难以久留。想着滕五叹了口气,好在人长大了,也懂得对自己宽容了,和滕宁在一起的滕五也会好很多吧!
静静地想了想,听着窗外鸟儿唧唧喳喳的叫着,滕五几乎又睡了过去。就泄这个动词本身来说,晚上做过之后正好能睡个好觉,早晨真的不是泄的好时候。
滕五刚闭上眼睛,就听见浴室的门响。在厚厚的地毯上行走,卡斯甚至没有脚步声。片刻静谧之后,滕五只觉卡斯的手竟然摸上了自己的衣领。猛地睁开眼睛,滕五面色不善地瞪着卡斯。卡斯一愣,"脱了外衣才睡得舒服。"
滕五瞄了一眼自己身上,发现不但自己穿着外衣,而且还是卡斯半夜在图书室里披在自己身上的外衣。滕五"哼"了一声,却也纵容着卡斯将榻的外衣脱下来,但在下一刻又睁圆了眼睛。
卡斯顺势也躺在了床上,虽然床足够宽大,但是……"我整夜没睡。"卡斯看着滕五,温和地说。滕五这才发现这黄毛的确是满眼的血丝,没在第一时间说出反驳的话,卡斯却已经摆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
滕五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也没必要跟这黄毛计较。男人嘛!生理需要总是有的,这么高贵的王储喂自己服务倒也还可以,总比自己的左右手强。滕五撇撇嘴,觉得自己的容忍能力进一步增强。闭了闭眼睛,翻了个身,也一身舒爽地睡了。
睡梦中有手臂将自己搂进一个温暖的怀里,滕五模糊地知道那是卡斯,但也懒得去理,干脆找了个舒服的角度享受柔软的怀抱。只是卡斯吐在自己耳边的气息有些发痒,滕五蹙着眉胡噜了几下自己的耳朵,随即耳上落下卡斯轻轻的吻。
等滕五一觉睡醒,毫不意外地看到卡斯的脸近在眼前,于是动作粗鲁地翻身下床,众目睽睽之下穿着一件单衣穿过了自己和卡斯房间之间的走廊。乌阳端着安德烈嘱咐送上来的迟到的早餐,目瞪口呆地看着滕五如此装扮地从卡斯的房中出来。
滕五顺手从托盘上拿了橙汁一饮而尽,"味道不错!"说着,滕五看了一眼乌阳,乌阳连忙低下头。
事实证明,开荤对两个人来说都是加速度的变化。滕五从16岁开始便男人女人身经百战,身边已经几个月没有人陪,"小别胜新婚",对欲-望的抒解更是难耐。卡斯虽然不是童男,但在苍龙王朝的贵族中属于禁欲的一个,再加上触摸到的是自己心心念念滕五,恨不得一天比一天更加亲密。
于是在滕五没有采取果断措施的情况下,卡斯很快就给脸上鼻梁。也许滕五晚上临睡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不是卡斯,但他早上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一定就是卡斯。一夜一夜,或者是滕五真的需要,或者是卡斯主动伺候,两人间或你来我往地打手枪,半夜卡斯办完公事轻手轻脚爬上滕五的床也变得司空见惯。
十几天过去,滕五已经习惯了醒来发现自己靠在卡斯的怀里,伊丹大人派出的使者也不断捎回令人发笑的信息,他们分头赶在乌纳王妃之前就笑纳了贵族们的捐赠,收编了不少封地的勇士,而不管是乌纳王妃还是出了血的贵族,脸色都一天比一天难看。
也是,一个说我已经把东西送了出去,另一个说我没有收到还不给凭证,双方一时间闹得不可开交,整个格里兰城这一时段的舞会都少了许多。等乌纳反应过来有人捣鬼,却为时晚矣。
近水楼台
自从一次清晨刚推开滕五卧室的门就听见里面可疑的声音,乌阳就再也不敢大清早地进门为滕五准备梳洗换衣了,毕竟,清晨还有晨勃这一说。
卡斯这段时日天天忙到深夜,好在早上滕五尚有兴致的时候他不会错过。滕五还在睡眼朦胧,便感到身后的卡斯捉住了自己精神的小弟,合作地动了动身子,后颈立即被人吻上。
"嗯……"滕五闭着眼睛享受着阵阵悸动从脖颈一直延伸到脊背,卡斯则一边动手抚慰,一边将滕五的长发拨到一旁,细细地亲吻他耳后的敏感地带。
滕五蹙紧眉头,身子一颤,心中其实不大明白为什么卡斯的亲吻和气息总是能轻易地撩拨出自己超出理智的感受。卡斯则不断亲吻着,身体磨蹭着滕五的后背。滕五难耐地仰面躺下,几乎半个身子都压在卡斯身上。卡斯抚慰了不久,滕五就"嗯"地一声泄出来。
靠在卡斯身上喘着粗气,滕五明显感到身下还有卡斯硬邦邦的东西,有些厌恶地动了动想躲开,卡斯知情识趣地弓了身体离滕五远了点。
滕五转头看看卡斯,见他正凑在自己颈后闻着头发的味道。滕五邪邪地一笑,撑手翻身覆在卡斯身上。卡斯放平了身子纵容着滕五趴上来,扶着他的腰,看着他乌黑的眼睛看着自己,"你当你那东西是宝贝,不舍得浪费?"说着,他灵巧的手指伸进自己并不紧密的单衣,一把抓住了贲张的下身。
滕五满意地感到卡斯浑身一颤,拇指坏心地直接抚上他的前端,"说起来,这些天我都没见你怎么泄过。你是怎么解决的?"
卡斯的气息不稳,闭了闭眼睛,"在……浴室里……"
滕五扬眉,"我的浴室?"嘴上说着,手上也不闲着。卡斯的胸膛立刻开始剧烈起伏,抚上滕五腰背的手指也在不自觉地用力。滕五发现自己喜欢这种控制卡斯的方法,俯视着卡斯的脸,难得地主动吻上卡斯的唇,蜻蜓点水一般,直到卡斯忍受不住拉下他的头颈开始深吻,滕五手上又是重重一握。
卡斯闷哼一声仰起头,□虚空地顶了顶,滕五轻笑着逗弄着卡斯的唇,手上加紧动作,不一会儿,卡斯猛地抱紧滕五抽搐了两下,终于全身放松。
"哼!"滕五轻笑着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卡斯,"你又把我的衣服弄脏了。"
卡斯喘着粗气望着滕五,忽然挺身一把将他抱住,捉住他的唇又细细吻了一遍,良久才满足地放开,"我叫人来收拾?"
滕五想起了那天安德烈带着仆人鱼贯而入的诡异清晨,一掌拍开卡斯的手, "算了,我再睡会儿。"
"换件衣服?"卡斯凑过来。
滕五不耐烦地摆摆手,闭上眼睛。房间安静了下来,滕五能听到卡斯躺在身边靠近自己的呼吸声,一会儿,卡斯起身,为自己盖好了薄毯,轻轻出门。
现在还看不出上次廷议究竟是谁输谁赢。不管国库有没有前两拨出,卢修都声势浩大地建制了海军,乌纳王妃娘家的几百名军士果然被编入了建制,安□各个部分,或作士兵,或成为小小的头领。新成立的王国海军正在去"威廉化",被努力打造成卢修的嫡系。已经迅速贴满全国的招募海军的告示上,也清楚地写着,"效忠于王国的忠诚卫士——高贵的卢修王子,为苍龙国海域的平安而战!"
从伊丹那里得到的消息,在海军内部,卢修和威廉只见的争夺也很激烈。这就像是两个不得不联合的仇人,必须在某一时间放下对彼此所有的敌对,共同对付敌人。这个敌人就是卡斯。
相比之下,卡斯比卢修低调得多。没有大张旗鼓地对贵族们出手,也没有吸引全国上下的目光,但全国的商人都因受到他的恩惠而心存感激。光是格里兰城中的几个巨贾就已经派使者到克伦府献上礼物,安德烈代表卡斯的意思闻言谢绝,甚至态度还颇为和蔼,对不起眼的商人的使者们也比较礼遇。于是,在另一方面,卡斯王储的声名随着各路商人手中的货物和金钱,在全国流传着。
对这一切,滕五也略有听闻。虽然是黑道老大的出身,也通晓上层社会的社交礼仪,但跟这些政客相比,滕五终究是逊了一筹。争夺王位可不是比谁的小弟多,看谁的势力大。民心、朝臣、贵族、邻国……种种因素纠结在一起,滕五并不认为自己能够驾驭这个聚集着所有丑恶和阴谋的任务。但滕五却知道,商机就在眼前。
早在苍龙国常青会存在之初,滕五就在琢磨找一个自己安身立命之本的东西。一个帮会,一群半大的孩子,先不说支出的教育成本,单单是填满这些孩子的嘴就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按照乌阳的说法,龙神自己也是有资产的,神庙中聚集了千年来民众和王室捐赠的金银,可虽然滕五很想挥霍一下千年积累的宝贝,但神庙和神官们千年来的开销同样不少。更重要的是滕五希望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隐秘收入,就像原来世界中常青会为历任会长在瑞士银行准备的巨额款项,总会防备不时之需。
思来想去,滕五觉得还是要从宰相伊丹提出的全国通商细则入手。市场刚刚放开,这要比当年的K市好得多了。
一觉醒来,滕五找来乌阳,狄娜和库奇跟着,几人摇摇晃晃上了街。自从上次当街救人,惩治恶奴,龙神的形象便亲民起来。对普通老百姓来说,龙神不再是站在山顶上不可企及的神像,而是真的会出现在人们中间的神明。
滕五大夏天的穿个披风带着帽兜的确痛苦,于是干脆只戴面纱就要出门。哪知乌阳心灵手巧,临出门前拿出了一样东西,滕五一见,差点没笑出来,可不就是从前世界电视电影中武林侠客用的……那叫什么?
滕五拿过来,就是一顶宽沿儿的斗笠垂下长长的黑纱,想了半天没想出来,接着他扯下面纱,
将纱笠带上。这下挺好,遮光又风凉。狄娜和库奇也暗暗松了口气,好歹不会在城中引发骚乱了。
玛丽街10号如今变成了个大宅子,几乎占了整条巷子,几十个流浪的男孩女孩在杰克的带领下,有序的生活,男孩子们在学习之余出去找活儿干,女孩子们则在家里学习女子应有的礼仪——由于滕五坚持男女平等,所以这算是女孩子们额外的功课。
在所有的孩子中,杰克和安迪年龄最大,隐隐是小团体的领袖,里奥这半年来也长高了不少,虽然还总是跟在他的杰克哥哥身后,但已经不是总爱哭泣的小男孩儿了。至于莫妮卡,只要换上精美的衣裙,谁都会认为她是城中哪家贵族不常出门的小姐,也许出于对原来职业的钟爱,对于上层社会女子的礼仪,莫妮卡学得比谁都努力。
其间,杰克和里奥不断受到安迪、托尼他们的骚扰,每一个孩子都很好奇抚养他们的男子是谁。特别是最后加入常青会的席维,因为长相漂亮,曾经有一家好心的没落贵族计划抚养他,只是席维自由惯了,虽然喜欢自己有家,但真真受不了其中的循规蹈矩,最后还是因为冥顽不灵而被厌弃,好在有一手小偷小摸的手艺,自己过得也快活。可滕五的常青会和其他家庭迥然不同,甚为老大除了掏钱什么也不管,孩子们倒是自己行程了领导和相处的规则。生活在这里,让席维觉得既轻松又有归属。
在中央大街的繁华路段,一家开业不久的豪华店铺正开门迎客。席维和杰克一人一边拉开大门,十分悠闲地整理着外厅的桌椅。不着急,这个时候,贵族们还没有起床呢!
里面,穿着优雅的女仆将一件件珍贵的首饰和华美的礼服摆出来。一边工作,一边看着两个男孩子发笑。
因为几个月来吃得好住得好,还有老师专门指导,杰克和席维的个头都高了些,人也干净利落了不少,逐渐加深的修养无形中为他们带来了不一样的气质,再加上自幼经历丰富,更是比一般的小厮小童多了份沉稳。
"姐姐们在看什么?"杰克摆正歪了的椅子,冲着女仆们痞痞地笑开。又引来女孩子们一阵笑声。
"当然是看你长得帅,姐姐们喜欢啊!"市井中讨生活的席维也不比杰克老实。
一个女仆抿着嘴笑,心说还是欧蒂娜小姐的眼光好,这么帅气阳光的两个男孩子光是在门口一站,就能当作活招牌了。说实话,杰克和席维各有各的帅法。杰克笑起来坏坏的,让女人见了便心中乱跳。而席维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幅画,帅气之中透着冷冽的气息,最是贵族小姐们喜欢的类型。
果然,刚开门一会儿,便有侍女陪同的富家小姐光临了,进门的时候,那小姐还真真的眼光扫了一下杰克和席维。而席维的目光则牢牢地盯在那小姐摆荡在腰间的玲珑环佩上。
"席维!"杰克低沉地出声警告。前几天小偷托尼没有管住自己的手,被安迪发现,在征求全体孩子同意之后,大家惩罚了托尼。虽然所谓惩罚就是一天不准吃饭,但在孩子堆儿里,光是丢脸就够托尼受的了。
席维翻了翻白眼,心说我不过就是看看,又没说要动手偷啊!不过心中另有疑问倒是真的。"我说杰克,咱们的老大究竟是什么人啊?"
杰克耸了耸肩膀,依旧靠在门框上,"咱们的老大,此人只应天上有啊!"
"别说这些没用的,你快说!"席维催促着,却见原本无聊望天的杰克忽然睁大眼睛看向街上,身
子立即站得笔直,嘴里嘟囔着,"老……老大……"
老大?席维倒是从未见过这位老大,连忙跳出店门,四处张望。也没见什么,只是这个时候,除了装扮固定的旅人和当街叫卖的小贩,只有一行四人在街上走着。其中一人头上带着斗笠,斗笠上垂下来面纱,虽然看着古怪,却在风吹纱动中别有一番美感。席维看着,目光扫上旁边的美少年时,眼睛二话没说就直了。乌阳哥哥他真是……美。
杰克也顾不上踹席维一脚,连忙迎上去,"老大!乌阳哥哥!"心说席维啊席维,为什么你见到乌阳就象中了石化术?哪一次不是这样失魂落魄的?
乌阳看了看愣在一旁的席维,转头对杰克小声说,"陛下要看看你们工作的地方。"
杰克一笑,"早知道老大会来,我就不上工,在家里等着了!快进店里坐坐!"说着,杰克上前拉住滕五的手臂,"老大,那个傻愣愣的叫席维,平时是一脸聪明相,就是每次见到乌阳哥哥,就变成这样了。"
滕五笑着目光在乌阳的俊脸上一转,是啊,估计整个王国和乌阳一样漂亮的也没几个。
"席维!"杰克叫道,"还不快来见见老大?"
席维一愣,连忙跑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滕五一番,才躬身施礼,"老大!"
"嗯!好!"滕五看看帅气的席维,"多大了?"
"应该是16岁。"席维撇撇嘴。
滕五失笑,"你可不到16岁,也就14。别以为忘了自己的年龄就可以随便装作老成。"
杰克听了哈哈大笑起来,乌阳也弯起了嘴角。
席维被无情地点破,脸色有些微红,但见乌阳也笑了,心里的阴霾顿时散开。"老大!您往屋里请。"
滕五抬头看了看,招牌上写着"欧芬兰女子服侍店"。抬脚刚要进门,便听身后一个女人的声音,"站住!这里只接待女客!"
苏依顿家
滕五一行人回头,只见一个骑装打扮的圆脸少女正从马上下来,将缰绳扔给一边同样英姿飒爽的侍女,自己"噔噔噔"地走上前。
"这里只接待女客。"少女眨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看了看滕五四人,指了指狄娜,"这位小姐才是我们欧芬兰招待的客人,还有这位……"她的目光看向乌阳,神色迟疑气来,眼中也难掩惊艳。显然,乌阳虽是男人的打扮,但容貌要比大多数女人美丽得多。
滕五含笑看着少女,觉得她皱眉犹豫的样子有趣。在皇宫中见过那么多贵族小姐,个个都是娇弱无力,身上虽是带着嗅盐,不管是否真的晕倒都还要闻一闻。显然眼前这位是个异类,不但一身利落的骑装,而且亚麻色的长发也被挽在头后,浑身上下的首饰只有一对小巧的耳环。一张脸称不上十分美丽,但让人看了觉得舒服,水汪汪的眼睛更是平添神采。
乌阳见少女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不由挺直脊背,开口说,"小姐有话请说。"
乌阳原本就雌雄难辨,嗓音也低着轻柔的沙哑,少女一听,脸上竟然一红,脱口而出,"你可以进去。"乌阳也是脸上一红,不过看样子是气的。
在一边的滕五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位小姐,不知道您这样的举动是抬举我的这位美人儿,还是在侮辱他?他可是地地道道的男人。"
"呃……"少女自知失言地轻捂上口,眨眨眼睛。
杰克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欧蒂娜小姐,咱们店里什么时候说过只接待女客?"
欧蒂娜?滕五一扬眉毛,话说自己跟这位小姐还真是神交已久啊!早在初到苍龙国的时候,自己就听过苏伊顿家的欧蒂娜小姐为情私奔的**消息。看样子,这位小姐还真是能干出这样出格儿事情的人。关键是,越是不着调的人,滕五就越喜欢。
"如果贵店只接待女客,那可就太可惜了。"滕五说道。
欧蒂娜看看挨着纱帽的滕五,"本店专营女子服饰,除了这两个收拾前厅的小厮,所有仆人都是女子。何况夫人小姐们还要在店内换试衣服,自然不能让男子进去。"
滕五一笑,"既然这样,那么乌阳,我们何不把隔壁店铺买下来,专营女子服饰,但专门接待男客?"
乌阳迅速看了一眼欧芬兰两侧的店铺,一家专营文具纸笔,一家则是苏伊顿本家的米店。
滕五也看了看,"就把这苏伊顿家的米店买下来吧!夫人小姐们来看首饰衣服,隔壁居然是卖大米的,显然这欧芬兰还不够档次。我们开店,也算帮了欧蒂娜小姐的忙。"
"是。"乌阳点头。不必滕五出面,光是神使乌阳说要买,整个苍龙国恐怕还没有商人敢不卖。想着,乌阳横了欧蒂娜一眼。
看着乌阳,欧蒂娜简直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这个比女人还要美丽的男人,即使是女人看了,也不觉会心动。实在不愿让如此美人心中不快,欧蒂娜思来想去,终于叹气,"虽然是男子,外厅还是可以坐坐的,各位请吧!"
杰克连忙引着滕五进门,席维则忙着倒茶。居然没有理会甚为老大的滕五,现巴巴地跑到乌阳身边,"乌阳哥哥,上次见你喜欢喝南方来的茶砖,我特意泡了这壶,你尝尝?"
乌阳瞪了席维一眼,径自接过茶壶茶杯,躬身先为滕五倒了一杯。透过纱帽看了这一切,滕五只觉得好笑。故意趁势捏上乌阳的下颌,"多谢了,我的美人儿!"
虽然知道滕五在开玩笑,但大庭广众之下,乌阳还是脸上顿显红晕,狄娜和库奇面无表情,杰克有些尴尬,席维和欧蒂娜则同时悲从心来。
"这人就算是老大也不能……诶!我的乌阳哥哥……"
"不会吧!这小美人怎么就有主了?"
滕五呵呵一笑松开手,"欧蒂娜小姐,等我的店铺开张,我的这两个小弟可就要离开这里了。提前跟您说一声,有时间就另找人吧!"
欧蒂娜看看杰克和席维,接着转向滕五,"敢问阁下是……"
席维也跟着看向滕五,滕五点点手指,"我是他们的带头大哥。"
欧蒂娜上下打量着滕五,见此人虽然掩饰面目,但衣着打扮无不精美,想也是格里兰城中的贵族。便微微一笑,问道,"不知阁下接待男客,但却专营女子服饰,是何用意?"
滕五看了看欧蒂娜,"你也是女人。是穿着自己买给自己的衣服高兴,还是穿着爱慕者送的首饰畅快?"
欧蒂娜疑惑地看着滕五,滕五又说,"专门开一家接待男子的店铺,就是为了方便男人们为自己心爱的女人买衣服首饰。看谁家的夫妻恩爱,就看谁家的男人常来为夫人买礼物就能知晓。"
"哈!"欧蒂娜一拍手,"这样一来,恐怕全城的贵族老爷们都要光顾了!谁不希望成为名声在外的绅士呢?"
滕五一笑,"说得很对,所以,欧蒂娜小姐,您说我未来的店铺会不会赚大钱呢?"
欧蒂娜看看滕五,忽然笑了,"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滕五想想,"我姓滕,不如叫我滕老大。"心说滕三啊滕三,在这里我少不得要冒你的名头了。席维暗暗记住,好歹也知道了老大姓什么啊!
"滕?真是少见的姓氏。"欧蒂娜一时间想不出城中还有哪个知名的滕姓人家,"滕老大,我有个建议。"
"请说。"
"既然您想开一家这样的店铺,而隔壁的米店也是我苏依顿家的产业,不如我们合作。您出资经营,我提供店面,五五分账,如何?"
滕五"呵呵"笑起来,"五五分账不是不可,但要你欧蒂娜小姐既出店面又出资经营,我的两个小弟还要在店里掌管事务。"
欧蒂娜一愣,轻哼一声,"滕老大,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您什么都不做,就要五五分账?"
滕五摆摆手,"我做了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出谋划策。没有这样的点子,你还开什么店啊!这就叫做知识产权。"
"知识……产权?"
"因为我的想法,你开店才能盈利,也就是说,我可以用我的点子和想法入股,占股50%。"滕五说。
欧蒂娜想想,一笑,"但现在这个点子我也知道了,我没必要非要跟你合作。"
滕五轻叹,"所以啊,如果欧蒂娜小姐是偷人家钱财的小偷,我也就真的没话说了。"
"小偷?"欧蒂娜柳眉倒竖,声音也大了起来,"阁下怎能这么说话?我什么时候偷人钱财?"
"拿走了别人可以赚到钱财的点子却不付报酬,这和偷人钱财有何两样?"滕五针锋相对。
欧蒂娜张张嘴,终于说不出话来。
滕五一笑,"五五分账,分担的不光是利润,还有风险,万一店铺开起来却不赚钱呢?"滕五一席话听得乌阳等人也是一头雾水,从未听说点子和想法还值这么多钱的。滕五身后的杰克和席维倒是眼睛发亮,如果真的能够经营一个店铺,那么他们就彻底告别街头混混的身份了。
欧蒂娜想了想,利落地一摆手,"好!滕老大说得有理,咱们就这么办!不过店铺经营的事情,我还要请出我家的老掌柜,杰克和席维虽然机灵,但经验到底欠缺。"
"欧蒂娜小姐能够自己做主?"滕五问道。
"能!"欧蒂娜一笑,"我已经16岁了,名下财产占我苏依顿家的一半,一家小小店铺而已。"
滕五看了看欧蒂娜,"听说小姐是苏依顿家唯一的继承人?"
"怎么?滕老大也觉得女人无法继承家业?"欧蒂娜瞪圆了眼睛。
"不敢。"滕五摆摆手,"我只是觉得苏依顿老爷的眼光独到,换一个男人做得可未必有小姐你好。"说着额,滕五点点桌子,"杰克!"
"老大!"杰克连忙上前。
"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你们和欧蒂娜小结商量好了,再找我来签一份文书。"滕五说,"记住,文书上双方的责任和义务都要明确标注。"
"是。"杰克点头退到席维身旁,冲席维眨眨眼睛。
"走吧!"滕五对杰克和席维说,"跟我回常青会!"
说着一行人站起,杰克和席维兴奋地脸色有些发红。
"喂!"欧蒂娜说,"杰克和席维现在还是我店里的学徒,怎能说走就走?"
没等滕五说话,便听席维笑着说,"不久之后我们会赚更多钱的,欧蒂娜小结,您总是这样斤斤计较小心嫁不出去!"说着,席维拉着杰克便是一阵猛跑,将滕五和欧蒂娜远远扔在后面。
"喂!"欧蒂娜站在店口大声叫道,"你们两个臭小子!"叫声引来了街上行人的关注,欧蒂娜泄了气,咬咬嘴唇,声音中有着不同寻常的寥落,"你们……你们才娶不到好女子呢……"说着,眼圈竟然有些发红。
滕五原本好笑地在一边端详这位与众不同的泼辣女子,一见如此,便想起了欧蒂娜与人私奔的传闻。走到欧蒂娜身旁,轻声说,"谁年轻时没爱过人渣呢?"
欧蒂娜心中一酸,表面还强自镇定,"阁下……难道爱过人渣?"
滕五撇撇嘴,其实,老子在原来的世界里,可不就是个人渣?
滕五和乌阳以前以后走着,狄娜和库奇不远不近地走在旁边,杰克先跑回玛丽街10号通风报信,让大家做好老大驾到的准备,留下席维和滕五一起回去。
席维边走边看乌阳,乌阳若是慢了一步,目光便直接望向滕五。不管是乌阳哥哥还是老大,身上都有一种神秘的气质。尤其是老大,虽然夏天带着纱帽并不热,可谁没事上街还需要遮挡面目呢?
哪知自己挣看着老大,老大忽然问道,"听说你是最近才加入常青会的?"
席维一愣,随即回答,"是没多长时间,不过听到常青会的名字已经很久了。"
滕五"呵呵"一笑,"对了,你就是杰克说怎么也劝不来的孩子。"
"我可不是孩子了!"席维反驳,"欧蒂娜小姐主持几个店铺也不过16岁,我也差不了多少。"
滕五笑着,"喜欢吗?"
"什么?"
"那种自由却又有归属的感觉……常青会的感觉。"
席维垂头想想,"喜欢。"
"那么,"滕五又说,"愿意忠于我,为我办事吗?"
席维眨眨眼睛,"那要看办什么事了。"
"哪怕是我供你吃住?"滕五接着问。
席维想了想,点点头,"吃住都能用金钱计算,要还也好还。但有些事情,一旦做错了,便无可挽回。"
滕五爆发出一阵大笑,难得地伸手拍拍席维的肩膀,"难怪杰克说你聪明。"
几人远远看见玛丽街的入口,忽然听见一阵轰鸣的钟声。这是……滕五眯起了眼睛,声音像是从神山上传来的。不光是滕五一行,街上的人听到钟声,都惊讶地停住脚步,街道两旁的店铺、住家里有人跑出来,好像在确认那真的是神山上的钟声。
乌阳先是一愣,紧接着走上前几步,仰头毫不犹疑地望向神山,喃喃地说,"大祭司要开坛祷告?"
"祷告?"滕五走到乌阳身前,"大祭司要祷告什么?"
乌阳凝神听了听,"是丧钟,大祭司要为理查王祷告。"
滕五一惊,"理查王死了?"
乌阳摇头,深棕色的眼眸看向滕五,眼中有些微的慌乱,"大祭司在传达龙神的预言——理查王将不久人世。"
滕五一蹙眉,凑到乌阳耳边小声说,"我的预言?"
乌阳点头,"是,神的预言。"
滕五心底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靠!我什么时候预言这个了?
剑指滕五
滕五和乌阳丢没心思再去玛丽街,叫杰克自己回去,几人匆匆上马,朝克伦府奔去。一路上,处处可见老百姓当街跪倒,冲着神山上威严的神像为自己的国君祈福,原本繁华喜乐的街市顿时变得惊惶无序,就连还不懂事的小孩子,看见大人悲戚的神色都害怕地哭起来。
滕五一路策马奔跑,艾玛的步伐沉稳有力。乌阳骑马紧跟在后面,因为紧张,咬着殷红的嘴唇。
"人们为何如此惊惶?"滕五在一个转弯处骤然停下马来,调转马头,问向乌阳,"大祭司预言君主的死亡,以前可曾发生过?"
乌阳胸口起伏,"千年来只曾经有国几次,君主仍然健康却被预言了死亡,不久,君主就真的死了。所以……"
"所以什么?"此时的滕五没有耐心。
"所以史书记载,一旦龙神预言君主的死亡,就代表龙神厌弃了这位君主。失去了神明的庇佑和宠爱,君主也不可能再成为君主。"
"你是说,这是我要理查王下台?"滕五提高了声音。
乌阳看向滕五,"陛下,即使是龙神预言了死亡,也一定要提出充分的理由。千年来只有一次,大祭司传达了龙神的旨意,君主被神明厌弃,但最终百姓占到了君主的一方,大祭司就被君主以渎神之罪处死了。"
滕五心下慨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陛下!"乌阳深吸一口气,垂头低声说,"其实坊间早有传言,说理查王身患重病,陛下却视若无睹。还说理查王已经失去了龙神的眷顾……"
滕五无奈,"我没有医治理查王的能力。"
"可是……"乌阳飞快地瞥了滕五一眼,"可是陛下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救活了被马车撞死的老妇人。"
"那是……"滕五心说自己什么时候迸发小宇宙自己也不知道啊!
乌阳抬眼看向滕五,"陛下,每当丧钟敲响,就意味着天上神明与人间君主的对立。不管理查王不被眷顾是什么缘由,陛下都应早做计较。"
滕五蹙紧眉头,丧钟?这不就是惯常的政治权术,可笑愚蠢的私斗伎俩?事关苍龙国的君主,大祭司毫无疑问地牵扯在内……
卡斯……滕五眼神突然变得冷冽,冷哼一声,策马奔去。
此时,身在勤政殿的卡斯表情惊愕,宝座上端坐的理查王也脸色苍白。
今日的勤政殿内,乌纳王妃扶着精神好些的理查王出来,亲自议政。卢修和威廉公爵趁机再提海军的军费。宰相伊丹和卡斯并不反驳,只是含笑而立。一旁财政司当值的官员伯顿再一次细数国库的收入和支出,答案还是不可能。
乌纳王妃强自按捺住就要抓狂的脾气,转而向理查王用撒娇的口吻指桑骂槐地咒骂骗取忠心贵族们进献金银和勇士的卡斯。
相比之下,卢修倒是淡定得多。既然国库的确拿不出军费,卢修也不纠缠,但是进言希望理查王能够向朱凰国派出使者,学习航海与造船。
正在这个当口,轰鸣得钟声响了起来。勤政殿中立即无人说话,陡然响起的钟声悠扬致远,让整个皇宫都感到不安。
大家还在愣神,内内侍从殿外跌跌撞撞地推门进来,一头栽倒在地,"陛下!宫中的神官说,这是……丧钟……"
"胡说什么?!"卡斯大声呵斥。
勤政殿的大门开着,钟声更加清晰地传了进来,除了内侍因为恐惧而低声啜泣外,理查王和卡斯都凝神细听钟声表达的意义。果然,一丝悲悯的情绪随着钟声荡进皇宫,仿佛就漂浮在理查王面前。
理查王颤抖着站起身来,声音充满疑惑,"龙神厌弃了我?"
"不会的!父王!不是的!"卡斯大声叫着上前扶住。殿上的大臣、内侍们纷纷跪下,乌纳和卢修也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无暇反应。接着,理查王在众目睽睽之下,仰天摔倒。
大钟就在格里兰城的头顶敲响,城外几处接应的钟台听闻,随即也一同敲响,这声音就象中国
古代的烽火台上的火,一个接着一个地接力般传下去,就象正在燎原的星星之火,理查王被龙神厌弃的消息正在向全国蔓延。
"卡斯呢?!"滕五骑着艾玛冲进克伦府的大门,手上缰绳一紧,艾玛高高抬起前腿,长嘶一声。
已经听到钟声的侍卫满脸惶惑,无措地回答,"殿下在宫中议政……"
滕五调转马头,往皇宫奔去,乌阳连忙上前拦住,"陛下,不如直接面见大祭司。"
滕五正在犹豫,远处奔来一群骑手,马蹄声声都显露着焦急的情绪。滕五一看,是带着侍卫的卡斯。
"卡斯!"滕五当街叫道,声音中带着恼怒。
卡斯一挥手,侍卫们打了声呼哨稍稍落后,卡斯冲过来,俯身拉起艾玛的缰绳,带着滕五一起冲进了府门。
两人在裙楼门口翻身下马,一前一后匆匆走进滕五的起居室。冷脸挥退仆人,关上大门,滕五转身便问,"你就这么急不可待?还是不利用我就不甘心?!"
"什么?"卡斯张口想问的话被滕五的问话噎在喉咙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丧钟?哼哼!" 滕五冷笑,看着卡斯,"你老爹早就病入膏肓,你不会等太久的。就算有卢修跟你争,但你到底是正牌儿的王储,你继承王位顺理成章,我也不会从中作梗。还是你……真的已经准备好了,等不及了?"
这下卡斯听懂了滕五的话,"那丧钟不是你的旨意?"
"我的旨意!真是绝妙的回答!"滕五怒极反笑,"当王储卡斯想登上往王位时候,就用龙神的旨意当借口将理查王推翻?这都是你和大祭司商量好的吧!从我住进克伦府的第一天开始,你们就在思量这张牌应该怎么用!"说着,滕五笑着凑到卡斯耳边,"你夜夜爬上我的床,屈尊降贵伺
候我的时候,是不是都在想那是多么的值得?"
卡斯脸色一变,"滕五!"
滕五认真看着卡斯,轻轻后退,"我还以为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卡斯没有接话,而是上前握紧滕五的肩头,"就待在克伦府,绝对不要出去!"说着,卡斯回身便走,肩后垂下的披风随着微风飘起。滕五看着卡斯的背影,面无表情。
含哀敦厚的丧钟不断向全国传递着,龙神厌弃理查王的流言在坊间盛传,整个朝堂也炸了锅。所有贵族不约而同地向皇宫聚集,在理查王被扶进寝宫之后,勤政殿上的大臣和有权势的贵族们静默不语,默默地等待消息。卢修和乌纳王妃分坐两侧,表情严肃。
一会儿,内侍高声宣告:"神官觐见!"
一位穿着礼服的神官缓缓走进勤政殿。所有人都注视着神官,乌纳王妃刚想开口,又听内侍叫道,"卡斯殿下到!"
卡斯急匆匆地走进大殿,一眼便看见了站在一边的神官。"这是……"
卢修冷笑,"这是大祭司派来的使者,他会告诉我们为什么会敲响丧钟。"
卡斯看向使者的眼神也同样不善,"说吧!"
神官面目庄严,"大祭司向来能与神明通灵。今早起床后,大祭司凝思半日,发现夜间所梦竟是龙神的旨意,故此敲响丧钟。"
"什么梦?"乌纳王妃问道。
神官低垂了眼帘,"大祭司梦见新王登基。"
闻言,殿上一片哗然。
卡斯大声说道,"龙神并没有厌弃父王,也没有厌弃我苍龙国!龙神陛下此刻就在克伦府上,他亲口对我说,这并不是他的旨意。"
神官看了卡斯一眼,"这的确是龙神陛下的旨意。大祭司还梦见了理查王犯下的三大过错。"
"过错?!"乌纳王妃一掌拍在座椅的扶手上。
"30年前率兵征讨西方叛军,好大喜功、不求实效,为了自己的颜面致使7万将士埋骨西部边境,到如今那里的山川还残留着苍龙国百姓的尸骨,此为其一。"神官朗声说道,"15年前,理查王广纳后宫却不知匡扶正器,纵容流言散播,致使都兰王后无辜殒命,此其二。"
乌纳王妃脸色变了变,卡斯则咬紧了下唇。
"理查王因宠爱女人而挥霍国库,10年前开始的北方大旱致使饿殍遍野,国库却因奢华的生活而亏空,无力救援,致我国百姓饿死无数。此其三。"
一席话下来,在场众人都不再言语,乌纳王妃和卢修也不说话。的确,若是仔细探究,哪一代君主没有失误的判断?
都兰王后且不提,但是30年前的那场战争和10年前令人印象深刻的大旱灾,理查王的处理的确有失妥当。
大殿正一片寂静,卡斯深吸一口气,说,"龙神亲口所说,他没有下过这样的旨意,也没有厌弃父王。"说着,转向神官,"你说是龙神的旨意,有何证明?"
神官一愣。身为传令神官,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被人无条件相信,如今卡斯真的较真,倒让神官不知道该怎么办。
乌纳王妃忽然咳嗽一声,用清朗的声音说,"我相信,这是龙神陛下的旨意。"
"什么?"所有人都看向乌纳。
乌纳无奈地一笑,"龙神陛下可以当街救活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老妇人,却不愿意治愈理查。神明的眷顾已经离开了苍龙国。"
卡斯皱眉,却无法反驳。
乌纳王妃忽然转向神官,"请问,大祭司梦见新王登基。那么新王又是谁?"
神官垂下眼帘,在众人的注视下沉默良久,说,"是卡斯殿下。"
诡水深流
室中走来走去,只觉得胸中憋闷着一股怒气无从发泄。
自己这个世界里面算什么?神?哼!不过也是有血有肉人,不过是卡斯可以借力牌位!这里,他没有丝毫可以依仗东西,每天只是安分得吃吃睡睡还不够,还要关键时刻被扔出去当挡箭牌!大祭司可以用他名义挑争端,卡斯……
停下脚,愤怒之中又生出了些悲哀,静静地站原地良久,才找了个椅子缓缓坐下。卡斯眼里,自己原来不过就是一张牌?还要这么突如其来地被甩出去,好像这段日子以来两个人亲密接触都成了幌子和笑柄。几个小时之前,一门之隔大床上,和卡斯还攥着对方最私密也是最脆弱东西互相抚慰。一转脸,自己就被没有丝毫准备地推到了王权对立面。光裸地站整个苍龙面前,被迫预言一位君主死讯。
闭了闭眼睛,这个世界没有忠心耿耿三,没有智慧超群孟繁华,没有即使是乱但也功能齐备常青会……只有自己。除了能打能杀、手段毒辣,他没有任何长处。
想着,又笑了。这里,论本事,自己敌不过三个手持阔剑大力侍卫;论手段,自己又哪里比得上王权争斗中浸淫数十年大祭司和不断求存卡斯?
卡斯……呼吸一滞。忽然发现这个金发碧眼王子自己心中比想象得更加重要,好像不知不觉就让他钻进了心里,变成了生活中避无可避一部分,理所当然地对他没了防备。
细细想来,自己从没有固定床伴。自从接了常青会会长位置,为了不给敌手任何机会,就连床伴也是一次就换,绝不光顾同一个人两次。可这个世界里,第一次能和自己耳鬓厮磨、朝夕相处只有卡斯。虽然从来都表现得不把他当回事,但能纵容他和自己相拥而眠、接吻抚慰,纵然不说出口,那一次次默许背后也是逐渐加深信任和了解。
了解……加深了呼吸,还以为自己对卡斯是有些了解……母亲早亡,一个人龙潭虎穴中求生存,挣扎着坚持到了今天,对自己眷恋几乎从来不加掩饰。所以自己才一直安心地住克伦府,甚至有时会觉得神庙那是属于大祭司地盘。
就算是知道了大祭司做了手脚让卡斯成为王储,自己也没有拆穿。虽然觉得没有必要干扰这个世界自己运行轨迹,但心中也未尝没有不找卡斯麻烦想法。但是没有想到……重重地椅子扶手上拍了一掌,繁复凸出雕花龙纹戳进手掌,手上一阵疼痛,心里也是莫名酸楚,没想到卡斯眼里,他还是那个有利用价值棋子。
不知坐了多久,深吸一口气,站身来,到卧室拎沉重权杖,看也没看那醒目大床,来开门就出去。一脚踹开室大门,狄娜、库奇,连同乌阳和安德烈都站门外。
"陛下!"乌阳一双美丽眼睛担忧地看着,安德烈也流露有心神色。狄娜和库奇则不动声色地站到身边。还不知道自己脸上表情已经不复从前,不再带着冷眼旁观漠然,脸上是因愤怒而泛出绯红。
"陛下!"看了看手中权杖,安德烈斗胆上前,"殿下临走时吩咐,陛下可以府中散心,但千万不要出门。外面局势不明,还是暂避为好。"
"局势不明?哼!外面什么局势,尊贵卡斯殿下不是最清楚吗?"因脸上绯红而更加艳丽面容配上清冽冷笑,让浑身散发出摄人心魄气势。
乌阳连忙跪倒,"陛下,请允许乌阳到神庙请大祭司前来想陛下解释缘由!请陛下稍安勿躁。"
"哼!"将权杖"当"地往地上一顿,刚想说话,便听有仆人跑来,"管家大人!"
仆人猛然看到和乌阳等人,脚下又是一停,被张扬气势压迫,张了张嘴,话没说出来,连忙跪倒。
安德烈回头,"什么事?"
仆人哆哆嗦嗦地说,"启禀大人,兰顿公爵求见龙神陛下!"
安德烈此时正希望有事将怒火岔开,也不管兰顿公爵对克伦府来说也不是受欢迎人物,便连声吩咐,"请兰顿公爵!请!请!"
仆人也真得一个""字要诀,爬身来就往外跑,一个接着一个将消息传递出去,不久,兰顿就骑着马奔向裙楼,等人透过走廊敞开窗户都能听到由远及近马蹄声。
握了握手中权杖,深吸了一口气,冷哼一声,转身回房。
当兰顿推开室大门,一眼看到拄着权杖背对着自己,看着窗外,渐渐西落太阳他身上打下柔和光晕,但那挺直脊背和随着呼吸微微颤抖,握着权杖手用力得指尖发白,一切都好像诉说他剧烈伏心情。
这一幕是多么熟悉,当年知道嘉蓝就要迎娶丽萨时候,他就是这样站山尖,遥望着大海,静默,但又绝对不是静默。仿佛看着他背影就能感到他内心翻江倒海。
亚岱尔!兰顿几乎脱口而出,但只是深深叹了口气,走上前,轻轻从背后将他抱住。
被熟悉气息包围,身子一颤,却没有动。目之所及皆是无边无际大海,此刻自己被海风猛烈地吹着,就好像一座没有知觉雕像。这个时候,有个温暖身体拥住自己,也是好,好象被一枪扎了个对穿心也不那么寒冷。
希亚从后面将脸颊贴着,围着腰间手臂越收越紧,直到闷哼出声,才发觉原来自己还有知觉。
"他是爱你。"希亚闭着眼睛,脸颊蹭着柔软乌发,"这世上,他最爱就是你。"
一瞬间,冰冷心就好像被突然化开,溶化出来水从眼中溢出,默默地流了满面。
"我也爱你。"希亚又叹了口气,温柔地亲吻着后颈,"如果你一定要陪着他,那么我也会陪着你。"
目光依然盯着远方,忽然将权杖重重捶向地面,"嗡"地一声,以拥一两人为圆心,神力一圈圈波动开来,山上半人高草木"唰"地被一**神力压倒,海面上也泛一圈圈波澜。
"我不甘心!"盯着大海说,"我不会甘心!"纵使泪流满面,但眼神依然坚毅。
"亚岱尔?!"
猛地转头,将手中权杖猛地一挥,兰顿松开抱紧手,条件反射般地脚尖点地向后一
闪,"咣当"一声,放茶几上花瓶被权杖扫到,被击成碎片,接着"啪"地连瓶带花摔地上,溅水花打湿了兰顿和衣摆,那摘自卢修花园中金烈花花瓣颤了颤,却连一片花瓣也没有掉落。
"亚岱尔?"兰顿看向,冷冷地看了兰顿一眼,"我不是亚岱尔。"
兰顿眨了眨眼睛,然后一笑,"陛下?"
眯眼睛看着兰顿,毫无疑问,刚才从心底涌出伤感和痛苦是曾经自己经历,但是现,他不必去摸自己脸也知道,脸上根本没有泪水。怎么会有呢?他是,不是那个亚岱尔。怎么伤心,也不会和那个沒有用亚岱尔一样站山尖为谁受他娘冷风吹!
"你来做什么?"问话毫不客气。
兰顿微笑,"我听到了丧钟,看到胆小贵族们都往皇宫里跑。"
"你怎么不去?"
"我向来听听你厌弃理查理由。"
兰顿直视着,而不知不觉紧绷情绪中有了这么一个人意外地搅合,也逐渐放松下来。坐到椅子上,权杖横放身前,说,"能敲响丧钟可不只我一个人。"
"大祭司?"兰顿有些惊讶,"他为了什么?"
转头看向窗外,窗外栀子花花瓣和那晚宫中随处可见醉花荫有些相像。他好象又回到了漆黑风回殿,看着大祭司站都兰王后画像前神情凝望。幽幽地说,"为了他深爱女人。"
皇宫,勤政殿。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听到神官转述大祭司梦境之后。
卡斯走到神官面前,目光深沉而危险,"我再说一遍,龙神陛下亲口说,他没有预言理查王死亡,他也不曾厌弃这个家君主。"
神官不敢与卡斯对视,躬身后退了几。乌纳王妃则冷冷地说,"看来,是龙神陛下有了新眷顾,就急着把老铲除了。"
"乌纳!"卡斯转头怒视乌纳王妃,高声叫道,"你三番两次下如此轻率结论,是何心?"
卢修"腾"地站身来,"卡斯,注意你言行!"
乌纳忽然哀伤地"呵呵"笑来,摆了摆手,"一切都皆由天定,我们需要做就是等待。"说着,她意味深长地看向卡斯,"就怕我们中有人已经等不及了。"
卡斯咬着牙上前一,牢牢地盯住乌纳王妃,卢修斜插了一,挡自己母亲身前。卡斯和卢修,两人静静对视着,也对峙着。
克伦府室里,兰顿和两人对坐,都神情肃穆。
"现局势十分微妙,理查王早就命旦夕,早死晚死都一个样。敲响丧钟,可能一切过渡得顺理成章,也可能会适得其反。"兰顿手里把玩着房中精致得小巧摆设,"大祭司走一险棋。"
"哼!"冷笑,"他们只想把我拉下水。"
"他们?"兰顿看向。
想到卡斯,微微平复心情又开始翻腾,转过头去,没有说话。
"你怀疑卡斯?"兰顿看了看,"他是真爱你。"接着,兰顿微微一笑,"虽然他也会利用你。"
做惯了上位者,对所有能够猜透自己心思人都保持着相当警惕,看向兰顿眼神也开始不善。
"不过没关系。"兰顿对笑道,"别忘了,还有我。答应你事情我从不食言。"
你要永远陪着我吗?一晃神,差点将到嘴边话说出来。见兰顿含笑望着自己,脸上不免尴尬,"你说话,不信也罢!"
"你一点一点地记来,不是吗?"望着兰顿目光,一时间有些恍惚。
此时有人轻轻敲响室大门,缓过神来,咳嗽了一声,"进来!"
只见安德烈恭恭敬敬地站门口一礼,"有使者给兰顿公爵送信。"
兰顿笑呵呵地伸出手,安德烈小上前将信放兰顿手中,随即离开。
兰顿拆开了小巧卷轴,简略一看,鼻子发出"哧"地一声,语气轻视,"还真是个蠢物。"
疑问地看着兰顿,兰顿说,"卡斯朝堂上反驳神官那不是龙神旨意。几百年来,公开质疑神官,他还是第一个。"
看着兰顿,若有所思。
不久,守门外安德烈等人忽见门被推开,持着权杖走出来,身后跟着似笑非笑得兰顿。
"备马!去神庙!"说。
祭司藏心
起身,站在理查宝座前,挺直了脊背,好象自己就是代言人。
"你们中间有多少人受过恩惠?有多少人是因为仁慈才过上舒适优越生活?而你们就站在这里,看着理查被龙神厌弃而无动于衷?!"声音好象一把利剑,划破了由于震惊而变得麻木朝堂。
"!"卡斯上前一步,刚想说话,忽然直指卡斯,"你!卡斯!我苍龙尊贵储!你难道也对神明待你父亲不公无动于衷?"
卢修在旁边朗声说道,"神明在随意干涉人间事情,神在挑战族!纵然父施政或有不妥,但几十年来父对家贡献、对百姓怜悯也是有目共睹!神明不能就这样轻率地决定一位君主生死。"
和卢修一说话,贵族们也开始纷纷感叹。
"是啊!理查是位多么仁慈君主啊!"
"龙神保佑!我们还是乞求龙神怜悯吧!"
……
"卡斯!"卢修看向卡斯,"到了你该做出选择时候了!究竟是保卫父,履行身为臣子和儿子责任,还是为了龙神允诺你位而与整个族为敌?"
卡斯站在大殿之上,看着卢修和,感觉自己好象站在了奔涌旋转旋涡中心。两旁大臣和贵族们也都不由自主地被卷了进来,纵然有他们自己意志,但无奈外力强大。无论从心理上,还是感情上,人们都不会轻易抛弃自己原来走路,哪怕是龙神说不。
自古以来,没当丧钟响起,君主和大祭司总会有一个活下来,一个死去。可现在,除了大祭司还有滕五……
卡斯抿紧了嘴角,站得笔直。不管是父还是滕五,他都不想失去。敲响丧钟大祭司,一面是在逼迫理查,另一面又何尝不是在逼迫自己?!
大殿上一片喧哗之声,贵族们交头接耳,大臣们则面面相觑。宰相伊丹沉默地垂头良久,忽然说道,"卢修殿下稍安勿躁,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就如此轻易地对龙神不敬,可是要遭天谴。"
"伊丹!"卢修脸色一变。
"如果臣没有记错,卢修殿下对龙神陛下一直心怀仰慕。是伟大龙神缔造了我苍龙,神明又怎会忍心毁掉忠心追随理查呢?"伊丹慢条斯理声音给内心混乱人们带来一丝安定。
伊丹冲卡斯一笑,"殿下,丧钟是大祭司敲响,神官是大祭司派来,我看……"
卡斯心领神会,"我看不如请大祭司前来,当面说个清楚。"说着,卡斯转向,",还请您到父寝宫多加照料,这个时候,朝堂上有为家忧心男人就足够了。"
眉头一蹙,宰相伊丹已经说话,"还请殿下快去快回。"
卡斯冷冷瞥了一眼和卢修,伸手毫不客气地揪住神官,"走吧!带我去见大祭司!"
"你……"被粗鲁对待年轻神官脚下一个趔趄,刚想发怒便看见卡斯冒着火眼神,顿时收声。朝堂上心向理查贵族和大臣们见卡斯这般行事,心中都稍稍一松,仿佛这是为理查讨来小小公道。
卡斯粗鲁地拖着神官出了大殿,既然胆敢违背滕五意志,那么就不配拥有神官应得优待。
尽管安德烈再三劝说,滕五仍旧一意孤行。
"殿下说了,丧钟会引起百姓和贵族们恐慌,这个时候,还在在府中等候比较安全。"安德烈跟在滕五身后,絮絮叨叨地说着,"陛下三思啊!陛下……"
走在前头滕五毫不理会,阳自然是跟着,狄娜和库奇互相看了看,也各自拉了匹马跟着,滕五回头扫了一眼这包括自己一行人,没有反对。"哈!"地一声,艾玛也好似感受到了滕五心焦,抬脚奔去。兰顿加鞭追到滕五身侧,阳三人跟在后面。
当艾玛平稳地奔上神山山顶,滕五发现神官们对丧钟敲响也同样地心怀畏惧。神庙前广场上聚集了三三两两神官,他们垂头交换着私语,脸上表情惶惑。听到了马蹄声,齐齐向滕五他们看去,随即纷纷跪倒。
"陛下!"
"神啊!"
滕五纵着艾玛走到他们跟前,居高临下看着一片伏低脊背,"大祭司呢?"
跪倒一片神官们压低了脑袋互相瞅瞅,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滕五一挥权杖,杖头带起一道风声,"我再问一遍,大祭司呢?"
也许是滕三浑身散发怒气让人不敢抬头,所有人都不禁缩了缩肩背。一个神官手脚并用爬出了几步,声音颤抖地说,"大祭司命令所有神官都不可入神庙,只有几位管事大神官在殿中……"
滕五看了看伏低神官们,冷冷地说,"那你们就在这里好好欣赏风景吧!"说完,纵马到门前,跳下马来,拿着权杖就往里走。
供奉着龙神神器前殿空着,此后嘉蓝殿也同样没人,一行人直到呈放着龙神水晶棺后殿,才看见几位大神官端坐地上,手掐神决,嘴里默念着什么。
阳跑上前去,"你们在做什么?大祭司呢?"
"阳大人!"大神官们惊讶地看着阳,视线扫到滕五身上时,便立即改坐为跪。
"陛下!阳大人!大祭司在他自己房中。"有神官回答。
"为何敲响丧钟?"阳又问。
"我们也是突然听到丧钟,而且,是大祭司亲手敲响。" 大神官们面面相觑,想起不久前听到丧钟,又亲见大祭司从钟楼上踉跄着下来场景,心中都是一阵不安。
"带路!"滕五不多废话,冲狄娜和库奇说,"你们在这里等候。"
"是!"阳连忙领着几人进了后殿,"大祭司住处就在陛下寝室旁边。"
滕五一行人从那著名水晶棺旁经过,滕五是看也没看,阳早已熟视无睹,只有兰顿径自上前,伸手抚着水晶棺边沿,闭上眼睛,好象在感受,也在回味。
这是龙神寝宫中一处偏殿,阳带着滕五在一扇门前站定,敲了敲门,"大祭司?大祭司?"
停了一两秒,里面没有动静,滕五毫无耐心地抬脚将门踢开,"喀嚓"一声,半扇门晃悠悠地吊在合页上,滕五又加了一脚,另半扇门彻底扑倒在地上。
轻微灰尘荡起,在夕阳余辉照耀下,能够看清一颗颗细小粉尘在光线力飞舞,粉尘后面,就是端坐在椅子上大祭司。
阳和滕五连敲门带踹门折腾都没有让大祭司感到惊讶,他转过头来,看看滕五,忽然一笑,"陛下,您来得晚了些。"
滕五迈进房中,左右看看,一间非常简朴卧室呈现在眼前。除了床榻,便是供奉供桌,角落几只放衣物矮柜,靠窗是一张桌子。大祭司正坐在供桌前,屋子当中放一把椅子,怎么看怎么别扭。滕五朝供桌上看了看,什么也没有。
"你以为我应该什么时候来?"滕五走过去,也拉了把椅子放在大祭司身边,坐下。阳则看出这不同寻常情景,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一只手在自己肩上轻轻拍了拍,转头一看,是兰顿公爵。
大祭司想想,"在丧钟敲响时候,或者,更早,在陛下临世第一天,在我见到陛下第一天,您就应该来了。来问我,为什么……"
"为什么罔顾神意志?"滕五接话,"为什么一而再地利用我?"
大祭司转头看看滕五,"是啊,等您来问我为什么,等您来惩戒我渎神之罪。"
滕五与大祭司对视,"我知道你为什么,一个女人。"
大祭司微微惊讶,却又在意料之中。他"呵呵"笑了,"陛下是神,又有什么不知道呢?"
"我不知道事情多着呢!我不知道你心怀算计,不知道卡斯是不是在装傻,不知道你挑起神明与权之间争斗,对你有什么好处?"滕五眉头微蹙,斜睨着大祭司,"你究竟想得到什么?理查早已病入膏肓,多等些时日,位还是卡斯,你为何多此一举?"
"我必须这么做。"大祭司声音疲惫,"因为卡斯并不是神明选择。"
滕五冷笑,"呵呵,我知道,他是你,大祭司选择。"
大祭司长叹一声,抬手按下供桌边缘,听到"咔嗒"一声,滕五才发觉那是一个机关。供桌上微微一响,有东西从下方升起,貌似一幅小像。等那小像完全静止,滕五才看出,像中画着一位素衣女子,穿着飘逸裙装,随意披散着长发,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这是……都兰后?滕五分辨着那美丽五官,是同一个人没错,但绝对不是成为后之后样子,更象是贵族女子出嫁前在家中嬉戏画像。
"她儿子应该成为这个家主人,陛下!"大祭司喃喃地说,"在她血里我发过誓,要让她儿子平安长大,要让卡斯殿下得到应有荣耀。但是,卡斯并不是神选择,陛下,这个时候,我该怎么办呢?"
滕五讥诮地说,"所以你做了手脚,让神香烟飘向卡斯;所以你擅自敲了丧钟,将我和卡斯紧紧绑在一起。对了,你有没有预言卡斯将登上位?差了这一句话,说不定会前功尽弃呢!"
"这是您逼我,陛下。"大祭司看向滕五,"我以为您住在克伦府中便会明白卡斯是这个最好继承人,但是您没有。和卢修已经拿起了刀,而您却在冷眼旁观。卢修掌握了军队,陛下,那些海上强盗随时可以变成陆地上士兵,沿着长长海岸线北上、南下,时刻都在威胁着卡斯,而陛下却无动于衷。"
大祭司站起身来,在滕五身前颤巍巍地跪下,"陛下!我愿意接受神明惩罚,但是卡斯……"
滕五看着大祭司恳求表情,微微俯身,"不只是这些,我大祭司,你有你私心。是什么,说出来!"
大祭司看着滕五直直看着自己黑眼眸,深吸了一口气,"我要报仇。"
滕五一蹙眉,"报仇?"
"理查不配拥有龙神眷顾,他画像不配被挂在都兰后旁边,他声名应该得到世人厌弃!"大祭司说出每一个字都带着浓浓恨意,"我必须在我离开人世之前,看到理查死得没有任何颜面!"
滕五疑惑地蹙起眉头,只听兰顿在旁边说,"任何遭到龙神厌弃君主,死后都不能葬入皇家陵园,至于画像,大概也不会有人想去吊唁。诶!生而高贵,死若粪土,这时对一位君主最大侮辱。"
说着,兰顿一笑,"我说对吗?卡斯?"
心碎之夜
卡斯?滕五转过头去,才发现卡斯站在门口,脸色发青,定定地看着跪倒在地大祭司,脸上是难以置信表情。
大祭司也看到了卡斯,愣了片刻,微微苦笑,"你来了。"
卡斯一步一步走进屋子,每一步好象都千金沉重,深吸一口气,对大祭司说,"你刚才说,都是真?"
大祭司颤巍巍地站起身,脸上表情松动着,"殿下……"
"是你擅自敲响丧钟?"
"是。"
"是你做了手脚,让我成为王储?"
大祭司轻叹,"是。"
"你犯了渎神之罪,论罪当死,你知道吗?"
"我知道。"大祭司看着卡斯表情里,有着出乎寻常宽宥。
卡斯看着大祭司,眼圈早已发红,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良久,卡斯看着供桌上都兰王后小像,才又开口,"那么……母后……母后遗言,那些都是……"
"都是我杜撰。"大祭司低声说。
卡斯猛地深吸一口气,好象不得不缓解胸中疼痛,脸上满是悲戚怆然神情。他后退几步,茫然地左右看看,目光在滕五身上停留片刻,接着躲闪地移开。
屋子里又是一阵沉默,卡斯颓然坐倒在旁边椅子上,闭了闭眼睛,泪水涌了出来。
"从我记事起,你就是神使者。我启蒙老师是你,你亲手教会我写自己名字。母后走了,是你派人照顾我饮食起居,对我说,我是龙神眷顾人。这些年来,多少明枪暗箭,我躲不过去就得寻求你庇佑。是你说,我就是神明选中人;是你说,成为一代君主是母后对我最大期望……现在,又是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骗局,都是谎言?!"
大祭司看着卡斯,"孩子,这世上没有骗局,只有事实。事实是你是苍龙王储卡斯殿下,事实是理查王即将病死而你会继承王位。"
卡斯摇摇头,"如果开始是错误,那么之后一切就都是错误。要想走回正途,只有让所有人回到他应有位置。"
大祭司直视着卡斯,快步上前将他肩背紧紧压在椅背上,"殿下,您早就不能回头了。到了现在,您还想回到原点?如果您从来都是那个在冷宫里任人欺凌孩子,现在境况,不过是再次受到乌纳和卢修羞辱罢了。可现在您已经身为王储,一旦松手,陨落不只是您自己,还有所有跟着殿下忠臣。您一个人身上牵扯着数百条性命,您不再是当年那个除了忠心耿耿安德烈,再也无人在意小孩了!"
"哈!"卡斯失笑,抬头看着大祭司,红红眼角带着湿润痕迹,"你在威胁我?"
"是威胁!"大祭司表情和话语完全相反,看着卡斯神情中带着深厚期冀,"殿下,当您成为一君主时可以手下留情,但你不能指望卢修登上宝座后对您网开一面。理查王并不是个贤德君主,现在整个王都在暗潮涌动,殿下应当早早取而代之……"
"够了!"卡斯站起身来,将大祭司一把推开,"够了!我不想再听了!我来,是请大祭司到朝堂之上解释丧钟事情,既然如此,我想我自己也能够解答贵族和大臣们疑惑了!"
"卡斯!"滕五抓住卡斯手臂,这才发觉他整个人都在轻微地颤抖。
卡斯下意识地一挣,没有挣脱,但依然转过脸去,不看滕五。
滕五看了看在场乌阳和兰顿,"兰顿,帮个忙!"
"愿意为陛下效劳!"兰顿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夸张地施礼。
"叫人封锁整个后殿,任何人不得出入,有消息就通报进来。"说着,滕五看看兰顿,"你也要管好自己嘴巴!"
兰顿一笑,"我更加喜欢看戏,不会多管闲事。"说完,快步离开。
乌阳早已被大祭司话震惊得头脑发麻。渎神?以神名义徇私?改变神香走向?私定王位继承人?
"乌阳!"
乌阳颤抖着嘴唇,想答应滕五召唤,却无能为力,只能迟疑地上前跪倒。
滕五拉起单纯小美人儿,重重地将乌阳搂进怀里,鼓励般地拍了拍他肩膀,在他耳边轻声说,"留在这里,看着大祭司。"
滕五动作显然给了乌阳无形支持,乌阳深吸一口气,轻轻点头。
"至于你……"滕五转身看了看卡斯,"你需要静一静。"
卡斯坐在龙神寝宫床上,一身进宫议政礼服依然熨帖,可人却笼罩在一股浓浓颓丧之中,就连金黄色头发都显得没有了光泽。
滕五将权杖放在一旁架子上,自己坐在卡斯对面看着,这时候反倒分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知道丧钟完全是大祭司一个人算计,自己心里愤怒倒是消散了许多,甚至轻快了起来。苍龙谁来继承跟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显然卡斯这小子是否背叛自己要比苍龙重要得多。滕五看着眼前垂头卡斯,也不免有些愤恨。哼,就这么一个黄毛儿,值得自己为他而心情起落吗?
"喂!"滕五没好气地踹了卡斯一脚,干净衣摆上顿时出现了一个浅淡鞋印,卡斯动也没动,沮丧样子让滕五觉得有趣。
"在想什么?"滕五看着外面夕阳落山,又落下了海平面,外面光线逐渐弱起来,整个寝宫也逐渐黯淡。
卡斯两肘拄在膝上,双手交叠在一起捧着额头,没有说话。
滕五静静地看着卡斯,忽然想到着不过也是个20出头年轻人,从小失去母亲,靠着受神庇佑信念在尔虞我诈宫廷斗争种活了下来,占据着王储位置,并不比自己斗赢金虎得到常青会少半分凶险。看着,滕五忽然生出了少见怜悯之心,伸手摸了摸那黄毛。
这下,卡斯终于动了,但却是轻轻往旁边一躲。
滕五脸色刚沉下来,便听卡斯轻声说,"对不起。"
"什么?"
卡斯深吸一口气,声音大了些,"对不起,我真是……愧疚。"
滕五扬扬眉毛,看着卡斯。好象满屋黑暗给了卡斯些许勇气,他将捧着头手放下来,光线太暗,滕五看不清他眼睛。
"还以为自己是正义,代表着神选择。没想到,雀占鸠巢人正是我。"卡斯声音沙哑,"这些年,竟然都是我错了。还记着所谓母后遗言,一心一意地想做一个英名君主。卢修他们应该恨我,若是我也会恨,也会不择手段地去铲除。"
卡斯终于抬眼看向滕五,"也许那就应该是我命运,在皇宫角落里自生自灭,而不是现在这样。"
卡斯看着滕五,眼中神情复杂得难以言说,"对不起,你选不是我。"
"然后呢?"滕五回视卡斯。
卡斯眼中疑惑,"然后?"接着摇摇头,"我不知道。"
"将王储位子还给卢修?"滕五问,忽然又好象想起了什么,呵呵一笑,"或者你再多等等,万一新近怀有身孕王妃生下一个男孩儿,说不定真正王储还是他。"
卡斯眉头微蹙,好象追不上滕五跳跃思维。滕五看着卡斯,认真地说,"大祭司说对,你已经没有退路。这不光是你自己生死,在你身后支持你那些大臣、贵族都会受到你牵连。这时候想让位什么事情,是愚蠢而可笑。"
卡斯停了张了张嘴,没有说话。滕五也轻轻叹气,就象滕宁必须代替自己活下去,否则大家全都玩完,常青会崩塌也不过是弹指之间。
时间再一次静止,黑暗终于笼罩了整个寝宫,大门外开始有些许昏黄烛光,看样子是乌阳在大祭司房中点起来。
滕五看向卡斯,他脸上已经没有泪水,但眼睛依然发红,浑身上下透出沮丧模样让滕五不觉感叹,自己真是心软了。这个黄毛儿!那装模做样霸道劲儿都哪儿去了?怎么现在象个无家可归弃犬,怎么看怎么可怜。
滕五拉着椅子离卡斯近了些,"真那么在意?"
"名不正而言不顺。"卡斯低沉地说,"如果我得到一切都是偷来,唔……"卡斯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滕五,唇上则是滕五舌尖在来回逡巡。
滕五稍微后撤,卡斯嘴唇还保持着微张形状,好象被谁按下了按钮,愣愣地看着滕五。
滕五一笑,"有谁规定神不会改变主意?"说着,滕五又啄了卡斯一口,"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选是你。"
卡斯看着滕五,张口结舌。滕五站起身来,伸手捏住他下颌,居高临下强势地吻下去,唇舌在卡斯口中不断扫过。卡斯终于回过神来,双手扶住滕五腰回吻,几个回合之后推动滕五稍微离开,目光急切地搜索着滕五脸上神情。
滕五伸手摸摸卡斯金色头发,卡斯这次没有躲开,忽然手臂一紧,滕五被紧紧箍在他怀中,后颈也被用力拉下,卡斯唇几乎是撞上滕五,滕五吃痛"唔"地一声,随即牙关被卡斯舔开,口中每一个细密角落都被卡斯细密扫过。
滕五蹙了蹙眉头,没有推开这个抱着自己就象是抱着所有男人。不知为什么,从卡斯收紧手臂、颤抖手掌,甚至急促喘息中,滕五都能感到他此时震颤心情。好象久旱大地遇上甘霖,在大悲大喜中起落心境远不只是得到水喜悦。更象是夙愿得偿,像是企盼多年梦境成真。
卡斯坐在床上,滕五站在卡斯身前,卡斯仰头亲吻样子像是在乞求着什么。两人吻吻停停,卡斯总是在分开时急促喘息伴着渴望神情,又总是喘了几口气之后再次拉下滕五头,自己则仰头乞求更多抚慰。
卡斯全身心投入亲吻让滕五也开始觉得悸动,滕五一把拉下床边帐幔,厚厚几层纱瞬间在滕五身后合拢,滕五一把将卡斯推到,自己压了上去。
理查之死
就好象谁打了一扇禁制门,在这样错乱、痛苦一天里,所有情绪都需一个奔放出口。不知谁脱掉了谁衣服,只两人身体没有任何隔膜地贴到一起时,都不觉发出舒服叹息。
有一瞬间,几乎觉自己疯了,双手肆意抚摸着里躯体,嘴唇吻有些慌乱,双腿与滕五纠缠到一处,只想再多一些,再多一些。滕五覆在身上,嘴唇双手也都没有闲着,一个简单抚摸就能感到一颤,滕五再一次发现长相英俊,当然还有身体修长有力。
两人都已经**勃发,□硬东西也不断互相磨蹭,滕五终于不想再忍耐,按直起身子,手臂架起长腿,握着自己东西就往里进。吃痛地一震,却没有拒绝,一双宝蓝色眼睛静静地望着滕五。
滕五在门口磨蹭了一阵,看着闭上了眼睛,咬紧了下唇,只有大腿不安地绷紧,一付彻头彻尾献模样。靠!还真一付可怜相!
看了又看,滕五咒骂出声,一把拉起,自己躺了下去,"你给我小点!别让老子受伤!
轮到覆在滕五身上,他反倒有些不知所措。滕五拉下后颈实实地了一记深吻,轻轻一笑,"你到底会不会做?
深深地看着滕五,就在他出声耻笑时候,低头吻了下,深入,用力,滕五被迫仰着头,口腔被顶大,唾液顺着嘴角留下,随即感到手指已经摸上了自己后方。轻柔之后突进,滕五因为不适发出声音全部被含进了口中。
滕五着实佩服此时耐,不断吻抚慰之中,也在不断拓着后面领地。
吻早已蜿蜒下,终在滕五前端,滕五抓着不断上下移动头发,几乎不去理会身后不断进入拓几根手指。
"嗯……滕五顶了顶下身,满足地叹气,口中温暖湿润,粗糙舌尖还不时划过,也许这注定个放纵夜晚,重重地一吸,滕五腰间颤动,"啊!地一声泄了出。低头吐出口中黏液,随即抹上了滕五后方。
滕五犹在轻喘,已经抵在入口,始握滕五腰,全力进入。滕五身子一震,这慢过程才刚刚始。
从哪里好!滕五抓紧身下床单,不觉咒骂,老子还有躺下让人家上一天!这种不断接纳折磨不仅仅人**,还有滕五精神。等全部进入,两人都松了一口气。支撑在滕五上方,垂下金黄头发撩拨这滕五脸颊,发间宝蓝眼眸里有着就连滕五也无法忽视情愫。
滕五揪头发,恨恨地说,"黄毛儿,你会不会动?下一刻,便用行动回答,滕五"啊!地一声叫出,紧咬下唇忍耐着最初干涩。吻不断落在他脸上、唇上,下身进攻倒从未迟。几个回合之后,滕五才松了咬唇,始粗重地喘息起。
不管给予还索取,都在全力以赴。每一次都大力将自己埋到滕五最深处,再骤然抽出。听到身下人短暂呻吟,会让人产生一种别样满足。这滕五……朝思暮想却不敢冒犯滕五,现在,爱人在接受自己给快乐。冲撞到一点,滕五便会浑身颤抖,从清冽黑色眼眸中有着自己影子,因为自己显混乱。
这个温暖包容去处,下意识地想更多。突如其痛苦和打击让神剧震,**欢愉也能让他情不自禁地哆嗦。些躲不了,总面对,知道。但现在,就让他暂且躲一躲、避一避吧!什么都不想,只看着眼前美人和他身体,知道这自己爱人,宽厚地给予自己恩赐。样美妙接触,没有人会比现在他们更加密。
此时滕五已经顾不上咒骂或者后悔,好象上了一台有着预设程序机器,一切都身不由己。快感不断冲刷着自己后腰和大脑,势汹汹,几乎让人发疯。眼前晃着始迷乱宝蓝色眼睛,紧箍着自己腰间手也在不断用力。一个猛冲,滕五便不由自主地身子一跳。发出一声高昂叹息,滕五双手便攀上脖颈,紧紧地和贴在一起,不管前方浪尖还深渊,就吧!
乌站在门口,看着坐在供桌前大司,大司则默默无语地看着桌上小像。
"年,她16岁。大司忽然口说话,乌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说都兰王后。
"每一个入选王室女子都会被求画一张肖像放在神庙偏殿中,祈祷龙神保佑。大司说,"时我和你一样,侍奉龙神,不出去。一天偶然走进了偏殿,一眼便看到了她。么多女子肖像,唯有她最美丽清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大司看着桌上一掌多高小像,嘴角带笑,好象回忆起了从前。"我会画画,你们可能谁都不知道吧!大司指着桌上画说,"这幅小像我花了半年时间,偷偷去偏殿,一点一点临摹下,几乎陪了我一辈子。
乌不做声,垂下头。
大司看向乌,"很意外吧!平日教导你们侍奉龙神,自己却……说着,大司叹了口气,"但我觉很幸运。这一辈子,我还有一个真爱过人。孩子,也许有一天你会知道,当你真爱上谁时候,这个界就不再原界了。
乌身子一动,走到大司跟前跪下,额头放在他膝上,眼泪沾湿了膝上衣摆。
"我希望你永远不会尝到爱一个人痛苦,又盼着你知道爱情能带快乐。大司抬手摸摸乌头,"你幸运,孩子,在你有生之年,龙神临了。你不必被困在神庙里,你界大多。
"为什么?乌抬起头,看着大司,"您为什么这么做?
大司看着乌,笑了,"当你爱着一个人时候,就会觉,为她做什么都值。必须到龙神陛下支持,只有和神庙联合,才会有胜算,我走也安。
"大人?乌惊愕地看着大司,眼中难以相信神情,"您说……
"我做了个梦。大司笑道,"每一个大司都会做这样一个梦,梦见自己何时离人。
泪水再次涌出乌眼眶,"大人……
"你准备好了吗?大司忽然问道,"吧!孩子!人生没总准备好才去做事情。
乌泪眼婆娑,在大司催促下规规矩矩地在地中央跪好。
"以神之名,以之威。乌大司当成为龙神在人间行走使者,谨记龙神之喻,造福四之百姓。龙神会保佑你,孩子!说着,大司伸出了手,默运神力,手指上粗大指环上青龙忽然张了翅膀,乌眼看着大司拈起指环,放到了自己手上,翅膀忽闪了几下,仿佛找到了归属般,"唰地紧扣在自己食指上。
"这……乌睁大了眼睛。
"这也神选择。大司看着乌俊美脸,嘱咐说,"记着,神庙你堡垒,也你避风港。不论你走到哪里,神庙才你汲取力量地方。
乌轻轻啜泣了一阵,俯在大司膝上安静下,屋子里静默了起。
不知过了多久,乌忽然听到细碎声音,空旷大殿将声音折转过,令人听了疑惑。好象有人在小声啜泣,又好像在轻声呻吟,间或几声高亢音调,一会儿却又低沉下去叹息。
大司也疑惑地转头,耳倾听了一阵,忽然微微笑了,长叹一声,"一切都天意。
乌不明所以地看向大司,大司拍拍乌肩膀,"扶我到床上吧!年纪大了,总躺着才舒服。
乌依言行事,大司躺下看了看头顶帐幔,又一声叹息,"从前,大司就告诉过我,个梦总会突如其。神明会恩赐给你健壮身体和不凡仪表,但人寿命却无法改变。就好像一棵乌黑璀璨金烈花,比任任何花都坚韧,但却总一夜之间衰败无痕。我明明知道,但我却并没在意。直到做了个梦,才知道后悔,才发现原还有么多事情放不下。
"孩子,你想做什么不总想着以后,一定想到了就做,永远不给自己遗憾机会。大司微微闭上眼睛,"就像我,我无法忍受看不到理查局就离,我做不到。
乌看着大司,好象第一次发觉自己孤单无助,紧紧握着手上戒指,眼泪又掉了下。
不知过了多久,就连门外传蹊跷声音也在几个高亢音符中戛然止,忽然听到殿外隐隐传阵阵钟声,悠扬醇厚声音打破了殿内寂静。
大司忽然睁眼睛,带着诧异,又带着了然,微微笑了,"这真龙神宽宥!他又闭上眼睛,"我没有遗憾了。
"大人?大人?乌疑惑地叫着,大司却再无反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身体交错起伏总会令人忘记时间流逝,滕五无法忍受般地攥紧眼前床单,喉咙中压抑着古怪声音,身后最后命地一捅,滕五浑身一身抽搐,又泄了出。更加持久,在滕五背后又冲撞了一阵,才"啊!地一声,无力地覆到滕五身上。
滕五闭着眼睛,蹙了蹙眉头,低声说,"沉……
立即支起自己身子,还留恋地细吻滕五后颈,从耳后吻到肩头,终于还忍不,托滕五脸颊从背后吻上他唇。
滕五被吻了几下便挣脱,懒睁眼睛,不耐烦地说,"你还不下去!
用下身揉了揉和滕五连接地方,揉滕五一阵轻喘,终于抬起,把自己抽了出。滕五蹙眉呻吟了一声,说这被苍龙奉若神明龙神床榻,此时已不知何种**模样了。
"滕五?在滕五耳边小地叫着,滕五怏怏地懒理他。
"滕五?干脆动手将滕五翻了过,搂在里,吻了他嘴唇一下又一下,滕五不耐烦地躲。
虽然欢爱过后抚慰很令人动,但此时滕五情并不算好。保留了24年强势如今被这黄毛一扫空,何况后面湿滑感觉不用说也知道谁□。
躺了一会儿,滕五撑着酸痛腰起身,也跟着下床,捞起滕五衣服为他披上,滕五一转身,却看见□健美身体,偏偏还衣服坦然**样子,一双宝蓝色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自己。
"看什么?滕五没好气。
依旧发红眼睛一笑,伸手将滕五搂在里,"我神啊……
滕五中一动,又一股熟悉感觉涌上头,不觉搂上脖颈,轻轻吻了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两人正静默地厮磨,忽听远处传一阵钟声。滕五疑惑地转头,接着发觉握在自己腰间手一紧,整个人都紧绷起。
"?滕五抚上脸颊。
愣愣地看着滕五,眼睛湿润,"父王……归天。
无眠之夜
殿外传来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好象一直到达门口。乌阳正在疑惑是谁如此大胆,敢在神庙之内骑马,便听有人走进殿内,原本低沉声音在空旷大殿中回荡,"理查王归天……"
乌阳听着,想起时才大祭司说话,一时间有些发痴。滕五和卡斯来到大祭司早已被踢破门
口,就见乌阳坐在床边地上发呆。
"乌阳?"滕五走进去,发现大祭司躺在床上,神态安详。滕五眉头一蹙,,伸手去探大祭司颈旁脉搏,很快便收回了手。拍拍乌阳肩膀,"怎么回事?"
乌阳神情有些僵硬,"大祭司梦见了自己大限。"
滕五沉吟不语,转头看了看卡斯,"大祭司也走了。"
卡斯站在门口没有进去,眼角流下泪来,不知道是因为理查王还是大祭司。前来报信兰顿同样表情阴郁,看着滕五仓促间套上衣衫,沉默不语。
整个皇宫已经乱成一团,内侍和侍女来来往往,虽然早已准备好了理查王归天所有用度,但当这一刻真到来,所有人都免不了慌乱。尽管心中并不见得悲痛,但面对大事,许多内侍和侍女都是一边哭,一边奔走,相比之下,朝堂上就安静多了。
好象所有人都没有离开过,个个面色疲惫地坐在自己位子上,乌纳王妃和卢修已经换了丧服,内侍送来了很多黑色外衣给贵族和大臣们穿在衣外,整个朝堂鸦雀无声,也如同乌鸦般黑色一片。人们都紧闭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先前紧张旋转思维好象一瞬间松了,如今只剩下空白。
威廉公爵首先开口,"龙神预言应验了。"
这是个陈述句,也没有说出新东西,但却好像一下子拔掉了阻塞塞子,在场人都不觉长出一口气,有人开始交头接耳。
"卡斯殿下还没有回来。"威廉又说,"莫不是被什么事情绊在了神庙吧!"
将话头引向卡斯,议论人就更多了。
宰相伊丹看了看威廉,"神庙确是有事情发生。稍早我得到消息,大批兰顿公爵家族侍卫赶往神庙,团团围住,所有神官都被请出在山顶广场上暂时休息,神庙也不允许人们进出。"
威廉看着伊丹,心中微微惊讶。知道这老小子不简单,却没想到在他能够默不作声地手眼通天。威廉扯了扯嘴角,"伊丹大人倒是消息灵通。"
"不敢。"伊丹说,"不过是想解开众位大人疑惑而已。等卡斯殿下回来,一切就都明白了。"
"伊丹大人!"卢修说话了,"父王可有临终遗言?"
伊丹微微欠身,"臣不知。"
"不知?!"乌纳王妃声色俱厉地对伊丹说,"理查临终前伺候几个内侍、侍女都被你安排起来严密看管,你会不知道?"
伊丹苦笑,"若是王妃伺候着大王归天,这遗言之事也断不能由臣下操心。但大王归天时,身边没有半个亲眷,臣恐那些身边小奴见识浅胡言乱语,这才用了非常手段,一切等王储归来,再做定夺。"
"你……"乌纳王妃怎会听不出伊丹言语中嘲讽,却又偏偏说不出什么反驳话,僵在那里,花枝乱颤。
"母亲稍安勿躁。"卢修在一边安抚地拍拍乌纳手背,"想伊丹大人也会遵从父王遗训,不会出什么岔子。"
"哼!"乌纳王妃一甩宽大衣袖,不再说话。心里也知道遗言什么也许并不重要,理查王临终翻盘可能性也很小,现在摆明了卡斯是王储,占着优势,而自己儿子能依靠只有王室贵族。
大殿这次没有静默太久,正当人们思绪纷乱时候,便听殿外内侍带着哭腔地通报,"龙神陛下到!卡斯殿下到!兰顿公爵阁下到!"声音略一停顿,接着又响起,"大祭司到!"
因为滕五到来,殿上所有人都起身恭候。滕五一行称不上是衣冠楚楚,大喇喇地进了勤政殿。旁边内侍手脚麻利地伺候卡斯和兰顿罩上一层黑衣,而滕五却看了看殿内格局,直接走上理查王宝座,坐了下来,权杖放在身边。
在人间,龙神与君主同称"陛下",滕五真坐上宝座,下面贵族和大臣们也并不奇怪,只是乌纳看着滕五毫不在意坐上去样子,心中不平。
但最吸引人们眼球还不是滕五,而是站在滕五下方乌阳。乌阳一身华美大祭司礼服,额间点上了殷红花纹,垂落深棕长发更显得他脸色苍白,也更令人惊艳。
看着众人射向乌阳惊讶目光,滕五冷哼一声,"乌阳已经接任大祭司职位,从现在开始,他就是神在人间行走使者,是苍龙大祭司!"
滕五宣布之后,乌阳轻轻抬手,纤细手指虚空勾划着,便见大殿梁上两侧灯火都蹿出一道火焰,随着乌阳手指移动,在空中形成一幅龙纹,等众人想再看仔细,空中火焰又瞬间消失。
年轻贵族和大臣们没有见过,但经历过上一次大祭司更替老人们都胸中了然,这时只有大祭司才会拥有神力和特有标志。兰顿在自己座前起身,率先向乌阳一礼,"龙神保佑大祭司!"
兰顿一起头,几个年纪大老人也起身一礼,随即,贵族和大臣们纷纷起身,乌阳抬眼看了看,又垂下眼帘。
乌纳王妃看了看乌阳,转向滕五,"请龙神陛下示下,原来大祭司……"
滕五神色一黯,"归天了。"
"什么?"
"也归天了?"
滕五话一出口,底下众人便惊讶出声。
"原来大祭司确预知了理查王死讯,但我并没有厌弃理查王。"滕五说,"大祭司因此而受到神明惩罚,和理查王同时归天。所以理查王可以葬入王室墓地,被后世万代敬仰。"
乌纳王妃眉头一蹙,"可是大祭司派来神官还历数了理查王三大罪状,说是龙神托梦……"
"大胆!"滕五将手中权杖重重一顿,金属杖头撞在地上洁白白耀石上,发出沉重敦厚声音,在大殿上来回激荡。乌纳王妃不禁一抖,只见滕五瞪着自己声色俱厉,"你在质疑神?!"
乌纳连忙垂头,"臣妾不敢。"
滕五又看向殿上众人,"各位觉得我是哑?聋?我意志和决定还需要托梦给大祭司,由他来转达?你们记住!龙神已经临世,我意志只能从我口中说出来,不需要任何人擅自揣摩和猜测!"
话音刚落,身前乌阳连忙跪倒,"乌阳谨尊神谕。"
卡斯和兰顿也起身跪倒,大臣和贵族们也纷纷效仿,乌纳和卢修最后也跪倒在滕五脚前。
滕五看了看,也没叫众人起身,冷哼一声,"卡斯!"
"在!"
"按照人间法度,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滕五问道。
卡斯略想了想,"陛下,接下来应昭告全,理查王归天,龙神陛下将给理查王应有荣耀!"
滕五撇撇嘴角,"那就去办吧!"说着,滕五起身,拄着权杖走下来,"新王加冕时候,我会亲手给新王龙神庇佑。"
乌纳王妃听了,扶在地面上手指不禁发力得指甲发白,卢修则阴郁地垂头不语。卡斯垂头,看着滕五衣角从自己身边飘过,分不清心中悲喜。滕五迈过大殿门槛,回头去望高高在上宝座,刚才自己坐在上面,看着脚下众人跪倒场景,心中自然便会萌生出自己才是世界主宰惬意。权力,也许真能让人变得疯狂。
滕五不知道卡斯将怎样与理查王告别,也不想知道乌阳怎样作别大祭司,他站在勤政殿外,看着被牵到自己眼前艾玛,想着从神庙到皇宫这一路马上颠簸,运了运气,刚伸手拉住缰绳,便被一边兰顿握住手腕。
"为陛下抬座辇来!"兰顿吩咐一旁伺候内侍,滕五深深看了兰顿一眼,松了手。
滕五坐在辇上,在兰顿陪伴下回克伦府,兰顿脸色阴郁,一路无话。直到辇被抬到裙楼跟前,滕五撩开帐幔,才又看见兰顿没有表情脸,他站在辇下伸出手,静静地等待滕五借力。
滕五瞥了瞥嘴,将手放在兰顿手上,握紧了跳下辇,兰顿赶忙托住滕五后腰,让他轻松着地。滕五将手抽出,冷哼一声,"没想到你和理查王感情如此之深,脸色还真是如丧考妣。"
兰顿抬眼看了看滕五,"陛下还是赶快沐浴更衣,好好休息。"
滕五挑衅地一笑,"你这么关心,不如亲自伺候?"
说话间,安德烈已经跑到近前躬身,滕五一看,不仅是安德烈,克伦府往来仆从们都已经披上了庄严黑纱。
兰顿吩咐安德烈,"马上为陛下准备温热浴汤和松软床铺,多叫几个人伺候。"
滕五看了看兰顿,没有说话。等进了大门,看了看转弯台阶,滕五又是深吸一口气,从未觉得楼梯也是如此漫长。握了握手中权杖,这时候当个拐杖也不错。
刚上了两阶,一只手臂忽然揽上自己腰,接着是兰顿声音,"陛下操劳整夜,请允许我近身服侍。"说着,手上用力,另一只手臂捞起滕五双腿,下一刻,滕五已经被腾空抱在兰顿怀里。
滕五蹙眉,"你……"
"陛下!"旁边安德烈随即很有眼力见地看到滕五手中权杖碍事,连忙配合地双手捧过,头前带路。
兰顿抱着滕五一路走上台阶,到了搂上仍不放下,安德烈吩咐仆人将滕五起居室何卧室大门打开,兰顿直接抱着滕五送到了卧室软榻上。顺手帮着理理滕五披散黑发,问道,"陛下还需要我亲手服侍吗?"
滕五瞪着兰顿,蹦出两个字,"不必!"
兰顿一礼,躬身告退。
等滕五挥退伺候小童,自己打仗般毫无经验地清理了体内躺倒在松软床上时,窗外天色已经大亮,滕五闭上眼睛,忽然觉得自己无法再对这个世界冷眼旁观,这里人们喜怒哀乐已经那样真切地进入到自己心里,无法轻易抹去。
梦外情愫
整个苍龙在几个昼夜之内经历了同样大起大落。先是神庙丧钟传遍全,接着是大祭司因误传神讯而遭受惩罚,理查王虽然归天但仍享龙神眷顾。
不管滕五是否情愿,这一次,他不可避免地亲身参与到了这个王命运之中。除了及时举办乌阳继承大祭司上位典礼,在盛大祭祀中第一时间为乌阳正名,还为稳定民心而发出告示,将在一个月后现出真身,接受百姓膜拜。
消息传遍全,世代向龙神祷告人们顿时显露出宗教狂热。最先动作是格里兰城周边城池老百姓,他们听闻消息星夜赶路。不久,不但整个都城人满为患,连深夜需要关闭城门都已经放弃了关闭努力,侍卫营长官伯顿只得派了得力助手加强城门口巡逻。而来自四面八方老百姓仍在聚集。
滕五一边听着百姓聚集消息,一边和新任大祭司乌阳商量前任祭司葬礼事情。既然渎神,大祭司定然不可葬在享受着神明眷顾祭司陵园中,但滕五让乌阳在神山找一处景色秀美清静之地,他亲自看着大祭司下葬,乌阳则带领神官们为祭司安眠吟诵不已。滕五吩咐,在安葬时将都兰王后小像一起下葬,也算是对大祭司十几年对一个女人爱情表示敬意。
与此同时,葬自然不可避免,作为王储,卡斯一连几天住在宫中,与礼仪司大臣们商讨理查王葬种种细节。偶尔深夜回府,也只是到滕五床前看看他睡脸。
前任大祭司简单葬礼已经结束,至于理查王埋在哪里怎么埋滕五毫不关心,只是这一段波折之后,从前偶尔出现梦境便如潮水般在夜色掩护下不断袭来。似乎每一个夜晚都是一场通宵电影外加4D真人仿真感受,每晚都在经历,但每晚又都不是结局。
"一定要这样吗?"滕五疑惑地看着眼前这张脸,浓浓眉毛,闪亮眼睛,明明并不是像希亚那样出众长相,但却总是在第一时间俘虏自己眼睛。滕五看着,心中涌起说不清怅惘,就好像心中一直隐约担心事情终于发生了,虽然难过,但并不惊讶。
痛苦就象一口接着一口烈酒,吞下肚中,就能清晰地感知那灼烧路线,一圈一圈在胸中缠绕,并非不能忍受,只是永不能超脱。
"嘉蓝……"
"我们不要再说这件事情了。"嘉蓝深吸一口气,脸色微沉。
"如果是因为希亚,那我可以跟他好好谈谈,我可以……"
嘉蓝声音透着不耐烦,"有没有希亚都一样,不关希亚事。"
滕五看着嘉蓝,只觉得眼睛发胀,垂下眼帘,"是啊,已经定了事情,很难更改了吧!"
"亚岱尔……"嘉蓝一声叹息,好象有话要说却又难以启齿,伸手将他搂住,"你记住我爱是你就好。亚岱尔,你要记住,也要相信。"
滕五靠在嘉蓝怀里,咬了咬嘴唇,一时间,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沒有用了,也觉得没什么可再说。
"亚岱尔?"嘉蓝抱着滕五手臂紧了紧,"怎么不说话了?"
滕五摇摇头,"是我错,是我总是犹豫不决,是我没办法离开你,也没办法不理希亚,是我……"
嘉蓝手抚上滕五后颈,"不关你事,这是我决定。丽萨她只是个王后,你要相信。"
滕五闭上眼睛,感受着熟悉手掌,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陡然发现若是真伤心,到处都是空空,就连泪水都没有。
"诶……"嘉蓝在滕五头顶上又是一声长叹,摸上滕五下颌,将他脸抬起来,仔细看着发红眼角和疲惫眼神,眼中闪过心痛神色,接着又是欲言又止表情。
滕五目光仔细地从嘉蓝脸上扫过,"你……有话要说?"
嘉蓝看着滕五,咬了咬牙,低头将嘴唇压上去。
两人嘴唇相碰,亲吻动作如此熟悉却又那样陌生。滕五只觉得嘉蓝将一切想说话都通过唇舌告诉了自己,但自己却茫然而无从窥视其中含义。不知为什么,好象空乏胸膛被一瞬间溶化热浪填满,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眼泪不可避免地掉落,滕五嘴唇被堵住,只觉得呼吸困难,想张大口寻找空气,却立即被人用唇舌顶住。滕五蹙眉退却,那唇舌又紧跟着追上。
"呜……"滕五难受地动动,那阻碍呼吸东西骤然离开,接着一只手抚上自己脸,低沉声音带着焦急,"滕五?滕五?"
滕五大口呼吸着睁开眼睛,迷蒙地看看,才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梦境,黎明亮光在窗帘后渐渐现出,眼前则是许久未见卡斯脸。
"你不舒服吗?"卡斯摸摸滕五脸,用自己额头抵在滕五额上,急切地支起身子握握他肩膀,又毫无章法地检视滕五全身。滕五这才发现卡斯是覆在自己身上。
滕五抬眼看了看卡斯脸,才几天功夫,他脸颊两边就明显凹了下去,眼里布满了血丝,眼下是淡淡一块阴影。
"你哪里不舒服?嗯?"卡斯抹掉滕五脸上残留泪痕,真被自己发现惊到,不可想象从来带着讥诮笑容,明摆着冷眼旁观着一切滕五居然会在无人陪伴黎明满脸是泪。
滕五不耐烦地打掉卡斯在自己脸上手,"不舒服是你吧!这才几天?想自己变鬼追随理查王?"
卡斯认真看了看滕五,好象是真没什么事,这才松了口气,将头埋进滕五头侧,一声叹息颇有心神俱定意味。抱了抱滕五,说,"没事为什么掉眼泪?"
滕五一愣,梦境中无法排遣悲伤无力又涌上心头。流眼泪?滕五抹了抹潮湿脸,那个亚岱尔该死软弱出现在自己身上还真是不适应啊!扯了扯嘴角,一把抓着卡斯金发让他抬头,看着卡斯,滕五很有礼貌地问道,"做不做?"
有些事情不用声音回答,卡斯再次惊讶地看着滕五的脸,还没等滕五反悔,便珍视地吻了下去,滕五正暗自腹诽自己哪来的兴致和冲动,好象被卡斯的热吻烫到一般退缩了一下,随即深吸一口气,环住卡斯的脖颈用力回吻,受到鼓励的卡斯也热烈起来,两人唇舌纠缠着你来我往,直到舌尖发麻,滕五才被卡斯探进身体的手指搅动,"呜"地一声。
干涩的地方自然会疼痛,滕五蹙眉,想用力翻身将卡斯压在身下,哪知卡斯忽然身子向上一伸,床头不知什么东西发出翻倒的声音,随即一股浓郁的玫瑰花香弥散开来。
"这是……" "玫瑰香露……"卡斯埋头吻着滕五的耳后。
什么?那个类似与原来世界空气清新剂的东西?滕五还没说话,便觉得身后一凉,柔滑芬芳的液体已经抹上要紧的地方,卡斯轻轻用力,就已经伸进去两根手指。滕五身子一颤,咬紧下唇有些痛恨着并不是因为疼痛。不是没跟男人上过床,无数次攻和唯一一次受的经历也知道男人也会通过这种方式获得快-感,但是当卡斯的手指有意识地抚摩着内壁的时候,滕五还是觉得有些尴尬,因为……
"嗯!"因为卡斯手指,滕五情不自禁地动了动身子,嘴唇还没咬上就已经又被卡斯吻开,然后沿着下颌吻下,轻咬了咬微凸的咽喉,滑到前胸。
芬芳的玫瑰花香弥漫在房间里,和卡斯的每一个接触都如此鲜明,滕五也渐渐放松,既然是舒服的享乐,有人伺候又有何妨呢?
顺着玫瑰香露的润滑,卡斯缓缓突进,滕五一开始还有些不适,但很快便进入了另一个快乐的世界。卡斯捞起滕五的腿驾到自己臂弯,有节奏且不间断地出来进去,吻住滕五不时发出细碎声音的嘴唇,着实温柔缠绵了一阵子,忽然猛然加力。
"嗯啊!"滕五在卡斯的突袭中没有防备,响亮地叫了一声,后来,这令人心动的声音就没听过。卡斯的速度越来越快,滕五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迷蒙起来,只有身体的不断冲撞和颤抖是真实可感的,那种奇异的颤抖像浪潮一遍遍冲刷自己的后腰,尖锐的感觉几乎难以承受,可每一次屏住呼吸堪堪划过浪尖之后,下一波又接着来袭。
"滕五!滕五……"卡斯一边用力冲撞,一边难以自抑地叫着。一声声呼唤中,卡斯直上直下地来了几个俯冲,滕五叫着迎来一阵无法控制的震颤,身子挺了挺,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卡斯长臂捞起滕五坐在自己身上,热情地拥着他亲吻,几个贯穿般的进出,卡斯也"啊!"地一声,猛地抱紧怀里的滕五。
等被卡斯抱着到浴室清理干净躺回床上,滕五抬眼看了看枕边卡斯的脸,又瞥了一眼床边倾洒的玫瑰香露,有些不明白刚才的这场性事是怎么出现的。也许是因为自己的混淆,也许是因为卡斯的寂寞。滕五闭上眼睛,闻着两人身上若有若无的玫瑰香气,怎样呢?快活就好。
安德烈已经练就了一副不管怎样都能第一时间完成自己任务的强悍力量,所以他才会在这样的一个早晨,在响亮地敲了第N次房门无人响应得时候,他昂首挺胸地走进了滕五的卧室,站在滕五和卡斯并排睡着的床前,说,"龙神陛下!请您起床!"
滕五转过身去,在卡斯怀里无意识地蹭了蹭,卡斯也在睡梦中下意识地伸臂一搂,两人在安德烈眼前更加亲密地睡在了一起。
安德烈觉得自己的眼睛跳了跳,咳嗽一声,以更加响亮的声音又说,"龙神陛下,请您起床!"
不是没起,滕五挠挠被卡斯气息侵染得发痒得耳朵,那不是起了又被卡斯搞躺下了嘛! "龙神陛下……"
"什么事?"卡斯吻了吻执着闭着眼睛的滕五,问安德烈。
安德烈依旧以克伦府优秀管家的神态说话,好象根本没见过什么香艳的画面。"近日是龙神接受百姓膜拜的第一天,所以……"
"滕五?"安德烈不必再说,卡斯也知道今天是大事情。卡斯晃了晃怀里的人,最后干脆蛮横放肆地吻上他的唇,才几个回合,滕五便彻底清醒过来了。
"请龙神陛下更衣!"安德烈一挥手,门外准备好的仆人们端着龙神庄重的礼服进来。
于是,等滕五彻底清醒过来,看见的是安德烈领着一排仆人看着自己和卡斯赤-裸地睡在一起,脸上还面无表情。滕五在一瞬间希望自己相信,这是身在梦中还没有醒来。
龙神真身
滕五斜睨着这一排表面镇定实则不安脸,眨了眨眼睛,心说他滕五还真不怕被看。甩开卡斯搭在自己腰上手臂,抬手一撩。
安德烈活了一把年纪恐怕也没见过这样阵仗。见龙神对自己发笑时候心中便觉得不好,哪知道下一个画面就是龙神"嚯"地撩起裹在身上薄毯,一具精致躯体就呈现眼前,乳白色身体上是令人遐想欢爱痕迹,如此限制级香艳镜头差点没把安德烈打击得就地摔一个跟头。
或许若是真得摔一个跟头还好些,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愣愣地看着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身边有仆人当下便松了手,摆放着神圣礼服托盘"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接着是卡斯一声怒吼,"出去!"仆人们都闭着眼睛跌跌撞撞地推门而出,依稀还能听见有人在门外跌倒声音。
滕五此时也不好过,还没欣赏够安德烈他们表情,便被身后卡斯一把捞过,薄毯瞬间将自己裹得密实,卡斯双臂紧紧将滕五护在怀里,滕五徒劳地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就好像被裹在蚕茧当中,动弹不得。
等所有混乱平静下来,站在原地得还是只有安德烈,甚至除了嘴角僵硬地抽搐两下,看不出别反应,这下就连滕五也不得不佩服这块老姜还真是不白给。
卡斯顺了顺气,"出去吧,我亲自服侍龙神更衣。"
安德烈停顿了片刻,才躬身施礼,从容地出门。回身将门关上,安德烈长处了一口气。看起来人老了也不时没有好处,起码反应比别人慢一拍,以至于到最后可能就根本不用有所反应了。
"安德烈还真不是一般人!"滕五看着消失在门外老管家,有所感叹。
抱着自己手臂忽然用力,滕五被翻转过来,刚对上卡斯脸就被卡斯吻上嘴唇里里外外舔舐一番,卡斯力道和气息让滕五觉得这彷若君主在强势地巡视属于自己土地。
亲着亲着,卡斯下意识地压上滕五,滕五下身受力牵动着实疲累地方,蹙起眉头,"呜"地一声,卡斯连忙支起身子。
滕五费力地将裹在身上毯子掀开,推了推卡斯,"你到是小气!闪开!"
卡斯扶住滕五后颈又吻了吻,"我神啊,你倒是大方!"
滕五见卡斯嗔怪地看着自己,"噗嗤"一声笑出来,卡斯看着滕五,也是嘴角微弯,虽然没有大笑,但眼角眉梢都带着明亮色彩,好象连日来忧伤疲惫都被一扫而空。
卡斯又啄了一下滕五鼻尖,"今天是大日子,你该起床了。"
安德烈站在起居室中央,虽然通过各种细微之处探知贵人们需要和下一步行动是一位优秀仆人应该做到事情,但安德烈还是下意识地离滕五卧室大门很远。以至于毫无准备地见到卡斯打开大门时,安德烈还心中忽悠了一下。
滕五施施然出来,已经穿戴好华贵礼服,如果不是亲眼见过他床上慵懒样子和展示自己身体狭蹙神情,任谁都会觉这就是永远屹立在山尖上龙神雕像,会高贵地低垂眼帘,怜悯而威严地俯视众生。滕五忽然长大嘴打了个呵欠,安德烈嘴角再次抽搐,心中刚刚想象到完美画面瞬间崩塌。
虽然是经过了尊贵卡斯殿下之手,但是穿衣戴帽这样事情卡斯还真没做过多少。为了不让全百姓梦幻破灭,安德烈还是十分尽责地上前为滕五修整那些卡斯根本不会注意到细节,最后还是咬了铃铛,叫来刚才落跑仆人,态度严谨地为滕五戴上一个又一个含有吉祥寓意配饰。只是这次,仆人们头几乎要低到胸腔里去,滕五一个意义不明冷哼,就能吓得仆人跪倒一片。
不管是礼仪还是身体,今天滕五是都要坐上神辇了。与克伦府相通中央大街上已经被侍卫营侍卫全部肃清,准备好神辇比平日更加华贵,卡斯亲自扶着滕五上去,然后骑着艾玛跟着神辇。
在旧王去世,新王未立微妙时段,卡斯更为尊贵身份已经从细微之处显露了出来,比如随员排场,比如侍卫长伯顿恭敬程度。在原来世界里,滕五虽然是常青会会长,但离政治权利中心还相差很远。这个时候,看着一个王最为精锐有生力量保护着自己,看到未来君主是自己床伴,自己还成了神,也就是一个王精神指引,滕五深吸一口气,撇撇嘴,有些事情既然避无可避,不如就全力做好。
大祭司乌阳早就安排了从克伦府到神庙安全路线,和前来朝觐百姓分开,但人们都能看到华丽神辇一点点走上神山。在另一条路上拥挤着百姓们顿时激动起来,遥祝跪拜,神庙内钟声敲响,神庙前两侧巨大号角也"呜呜"吹响。
护着神辇前行侍卫们都神情肃穆,就连马匹步伐也开始整齐。坐在神辇中滕五透过帐幔缝隙看到了那个发誓效忠于自己侍卫席德,一转眼,又看到卡斯不时望向自己关切目光。
卡斯这么一眼一眼看着,虽然透不过帐幔,但谁都不会错认其中爱慕眼神。滕五回想着在原来有限生命中看到为数不多爱恋,坚硬如大石头,看着金虎时候,也好象多了一丝生气。而现在卡斯……滕五叹了口气,两辈子加在一起,还真没被人这么认真纯粹地眷恋过。往身后软垫上一靠,滕五忽然觉得有些惬意,嗯,被人放在心上感觉还真是不错。
伴着鼓乐钟鼎齐鸣,神辇摇摇晃晃攀上山顶,一座高台搭建在神庙前广场上,8位侍卫抬着神辇,从后方走上台子,不远处就是密密麻麻百姓,侍卫们在台下围成一圈,卡斯远远地站在台下。
在滕五到来之前,乌阳就已经带领神官们做了祷告,现在滕五需要做还真就是早上掀被举动——展示。
乌阳走上高台,站在神辇旁边,手上恭敬地捧着盛满春水神器,上面还插着一根柔软柳枝。
滕五透过缝隙看见了,问道,"这是……"
乌阳在辇外回答,"陛下要用柳枝沾着春水,洒向众生,以示赐福。"
滕五一开始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略想了想,便脑袋嗡地一响,那个叫做亚岱尔前任,难不成你崇拜偶像就是观音?现在还搞柳枝洒水这一套?
"陛下!请现真身。"乌阳在帐幔之外提醒,下一刻便是钟鼎鼓乐大作,滕五刚刚端正了自己坐姿,就有神官将神辇上帐幔轻轻撩开固定在两侧。一瞬间,原本喧哗不止老百姓都不觉屏住了呼吸,被眼前活生生龙神惊得呆住。
滕五未到之时,百姓们见到大祭司乌阳时就已经心神一震,从心里认为这就是神明在人间行走使者,否则哪里来得如此天上才能见到人物?可如今再见滕五,人们时连赞叹之声也难以发出了。全场寂静了良久,从第一声"扑通"开始,人们纷纷跪倒,有大笑,有还情不自禁地哭泣起来。总之在滕五看来,整个场面非常诡异。
看了看身边乌阳,滕五问道,"见到我还需要如此痛哭吗?"
乌阳躬身施礼,"陛下,不管是哭还是笑,都是人们喜神敬神表现,毕竟神力量是强大。"
"哦。"滕五点头,又问,"这些天你过得还好吗?住在神庙里还适应?"
乌阳一低头,"陛下,乌阳本来就是住在神庙里。"
滕五看了看乌阳,不觉有些担心。乌阳这么单纯孩子这次被大祭司事情刺激不小,可惜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心理医生,否则还真应该让他去看看。
想了想,滕五说,"乌阳,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正是因为不同选择才组成了这个不一样世界。就算你那样敬仰大祭司,也不能忘记,他是个有血有肉、有爱有恨人。"
"陛下……"
"这个世界上没有全能神明,乌阳。"滕五垂眼看看远处卡斯,虽然遥远,但自己依然能够看到他在仰脸看向自己,"就算是神,也会有喜怒哀乐,也会有自己选择。"
侍卫们将卡斯保护在广场一个角落,他鹤立鸡群地骑在马上,但没有人注意到他,他自己注意力也都在高台上那个神身上。卡斯觉得自己思维明显分成了两种,一种是对神敬仰,另一种则是对滕五爱慕。这两样情绪奇异地结合在一起,让卡斯满心满眼都是他。
卡斯静静地骑在马上,好象滕五每一个细微动作自己都能看得清楚。他是怎样看向乌阳,怎样侧过头来微笑着说话或者蹙眉,怎样接过柳枝沾了春水洒向人间,又是怎样地在间隙中偶尔望向自己。
百姓们跪倒成黑压压一片,滕五坐在高台上俯视,一时间还真有些看着蝼蚁感觉。在这里,没有张三李四个人愿望和悲喜,只有全心全意敬神群体,让占在高处人看了,就觉得自己或许有这个能力,也有权力去决定这些人命运——因为当他们这般聚集在一起,向上位者奉献忠诚和信仰,似乎也代表着牺牲一个两个、放弃一成两成,都只是一个决定事情。
滕五深深吸气,看向台下人们眼神也变得严肃起来,不管是谁,坐在这里,就会成为神。
宁静之力
呵呵! 一连三天,滕五都每天一早被侍卫们"嘿哟嘿哟"抬上山,然后在山上傻愣愣地待上两个半天,不时机械地拿了柳枝抖抖手。总之就是一开始还比较注意身为龙神形象,后来就干脆破罐子破摔,曼联不耐烦和不乐意。
若不是卡斯每天温柔地安抚和乌阳虔诚无辜目光,滕五敢打包票自己坚持不下来。不管滕五是抖手抖脚,还是撇嘴白眼,高台之下民众们都盲目地认为龙神就是最为俊美可亲神明,一**地疯狂朝拜。
一时间,龙神俊美绝伦和大祭司乌阳天人之姿也传遍全,冲淡了理查王死讯带来忧伤气氛。对老百姓们来说,显然美人祭司和神秘龙神真身要比丧更具吸引力。
对于丧,似乎除了卡斯领着伊丹一干大臣在忙碌外,朝廷再无人关心。由于未等乌纳和卢修
发难,理查便已经命断黄泉,再加上滕五第一时间出现澄清,大祭司又随即身死,一系列事情接踵而至,不管是卡斯还是卢修都是一个震惊接着另一个震惊。
虽说卡斯受打击大了些,可也不能说卢修就比卡斯好多少。看着父亲在自己眼前浑浑噩噩地死去,自己连最后话都没有听到,那一刻,卢修还真有种一切皆有命定感觉。虽然滕五之后澄清,但谁知道那丧钟就不是龙神真正意愿?
乌纳王妃则在理查王身死瞬间就明白,这一刻,原本卢修和卡斯势均力敌局势发生了变化。老子不在,身为王储卡斯已经占了名义上优势,所有一切少不得都要靠自己从头再来了。
也是在理查暴毙档口,朝中大臣和贵族们也觉得情势微妙起来,卡斯还是卢修?这是个问题。
但不管怎样,这些人是没有功夫理会即将到来丧,布局或是斟酌,准备葬礼时间都还太短。
"卢修!"乌纳王妃声音冷峻。
站在金烈花丛中卢修抬眼看了看,笑道,"母亲,您脸上表情和华贵衣裙可不搭配啊!"
"什么华贵?!"乌纳王妃斥责说,"你父亲丧期还没过呢!"
卢修嘴角带着讥诮,"哦,对不起我母亲,我还以为您这身衣裙是用蓝顿公爵从南方运来丝缎制成呢!虽然是黑色,但依旧夺目。"
"卢修!"乌纳王妃脸色和她衣裙一样发黑,"现在不是你玩世不恭、心不在焉时候!"说着,乌纳王妃快步走进花丛中,"你父亲葬礼很快就要举行,之后就不可避免是新王登基,我们时间不多了。"
卢修手指抚上金烈花结实花瓣,"母亲怎么看?"
"当然是抓紧时间储存实力。"乌纳王妃问道,"你海军怎么样了?"
卢修抬眼看看乌纳,笑了,"您不是想我逼宫吧!派一支部队潜入克伦府,一刀宰了卡斯?"
乌纳王妃看着卢修,轻轻叹气,"孩子,不要浪费时间。找个时间,去拜访一下兰顿公爵。"
卢修眼神闪烁,"兰顿?他确与资格成为我助力,但是您确定他对此感兴趣?"
乌纳王妃微微一笑,"凡事不试怎么知道?"
就连苍龙几十岁老人都不得不惊讶于这一年"精彩"。在龙神真身接受百姓膜拜之后,几乎紧接着,理查王葬礼终于开始了。
按照王制式,黑色硕大棺椁被放在笨重架子上,礼仪司官员指挥着内侍、宫女和侍卫按部就班地组成仪仗,王室、贵族和朝中百官都穿了丧服站在自己位置上,尊着礼仪官员高声唱喏,一步一趋、三拜九叩。
卡斯作为王储站在最前面,偶尔能感受到身后乌纳和卢修射过来目光。从祭奠开始,仅存三位王族没有得到超出礼节关注,看向他们目光意义不明,贵族和大臣们像是在分辨,又似抉择。
在漫长祭奠之后,理查王棺椁终于起步,与神山遥对着一处峡谷就是苍龙王族王室陵园。处处都是白耀石雕刻神明瑞兽,只有带有龙纹家族徽章试罕见珍贵白晶石。尊贵黑色更是处处显现,无一不昭示着苍龙王族尊贵和与伟大龙神千丝万缕联系。
本着开导乌阳心态,滕五这几日就住在了神庙。白天当自己试半吊子心理医生与乌阳谈心,晚上则因为神庙神力充沛又与嘉蓝或者希亚约会。可惜乌阳是个闷葫芦,恭敬服从是有,表达自己却不多。直到一天滕五不断提及乌阳竭力回避伤心事,惹得乌阳跪倒在地,扶着滕五膝盖呜呜直哭,滕五才放下了心。对于这么一个单纯、真傻孩子来说,能哭出来就是好。
但另一方面,亚岱尔与嘉蓝和希亚进展又让滕五着实烦恼。冷眼旁观做不到,不管是伤心痛苦还是床上缠绵,感受都那样真实得不容回避,但这情节发展得也过于狗血,亚岱尔也过于懦弱。本来拥有两个男人也算不上是坏事,可其中一个嘴里说着爱还要娶妻,另一个指天发誓对身心忠诚,亚岱尔却又对前一个放不开手。三个人好象进入了死循环,痛苦,但又难以挣脱。
以至于滕五每天早上醒来,都惠不由自主地撇着嘴暗骂前任龙神,然后庆幸自己就是滕五,不是他。至于卡斯是不是嘉蓝,看目前得表现,这黄毛显然没有嘉蓝聪慧,也没有嘉蓝花心。
滕五站在神庙后身,发现这里是自己从未见过景色。远处也有蜿蜒山坡,山中峡谷流着白链般河水,看着就像是个旅游度假好去处。
"陛下!"乌阳从身后走过来,"今日就是理查王下葬日子了。"
"嗯。"滕五心不在焉地应着,"怎么,这种日子你不用去?"
"我已经带着神官们位理查王诵经7日,这时候,他应该轻松上路了。"
滕五心中一动,理查王事情办完了,卡斯是不是该回府了?这几天夜夜不是内心煎熬就是**痛快,自己显然急需现实中真切体验才行。
"看!"乌阳忽然指向前方山下,"那就是理查王送葬仪仗。"
滕五一愣,果然见到远处山谷中走进一队黑衣侍者,黑色棺椁即使在山顶也能看得清楚,在随风摆动幡旗中间,滕五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能看清卡斯身影。卡斯在王族队伍最前面,庄重地骑马前行,脊背挺得笔直。偶尔一转头,额前散落金发被风微微吹动,宝蓝色眼里说不出是悲伤还是担忧,似乎连抿紧嘴角都带着不同寻常情绪。
诶?滕五募地一惊,自己能看到这么远吗?只一个念头功夫,眼前所见又是最初如蚂蚁点般人群,再找卡斯身影,又哪里找得见?
滕五眨眨眼睛,难道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又练成了千里眼?
正想着,忽听乌阳叹了口气,"苍龙得王室都葬在那个峡谷中,那里有一处王室陵园,每一代君主都会在活着时候修建好自己墓地,将希望陪在身边瑞兽雕刻在墓穴前。"
滕五遥望峡谷,"理查王雕了什么?"
乌阳摇头,"我不知道。"
想着理查王,滕五就不能不想到同一天先后死去大祭司。理查王可以进入家族墓地,大祭司则在这神山上看着世人。滕五目光垂下,从自己脚尖向外看去,忽然发现大祭司墓前那棵醒目梧桐,散开树冠就在自己脚下。看了看方向,滕五扬扬眉毛。
这还真是冥冥中注定,注定大祭司活着与理查王对立,死了还要躺在神山,遥望理查王最后归处。
站立良久,滕五忽然转身,"我要回去了!回克伦府!"
仪式寄托哀思,也另人疲惫。等卡斯回到克伦府中,夜已深沉。在自己房中洗漱沐浴,犹豫了片刻,还是披上外衣、端上烛台,往滕五房间走去。
直到已是深夜,说不定回打扰滕五睡眠,但多日不见,心中想念就像是一波比一波汹涌潮水,压抑了一次,下一次就会来得更加猛烈。想到滕五就在不远隔壁,心中渴望真是片刻也不能等待。
轻轻推开滕五卧室房门,卡斯将烛台放在床头。滕五正歪在枕头上睡着,乌黑长发披散在肩头身上,只露出一张带着些微红晕脸。
卡斯长处以口气,忽然觉得心定了。什么乌纳背后动作,什么卢修海军动向,还有明日就要询问内侍和侍女关于理查王遗言,更不用说自己虽为王储但要想登基却并不容易。
那些所有生命攸关烦恼都瞬间远去,就在看到滕五睡脸那一瞬间。卡斯安静地坐着,看着,心思不知飘到了哪里。
忽然听见有人说话,"我以为你会吻我呢!"
卡斯眨眨眼睛,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滕五乌黑眼睛正看着自己。
滕五翻了个身,"你要是还傻愣着,我就要真睡觉了。话说这些天也挺累。"
卡斯一笑,上床压在滕五身上,"我不知道你醒着。"
滕五拉下卡斯脖颈对着嘴吻上去,卡斯一愣之后便也张口含住滕五辗转吮吸,亲着亲着,两个人就都热了
两人喘着粗气暂且分开,互相看了看对方眼底的神色,便二话不说,又亲到一起。卡斯搓揉着滕五的身子,睡觉时穿在身上的单衣揉两下便衣襟大开。赤裸的身体蹭到卡斯的衣襟,滕五不满地蹙眉。一把推开卡斯,挺起身子便把卡斯的外衣、单衣乱扯一通。
卡斯虽然心急,但也觉得好笑,扶住滕五的后脑又吻上去,任由他将自己的衣服扯开,当两具温热的身体蹭到一处,两人都满足地吸了口气。
随即尺度开始加大,抚摩开始加快,滕五只觉得与卡斯的一切接触都在发烫,身体中好象有一个吞噬着欲望的小魔鬼,只想尽快得到快乐。
"快点!"滕五一口咬在卡斯的肩头,卡斯还在滕五体内的手指不自觉地也是一动,滕五"呜"地一挺身子,要紧的地方蹭到了卡斯的,卡斯也时身子一震。
"我不想伤到你。"卡斯吻着滕五的嘴唇,含混不清地说。手上的动作也开始加快。深入、搅动,吻着滕五的脖颈前胸,开发他身体内部本身就是极其香艳的举动。
"我要你快点!"滕五一惊眼角发红,伸手"啪"地打在卡斯身上,卡斯看了滕五一眼,附下身子含住他的要害,刚一个锐利的吮吸,滕五便是身子一挺。
"嗯……"滕五在枕头上转着脑袋,神色十分不耐。卡斯狠命吮吸两下,松开嘴,握住滕五的腰就开始突进。从开始的小心翼翼,到最后的疯狂索取,卡斯和滕五都分辨不清什么是自己,哪里是对方,制式按照本能和欲望动作着,毫无顾忌地呻吟尖叫。当两具身体在上方重重一撞最终跌落,两人都没有了说话抚慰的力气。
等呼吸渐渐平息下来,卡斯伸出手臂将滕五搂在怀里,盖上薄薄的毯子。滕五闭着眼睛,蹙眉挪了挪身子,照例快活之后,后面有些不适。
卡斯的前胸紧贴着滕五的后背,看着窗户透进来的侍卫们巡逻移动的灯光,好象整个人的思维都停滞了。
"你什么时候登基?"滕五忽然问道。
卡斯一愣,搂着滕五的手臂紧了紧,"这事不想让你操心。"
滕五依旧闭着眼睛,想了想,说,"有的时候,没有动作比什么动作都更有用。"
"嗯。"卡斯答应着,吻着滕五后颈细软的绒毛,心里忽然觉得,就算是这样宁静安详地抱着、躺着,什么都不想,也同样是一种力量。
狭路相逢
格里兰城中没有兰顿公爵府,只有倍受理查王眷顾而提供给兰顿公爵及小姐城内小行宫。在都城设立行宫已经不知是哪一位君主嗜好,但小行宫确给离开皇宫王室提供了与民同乐,又有所节制方便。
从王室墓地回来时,天夜色已然降临。卢修乘着夜色告别乌纳王妃,直接前来拜访兰顿公爵。被管事引导到茶室,只见兰顿正一身随性长衣做在那里,手边火盆上正煮着水。
兰顿看见卢修,并未起身,见卢修一身黑色丧服,又看了看自己滚着金边翻花长衣,扬了扬眉毛,"哦,对不起,我随意惯了。"微笑神态和漫不经心语气中丝毫看不出致歉诚意。
卢修也未客气,在兰顿对面坐下,"先王葬礼到天黑结束,这么晚前来打扰,还望包涵。"
兰顿平淡地解释,"理查王祭奠我参加了,葬礼时候我身体不适,先行回来。"
"无妨,心到就好。"卢修说。
兰顿微微一笑,没有说话。手边水已经开始又蒸汽上升,盆底不断涌起珍珠般大小气泡。兰顿舀起一大勺水,浇淋在早就准备好茶器上。过了一遍热水,才洗了茶,将茶泡上,抬手递给卢修一碗。
卢修接过,鼻尖已是一片茶香,苦笑,"深夜烹茶原本是美事,可惜我来倒有些煞风景。"
兰顿吹了吹茶,"卢修殿下有何指教?"
将茶碗放在桌上,卢修认真地看着兰顿,"我来请求您帮助。"
"帮助?"兰顿喝了一口茶,满足地轻叹,"贵为一王子,殿下有什么需要我帮助?"
卢修看了看兰顿,斟酌地说,"先王下葬之后就是新王登基。卡斯虽然有王储之名却没有王储之实。他没有资格得到王位。所以……"
"所以……"兰顿接话说,"殿下对王位也有所图谋。"
卢修一笑,"不管以什么名义,我图谋王位是真。但我也不是出师无名。我曾亲耳听到大祭司说是他在龙神选嗣时候做了手脚,他自己在敲响丧钟之后暴毙也算是得到惩罚。"
"大祭司已经死无对证,说这些没用。不过直言不讳,说明殿下倒是性情中人。"兰顿笑道,"但争夺王位可不是说说而已。"
卢修说,"论势力,我和母亲乌纳王妃得到了大多数贵族支持,虽然格里兰城中侍卫营掌握在卡斯手中,但我手上有新增海军,贵族们也都有自己家族侍卫。如果兰顿公爵伸出援助之手,那我愿望定可实现,对兰顿家族也大有裨益。"
"哦?"兰顿看向卢修,"对我有什么好处?"
"凡是公爵所想,我定当尽力办到。"
兰顿又舀了一碗茶,苦笑,"可是我左想右想,都不觉得现在还缺少什么。"
卢修看着兰顿,"兰顿小姐知书达理、美艳绝伦,在下一直倾心。若真能得到王位,和小姐结成连理,也是达成所愿,龙身眷顾。"
兰顿"呵呵"一笑,"不管谁是新王,奥菲利亚都会是王后。这一点,我倒并不担心。"
卢修又说,"我还愿意对兰顿家族表达更加深厚得信任,不管是封地还是家族军队,兰顿家都可以再扩大两成。"
兰顿眯起眼睛,细细品味着香茶,"封地也好,军队也好,太过了便会遭人嫉恨,到时候你卢修王长袖一挥,兰顿家封地和军队还不是你囊中之物?"
卢修沉静下来,沉思片刻,"人总有想要东西,不知公爵最渴望是什么?"
兰顿递到口边茶碗顿了顿,是什么呢?从觉醒那一刻起,渴望无外乎是那俊美少年无辜笑容。每一次那眼神专注地看向自己,心中都会悸动起伏。辗转千年为了什么?还不是舍不下那一分眷恋?渴望一点点地沉淀,积淀在骨子里,如今要说出来,都觉得艰难。
"无论公爵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够做得到,就一定全力以赴。"卢修见兰顿眼神闪烁,再次加码。
只见兰顿微微一笑,"你茶……凉了。"
理查王入土为安,不用乌纳王妃和威廉公爵要求,宰相伊丹自然就向卡斯请求贵族大臣集会。理查王最后说了什么谁都不知道,就算是不关心也又好奇心。伊丹大人集会贴子在理查王葬礼后三天发下去,又三天后,皇宫前面连通着中央大街广场上又是熙熙攘攘。
旧王入土,贵族们很快恢复了心情,就算是身上仍旧穿着深黑色丧服,便已经有爱漂亮女伯爵在黑色衣服上秀上亮黑色花纹,衣料也各有不同。这才是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呢!
勤政殿正中王座空着,贵族大臣们按照自己位置坐好,有默默无语,有交头接耳。
"乌纳王妃、卢修王子殿下到!"内侍提高了音调,大殿内顿时安静下来。乌纳和卢修都表情肃穆地走进大殿,看了看已经道场贵族和大臣,微微点头,坐到了自己位置上。
卢修转头看了看,卡斯和兰顿作为还空着,微微冷哼,"怎么到了这个时候,我们王储卡斯还不露面呢?"
伊丹一笑,"回殿下!卡斯殿下恐怕正在路上。"
"怎么?"乌纳王妃没好气地说,"难道要我们等他一个?你还是少废话,把你软禁到现在内侍和侍女们交出来,让大家听听先王临终留了什么话。"
伊丹笑道,"王妃稍安勿躁,卡斯殿下陪着龙神陛下前来。就算是不等殿下,也不得怠慢龙神陛下。再说,兰顿公爵不适也没到吗?大家再等等吧!"
如此一说,原先脸色不好威廉公爵等卢修一派也不好再出言讥讽。没过多久,便听内侍在门外高声唱喏:"龙神陛下到!卡斯殿下到!兰顿公爵到!"
卡斯骑着白色母马艾玛,滕五骑着兰顿献来枣红马格里,虽然卡斯心中有些不愿意,但想起一早就纠缠在一起热吻,心中便只剩下温暖甜蜜。
滕五到是无所谓,历来就是送了自己就是自己,也从来不会再想这马原来主人。还是直到骑上枣红马,才想起来,自从丧钟敲响,便没有再见过兰顿。
两人来到宫门,便听有马蹄生急促而来。自从初来乍到被马踢了脑袋,滕五对马蹄声便倍加敏感。此时下意识地策马让出官道,可□格里长嘶一声,虽然听从指挥,但马头已然调转向来人。
滕五一看,正是兰顿。
见了滕五和卡斯,兰顿也放缓马匹脚步,瞄了一眼滕五□格里,兰顿面色稍霁。
"陛下!"兰顿在滕五面前勒住缰绳,犯贱格里小小上前两步用马头蹭着兰顿大腿。滕五心中不悦地勒了勒缰绳,敏感格里随即打了个响鼻,不再轻举妄动。
"好久不见。"滕五看着兰顿,一时间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大祭司敲响丧钟那天,兰顿表现颇有担当,看出来自己和卡斯上了床,脸色虽差也算是以极大耐心对待自己。按照梦中了解希亚个性,成熟了不只是一个档次。那次之后这事第一次再见,滕五莫名地就觉得有些微微尴尬。
虽然这些天,梦中受嘉蓝娶妻伤害亚岱尔总是在和希亚上床,但在现实中看见兰顿,用依然是他滕五眼光——不错男人,但不是自己。
被滕五看成"自己男人"卡斯看着兰顿目光也十分复杂。这个男人是王最强大贵族,知道自己最深沉私密秘密,还在有意无意中摆出追求滕五架式。
卡斯不说话,兰顿笑道,"陛下接受百姓膜拜天人之姿令人惊叹。"
"哦。"滕五点点头,"人太多,没看见你。"
兰顿"呵呵"笑了,"在下看见陛下就行了。"
卡斯在一边咳嗽一声,"时间差不多了,公爵阁下也是来参加集会吧!"
"正是。"兰顿看着卡斯意味深长一笑,"理查王最后遗言,听起来就够吸引人了。"
兰顿此时话可谓不敬,卡斯眉头皱起。滕五倒是明白,如果兰顿就是希亚转世,他才不会对理查王由任何敬意——那不过是个享受他打下江山一个后辈。滕五瞄了瞄兰顿,只是在洁白外袍上蒙了一层透明黑纱,所谓致哀也是意思意思。
三人到勤政殿前,内侍再次压抑着亲眼看到龙神陛下激动心情高声唱喏,滕五率先进入大殿,简单瞥了一眼在坐众人,再次直奔已经空出来王座,也再次看到乌纳王妃不快地抿紧嘴唇。
整个大殿都是一片黑色丧服,只有滕五穿了件水绿色长袍,陪着明眸皓齿、乌黑长发,只能让人感受到春意,毫无忧伤。
滕五拍了拍宝座宽大扶手,"有事儿就说吧!"
伊丹看了看滕五,心中好笑。明明大家都知道是什么事情,可龙神陛下还是举重若轻,这多少给连自己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局面留了余地。伊丹起身冲滕五一拜,"先王归天时身边有两个内侍和两个侍女,当时情势混乱,因此臣斗胆将四人软禁于地牢,且等有人主持大局,再聆听先王训诫。"
乌纳王妃柳眉倒竖,刚要说话,滕五便说了一声"好!"说着,滕五威严地扫视群臣,"今天这个大局我就主持了。叫人带上来吧!"
伊丹挥手传令,众人沉默等待。带人间隙,滕五带着好笑心情看着殿上表情各异群臣。当神就有这么一点好处,有怪异言行时,人们会觉得是自己无法理解神,有出乎意料决定时,人们会觉得神知晓更多天命。当神就是好啊!
静静坐着卢修则看看威廉公爵,又与兰顿对视片刻,闪烁眼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至于兰顿,坐在卡斯下手,瞟了瞟卡斯握紧双手,又抬眼看向嘴角带着讥诮笑容滕五,心中有些凌乱。
嘉蓝毫无疑问是个专注于权力家伙,为了巩固王权,可以迎娶来自南方小村丽萨,可以放任亚岱尔将自己关进水晶棺中。现在卡斯未必就不渴望权力,若是他重蹈覆辙,亚岱尔也不会再次忍受。但若将卡斯从王位上拉下来,也许就真能成全了亚岱尔与嘉蓝远游人间宿愿。
兰顿垂下眼帘,静静等待。王位和亚岱尔,卡斯你会怎么选呢?
双子夺嫡
想也知道,地牢离勤政殿肯定是有相当距离,距离长到滕五有时间好好观察座下百官和贵族们神情。没有人敢和龙神对视,滕五乐得大模大样地一个个地看过去。
乌纳王妃座位侧冲着滕五,滕五发现她嘴角微含一丝冷笑。卢修和卡斯都面沉似水,卡斯握紧拳头似乎透露出心中紧张,金色头发和宝蓝眼睛,让他在这样深发深眼一群人中显得格外漂亮。
是,漂亮。滕五干脆单手拄着下巴,描摹眼神顺着眼角飞出去,居高临下地将卡斯好好看了个遍。嗯,脸蛋不错。高挺鼻子,薄薄嘴唇,一双剑眉给这张脸添了些阳刚之气,脸颊带这些棱角,耳垂……滕五身上一热,将那柔软一片含在嘴里感觉总归还是不错。然后是肩膀,自己总是一低头就能咬到;垂下双臂,被抱紧感觉总是很好;接着是健美胸膛……滕五目光在卡斯腰间转了转……嗯,还有结实修长双腿……
卡斯不经意间抬眼看向滕五,正与滕五正在YY眼神对个正着。滕五一笑,卡斯不觉一荡,这个笑容居然带着令人着迷邪气。他不知道在滕五脑子里,已经满是压他或者被他压□场景。
对着滕五笑容,卡斯也是一笑,紧握拳头不觉松开,身子往后一靠,不经意间放松了许多。
滕五目光一转,又看向卢修。卢修表情严肃地坐在那里,虽不知在想什么,但却不时看向兰顿。兰顿?滕五瞥过去,却和兰顿看过来眼神撞上。滕五眼中还带着YY卡斯余韵,但看见兰顿眼神,自己也不禁肃整起来。
那眼神中有着探究、犹豫神色,还有那不容忽视执着。滕五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轻轻叹气,对这个前生也许就是希亚兰顿,自己有些怜悯,也有些遗憾。不过,兰顿深爱人始终都是那个亚岱尔,这和自己没多大关系。
似乎也没过多久,勤政殿外现实进来一位侍卫,接着,好似一条绳上蚂蚱,跌跌撞撞地进来三个人,两个内侍,一个侍女。三个人什么都没说便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伊丹见了,眉头一皱,"还有一名侍女呢?"
侍卫施礼,"大人,一名侍女已经疾病暴毙。"
话一出口,不但地上跪着三人身子一颤,就连大臣和贵族们也都皱起眉头。
"死了?"伊丹音调高起来,一拍椅子扶手,"告诉你们善待,你们是怎么办事?"
侍卫也连忙跪倒,"大人,那名侍女因先王归天悲痛欲绝,金石无用才……"
"呵呵……"侍卫整满头是汗解释当口,忽听有人发笑,众人一看,原来是坐在宝座上滕五。滕五笑了两声,说,"因为先王归天而悲痛欲绝?你还真会找理由呢!理查王最亲近王妃和王子都在这里,都活着,你意思是他们对先王归天悲痛还不如一个小小侍女?"
"这……这……"侍卫正在犹豫,伊丹又是一拍扶手,"说!侍女是怎么死?"
侍卫将头伏得更低,"启禀大人,其实是侍女身体娇弱,先遇大丧便受了惊吓,接着又被关进地牢里,所以才……"
"你们把伊丹大人话当作了耳旁风啊!"滕五闲闲地说,"居然把人善待到了被惊吓致死程度?"滕五一边说,一边瞄乌纳王妃脸色。如果自己没有看错,时才说一名侍女暴毙时候,这位美丽且依然年轻王妃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神色。
"陛……陛下……"侍卫已经浑身发抖说不全话了。
滕五拜拜手,"你跪着吧!让该说话人说。"
宰相伊丹看了看滕五,又看了看卡斯,对跪着三人说,"先王归天时,你们在身边伺候。之所以将你们关入地牢,是希望等事情平定了之后,再聆听先王训诫,并不是你们犯了什么罪。先王留了什么话,如实说出来,你们不但无罪,而且有功!"
三人听着,都将头深深地伏低,紧张地缩成一团,谁也不敢言语。
"说吧!"伊丹大人说,"先王是否留话?"
大殿瞬间寂静下来,甚至能听见地上三人紧张呼吸声。但是良久,三人中也无一人说话。
"说啊!"伊丹催促。
只听坐在半高台上乌纳王妃忽然一笑,朗声说,"说出来吧!不论听到了什么,都不必为难。家大事自有这些人操心,你们不过是个传声筒,不必顾虑。"
乌纳一说话,其中一个内侍稍稍抬起了头,却又犹豫地低了下去。
"左边那个!你先说!"乌纳命令道。
乌纳点到正是刚才有动静那个内侍,内侍见自己被点到,身子有些微颤,呼吸也粗重起来。好象是鼓足了勇气,才颤巍巍地说,"不管……先王陛下说了什么,小人都……不会获罪?"
乌纳转向卡斯,"殿下,你是不是应该让这个内侍安心呢?"
卡斯点头,"我以这个王王储身份保证,只要如实将先王遗言说出来,你们就不会获罪。"说着,卡斯顿了顿,声音严厉起来,"但若是胆敢私传旨意,你们就不是自己死这么简单了!"
三人都是身心一震,滕五看向卡斯,心说,这黄毛倒也挺厉害。
那名被点到内侍沉默良久,结结巴巴地说,"先王……已经患病多时,但一直还能维持,那日在勤政殿……昏倒之后,意识……便不清醒。躺了半天,吃了……御医药,先王……忽然清醒过来,精神……看着也好……"说着,内侍似乎抛却了紧张惶恐,话说得也溜了。
"先王醒来后,先是叹气,接着流泪,吃了药也不吃别东西,愣愣地看着龙床上帐幔。"内侍说着,自己眼泪掉了下来,"小人们以为先王吃了药,好多了,可哪知忽然,先王就捂着胸口喘不过气来,小人上前询问,先王抓着小人手,盯着小人眼睛,就……说了一句话……"
滕五扬起眉毛,这人说话颇有章法,好象在讲故事,做了这么多铺垫,那最后一句话还充满了悬念。
伊丹看着这内侍也蹙起眉头,没等他说话,乌纳王妃问道,"先王说了什么?"
内侍动了动嘴唇,所有人都在等着他发出声音。
"但说无妨!"乌纳又说。
内侍终于"砰砰砰"就地磕了几个头,带着哭腔说,"先王就说了一句话,说……说卡斯殿下并非他亲生儿子啊~~~"
大殿上先是死一般地寂静,紧接着便炸了锅。卡斯用不可置信眼神看着那个颤抖内侍,卢修也睁大了眼睛微张着嘴,难掩惊讶。兰顿冷眼看着那内侍,眼中神色意味深长。伊丹则大喝
一声站起身来,"放肆!王族血脉岂是你等小辈随意辱没?!"
"伊丹!"乌纳王妃提高了声音,"他说,可是先王遗言!"
"这……这……"伊丹颤抖手指着内侍,眼中是恨不得将他扒皮神色。
滕五看了看大殿上神色各异人,再看卡斯备受打击模样,想到都兰王后就是为了这个说法以死证明,现在又有人拿出来说事儿,不管是理查王真这么认为,还是有人背后捣鬼,骑马再这一个,滕五几乎能够感到卡斯绞痛着心。
滕五咬了咬嘴唇,冷笑几声,朗声说道,"我问你!"
滕五说话了,殿上嗡嗡谈话声渐渐散去。滕五看着那名内侍,"抬起头来,我要你看着我眼睛!"
内侍身子一颤,缓缓抬头,和滕五眼眸一接触,又连忙伏低,"砰砰"磕头。
"哼!"滕五一笑,"在我面前,你再说一遍,理查王临终前都说了什么?"
内侍颤抖着嘴唇,结结巴巴地说,"说……说卡斯殿下……不是先王亲……亲生骨肉……"
滕五又问,"理查王看着你眼睛说?"
"是……是。"
"只说了一句话就喘不上气?"
"是。"
"当时理查王是什么样情况,神色散乱?"
"……是。"
"浑身颤抖?"
"是。"
滕五夸张地长长叹气,轻松地拂拂衣摆根本不存在灰尘,"我说呢!理查王怎么会说这么不着边际话!原来是归天之前……糊涂了!"
这话似乎比"卡斯非理查亲生"更具有震撼力,就连素来稳重伊丹都惊讶地转头看向滕五,嘴张得大大。乌纳王妃更是夸张,刚才还嘴角含笑,此时遍站起身来怒视滕五,脸色灰败。
"乌纳王妃!"滕五说道,"你如此失态地看着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乌纳王妃恨不得撕碎滕五无辜表情,深吸了几口气,"陛下!陛下怎能讲先王遗言当作儿戏?"
"儿戏?我看是你们将苍龙当成儿戏吧!"滕五表情一正,"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如果理查王想说卡斯不是他儿子,那他就是老糊涂了。怎么活着时候将卡斯立为王储,临死才莫名其妙地留下这么句话?如果理查王没有糊涂,那就是你们糊涂了!"
滕五厉声说,"这个内侍说得清楚,理查王呼吸困难,说不定是说了上半句话,下半句就被噎到了嗓子里,紧接着就撒手人寰。如果理查王想说,卡斯不是我亲生儿子,这个谣言太过荒谬呢?或者他想说,这个谣言永远不许再提?"滕五说着一笑,"你们有什么把握证明,这就是理查王真正想说?!"
"你!"乌纳王妃情不自禁上前几步。
"放肆!"滕五一拍扶手,死死盯着乌纳,"我亲爱王妃!我可是控制不住自己脾气!"
乌纳募地想起龙神当街以眼杀人先例,哆嗦一下,连忙垂头后退。
卡斯则飞快地瞥了一眼滕五,微微低下了头。兰顿看着滕五,好象又看到了记忆中最初那个随性不羁少年。
滕五打了个响指,"好了!让我们谈谈新王登基事情吧!"
卡斯抉择
"新王……"乌纳倒吸一口冷气,面向滕五微微躬身,"陛下!这个事情尚未清楚时候就谈论新王登基事情,是不是……"
"不清楚?"滕五扬扬眉毛,"哪里不清楚,还请乌纳王妃指出来。"
"这……"乌纳是想用理查王遗言说事儿,可刚才龙神一番话,就算是强词夺理也难以驳倒。
滕五叹了口气,"可怜老理查,亲手确立了王储,却在离开人世之后被后宫妇人质疑,啧啧!"
乌纳王妃脸色变了变,咬紧了嘴唇。坐在下面威廉公爵忽然说话,"陛下!虽然不能确定先王临终遗言意义,但如此草率也有些不妥。"
滕五看向威廉,嗯,这个举动堪称英雄救美了。"怎么不妥?"
威廉起身,朝滕五和卡斯分别躬身施礼,"并非质疑卡斯殿下,但先王既然有遗言,就需要给大家一个说法,否则……"
"否则你威廉公爵就要带着你海军,叫嚣着要公平正义?!"滕五看着威廉,似笑非笑。
威廉连忙垂头,"不敢!不敢!而且海军是隶属卢修殿下领导,在下只不过是……"
"只不过是王海军五成官兵旧主人?"滕五打断威廉话,"光是这一点,威廉公爵您实力就不弱啊!怪不得胆敢这么跟我说话。"
"陛下!"威廉干脆跪倒。卢修脸色也有些难看,自己手里有海军没错,但滕五话也正中他软肋。虽然现在威廉家族士兵在海军中只剩下两三成,但都是海军中带领士兵军官和骨干。他们都曾经效忠,甚至现在依然效忠于威廉公爵,也让自己这个海军首领地位不尴不尬。
乌纳王妃曾经提过武力取胜,之所以自己未敢轻举妄动,还不是因为尚且无法完全掌控这支已然庞大军队?想着,卢修不觉瞪了威廉公爵一眼。
滕五眼神闪烁,"呵呵"一笑,看了看大殿上人们,问道,"我是谁?"
突如其来问话让众人都是一愣,宰相伊丹眼睛一亮,明白了滕五用意,起身施礼,"陛下!您是龙神!是苍龙守护神!是苍龙百万子民主人!"
滕五眨眨眼睛,点点头,心说,算你识相。"那么我说话还有人质疑吗?还是有人想……渎神?"
"渎神"二字一出,大殿上立即鸦雀无声。这世上就是有一种罪名是万万不可沾,那就是渎神。一旦亵渎神灵,受损不仅仅是自己这一辈子好坏,还有家族兴衰、子嗣荣辱,乃至下一辈子际遇。就算当事人身死灯灭,人们也绝不愿意在死后还背负着"渎神"骂名。地位尊贵如大祭司,一旦背上"渎神"罪名,不但在史书中被打上永远烙印,就连尸骨也不得进入祭司陵墓,生生世世被神明厌弃。
滕五凌厉眼神看着大殿上人们,良久,缓缓地说,"那么现在,是否可以商量新王登基事情了?"
一时间,大殿上无人出声。滕五发现从那名内侍说出所谓理查王遗言之后,卡斯表情就麻木起来,宝蓝色眼睛微微垂着,仿佛刚才朝堂之上一系列针锋相对舌战跟自己全无干系。
偶尔他会抬眼看看滕五,眼中也是模糊不清神色。滕五看着卡斯身影,莫名地有些急躁,好象是自己在为自己争取王位一般,这个当事人却异常沉静。
不久,宰相伊丹站出来,"陛下说是!不可一日无君。先王病逝已有月余,卡斯殿下王储身份不容置疑,且在先王患病两年中对朝中大事一力承担,因此……"说着,伊丹跪下,"请陛下首肯,臣与礼仪司会商新王登基事宜。"
滕五看了看人们脸色,还真是有喜有忧有置身事外。不过乌纳王妃和卢修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这一场争辩中卢修也没有出头,滕五暗忖他够聪明,确,有乌纳王妃在,他若是再出言相辩,这卢修夺嫡图谋也就离昭告天下不远了。
滕五笑了笑,"既然如此,就照章办理吧!"说着,斜着倚靠在宝座上,神态中有说不出冷艳惬意,"亲手为新王加冕,想必是件有趣事情。"
大殿上众人眨眨眼睛,疑惑地互相看看,怎么听龙神意思,只是他觉得为新王加冕有趣才急着让卡斯王储登基?
卢修看了看面露得色伊丹,冷哼一声,看向兰顿。
此前某天夜晚,卢修带着稀有金烈花种子来到兰顿所在小行宫。
"将种子播种下去,就自然会有收获。"卢修语带双关地说,"金烈花美丽妖冶,带着致命吸引力也带着致命毒,我以为兰顿公爵阁下会喜欢。"
兰顿沉吟良久,说,"你手上可没有我想要东西。"说着,他顿了顿,"不过帮助你也许会得到我所想也不一定。"
卢修眼睛一亮,却见兰顿随手扬起自己放在他跟前用包裹着种子上乘丝帕,黑色小颗粒"噼里啪啦"地被粗犷地洒进窗外花园泥土中,"足够强壮种子在任何地方都能够生长,不如就让我们看看吧!"
坐在朝堂上,位置永远被摆在王储卡丝下手,卢修握了握坚硬座椅扶手,忽然说,"兰顿公爵似乎有话要说?"说着,看向兰顿眼神尖锐起来。
兰顿貌似一愣,片刻之后,就听他"哈哈"一笑,"我自然有话要说!"说着,他站起身来,冲身边紧挨着自己坐着卡斯一礼,"恭喜殿下!此时尚能称呼您为殿下,再过段时日,恐怕就要改称呼了。"
兰顿这么一说,乌纳和卢修脸色都是一变,尤其是卢修,紧紧咬着嘴唇,死盯着兰顿。心中恨恨,这就是你帮助?
兰顿毫不在意卢修锐利眼神,接着对滕五说,"新王登基是一之喜,可惜适逢丧,正需另一喜事相冲。卡斯殿下尚未婚配,何不将未来王后一并选定,两件喜事合成一喜?"
这话一说,不光是乌纳、卢修还有殿上大臣、贵族,就连滕五也是一愣。卡斯也是眉头一皱,看向兰顿眼神满是敌意。
看了看兰顿,滕五嘴角浮现出意义不明微笑,"公爵既然这么说,可是已有推荐人选?"
兰顿一笑,"我兰顿家族向来忠诚于王,舍妹奥菲利亚不但艳冠群芳,而且知书达理,也颇有胸怀。兰顿家族镇守王南方已有千年,若兰顿家女儿能够被未来新王眷顾,就是王对兰顿家族最高嘉奖了!"
这时候,大殿上已有不少贵族、大臣回忆起不久前理查王为迎接兰顿小姐而举行舞会,舞会上,王储卡斯和兰顿小姐翩翩起舞场景当时就引起了不少人嗟叹。由此看来,兰顿家对卡斯青睐从那时就已经开始了。
中间摇摆大臣和贵族们已经稍稍定下心来。占了王储名分,若再加上王第一大贵族——拥有自己封地和军队兰顿家鼎力支持,再有两个卢修也不会是卡斯对手。
伊丹听了兰顿表达诚意话语,双眼发亮,热切地看着卡斯。而卡斯则蹙眉看着兰顿,目光中充满探究神色,好象有什么疑惑,又好像有一些忿然。
兰顿含笑看着卡斯,好象在期待他点头同意,然后皆大欢喜。心中思绪却早已飞到了千年以前,那个嘉蓝举行大婚夜晚,是自己陪在了亚岱尔身边。
亚岱尔听着皇城中传来鼓乐,表情有些发痴。希亚凑过去轻吻了一下他脸颊 ,亚岱尔眨眨眼睛,晃过神来,转头对希亚一笑,"婚礼好象开始了。"
希亚脸色一沉,起身"啪"地关上窗户,将所有喜庆热闹声音关在窗外,房内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这是做什么?我想听听。"亚岱尔要起身打开窗户,希亚站在他面前,微一低头就堵住了他嘴。捏住亚岱尔下颌,希亚细细地吻了又吻,然后轻轻离开,"今夜能不能只想我?"
亚岱尔看着希亚眼神中带着抱歉,"可是今天是他好日子,我不能不想他。"
"亚岱尔!"希亚声音在说他生气了。
亚岱尔撇撇嘴,"对不起,我想什么不由我自己作主。"
希亚看着亚岱尔,忽然一笑,"有件事情会让你只想我。"说着,双臂搂住亚岱尔,一边热吻,一边解他衣带。
"希亚?"亚岱尔条件反射般地按住他手,但在被希亚拨开手臂之后,又没有继续阻止。
希亚深入到他口中唇舌细细地描摹过每一个角落,吸得他舌尖发麻。一边搓揉,一边向后方移动,亚岱尔膝弯碰上了什么,身子向后一倒,一个趔趄,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希亚压在了床上。
希亚嘴唇已经放开他,顺着下颌向下,衣衫被剥开后身上一阵发凉,紧接着就是希亚湿热嘴唇,舌尖舔上了前胸。
"嗯……"亚岱尔情不自禁地一耸身子,双手推开希亚头,"不要这样。"
"相信我,起码让我们今夜好过一些。"希亚剥开亚岱尔手,继续亲吻。亚岱尔深吸了一口气,发现自己再没有推开希亚勇气。从来不知道痛苦极致就是麻木,而麻木冰冷心确需要希亚亲吻才能有一丝热气。
"啊!"希亚急切地进入让亚岱尔叫出声来,接着他又是一个爽利动作,"嗯啊!"亚岱尔要紧嘴唇摇摆着头。
"宝贝儿亚岱尔……"希亚从身后吻着亚岱尔后颈,"我们有一整夜功夫,忘掉他,忘掉你自己,我们只要快活,好吗?嗯?叫出来,什么都不要想……"
"啊!嗯……"亚岱尔随着希亚动作,发觉身体也在不由自主反应,不管是快乐还是痛苦,那么多情绪交融在一起,分不清、理还乱。
整整一夜,希亚冲撞似乎就从未停止过,当最后一丝精力奔涌着泄出来,亚岱尔也终于进入了无知无觉梦乡。
希亚覆在亚岱尔身上亲了亲他红肿嘴唇,有侧头看向那扇紧闭窗子,一声冷哼,拈起枕边已经熄灭蜡烛,手上使力,"啪"地一声将窗子撞开。身下亚岱尔听见声音不安地动了动,却没看见已经不知在窗外站立多久嘉蓝。
希亚冷眼看了看他,没有说话,转过头来捧着亚岱尔嘴唇继续亲吻,然后蜿蜒向下,在自己制造出来爱痕上面,再舔吻咬噬。亚岱尔蹙眉呻-吟了一声,希亚矮身又冲进亚岱尔身体中。
不是为了欲-望,而是为了占有。不知过了多久,希亚不用转头去看,也知道窗外那个人已经离开了。最后一次全力埋进亚岱尔身体,希亚又一次看见了天堂。
兰顿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这一次,嘉蓝,又到你选择时候了。
强力施压
清晨醒来,希亚满足地转身搂住身边亚岱尔,亲昵地吻了吻他嘴角,却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过来了。
窗子已然开着,躺在床上,亚岱尔视线愣愣地望向窗外,希亚忽然有些心慌,觉得他好像在望着昨夜嘉蓝曾经出现过身影。
"亚岱尔?"希亚搂紧了怀里身体,"不如你跟我回南方吧!反正家已经安定,不用你我舞刀弄枪。嘉蓝又娶了老婆,王和王后从此以后过着幸福生活。我们干脆离开,嗯?"
亚岱尔连睫毛都没动一下,希亚看着,心里更是发慌,伸手扳过亚岱尔脸,让那乌黑眼睛看着自己,对视片刻,希亚眼中充满诚恳,"宝贝儿亚岱尔,我是说真。跟我走,我们永远在一起,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亚岱尔终于动了动,睫毛微颤,靠近了希亚,埋头进他怀里。
"亚岱尔?!"希亚心中顿时升起一阵狂喜,将他紧紧搂住,"你可以相信我!不是吗?你相信我!"说着,希亚抬起亚岱尔下颌便是一记深吻。
吻着吻着,希亚又觉得不对,额头抵着亚岱尔额头,看着他眼睛。亚岱尔看着希亚眼神中有感激,也有些歉意。
"对不起。"亚岱尔轻声说,"希亚,我知道你家乡是很好很好,但是我不想走。"
希亚没有一皱翻身覆上去,从上方和亚岱尔脸对着脸,"为什么?南方温暖,一年四时都有花开。还是……你舍不得山上神庙?我也可以为你建造一个!"
亚岱尔叹了口气,伸臂搂住希亚,脸颊贴着脸颊,却再看不见对方表情。"我知道你爱我,那么你说,嘉蓝爱我吗?"
希亚提了提气,想说不爱,但又怕伤了怀里人心,何况嘉蓝那小子确是……"爱吧!"希亚没有精神地说。
亚岱尔无力地一笑,"是啊,他爱我。可哪怕他将爱全都给了我,他爱也就只有那些,不能再多。但我恨贪心,总想要更多。"
"我给你啊!"希亚低头吻了吻亚岱尔露出肩膀。
亚岱尔又是一声叹气,"说到底是我不好。你和嘉蓝都那么好,我不该都占着。所以总要失去一些,这就是老天安排,不会让一个人拥有太多,也不会让他有太少。"
希亚轻声,"你值得拥有更多,因为你更好。"
两人沉默相拥了良久,亚岱尔说,"晚些我们进宫去吧!朱雀、白虎和玄武应该都来了,我也想见见老朋友。"
希亚双肘支起上身,看着身下人表情带着未达成心愿遗憾和不甘,低头狠狠来了记长吻,"你就想着他们。不过朱雀传信说她不会现身,但却能参加到嘉蓝婚礼。你说,她又耍什么花样?"
亚岱尔宽容地一笑,"不管是什么花样,跟我都没有关系了。要头疼应该是嘉蓝,不是吗?"
希亚冷哼一声,"嘉蓝那小子,就知道招风引蝶!宝贝儿,你要是愿意跟我走该多好……"
亚岱尔看着希亚,这是个从来不会掩饰自己欲-望和想法人,永远是如此率真,就象高山上一滩清澈见底水。亚岱尔微微苦笑,闭上了眼睛。
滕五看着座下兰顿,忽然莫名地感到伤感,睡梦中希亚和眼前兰顿明明是同一个人,但却又如此不同。很难想象,那个遇事就大喊大叫把自己情绪完全发泄出来灵动少年,也会象今天这样,嘴角带着狡黠微笑,站在卡斯面前,明明是一副支持姿态,却又像再等着对方自己走进不可挽回深渊。
滕五眯起了眼睛,在我面前要卡斯娶妻,这个兰顿是什么意思?
滕五没有立即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兰顿和卡斯两人面对面站在一处,好象在对峙,又好像在互相探究。此时,殿上众人神情也是五花八门。
从卡斯是否有资格继承大统,到如今南方霸主蓝盾公爵主动提出将自家妹妹许配给卡斯,大殿上大臣和贵族们都觉得今日朝堂之上大起大落颇为意外。
殿上还跪着之前失职侍卫和转达先王遗言内饰和侍女。他们存在和蓝顿面上笑容形成了极大反差,也更让在场人觉得,这一系列变化有些匪夷所思。
卡斯静静地看着兰顿,正探究着兰顿眼中讥嘲和挑衅,忽听宰相伊丹略带兴奋声音。
"殿下!兰顿家族是王最古老贵族,千年来镇守南方,功勋卓越。"不知是兴奋还是意外,伊丹脸色有些发红,"兰顿小姐美名也远播全。此前迎接舞会后,先王也曾对小姐赞不绝口,说堪称母人选。既然兰顿公爵有此美意,殿下也理应给兰顿家族相当荣宠才是啊!"
没等卡斯说话,兰顿先是"呵呵"一笑,"多谢大人对舍妹夸赞!若兰顿家族能够得到这样荣耀,那么兰顿南方广大封地和威武将士都会再次向王君主表示忠心。"
乌纳和卢修眼中几乎在冒火,刚才还是自己占优情势,因为一个兰顿便急转直下,如今,就连贵族和朝臣们看向卡斯眼神都多了些和善和期待。
"正是正是!"伊丹转向滕五,"龙神陛下如何看?"
滕五居高临下地瞄着兰顿,心中不高兴是大了去了。先前那些无礼冒犯也就算了,毕竟这么个俊男亲起来感觉也还不错,可这么明目张胆地挖墙脚就有些过分了。转眼看了看卡斯,滕五忽然又觉得不确定起来。虽说两人每天床里来床里去,但谁也没明说什么,甚至自己也曾一度觉得卡斯和前世那些床伴没什么不同,只不过以前是一夜换一个,现在是每夜就这么一个,还爬到了自己身上。
但如今仔细想来,又觉得卡斯早就成了自己人,若是自己离开卡斯夜就算了,若是卡斯要主动离开自己……嗯,心里还真是不好受。
滕五探究地看着卡斯,伊丹衣带地看着滕五,却不知滕五心思已经转到了另一个方向,自己对这黄毛床上功夫难道就这么满意?心里会如此不舍?
"陛下!"伊丹躬身催促,"还请陛下示下!"心说送上门来权势足够稳固卡斯王储地位,新王登基指日可待啊!
滕五眨眨眼睛,"婚姻乃人生大事,别事情可以神明做主,偏偏这件事情不行。能否成就好事,还要卡斯殿下自己决定啊!"
滕五话音一落,正撞上卡斯看在过来眼神。滕五轻描淡写地瞥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去,似乎这事儿真跟他没关系。伊丹期待地看向卡斯,却惊讶地发现自己辅佐未来君主眼中含着隐隐怒气。
"哼!"卡斯终于冷笑一声,"还真是多谢兰顿公爵美意。请容我询问,兰顿家对苍龙王朝忠诚是否从未变过夜不会改变?"
兰顿看着卡斯,意味深长地笑了,"只要龙神眷顾王一天,我族人便会献出他们忠诚,不会改变。"
滕五眯起眼睛,这话说得有潜台词啊!
卡斯也是一笑,但笑意却丝毫没有传达到宝蓝色双眼中,"那么就请原谅卡斯冒昧和无礼。不过为了兰顿小姐未来幸福,我认为应该有一位全心全意爱着小姐男人,成为小姐骑士。"
听了卡斯话,伊丹脸色大变,兰顿也颇为意外收敛了笑容。
"殿下!您这是……"伊丹急得出言提醒。
卡斯冲乌纳王妃方向抬了抬手,"我尊敬乌纳王妃是先王身边最受荣宠妃子,就在昨晚,后宫另一位王妃诞下了先王最后一个儿子。王室家族难保一个男人将一生感情放在一个女人身上,我对兰顿小姐欣赏和推崇,令我无法忍受这样事情发生在她身上,所以……"
虽然卡斯理由冠冕堂皇,但所有人都清醒地知道这事在拒绝兰顿家族主动表示好意。大殿上众人又开始交头接耳,伊丹仿佛一瞬间从天堂跌进了抵御,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乌纳王妃表情复杂,卢修脸上则难掩不解,但是兰顿……滕五含笑看着兰顿,他十分应景地表现出了应有愤怒和克制。
"既然殿下对舍妹如此厚爱……呵呵……"兰顿冷笑着冲卡斯微微点头,转身回座。卡斯脸上也是能看得见虚伪笑意,送走了兰顿,笑意便渐渐收敛,目光下垂,竟是谁也不看。
滕五一时间"龙心大悦","卡斯殿下有如此好意,也算是王族对兰顿家眷顾了。"说着,目光扫了扫,只见卡斯沉着脸,伊丹则看起来快要气昏。
滕五一笑,"按照刚才安排,伊丹大人开始和礼仪司商讨新王登基事宜,有了结果再说,越快越好!"说着,一拍宝座扶手,"我累了,散了吧!"
"陛下!"乌纳王妃眼神似箭看向滕五,"陛下,自古以来,神明对苍龙多有眷顾。但是人间事情自有人间决定,神明……"
"世道变了,乌纳王妃!"滕五懒洋洋地起身,缓缓走下宝座,再乌纳面前站定,"自古以来,你见过龙神临世吗?"
乌纳王妃连忙低头,"不曾。"
"哼哼!"滕五看着乌纳,意义不明地笑了笑,"那你现在见到了,这就是我规矩。有什么不懂,我不在意命乌阳召见王妃,请王妃到神庙住些时日,修身养性、参悟神道。这也是我对你最大眷顾了。"
"陛下……"乌纳王妃连忙跪倒。滕五昂首步下台阶,两侧人等纷纷起身施礼。经过兰顿时候,滕五狠狠瞪了他一眼,正巧兰顿抬眼看向滕五,眼中带着莫名情绪。
卡斯跟着滕五走出勤政殿,随性侍卫早就备好了马匹,两人骑上马便往克伦府奔。一路上身边友人所以并未说话,等到了府邸,安德烈等在门口伺候着滕五下马,卡斯却依旧骑在马上。
没有跟滕五说话,却表情严肃地交代安德烈,"陛下劳累了大半天,准备丰盛下午茶,好生伺候!"说着,冲滕五一点头,又策马离去。
滕五看着卡斯背影,想喊着问他上哪里去,挨着身边一干奴仆没有作声,但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安德烈毕竟"久经沙场",看着滕五脸色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殿下亲自送陛下回府,怕是伊丹大人还等着殿下议事呢。"
滕五瞥了一眼安德烈,笑道,"是议事不会错!专门商议你家殿下登基事情!"
安德烈脸上闪过喜色,随即又回到了克己复礼模样,"殿下是一王储,理当如此。"
理当如此!滕五扯扯嘴角,要不是有老子坐镇,你家殿下那个与世无争啥样儿,八百年也当不了君!"快点!没听卡斯说吗?给我准备丰盛茶点!"滕五边说边往府里走,"上次茶糕不错,多来点儿!"
不管是下午茶还是例行傍晚练武(由于经常和卡斯做-爱做事情,清晨起床运动已经变成不可能,只好改在傍晚),一天该做事情都做完了,卡斯还是不见人影,甚至晚餐时候,也是滕五一个人用饭。
滕五有些按捺不住心中急躁,不知为什么,经过大殿上兰顿一次挑衅,自己对卡斯就越发想念。在这样一个夜色降临寂静夜晚,就更是想卡斯就在眼前,自己能够抓住他金色头发,狠狠吻上他淡色嘴唇。然后……然后……
滕五烦躁地掀开薄毯躺在床上,奶奶!老子也有这一天!
甜蜜惩罚
时节已是深秋,但滕五还保持着敞开窗子习惯。身上也还是只盖着薄薄毯子。躺在床上,看着洒进房间月光愈发清冷,滕五忽然觉得有些冷。撇撇嘴,能不冷吗?原本都是两个人抱在一起睡。
滕五抬手拉铃,一会儿,安德烈敲门进来,见滕五用薄毯将自己裹成一团,不必滕五说话,转头就叫仆人将早就准备好被子拿来,亲手为滕五盖在身上,带着恭敬态度。
滕五摆摆手叫安德烈快走,也越发觉得自己没意思起来。恨恨地翻了个身,闭上眼睛睡觉。
不知睡了多久,忽然恍惚中觉得有温热嘴唇贴上来,带着熟悉气息。卡斯?滕五依旧迷糊着转头,闭着眼睛,嘴唇微张带着迎合。可朦胧中有觉得有些不同寻常,卡斯一向温柔亲吻这次却带着难以忽略强硬,吻了几下就强势地伸进滕五口中,用力舔舐着微烫口腔,每一个动作都仿佛在滕五耳边大叫着快些清醒。
滕五正看眼睛,卡斯带着浓烈情绪宝蓝色眼睛正盯着自己。"唔……"滕五想说话,无奈嘴唇已被卡斯占住,又是几个深沉用力亲吻,滕五不得不扬起修长脖颈,即便如此,嘴巴也已被迫张到最大,面对卡斯唇舌攻势,滕五甚至已经感到两人混合在一起津液顺着自己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滕五推了推卡斯,卡斯依然不动,滕五有些恼了,用力咬上卡斯嘴唇,卡斯这才吃痛,下意识地松开。
"你这是发什么疯?"滕五喘息着低声问道,卡斯看了看滕五,又二话不说地府下头,这次伸手从后方紧紧握住了滕五后颈,迫得滕五只得接受他强吻。开始满口血腥味儿在几次辗转之后便消弭无踪。
滕五深吸了一口气,便也不挣扎了,只是卡斯吻过于热烈,缠绵得几次滕五几乎窒息,等卡斯终于松开,滕五仰头大口喘着粗气,唇瓣舌尖都已经发麻。
因缺氧而产生的喘息很快便因卡斯随即展开的爱抚而变了味道。从后颈开始,卡斯好似在用唇舌描摹着滕五身上的每一个形状,不管是修长适度的肌肉,还是柔软温暖的小腹,甚至是脆弱敏感的腹股,卡斯都如龙卷风一般刮过,热烈,但并不粗糙。
滕五也顾不得询问卡斯,随着身体不由自主地起伏,一阵阵若有若无的浅吟在房间的天花板上漂浮。滕五的眼角都红了,从来没有想过,只是亲吻也能在身上引起如此难以忍受的悸动。
"恩……"滕五终于难耐地抓起卡斯的金发,低声吼道,"你到底想怎样?!"
卡斯抬头看了一眼滕五,明明是激情的时刻,但他眼中依然是如利剑般的认真,滕五眯起眼睛,或许……还带着一点点的疯狂……
"啊!"滕五很快就因为卡斯的疯狂举动猛地弹了弹身子,将卡斯一脚踢开,捂着下身蜷缩起来。
"靠!你咬我!"本来剑拔弩张的时刻,卡斯一口咬得虽不轻不重,但脆弱敏感的地方却受不了。滕五咒骂着,还没等转过身来,便觉后背被卡斯按住,清凉的液体被抹上自己身后,最之而来的是一股浓郁的玫瑰花香。
自从此前卡斯误打误撞用了纯天然澄炼出来的花油,那玫瑰香露出了清新空气外,还多了另一种夜色中的功用。以至于滕五身上已经开始有种淡淡的玫瑰花香,白天偶尔的亲近让卡斯闻到,心神便会不由自主地一荡。
借着香露,卡斯很快便能轻松地用手指在滕五体内搅动,滕五虽然没有疼痛不适,但卡斯这样蛮横地开拓还是第一次。
"喂!"滕五用力支起手肘,"你慢点来……啊!"
卡斯没等滕五把话说完,便压着滕五的后臀,一鼓作气突了进去。滕五浑身一颤,上身又无力地伏下。没有温柔的试探和给滕五适应的机会,卡斯从一开始便直来直去地冲撞,毫不留情地撞击着滕五要命的那一点,突如其来的快-感仍滕五不断战栗。
"你……嗯……慢……啊!"滕五不由自主地摇摆着头,卡斯的强力冲撞又让前面因为那一咬而显得萎靡的家伙振作起来。
卡斯双手从滕五双腿的外侧绕到前面,虎口紧紧卡住滕五的腹股沟,两人之间本来已经没有缝隙了,但卡斯还能找到不断突进的空间。滕五只觉得自己的双腿几乎被掰成了一字马,但一切和眼前的快乐相比都已经不算什么。
卡斯一个深深的刺入之后,严实地顶着滕五,开始就这连接的部位深深扭动,滕五不可抑制地发出长长的颤音,第一次有身体深处被深捣的感觉。紧接着卡斯抽出自己的东西又一个完全地刺入,滕五高昂的声音立即响满整个房间。
疯了……滕五心想,这黄毛八成是疯了…… "嗯啊!"滕五优势一阵不由自主地震颤,信箱,就连自己也快要疯了……
卡斯低吼着深重重压上滕五,紧抱着早已没有反抗能力的身体轻轻抽搐。两人摞在一起,粗重的喘息还没有平息,卡斯忽然起身,双臂捞起滕五的双腿,一用力便将滕五翻了过来。
"卡斯?"滕五微微抬手,却被卡斯捉住放在唇上吻着手心,下身则毫不犹豫地再次冲了进去。滕五只觉得卡斯这厮红了眼,也在暗骂这个身体怎么这么适合做受,自己的双腿几乎被压到脸侧,身体柔软得令自己都觉得惊讶。完全敞开的姿势更加方便卡斯的进出,滕五轻哼着接受卡斯带来的真真悸动,却被压制得丝毫不得动弹。
明明是带着强硬的做-爱,滕五却奇怪自己毫不怀疑卡斯所表达出来的关注和深情,一个强有力的小节过去,卡斯终于舒缓下来,喘息着抱住滕五,埋头进他的颈窝,静默地,不说话。
滕五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散了架,张口咬咬卡斯肩头,"你突然……发什么疯?"
良久,卡斯才支起上身,吻吻滕五脸颊,"你为什么不阻止?"
滕五眨了眨眼睛,极端疲累大脑此时已是一团浆糊,"什么?"
卡斯抬手捧住了滕五脸,"兰顿提议,你为什么不阻止?"
滕五扬了扬眉毛,"你是说婚约?"
卡斯又凑近了一些,看着滕五眼神认真而严肃,表情丝毫不像是一个刚刚**,下身东西
还埋在别人体内家伙。
滕五抬手理了理卡斯垂下来金发,"需要我阻止吗?"
卡斯看着滕五眼中闪烁着些微迷惑和不解痛苦。"你不知道当时你表情有多么冷漠。"卡斯好像在控诉,又好像在描述,"你看也不看我,好像说事情跟你没关系。"
滕五挑衅地看着卡斯,"怎么?奥菲利亚要嫁人是你不是我,跟我有什么关系?"滕五嘴角笑意还没有展开,便又蹙起眉头"啊!"地一声,就在他话音落下时候,卡斯又狠狠地捅了他一下。
卡斯面色不善地对滕五唇舌亲吻,滕五觉得有些痛楚,这不像是在亲吻,倒像是种惩罚。
滕五猛地将卡斯一推,脸色也变得不好看,"怎么?我说不对?卡斯殿下被一两个年轻貌美女人惦记着,也不是什么大事。"
卡斯认真地看着滕五,忽然收敛了恼怒神色,长长叹了口气,微微苦笑,"是啊,对你来说,确不是什么大事。"
滕五看了看卡斯有些沮丧神色,冷笑,"不喜欢话,你自己不会拒绝吗?还要我在一边插手你才会说不?"
卡斯看着滕五,垂头亲了亲滕五在月光下乌黑发亮眼睛,然后是鼻子、嘴唇,带着滕五熟悉温柔,好象刚才发怒暴戾卡斯已经不见了。滕五仰着头,让卡斯能够更容易地亲到自己耳后,那丝奇异感觉又在身上升起,觉得还留在身体里卡斯那一部分又在蠢蠢欲动。
"嗯……"滕五重重地发出满足叹息,单手难耐地抓起卡斯金发,让他嘴唇凑到自己嘴边。滕五看着卡斯,眼中带着令人眩目神情,"你是我,卡斯,你要记住……"
卡斯眼睛一亮,随即低头吻住,滕五卧室遇事一派风光旖旎。
等滕五真连小指都抬不起来时候,卡斯终于抱着他静静地喘息。滕五朦胧中知道卡斯抱着自己到了浴室,又回到温暖柔软床上,知道那发烫胸膛亲昵地靠在自己后背上,然后听见了那令人心动话语,"我从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我神啊……"
"嗯"滕五无意识地发出了类似应和声音,实在抵抗不住身体疲惫和睡梦中那拉扯着自己无数小手,带着卡斯深沉心意,坠入梦乡。
也许是因为阳光照在脸上缘故,即使还想睡,但滕五还是不可避免地清醒过来。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滕五认出这是自己卧室。动了动身体,不出所料地一身酸痛。
滕五费力地翻了个身,根本不做起床打算。开什么玩笑,疯了一夜,自己是舒服大了,但也累大发了。这时候连腿都是软,自己能不能直立行走到浴室都是个问题。
滕五呻-吟一声又闭上眼睛,这要是以前世界里身体,恐怕这只能算是强身健体过后小小酸痛,而这个放了千年还不知从哪里来身体,自己还是不做考验它打算。
卡斯已经不在,从被子严严实实盖在自己身上情况来看,卡斯可能早就起床办事了。滕五看看窗外明媚秋日阳光,心中哀叹,什么晨练?在进行了一整晚别样训练之后,晨练那只能是个传说。
滕五又在床上懒了一会儿,决定在床上吃早饭,支起身子抬手拉铃。不一会儿,安德烈敲门进来。
"把早餐送进来吧!"滕五支起身子坐在床上,轻描淡写地说,紧接着大了个呵欠。他不需要做任何解释,而且他敢打赌,虽然安德烈住在楼下比较远房间里,但以昨夜激烈程度,自己尖叫出来声音绝对能够让这个老狐狸知道发生了什么。
滕五下了命令,却见安德烈在匆匆瞥了自己一眼后脸色大变,还连忙到旁边衣架上取了单衣,恭敬却又眼神躲闪地双手递给滕五。
滕五斜睨着他,两根手指拈起单衣,却在自己伸手一刹那也愣住了。只见光洁小臂上正印着几处若隐若现吻痕。
滕五眨眨眼睛,又看看自己□出来上身,差点张口骂出来。蛮横地一把将单衣扯过来,安德烈十分有眼力见儿地躬身后退出门。
滕五掀开被子,只见不只是小臂、上身,就连小腹和大腿内侧都是明显吻痕,还有那里……滕五蹙眉,难道那是指印?
滕五不得不勉力起身,双脚一着地,果然是预料之中腿软。费力地走到浴室,在前后宽阔粗糙镜子中间站定,滕五一看,倒吸一口冷气。不管是前面还是后面,都是被细细亲吻过红晕,如果仔细看,因为吮吸而出现细小斑点更是不是出现。
滕五咬着嘴唇回到床上,"唰"地盖上被子,滕五气不打一处来。虽然每一个痕迹都代表着快乐,卡斯这黄毛敢在自己身上大张旗鼓地留下痕迹,还让安德烈这个老狐狸看见了,就足骨让滕五不爽。
即使不说出来,安德烈八成也是知道自己是在下面,但如此证据确凿地让人看见自己满身都是被卡斯殿下疼爱过痕迹,滕五想想就觉得一身恶寒。
没过多久,安德烈亲自将早餐端了进来,滕五沉着脸喝了口水,就听安德烈小心翼翼地说,"陛下!兰顿公爵已在会客室等候多时,您看……"
滕五略一停顿,将口中水咽下去,没好气地说,"让他等着吧!"
正文 我不是他
慢条斯理地吃了早餐,滕五又在床上赖了一会儿,拖延到上午不上午、中午不中午时候,终究还是起床。坐在窗前看了一会儿花园中已经开始枯萎花丛,又转头看了看被分开放在壁炉上依然盛开金烈花,撇了撇嘴,这花还真是强悍,一年四季都能开满卢修府上花园。
滕五很不厚道地回忆了一下昨日卢修惨淡表情,又难得厚道地叹了口气。说句实话,卢修对自己可没做什么失礼事,无奈立场和阵营不同,更何况他还有那么一个虽然貌美但自己毫不感冒妈。还有……
滕五站起身来,还有一个兰顿在会客室里等着呢!虽然此时真没什么心情去应付,但人在那里,心中总是个事儿,不如一次解决,也不枉自己做了那么多回跟希亚春梦。
随手在单衣外面披了一件家居袍子,滕五吊儿郎当地走出门去。一直守在走廊中伺候仆人见了滕五,连忙施礼,垂下脸根本不敢抬眼。自从上次在克伦府几乎所有精英仆人面前露出了自己身体,这些有资格近身伺候仆人都尽量低头,最好连滕五脚尖都看不见。要知道,卡斯殿下怒气除了安德烈大人,谁也承受不住!
从那以后,别说成年仆人们,就连常年贴身服侍卡斯两个小童,都不允许再踏入龙神陛下私密卧室了。虽然有传闻说,都是卡斯殿下亲手为龙神陛下更衣,但这个消息太过耸人听闻,以至于传了几天就销声匿迹了。要知道,卡斯殿下自己衣食住行还要靠安德烈大人一手布置呢!
远远地摆了摆手,不需要仆人通报。仆人躬身低头将会客室大门打开,滕五几乎没有停顿地走了进去。只见兰顿正坐在会客室对着花园窗前,身前小桌上摆着精致茶点,一杯散发着袅袅水汽香茶正被兰顿拿在手中。
滕五见了眉头一蹙,这哪里是被自己有意冷落兰顿,分明是到克伦府喝"上午茶"兰顿公爵。扫了一眼桌上茶点,心说安德烈这只老狐狸还是很有政治觉悟。知道自家殿下现在正是需要笼络各方时候,就连给兰顿这家伙茶点都是克伦府点心厨子最拿手花样儿。
滕五大剌剌坐到兰顿对面,挨着椅子一刹那,滕五扯开嘴角不由自主地一顿,一声呻-吟憋在喉咙里,放在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兰顿敏锐地看了滕五一眼,滕五咬紧牙关后长出了一口气,怎么就忘了昨夜疯得过分?
滕五小心地在椅子上调整了自己坐姿,再看向兰顿,便发现兰顿刚才还阳光和煦脸已经面沉似水,眼睛冷冰冰地望着自己。
滕五拿起了一块糕点丢进嘴里,"看什么看?"
兰顿实现顺着滕五衣领绕了一圈,冷冷地说,"卡斯还真是热情啊!"
滕五愣了愣,接着挑衅地说,"其实你也不差。"
兰顿眼神顿时变得深邃,"你都想起来了?"
滕五扬了杨眉毛,"还好,虽然没有完全记起,但是该了解也都了解了。"说着,滕五一笑,"尤其是你床上功夫。"
兰顿看着滕五,缓缓前倾了身子,"我很愿意令你重新体验。"
滕五撇撇嘴,"不好意思,我不愿意。"
兰顿和滕五对视着,忽然听见门声一响,兰顿缓缓靠回了椅背。只见安德烈亲自端着茶壶、杯子进来,恭敬地放在滕五面前,沉默不语地躬身後退,随机门又被关上。
滕五拿起茶杯放到嘴边吹了吹,"找我有事?"
兰顿深深地看着滕五,"我不明白。"
滕五看也没看,"这世上你不明白事情多了!"
兰顿手肘支在茶桌上,身子前倾,"明明有前车之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对他登上王位鼎力相助。"
滕五瞟了兰顿一眼,没有说话。
"他想做这个家君主,就算他拒绝了我一次,也不能保证他就有能力拒绝第二次。"兰顿看着滕五,"他从来都是这样,把权利和地位看得比你更加重要。上一世他能娶了丽萨,这一世他就能为王位和奥菲利亚结婚!到最后,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痛苦地看着他赢取新娘,却还傻愣愣地舍不得放手!"
滕五眉头微蹙,不知为什么,这些不着边际话好像还真刺痛了心里某一处自己都并不知晓东西。
见滕五低垂着眼帘,蹙眉疑惑,兰顿干脆握住了他放在茶桌上手,"跟我走吧!这一次跟我走!不要等到自己伤心得没有了後退余地!"兰顿声音在一瞬间忽然变得很有诱惑力,"神庙我早就为你建好了。"兰顿说"就在雷卡特城外高山上,我可以陪你站在上面远眺,景色美极了!所有一切都是按照你喜好建造,在雷卡特,人们对龙神更加敬畏,景仰心灵更加纯粹,你会喜欢!"
滕五有些迷惑,忽然觉得兰顿描绘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是啊!自己这么辛苦,这么无望地留在这里,就算那个丽萨不算什么,但单单是她名正言顺地站在嘉蓝身边就会让自己呼吸都带着痛。但是……
"亚岱尔?跟我走吧!这个家交给他,什么封地和军队我都不在意。只要你跟我走,怎样都好。"兰顿轻轻反转滕五手,将自己嘴唇印在他手心。一边摩挲一边诉说神态让谁看了都会动容,栗色眼睛里闪烁着令人心醉诚挚。
滕五眨了眨眼睛,动了动手指,沉默地任由兰顿吻着自己每一个手指,目光所及,同样也看到了衣袖下面露出半个爱痕。在这个场景之中,两个男人对同一个灵魂追逐和占有,令滕五从心底觉得怪异,也有些悲怆。
一千年了,对一个人执着和想望如果沉淀得太久,恐怕早就超出了情爱本身范围,甚至变得难以控制。就算这一切都弥足珍贵,就算此时亚岱尔记忆真如潮水般灌回滕五脑子里,人也不会再有那样勇气和雄心重蹈覆辙。
滕五静静地抽回了自己手,乌黑眼睛认真地看着兰顿,"我不是他。"
兰顿疑惑地看着滕五,滕五又说,"我不是他。我不是你说亚岱尔。我就是我。"
"亚岱尔?"
"我也不知道我出生在哪里,但不是这个世界。我在原来世界里有自己生活,我还有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双胞胎弟弟。"滕五说,"我是一个帮会老大,我或是纵容小弟街头火拼,或是命令他们将黑洗白。有很多人想杀我,但我却死在了自己床上。"说着,滕五自嘲地一笑,"如果不是太年轻,我看成幸运。"
兰顿看着滕五,一时间难以反应。
"所以,我不是他。我也不会和他一样。我滕五看上人若是胆敢背叛我,我会让他得到这辈子都想象不到惩罚!我可不是你那个软弱亚岱尔,你也不必在我面前对他表诉衷肠!"说完,滕五和喝一口芬芳馥郁香茶,好整以暇地等待兰顿。
兰顿皱着眉头,细细地看着眼前脸,熟悉面容上是陌生表情。有些尖锐,带着骄傲,甚至还有些不可忤逆。虽然并不显得强壮,却好像一把精巧尖利匕首,毫不在意地显露自己锋芒。
兰顿怅然若失地靠回椅背,看着滕五,良久,忽然苦笑,"你愿望实现了。"
滕五疑惑地抬眼。
兰顿嘴角带着淡淡笑,眼中却是浓重伤感。"你说过要变得更强。强大到不需要别人保护和怜悯。神愿望怎么可能不实现呢?"说着,兰顿垂下眼帘,"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和他,都没有保护好你……"
这又是哪跟哪儿啊!滕五深吸一口气,心中升起一阵无力。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看似精明兰顿怎么就执迷不悟?
"你最好别再耍什么花样!"滕五忽然想起了兰顿代表奥菲利亚对卡斯"求婚",说,"如果卡斯和那个嘉蓝一样想娶妻,我要么阉了他,要么宰了那个女人!"说着,滕五一笑,"你最好相信,不管她是谁,我都绝不会手软。"
滕五放下茶杯,"我要卡斯成为苍龙君主,这是他该得。你帮卡斯,你就是卡斯王朝元勋,我也领你一份情;不帮忙,也无所谓。"
说完,滕五起身就要离开,兰顿忽然拉住滕五手腕,"你名字,叫滕五?"
滕五转身。
"哪两个字?怎么写?"兰顿继续问道。
滕五一时无语。在这个把中字明晃晃雕刻在大殿房檐人们都以为那是花纹世界,自己能怎么解释?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滕五叹气,"你只要记住一点就好,我不是那个亚岱尔,兄弟你找错人了!"
兰顿看着滕五离去背影,若有所思。
当晚,卡斯又是摸黑爬上了床,滕五十分自然地翻了个身,卡斯顺势将他搂在怀里,带着有意骚扰心思捉住滕五嘴唇吻了又吻。
滕五不耐地推开,含混不清地说,"每天都忙什么呢……"
卡斯叹了口气,"太多事情了……"说着,埋进滕五颈窝,贪婪地闻着属于滕五气息,"听说,兰顿来过了。"
"嗯。"滕五闭着眼睛,有一句没一句地答着。
"说了些什么?"卡斯又问。
"没什么。"滕五不耐烦地蹙着眉头,"叫他滚远点……"
卡斯"呵呵"一笑,用力亲了亲滕五耳垂,看着他蹙着眉头想睡觉模样,觉得好笑。从说第一句话开始到现在,他甚至没有睁开过眼睛。要想看到那乌黑眸子望着自己,只有等到天亮了。
乌纳、卢修乃至一干贵族对新王登基事宜冷眼旁观,伊丹带领大臣和拥护卡斯弱势贵族马不停蹄地筹备登基大典。每日卡斯或者留在勤政殿处理各地政事,或者被伊丹来在殿上不走,一样一样确认登基大典事务。
有时卡斯甚至觉得好笑,千年来,哪一个君主是这样自己为自己安排登基呢?如果以为有龙神明确表态就能阻止贪婪权位者野心,那他卡斯也就太天真了。
十几年来,卡斯养在暗处触角密切关注着格里兰城乃至全各个地方实权贵族动向,乌纳和卢修眼下平静或许正酝酿着更大危机。
卡斯将最后一个卷轴摞在一边,疲惫地揉揉眼睛。朝堂上自己和卢修暗战逐渐走向台前,整个王却不会因为朝中未定而减少事件发生。北方春旱需要从现在就开始准备抵御,南方与朱凰往来商贸也越来越多被动。
卡斯刚刚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就听见伊丹声音,"殿下!"
卡斯摆了摆手,依旧闭着眼睛,"伊丹大人,我累了。具体事情你自己决定吧!"
伊丹沉默片刻,沉声说,"殿下,臣无法决定这样大事。"
卡斯抬抬手指,并未在意,"说吧!"
"王最南端琼珠城,三天前遭到海族洗劫。"伊丹声音带着些微颤抖,"海族屠了半个城……"
卡斯猛然睁开了眼睛。
海族屠城
卡斯看着伊丹眼神带着惊愕和茫然,"屠……城?"
伊丹在这个时候显示出了一宰相应有理智和镇定。"陆路消息传递得太慢,琼珠城主儿子命家将从海上走,我们才能三天之内就得到消息。具体伤亡情况,我们还要等。"
在震惊之下,卡斯沉默了一会儿,看向伊丹神色有些疑惑,"为什么……"
伊丹也不解地摇摇头,"琼珠靠近苍龙与朱凰边境,百姓历来富庶,海族偶然劫掠是有,但像这样屠城是从未有过。"
"为何屠城屠了一半?可是朱凰派兵援助?"
伊丹脸色更加不好,"海族退去是因为海上忽然刮起风浪,他们不愿久留。遭到入侵时,琼珠向
朱凰请求援助,但直到屠了半个城池,朱凰也没派过来一兵一卒。"
卡斯沉默不语,伊丹也没再说话,两人面对面沉思了良久,卡斯说道,"不知伊丹大人心中所想是否和我一样。"
伊丹面色凝重,"我们和朱凰之间确有嫌隙,但没想到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以朱凰和我们千年来往来,海族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在两交接琼珠屠城,除非……"卡斯沉吟着没有说下去。
"除非,海族事先已经得到消息,知道这将是一次没有丝毫风险抢劫。"
卡斯和伊丹对视一眼,心头都沉重得很。"马上从库支出钱,由军队押往琼珠,不光要安抚当地百姓,帮着他们重建家园,还要军队就地驻防。只是这一次,防不只是海族了。"
伊丹想了想,说道,"殿下,登基大典还当尽快举行,等殿下登基,才好对朱凰和海族有个对策。此事关乎我苍龙千秋万代,不能等闲视之啊!"
"登基?"卡斯苦笑,"知道这个消息,只怕乌纳王妃又要耍花样了。"
尽管伊丹下令不得随意散步夸大谣言,但远在王南端小城发生事情还是很快传遍了宁静了许久格里兰城。海族人被形容成有三头六臂、口长獠牙鬼怪,张开大嘴吸一口气就能吞掉半个城活人。格里兰城同样靠在海边,就算是和王城在一起,人们望向蔚蓝大海时候也不仅仅是感叹风景美丽,而是担忧苍茫海上突然出现海族战船。只有望上神山上龙神威严雕像,人们心中才会有些许安慰。
海族是生活在海中一片小岛上民族,和四大陆人相比堪称蛮荒之地。世世代代与大海亲密接触让他们具有在海上讨生活天分。岛屿作为后方,头领则不时带着族中青壮年到大陆上劫掠。艰辛生活让他们性情暴戾,吃、穿和女人是海族男人一生中仅有三件事。
他们通常赤-裸着身体,脖上戴着用鲨鱼獠牙串成项链,耳朵上还串着鱼骨,被海上太阳晒得皮肤黝黑,眼睛发红。
"这简直就是古代游牧民族,只不过游牧地方成了汪洋大海。"滕五坐在一处店铺雅间,旁边站着个头又窜高一节杰克和席维。两人已经不时最初小伙计,在这里,两人都穿着能够显示英俊相貌束腰长衫,棉质面料,既质地优良,又不会有碍伺候贵族们身份。
这间店铺就是滕五与苏伊顿家欧蒂娜合资经营礼品店。凡事有重要客人上门,杰克都吩咐小厮将隔间大门关严,只留外间摆放普通饰品柜台。人们从殿前走过,知道又不仅赞叹,人家生意做,每天都有大人物上门。
隔壁欧蒂娜女子服饰店也因此而更加火爆,用滕五话说,这就叫做规模效应。两家实力雄厚店铺相邻而设,贵族和富绅基本不会到第二个地方浏览。
滕五看了看杰克身上长衫,觉得跟这个世界通常衣服不一样,"你们穿是什么?"
杰克笑了,"是莫妮卡。她说既然贵族老爷们光顾店铺,若不让他们为自己买点东西可惜了。她就画了衣服样子,带着女孩子们做了两件,让我和席维一人一件先穿着,看看老爷们反应。"
"哦?小丫头还挺有商业头脑。"滕五一笑,"反应怎么样?"
席维苦笑,"贵族老爷们都喜欢华丽宽大长衣,怎么会看上这个?不过又几家小贵族小伙子倒是问过,觉得好看。"
滕五点头,"店是你们,你们看什么好就做什么吧!"
席维看了看滕五,忽然说,"老大,现在风传海族就要攻打格里兰城,不知是真是假。中央大街上很多店铺都不再进货了,这几天,老百姓都卖了很多吃得用得囤起来,东西市价也高了许多。我们原想再开辟专门针对男人礼品,现在也不敢做了。"
杰克插嘴,"是啊!都城又几个贵族家里是有男妾,老爷们又都大方得很,咱们就是没有合适东西卖。"
滕五眨眨眼睛,男妾?看来这个世界也免不了这个调调。"你们想到什么就去做,别畏首畏尾。乌阳现在是大祭司了,不能时常出来,你们也记得多去看看他。"
杰克和席维点头。滕五走出店铺,罩上纱帽,心想,等什么专供男妾饰品上架,自己说不得要买些送给卡斯,毕竟人家床上服务还不错。
在中央大街没走几步,前面便冲过来一群人,人人拎着篮子和袋子,嘴里还含着,"苏伊顿家米店放货啦!"
跟在身边狄娜和库奇迅速将滕五护在一边,三人看着一群老百姓就象正在奔跑群兽冲了身边。
"我家小姐说了!每人限买两袋!必须排队!不排队就不卖!"不远处,一个伙计跳到凳子上,高声大喊,还有几个伙计在忙活地维持秩序。滕五一看,那正是之前搬走苏伊顿家米店,刚才没有见到欧蒂娜仍旧是一身爽利骑装,坐在店铺大堂椅子上,身边站着几位同样英姿飒爽侍女。
站在凳子上伙计继续喊道,"我家小姐说了!苏伊顿家米足够全城老百姓吃上一个月!每天都会卖,不用急也不用抢!小姐说,格里兰城是安全!伟大龙神保佑,卢修殿下强大海军就在海湾,我们不用怕!诶!那边那个,买米要排队!排队!"
滕五站在路边看了看,心说这位欧蒂娜可不是个普通女人,安抚人心、保障供应,这两条朝廷应该做到事情,一个商人女儿却正在做。
"库奇!"滕五说,"你马上去一趟神庙,请大祭司公开祭祀,为琼珠死去人祈福。让神官们到老百姓家里,安慰他们不安,只会坐在神庙里嘀嘀咕咕龙神经,还算什么神官?"
"是!"虽然库奇标准表情就是没有表情,但低头时还是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心说龙神陛下,那龙神经可不就是您在千年前流传下来宝贝吗?那还不是谁想念就念呢!
勤政殿上,卡斯、卢修、乌纳王妃,以及兰顿、威廉、伊丹等贵族和大臣们又聚集在一起,遥远南方小城发生事情让绝大多数人都不以为然,"屠城"两个字最初听时觉得惊悚,几天之后也就成了挂在嘴上新鲜词汇,用惊讶表情和语调说出来,感叹地摇头晃脑,然后该做什么做什么。
事情对卡斯和伊丹而言,事关家安全,也是未来施政方向参考;对乌纳和卢修来说,更加直接便是利用手中拥有海军力量给想要登基卡斯以打击。
伊丹向众人陈述了最新情况报告,琼珠小城家家户户都有人被杀死,就连城主也在抵抗中死去,城主年轻儿子随即又立起了父亲留下大旗。整个城池日夜响着哭声,光是清洗城中残留下来鲜血,就用引来海水整整冲刷了三天三夜,入海口处都是鲜红一片。
众人听了,不管时卡斯还是卢修,都沉默不语,暗暗沉思。
"卢修殿下!"伊丹问道,"不知王海军眼下如何?"
卢修没有抬眼,"训练正在每日进行,原来惯常在海上将士自不用说,新招募来士兵也完成了最基本训练。"
"那么还请殿下示下,如果敌人是海族,我们海军……"伊丹继续问。
"怎么?"乌纳王妃冷言打断伊丹,"伊丹大人是想让刚刚有了建制海军去迎战凶恶海族?让我们心血一夜之间全都打光?"
卡斯咳嗽了一声,"王妃殿下,不管现在海军是否成熟,不管海族又多么凶恶,身为军队职责就是保护家。一旦海族来袭,别说是年轻海军,就连在座男人们都要手拿武器上战场了。不管是王族还是贵族,保护家领土和百姓,这是义不容辞责任。"
乌纳咬咬嘴唇,"现在说这些还太早,海族还不知在海中哪个不知名小岛上呢!"
伊丹点头,"乌纳王妃说是!所以臣以为,眼下最紧迫事情就是新王登基。不可一日无君,登基大典各项事宜已经准备就绪,就等吉日吉时了!"
乌纳没想到狡猾伊丹瞬间又将话题拉了回去,不觉冷笑,"家仍有危险,这个时候,却有人只顾登基做王。卢修殿下海军正日益强大,这个时候,还是先想想怎么抵御外侮吧!"
伊丹"呵呵"一笑,"既然乌纳王妃有此提议,那就请卢修殿下派海军在格里兰城海域加强巡逻,以定民心。"
卢修沉吟片刻,说,"海军需要钱粮,既然是备战,就不能让将士们饿着肚子、带着牵挂上战场。原本海军组建时候,库就只是意思了一下,还是威廉公爵带领忠于王贵族们拿出了金银珠宝、年税钱粮。卡斯,之前你说要全通商,那么上人们缴上来税款,可以拨给海军吧!"
卡斯看了一眼卢修,"看来你并不了解库情况。商人交上来银钱不少,但也只够此前拨出去赈济琼珠八成,从王族开销用度中抽搐了剩下两成。我为了家愿意吃穿自己,想卢修
你同样也有此魄力。只是乌纳王妃还有先王遗留下来后宫妃子们,能否不向库伸手。"
"开什么玩笑!也不怕贻笑大方!"乌纳王妃厉声说道,"堂堂苍龙,库里难道就只剩下了女人们脂粉钱?!"
卡斯转向财政司,"有没有人能说清楚,库为何亏空?一个司官员在管理库,就管理到了这个程度?!"
伊丹一侧大臣行列中一人走出来,躬身施礼,正是侍卫营首领伯顿哥哥——另一个伯顿。伯顿手上拿着一幅卷轴,双手呈上,内侍将卷轴接过,直接送到了卡斯手上,引得坐在半高台子上乌纳恨恨地咬唇。
卡斯打开卷轴扫了一遍,冷笑道,"别人不知道,乌纳王妃应该最清楚不过啊!"
"你说什么?!"乌纳瞪向卡斯。
卡斯反转手腕将打开卷轴面向乌纳,"整整一个卷轴,每一条都是您花销用度和支走款项。"
没等乌纳王妃有所反应,卡斯又将卷轴收了回来,"伯顿,念!"
"是!"伯顿上前接过卷轴,面向群臣和贵族,"理查5年,乌纳王妃省亲,除王室支出和先王赏赐外,还从库支出金银各2000两,丝帛1000匹。"
"理查7年,乌纳王妃家族上京向先王问安。王妃从库支出金银各3000两,琉璃串珠200条,黑耀石100斤。"
大臣中已经友人发出惊叹声音,"100斤黑耀石……"
"理查13年……"
随着伯顿一条条念下来,每说一条,便有更多人窃窃私语,人们惊讶地发现,就在历史上最严重一次北方大旱,乌纳王妃生日用度却丝毫未减,而那场大旱因为库虚弱,无力赈济灾民,整个北方平原老百姓死了十之五六。
有人立刻联想到此前大祭司敲响丧钟,历数理查王罪状其中一条,便是纵容妻妾奢华,致使无力保护受灾百姓。
整个大殿嗡嗡声四起,伯顿朗声宣读声音却已然没有被盖过,乌纳王妃已经脸色铁青,卢修更是大喝一声,"够了!"
尽管如此,伯顿还是及时地将自己结论说了出来,"启禀殿下,按照财政司统计,乌纳王妃这些年花销用度和随意支取,别说建设一支海军,就算是建设十支配备精良海军都足够了!但是现在库已经被套空了,实在是……"
在众人咋舌声中,卡斯转向乌纳,"王妃殿下,现在您知道,为什么其实您自己最清楚了吧!"
登基大典
众人看着乌纳王妃,发现恼羞成怒美女其实也称不上是美女了。一双玉手紧紧地攥着座椅扶手,耳边婀娜耳环微颤,乌纳王妃整个人都在颤抖。
卢修走到伯顿面前,抬脚将伯顿踢翻在地,"大胆!胆敢捏造事实,诬陷王妃!"
"卢修!"卡斯猛地站起,挡在伯顿身前,"身为王子,你就是这样随意侮辱大臣吗?"
卢修一动手,大殿上众人立即惊讶出声,却见伯顿费力地站起身子,不卑不亢地说,"库所有收入和支出都有专人管理,二三十年来有三任官员司账,臣整理出来账目就是分别从这三位官员手中账簿中得到,没有一条是臣自己登录上去。若是殿下疑心臣作假,臣请殿下将那三位司账官员请回朝廷,现场对质!"
伯顿话说得清楚,在场众人无人怀疑伯顿话。更何况乌纳王妃20多年来浮华生活摆在那里,整个格里兰城谁家舞会也不如乌纳王妃舞会豪华,就连宫廷宴会有时都会被比下去。
领地与乌纳娘家领地相邻几个小贵族也纷纷对身边人说确有此事。每次乌纳家族长来朝,回到封地时候都会大肆宣扬王妃恩惠,顺带将周围无助7佃农都收归到自己封地中,无形中蚕食了周边封地利益。再说,谁也不愿意相邻贵族比自己好那么许多,小贵族们心理不平衡也由来已久。
"伯顿大人,我向您致歉!请原谅王室成员并不理智行为,感谢您对家忠诚!"卡斯转身对伯顿点头,伯顿恭敬地施礼,"不敢!"
等再转过头来,卢修看着卡斯眼中几乎已经冒火。就算是乌纳王妃奢侈了些,但如此当众揭露也显然是有备而来。卡斯忍气吞声了十几年,自己还真是小瞧了他!
"卢修!"卡斯面带冰冷微笑,"王海军全靠你了,一旦海族攻来,请殿下指挥海军,确保王百姓平安吧!"
卢修与卡斯静静对峙,两人都站得笔直,两侧大臣和贵族们都看不懂两兄弟之间眼神交流,但也都知道此时无声要比你来我往唇枪舌剑更加凶险。已经有人开始庆幸,幸好进宫不得身佩刀剑,否则……
"卡斯殿下!"伊丹打破了寂静,"王安危需要海军强大,臣以为,无论如何,都要向办法充实海军才是。"
诶?这老狐狸怎么开始两边说话?威廉公爵看向伊丹,眼中充满疑惑,"按照刚才卡斯殿下说法,库不时已经难有开销了吗?"
伊丹笑道,"确,库已经那不出钱来了。但是这几年卡斯殿下克伦府没有花费库一分钱,虽然账务上面要列出支出明细,但实质上,卡斯殿下已经将自己花费用度献给了家,几年下来,也是笔用得着数目。再者,因为此前全通商政策给商人们带来了利润,格里兰城富贾苏伊顿联合了几家富商和全小商人,商人们为海军募集资金正在源源不断地聚集起来。几日之后,就会运送进都城了。所以……"
"嗯!"卡斯点头,回到原坐坐下,"商人们倒是比旁更有气节!"
旁?贵族们和大臣们面面相觑。这话里有话好象在说自己。
伊丹又说,"朝中大臣也与不少人愿意表示忠诚,光是我手中,就有不少大臣送来银票,都是官员们节衣缩食省下来费用。如此三部分加在一起,王海军还能更上一层楼。"
大臣们还有?威廉公爵与左右窃窃私语,这下只剩下贵族们无人表态了。
忽然,兰顿公爵朗声笑起来,"伊丹你这只老狐狸,算盘打得可真响!为了卢修殿下海军,你真是不遗余力啊!"
伊丹也笑,却并不反驳,"兰顿公爵谬赞了!"
"既然如此,我兰顿也会为王献上自己忠诚!此次我朝觐带来家族部队,全都交由卡斯殿下掌管,为了卢修殿下海军,我兰顿家也回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兰顿话又是让众人惊讶。上一次在这个大殿上,卡斯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兰顿家联姻提议,怎么这次兰顿又主动提出将手中兵士交给卡斯?看来,兰顿是铁定了站在卡斯殿下一边。
兰顿说完,卡斯和伊丹都不说话,只是看着威廉公爵等人。威廉终于也坐不住了,咳嗽了一声,略带尴尬地说,"我等也将效仿兰顿公爵,为王出力。"
卡斯笑着点头,表示欣慰,"现在正是荣辱与共时候,近日共度难关,后日自然会同享富贵。所有银钱士兵都请交由伊丹大人统一掌管,海军若是需要用钱了,就随时到伊丹大人那里支取。我听说兰顿公爵队务里也有精通海战将士,此次从雷卡特城到格里兰,海路上曾遭到海盗攻击,却安然无恙。不如也请兰顿公爵将这部分士兵放入王海军,充实力量。"说着,转头看向已经回座沉默不语卢修,"卢修殿下以为如何?"
卢修抬起深棕色眼眸,看了看卡斯,冷笑,"我求之不得!"
卡斯点头,随即重重拍响扶手,引起众人注意,站起身来,"那么,三日之后,我将举行登基大典。灾难之中庆典可扬我威、安抚民心。希望诸位都精心准备,我们一起将创造崭新王朝!"
乌纳王妃面如死灰,伊丹等大臣率先起身祝贺,贵族们也纷纷躬身施礼。卡斯看向只是站起身来兰顿,两人目光交汇,已然都是毫不退缩。良久,兰顿忽然戏谑地一笑,微微点了点头。
当日告示便已发出,不但格里兰城告示柱上说得醒目,数十名宫廷传信官或是海路或是陆路飞也似地将消息传到王各个封地,还有专门派往其他三使节通报消息。因为时间仓促,有地方估计是登基大典开完了,信使还没到呢!全封地上各个贵族家族派来代表参加大典事自然成为不可能,不过按照伊丹大人话说,这是特事特办。大典之后,自然会有专门朝觐,以弥补这一缺失。
乌纳王妃回府之后便开始大病。卡斯登基已成了不可逆转事实,纵然卢修手中掌握具有实力海军,但在丧失了大臣和贵族们支持情况下,单纯武力抗争显得极其愚蠢。威廉公爵回去之后也打翻了最心爱玛瑙碗。费心费力地支持卢修和乌纳,最后却是拿出了更多钱财和人力,而没有得到丝毫好处。他才不会相信卡斯人畜无害笑容下面将是对自己宽容。
时间仿佛刚刚好,在宣布三日后登基大典同时,神庙中大祭司也开始了盛大祭祀。并昭告天下,将在王储卡斯庆典祭祀中专门为南方琼珠小城死难百姓祈福,龙神会保佑他们在另一个世界里成为神宠儿!一时间,称颂龙神慈悲怜悯祷祝响满大街小巷。
与此同时,朝廷派出赈灾队务正从各个有实力封地向南方调集,最快时间安抚受惊百姓和死难人。琼珠周边海防也逐渐加强,边界上官员们对朱凰态度也在悄然发生变化。表面友好,实则警惕。
"这样算来,我宠儿会有多少?"躺在卡斯怀里,滕五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卡斯说话。两人刚刚进行了对身体十分有益床上运动,脸还贴着脸,身体贴着身子,下面东西也互相磨蹭着,激情余韵仍旧笼罩在滕五卧室,甚至能从两人呼吸和言语中散发出来。
"呜……"滕五唇又被卡斯捉住,他轻轻捏着滕五下颌吻了又吻,"神力量总是伟大。"
滕五不满地揪住卡斯金发,逼迫着他宝蓝色眼睛看着自己,"嗯,我宠儿只有一个,那就是你!"
卡斯眼神闪烁,一手从后方握住滕五脖颈又开始吻,良久之后踩在喘息中说,"愿意将灵魂和**献给你,我神……"
滕五一笑,"那是当然!"
窗外下午阳光照进房间,滕五懒洋洋地躺着,觉得大白天和卡斯发情其实也不错。站在门口守候安德烈虽然没有什么威胁性,但这种被窥视可能让滕五今天也没来由地兴奋。
"真不想动。"滕五翻了个身,让太阳照在自己金黄色皮肤上,"太阳总是让人这么舒服。"
卡斯手顺着滕五侧卧曲线从肩膀一直摸到臀侧,"那个阿波罗……你喜欢他?"
"什么?"滕五转头,一瞬间,仿佛觉得穿越不仅仅是自己。
"那个阿波罗,也有金色头发太阳神。"卡斯看着撒在滕五赤-裸身体上阳光,没来由地觉得嫉妒,"你喜欢他?"
滕五眨了眨眼睛,笑了,"你不喜欢太阳?"
卡斯凑上前又将滕五身体搂进,"我喜欢龙神。"
滕五看着卡斯发笑,然后摸着他头发开始胡扯,"你头发比他可漂亮多了!"
卡斯微笑着啄了啄滕五淡色嘴唇,亲着亲着,气氛又热烈起来。滕五使力将卡斯压在身下,刚想试试不一样花样儿,便听门口安德烈出声,"陛下!殿下!时候不早了,龙神陛下该动身了。"
滕五压着卡斯,磨蹭磨蹭下身,"你管家真不讨人喜欢。"
卡斯一笑,"老安德烈就象是我亲人。"
滕五危险地看着卡斯,忽然一笑,冲外面喊道,"进来吧!"
卡斯一惊,只来得及伸手将被子盖在滕五裸着脊背上。
几乎同一时间,门开了,安德烈走进来,抬眼一看,随即又垂头。滕五嚣张地覆在卡斯身上,动作夸张地虚顶两下,引得卡斯倒吸一口气,接着无限惋惜地说,"卡斯宝贝儿!我得走了!"说着,拎起枕旁长袍罩在身上,迈腿下床。毫不在意如果安德烈眼神再多抬抬,就能清楚地看到他□当啷东西。
对滕五恶作剧般行径卡斯只是微笑,坐起身来,"陛下走好!"
滕五坐在神辇上,觉得这好像有些地方新婚夫妇结婚致歉三天不能见面一般。以往苍龙王登基都需要大祭司为其加冕,这正是因为这样,神庙和大祭司在家中有着超然尊贵地位。但是卡斯不同,毕竟龙神一惊临世,由龙神加冕既是苍龙荣耀,也是卡斯荣耀。只是滕五需要提前住在神庙,乌阳领着神官们不间歇地进行三昼夜祭祀,才足以表达对神敬畏。
滕五在神庙足足住了三天,终于到了应该出现正日子,不知为什么,就连身经百战,一度连命都随时准备失去滕五在新王登基大典前夜,都觉得有些紧张。并不是坐立不安,而是睡不着。满脑子翻滚着以前事、现在事,甚至还有亚岱尔一个个记忆片段。但由一点滕五是肯定,那就是自己真成为了这个世界一员。卡斯就象是自己和这个世界连接脐带,一切因他而起。
一早,同样神色苍白疲惫但略带兴奋乌阳便来伺候滕五更衣。
"祭祀做了三天三夜,你们也不累?"滕五撇撇嘴。
乌阳神态恭敬地解释了缘由。如果将乌阳话翻译过来,那就是人间需要足够时间才能与神沟通,得到神准许。
滕五翻翻白眼,"我就在这里,你们问一声不就够了吗?"
乌阳无力地看着滕五,有些不情愿地说,"陛下,有时候仪式本身就足够重要了。"
此时,整个格里兰城都显得异常庄严肃穆。神庙外早已聚集了大批没有实力贵族,有资格进入神庙贵族族长们都安静地坐在两侧。神官们更是一脸肃穆,昂首挺胸,只对神迹躬身。当庄严浑厚音乐响起,盛装卡斯出现在神庙前殿,象征着苍龙建吉祥事物挂在卡斯腰间,华丽礼服每走一步都会带起清脆宝石相碰声音。包括卢修在内所有贵族都从两旁站起,直到卡斯走到象征着神位台前。
钟鼎敲响,大祭司乌阳先行从台上出现,几个位阶高神官分守神位四角,最后,乌黑帐幔拉开,滕五出现在人们面前。他穿着一身象征着尊贵黑色礼服,黑耀石和白晶石缀满衣襟,手上握着神权杖,整个人站在那里便好似一尊神像。
滕五垂至腰间黑发从耳边垂爱身前,乌黑眸子毫无感情地扫视着殿上众人,只是略抬了抬下颌,人们便躬身跪倒。接着,他看向卡斯眼中泛起暖意。
也许是非常时期三天未见,也许是这身尊贵礼服映衬,滕五觉得眼前卡斯更帅了。嗯,金色头发被从大典天花板上窗花中投下阳光照耀,闪着金光,宝蓝色眼睛更加清澈,还有那高挺鼻梁和变得坚毅嘴角,明明没有多久,卡斯却好像真变成了一个成熟王者。
卡斯着迷地看着滕五,这就是他神。
乌阳口中絮絮叨叨又在念着那不知所云龙神经,站在大典各个角落神官们口中附和,整个大典都沉浸在清透灵魂庄严之中。诵经声越来越大,好象是一篇情绪激昂战书,当乌阳口中落下最后一个斩钉截铁音符,卡斯跪在了滕五面前,微微垂头,闭上眼睛。大殿上,所有人都抬头起身,默默地看着神位上滕五和卡斯。
这就是正时候了?滕五扬扬眉毛,将手中权杖递给乌阳,乌阳又将权杖递给身边高阶神官,同时端过来象征着苍龙王权王冠。
金属王冠上点缀着各种宝石,但正中间却是一颗闪亮黑耀石。滕五小心地将王冠捧在手中,端在卡斯头顶上方,"以我名义,赐福于苍龙君卡斯!保卫你家,造福你人民,不得辜负神眷顾!"
"谨遵神谕!"卡斯单手抚胸,手掌几乎能够感受到自己心跳。
"看着我,卡斯!"
卡斯茫然抬头,一眼望进了滕五那乌黑眼眸。滕五眨眨眼睛,"做一个好王啊!卡斯!"
卡斯一笑,还没来及说话,一个分量不轻东西便放在了自己头上。再看滕五已经收回了手,对自己说,"嗯,黑耀石还是很配你金发,我敢说,谁戴这顶王冠都没有你戴着好看。"
卡斯王朝
"我敢说,谁戴这顶王冠都没有你戴着好看。"
卡斯抬起头,看到是滕五微弯嘴角和淡色嘴唇,再看上去,则是一双黑色眸子,眸子有一个金发自己。头上重量告诉卡斯,那顶神圣王冠已经戴在了自己头上,有成功喜悦,也有感受到了责任重大,一时间,卡斯理不清自己心情。
大殿上大臣和贵族们屏住呼吸看着这一刻——新王诞生。当卡斯缓缓起身,面朝人们时候,大殿上募地爆发出一阵欢呼。
"陛下!"
"陛下!"
"卡斯王!"
与此同时,神庙大钟敲响,殿内几乎能够听到神庙外人们欢呼和歌颂。
卡斯看了看殿上欢腾人们,一张张或是激动或是平静脸都一扫而过,只有一张脸,让他看了不禁停顿下自己目光。
卢修站在神台之下,仰脸望着自己,脊背挺得笔直,脸上表情没有悲喜。停滞身影在不断欢呼拍手人群中显得突兀,但卡斯却从心里觉得,卢修或许就应当如此。
小时候,卢修还是哥哥,就算乌纳王妃对年幼卡斯百般刁难,但卢修除了总是用不屑神情看着他外,还总是将自己好东西装作不在意地扔给他;等长大了,卡斯成了龙神选择,卢修就不再是哥哥,而是一个戴着敌意对自己敬而远之另一个王子,这个王子背后有强大家族势力,十几年来似乎随时都能够将自己取而代之。
卡斯深吸一口气,如果卢修涌了但凡有什么阴损手段,也不可能看着自己像现在这样戴着王冠,以王者姿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而卢修也不可能在一片欢腾中如此冷静地看着自己。
兄弟,说到底,两人不还是兄弟吗?是这个世界上自己最亲亲人。卡斯看着卢修,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想就这么走下台去,给卢修肩头一拳,说"嘿!哥哥!让咱们一起来吧!来让这个家变个样子!"
可就在这个时候,卢修看着卡斯,忽然冷笑,垂眼转过了头去。卡斯眨眨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在沸腾场面中却有些无力。是,很多事情似乎上天早已注定,凡人只能对此表示臣服。
卡斯张开手臂,示意殿上安静,一时间大殿之上只剩下呼吸声音。"苍龙有龙神眷顾,有历代先王保佑,我卡斯会和在座各位一起,让伟大苍龙更加强大!低于外侮!保卫疆土!造福百姓!"
"卡斯王!"
"卡斯王!"
卡斯静静地看着台下人们站起身来欢呼,然后转身,看了看站在身边滕五,募地单膝跪下。
"我,苍龙卡斯在神前宣誓,我会敬神、爱神、忠于神!将我有限岁月和卑微灵魂毫不保留地献给您。更愿生生世世都能得到您眷顾,令我相伴左右。您永远是王者王者,君主君主,请您主宰我灵魂和**,永远不要厌弃您最忠心子民。"
大殿上先是陡然寂静,接着又爆发出欢呼,"龙神陛下保佑!"
滕五看着卡斯微微垂下头,眼眶忽然一热,如果别人以为这是卡斯王再对神明表示忠诚和礼遇,那么滕五心中明白,这就是卡斯再大庭广众之下对自己表白了。
滕五一笑,弯腰扶住卡斯双肩,貌似在亲切地扶新王站起,但他淡红色嘴唇却趁机轻舔了一下卡斯圆润耳垂,"灵魂和**?只要是你东西,我都很感兴趣。"
卡斯原本深情表情闪过一丝微妙尴尬,随即抿嘴笑着站起身来。
就在滕五想收回伸出手臂,卡斯却一把捉住了滕五手,"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滕五询问地看着卡斯,卡斯低声说,"龙神能否封我兄弟为亲王?"
"什么?"滕五看着卡斯,心说原来没有这道程序吧!
卡斯言简意赅,"家需要他,我也需要他。"
滕五眨眨眼睛,所谓亲王,自然是在在身为卡斯王兄弟一瞬间,卢修就已经得到地位,但若是自己亲口封赏,又会多了一层神明认可。
正当人们以为天上神明和人间君主在进行感情交流时,滕五一笑,转向大殿,"卢修!"
众人一愣,卢修走出一步,面向滕五,脸上带着戒备。
滕五招招手,几乎用哄骗孩子语调说,"别怕!来!"
卢修面色一沉,冷眼看了看卡斯,昂首挺胸地走上神台。滕五看着卢修一步步走上来,一身出席大典盛装也映衬着这位深发深眼王子更加英武。滕五不禁感叹,有两个足够优秀王子是一个王幸运,也是这个王室悲哀,因为势均力敌便会争夺,有了争夺就有输赢,但输赢之后平静却不见得每一代王室都能享有。
"你不跪下?"滕五抬眼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前卢修。
卢修不解地看了看滕五,单膝跪地。
因为事先没有准备,滕五干脆拿起了自己权杖,杖头搭在卢修肩头,"以神之名,封理查王儿子卢修为苍龙亲王,受神之眷顾。"
每人预见到滕五会来这么一手,因为龙神临世,所以亲王也能够得到神明亲封?!卢修更是猛地抬头看向滕五,却见滕五一笑,"我以为你应该向我表达你忠心了。"
卢修沉默片刻,说,"我对陛下忠心难道陛下还不知道?"
滕五眨眨眼睛,"你还真是倔强。"
卢修低头一礼站起身来,台下人们随即应景地高呼,"卢修亲王!卢修亲王!"
在嘈杂声音中,卢修向滕五靠近了一步,"我记得你说过,只站在胜利一方。"
滕五撇撇嘴,"我反悔了,不行吗?"
卢修捉住滕五手臂,刚要说话,忽然手腕一痛,卡斯掐住卢修手,"卢修!请你自重!"
卢修瞥了一眼卡斯,笑着对滕五说,"他能给你我也能给。"
滕五摇头,"你给不了。我只喜欢金发碧眼美人,你可不是。"
卢修咬了咬牙,冷笑着松开手,恭敬地退后施礼。
"金发碧眼美人?"卡斯在滕五耳边挑衅地重复。
滕五长叹一声,"想想这是什么场合,卡斯,这可是你登基大典!"
神庙大门已经敞开,外面欢呼声一股脑地涌进来,这个南方遭受威胁家起码在这一天是举欢庆、振奋人心。
欢庆着新王登基人们显然不知道台上几人之间暗流,滕五站在台上,心想,也许这就是权位魅力,成千上万人会为上位者一句话而肝脑涂地,却不知也许上位者只是因为一个琐碎荒唐,甚至龌龊理由。
好吧!如果帮助情人达成梦想也算是个龌龊理由话。滕五冷眼看着莫名激动人们,无意中看见了兰顿在人群中冷静双眼。他嘴一张一合,在看着自己说些什么。遥远距离和嘈杂声音根本不可能令人听得清,但滕五莫名地就是知道,兰顿在说,"滕五,记得你欠我情。"
几乎所有盛大典礼都会在最后吵吵嚷嚷和狂欢中结束,格里兰城人们短暂地忘记了海族潜在威胁,好好在新王登基这一天玩耍享乐。卡斯和滕五也直接从神庙来到了新住处——卡斯如今已经变成了王宫主人。
君主寝宫早已翻修一新,所有带有理查王痕迹装饰摆设全都清空,安德烈作为现在王宫内侍总管,按照卡斯喜好装饰了整个寝宫,特别订做宽大尺寸床榻摆在了寝宫正中。此外,还别有深意地在宫殿中放置了滕五喜欢几样摆设,顺便将寝宫隔壁宫殿按照滕五习惯也装饰一新,各种用度家居甚至要比卡斯寝宫更加豪华。
老狐狸安德烈心中自然明白,晚上,自家君主睡在哪一张床上还不一定呢!若论使用频率话,龙神寝宫宽软大床利用率一定比摆放在卡斯寝宫中还要高些。
虽然身份不同,但相处模式貌似没有变化。滕五坐在神辇中,觉得自己越发懒惰了。卡斯骑着一匹黑色骏马,走在神辇旁边。透过帐幔缝隙看出去,能见到卡斯脸时而进入眼帘,还真是人要衣装,穿着君主盛装戴着王冠卡斯看起来就是不大一样。想着,滕五眯起眼睛,什么时候要他戴着王冠跟自己做一次,想必会增加不少情趣。
从一大早便开始折腾到现在也不免有些疲惫,滕五歪在辇上,心中有些无力地想,看来自己这个来自另一个世界人永远不会从心底产生对王权尊崇。
新王登基,王宫当晚便举行盛大宴会,只是凡是与资格参加宴会贵族们必须缴纳一定入场费用。库空虚已经是人尽皆知事情,伊丹大人摆明了收集费用会充实海军、稳固边防,为了在重要场合出席,贵族们也不惜代价地掏腰包。
"白银50两?那只是入场费!买个吃喝而已。谁家女儿想得到卡斯王邀请第一只舞?没有1000两那根本不可能!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卡斯王亲切交谈,没500两不可能!想被隆重介绍给卡斯王,也至少要500两。"休息室中,滕五百无聊赖地说着,伊丹在一边用鹅毛比飞快地记录着,卡斯坐在一边脸上带着匪夷所思表情,安德烈则用尽全力保持内侍总管专业气质。
"还有那些商人。"滕五说,"以前上层社会没有对他们开放过。这次咱们也算是开了先例,谁让人家对王有贡献呢?商人若想得到卡斯王亲切接见,对不起,今晚只有三个名额,价高者得!这可是广告效应,谁得到了君主亲自接见,必然要大肆宣传,在商业价值上可是无可估量。"
伊丹一边听,一边两眼放光,连连点头,"果然是陛下英明,这可是个千载难逢好机会,这下王海军会在短时间内有大提升!"
"这才哪到哪!"滕五摆摆手,"王宫是最神秘高贵地方,以后若是缺钱,就开放一部分王宫供人们参观,收取门票……"
"啊?"伊丹纵然解放了思想,但还没解放到这个程度。
"想不想看看卡斯王每天晚上睡床?那没有高价是进不得门,要知道,人们对上位者**
是最感兴趣……"滕五还再说,卡斯连忙打断,"我亲爱陛下,您是想把我卖掉?"
滕五眨眨眼睛,表情无辜,"怎么会?不过是利用你好皮相为王室赚点零花钱。再说……"说着,滕五表情暧昧地凑近卡斯耳朵,"让别人看看咱们翻滚床,晚上做起来,会不会别有趣味?"
滕五满意地看到卡斯顿时满脸通红,神色不太自然,惹得伊丹左右看看,不知道两人说了些什么。滕五叹气,到不是自己在一夜之间变身色魔,而是忽然发现卡斯发窘样子有趣,总想想方设法说些奇怪话,惹出来自己好看看。
"两位陛下,臣先去办事了。"伊丹拿着记录卷轴兴冲冲地离开,滕五和卡斯则在休息室里休息闲聊,等待伊丹将事前"拍卖"做好。
伊丹一走,卡斯倒沉默起来。
"想什么呢?"滕五问道。
卡斯淡然一笑,"忽然想了很多。想以前做在这里心情和感觉,想到了死去母后和大祭司,想到了你,还在想……我能不能做好这个王。"
滕五伸手握住卡斯手,"你已经是苍龙王了,不管能不能做好,你都要一定做好才行!"
卡斯转向滕五,滕五说,"在正确时候做正确决定,不管是进是退,对臣子百姓负责,就适合好王了。"
卡斯看着滕五,弯弯嘴角,"谨遵神谕。"说着,谈出头去,吻住滕五嘴唇,滕五热烈地回吻着,忽然松开嘴唇,问道,"卡斯,你觉得你一个吻值多少钱?"
卢修亲王
不管伊丹是怎样做好了每一项定价,总之,整个晚宴,卡斯都异常繁忙。伊丹井井有条地安排这每一个细节,安德烈有礼地跟在身后,为卡斯打点一切,滕五坐在自己尊贵座位上,身前坐着大祭司乌阳,两人笑看着苍龙贵族和大臣们种种仪态和表情,也算是个新消遣。
宴会进行到当中,财政司伯顿引着苏依顿等格里兰城富贾走进王宫宴会厅,商人特有服饰顿时令在场人们倒吸一口冷气。什么时候,宫廷夜宴也允许商人们进出了?!
却见卡斯王向正在跟自己说话贵族告辞,迈步迎向了这几位商人。
"陛下!多谢陛下赐于荣耀!"几人跪倒在地。
卡斯微笑着拍拍苏依顿肩膀,"起来吧!"说着,转身对在场众人说,"说起来,要对这几位说感谢是我才对!"
众人愕然看着卡斯,卡斯说,"在家需要时候,几位商贾慷慨解囊,将大半年来净利润全部捐献给了家,由此我们才有能力充实海军、巩固海防,保卫疆土和百姓。"
卡斯说着,目光扫视着全场,"我也要感谢在场每一个人,是你们对王忠诚造就了今天苍龙!我们还要像这样坚定地走下去,为今后苍龙辉煌而努力!"
"陛下万岁!"
"卡斯王万岁!"
"龙神万岁!"
滕五"扑哧"一声笑出来,差点没脱口而出"人民万岁!"这不是经典套话嘛!
卡斯如此一说,贵族们轻而易举地接受了商人们短暂存在,滕五看着苏依顿满脸桃花开笑脸,心说老苏啊老苏,你家野马般女儿欧蒂娜离嫁人也不远啦!
宴会进行到中段,舞会开始了。内侍扯着嗓子喊道,"请卡斯王陛下开舞!"
站在场中卡斯一笑,刚才还在亲切交谈人们都躬身施礼後退,卡斯显眼地站在场中央。
卡斯环顾众人,微微一笑,径自走到端坐在座位上滕五,躬身一礼,"陛下!能否有幸与您共舞?"说着,伸出了手。
人群中已有夫人或者小姐发出隐约惊叹,人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一年前也是在这个地方,在为了迎接龙神临世宴会上,还是王储卡斯向龙神伸出了手。
滕五看着卡斯,微微一笑,将手放在卡斯手上,顺势起身,接着,卡斯搂着滕五腰便滑进舞池。
音乐适时地响起,卡斯和滕五不断在舞池中旋转着,两人身上礼服衣摆随之飘荡起来,让人看着,觉得比夫人小姐们长裙更加耀眼。
简单地转了全场,卡斯和滕五慢下节奏,卡斯伸手示意贵族们加入,不久,便有几对也旋转在两人周围。
卡斯手臂收得很紧,令滕五身子紧贴着卡斯,滕五凑到卡斯耳边轻问道,"你第一支舞不是卖出去了吗?"
卡斯一笑,"是啊,足足1000两银子,我自己付钱买下了。"
"哈!"滕五瞪大眼睛。
卡斯不着痕迹地转头在滕五脸上蹭过自己唇,"我无法忍受自己第一支舞是和别人跳。"
滕五没再说话,只是靠着卡斯肩膀转着。目之所及,都是贵族和大臣们欢笑脸,当然还有卢修,嘴角始终带着技巧笑容,眼中冰冷从未消融过。滕五闭了闭眼睛,旋转了几下令人感到晕眩。滕五垂头暗暗咬了卡斯肩膀一口,卡斯身子一震,抱着滕五双臂更紧了些。
滕五感到卡斯深吸了几口气,就听卡斯低沉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有些等不及了……"
滕五暗笑,落了手臂藏进两人宽大衣摆,伸到两人身体中间,不轻不重地捏了卡斯下身一把,"那你也得忍着!"
卡斯闷哼一声,舞步几乎错乱,滕五笑着说,"这可是你晚宴,卡斯!"
等一曲终了,众人都鼓掌致意。卡斯牵着滕五手回到座位上,但随即,又不得不起身应酬伊丹带来那些"付了钱"家伙们。
滕五拄着宽大扶手,抬眼看去,忽见兰顿站在人群外窗旁,脸上是寂寥表情,看着欢乐旋转人们,深邃眼神好像在回忆着什么。
滕五视线刚看过去,便见兰顿眼睛一眨,看向自己眼神有了焦距。远远地,兰顿冲滕五举了举手中酒杯,然后看着滕五一饮而进。不知为什么,滕五心中募地一痛,好像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滕五闭了闭眼睛,微微摇头,我不是他,我是滕五。
此时,坐在滕五身前乌阳也在注视着一个人。那个向来令人厌恶卢修殿下正被一群贵族年轻子弟围着祝贺。被龙神亲自封赏亲王,这是苍龙千年来历史上从未有过事情!显然,和其他朝代亲王相比,卢修亲王将享有更多荣耀。
卢修身边,内侍手上托盘已经摆满了空空酒杯,卢修正来者不拒地与前来逢迎世家子弟们碰杯、喝酒。已经有不少人都但到他面前要求加入到王海军,为效力,卢修知道自己在笑,可越是笑,心底便越是心寒。
理查王大儿子,天生深发深眼王者,理应是龙神选择王储,却在这个时候,成了别有荣耀亲王!如果这不是天大笑话,那么还有什么称得上笑话?
卢修喝光了身边最后一杯酒,十分不满地看着内侍躬身致歉,"还不快点去拿?!"
卢修毫不克制怒气提醒了旁边世家公子们,即使是值得庆贺夜宴,但如果喝得酩酊大醉也是失礼表现,而因为经久让新封卢修亲王失礼自己优势更大失礼者。年轻人们纷纷劝慰,有礼貌地失礼告辞,卢修看着身边忽然退却年轻面孔,冷笑着走向宴会厅大门。
"陛下!"滕五看着身前乌阳起身向自己施礼,"陛下,我是否可以……"
没等乌阳说完,滕五便摆摆手,"你早该下去玩玩!不要以为是大祭司,就不食人间烟火。"
难得,乌阳没有执拗地反驳,躬身施礼後退,走进了或是聊天、或是跳舞场内。
看着乌阳背影,滕五忽然拉住刚刚回到座位上卡斯,"苍龙有没有大祭司必须终生纯洁、侍奉龙神法律?"
卡斯一愣,"你是说,大祭司能不能和正常人一样婚丧嫁娶?"
滕五点头。卡斯想想,"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历代大祭司都是龙神在人间使者,都是如此。"
滕五瞥了撇嘴,"那么我想改一改。"
卡斯顺着滕五目光看向刚刚掩身到窗后乌阳,"如果是他,独守神庙一生,确是可惜了。"
滕五看着卡斯狡黠地一笑,"那就抽空下一道旨意吧!我卡斯王!"
卡斯看着滕五笑脸,差点没直接探过头去吻住那淡红色嘴唇。
面对喜庆气氛,乌阳虽然也在高兴,但心里又总是有些隐约担忧。尤其是看到卢修毫无节制地饮酒,心中更是高兴不起来。
站在窗外露台上,乌阳看着冬日夜晚更显清冷月亮,心中感叹命运确是个奇妙东西。那晚大祭司过世前说话牢牢地印在乌阳心里,祭司居然以凡人之力改变神明决定,即使最后受到了神明惩罚,但龙神陛下依然作出了自己选择。有时候不得不说,大祭司是遵循了自己意志,还是冥冥之中遵循龙神旨意。其实,真正被命运捉弄是卢修吧!明明曾经站在离人间王者最为接近地方……
乌阳不无伤感地想着,忽然觉得卢修也不是如自己曾经认为那样另人讨厌。他不敬神,是因为凡人曾借用神名义愚弄了他。他不遵循神旨意,是因为那根本就是大祭司私心。这世上又太多人因为别人对待自己不公而怨恨卑劣,卢修平日有那样表现也不足为奇吧!
乌阳叹了口气,看着依旧静谧御花园,不管新主人是谁,花草都在一样生长,一样干枯。乌阳视线扫过灌木,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令人惊愕夜晚,不知是谁,竟然极其无力地侵犯着自己尊严。虽然那些动作之中似乎没有龌龊恶意,但从未领略过情爱乌阳依旧会为之颤抖。
咬着嘴唇垂下头,乌阳忽然见到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从眼前走过。清冷月光照在他脸上,那是早已满脸通红卢修,迷离眼神一看就知道这是个已经醉酒人。
卢修愣愣地站在御花园里,茫然地看着四周已经只剩枯枝花木,记得曾经也是那样绚烂地繁茂过。向前走了几步,忽然觉得疲惫不堪,干脆张开手臂扑倒在枯萎荒草上,恍惚间好象听见有人惊呼。
脸上有些微刺痛,却只引来卢修几声闷笑。卡斯这家伙真是好命,失去多,得到也多。而自己是这么努力和坚持,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家伙夺走助于自己东西。这个世界,就算是神明也一样偏袒。人人都知道卡斯幼年不幸,可难道他卢修就什么都不曾失去,什么都不曾付出吗?
贴着地面耳中传来脚步声,急促地靠近却又戛然而止,接着便听有人轻声询问,"你……没事吧!"
卢修懒得回答,一动不动。那人就凑了上来,伸手拍拍卢修肩膀,"殿下?"
卢修睁了睁眼睛,看了来人,忽然笑了,"呵呵……是你,小美人……"
乌阳直觉便是立即起身离开,但看卢修只是醉朦朦地看着自己笑,便又咬了咬嘴唇,"殿下!您这样,不好。还是赶快回府吧!"
卢修闭了闭眼睛,"我觉得很好,这里很凉快。"
乌阳连忙说,"这里不行!风大地凉,您会生病!我去着您侍卫来,送您回府。"
"啰唆!"卢修干脆将头枕在自己手臂上,"我睡一会儿再说……"
"不行!不行!"乌阳用力摇晃着卢修,直到卢修皱着眉头看向乌阳,"你真是不可爱。"
"会生病,殿下!"乌阳执拗地说。
卢修叹气,"这宫中有我住处。"说着,费力地弓起身子爬起来,双手拄着草地想站起来,却又摇晃着倒下。一支手臂忽然扶住了他,卢修借力站起身来,只听身边美人大祭司说,"我送您过去。"
卢修指着觉得身体不听指挥,但头脑清醒很。斜睨着乌阳,"你不时最讨厌我?怎么今天这么好心?"说着,卢修皱起好看眉头,"还是……你在怜悯我?"
乌阳只管架着卢修往前走,"龙神怜悯众生。"
"哈!龙神!"卢修嚣张地笑道,"龙神也是有私心,也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神当然有自己意志。"乌阳小声却坚决地反驳。
卢修"哧哧"地笑,没有说话。
离君寝宫不远地方有一处精致小宫殿,卢修年幼时就独居在这里,成年之后,因为王子不多,便也为他保留。乌阳费力地将卢修扶进了寝室,卢修仰面朝天倒在床上。
乌阳喘着气说,"我去叫人来服侍。"刚想离开,便被卢修一把捉住了手腕,接着对方一用力,乌阳"哎呀"一声跌趴在卢修身上。
卢修双臂随即抱紧乌阳腰身,笑着说,"我有你服侍就足够了,我美人。"
人间烟火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真的很犹豫要不要把中间的部分拿出去,因为那不光是某个场景,更是表现卢修和乌阳的心里活动的重要部分。我发现,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好好描写过卢修的感情生活和内心纠葛,准确地说,卢修也是一个热爱国家的好王子,也是个有能力做君主的人。父亲和母亲对这个国家的不尊重也很令他气恼。儿乌阳则是个不是人间烟火的人,这也算是让他感受人间深情的开始吧!
卢修和乌阳,会美满的,呵呵!
看着卢修发红脸颊,明明听到是醉话,但乌阳还是觉得其中有自己难以忽略威胁之感,用力挣了挣,"你醉了!"
卢修看着乌阳,忽然一笑,双腿又卷住乌阳双腿,一翻身,将乌阳压在身下,手已经抚上那张倾倾城脸。
"你……"乌阳推拒着卢修上身,卢修却丝毫不动,看着乌阳眼神闪烁,"你真是美。"说着,便压下头,噙住红唇吻了下去。
"呜……"乌阳先是惊惶,接着震惊地睁大眼睛,一时间忘记了挣扎。
卢修美美地舔舐了一遍乌阳唇齿,然后微微抬头,对上乌阳接近黑色美丽眼眸。
"是你……"乌阳声音带着颤抖。
"什么?"
乌阳惊惶让他呼吸开始急促,"那天夜里,是你……"
卢修眨眨眼睛,垂头在乌阳嘴唇上厮磨,"那天你真是太诱人了。"卢修说着,舔了舔嘴唇,"你美味无人能够抗拒。"说着,嘴唇又压了下去,将乌阳脱口而出"不"吞进口中,一同吞进还有乌阳呼吸。
"这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卢修一边说,一边动手撕扯着乌阳的衣服。宽大的祭司礼服下面只是一件收身的束腰单衣,卢修的手掌轻而易举地就伸进衣内,摸上乌阳光洁的小腹。
"呜……"乌阳身子一颤,畏缩着,却阻止不了卢修不断游走的手掌,略带粗糙的掌心摩挲的皮肤上,带起乌阳从未有过的明确感觉。
"我不打算再忍耐了,我的美人儿,我忍耐的已经够多了。"卢修双手使力,从单衣里面将衣服猛地打开,乌阳觉得身上一凉,"啊"地一声,随即不断挣扎的双臂被卢修高高地按在头顶,动弹不得。
卢修看着夜色中似乎在发光的洁白身体,赞叹地叹气,随即嘴唇便印上了乌阳的前胸。
乌阳剧烈地挣扎着,口中不断低声隐忍地说着"不!不要这样!"但卢修轻笑着在他胸前猛地一咬,乌阳便"啊"地身子一弹。
"这是一件很美的事情,宝贝儿,只是你体验过就会喜欢的。"卢修的声音在胸前响起,唇舌移动留下的湿濡在夜色中带来丝丝凉气,乌阳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感观正在以非常敏锐的角度来感知卢修的每一个亲吻和接触,呼吸也不断急促起来。
卢修的嘴唇能够感受到乌阳胸腔中越来越快的节奏,轻吻了一下,便又抬头吻上他的唇,"不要这么紧张,放松,我们慢慢来。"说着,卢修一笑,"想叫就叫,宝贝儿,不管你是喊救命还是叫着舒服,我都喜欢听。"
接着,乌阳就知道什么叫做卢修口中的"慢慢来"了。卢修的一切动作并不缓慢但足够精致,好象是饥饿的人面对着肖想了许久的大餐,竭力忍耐着自己的焦躁和渴望,打定主意要细细品尝,将每一口美味都掰碎了揉烂了再入腹,不管是过程还是结果都足够令人满意。
"嗯……不!"乌阳依旧在有限地挣扎着,"你这是渎神!你不可以……啊!"
当唇舌终于从乌阳的上身一点点走过,卢修轻轻咬了咬乌阳的小腹,"渎神并不可怕,美人儿,可怕的是你会知道神明也没有那么神圣,也会被欺瞒、诱惑。"说着垂头看了看乌阳已经被挑起情绪但依然有些瑟缩的下身,卢修感叹,"这世上恐怕已经没有比你还要纯洁的存在了。"说着,张口含住,乌阳身子一阵,顿时难耐地仰起头。
卢修在乌阳头上的桎梏早已松开,但此时乌阳已经自由的双手却没有能力推开紧紧吸吮下身的卢修。手指在卢修的深发中不断骤然抓紧又骤然放松,乌阳只觉得身体的中心牵扯着浑身上下无数敏感的神经,一波波的感官刺激从那个无比脆弱的地方发出,却能激起强大的力量。
卢修口中发出响亮的一声亲吻,"嗯啊!"乌阳的身体便像不断扑腾的鱼般挺起。
"你喜欢的。"卢修爬上乌阳的身体,在他耳边蛊惑地说,手上还抓着乌阳的要害不断摩挲。
"嗯……"乌阳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漂亮的眼角早已发红湿润,口中喃喃地说着抗拒的话,却没有丝毫作用。
"呵呵……"卢修低沉的小声在乌阳耳边响起,"只有你不会做戏,美人儿,他们每个人都会。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他们一个任性地哪怕自己死后洪水滔天,一个穷奢极欲拿着儿子的地位想为自己争夺更多的利益。他们只会拿着国家的兴衰说事,达到自己的目的,却总是说着冠冕堂皇的理由。"
卢修一边舔舐着乌阳的后颈,一边说,手上还丝毫不减力度。乌阳不得不被下面卢修的手上动作牵引,发出"呜呜"的声音。
"还有那个卡斯!其实我们都很可怜,别人想方设法让我们相信的东西,到头来却都是错的。"卢修吻上乌阳的耳垂,"你相信吗?卡斯原本不是神的选择。"
乌阳被这句话刺得一个激灵,终于找到了些神智,抗拒地说,"陛下原本的确不是神的选择,但是现在的龙神选择了卡斯陛下!你也是一国亲王,不能做这样渎神的事情……你快放手!"
卢修也是一愣,支起手臂看向乌阳,乌阳面对他那深棕色的眼睛一时有些瑟缩,然后又鼓起勇气用力一推,"你放手!"
卢修捉住乌阳挥过来的手放在唇边,斜眼看着乌阳,轻轻吻着他的手指,好象在探究着什么。片刻之后他一声叹息,又伏身上来,"果然你是最纯洁的……"
又是一个无边无际不知何处是尽头的吻,乌阳被吻得扬起脖颈,忽觉卢修的手指滑过铃口,身子又是一颤。
卢修不再废话,放过了乌阳的嘴唇便开始直接进攻他的下身,乌阳小声叫着,手指痉挛般地抓着吮吸着自己的卢修,直到他带着哭腔地身子一挺,后腰一阵空乏,眼前的景象都变得朦胧。卢修将口里的东西吐出来,直接摸上了乌阳的身后,捉住了他的双手,唇齿吻上洁白的前胸,手指就着湿滑探进后面。
"不!"乌阳终于哭叫出来,身体挣扎着,卢修则毫不迟疑地继续开拓,直到乌阳的哭声渐弱,后方也差不多了,才猛地挺起上身,握住乌阳的纤腰便顶进去。
乌阳又爆发出新的哭声,卢修一边说着安慰的话,一边执着地探向最深处,几个来回之后,乌阳虽然依旧在呜咽,但显然并不难过了。
卢修俯下身去,重重地吻着乌阳已经红肿的嘴唇,"美人儿,我们才刚刚开始。"说着,胯下便是猛地一动,乌阳"啊!"地一声惊叫之后,就再没有力量阻止自己的声音。
这个世界在一瞬间变了样子,变得说不清是快乐还是痛苦,原本单纯的信仰和期待变得复杂起来,就好像一汪纯净的水,忽然被滴入红的雪、黑的墨,看着那些颜色带着丝丝缕缕溶进水中,水虽然不再清澈,但改变的颜色也并非丑恶。
乌阳觉得自己在被卢修不断摇晃冲撞之中,就好像那变了样子的水,是自己,但又开始不一样。
不知道在波涛上已经翻滚了几次,乌阳只知道在惊涛骇浪中死死抱住卢修的脖颈,听着他粗重的喘息和低沉的吼声,甚至也有献祭的错觉。乌阳啜泣着终于攀上高峰,癫狂地扭曲着身子,终于坠进不知名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乌阳费力地睁开酸涩眼睛,眼前已是大亮晨光,一时间,乌阳有些发愣,不知道自己在哪。
身体中忽然有东西一动,带起疼痛让乌阳不禁呻-吟出声,随即一只手从背后抚上自己前胸,有人在后颈亲昵吻着,"醒了?"
乌阳打了一个激灵,前夜发生每一个细节如潮水般冲刷进脑中,直觉地想大叫,张张嘴,却只剩下沙哑声音。
身后人稍稍撤离自己身体,乌阳便觉得有东西正顺着股间流下來。乌阳颤抖着身子闭上眼睛,好象这一切不看就可以不存在。卢修则推着乌阳让他趴下,手指检查了一下红肿后面,接着又吻了吻他头发,"没有受伤,我还是很小心。"
乌阳将头埋进手臂里,卢修则将被子将他连身子带头盖上,冲外面大声叫喊,"有人吗?"
乌阳从被子里发出无法忍受呜咽声音,卢修温柔地轻拍,"别怕,我叫人送洗澡水。"
一会儿,内侍们将温热水倒进后室浴池,卢修一挥手,寝室中又只剩下这两个人。
"除了我这里没有别人。"卢修起身将乌阳抱在怀里,冲着他紧闭眼睛安抚地说,然后两人进到浴室中,坐进温热水里。
既是能感受到卢修手指轻柔地为自己清理,乌阳也执拗地闭着眼睛。直到卢修用洁白毛巾将乌阳全身包裹抱上床,乌阳才谨小慎微地动了动睫毛。
"你到我府上住几天吧!"卢修说。
乌阳陡然睁开眼睛,卢修看见其中惊恐心情顿时不快,"还是说,你连路也走不多远,还想让神庙里神官们伺候你?或者干脆去找龙神陛下,让他知道你陪了我整整一夜?"
乌阳咬紧嘴唇,眼睛又开始发湿,却执拗地不出声。
卢修看着乌阳模样,就好像是一头洁白高贵小兽,纯洁得不知道这世上一切龌龊,委屈地为自己沾染难过。
卢修叹了口气,如果对着那双美丽眸子,也会觉得乌阳受了委屈。不过沾染东西再不好也是自己,将自己印迹烙在这样纯洁灵魂里,光是想想就让卢修觉得心中发热。
"先到我府中修养几天,身子好了你就随便想去哪里。嗯?"卢修声音柔和,"你这样让别人看见了也……"
"我去!"不等卢修说出更加令人难过话,乌阳小声说。
卢修轻笑,捉住想躲闪乌阳吻了吻他嘴角,"你是我见过最美好人。"
剑拔弩张
神庙得到传信,说大祭司到卢修亲王府上为有可能出征海军将士们进行7天祷祝。不久,整个格里兰城也据此得到了启发,百姓们一拨拨儿地爬上神山为神庙献上祭祀,祈求龙神保佑,
让苍龙海防固若金汤。
消息虽然传得快,但滕五并不知晓。他躺在自己寝宫大床上懒着,到了晌午才下床到院子里走走。不是他决定不问世事,而是卡斯初登大宝这几天夜里着实有些疯。好象达成了宿愿,又好象心存不安。
乌纳王妃是彻底淡出了苍龙政治圈子,在眼前危机面前,不管是大臣还是贵族,首先想到是如何保全身家性命,与之相比,争权夺利便是次要了。卡斯正在全面掌握家情况,摆在他面前并不只是海族威胁,与其他三邦交、即将到来春旱,还有各个封地重新划分及封赏。
作为君主,这个家是自己,但又不是自己。滕五除了夜里能见到卡斯之外,每天一早醒来,卡斯早已离开去忙刚刚接手政。
宰相伊丹和卢修是王中最忙碌两个人,一个源源不断地将钱财拨出去,还要认真审核钱粮去处和功用,另一个则在紧锣密鼓地操练队伍、充实装备。
卢修几乎是以雷霆之势将军中所有权力直接抓在自己手中,每一条战舰都要直接向主战船汇报。更是有长年在海上老渔民提供了建议,卢修主持编制了一套可以在海上迅速传递消息方法。不管是用闪烁灯光还是尖锐哨音,灯语和哨语两相配合,卢修足够有能力直接指挥庞大军队。
但不管再忙,卢修每晚还是一定会回到府中休息。专属于卢修宽敞卧室中,乌阳坐在窗前,看着窗外即使在寒冬也依然绽放金烈花。乌金一片,闪着光,令人觉得气势磅礴,又觉得这花分外执着。
"好看吗?"乌阳身子一震,没等回头,便有人揽上他肩膀,自然地将他搂在怀里。
乌阳不抱希望地挣了挣,果然没有任何效果。
"除了这里,整个苍龙没有那个地方又这样金烈花园了。"卢修鼻梁亲昵地蹭着乌阳头发,气息互相沾染着,"这花在阳光下看起来倒还普通,在月光下是最美丽。"
乌阳不想听他关于金烈花意见,只是问,"我什么时候能走?"
卢修搂着乌阳手臂紧了紧,"你要为海军祷祝7天,现在才4天。"
"我可以回神庙继续,我身体已经好了。"乌阳小声说。
"好了?"卢修稍微放开乌阳,抬起他下颌,看着他令人心动脸,卢修眨眨眼睛,"那我可要好好检查一下。"
"什么?"乌阳还没反应过来,卢修便将人抱起快步走到床边压上去,嘴唇毫无征兆地吻上乌阳,双手娴熟地将乌阳宽大家居单衣解开。
乌阳转过头去,轻喘着说,"你不要再这样!"
"那怎么行?"卢修笑着,双手肆意抚摸着乌阳光洁皮肤,抬起他修长腿,让后方展露在自己面前。手指摸了摸,乌阳便"嗯"地一声,手臂挡住自己脸。
卢修看着,深吸一口气,在口中沾湿了手指,就着缝隙便伸了进去,人也俯身吻了吻乌阳小腹,张口便将乌阳东西含住。
又来了!乌阳难耐地动了动身子,脸上是难以忍受表情。
在亲王府上,卢修没有再冲动地占有,但却对每晚这样游戏乐此不疲。每次总要这样用唇舌和手指让乌阳哭叫着泄出来,自己才照拂着自己也达到极致。乌阳在修养身体没错,但和卢修肌肤亲近也在逐日加深。加深还有心理上承受力。如果以前被卢修戏谑地摸一下脸蛋便能让乌阳备觉侮辱,如今对这样亲密接触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乌阳在卢修唇舌间猛地抖了抖,不受控制地叫出来。卢修含笑收回了唇舌和手指,吻了吻乌阳汗津津额头,"看,你喜欢。"
说着,卢修深吸着属于乌阳气息,将这美人儿抱在怀里,手一下一下地摸着他深色长发和光滑脊背,"陪着我,好不好?不管发生什么事情……"
乌阳原本紧闭着眼睛,闻言动了动睫毛,只看到卢修胸前衣襟。不知为什么,明明总是在做侵犯别人事情,但往往事后这么温柔恳求一句话,又能让自己心发软。
究竟是谁对不起卢修呢?是私传神谕大祭司,还是改变了主意龙神?在神面前,一切凡人苦乐悲喜都是如此渺小,但在卢修身上,乌阳又觉得再渺小悲喜也会是一个人全部。
卢修将散开单衣包裹住乌阳身体,紧紧搂在自己怀中,下颌不住磨蹭乌阳头顶,"7天。乌阳,你只要7天都在我身边,就能看到我改变这个世界。"
说着,卢修稍微松了松手臂,捏起乌阳下颌,"你相信我吗?"
只见卢修深褐色眼眸发亮,乌阳心中莫名地一动,嘴唇随即被卢修覆上,"你一定要相信我。"卢修吻着,"给我一点时间。"
这一夜过得纷乱不堪,乌阳只记得卢修和自己纠缠在一起,一会儿是金戈铁马般索取,一会儿是将要把人溺死温柔,不管是什么样姿势和形状,两人总是连接在一处,这边一动,那边就要叫了。
乌阳觉得自己神智朦胧,却又对卢修动作清晰无比,忠实地反应着身体阵阵悸动,就好像被滚在要溺不溺漩涡中,没当觉得要窒息了,偏又有一丝活气,却没等喘上两口,那鼓点般雷动便又开始了。
我完了……乌阳模糊地想着,这一次,是我自己背叛了神明,是自己禁不住被这些缠绕在一起情绪拉下了水,觉得卢修可怜,觉得神明不公,好象上一刻还在真心敬神,下一刻便不由自主地跳进了旋涡。大祭司……乌阳好象又回到了大祭司辞世那一晚,当他掉入旋涡时,会不会也觉得是这般地说不出理由,也不曾去想是否值得……
卢修见乌阳在激烈冲撞中眼角流下了泪,不觉放缓了速度,俯身吻上去,紧接着下身又一个紧密挤压,乌阳"啊!"地叫出来。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乌阳还没睁开眼睛,便觉得身体在随着床伴摇晃。疑惑地睁眼看看,却发现自己在一处陌生地方。
并不宽大宽大空间简单摆放着几件桌椅,并不高耸天花板是松木颜色木板,狭小窗子潜在墙壁上,透着外面光。并不是自己错觉,身下房间真微微摇晃,
乌阳支起身子坐起来,身子还有些微酸疼痛。乌阳连忙探出头去寻找卢修身影,却发现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静静坐了片刻,乌阳发现摆放在房间里简单家具都是四角钉钉地钉死在地面上,随着摇晃发出轻微"吱吱"响声。房中寂静让乌阳开始觉得不安,他谨慎地暗扣手指,运足神力。虽然自从龙神临世,祭司和神官所拥有神力越来越少,但在眼下也聊胜于无。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乌阳顾不得身体不适猛地缩回床角,躲在厚厚帐幔中。听声音,是来人有意放轻了脚步,待走到床前,又发出"噫?"惊讶声音。
就是这个时候了!乌阳忽然从来人视觉盲角探出身子,手臂一挥,手指一弹,凝聚了许久一团神力射了出去。顾不得看,乌阳跳下床就往外跑。只听身后"叮"地一声,手指刚触碰到门边,那人便追上来手臂一捞,将乌阳揽在怀里。
乌阳猛烈地挣扎不动,抓着身前手臂便是狠狠一咬,身后人一声闷哼,将门摔上,"是我,是我。"
卢修看着乌阳因为挣扎和逃跑而红润脸颊和散乱长发,笑了,忽然觉得并不一本正经、低眉顺目乌阳是这么充满生动气息。
见乌阳转头愣愣地看着自己还喘着蹙起,卢修情不自禁低头吻了吻,"你这么有精神?我还以为昨晚你累坏了。"
卢修一提醒,乌阳顿时觉得身体哪哪都在疼痛,特别是身后那个脆弱地方,正一抽一抽地挑衅他神经。
见怀中美人顿时缩成一团,卢修温柔地将他抱起,放回床上,"还挺厉害!嗯?"说着,摸摸自己身上铠甲,咽喉下面护甲上已然凹进去了一小块。"若是正中咽喉,不立即毙命,也会丧志战斗能力。你用是神力?"
乌阳看了看那受损铠甲,觉得有些后怕。
卢修又说,"我是否应该感谢我美人祭司,那晚没有将这样攻击力用在我身上?"
乌阳咬着嘴唇,"这是凝聚了一段时间神力,若是仓促之间,便没有这样力量。"
卢修一笑,又不顾乌阳躲闪吻了吻他嘴唇,说,"我们在海上。"
"海上?"乌阳睁大眼睛,经卢修一提醒,忽然觉得呼吸空气中漂浮着略有略无咸腥味道。
"好好修养身体,两日后,大祭司要为我和我军队祈福。"卢修握住乌阳手,一边咬着他指尖,一边说。
"我一直都在为王祈福,从未间断。"乌阳说。
卢修眨眨眼睛,"这次不一样。我祭司,请您赐予我军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力量吧!"
"陛下!"伊丹走进勤政殿,卡斯将手中卷轴放到一边,"有新情况?"
伊丹摇头,"沿海各个封地都严密地监视了海上,在离海岸线100里范围内都没有发现敌情。只有堪布海域纵深方向发现了有海族船只。"
"堪布城海域?"卡斯眉头微蹙,"那里离格里兰也不远了。"
"只是发现了些踪迹。"伊丹说,"堪布城主说,那次探查海域足足有200里外,海族船只有时候也在外海经过。"
卡斯看看伊丹,"你好象还有别事情。"
伊丹闻言有些沉吟,"臣觉得城中贵族有些异动。"
"异动?"卡斯抬眼。
"威廉公爵和当初一些支持筹建海军贵族们,都在断断续续地往城外运东西。侍卫营侍卫们严加盘查,发现都是些金银细软,也有贵族家人近日要求回到自己领地,还非常急迫。"
伊丹斟酌着用词,卡斯则心中一沉。"他们究竟是害怕海族进攻,还是……"
"这正是臣下想不通事情。"伊丹说,"蹊跷是,想要迁徙贵族以此前支持乌纳王妃居多。但乌纳王妃没有任何动静,卢修亲王也日夜在海上练兵。"
卡斯凝神细想,叹了口气,"在城中民心趋于稳定时候,贵族倒是先闹起来了。世上没有不透风墙,将人散布到迁徙贵族住处周围,想方设法探听底细。"
两日后,乌阳一早醒来便看见床边多了一个宽大衣架,上面挂着华美高贵祭司礼服。虔诚地沐浴更衣之后,乌阳在卢修陪伴下第一次走出船舱。
庞大海军战舰上整齐排列着官兵,官兵们见到乌阳,乌阳见到了海军,双方都是难掩惊讶。高贵大祭司出现在主战船上,宽大礼服衣摆随着海风飘动,接近于黑色长发飘扬在洁白俊美脸颊旁,深棕色眼眸看向哪个方向,哪个方向将士们便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乌阳同样被眼前场景震撼了。几十艘战舰按照整齐队形排列着,高耸在船帆中旗杆上挂着印着龙纹之盾苍龙军旗,成千上万将是们身着铠甲,反射着眼光,在蔚蓝海上,令人不禁也心生豪迈。
乌阳走上主战船船头,站在高高船尖,闭目凝神,摊开双手,如吟唱般,古老经文随着乌阳红唇轻启而缓缓流出,伴随着海浪不时拍打岸边声音,在海上萦绕,将是们惊异地发现,那令人心神平和经文仿佛就响在自己耳边、心里。
终于,乌阳睁开眼睛,双手朝天,"伟大龙神保佑!保佑我卢修亲王,保佑我苍龙海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卢修走到乌阳身边,"唰"地拔出阔剑,朝虚空之处虚砍两下带出"赫赫"风声,高举手中之剑,"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一瞬间,苍茫大海上,雷霆般呼喊声四处响起,光是听着声音,就能令乌阳心跳如同擂鼓。
卢修"唰"地挥剑一指,"来吧!将士们!攻占格里兰城!攻占王宫!我们要夺回属于我们荣耀!"
在同样雷霆般应和中,乌阳苍白了脸,看向卢修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神情,"不!卢修!"
卢修看着乌阳眼眸发亮,"我必须试试!"卢修话斩钉截铁,"我不能甘心!"
祸起萧墙
格里兰城百姓惊讶地看到盘踞在神山下海湾中海军在阳光照耀下,如同波浪般地起伏,士兵眨眼间就像潮水般冲上岸来,穿过沿海渔村和小巷,涌上中央大街,嘴里高喊着,"平民不杀!平民不杀!"
人们惊慌地躲在街道两侧店铺中,看着这属于王军队沿着中央大街直奔王宫。
街上巡逻侍卫们第一时间吹响挂在腰间号角,城内外听闻号角侍卫都心神一震。先头奔回人大叫着"叛军叛军!"
"不是海族,是叛军"消息迅速传递到卡斯耳边。驻守王宫侍卫营紧急集合在一处,在主要宫门前架起工事,军备仓库锁早已生锈,侍卫们用阔剑劈开,将十几年不曾动过工事物资搬出来,架在宫前。
格里兰城外驻守军营一面飞速向紧邻封地贵族传递消息,一边冲进城内。其中最显眼是身穿红色军装兰顿家家族军队,整齐划一地走进城中,一点点地巩固自己控制范围,将惊惶失措百姓就地安置。
卢修海军将整个格里兰城海湾把守得严严实实,卢修站在主战船船头,挥舞着剑,看着终于自己士兵冲向岸边。
乌阳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好像不可想象也决不能相信眼前场景。王和百姓们寄予厚望海军挥舞着刀剑冲上原本需要保护土,一个王亲王竟然指挥着叛军要夺取王宫!
看着这样卢修,乌阳浑身颤抖,扑上去拦住他挥舞手臂,大声喊道,"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让士兵刀剑对准自己家!"
卢修回手揽住乌阳,"那是我们家,乌阳,我不能让他落到不知哪里来杂种手里!"
"卡斯王是神明允诺君主,是先王钦定王储!"乌阳捉住卢修衣袖,声色俱厉,"你不会成功!你们不会成功!"
卢修推开乌阳,怒目瞪视,手腕一抖,剑尖停留在乌阳咽喉,低声吼道,"你在扰乱我军心!"
乌阳看了看下颌微微颤动阔剑,又看了看卢修,眼中带着怜悯,"卢修,你不会成功,尽早收手,回头是岸。"说着,眼泪从乌阳脸上滑落,"我陪着你,卢修,不光是这7天,今生我都可以陪着你,我陪着你还不够吗?放手吧!神明注定了不是你东西,就算是抢来了,也不会是原来样子!"
卢修看着乌阳,放下了手里剑,上前抚着他脸,"再给我一点时间,很快就会结束,我们会在一起,苍龙荣耀我与你共享!"
乌阳摇摇头,有千言万语想说出来,有太多理由足够去阻止,但发现卢修好像被逼到墙角猛兽,不管对面是什么,血液中冲动都催促着他要放手一搏。
卢修将乌阳一把推到两个贴身副将身边,"用你们性命保护大祭司!"
"是!"副将立刻带着人将乌阳围在战船中间。
"我很快回来!"卢修冲乌阳一笑,转身离开。
"回来!卢修!"乌阳忽然声嘶力竭地喊着,"回来!"却只看到卢修跳上前来接应小船,箭一般地驶向岸边。那一瞬间,乌阳心猛然空了。一个声音对他说,"来了!这就是背叛神明惩罚!"
乌阳看着卢修远去背影,眼前渐渐模糊,泪水迷蒙了双眼。这就是神明惩罚了……乌阳心想,他让我为侵占自己土将士们祈祷,他让我看着卢修执迷不悟却无法阻拦,他让我心中永远担负着为了愚蠢理由而厮杀丧命苍龙百姓……我怎么负担得起……乌阳想着,我怎能负担得起……
王宫此时依然保持着多年来从未变过有条不紊,只有一个接着一个信使骑马奔进王宫,偶尔会吸引内侍和侍女们注意。
"陛下!"伊丹打开第三份奏报,"叛军已经进攻到贵族居住区,兰顿公爵原本带着家族军队进城增援,但在格里兰城外围又遭遇了威廉公爵领兵背后突袭,所以……"
卡斯冷笑,"怪不得那些贵族们就像格里兰城已经沦陷了一样仓惶搬迁,原来是得到了消息。"
伊丹想想,"也不尽然。怕还是担心海族进攻多些。卢修海军中也有我们耳目,如果消息这么容易就流出来,那我们也早就知晓了。"
卡斯垂眼看着手边鹅毛笔,忽然说,"也许你会说我愚钝,但我始终难以相信卢修会领兵攻打王宫。"说着,卡斯抬眼看向伊丹,"这些年来,我与卢修虽然不和,但不论是他还是我,都没有做过损害家事情。即使乌纳王妃奢华无度,卢修也都是洁身自好。"
伊丹叹气,"先王在世时曾对臣说过,说两位王子都是人中龙凤。但卢修殿下此时确挥师指向王宫,就算我们现在能做都做了,也不能确保王宫安危,所以……"
卡斯看着伊丹,忽然笑了,"伊丹大人,你以为我怕了?"
伊丹一愣,看向卡斯,"陛下?"
"你忘记了,伊丹。在我还是野小子时候,可是侍卫营里最难打倒骑士。"卡斯冷笑。
"我看你也忘记了!"一个声音在殿外响起,接着,滕五手持权杖走了进来,"你好像忘了我也在这里。"
"陛下!"伊丹躬身施礼,卡斯苦笑着站起身来,滕五则随便找了个下手位子坐下,滕五这么一坐,卡斯和伊丹也都不好再坐下。卡斯干脆走下王座,坐到滕五身边,"原想没什么大不了,没想到现在好像又很严重。"
滕五抬眼看看卡斯,"说说!"
伊丹走到近前,"陛下!卢修带领海军已经冲进城中,最新战报显示,军队已经到达贵族居住
区,很快就会经过克伦府。克伦府与王宫之间街道和王宫前面空地目前还在我们掌握之中,城中侍卫营也全员出动,但因为没有准备,侍卫营人马被分散到城中个个角落,难以形成集中力量。城外军营和兰顿公爵军队正在全力向城中推进,但海军是从中央大街中部向两侧进攻,威廉公爵也带着叛军在城外接应,所以不管是我们还是叛军,都面临腹背受敌局面。"说这伊丹神色有些迟疑,"之前还有战报说……"
"那不过是个出兵幌子罢了!"没等伊丹说完,卡斯便接过话头。
"说什么?"滕五看看卡斯,又看看伊丹。
伊丹斟酌用词,"说大祭司乌阳在卢修船上。"
滕五疑惑地看着卡斯,"乌阳?"
"登基大典第二天,就传来消息,大祭司将在卢修亲王府上为家将迎战海族王海军祈福7天。"伊丹说,"今天正好是第7天。战报说,大祭司站在主战船上为海军祈福,说攻打格里兰城和王宫是正义战争。"
滕五想想,"哧"地一笑,"怪不得卢修有能力做这样号召,要不是知道有乌阳在,我还以为卡斯你真不得人心呢!"
卡斯苦笑,没有说话。
"这事情怪不得乌阳,那个单纯到有点傻孩子,恐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自己还不知道呢!"滕五撇撇嘴,"王宫安全呢?"
"侍卫们已经在宫前空地上紧急搭建了工事,无论如何都能抵挡一阵。"
滕五想想,忽然笑了,"卡斯,其实唯一危险就是你,卢修剑只是指向你。我和伊丹若是投降,日子是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见滕五在开玩笑,卡斯也笑了,"此前战报也说,卢修士兵叫喊着让平民躲开,看样子,这真只是一场夺权战争。"
"这是你们两个人战争。卡斯!"滕五叹道。是,两个人战争,就好比当年自己和金虎,不管杀了多少人,有多少个头目牵扯进去,打乱了多少人地盘,归根到底,还是他滕五和跟金虎在斗。
卡斯凝神想想,忽然起身,"伯顿已经将宫中人马整饬完毕,我们出去吧!"
滕五也起身,握住权杖,一时间恍惚又回到了那些许久不曾摆放梦境,和嘉蓝并肩作战情景不住闪回,手随心动,边走边想着,手上便挽了个棍花。把跟在后面文臣伊丹唬了一跳。
"龙神陛下也要上战场吗?"伊丹连忙问道。
滕五一笑,"我是不会错过和卡斯并肩作战机会。"
走在前方卡斯回头,也不避讳伊丹,直接伸臂揽过滕五,在他唇角一吻,"这一次,你看着就好。"
伊丹见状,下颌胡子抖了抖,没有说话也没有失态,好歹保住了一宰相威仪。
等到了离宫门最近偏殿,滕五才知道,所谓战争,不管是大区域作战,还是象眼前内乱,都不是自己想象,或者曾经经历那般需要上位者身先士卒、一马当先,更别提记忆中和西蛮混战了。更加现实情况是,伯顿在偏殿仓促准备好沙盘上大致摆放了目前卢修军队进攻队形,敌我双方力量对比都缩小在如同玩具一张桌子上,一目了然。
一门之隔,外面巷战有各级侍卫长官领导,沟通消息信使在城内外快马穿梭,卡斯这里只需要下达命令,宫墙内严阵以待侍卫精锐们准备守住最后一道纺线。
卡斯一到,伯顿便连珠炮般报告了眼下情况和兵力分布,等待卡斯指示。但卡斯只是微微一笑,"传令下去,让将士们收缩阵地,喊话出去,我在宫门口等着卢修。"
"陛下!"伯顿和伊丹都惊讶地看着卡斯,滕五脱口而出,"你想跟卢修单挑?"
"单挑?"卡斯疑惑地重复,随即一笑,"你说得对,既然这是我们两个人战争,不如就让我们两个人来结束。"
滕五扬扬眉毛,"你打得过他?"
"没试过怎么知道?"卡斯走到滕五跟前,"就算他卢修厉害,我也不是好惹!"
滕五看着卡斯良久,摆摆手,"怎样都行,就是别丢了小命儿!为了王位,不值得。"
正在伊丹和伯顿因为滕五轻描淡写而长大嘴巴时候,就见卡斯点头,"放心,打不过,我就跑。"
滕五"扑哧"一声笑出来,"记着,我在你身后,跑也别忘了招呼一声。"
卡斯"哈哈"大笑着,拔剑指了指宫门,"伯顿,叫人打开!"
兄弟决斗
沉重宫门"吱嘎嘎"地打开,守在门里和守在门外将士们意外地对上了眼。刚才门里门外人还都在不约而同地暗暗希望这宫门再厚些、结实些,哪曾想就这么轻易地自己打开,众人誓死保卫卡斯王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跟在后面是伯顿、伊丹和肃整过宫中侍卫,滕五手持权杖离卡斯能有几步远,看了看外面远处打斗场面,觉得这个世界没有枪炮可谓是万幸至极。唯一远距离杀伤性武器是一支支飞箭,但也不是肉眼看不见、难以躲避速度。一支支箭从远处飞来,劲头不足,落在工事外面空地上,可以说,一行人大模大样站在这里其实安全得很。
卡斯之前命令显然已经传达下去,等待了一会儿,远处激战格局就发生了变化。侍卫营人收缩到第一道防线后面,卢修军队也手持利器护在身前不再追赶,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从天亮到现在,双方已经打了大半天,滕五站在宫前看过去,心中有些唏嘘。也不过是半天功夫,中央大街就变了模样。再不伤害平民,也难免会有平民死伤,再不打砸抢烧,街道两旁店铺、人家也有被踢破门、打破窗。更别提双方正在往回拖曳尸体,都是立誓要保护同一个家男儿。
这就是战争?哪怕只是一场时间不长叛乱,也能将原本静谧生活变成充斥着鲜血战场。
滕五看着,只见远处海军有所动作,两侧将士们都规整地站起,接着有一队人马迈着整齐步伐朝着宫门走来。眼角余光看到卡斯身形一动,上前了几步,"卢修来了。"
果然,没多久,边检一身戎装卢修出现在对方阵型最前面,隔着两道工事,和卡斯遥遥对望。
"陛下?"
"陛下!"
见卡斯要独自向前,伊丹和伯顿都不由自主地出声阻止,卡斯摆摆手,片头看了滕五一眼,轻轻一笑,握着阔剑向前,走到工事前,用剑点了点,"搬开!"
两旁侍卫一愣,但还是迅速将工事打开一个豁口,卡斯一个人走了出去。滕五紧跟着,在豁口前面站定,好像是补充工事人墙。
伯顿咬了咬牙,将手放在口中吹了个尖利哨音,第一道工事后面侍卫们闻声后撤,很快两道工事间就只剩下卡斯一个人。
卢修看了看卡斯,冷笑一声,回收命令人马将眼前工事也搬开一道豁口,自己仗剑走了进去。于是,两方人马以两道工事为界,各自站在界线后面,看着自己位置效忠主人,中间广场就好象预先准备好格斗场,两个都是已经站在场下,仿佛等待就是一声将战哨音。
卢修看着卡斯,卡斯也看着卢修,好像兄弟两人从未如此认真看过对方。卢修忽然一笑,"没想到你有这样胆量!"
卡斯也是一笑,"没想到你有这样胸怀。"
卢修慢条斯理地抽出重剑,"这也是我家。"
卡斯点头,"能够没有多余伤亡,那是最好。"说着,也将阔剑横在胸前。
"定一个规矩,何为胜负?"卢修抬眼,挑衅地看向卡斯,"不死不休?"
卡斯显示一愣,刚想答话,便听身后滕五发问,"卢修,乌阳现在哪里?"
卢修心中一动,眼前又是乌阳泪流满面脸,转向滕五,"陛下,大祭司现正好好在我战船之上。"
"哦。"滕五夸张地点头,"不管你用了什么方法把乌阳骗了去,但你认为,他准备好看到你尸体了吗?"
卢修眉头一皱,只听滕五又说,"不死不休?卡斯,你舍得命,我还舍不得呢!要是快输了,说一声就好。"
"龙神陛下!"身后伯顿跪倒,"请陛下昭告天下,卡斯王才是龙神选择王!一场大战必会消弭于无形之中!"
滕五看了看卡斯坚定眼神,苦笑道,"神明再强大,面对人间也有力所不逮之时。就好比眼下,一对亲兄弟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厮杀,这也是他们自己做选择。"
"陛下啊……"伯顿伏地不起。
卡斯则用指尖抚摸过阔剑剑脊,"来吧!"
纵然滕五就站在工事前面,也没看清楚那第一声"当"地一响是如何发生,但滕五自己却意外地被那一声响震动了心神。
似乎第一声响便打开了某种开关,紧接着,兵刃与兵刃相撞声音不绝于耳。只是几个呼吸,卡斯和卢修已经来往了数个回合。空地上两人身形跃动,躲闪腾挪,伴随而来则是铿锵金属声音。滕五站在那里,只觉得那声音一声声直接敲在了心上,手紧紧攥着权杖,能感觉得到手心在出汗。
滕五咬了咬嘴唇,现在就算是自己直接下场战斗都不会有比现在还要紧张心情。但眼下在场中较量是卡斯,卢修重剑一剑剑地劈过来,卡斯每一次成功抵挡都像是在滕五心尖儿上绕了个弯。滕五深吸一口气,脸上带着不自然自嘲表情,看来,在自己还没有察觉时候,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很远。
卡斯和卢修猛力冲撞之后,又骤然分开,重剑和阔剑剑刃相抵,划出刺耳长音。卢修气势汹涌地连劈了几剑,脚下一连串错步将卡斯逼得连连后退,卡斯宝蓝色眼睛紧盯着卢修双眼,判断着下一个动作,眼角余光应付忽左忽右剑尖,忽然猛地将来剑一格,矮身一个横劈,卢修脚尖点地向后跳开。下一段,便又是卡斯进攻与卢修防御。
这个世界格斗带着自己韵律,如果闭上眼睛倾听,甚至能从对打中分辨出某种有规律节奏,但现实每一次金属碰撞、每一声非金属响声,都足够牵扯在场众人心。
两种势力王者在决斗,免除了平庸士兵们鲜血残杀,也在决定苍龙王未来命运。
又是"嗤"地一响,滕五倒吸一口冷气,卢修剑尖划上卡斯左肩,一声过后一道血痕渐渐洇出。卡斯不过皱了皱眉头,又猛地抢前一步,无声地挑上了卢修大腿,卢修虽然已经跳开,但腿上血痕也同样醒目。
一阵激战伴着一阵互相试探,卢修和卡斯都在巧妙地保留着自己力量,好像在精确计算着自己能否坚持更长时间,能否保持更佳灵活机敏。
春天还没有完全到来,无论是街上依旧干枯树枝还是这早早发暗天色,都在告诉人们冬天尾声还没有过去。
天空颜色渐渐暗下来,经历了夕阳绚烂一阵照射之后,昏暗很快笼罩了格里兰城。双方阵地上很快便备好了火把,甚至已经有士兵将火点燃。
战到了这个时候,卡斯和卢修身上都挂了伤,流下来血或是沾染在铠甲上,或是在衣服上凝成了痂。尽管两人都已经十分疲惫,但谁也不会退缩。
卢修双手交握着重剑,一左一右机警地挥着,"你剑术老师是谁?"
卡斯嘴角带着讥讽笑容,尽力控制自己呼吸,"我知道你启蒙老师是王最杰出剑手加诺。他教出来人果然不凡。"
卢修扯了扯嘴角,"你也不同凡响。使剑路数不一般。"
"没什么。"卡斯晃过了卢修一次试探,反手指向卢修咽喉,卢修一侧身,重剑一挑,"当"地一声格了出去。
"有想法。"卢修评价。
卡斯冷哼一声,"野路子!"
"不管是什么路子有效就好。"
"我可没有王第一剑手教导,都是在军营里混出来。"
"自古英雄不问出身。"
"哼!难得!"
"我钦佩出身草莽英雄,却不能容忍来路不明君!"
两人虽然嘴上你来我往,手上攻击和脚下步伐却丝毫未停也未乱。"当!"卡斯阔剑劈下,卢修支起手臂,一时间抵挡不过"蹬蹬蹬"后退几步。
卡斯看向卢修眼神犀利,"你在说谁来路不明!"
卢修挽了个剑花错步上前,冷笑着并未说话。
离得最近滕五听到了卡斯最后一句话,转念想想,便朗声说到,"卢修!若是今日一战你尚有命在,我不介意让你见见那几个内侍和侍女,让他们告诉你另一个侍女究竟是怎么死,理查王临终前究竟说了些什么。如果你愿意,我更不介意他们向你指出来,是哪个女人派人潜入地牢,一字一句地教他们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卢修眼神瞥了滕五一眼,恨恨地对卡斯说,"你不过是运气好!"
卡斯向前连劈三剑,"运气?在我面前你居然说运气?!"
卢修眼神闪烁,"你运气好到就连龙神都在为你罔顾是非。大祭司死得可不冤!"
卡斯眼神一暗,险些又被卢修尖峰挑到。大喝一声,反手向卢修刺去,"如果能够让时光倒流,如果能将我母后换回,什么王位,都不重要!"
"哼!"卢修挥剑,"多说无益!"
滕五看着战在一处卡斯和卢修,心中莫名一阵悲怆。
和往日不同,虽然夜色降临,格里兰城中依然没有灯光,好像整个城市人都在屏住呼吸。乌阳站在船头,茫然地看着逐渐被黑暗笼罩格里兰城,好像连心都是空。
"大人!您还是先回船舱休息吧!"卢修贴身副将对乌阳说,神态中带着卑微和善意,"殿下应该就快回来了,战报说,他们已经攻到了王宫前。"
乌阳忽然问道,"怎么没有声音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没有声音?"不知从何时开始,原本四处涌来喊杀声逐渐消失,整个格里兰城除了偶尔随风而来妇孺哭声,什么也听不到。成千上万人冲进城去,就好象被偌大城池吞噬了一般。乌阳一直站在船头,耳边是呼呼海风,满脑子都是卢修转身离去景象。
副将犹豫片刻,说,"殿下此时正在宫门前与卡斯殿下一决胜负……大人您看,王宫那边点起了火把!"
乌阳极目远眺,果然,在神山后方王宫方向,星星点点火把越来越多。看见了光亮就好象感到了人气儿。乌阳募地松了口气。
正在此时,忽听一声尖利风声,站在身边副将闷哼一声,"嘭"地倒地。乌阳惊慌地转过头来,只见身后漆黑海上不断有利器呼啸而来。
"大人躲开!"另一个副将扯着乌阳离开开阔甲板,一声声利器射入船板声音传来,不时夹杂着士兵吃痛倒地声音。
"海族!是海族进攻了!"有嘶哑声音尖利地喊叫,"是海族!"
乌阳在黑暗中回身看去,海上已经亮起星星点点火把,依稀能看到离得最近船头,有皮肤黝黑、眼睛发红狰狞面孔。
"快吹号角!"不知谁仓狂喊道,紧接着,巨大低沉"呜呜"声在海面上响起。
大兵压境
王宫前,卢修和卡斯战斗好象进入了最后关头,两人都不断在寻找对方破绽,体力和精力消耗让双方都急于将对方打倒,却还要保持自己冷静。整个王宫前燃满了火把,人们看
着,就好像在观赏两个角斗士战斗。
又是"仓啷"一声,剑身相碰之后划着刺耳磨擦声,这一次两人都没有后退,从剑尖滑到手柄,卡斯和卢修下沉手臂抵在一起。如果离得近,几乎能听见依旧不断较劲"喀喀"声。
"呜——呜——"有低沉浓重声音从海边传来,卢修一愣,手上力道忽然松了半分,卡斯趁机用力一格,卢修猛然跳开,肩上又是一道血痕。但卢修却没有立即冲上,而是站在那里,凝神细听。
卡斯这才发现,不光是卢修,所有穿着海军服饰士兵都面色凝重地望向海边,直到又一声"呜呜——"响起,才如同梦中人警醒,一阵大乱。
卢修一瞬间眼角发红,大喊道,"海族来犯!所有人按照既定方案!听从指挥!"
"是!"对面工事后面爆发出雷霆般地响应。
"各队长官!各就各位!"卢修夺过一旁士兵举着火把,"呼"地在空中划过一道火路,"船上兄弟们在组织第一道防线,左军火速绕道登船支援,右军立即在海岸建立第二道防线,利用准备好工事,先给海族一个厉害瞧瞧!中军就地准备巷战!"
"是!"
卢修看着火把下面一张张脸,高举起火把喊道,"保我疆土!神佑苍龙!"
"保我疆土!神佑苍龙!保我疆土!神佑苍龙!" 海军将士顿时爆发出阵阵呼喝。
"所有人听着!"是卡斯声音,卢修转过头来,只见卡斯持剑朝虚空一斩,"所有人遵从卢修殿下号令!全力以赴!抵御海族!"
"是!"侍卫营侍卫们也高声应和。
卡斯转向伯顿,"传令下去,不管是那里前来增援军队,全部听从卢修殿下号令,共同进退!"
伯顿称是,身旁一名侍卫立即上马,越过两道工事前去传信。王宫前面空地上,卡斯看着卢修,卢修看着卡斯,两人都是身上一道道血痕,英武铠甲早就狼狈不堪。
有侍卫前来大批战马,卡斯牵过一匹,走到卢修跟前,将缰绳递过去,"苍龙百姓靠你了。"
卢修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原地打了个转,"请卡斯王带人疏散百姓。"
"疏散百姓自然有人去做,我可不想做缩头乌龟!"卡斯朗声说道。
卢修轻轻一笑,"随你。"接着高声喊道,"剩下,跟我走!"喊着,"哈"地一声,连人带马冲了出去。在伯顿示意下,侍卫营一大半人跟着卢修疾驰而去。卡斯转过身来,看到是滕五乌黑发亮眼睛。
滕五牵着艾玛和格里,将白色母马送到卡斯面前,"我们是不是也该走了?"
卡斯一笑,翻身上马,忽听滕五低声说了一具,"海族也偶尔做做好事。"
"什么?"卡斯回头,只见滕五已经坐在枣红马上。
滕五撇撇嘴,"没什么!还不快走?!"
一天之间,格里兰城经历了两次截然不同冲击。老百姓们惊讶地看到各种颜色军服士兵们同心协力,或是催促着人们躲到安全地方,或是混杂在一起接受调度。
没有人再顾得上探究此前海军来袭是怎么回事,将士们也不再管谁是忠于谁,所有人都象上了发条,紧张有序地完成自己任务。
不知道海族到底是嚣张还是狂妄,原本应摸得更近再出击,却刚到箭矢射程内便发动攻击。卢修留在主战船上副将立即反应,各个战船之间频繁闪动灯语,迅速摆好抵御阵型。副将将留守士兵集中在几条战船上,全部撒了出去,驶到船阵最前方,与海族对峙。
海族则驾着船冲着苍龙战船嚣张地大笑,擂起了他们鱼皮鼓,等海族大船进入人们视野,士兵们才发现,海族船头上个个都镶着深海巨鱼颚骨,苍白骨头上龇满獠牙,不难想象那鱼巨大和海族凶猛。
卢修预先布置左军迅速返回海滩,将士们顾不得上小船,都直接跳入海中,几十艘偌大战船船舷上,每艘都垂着数十条绳索,绳索上挂满了奋力向上攀援士兵。
清晨面向格里兰城出征虽然疲惫了士兵们身体,但也挑动了士兵们血气,几乎不必预热和反应,刚刚经历一场厮杀士兵们直接就可以上战场。
卢修事先带人准备好火油全部架上了船,一支支箭带着火射向敌阵。船帮上竖起抵挡箭矢屏障,士兵们偶尔从缝隙中经过,也会被流矢击中。双方虽是在海上,但依然站在自己船上高举武器,喊杀声不断。卢修紧急布置了城中防御,听到海面上嘈杂声音,心中忽然一动,乌阳!
心念一闪,卢修将剩下事情简单交代,带着兵直奔海岸。等他到达海滩,只见卡斯和滕五已经勒马在前,卡斯剑已出鞘,滕五也将权杖横在身前,两人分马并立,都是一副随时应战架势。
再看海上,已经乱成一团,处处是喊杀声,火把和火箭光在海上辉映,仿佛比天上星空还要美丽。
□马匹焦躁地原地踏步,卢修茫然地看着海上战场,只觉得看到了却又没看到,越是急切地想搜寻乌阳身影,眼前越是模糊,心底越是发凉。原本以为最安全地方变成了最危险所在,他那个坚韧却柔弱美人却不知在那个角落。
卢修咬牙超虚空挥剑,不知是对卡斯还是对滕五喊道,"乌阳还在船上!"
滕五冷冷看了卢修一眼,拿起权杖,遥指海上。卢修顺着滕五权杖看去,终于在两条战舰掩映下找到了主战船,却猛然一惊,只见一个身影正站在高高船头。
接近黑色长发在身后随风飘荡,修长曳地礼服衣襟飞舞,乌阳面冲海族来袭方向,张开双臂,纤细背影透着坚毅,集聚在他身后士兵们都挥舞着兵刃,群情激昂。
"乌阳……"卢修无意识地念着,接着便大喝一声,"乌阳!"
卢修拍马奔向海面,"乌阳!快下来!刀剑无眼!"
乌阳似乎回头看了卢修一眼,略一停顿,却又转过身去,扬手一指,主战船右翼船只便吹响"呜呜"号角,显示缓慢调头,紧接着便是全速前进。
卢修差异地勒住马,再仔细一看,只见士兵已经返回船只都围聚在主战船周围,一字排开。乌阳一扬手,身边事变便挥动旗语,值守在高高桅杆上士兵便打亮灯语,整个船阵得到命令便有所行动。
苍龙海军船只不多,但好在背靠海湾,天然港口易守难攻,海族大船反倒施展不开。乌阳已经指挥船阵如尖刀般插入敌阵,左右两翼拉开弧线分头攻击,若是仔细看去,海面上还有数十艘小船冲入敌营,将装满了火油陶罐一个个地扔上海族甲板,海族则还以利箭,有小船上已经没有活人,有则被大船撞翻,落水士兵在水中勉强用兵刃格开射来箭矢。
"乌阳……在指挥海军?"卢修喃喃地说,跟上来滕五听了,冷哼一声,"我还以为海上防线很快就会被突破,没想到是乌阳在坐镇。"
卢修远远看着,明明是那样怯弱美丽人,在这充满铁血战场上,却让人异常心安,也心动。忽然,几只带火箭矢射向乌阳,卢修倒吸一口冷气,好像心脏被人猛地攥住,之间乌阳身侧士兵们立即举着盾牌高高跳起,来袭箭矢落地,卢修好似这才缓过口气来。
看了看战局,卢修沉声说,"事已至此,将海族完全抵挡在海湾之外是不可能了。目前所有布置都是让他们不得登陆,将他们锁在海岸线上。我们几十艘船就算是天然工事,他们想大队进来也不可能。他们乘小船上来,我们就能一点一点地吃掉!"
说着卢修看向卡斯,"陆地上事情你就全权负责,我要到船上。如果可能,我绝不会让海族踏上苍龙土地!"
没等卡斯反应,卢修调转马头便奔向海上,叫喊着"备船!"
由士兵连忙将飘在海面上无人小船牵引过来,卢修则在骏马无法前行海中手肘撑起,飞身一跃,踏入船中同时就已经将船桨握在手中。不等士兵上船,便靠一人之力划进大海。
苍龙船只都已驶离海岸,主船更是深入阵中。卢修攀上了最近一艘船只,船上号角"呜呜"作响,和主船对话灯语闪烁不停。卢修远远和乌阳对望着,一时间都看不清对方表情。
乌阳好像说了什么,卢修船上传信官看了乌阳船上灯语,在嘈杂声中喊道,"大祭司说应从侧翼火攻,避开海族船头獠牙。"
卢修看了看海上局势,"好!告诉他,我带着左路船只攻过去,让他把主战船上火油全部增补到左路船上。"
刚说完,卢修忽然发现乌阳所在主战船已经调转了船头。传信官又喊,"大祭司说,没有时间增补,他要直接带船进攻。亲王所在船就是主战船,所有站船都听您号令!"
"不行!"卢修徒劳地喊道,眼看着乌阳指挥着战船向左边靠拢,连忙又传信船阵,命令其余船只为左翼掩护。
卢修看了看乌阳去势,握着重剑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终于无法忍耐,抓过身边副将说,"按照既定计划,你来指挥!
一会儿海族船阵左侧火起,你就传令右翼向前进攻。派精锐干将,将补给船上所有火油集中到10条小船上,趁乱摸近他们主战船,以灯为号,我要所有人用最短时间将所有火油扔到海族主船上,正面船只时刻准备全速航行,从正前方压上去,我要海族主船进无可进、退无可退,变成一片火海!"
卢修话说得咬牙切齿,副将临危受命倒也算镇定。"殿下!您呢?"
卢修深吸一口气,"我去支援大祭司。"
黑夜苍茫海上,若非有火把,就连大船存在都只是一片黑色暗影。卢修带着士兵,架着小船飞也似地向主船靠近。但乌阳早已将船头调转妥当,左翼船只相继闪烁了灯语之后,一同加快了速度。
卢修当机立断从小船跃起,攀上了一只左翼大船。爬上了甲板,顾不得去看差点将自己当作敌人士兵,快速登上船头,看着前面引领船队乌阳。一阵杀敌前呼喝声头主船响起,迅速蔓延到了紧跟气候各个战船,几乎震耳欲聋呼喝在卢修耳边响起,却见前方乌阳不经意间回头张望,在看到了自己之后明显愣了愣。
卢修张张嘴,徒劳地想说些什么,却发布出任何声音。乌阳转回头去,举起手臂直指前方,很快,第一艘船已经撞上一艘海族战船没有獠牙侧面,士兵们将火油猛地扔过去,半空中一支冒火箭头,瞬间点燃整个天空。海族惊讶地看着漫天忽然出现绚烂焰火,紧接着被四散火苗烧得嚎叫。船头刺进船身,苍龙士兵们在火攻之后挥动着武器冲上甲板,开始陆上厮杀。
接着是第二艘、第三艘……海族船阵正面想回援,接替主战船上灯语闪动,前方来敌又厮杀过来。
海上早已乱成一团,各个部分都在短兵相接,卢修大叫着加快速度,却见乌阳战船还是先自己一步冲进了敌阵。卢修站在船头死死盯着那依然挺立身影,看着众多将士从那身影身边奔出跳到对面船上杀敌,但那身影却从未后退过。
船终于驶近,紧跟着一声巨响,船头猛地扎进敌船弦帮,剧烈震动让卢修身体摇晃。抓住了船舷上绳索,卢修挥动重剑率先发出一声"杀——!"士兵们也都嚎叫着挥动着武器。一阵猛烈火攻之后,卢修带着人冲杀进了敌船。在一片铁血之中,不管是海族还是苍龙,人们脸上表情同样狰狞。
卢修劈倒了一个嘴唇上穿着鱼骨海族,转头去看乌阳,只见那接近黑色眼眸也在看着自己,眼里闪动着令人着迷光彩。忽然乌阳神色一紧,卢修看也不看便回身一劈,又一名偷袭海族倒地。
卢修看着乌阳,虽然隔着海隔着船,却从未感到两人如此接近过。乌阳看着卢修,忽然微笑起来,深发深眼再加上一身黑色礼服,整个人就好像一朵盛开在铁血之地金烈花。
卢修看着,忽见一支箭破着风声而来,卢修惊惶地还未来得及出言提醒,就看着那箭生生地穿透乌阳身体。
"乌阳!"卢修大叫着,看着乌阳从船头栽倒,象片花瓣般地掉落空中,想也没想,将重剑扔向眼中第一个海族咽喉,紧跟着跳下船去。
同心断金
其实直到落水那一刻,乌阳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勇气,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在一瞬间好象清醒了过来,记起了自己是龙神在人间行走使者,是日日夜夜保佑这个家大祭司。
陪伴水晶棺中龙神日子悠长,乌阳将神庙中藏书看了没有九成也有一半。300年前南渡朱凰龙神使者留下了大量游记见闻,其中甚至还有专门描述海战攻略兵书。人是逼不得,一旦逼到了悬崖边上,就会爆发出就连自己也难以预料能量。当乌阳发出第一声命令时候,就连自己也难掩惊讶,但士兵们训练有素回应,让他来不及想这些。
不管身上罪孽如何深重,起码在这一刻,他乌阳还是这个家大祭司、百姓心头主心骨。如果真能为自己职责付出些什么,再多付出些什么,哪里有比这更加完美结局呢?
海族来势汹汹,就连船头都装饰着獠牙,乌阳看了心惊胆战,但就是不知哪里来力量,让他站在船头,靶子也好,旗帜也好,乌阳知道,自己站在这里,本身就是一种力量。
应该是短暂一刻,乌阳闭上眼睛,平静地等待冰凉海水包围自己。终于"砰"地一声,后背强大撞击让乌阳浑身瞬间麻木,口鼻掩进咸涩海水,乌阳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水面在自己头上合拢。被利箭穿透身体已经感觉不到疼痛。这很好,乌阳对自己说,或者在小腹火辣辣地一痛之后,乌阳就对自己将要迎来结局很满意。
卢修……乌阳心中闪过一丝疼痛,痛里又泛着些舔。反正他是在,他回来了,他会将海军指挥得更好,不管怎样,我使命完成了。乌阳吐出胸中最后一口气,看着气泡上飘,胸中开始泛起憋闷疼痛。乌阳闭上眼睛,心中默念龙神经,想着,可能一会儿就好。在怎么痛,也终究会过去。
卢修跳进漆黑海里,马上又从海面上钻出来。"乌阳!乌阳!"卢修惊惶地看着海面,哪里还有乌阳影子?
一个猛子扎下去,卢修潜进海中,海里就跟黑夜一样深遂,卢修徒劳地顺着乌阳落水方向寻去,却只能看到身前不远距离。一次次从海面钻出,一次次又扎进去,卢修心越来越绝望。
四处都是落水士兵,任卢修怎样叫喊,都没有人能回答他大祭司在哪里。大海就象一个强大敌手,能够将心心念念人瞬间吞噬得无影无踪。
卢修几乎能够感到心在颤抖,却依然死咬着嘴唇不愿放弃。船上喊杀声、士兵受伤嚎叫声都与他再没关系,只有那个柔弱身影才是心尖上让人一碰就疼所在。
不知不觉中,卢修感到双眼一阵酸涩,不知是不是海水,那是同样咸涩液体。卢修呼唤着乌阳名字,声中带着凄厉岔音。
卢修头脑中已经计算不出时间长短,忽然听到一声震耳欲聋巨响,海面上火光大作,卢修踩着水望过去,只见海族船阵中一艘大船上火光冲天,外围战斗双方士兵都心神剧震。忽然有人喊道,"海族主船没了!炸了!"
"海族首领炸死了!必死无疑!"
"大家冲啊!海族主战船就要沉了!"
卢修这才反应过来,必定是那数十艘小船带着了火油,成功将海族主战船变成了海上最大一个火炬!
一愣过后,卢修深吸一口气,扎下水去,借着海面上耀眼光芒在海中搜寻。忽见不远处似乎有长发飘散,奋力游过去,一眼便看到了被长发裹在里面乌阳脸。
卢修冲过去,双手揽住乌阳后背和腿弯,用力踩水,浮出水面。
"殿下!殿下!"恍惚中有人叫喊自己名字,卢修找到了自己要找人,茫然四顾,只见一艘小船上士兵在对他呼喊,和士兵同乘一条船,是卡斯。
"卢修!"卡斯也跟着用力划船,驶到卢修近前,指挥士兵将卢修怀里乌阳小心抱进船舱,然后向卢修伸出了手,"快点上来!"
卢修看了看早已被汗水鲜血沾染得英俊不再卡斯,握住了他手。
接下来战斗依然惨烈但胜负分明。海族主战船被卢修布置小船火攻捣毁,那从未谋面海族首领也不知是死是生。但镶嵌着巨齿獠牙海族战船被苍龙海军用玉石俱焚方式被牢牢挡在海上,十数艘妄图登陆小船被滕五带着后方兵力消灭在海岸上。
等海族带着剩下战船撤退,神山上龙神雕像所俯视海面上,已经到处都是残破船体和飘浮着尸体。
所有事情善后工作全由伯顿和海军副将协商完成,卢修执拗地亲自抱着乌阳踏上陆地,经过海族弃在海滩上尸体时,他冷冷地却认真地看了看,扔下了一句"都给我留着",便快步离开,
直奔滕五。
将乌阳放在滕五面前,面无表情,看着滕五眼睛,几乎没有起伏地说,"没气了,但是胸口还是温。救救他!"
滕五关切地看了看乌阳,透过身体箭杆已经被掰断一头,小腹上还竖着另一截箭尾。乌阳双眼紧闭、嘴唇发青。滕五第一时间搜索了自己有限急救知识,连忙叫人在乌阳身边架火,自己则双手按上了乌阳胸口。
卢修和后赶来卡斯都疑惑地看着滕五一下下地按着乌阳心脏。滕五顾不上解释,按了几下,深吸一口气,掰开乌阳嘴唇,渡了气过去。再起身,卡斯和卢修看向滕五眼神中便除了迷惑,还有更复杂东西。
滕五白了白眼,废话!这个时候,除了人工呼吸,我还能做什么?真把我当成神?!
"你这是……"卢修终于出声,他可不认为身为龙神需要这样才能发挥神力救人。
滕五用力压着乌阳心脏,不耐烦、也焦急,"有时间废话不如你给他渡气!"说着,自己又在乌阳唇上吹了一口。"象这样自己深吸一口气,用力把气吹进去,记得嘴唇要严丝合缝,不能外泄!"
滕五一说,卢修就自己上阵。
"听我口令!笨蛋!"滕五骂着,数着自己挤压心脏次数,再要卢修渡气。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就连滕五自己也有些绝望时候,乌阳忽然猛烈地咳嗽起来,海水接着喷了出来。卢修抹了抹脸上海水,惊喜地看着有了知觉乌阳。
"这是……神力?"卡斯也松了口气,在一旁问道。
滕五懒得科学解释,"是啊!卢修把自己呼吸给了乌阳,乌阳自然也会呼吸了。"
卢修看着有知觉乌阳,一瞬间松懈,整个人都摊在了地上。
滕五冲了远处赶来一群花蝴蝶叫道,"谁衣服最花!赶快过来!这里有伤员!"
乌阳伤势自然不轻,会喘气了只代表他远离了溺毙威胁。整个人还是昏迷,穿得象花蝴蝶般大夫叫人将他放到火边,小心地察看伤口。
不一会儿,面带难色地说,"若是拔箭,恐怕阻塞血液就会流出,失血过多,难以挽救。可若是不拔,也就只剩下三五日寿命了,这……"
卢修眼神再次深遂,卡斯看着滕五,滕五想想,"箭不拔不行,但要做好准备。"
"准备什么?"卢修沉声说。
滕五看了一眼卢修,"准备好所有止血措施和吊命灵药,还要做好我们终将会失去准备。"
卢修抬眼看向滕五,张了张嘴,脸上再难掩饰痛苦神情。
战争来得快,要想离开人们心里却又需要时间。两天过去,海滩上冲涌上来浪花还泛着血红,在海岸巡视侍卫们不时会发现遗留在海中尸体被冲上岸来。
伯顿按照卢修指示,精心挑选了狰狞可怕海族尸体在中央大街上游街,敲锣打鼓地告诉所有人,海族并不可怕!这就是被苍龙勇士们杀死海族!
整个城市都在匆匆地掩饰掉几天前伤痛,努力回到正轨。在卢修亲王府卢修寝室里,几个人默默看着躺在床上,身体已经清理干爽乌阳。
如果不是身上还有那根支出来箭尾,此时平静呼吸乌阳就象只是睡着了一般。
冰块、火盆,精致烙铁和大量布巾,放在枕旁这个世界最能吊命灵药,时刻准备着花衣服老头和衣服没有那么艳丽几个助手,还有卡斯、滕五以及卢修。
房间寂静了片刻,滕五说,"开始吧!"
花衣服老头现实朝大祭司乌阳一礼,然后将灵药塞进他口中,略等了等,便挽起袖口,双手轻轻握上那根箭尾。
"我来!"卢修忽然说道,走上前去。花衣服碍着卢修气势不敢说什么,只是嘱咐拔箭要快要准,顺着箭势,不能扩大伤口。滕五看着卢修缓慢而用力地握住箭尾,深吸了一口气。
花衣服一手拿着布巾,一手拿着冰块,看了看卢修,说,"拔!"
卢修闻言,迅速将箭拔了出来,只听从未发出过声音乌阳轻轻"啊!"了一声,痛苦随即布满那美丽脸上。这边花衣服手疾眼快地将一包冰块压在伤口上,尽管有布巾堵着,鲜血还是奔涌而出。
几个助手全速开动,有给老头换新布巾,有为乌阳擦去额头上冷汗,最后,助手拿来了一只在火盆上烧着精致烙铁。
滕五看着,心中一痛。这个世界外伤治疗无非就是这么几样。烙铁会将撕开血管粘合,纵然会让人痛苦、身上留下狰狞疤痕。跟着生命相比,这一切都无关紧要。
烙铁烙上乌阳箭伤,房间里发出"哧哧"声音,虚弱乌阳在一瞬间呻-吟出声,泪水顺着紧闭眼角流淌下来。
卢修拉开乌阳身边助手,顾不得许多人在场,抚上乌阳脸,不断亲吻着他冰冷嘴唇,"我在这里,乌阳,忍忍就好,千万忍忍。"
乌阳微微转头,眼泪流得更凶。"你一定要挺过去,乌阳,你答应一直陪着我。"卢修眼睛也湿了,"你是大祭司,要说到做到!"
大夫终于将烙铁拿开,指挥助手涌长长布巾将乌阳前后伤口洒了药裹住,这才松了口气。
看着满床沾染鲜血,花衣服老头抹了抹头上汗,"剩下,就看大祭司大人自己了!"
卢修贴上乌阳侧脸,喃喃地不知在说些什么。滕五拉着卡斯出了房间,"上次说那件事,下一道旨意吧!"
好奇之心
在苍龙千年历史上也没有过象卡斯这样命运多舛王者。继位之前出现血统不正流言,继位7天便有亲王谋反,兄弟决斗。可叹谋反尚未坐实,海族来犯,便又举迎战。侥幸战胜之后,之前所谓谋反与谣言又象是在春日里溶融化了雪,渗入泥土,不见了踪影。
滕五看看窗外,离海族来犯快两个月了,好象上一次看宫中花园,草地上才刚刚露出点新绿,现在就已经万木回春了。
春天……滕五想着,自己到这个世界也一年了,这一年过得可真算是丰富精彩。先是成了神,然后和卡斯颠龙倒凤睡了一张床,又跟这个家权利纷争挂了钩,到现在,毫不容易消停了,看着窗外春意盎然,心里又觉得空乏。
两个月显然不够用来消除人们对海族记忆,好在此次战争只是波及格里兰城,其他沿海城市纷纷派兵支援,兰顿和伯顿两人指挥着,杀尽了流窜倒陆地上海族,也保得没有一个平民因为海族而丧命。至于之前得卢修造反,人们早已混乱不看地将所有事件于海族联系在一起。知道真相人们也都识相地不说。
历史就是这样造成。滕五看着窗外盛开醉花荫发笑。现在,被封赏为镇海威武将军卢修亲王每天安心地待在自己亲王府中,当然,府里还有大病初愈乌阳。
拔箭三天后,乌阳才混混沌沌地醒来,却依旧是命悬一线。卢修不眠不休地在一旁照顾,看着乌阳消瘦脸和无神眼,心里痛得没法。还是关键时刻,滕五亲到,告诉乌阳侍奉神明更重于心,对着乌阳念了卡斯王旨意。
面对乌阳疑惑眼神,滕五少不了勉强自己神神叨叨地说了一通神意,直说得乌阳眼中见了精神,掉了泪珠才算罢。临走时看了看卢修关切乌阳神情,就连滕五也撇撇嘴,不想再管。卢修那是乌阳自己事情,怎么选择、怎么过活,那似乎也都是乌阳自己决定。
当天晚上,卡斯搂着滕五亲着后颈正再劲头,滕五忽然扯着卡斯认真问道,"你说,感情这东西还当真就来得不明不白?"
"什么不明不白?"卡斯敷衍着,唇舌顺着滕五后颈蜿蜒到前胸,一咬。
滕五哼了一声,喘了几口气,便又推开卡斯,"我说是卢修和乌阳,怎么我一个没见着,两人就好上了?"
卡斯叹气,照亲不误,"就好像咱们现在做事儿,哪还能让别人看见?"
滕五喘着粗气扬起头,任卡斯爱抚,眼角余光看着自己寝宫内各种摆设,不一会儿,便发出吃痛又快意声音,身体一震,接着便是不由自主地冲撞。滕五眼前物什开始摇晃,墙边架子上龙神权杖也在视线中模糊起来。
起居室窗户紧邻着王宫花园,滕五想走捷径,从窗子一跃而出,吓翻了正低头前行一排内侍和侍女,一群人立即跪倒在地,看着龙神陛下镶着黑耀石靴子在眼前经过之后,才来得及想,为什么陛下有从窗子跳出来嗜好。
这两个月苍龙算是百废待兴。说是百废,也只有遥远琼珠和格里兰城刚刚经受了战争恫吓,但理查王留下來烂摊子说成百废也不为过。滕五在卡斯登基之初翻看了关于家情况卷宗,才在心里不得不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多么有道理。
仔细说来,理查王算是一代任性君主,没有什么大功大过,有可能影响声誉事件就是十年前北方大旱,至今北方还没有恢复元气。至于南方,朱雀之所以敢在龙神临世时候,堂而皇之地与苍龙交恶,也不能不说,几十年安逸生活让苍龙在四大陆上地位有了些微变化。
卡斯此前就已经接触政事几年,对家未来心怀忧虑。身为王储时候不好大展拳脚,如今登基,事情自然就要
一样一样地来。巩固南方海防、抗击北方春旱,每一样都要卡斯亲自带领着大臣在朝堂上辩驳之后定下策略。整个王宫也只有滕五这位龙神一天到晚闲来无事。
一开始还能四处参观王宫,乌阳病情也另人操心,现在觉得眼前就这么大点儿天地,便是一天比一天觉得气闷。前日偶然在宫中遇见带着不满半岁孩子太妃,滕五看着这个牙都没长齐亲王殿下,心情复杂。
有了滕五,卡斯自然不会有什么后宫之说。算是卡斯王恩赐,所有理查王妃子都可以自愿在宫中居住,可笑是,一开始,还真有几个妙龄少女制造机会与卡斯偶遇。
逗了逗孩子,看着太妃带着亲王离去背影,滕五着实夸张地扯了扯嘴角。他滕五逗孩子,就好像滕三委身与人一般地不可思议。
滕五坐在一片醉花荫旁,这回小心谨慎地不凑过去闻花香,正觉得精神空虚,便听安德烈声音,"龙神陛下!"
滕五翻了翻白眼,自认已经练出了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强韧精神,这个老安德烈一回王宫就好似回到了自己家,不但熟门熟路,而且更加神出鬼没。
"龙神陛下!"安德烈站在滕五身后数步开外,"兰顿公爵求见。"
"兰顿?"滕五眨眨眼睛,笑了,"请吧!就在这里。"
不管是卢修叛乱,还是海族来犯,陆地上城中防御全靠兰顿指挥。说起来也是,统领海军卢修从一条船跳向另一条船地寻找乌阳,全无准备卡斯和自己坐镇海边,让海族不得登陆,整个格里兰城,不管是百姓引导还是派兵布阵,到最后都是兰顿在实际指挥。至于伯顿,将指挥士兵往兰顿那里一送便回来保护卡斯,不知道那是愚忠,还是精明。
不一会儿就听见了脚步声,滕五没有回头,只是说,"刚好气闷,你就来了,正是时候。"
兰顿走到滕五面前,不等滕五发话便坐在滕五旁边,看了看旁边花丛,"小心这是醉花荫。"
滕五叹气,"是啊!全世界只对我一个人好用麻醉剂。这么好东西还挑人,这次伤了不少士兵,大夫只能直接上手,那鬼哭狼嚎声音让我头嗡嗡响了好几日。"
兰顿看看滕五,"你想起了多少?"
滕五斜睨着兰顿,"没多少,不过足够了。"
兰顿犹疑地看着滕五,没有说话。
"你来做什么?"滕五折了枝醉花荫,细心看着小巧花朵上几片花瓣,挺立花蕊纤细妩媚,不得不感叹大自然是最好艺术家。
"我来讨个人情。"兰顿看着滕五,微笑。
滕五眯起眼睛,兰顿这人笑有几种,或是戏谑、或是自哭,但这一种笑……滕五打了个哈哈,"有事儿快说,别这么笑吓唬人。"
兰顿一愣,看向滕五眼神深遂起来,"以前你也这么对我说过。"
滕五将手中醉花荫揉成湿润一小团,弹进花根泥土,"别着么说。那是亚岱尔,不是我。"
兰顿沉默看了滕五良久,说,"好吧!我站在了卡斯一边,你说过曾欠我一个人情。"
"你要什么?"滕五看了看兰顿,"不要提我无法做到要求。"
兰顿微笑,摇摇头,"我想请你实现曾经诺言。"
"诺言?"
"请到雷卡特城走一趟。"
滕五一愣,忽然想起曾经王宫夜宴,就是自己睡倒在醉花荫下那个夜晚,兰顿家族小姐奥菲利亚曾经含笑对自己说,"雷卡特城也有神庙,上面写着,龙神终将驾临……"
见滕五眼神闪烁,兰顿又说,"你说过,你终究会去雷卡特。那里神庙也已伫立了近千年,神庙上面石头刻着你亲手刻下字——龙神终将驾临。"
滕五眉头一蹙,刚想说话,却又被兰顿打断,"不要说那不是你,滕五,不管人间千回百转,灵魂颜色是不会变。去雷卡特吧!也许只是去看看,我记得你并不喜欢总在一个地方待着。"
滕五撇撇嘴,"不就是去趟雷卡特?并非难事。但现在并不是好时机。"
"为什么?"
"卡登基不久,我对这个地方新鲜感也还没有过去。"
兰顿一笑,"在我面前你不必掩饰,滕五,你脸上就写着无聊二字。"
滕五面色不善地看向兰顿,兰顿笑着举起双手,"我并不想说自己把你看得很通透,不过你也不可否认这将是事实。据我所知,卡斯王每天都很忙碌,而且还将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你什么意思?"滕五吊儿郎当地斜睨着兰顿。
"我意思就是,趁着卡斯王忙于事,龙神陛下为何不四处走走,观赏我苍龙大好河山,顺便到雷卡特城作客?那里百姓和兰顿家族对龙神崇敬发自内心,要比这里纯净得多。"
兰顿观察着滕五脸色,"你难道不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躺进了水晶棺,一睡就是千年?"
滕五神色一动,"你知道?"
兰顿笑了,狡黠地说,"只是一些线索,我陛下,抽丝剥茧、寻求真相,还需要龙神智慧。"
滕五垂下眼帘,"别人真相,我未必有兴趣探究。"
兰顿看着滕五,眼神中有着难以琢磨神气,"你怎么还不明白?不管你是滕五还是亚岱尔,这世上龙神只有一个灵魂。亚岱尔就是你过去。"说着,兰顿不觉叹气,"这世上从来都是有因就有果,不管你现在是谁、经历了什么,一切源头都在从前最初某一点上。"
滕五心中微动,好象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兰顿站起身来,"不管你是谁,你逗不时浑浑噩噩活着人。不久我就离开格里兰城,是否跟我一起走,我等你决定。"
水晶棺前
兰顿走了,滕五在花丛边坐了坐,忽然想去看看那个水晶棺。虽然自己对神庙中水晶棺丝毫没有"旧相识"感情,但也知道那是个重要神物。光是能将这副身体保存得如此完美就已经不简单了。
龙神陛下摆驾神庙,按照安德烈意思,怎么也得前有探马,后有护卫,加上神辇一应物什,呼呼拉拉一大堆,光是等着出发便又要滕五安心喝一杯茶。好在滕五向来是我行我素,冷冷地看了看安德烈,成功地将安德烈管家习性盯得弱了,才淡淡地吩咐,牵来艾玛,库奇和狄娜跟着就行了。
滕五一行行至神庙,有神官见了连忙跪倒,紧跟着爬起来就往后方通报。滕五刚进了门,便有三个位阶高神官迎上前来。
"陛下!"三位规矩地跪倒。
滕五扫了一眼,"起来吧!我只是来看看。"
"陛下!大祭司海战之后重伤,此时仍在……"
"在亲王府中疗伤。"滕五接过话头,"这我知道。"说着滕五看了看三位,"你们三位在神庙中管事?"
其中一人躬身说,"回陛下,只是安排日常事务,我等三人商量着办。等大祭司回转,神庙便又可如常。"
滕五见这三人还算稳重,点点头,嘴角带笑,"你们也别做大祭司很快回来打算,这一去,怎么也得三年五载,说不好就是一辈子。你们什么能管还是管起来吧!"
"什么?一……辈子?"一人惊诧地望向滕五,稍后反应过来又连忙低头。
滕五一笑,想起了自己前来目,"一辈子。若是有缘,又何止是一辈子?你们退下,我自己四处走走。"
"是。"
自从大祭司海战显威,神官们日夜祈福,百姓们对龙神供奉也更加虔诚。滕五走进院子,只
见近几日百姓供奉都整齐地码在偏殿,上面标注着人们许下愿望和供奉数量。
再往里走便是嘉蓝殿。滕五抬头看看殿上和古老花纹融合一起三个字,目想起兰顿话——在怎么改变,也都是同一个灵魂。这三个字刻在这里千年来无人知晓,只有自己却一眼便看见了。
还有那本亚岱尔留下手册,从一开始便是嬉笑口吻,仿佛在说一件没什么了不起事情,但自己梦中所见一切都和那本册子截然相反。如果亚岱尔真是将册子留给自己,那么他希望自己相信是什么?
滕五穿过嘉蓝殿,走入后殿自己寝宫。水晶棺就端端正正地摆在屏障后面,但滕五还是朝偏殿看了一眼。那里,曾经迎接自己、亲口说自己是龙神大祭司告别人世。
看着,滕五轻叹了一口气,在水晶棺前台阶坐下,才一年而已,怎么就觉得过了许多年、看了许多事?现在就连想想,都觉得劳心劳力。
看着在稍暗房屋中依然散发着柔和光芒水晶棺,滕五心说,自己在这个世界一切好象都从这个棺材开始。棺中身体没了,自己才漂浮在海上。人头抵在棺上,看着棺中柔软锦缎上残留痕迹,滕五蹙眉,他们说,自己就是躺在这里,一睡千年。
滕五静静地看着棺材一会儿,忽然伸手顺着棺盖外沿抬起,手上一动,心中一震。轻巧无声,棺盖居然抬起来了!
滕五眨眨眼睛,记得大祭司亲口说过,这口以神力密封过棺材事不能打开,就连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卡斯和大祭司费劲心力都没有将棺盖打开过。怎么自己……
滕五先是松了松手,接着再次抬起,轻轻地,将棺盖顺着边沿推了个半圈,盖子还在水晶棺上,但是棺中东西已经露了出来。平整柔软锦缎上凹下一个人性,滕五眼前几乎能看见那
就是躺在里面自己。
下一刻,滕五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躺进了棺里。头上盖子依然开着,能够直视后殿华
丽描绘房顶,侧头看出去,水晶折射让室内一切都好象抹了一层轻薄面纱。能看清楚,但都带着光怪陆离颜色。
滕五又看看头上,然后起身,鬼使神差地将棺盖合上。舒服地躺在里面,就好像真已经睡了千年,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前一切都变了。
自己好像躺在床上,被华丽幔帐包围,微弱光从帐幔缝隙中透进来,滕五动了动身子,倦怠得又闭上眼睛。
"陛下,您还是回房歇息吧!"外面传来轻声劝解。
"不必了,我就在这里,还有大臣得上奏没有看完。"
"陛下……"
滕五信念一动,觉得那说话声音好熟悉,刚想着,口中已经呼唤,"嘉蓝?"
一声过后,外面声音和整理卷轴声音忽然静止,好象就连呼吸也被屏住。
滕五疑惑地又叫,"嘉蓝?"
又一阵静默之后,只见一只手小心翼翼地缓缓拨开帐幔,外面晕黄烛光照进来。滕五觉得刺眼,又将眼睛闭上,眉头不觉蹙起。
来人视线看在滕五脸上,滕五几乎能感觉到那目光移动线路。将眼睛眯成一条缝,滕五分辨了一下眼前人影,"嘉蓝?"
这一声之后,只听来人倒吸一口气,外面不知是谁"扑通"跪在地上,"陛下!陛下啊!龙神陛下醒了!"
下一刻,来人俯身到滕五上方,手掌轻轻抚摸着他脸。滕五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熟悉却疲惫脸,虚弱地笑了,"嘉蓝,你怎么了?"
嘉蓝仔细看着滕五,好象不敢相信自己眼睛,良久才长出一口气,握起滕五指尖吻着,"没什么,你醒了。"
滕五懒洋洋地蹭了蹭脸颊边丝枕,"我还有些想睡。"
嘉蓝脸色一紧,"别睡了,你已经睡了很久。"
"多久?"滕五抽回手,捂在口边打了个呵欠,"我还很困。"
嘉蓝低头吻了吻滕五嘴唇,"不饿吗?你已经睡了15天。"
滕五募地睁大眼睛,"15天?"不由地回忆睡前自己做了些什么,竟然是混混沌沌地一片空白。好在眼前还有个人是自己记得,不由抓紧了嘉蓝手。
"没事了。"嘉蓝笑道,"醒了就好。"
滕五蹙蹙眉头,"我为什么会睡这么久?"
嘉蓝神色一滞,咬了咬嘴唇,似乎在想应该如何解释,良久才说,"亚岱尔,你好象中了毒。"
滕五一愣,"毒?"
"陛下!"伺候内侍已经端来了温热米汤,滕五想坐起来,却觉得浑身无力。嘉蓝抱着滕五坐起,让他靠在自己胸膛,一手端着米汤,一手拿着勺子,"别费力,我喂你。"
坐起来就有些眩晕。滕五靠着嘉蓝,闻着他身上令人安心气息,一口口喝着米汤。
究竟是怎么回事?滕五一边喝,一边在记忆中搜索着。从自己所能想到第一件事情开始想起,不断向后整理,然后,滕五将嘉蓝喂向自己最后一勺轻轻推开,"我记得我们为给你庆生。"
嘉蓝手一颤,米汤洒回碗中,旁边内侍接过碗,嘉蓝从身后收紧双臂,抱紧滕五,埋头进他肩膀,"是啊,你们在为我庆生。"
滕五凝神细想,脸色渐渐发白,"王后……王后说,家乡有人捎来了一坛酒……"
嘉蓝声音更加低沉,"是啊,大家把酒分了,喝了,然后……"
"难不成……大家都中了毒?"滕五转头欲看嘉蓝,却感觉到嘉蓝在摇头,"并没有。酒后一睡不醒只有你。"
"那……"
"你睡了半月,我和希亚就查了半月,最高明大夫都不知道为什么你会一睡不醒,希亚怀疑你中了毒。"
滕五想起那天嘉蓝生日宴会,他和王后端坐在宝座之上,丽萨笑着说家乡有酒,亲自走下宝座,为在场重臣斟酒,邹鳌自己面前时,丽萨说,龙神陛下一定要多喝点,自己好象也真就多喝了点。嘉蓝迎娶丽萨已经三年,就连王子都生了一个。滕五觉得自己再看他们一对璧人坐在一起早就不会难过了,可是那天,还是喝了不少酒。
"丽萨……"
"她一直喊冤。"
滕五苦笑,"是啊,因为大家喝了都没事,只有我……"
嘉蓝轻吻滕五,"你是龙神,凡人伎俩在你面前无所遁形,想害神,但也只有神才有能力屠神。"
滕五没有说话,良久才说,"查出我中了什么毒?"
"没有。"
"那我怎么醒来?"转过头去,看到是嘉蓝担忧眼神。
"你是自己醒来。"嘉蓝说,"但我已经送信给玄武,再有几天,他们就到了。"
玄武两人,一人善卜,一人善医。如非没有别法子,嘉蓝也不能惊动玄武神。滕五叹气,"看来,我这场病还真值得研究,他们来了,你和希亚也应该放心了。"
嘉蓝忧心地看着滕五,没有作声。希亚那小子在自己面前跳脚叫喊话还压在嘉蓝心头。
"一定是丽萨那女人!"希亚走进嘉蓝南书房便不管不顾地叫道,"什么家乡来酒,丽萨家乡还有什么亲人?当初不是说她只是个孤女?"
"凡事讲究证据,她一个凡人,怎能伤到神体?"
希亚瞪圆了眼睛,"亚岱尔生死未卜,你却护着那女人?!"
"我没有!亚岱尔在我心里比什么都重要!"嘉蓝声音低沉,眉头紧缩,"但是如果怀疑,我们可以查,但不能不察不问就定罪。"
希亚在房中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丽萨恨他!你不知道?"
"什么?"
希亚冷笑,"丽萨怎能不很亚岱尔?她是王后没错,可亚岱尔却是和你并驾齐驱人。这几年,你对亚岱尔用心别说王后看得见,就连我也不得不佩服。对亚岱尔,丽萨是除之而后快!"
"不要胡乱牵扯。"嘉蓝说,"我们需要证据!需要解药!需要亚岱尔他醒过来!"
希亚看着嘉蓝脸,好象忽然发现了什么,"你已经在怀疑了。"
"不要胡说!"
"你在怀疑谁对不对?"希亚眼睛尖利。
嘉蓝咬着嘴唇,握紧拳头,没有说话。只有神才能伤害神,这是这个世界定律。嘉蓝垂下眼帘,难道事已至此,你还不愿意放手吗?
我要离开
滕五虚弱地躺在床上,眼前是只有在王宫嘉蓝寝宫床上才会拥有五色帐幔,身边是一身骑装希亚。
吃过午饭已经很久了,希亚一直陪在滕五身边,不时用探究目光看着滕五,但又延伸飘忽,好象只是自己在思考事情,并不需要滕五回应。
滕五看着希亚,恍惚间又回到了第一次相见战场,那个从掩映之后猛然跳出少年,一身短打扮,清爽利落,一脸不屑地看着自己,嘲笑自己胆小,还问,"你真是龙神?"那语气都能让自己猜出那没有说出下一句话,"龙神怎么就你这样?"
希亚站起身来,在床前走来走去,束身骑装腰间是一把匕首,手柄上镶着宝石,是希亚在一次猛战中战利品。衣袖紧紧束在手腕上,举手投足就如同十年前一般地利索。滕五眯起眼睛,这么多年,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却又什么都变了。
希亚忽然转过头,快步走到滕五床前坐下,"亚岱尔,我们走吧!"
滕五挑起眉毛,"什么?"
"怎么想,你在这里都是危险。"希亚认真地说,"有人要害你,我们抓不住她!最好办法就是离开!"
滕五看着希亚,"谁要害我?"
"是……"希亚张口就说,却猛然截住话头,"我只是猜,并不确定。"
滕五眼神闪烁,"玄武他们很快就会来,你不用担心。一个会医,一个善卜,总会弄清楚。"
希亚看着滕五眼神有些担心,又有些幽怨,"就算是去旅行,或者帮我建造雷卡特?你不能永远待在王宫里,苍龙这么大!"
"那就等我痊愈。"滕五说,"神体好了,我就到处走走,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去你雷卡特。"
希亚看着滕五,无奈叹气,"你总是敷衍我。"
"我是认真,希亚。"滕五冲希亚眨眨眼睛,"你知道,我终究会到你地方看看,我终究会去雷卡特城。"
希亚审视地看着滕五,"真?"
"真。"滕五笑道,"再说就算是现在走,象我这样睡睡醒醒,也不美。"
希亚目光警醒,"你又觉得困了?"
滕五来不及点头,只觉得自己好似被困意猛然打倒,只来得及"嗯"了一声,便睡着了。
希亚轻声呼唤,"亚岱尔?亚岱尔?"
希亚缓缓站起身,不再掩饰焦急表情,回身冲内侍大喊,"快去叫你诺威王!"
内侍被吓了一个激灵,连忙称是出去。整个苍龙,敢冲伟大诺威王大喊大叫只有希亚,这个南方山林中冒出来猛将,谁也不清楚他来历。
希亚又看向亚岱尔,心中一沉。自己这样响亮大叫,亚岱尔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睡着,嘴角还带着笑容,好象沉浸在美梦中不愿醒来。
不愿醒来?希亚忽觉心中一凛,朦胧中有不好预感。他连忙做到床沿上,轻抚着滕五脸,徒劳地叫着亚岱尔名字。
殿外一阵急促脚步声,嘉蓝赶来,一眼看到滕五紧闭双眼,脚下便是一个迟疑。
希亚转头看向嘉蓝,两人不用说话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亚岱尔又睡着了,第一次昏睡了15天,第二次昏睡了3天,第三次睡了4天,每次醒来时光越发短暂,身体也越发虚弱。谁也不知道这一次睡着又会让他在梦中渡过多久。
寝宫中滕五安静地睡着,剩下两人都默不作声,希亚只觉得在这片沉没中,自己心都快炸
了。不知过了多久,希亚再难以忍受,跳起来对嘉蓝宣告,"我要把丽萨抓起来!我亲自问她!"
嘉蓝凌厉地看向希亚,"这么做于事无补,还是说你觉得公开龙神昏迷消息对家有什么好处?"
"又是家!"希亚叫道,"我只要亚岱尔平安无事!"
"我也只要他平安无事!"嘉蓝猛地站起,眼中闪烁着痛苦,"但我们每一步都不能做无畏冒险。再等两天,玄武神就要到了,到时候什么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希亚深深呼吸,垂下头,良久,忽然说,"你确定玄武神会找出缘由?"
嘉蓝听了面色一沉,阴郁地看向希亚。
希亚喃喃地说,"别忘了你说过,神才能害神,神对手只有神。"
"你在想什么?"嘉蓝望向希亚神情甚至有些期待。
希亚看了看嘉蓝,冷笑一声,"你心里想事情,我不会替你说出来。"
滕五只觉得自己浑浑噩噩,似乎看见了嘉蓝和希亚脸,他们在焦急地对自己说着什么,仿佛又在梦中,只要自己稍微松懈,黑暗中深处无数触角便会拉扯着自己向更加黑暗地方去。那里是平静所在,能让自己觉得永世安宁。
但滕五不愿安静,他知道这是一个诡异梦境。不觉蹙紧眉头,心神奋力地挣扎着,终于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坐在椅子上,面前是一排排神官,低眉顺目地跪在脚下,嘴里叨念着经文。
滕五转头张望,这里是自己神庙没错,但又有些微不同。大殿上本来已颜色发暗颂神壁画此时正色彩鲜亮,原本供奉着龙神神器地方变成庄严肃穆高台,而自己恰恰就坐在这台子之上。
回身看看,只见自己端坐椅子背后展开大幅扇面,蜿蜒曲折着木脉走向。仔细一看,这竟然是从一处古老树根中直接雕出来座椅,树木硕大根系在自己背后散开,蔓延在坚固墙面,平铺出一片令人惊讶根扇。帐幔从大殿棚顶直接落下来,在从下往上看去,好象一道道垂至彩虹。
"时间到了。"有人说话。只见一人从帐幔一侧走出,一双晶亮眼睛看着滕五,眼神中带着怜悯,也带着宽慰。
滕五一蹙眉,没有接话。
那人走上台子,鼓励般地拍了拍滕五手,"我看得到,你终究将回来。相信我。"
不知为什么,滕五从心里感到此人对自己并无恶意,而自己此前也确已经决定了什么要做事情,就等在自己眼前。
滕五鬼使神差地站起身来,那人微微一笑,走在滕五身前,领着滕五走下高台。
神官们诵经没有丝毫停止,滕五跟着这人向后殿走去,一路上没看见任何人,整个神庙好似只有前殿神官们还热闹些。
滕五看着前面人,又看看自己脚步,发现有些不对劲儿。那人一身朴素黑衣,上衣精干地束在腰中,下摆则随着脚步来回飘逸地摆动。相比之下,而自己一踏出脚,便能看见秀满金线、坠了白晶石鞋尖。
滕五停住脚步,看看自己身上,忽然发现自己正穿着一套华丽礼服。黑耀石从衣领开始顺着衣襟一路向下,在衣摆处分开。腰间束带上挂着整套黄金腰佩,脖子上也沉重得很。
这是……滕五忽然记起,这套一幅似曾相识,好象……好象就是自己刚到这个世界来时身上累赘,似乎每一颗石头都很值钱。
前面人也停下脚步,疑问地望着滕五,滕五抬头与他对视片刻,只听他一声长长叹息,"来不及了,亚岱尔,我们等不到希亚回来了。"
滕五胸口募地一痛,心中好象有人在说,是啊,我等不到他回来了。命运已经开启自己轨道,所有人或是神,都不得不被裹挟着往前走,不由自主。
"亚岱尔,我看得见你。"那人微笑着说,"我看见你站在神庙前,望着自己雕像。"
滕五眨眨眼睛,审慎地没有说话。可是,亚岱尔?这个人在叫自己亚岱尔?
那人压低了声音,依旧是满脸笑容,好象在告诉滕五什么稀奇有趣秘密,"我知道,那雕像是300年后才会有。人们会从极东海上找到两颗最美黑耀石来做你眼睛。"
滕五站着,不觉倒吸一口凉气,这到底是哪里?什么时候?我怎么了?
"我们走吧!"那人说,"拖得越久,对你就越不利。"
滕五看着那人,迟疑地迈动脚步跟随。但心中却警铃大作,好象明明知道有什么不对,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向前走。
脚下是熟悉路径,滕五汁熬,越过中间嘉蓝殿就是后殿,后殿是自己寝室和乌阳寝室,还有那曾经自己睡过千年水晶棺。滕五越走越犹疑,脑中两个世界记忆混杂在一起,忽而熟悉、忽而陌生感受在心中交杂。
终于来到后殿,踏进门,还没看见人,便听一个熟悉声音,"亚岱尔……"
声音中充满了悲伤和疲惫,但滕五还是想都不用想便知道,那是嘉蓝。
一瞬间,好象所有记忆都灌进了脑海中,那嗜睡病症就连玄冥都无计可施,所有线索都模糊不清,上古传说中那些虚无缥缈说辞也让嘉蓝他们丧气。只有希亚……滕五垂下眼帘,只有希亚不信邪,说什么都要依循上古传说去找解决办法,而现在,自己很快就要闭上眼睛,却看不到他最后一眼。虽不见得是永远,但以神时间来说都将是一段漫长岁月,更何况是人?
人……滕五抬眼看看站立在水晶棺前另一个人,嘉蓝憔悴脸上依然挂着硬挤出来笑容,可惜那笑只不过在嘴边形成几道僵硬线条,让脸上表情变得扭曲。
滕五心中难过,上前伸手抚上嘉蓝脸,"笑不出来就别笑了,别让自己在我眼里留下这么难看样子。"
嘉蓝募地一笑,嘴角却又将将收住,眼中满是伤心和绝望。
"嘉蓝!你可不是悲观人!"有人说话,滕五转头一看,好象是一个陌生人,却又好象自己认得。
"玄?"没等滕五反应过来,自己便脱口而出。滕五吃惊地看着那人,心中忽然会想,玄还是这么一幅没有表情表情,哪里有冥看起来和蔼可亲?想着,滕五目光流转,那边带着自己走过来人正探究地看着自己,和滕五目光一对,那人便冲自己笑开。
"这是没有办法办法。"玄说,"如果你们相信我医术,相信冥占卜,就不要磨蹭了!"
滕五眉头刚刚蹙起,便见冥笑吟吟地走过来,"快去吧!你自己也知道,你终将回来。不是吗?"
滕五看着冥,脑中乱七八糟记忆似乎有一刹那清晰起来,但就好像被等卷着树枝徒劳地挂在大树已经断裂枝杈上,只够微微使力,便又被卷走。
摆在眼前是一幅簇新水晶棺。滕五看着棺中那平整褥子,忽然有些害怕。不管记忆中那些纷乱东西是什么,自己总要在这里睡上一千年。千年之后,让他到哪里再去找一个嘉蓝?一个希亚?
"去吧!"冥笑嘻嘻地推着滕五,"这水晶棺能够保存你身体,几千年都没问题。最重要是,你身上毒需要它帮着你慢慢化解,你也不想自己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吧!话说四大陆上神还真没有这种死法呢!"
一说到死,嘉蓝也咬了咬嘴唇,上前握住滕五手,带着他走向水晶棺。滕五忽然转头,看向冥,"我会睡多久?"
一旁玄冷冷地说,"中毒越深,恢复就越慢。这还跟下毒人有关,普通人伎俩根本伤不到你,但若是神……"
"神?"滕五心中一动,"你是谁,是神在害我?"
"我是说如果。"玄依旧是没有变化表情,将原本会十分灵秀面容板得死死,"如果是神,那恢复时间无法估计。"
滕五没有说话,可感到嘉蓝握住自己手在不由自主地颤抖,怜悯之心不受控制地油然而生,"我会回来。嘉蓝。"
躺进水晶棺内,目之所及一切都变了形状,只有俯身在棺口嘉蓝,专注地望着滕五。
"我会回来……"滕五不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只觉得一阵困倦突如其来,猛然将自己砸晕,掉落进无边无际黑暗。
"滕五?滕五!"
滕五蹙蹙眉头,好象有人在叫。
"滕五!"
只听"咣当"一声巨响,滕五猛然睁开了眼睛,还没等弄明白怎么回事,自己身子已经被人粗鲁地拉起、抱紧,收紧手臂箍得身体生疼,耳边还是那人大声叫喊,"滕五!"
滕五重重咳嗽一声,那人顿时石化。滕五在箍紧自己手臂中挣了挣,才抬头看向各种表情在脸上变换卡斯,"你嚷什么?"
卡斯伸手摸了摸滕五脸,良久才长出一口气,"我以为……以为……"
"以为什么?"滕五推开卡斯手臂,转头冲后殿大门嚷嚷,"没事了!看够了就走!"
听到殿外虽然轻巧但还是能够听见脚步声,卡斯面色微红。"我以为,以为你又睡着了。"
睡着了?滕五心神一震,募地想起不只是梦境还是现实一连串经历,沉思了片刻,忽然说,"我得走,卡斯,我得离开。"
无法漠视
尊贵无比神庙后殿、水晶棺前,伟大龙神滕五坐在棺材里,靠在棺材沿儿,就好像靠在王宫龙神寝宫床前那张雕花软榻上。
同样尊贵卡斯王扶在棺材边,姿势别扭、一脸惊愕地望着滕五,旁边,那谁也不敢移动水晶棺盖一头落在地上,一头支在棺材沿儿,貌似海将地上坚硬台阶敲碎了一角。
滕五看着卡斯,卡斯看着滕五,良久,才低声说,"你说什么?"
滕五丝毫没有迟疑,重复说,"我得离开一段时间,有些事情我要弄清楚。"
卡斯探究地看着滕五,"什么事情?"
滕五深吸一口气,张了张嘴,又觉得很难解释。蹙着眉头想了想,说,"一千年前发生事情,说了你也不知道。"
卡斯审慎地看着滕五,试探地说,"是关于……那个亚岱尔?"
那个亚岱尔!滕五看着卡斯,原本阴郁重负心情忽然大好,邪邪地一笑,伸手勾住卡斯脖颈凑过去给了一个响亮亲吻,"是,就是那个亚岱尔事情。"说着,忽然又意识到了什么,皱起眉头,"你想起了什么?"
卡斯一摆头,"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片段,那些跟我无关。"看了看滕五,又说,"跟你也无关。你又不是他!"
滕五又凑过去,"那我是谁?"
"你是滕五!"卡斯定定地看着滕五,"你是我终身伴侣,唯一情人!我不是诺威王,你也不是亚岱尔!"
"哟!现在你也懂得对伟大龙神不敬了?还敢直呼其名?"滕五挑起眉毛。
"我不是……"卡斯直觉地反驳。
"很好!"滕五打断卡斯,轻佻地拍拍他脸,"这么长时间来专心事,也没忘记我是谁!"说着,单手撑起身子跳出水晶棺。
"滕五?"卡斯跟上来。
"但是我还是要走!"滕五说,"反正你也很忙,就不如你先忙你事情,我忙我事情。"
见滕五迈步往外走,一副根本不打算商量神情,卡斯一把将他拉住,"我不是有意冷落你,我是……"
"冷落?"滕五挑高了声音,转头看向卡斯,嘴角带着笑意,缓缓靠近,"你是说,因为你忙于家大事而冷~落~了我,我才要走?"
卡斯看着滕五嘴角略带讥诮笑容,忽然一阵心慌,猛地揽住滕五拥进怀里,"不管是因为什么,我真心请求,请你不要离开我。"
对卡斯充满这个世界怪异腔调说法,滕五本想哈哈大笑,可是嘴已经咧开,却笑不出来。从没想到,平日无聊看历史传记中某某公爵对某某小姐诉说衷肠话,会从卡斯嘴里对着自己说出来。
表情僵硬了片刻,滕五还是也伸手搂住卡斯肩膀。不管这是欧美腔还是文艺腔,滕五知道,这都是卡斯真心表达。不管在哪一个世界中,真心都是如此稀少,少到自己或许都已经忘记了那有多么可贵。
"卡斯?"滕五也认真地说," 我不能蒙住自己眼睛自欺欺人,我也有事情需要处理。只是离开一段时间,就当作我去旅行,看看苍龙其他地方,不久就会回来。"
卡斯沉默片刻,问道,"你要去哪里?"
滕五深吸一口气,"雷卡特城。"
"雷卡特?"卡斯握着滕五肩膀稍微推开,一双宝蓝色眼睛带着焦虑神情望着他。
"我打算和兰顿公爵一起去雷卡特城。"滕五有话直说,"有些事情我不能视而不见。"
"什么事情?"卡斯眉间拧在一起。
滕五看着卡斯,"比如说,我为什么会在着水晶棺里沉睡千年。"
滕五没有什么耐心对卡斯进行深刻动员工作,只是因为、所以地将自己决定来回说了两遍,离开格里兰前往雷卡特事情就算是定了下来。
知道滕五决定,兰顿微笑着躬身行礼,说立即回府准备。而卡斯则明显减少了处理事时间,一有空就回来陪伴滕五。不管滕五是在寝宫还是御花园,甚至在神庙,卡斯都会追过去。只是每当滕五在水晶棺中醒来,都会看见卡斯担忧眼神。
"放心吧!我不会又睡过去。"滕五拍拍卡斯手。
"为什么要到这里来睡觉?"卡斯问道。
滕五一笑,"我想要记起更多事情。"
自从发现水晶棺是获得记忆好去处,滕五便开始常常到这里睡午觉。于是,记忆再不是令人难辨真假片段,而是高速回放电影,另一个人从少年到青年岁月被展示在眼前。所有经历和细节都那样令人印象深刻、感同身受。
感同身受,滕五深吸一口气,但也只是感同身受而已。过往记忆中带着淡淡疏离,不管怎样看,都像是在看别人故事。而弄清楚事情来龙去脉则仍旧是自己责无旁贷任务,滕五蹙起眉头,好象……在不知多久从前,那个亚岱尔也就是这么想。变得更加强大、更有勇气,一切另人疑惑谜团就留给今后自己。
原本沉睡在水晶棺中滕五忽然手臂颤动,猛地醒过来。大口大口地吸气,眼神迷茫地看着神庙后殿房顶上能工巧匠留下來雕刻、绘画,良久,才平缓了呼吸。
滕五无神地躺在棺内,有些疲惫。一连几次都是这样情形,不管找回来记忆从何开始,都会在一片黑暗中结束。那黑暗就好像重压在自己胸口大石,令人窒息。每次都是在胸中空气即将耗尽,自己慌乱地挥手挣扎时才发现,原来已经被关在一个狭长箱子当中,而不管经历几次,都是从心底升起恐慌和绝望,也总是在最后一刻才恍然大悟,原来一切都是……
滕五丧气地翻了个身,最后结果总是在清醒前一刹那戛然而止。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滕五眨了眨眼睛,发现这天水晶棺旁没有卡斯。原本就不算愉快心情又掉落一挡。看来有些事情,还真是不能形成习惯。
滕五闭了闭眼睛,回想这几日梦境,觉得所有一切都好似在催促自己,要快!快点,再快点……也许,滕五想着,真也许,那些爱恨情仇也都曾经是我经历。谁规定过,人只能拥有一世记忆?也许自己就是哪个没有喝下孟婆汤异类。
王宫侧书房内,兰顿正微笑着向卡斯施礼。站在一边安德烈看着,由衷微妙感觉,兰顿嘴角带着得意笑容,看向卡斯眼神带着挑衅,就连施礼姿势也好似在嘲讽。而卡斯,一看见兰顿便神色一沉,好象在看什么自己明明讨厌,却不得不关注东西。
"臣已经准备妥当,龙神陛下一声令下,即可启程。"兰顿将手中卷轴交给安德烈,安德烈又呈给卡斯。
兰顿看着卡斯打开卷轴沉脸观看样子,又瞥了瞥摆在书房桌上摞得老高得卷轴,扯扯嘴角。心说,嘉蓝总是会做个称职君,哪怕只是装模做样。
卡斯看过了卷轴,扬手扔在一边,又将手边另一个卷轴递了过去,安德烈接了,转手交给兰顿。
"海族来袭虽然没有遭到重创,但家已露疲态。格里兰城和南方沿海需要更加坚固防御。"卡斯看着兰顿说,"听闻雷卡特城西边华斯特山出产适于建筑工事黏土,龙神陛下返回都城时候,烦劳带回一些,越快越好,时间不等人。"
兰顿看着卡斯,眼中闪烁着有趣神情,站在地上,也不打开卷轴看看,但笑不语。
卡斯一蹙眉,"怎么?"
兰顿呵呵一笑,"陛下!华斯特山上黏土虽不如离格里兰城更近黑焦山,但我雷卡特城中百姓都愿意竭尽全力为家效力,为陛下效忠。不过……"兰顿话音一停,脸上笑容更加玩味,"不过黏土是否能由龙神陛下亲自送回,臣可做不了主。"
卡斯瞪着兰顿,安德烈也不禁对着天棚上雕饰翻翻白眼。心说陛下啊!您这点小心思也太过明显了吧!
兰顿带笑看着卡斯,却见卡斯严肃脸上也露出笑容,"若是龙神陛下想畅游南部,那么就请兰顿公爵护送黏土回都城吧!"
安德烈听了一挑眉毛,兰顿脸上则缓缓浮现出深沉神情,"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什么?"卡斯正色看着兰顿。
兰顿冷笑,"以前,你是算准了他离不开你,便为所欲为,伤他心!现在,他变强了,你就开始对他束手束脚!怎么?他是没有离开你自由,还是没有离开你能力?!"
"放肆!"卡斯一拍桌子,不假思索地抄起手边卷轴便朝兰顿扔去,兰顿闪身避开,冷哼一声,"你倒是越来越退化,幼稚得可以!"
安德烈看着苍龙两个地位显赫人在打嘴仗外加扔东西,心里有些认同兰顿所说"幼稚"。虽然身份是卑下奴仆,但还是出来打了个圆场,"陛下!看时间,龙神陛下就快回宫了!"
卡斯闻言深吸一口气,走下台阶,站在兰顿跟前,眼睛直视着眼睛,"他不会离开我!我也绝不会退让!"
兰顿知道卡斯所说"离开"是什么意思,看着卡斯良久,笑意缓缓在嘴角浮现,"话不能说得太满。"兰顿边说边退后,"说不定,龙神陛下会在以后日子里喜欢我服侍。"
说完,兰顿 "哈哈"笑着,转身离开。
滕五一进宫门,便见兰顿从里面走出,嘴角带笑,好象刚刚看到了什么有趣事情。
看见滕五,兰顿笑道,"那个老安德烈说还真对,你回来了。"
滕五跳下白色母马艾玛,"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说着,兰顿呵呵一笑。
"笑什么?"滕五摸了摸温顺白马。
兰顿看着白马,眼神闪烁,"笑卡斯那张铁青脸。"
记得回来
站在书房中,卡斯看着兰顿离去背影,追了两步。脚下一顿,踩到了自己时才扔出来卷轴。安德烈连忙上前将卷轴拾起,"陛下!"
卡斯咬了咬嘴唇,一把拿了卷轴,回身放回桌上。
并不是自己幼稚,而是一看见兰顿,就控制不住自己内心慌乱。好象那是自己天生敌人,
总是会在一边窥伺着,争夺却并非权位。曾经敌人卢修正陪在乌阳身边吧!卡斯叹气,而自己滕五却要离开,还是那个兰顿陪着。
兰顿也好,滕五也好,他们所说记忆卡斯不是没有,而好象在某个记不清时候被按下了闸门,千年前世界通过一个个片段展现在眼前,深印在脑海。斗争、杀伐,还有王位巩固和情感背弃,那些也许是真,但与他卡斯无关。不管伟大诺威王为了家牺牲了什么,他卡斯却早已明确了此生目标。
不能再失去了……卡斯想,母后、父王,童年快乐和王子尊严,这些都一再失去之后,滕五那好像一缕照进腐朽生命阳光,绝对不能再失去了。
"他回来了吗?"卡斯坐在桌前,批了一摞卷轴,在许久沉默之后,忽然问道。
安德烈不用想也知道"他"是谁。"陛下,龙神陛下已经回宫。下午在御花园里跳了一段神舞,刚才叫人到卢修亲王府询问大祭司情况,传信说是否能够去探望。"
卡斯原本正在整理卷轴双手一顿,泄气般地将眼前卷轴一扫,"叫伊丹大人来,就说今后七天奏折都由他来批阅,有要紧事情再来找我!"
安德烈自然知道自己从小服侍到大卡斯陛下在想什么,低头称是。犹豫片刻,又小心翼翼地说,"是否吩咐御厨房,今晚做些不一样花样儿?"
"怎么?"卡斯抬眼。
安德烈暗暗叹气,说,"今天可是春神临世日子,虽然不是什么大节气,但是对龙神陛下来说……"
没等安德烈说完,卡斯便连忙挥手,"快叫厨房准备,菜色要有好兆头!"
安德烈称是退下,卡斯也快步走出书房,外面伺候人见了都躬身行礼,卡斯看也没看,出了大殿直奔后面寝宫。
寝宫里,滕五刚刚沐浴出来,歪在榻上。春天天气很是柔和,春风吹在散落长发上,几缕发丝飘起来。
卡斯挑了条小径直接穿到寝宫窗前,正好看到滕五慵懒身影。好象在一页页翻看着什么,低垂着眼帘,睫毛在脸上留下迷人暗影。卡斯看着,脚步不知不觉停下来,刚才一只纷乱心也渐渐平缓,只要有他在,生活中每分每秒都将令人心安。好象只要他在,这个世界便会有自己节奏和韵律。哪怕他明明是个激烈、强悍人。
滕五在翻看此前没有费神研读册子,就是那个一开始就告诉滕五已经变成"畜生"那本。一页页,滕五徒劳地想在那位亚岱尔留下笔迹中找到一些似曾相识痕迹,无奈,这个怎么看都完全是另一个人思绪。
合上册子,滕五叹气,无意间转头瞥向窗外,一眼撞进卡斯深情眷恋眼中。两人对视良久,谁也没有说话。
终于,滕五将手里东西放到一边,起身走到窗前,手肘支在窗棱上,笑眯着眼睛,冲卡斯勾勾手指。卡斯一愣,脚步不由自主地移过去。只见出浴不久滕五脸上还带着殷红颜色,微湿长发垂在脸颊旁边,再加上乌溜溜黑眼珠,显得整个人从未有过可爱。
可爱~~~如果滕五知道此时卡斯脑中在想什么,他绝对不会象现在这样抓着卡斯衣领,来那么一个强势热吻。滕五看着卡斯吃惊样子,嘴角一弯,干脆扶住他后颈,将卡斯口中里里外外都享用了个遍。
一个在窗里,一个在窗外,有不小心从这条小径经过内侍、宫女都知情识趣地退后。龙神陛下眷顾卡斯王事情在宫中已经不是秘密,照拂卡斯王寝宫内侍们几乎看不见自己君,反倒是在龙神寝宫侍奉内侍们每天要伺候两位贵人。
在滕五主动送上红唇那一刻,卡斯便禁不住心中满足地叹息。这个人、这个神,永远是如此令人悸动。吻着吻着,两人呼吸都深沉起来,滕五也觉得自己身上开始发热,恨恨地咬了咬卡斯嘴唇,卡斯吃痛眉头一蹙,滕五瞄了一眼,心说,这该死迷人蓝眼睛。
两人嘴唇湿润地分开,蓝眼睛深深看进黑眼睛,卡斯伸手搂住滕五想继续,忽听滕五问道,"为了什么气青了脸?"
卡斯眨眨眼睛,这个跨度有点大。"什么?"
滕五轻轻拍了拍卡斯脸,"兰顿说。"一提到兰顿,滕五便再次有幸看到兰顿所说"铁青
脸"了。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但卡斯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搂着滕五双臂骤然收紧,嘴唇在滕
五耳边厮磨。
滕五刚想说话,卡斯便抬手捏住他下颌,嘴唇又压了下来。和刚才温柔吮吸不同,这一次就好像一团风暴席卷了滕五口腔,唇舌之上都带着尖利情绪,辗转吮吸,想要更多,滕五费力地喘息着,卡斯好象就连自己呼吸空气都要抢夺。
一记长吻下来,滕五身子发软。卡斯抱着滕五,手掌一支窗棱,飞身跳进房内,抱起滕五就往寝室走,看见内侍和侍女就大喝一声"出去!"当滕五被放上床榻时候,整个龙神寝宫已经没有了宫人。
脊背贴上柔软床榻,眼前是卡斯紧随身体,滕五是不在意大白天做点喜欢做事情,可卡斯突然发飙多少有些令人不解。
"你是我!"卡斯吻劈头盖脸落下来,原本就一身单衣袍子滕五很快就□了身子。金黄皮肤上还带着沐浴时湿润水气,好象吮吸舔舐每一口都能尝到滕五身体透出清新味道。
从滕五眼睛开始,卡斯吻一路向下,亲过了脸颊,舔过了嘴唇,含过了下颌……卡斯知道如果亲吻滕五后颈,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摆头;知道如果重重地吮吸胸前凸起,他肩膀就会畏缩;知道如果在他小腹流连,他身体便会颤抖着弓起。卡斯亲吻着,叹息着,手掌抚过每一寸肌肤都是自己钟爱和渴望。最后卡斯含住滕五下身,便听到滕五一声几不可闻呻-吟。
滕五克服着卡斯带来纷扰,深吸一口气,挺起上身,一把拉住卡斯。
卡斯询问地看着滕五,滕五呼吸不稳地说,"你觉得,到现在你自己还衣冠楚楚,合适吗?"
卡斯眨眨眼睛,只见滕五已经上手撕扯自己华丽长服,白耀石做衣扣在滕五撕扯下纷飞。在这个时候,不管是滕五微微喘息,还是衣扣落在地上发出轻微响声,都能够挑动卡斯敏感神经。
很快,代表着尊贵地位君主长服落在地上,当卡斯用自己全身来感受滕五时候,也不禁发出满足叹息。
激情有时候不需要酝酿,只需要迸发。不用语言,滕五也能从卡斯指尖感受到他涌动情绪。这就象是一场甜蜜磨人马拉松,卡斯恨不得连滕五每一根头发都能吻到。从前身到后背,不管是何种隐秘之处,卡斯都在用舌尖描摹。
在漫长亲吻中,滕五开始觉得不满足,总是愤恨地扯着卡斯金发,又总是在他唇舌攻势下放软了手脚。
"卡斯!你这该死!快点!"滕五在喘息中威胁显得绵软,卡斯用口含着滕五猛套几下深喉,随即放开,握着滕五腰际,猛冲进去。
"啊!"滕五失控地叫出声来,这种带着疼痛快乐总是让人辨不清方向。但紧跟着几下深捣,又让滕五发不出声音来。
"哦!"卡斯也忍不住悸动,压着滕五双腿抱紧滕五,"你是我……我神……"
此前漫长前戏让最终接触充满激情,好象从第一下深入开始,两人就开始闭着眼睛摸索快乐。不用思考,不用技巧,这个时候不管是蛮力也好,直觉也好,最原始律动就是最美索取和给予。
滕五微张着眼睛和嘴唇,随着卡斯律动而颤抖,发出虚弱声音,有几下冲得狠了,便伸手抓着卡斯肩膀,刚刚瞪起来眼睛又随着接踵而至贯穿而难耐地眯起来。
整个寝室一片旖旎风光,就连站在寝宫门口内侍们都似乎能够听到春风送来声音。
卡斯找准了要点,一阵猛冲,滕五浑身颤抖着"啊!"地一声沾湿了自己小腹,还没等喘匀气息,便被卡斯就着相连姿势,翻了个身。紧接着,卡斯便又冲了进来。
"嗯……"滕五将自己呜咽声音埋进枕头里,卡斯则不断亲吻着滕五后颈和脊背,在感到身下身体开始震颤时候,猛地深捣,让他迎来更大震颤。滕五死死抓着身下被褥,随着卡斯动作扬起脖颈,身后那温热嘴唇总会告诉他,在这片起伏海浪中,自己并不孤独。
天色渐渐灰暗,龙神寝宫门外,从别处赶来安德烈也等候多时。在宫中讨生活,人人都练就了一番铜墙铁壁本事。门外,不管是内侍还是侍女都静静地站着,哪怕里面传出声音足已让人面红耳赤。又过了一会儿,原本低沉隐约声音变得高亢起来,几个响亮颤音过后,又是一片平静。想来原本还压抑着情绪攀到最后,已经是顾不得那些了。
安德烈低声询问,此前准备浴汤是否已经妥当,两边内侍颔首应答。果然不久,便听里面卡斯王在吩咐,"有人吗?"
安德烈连忙进去,"陛下!浴汤已经准备好了。"
"嗯。"卡斯答应着,接着是一阵细琐声音。等听了人声已经往寝宫侧旁浴室去,安德烈连忙叫人进来,将两位贵人乱成一团床铺撤换整理。扔了满地衣服和床上仍然湿润液体,都好象在说明刚才是怎样激情。
等卡斯抱着滕五回转,发现整洁床铺上已经备好了新衣。伺候着滕五穿上,卡斯捞起滕五脖颈又是一记长吻。滕五无力地靠在卡斯身上,怏怏地想睡觉。
"别睡!"卡斯吻着滕五鼻子眼睛,"今天可是春神临世。"
"什么?"滕五慵懒地睁开眼睛,只见自己和滕五都靠在窗边软榻上,内侍早已将桌子搬到榻前,安德烈正优雅地将一碟碟佳肴摆在桌上。
最后将一壶酒放在卡斯手边,安德烈知情识趣地冲内侍和侍女们招招手,带着人下去了。
滕五下午如此忙活了小半天,看见吃也确是饿了。伸手抓起筷子就要夹菜,却被卡斯拦住。卡斯倒了两杯酒,塞了一杯在滕五手中,两杯相碰,看着滕五良久没有说话。
滕五自顾自将酒倒进口中,这个世界酒远没有二锅头烈性。径自吃了几口才,卡斯依旧不作声。良久,才听卡斯低声说,"记得回来。"
正文 滕五告别
滕五自然不知道什么是春神临世日子,卡斯也只是说,这个日子不算大节气,但是对应和着春天时节龙神来说,却别有意义。
是吗?滕五翻翻白眼,在卡斯怀里找了个舒服姿势,有一搭无一搭地吃菜喝酒。窗子开着,和煦春风时而吹佛进来,在那样激烈"运动"之后能够舒适地歪着,还真是惬意。
"记得回来。"卡斯低声说,滕五转头看进卡斯宝蓝色眼睛,眼里有自己不会错认情愫。滕五心中一动,脸上却依旧嬉笑,"要我回来?可以!有个条件!"
卡斯眉头一蹙,"怎么?"
滕五伸手搂过卡斯脖颈,笑着说,"你让我上一次,我就尽快回来,绝不耽搁。"
卡斯看着滕五,轻轻叹气,不管自己对他感情是怎样深沉醇厚,这个黑发黑眼美人却总是在不着痕迹地调笑,让人心七上八下,为了那一句不经心言语和若隐若现笑意,让自己心跟着雀跃,或是发疼。
凑上去,细密地吻着,卡斯偏头含住滕五耳珠,"你想怎样都行。"
滕五深吸一口气,慵懒地靠在卡斯肩上,心中暖意荡漾开来。你想怎样都行……好像从没有人对自己说过这样话。不懂事时候,看见是母亲幽怨脸,等到了记事时候,便被带到常青会会长面前,有人告诉他,这个彪悍男人就是自己父亲。
每一刻都在斗争和相杀中度过,不是要了别人命,就是要想办法保住自己命。每一步都不能行将踏错,拥有地盘是老一辈、小一辈兄弟们拼出来,想要更多,就得流血流汗。
滕五闭上眼睛,真没想到,在这里,会有人告诉自己,"你想怎样都行。"滕五长叹一声,这就叫做由俭入奢易。看来,没有人是天生冷血残酷,是人也都会喜欢这样温暖无拘怀抱吧!
"滕五?"卡斯紧了紧抱着滕五手臂。却听滕五一笑,"在我走前夜,你可要把自己洗干净了放在床上。"
说着,滕五推开卡斯紧拥身子,挑衅地咬住他嘴唇,"让我好好享用……"
滕五要走消息暂时封锁着,可兰顿即将回转雷卡特消息已经散遍了整个格里兰。在一场海族来袭恐慌过后,格里兰城中有实力贵族们又拖家带口地回来,甚至已经在为欢送兰顿公爵做好了举办宴会准备。
这一次,在"宴会大战"中出风头甚至不是哪一家贵族,而是新近得到卡斯王眷顾富贾苏依顿家。在和贵族居住区相邻富商街区,苏依顿家气派宅子中专门辟出一个大厅举行舞会。参加舞会不仅有格里兰成有名商贾,还有远道而来南方客商。
苏依顿也算是斗胆邀请了贵族们参加,而贵族们在卡斯王一纸贺电下打消了疑虑,一些小门小户贵族们倒也给面子登门。贵族和商人之间生活水平原本相差不多,如今在政治上界限也开始在新王推动下变得模糊起来。
传统贵族们对此扼腕叹息,觉得是辱没了贵族们尊贵地位,一些开通人士则接受了这样变化,毕竟在难当头,以苏依顿为首商贾们贡献了自私贵族们都无法给予力量。
八卦是永远兴盛力量,不管盛世还是乱世。兰顿要走了,那么兰顿家小姐奥菲利亚是跟着兄长回到南方,还是能够留在格里兰城某个享有殊荣家里?
朝堂之上,卡斯曾经对兰顿家拒绝已经传到了民间,为了挽回奥菲利亚小姐清誉,在卡斯授意下,王宫中另一个消息席卷了整个都城。卡斯王正在得到龙神眷顾!卡斯王起誓要终身侍奉龙神!
顾不得探究其中暧昧含义,整个格里兰城人们都在为天上龙神眷顾人间王者而庆幸,甚至有人把这当做凶猛海族退却主要原因。开什么玩笑!我们格里兰,乃至整个苍龙都是受到龙神眷顾呢!
送行宴会一场场地进行,卢修拿着新收到帖子进了卧室,略显消瘦乌阳正靠在床上看书,低垂着睫毛因为听见声音而扬起,深褐色眼睛飞快地撇瞥一眼卢修,又回到书本上。
卢修就当做没看见乌阳神情,凑过去,拿走乌阳正在看书,"这么沉重书籍,以后别放在膝上看了,小心扯到伤口。"
书忽然被拿走,乌阳眼睛和双手一时间不知道往哪里放,卢修很快便握住了乌阳手,拿了请帖放在他膝上,"大夫说你已经可以四处走动了。觉得闷话,我们就去参加个宴会,去去就走,不会劳累。"
乌阳轻轻动了动,想抽回自己手,无奈卢修握得紧,半分也没有移动。乌阳放弃了努力,任他握着,拈起了一张张请帖,"兰顿公爵要离开?"
卢修一笑,"兰顿有自己封地,作为族长,他是不能离开雷卡特太久。"
乌阳眼神闪烁,轻声说,"那奥菲利亚小姐也跟着兄长离开吗?格里兰城中便有小姐良配。"
卢修惊奇地看着乌阳,脸上带着好笑神情,"你怎么也开始关心这些了?最近城里传得沸沸扬扬,大小贵族儿子们都在使尽浑身解数,看谁能将奥菲利亚留下。"
乌阳要要嘴唇,嘴角微弯,"那些贵族怎么能比得上亲王呢?"
卢修一愣,乌阳又说,"其实,殿下不是早就向兰顿公爵表达了心意?卢修亲王殿下和蓝遁甲奥菲利亚小姐堪称良配,这在格里兰,并不是秘密。"
卢修脸色渐渐沉下,他看着乌阳低垂着小脸,带着微笑说自己和一个女人暧昧传言,夸奖言语就好像在自己心上割了一道不轻不重口子,虽不致命,但鲜血直流,火辣辣地疼。
乌阳忽然蹙起眉头,握在卢修手中自己手开始承受微痛力道,只听卢修严厉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再说一遍?!"
乌阳不说,死咬着嘴唇挣扎着要把自己手抽出来,卢修一边紧紧握住,一边又怕他将难得愈合伤口扯开,干脆一把揽住乌阳肩膀,将整个人牢牢固定在怀里,让他动也不能动。
乌阳徒劳地费力,终于无奈地靠在卢修怀里,微微喘息。
"你到底怎样才能相信?"卢修急促地说,"我说过,我只要你,只要有你就好了!你要赶快好起来,我会和卡斯说,让他见证……"
"你拒绝了我。"乌阳忽然轻声说,卢修一愣,乌阳说,"你早就拒绝了我。你利用我想谋权篡位,利用我让海军相信你才是天命所归,你把我说话当做耳旁风,吹过了就过去了……"
"乌阳?"卢修讶异地抬起乌阳脸,这是乌阳在清醒过来后第一次谈到海族入侵那天事情。他深褐色眼中已经湿润,但还倔强地不让泪水掉出来。
"那风也许你并不在意,但是同样风也不可能吹过同一片大地。"乌阳说,"卡斯王虽然已经下了旨意,但我获得了自由并不意味着就要接受你好意。"
看着卢修,纵然眼中噙着泪水,但乌阳依旧直视,"这就是我想对你说。"
卢修眨眨眼睛,忽然笑了,捧着乌阳脸,吻上他眼睛,乌阳想挣脱却身上乏力,只能闭上眼睛,任卢修吻去微咸泪水。温热触感在双眼停留,然后轻巧地点过鼻尖,接着便深入到他未来得及紧闭嘴唇,唇舌突入,乌阳不由自主地接受着卢修热情,直到吻到舌尖麻木,才无力地靠在卢修怀里喘息。
"你有精神发脾气了!我真是高兴!"
"我要回神庙……"
"养好了身子再说。"卢修抱着乌阳,自顾自地微笑。
只听有人敲门,卢修应了一声,毫不在意奴仆看见自己和乌阳亲密姿态,乌阳无奈地将脸转进阴影,总人亲王府上上下下都已经对此习以为常并把自己当成府中最尊贵人,但自己还是不能释然。
"殿下!"管家有礼地禀告,"宫中信使传信,龙神陛下和卡斯王陛下不刻驾到。"
"陛下?"乌阳也顾不得羞赧,推开卢修,转头看向管家。
管家深深一礼,"是,大人。信使还专门询问了您健康,说龙神陛下是专门探望您。"
乌阳一笑,整个人顿时都有了生气,兴奋情绪就连靠在旁边卢修都能感受到。卢修心中有些不快,那位龙神简直就是乌阳精神支柱。那么艰难治疗过程中,只要自己说一句,这是龙神陛下亲自吩咐,再难喝药,乌阳也会带着微笑喝下去。若是自己主意,虽不至于推三阻四,但磨磨蹭蹭,最后皱着眉头吞下去那是一定。
因为要见龙神,卢修坚持亲自服侍乌阳更衣,乌阳也没有执拗地反对。等卢修扶着乌阳站在王府门口,沐浴着春日阳光时,滕五和卡斯也骑着马到了。
"乌阳!"滕五老远便见乌阳站在门口,连忙策马奔去,跳下马来。仔仔细细看了看,呵呵笑了,"看来卢修把你照顾得不错啊!"
见到滕五,乌阳便好像见到了生命中阳关,也顾不得滕五说了什么。这边已经缓缓跪倒,弓起姿势牵扯了胸前伤口,乌阳忍不住一蹙眉。
没等乌阳跪下去,滕五便一把扶住,"刚刚好些,你可别再出什么状况。"
卡斯也已经跳下马来,身后跟随仆从则在小步快跑,追上两位苍龙最为尊贵人。
卢修看了看卡斯,躬身施礼。卡斯一点头,算是还礼。几人被奴仆们簇拥着进了王府,会客厅里已经准备妥当。卡斯和滕五上座,卢修小心翼翼地扶着乌阳靠在软榻上,自己也坐在了塌一边。
滕五好笑地看着卢修对乌阳照顾,说,"我是来看乌阳,让我们单独说话。"
卢修看看滕五,点头称是。卡斯也站起身来,"我还从未欣赏过亲王府最有名气金烈花花园呢!"
卢修别有深意地看了看卡斯,伸手做了个"请"姿势。卡斯信步跟上。
会客厅里只剩下滕五和乌阳,滕五亲近地坐到乌阳塌上,拍拍乌阳肩膀,"你好好靠着!"
乌阳看着滕五,只是叫了声"陛下!"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看来你把卢修□得不错啊!"滕五笑道,"怎么样?渐入佳境?"
乌阳急红了脸,"陛下,乌阳不敢……"
"卡斯和我都已经下了旨意,你爱谁,想跟谁一起生活都没关系。"说着滕五深色有些暗淡,"我可不想再看见一个曾经大祭司,苦恋都兰王后一辈子,却只能拥有一幅小像。"
乌阳也觉得伤感,但还是犹豫地说,"卢修亲王殿下和我并不是一回事。"
滕五看着乌阳,"你不原谅他?"
乌阳咬咬嘴唇,"谈不上这些。"
滕五一声叹息,"乌阳,我要走了。"
"什么?"乌阳吃惊地看着滕五,眼中甚至带着些许恐慌。
"我要到雷卡特城去一趟,和兰顿公爵一起。"滕五说,"有些事情我要弄清楚。一千年了,现在再寻找答案,有些费事。"
乌阳脱口而出,"我跟着陛下一起!"
"你就牢牢实实呆在这里。"滕五说,"没有了龙神格里兰城,不能再没有大祭司。"
乌阳看了看滕五深色,微微点头称是。
滕五看着乌阳,说,"既然喜欢他,就试着去原谅。放开自己心,自己也会快乐。别到了要分离时候,才发现难以割舍。"
乌阳闻言垂下头。滕五则撇了撇嘴,募地发现自己刚才话颇为语重心长,不禁打了个寒战,没有了常青会中压迫着神经刀光剑影,自己还真是越来越……娘了。
金烈花在寒冷冬日显得神秘妖冶,但在春天阳光下,也能让人能看出勃勃生机。花枝在微风中摇摆,嫩绿花叶跟其他植物没什么两样。花园里仆人都已经退下,理查王两个儿子,一个君主,一个亲王走在花间小径上。
卢修看着金烈花,忽然自嘲地一笑,"有时候,最被浅显道理也最难被理解。就好像着金烈花,一年四季都能开放,坚韧得几乎让人觉得那不再是普通花。其实,再怎样特别,金烈花也只是一种花而已,和别花卉没什么两样。"
卡斯疑惑地看着卢修。卢修又说,"人也一样。不管怎样地与众不同,也都是人。既有别人都有弱点,也和别人一样权利。"
卡斯听了,一笑,"你是在说我?"
卢修点头,"仔细想想,你也没有什么招人厌烦地方,唯一不同,就是你不是深发深眼,可是那又怎样呢?"
卡斯低垂着头,手指拂过金烈花花瓣,低声说,"我还记得,很小时候会跟在你后面玩耍。又好像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变了。"
"我们是怎么走到现在,有时候也觉得奇怪。"卢修说着,笑了,"居然还真刀真枪地打了一场。"
现在两人再想起那天海军叛变、攻门决斗,都好像是大梦一场。"那天到最后,我已经忘记是为了什么而战。"卡斯说,"只想要赢而已。"
卢修撇撇嘴,"也许我们早就应该这么打上一架,什么也不为。"
卡斯笑着,点头。看着春日阳光洒向偌大花园,好像在喃喃自语,又好似漫不经心地一问,"卢修,你会成为一个好王吗?"
卢修心头一震,"你说什么?"
正文 回望都城
没过多久,龙神陛下即将远游消息便传了出来。因为用于龙神神庙不仅仅是格里兰城,龙神临世之后,也理应到同样拥有神庙雷卡特城去巡游。由此,兰顿公爵在百姓中声望更高了一层,贵族们也都对兰顿家颇受龙神眷顾事情十分艳羡。
已经举办过宴会家族,还会在兰顿出行前再拜访一次,还没举行宴会家族则是倾尽所能,将宴会办得更上档次。当然,除了各家宴会争奇斗艳,贵族青年们对奥菲利亚追求也更加猛烈。
"怎么样?会不会很享受?"滕五口中咬着春天刚刚舒展青草,问道。
一身盛装进宫奥菲利亚笑了,"陛下还是这么风趣。"
滕五瞥了一眼奥菲利亚,"装什么?知道你不简单!现在就要应了你那句话,得意吗?"
奥菲利亚微微屈膝,"陛下!那刻在神庙上话语可不是小女说。祖上传下来书籍中说,那是龙神自己预言。"
滕五深吸一口气,有些自嘲,"是啊,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一千年前事情了,我早就忘了。"
奥菲利亚微笑着跟在滕五身边,忽然问道,"陛下,青草好吃吗?"
滕五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作为一位高贵兰顿家小姐,是不应该问这样问题。不过,春天刚刚生长出来青草不好吃,好吃是草芯儿,带着点甜。"
奥菲利亚一笑,没有接话。滕五又问,"今天为什么进宫?"
"卡斯王陛下召见。"奥菲利亚说。
"说了什么?"
奥菲利亚偏头微笑,"看来,小女不能陪伴龙神陛下前往雷卡特城了。"
滕五停住脚步,"怎么?你有了心仪男子?"
奥菲利亚羞赧地微微垂头,"承蒙陛下关心,心仪男子还没有,不过卡斯王陛下似乎坚信,在格里兰城某个角落,那位非凡男子在等候着我目光。"
"他要把你留下?"滕五恍然,哈哈笑起来,"还是那么不放心兰顿?"
"正是。"奥菲利亚含笑,心领神会,却也并不在意。
滕五在花园里走着,眼角余光观察着这位贵族小姐,心里却不由不想,这位奥菲利亚又是哪一个转世而来。
"陛下!"
滕五转头,安德烈远远站在花园边上,"陛下!卡斯王陛下请您共进午餐。"
滕五转身冲奥菲利亚一笑,"那么,兰顿小姐,不送了。"
奥菲利亚躬身施礼,等再抬起头,就见滕五已经离开。
尽管日子是卡斯一天一天数着过,最后还是不可避免地迎来滕五出发那一天。
一大早,安德烈便亲自带人来到滕五寝宫,所有出行物件都已经整理完毕,就差眼下帮着龙神陛下整理仪容了。
因为料想分别前夜,两位贵人一定会别样激情,所以安德烈干脆吩咐伺候内侍们守在寝宫门300尺开外,还打破以前宫中规矩,将克伦府铃铛再次启用。只要贵人们有需要,哪怕在300尺开外也能听见清脆铃声。
寝宫门外神辇已经准备妥当,厚厚垫上软软褥子,不管谁坐上去都会觉得舒适。
安德烈在内室外面喊了声"陛下",便听到滕五声音准许入内。走进内室一看,只见滕五神清气爽地穿着单衣正在擦脸,帐幔重叠床上隐约还有一个人影,那是⋯⋯卡斯王?
安德烈没有多嘴,只是一边侍奉一边控制不住地瞄向大床。滕五见了,一笑,"卡斯昨夜很是劳累,让他多歇歇。"
安德烈狐疑地看了一眼滕五,低头称是。
很快,滕五就已经收拾妥当。若不是因为出城时还要面对仰慕龙神老百姓夹道欢送,滕五根本就是一身骑装就好。
清淡早餐已经端进了房中,虽然前前后后有若干内侍伺候,但都几乎不发出令贵人们心烦声音。滕五吃罢早饭,挥挥手让安德烈带人都出去,自己撩开帐幔,坐在了床边。
卡斯依然在睡着,滕五看了看,不怀好意地伸手摸进被子,迅速找到要紧地方,一根手指便插了进去,还搅了搅。
卡斯吃痛,蹙眉醒转,朦胧之间见滕五一身华丽装束,立刻就清醒了过来。
"什么时候了?"卡斯说着就要起身,却不知牵动了身上哪一处,眉头一蹙又软了下去。
滕五含笑看着自己昨夜奋战杰作,插入卡斯身体手指挑逗地进出,"我该走了。"
手指一动,卡斯神情更加尴尬,勉力说,"我送你。"
"不用了。"滕五俯身吻上卡斯嘴唇,"既然你肯让我上,我自然会尽快回转。"说着,手指感受着卡斯内部细滑,"就算你不催我,我也舍不得离开它太久啊!"
卡斯一把抓住滕五不安分手腕,喘着气说,"那就记得回来,记得我!"
滕五捞起卡斯脖颈一记长吻,"我走了。"说完,抽身离开。
体内手指也抽出离去,卡斯闭了闭眼睛,撩开帐幔,看着滕五背影渐行渐远,宝蓝色眼睛深沉起来。
兰顿公爵告别都城对格里兰城老百姓来说,那是一件热闹事。但如果兰顿公爵出城队伍中再加上尊贵龙神,那可就是人们政治生活中一件大事了。
在滕五走出寝宫,厌弃地瞥了一眼神辇而骑上卡斯送给自己白马艾玛时,格里兰城中央大街两侧就已经站满了为龙神送行人们。
骑上白马,滕五原地打了个转,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狄娜和库奇,还有随行侍卫牵着枣红马格里,弯腰对安德烈说,"今天要好好照顾你家卡斯。"说着,调转马头,奔出宫去。
昨夜翻云覆雨还在脑中留着甜蜜记忆,迎着清晨新鲜空气和初升太阳,滕五好像真活在了这个世界里。卡斯就好像一条连接自己和这个世界纽带,原来只是细若游丝,现在则是越来越紧密牵扯。
出了宫门,看到兰顿带着大队人马好整以暇地等待着自己,滕五惊讶地发现,自己真还没走,便已经开始惦念着回来了。回头看看大开宫门,穿过里面三道重门之后勤工床上,那是昨夜竭尽全力取悦自己苍龙王。想着,滕五微笑,嗯,他对自己在上面实力还是很有信心。
经历了好似大姑娘游街一般受欢迎程度礼遇,这是滕五鲜少几次没带纱帽、毫无遮拦地展示着自己俊美面目。
人群随着滕五经过而黑压压跪倒一片,经过已经闻名都城苏依顿家男女服饰店时,滕五勒住艾玛,深深看了看紧挨着两家店铺,店铺前,杰克和席维,甚至还有一身英气欧蒂娜都冲着滕五深深一礼。
滕五冲他们吹了个呼哨,策马向前。没什么好担心了,之前已经嘱咐他们有事就找乌阳。就算有乌阳搞不定事情,那个阴沉卢修也一定没有问题。
走出了格里兰城,又前进了十几里,围绕在出行队伍周围百姓和贵族们终于一个不剩地消失了踪影,原本热闹队伍甚至有些冷清,从滕五到兰顿,再到列队侍卫们,一时间只闻行军般沙沙声。
滕五骑在马上,也并不觉得辛苦或是冷清,嘴角带着一丝笑容,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卡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担心自己将他、将格里兰城忘记呢?这种被人全心全意需要感觉,一方面是沉重负担,另一方面也是呆着成就甜蜜。
"陛下在想什么?"兰顿策马在一旁问道。
滕五瞥了兰顿一眼,"把妹妹留在格里兰,你会不会担心?"
兰顿轻轻一笑,"有卡斯王在,我怎会担心?既然是卡斯要留下她,那就别说她吃穿用度,就连人身安全,我们伟大卡斯王恐怕也要劳心劳力了。"
滕五斜睨着兰顿,"扑哧"笑出来,"还真有你!"
兰顿看向滕五眼神温和,"走吧!陛下!我们有两个月时间观赏沿途风光,你从没有好好看过自己打下来江山。"
滕五没有反驳,格里兰城外景色也确与城里繁华不同。清新自然味道灌在风里,吹拂在脸上,一股自由之感从心而生。滕五回头看了看在后面磨蹭军队,穿着两种颜色军衣兰顿家族卫队和自己护卫整齐地走在一起,大喊一声,"我不等你们了!"
说着,滕五一甩缰绳,"驾!"艾玛扬蹄冲了出去,兰顿哈哈大笑着紧紧跟上,狄娜和库奇见状也连忙追去,后面侍卫们吃惊地看着尊贵龙神和兰顿公爵在城外大路上飙马,不约而同地快跑跟上,整齐队形乱成一塌糊涂。
在四大陆上,位于苍龙中部小城爱斯摩尔是一座有名城池。之所以知名,不仅仅是千年前决定胜负一场大战曾在爱斯摩尔发生,也被苍龙史官成为爱斯摩尔之战,更是因为随着四大陆和平岁月增长,身处交通要道爱斯摩尔也成了人们和货物中转重要地点。
以爱斯摩尔城为界限,城西便是与玄冥和朱凰交界,三个家相交密集地界上,只有爱斯摩尔伫立在荒原之上。不管是哪个家客商、有旅游者,都会在经过边界时候进入爱斯摩尔住上几日,歇歇脚,碰碰女人。
这天已经临近中午,一行旅行者穿着黑衣、戴着帽兜进了城,其中一人按人头交给守城士兵通行费,还大方地多塞了些银币。守城士兵脸上立即展现出似有似无微笑,帮着旅行者们指挥城门口人们让开,让他们随行运载行李马车稳稳当当地进门。
另一个士兵凑过来,"怎么像是客商?客商可是要多交钱。"
这位士兵见瞒不过,从手里匀出来几个银币放在那人手上,"乔装成旅行者商人也不是没有过,闭上你嘴吧!"
另一个士兵接了银币,笑呵呵地回到自己位置上,继续盘查来往人们。
进了门那几个旅行者中,一人对另一个人说,"兰顿,这就是你说西方格里兰?"
爱斯摩尔
大队人马变成现在这么几个人是有原因。行走了半个多月,滕五终于对自己深厚这一长串"尾巴"忍无可忍。
"你知道这象是什么?"滕五对兰顿发牢骚,"这就象是一个骑士却不得不穿着曳地长袍在战场上冲杀!"说着,回头看看,补充了一句,"还是件有着夸张后摆长袍!"
兰顿看着滕五"呵呵"笑着,召来负责滕五安全卡斯心腹干将,也就是第一个发现滕五侍卫席德,几个人三头六面地商量,最终滕五一拍桌子,谁也不敢再言语。最终小分队也成立了。
滕五、兰顿、狄娜、库奇,还有几个兰顿家杰出侍卫,一行7人,乔装成旅行者或者商人,行走在苍龙地界上。而对卡斯王无比忠诚老实人席德,则在滕五威逼利诱之下,含泪不断向格里兰城回报虚假信息——今日又走到哪里了,以及龙神陛下是否安康。
滕五从不离身权杖此刻被宽大黑布包裹成一条,看起来像是棍子,又象拐杖。等走到了离爱斯摩尔不远地方,因为兰顿一句"复杂边境小城",激起了滕五前来"自驾游"兴趣。当然,"驾驶"不是越野汽车,而是艾玛或者格里。
一路走来,兰顿家侍卫们倒没什么反应,但狄娜和库奇却在暗暗讶异,甚为尊贵兰顿公爵一路上就好似闯荡江湖游侠,什么都懂,什么都会。不管是低三下四地讨好士兵,还是曲意逢迎地打探消息,任何一种姿态都做得游刃有余。
对于这一点,滕五却不太惊讶。任谁活了几辈子,带着几辈子记忆,不成万能人也会是个多面手,何况那个希亚草莽出身。所以滕五一路上就干脆只享受不管事,进了爱斯摩尔也是一样。在街上边走边看,直到兰顿将大家引到一处并不华丽小旅馆。
观察了一路,滕五对爱斯摩尔也有个大概印象。边境上有边境特有风貌,虽然各个家人物混杂、货物丰富,但城市建设却实在欠缺,也许是旅人在外不慎讲究,也许是边境要随时警惕突发战火,总之,爱斯摩尔就象是一座平铺起来城市,所有建筑没有超过两层高,窗子门户略显破败,就连走在街上女人们看起来也很粗糙。
兰顿选择旅馆名字叫做"饮马",倒是个适合旅人地方。临街饭馆后面是连在一起几处院子,兰顿租了一个小院儿,7个人住进去正好。在这里住宿包括了吃食,店小二手脚颇重地上菜,几乎每一道菜都会溅出些汁水。兰顿笑看着狄娜和库奇条件反射般地向后躲,倒是滕五觉得这样民风着实有趣。
这个地方没有人使用筷子,兰顿将刀叉和勺子往滕五面前一放,对滕五和狄娜说,"老爷、夫人,请用餐吧!"
狄娜照例扯扯嘴角,微微侧身冲滕五不着痕迹地施礼。这一路上,滕五自然是尊贵老爷,唯一女性狄娜就乔装成了老爷女人。这点很有好处,两人可以同食同寝,有高手狄娜在,哪怕滕五在熟睡重也能保障安全。
和龙神陛下同寝对狄娜来说,是个心理上考验,她自然清楚龙神陛下和卡斯王陛下关系。住了几日,兰顿便笑着向滕五自荐枕席,"老爷,按照我模样,若说我是您男宠也不为过吧!"
滕五也毫不示弱,半真半假地凑过去仔细端详,半晌,才摇摇头,"别说你没有卡斯金发碧眼,就是和以前希亚相比,也显得老了些。"
在饮马旅馆小院儿,正房套间自然还是滕五和狄娜居住,当狄娜看见外间还有专门供随从睡觉床铺,不禁松了一口气。天知道这些日子自己都是怎么睡地面睡过来。虽然龙神陛下仁慈,但她不能保证卡斯王陛下也同样宽宏。
滕五隔壁便是兰顿,然后是库奇和三位顶尖侍卫分居两侧。说是有自己卧房,但几人也少不得前半夜后半夜地警戒。这两位贵人中任何一个,都有能力让苍龙发生翻天覆地变化。
这里吃食可算不上精致,只能说是能填饱肚子,那现在话说,那是味道一般、热量足够。几人将眼前菜盆吃干净,滕五起身就要到街上逛逛。
兰顿陪着,一出饮马旅馆,便对狄娜和库奇说,"随身保护不用刻意,在这个混乱地方,反倒容易引人注意。"
滕五仍旧是一身旅人袍子,头上罩着帽兜,整张脸都隐蔽在阴影里,脸上还带着面纱。整个装束就好像他初到苍龙一般。
走在街上,仔细观察,滕五才更能感受到此地民风彪悍。一个挨着一个简陋店铺门口,招揽生意男人女人几乎一般粗大,不时能听到有人惊叫,那是街上混混在互相追赶,身上衣衫虽然破旧,但脸上乖戾神色颇为显眼。
敞着怀大汉们和官府巡查士兵们一样在街上成群结队地走着,滕五眼尖地发现他们每到一处店铺,便有小厮迎出来往他们手里递银币。滕五不禁"呵呵"笑起来,这恐怕是自己到这个世界以来,看到最为亲切场景了。
滕五看着那队大汉发笑,引得人家目光朝这边看过来,兰顿连忙不着痕迹递挡在滕五身前,两拨儿人视线终究没有对上。
"陛下,万事都需小心。"狄娜在一旁轻声说。
滕五点头,心说,你们不知道,这里才是我最能施展伸手地方呢!诶!声名赫赫常青会现在变成了慈善机构,若是一到苍龙自己就落在这个地方,说不定已经将那些小门小户收编了,单有常青会一派了呢!
看惯了格里兰平整街道,在这样一个充满了草莽气息小城,滕五逛得兴致昂然。走到一处岔路,兰顿忽然一扯滕五衣袖,"你还记得这里吗?"
滕五一愣,眼前不过是一排排低矮简陋民房,不解地摇头。
兰顿得笑容里带着些萧索,"著名爱斯摩尔之战,那是你第一次受重伤。西蛮人砍刀劈进了你肩胛,鲜血染红了土地。若不是玄武赶来施救,你可就要成为第一个死去神了。"
滕五眨眨眼睛,"怎会?他是龙神。"
兰顿神色一黯,"是啊!你是龙神。"
滕五见兰顿不再言语,无聊地向前走着,忽然在一处停下脚步,脚下土地有着异样感觉。
兰顿从身后跟上来,"找到了?当年你就倒在这里。爱斯摩尔之战是我们与西蛮最后一战,再往西,就由白虎和朱雀接手。因为你倒在这里,所以这里便是苍龙与朱凰最西边界。"
滕五占在原地,环顾四周,除了寻常边境小城破败和热闹,没有看出当年大战一点痕迹,转向兰顿,问道,"你带我到这里来做什么?"
兰顿直视滕五,"看你能否记起什么。"
滕五眉头一蹙,兰顿接着说,"从千年以前我就在想,所有事情应该只有一条线索,线索也只有一个源头。那是你身为神身而第一次受重伤,就算当时并没在意,但以后发生事情却足已引起警惕。你需要好好想想,当时发生了什么。"
滕五面对兰顿认真表情,扯了扯嘴角,"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怎么办?"
看着滕五,兰顿脸上忽然缓和地笑了,"有些事情,就算你不去找它,它也会来找你。"
兰顿话说得玄妙,滕五忽然心底一阵烦躁,脱口而出,"你就算学玄武也学不象,不要白费力气!"
"玄武什么样?"兰顿紧跟着问道,滕五忽又张口结舌,兰顿一笑,亲昵地扶住滕五肩膀,"诶!走吧!"
滕五跟着兰顿走了两步,脑海中满是曾经梦见自己躺进水晶棺那一天。忽然问道,"当年你要去寻找东西,找到了吗?"
兰顿脚下一滞,声音略带颤抖,"没有。回来之后,就看见你身在水晶棺。"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兰顿笑容里带着苍凉,"后来我和嘉蓝大打出手,我想把你带走,他不愿。再后来,我回到自己封地,一度想养兵将嘉蓝拉下王位,但想到百姓多灾,你一定会不高兴,才算罢手。一年之后,丽萨莫名其妙地病死,嘉蓝唯一儿子被立为王储。再再后来,我们就都老了,病了,死了。有生之年,没有再听见你笑声。"
明明并不是自己亲身经历事情,但滕五听了,依然觉得心头发酸。两人沉默行走了良久,又听兰顿说,"当我想起了这一切时,我就知道,此生一定能够再看见你音容笑貌。"说着,兰顿看向滕五,"哪怕你好象变了个人。"
滕五看着兰顿,心里募地想起远在格里兰城卡斯,说,"我是滕五,不是亚岱尔。"
兰顿宽容地一笑,"我知道。"
滕五无力,也不想辩驳,在这座边境小城上,从街一头走到另一头,等领略了风土人情,喝了当地最粗糙但也别有风味土茶。天色渐暗,滕五一行人又回转饮马旅馆。
晚餐,照样是卖相不佳但味道尚可炖菜,夜色深沉时,各人便回到各自房间中安睡。
一路风尘,滕五出门在外这段时日,过就是早睡早起健康生活。狄娜伺候着滕五睡下,自己轻轻关门安歇在外间。偶尔侧头细听,还能听见有侍卫伏在房顶瓦片上细碎声音。没过多久,狄娜也睡着了。
夜色深沉,一轮明月挂在天空,月光透过窗子照在滕五脸上,滕五募地睁开眼睛。好象又梦见了什么,胸膛剧烈起伏,心跳咚咚作响。和以前不同,这一次梦境模糊难辨,但唯一确定是人在爱斯摩尔战场,西蛮那劈头一刀,砍进肩膀嵌入骨头"咯吱"响声甚至还在耳畔,在剧痛之后短暂麻木中,滕五看见了嘉蓝惊恐脸和希亚狂奔身影。
脑中灵光一闪,那明明已经冒出头来却刹那间再无踪影疑惑,让人烦躁得抓心挠肝。有什么东西……滕五想,一定有什么东西。答案就在嘴边,却遍寻不着。
深吸了几口气,滕五起身,抄起床边权杖,轻轻打开窗户。窗外月色明亮,而滕五却只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自己去探询。站在窗前,滕五正在为难,天上一片浮云飘来,如水月光顿时黯淡。滕五小心地跳出窗子,隐蔽在墙边暗影中。
深夜遇刺
走在爱斯摩尔深夜街道上,滕五不得不开始怀疑那几位号称大陆顶尖高手们保镖业务是否纯熟,因为自己出门整个过程,顺利得就连滕五自己也觉得奇怪。滕五可不会天真地以为自己身手比他们高强,在这个铁血时代,冷兵器甚至战士**本身,都比原来世界彪悍了不止一个档次。
但不管怎样,爱斯莫尔月色正好,粗陋街道上也并非全无人迹,街道两旁还有些店铺在亮着烛火,挂在门前灯笼在黑夜中给人特别温暖。城门那边传来声音,就算是深夜也有商贾入城,一个马队从滕五面前经过,直接走进了敞开着大门旅店后院。他们一进去,就有小二将大门关上,挡住了那一片柔和烛光。看来,这队人是派了人打过前站。
滕五并没有有意记住路线,但自己脚步沿着街道走着,自然而然便找到了白天兰顿领着自己来过地方。月色中,这条小街更是一片清冷景象,临街破败门窗在夜风中微微呼扇,滕五看着土黄色地面走了过去,在一处听了下来。
就是这里,就是这种奇怪感觉,好像在这片土地上,自己留下了什么东西。滕五伏低身子,伸手拄在地上,冰凉土地上有着凸凹不平颗粒。还在思量着应该怎么寻找那个独特印记,滕五忽然神念一闪,好像一股强大拉扯着自己思绪卷入土地。
还没睁开眼睛,便听见耳边阵阵喊杀,滕五奋力双眼一睁,抬眼便见一把刀冲自己砍来,滕五条件反射般地抬手一挡,手中权杖与刀相碰,"当"地响亮一声。
来不及观察左右,滕五将闪了个趔趄敌人一脚踹出,顺势权杖向下一顿,那人顿时发出刺耳哀嚎。滕五定睛一看,纵然是经历过黑道纷争,心里也不禁一哆嗦。这不就是从前梦中半人半兽西蛮?!
权杖刺入了敌人小腹,偏偏那丑家伙还在激烈地挣扎,鲜血以毫无美感性状喷洒在地上、身上。滕五厌恶地连忙起身,看着自己拔出被玷污权杖顺着仗头往地上滴血,稍微有些发愣。
"亚岱尔!你不是最不喜欢血腥吗?"希亚被这厢发出惨叫吸引,对着滕五手下血肉模糊西蛮人撇嘴带摇头。
滕五看看希亚,猛地转头四顾,赫然发现,自己正身在厮杀战场,目之所及,都是半人半兽西蛮和人类在搏命。不是脆弱士兵被强大西蛮一刀挑上半空,就是笨拙西蛮被灵活士兵围攻丢了性命。
滕五顿时觉得自己心跳开始加速,不光是因为身处这样险境,更是一切感受都在告诉自己,这不是一缕意识游丝,而是自己亲身来到了千年前这个地方。
滕五死死握着权杖,甚至手掌开始疼痛。猛地听到身后风声,滕五连忙躲闪,鲁莽袭击虽然落空,但西蛮人粗壮手臂还是狠狠砸到滕五肩膀上,滕五只觉得好象一个坚硬大锤直直捶在了自己肩头。吃痛地大叫矮下身子,手中权杖向身后一抡,随之便是西蛮人刺耳叫声。
滕五转过身来,一边抡起权杖,一边迅速活动肩膀,最初剧痛得到缓解,心中警戒也高度提起。如果自己在这里受伤或是挂了,那就真挂了。
希亚远远看到滕五吃痛跳脚,大声喊道,"亚岱尔!你不是最擅长用意念吗?怎么这会儿脑子锈住了?哈哈……"
滕五听着希亚那恼人声音,心中有气。后世那么成熟稳重兰顿,这个时候简直就是各长不大孩子!
"亚岱尔!"又有人在呼喊。滕五将靠近自己西蛮用权杖逼到外围,循声望去,只见另一个方向有人和西蛮缠斗在一起。滕五眼睛眯起,嘉蓝?
"累了就过来!总是用意念,很消耗神力!"嘉蓝一脚将一个西蛮踹飞,抽空转头看了看滕五。
滕五叹气,想想格里兰城一直对自己念叨着不能忘记他卡斯,这嘉蓝倒是越活越回旋了!
显然,那个在感情上懦弱亚岱尔在战场上并不软弱。滕五原地站着,手指都未动,便有几个西蛮难得聪明点地缓缓靠近,缩小包围圈。滕五冷哼一声,随意选了一个倒霉鬼冲了上去。还不知道浑身坚硬西蛮还有什么弱点,只管向自己已经得手过小腹进攻。剩下几个西蛮瞬间围了上来,滕五觉得自己就好像原来世界里看电视连续剧,武将操起武器抡一个圈,敌人纷纷倒地。
可惜西蛮不是普通敌人,几个半人半兽丑脸只是后退了几步,不一会儿,又围了上来。滕五打群架经验倒也丰富,以一敌多经历也不是没有,若是将这些龇牙咧嘴挥舞着大刀西蛮想象成操着西瓜刀帮派大手倒也合适,滕五自觉心理上适应还是很快。但实际动起手来,滕五再次哀叹自己伸手在这个世界里还真不算什么。
杖头在一个西蛮小腹上戳了三四下,那西蛮才摇摇晃晃地退去,还没等滕五喘口气,后面带着风声攻击又来了。滕五对时才疼痛心有余悸,一边躲闪,一边想着最好砍偏,却陡然听到一声惨叫,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西蛮刀已经砍上了另一个西蛮头。滕五自己讶异不说,更加惊讶地是自己居然能够看出西蛮那张辩不出个数脸上惊讶表情,貌似那丑脸真砍偏,还偏了不只一点!
滕五眨眨眼睛,这就是传说中意念?
旁边西蛮人一愣之下,又挥舞着砍刀冲了上来,滕五眼睛盯着那刀转向另一个西蛮,果然又是一声嚎叫,那刀准确无误地顺着滕五视线嵌进了另一个西蛮脖子。
嘿!滕五在这充满厮杀声战场上居然找到了乐趣。靠!当神也当了一年多,从没摸到过神力脉,这下可好,滕五左右看看,恨不得冲希亚那个活跳虾大声询问,我还有什么本事?
虽然理想很丰满,但是现实很骨感。滕五倒想利用神力再接再厉,但一群西蛮扑上来时候,滕五还是本能地用手中武器应战。奇怪是这权杖也越使越顺手,一些从未想过招式也使了出来。到最后,滕五干脆肆意地跟着自己意识走,每时每刻都在为自己举动而感到惊讶。
打倒一个西蛮,希亚靠了过来,"亚岱尔,看起来你打得很过瘾啊!"希亚一边说,一边将手中长剑戳进一个西蛮肚子,"也是,这是我们最后一场硬仗了,从海边打倒这里,还真是不容易,一晃儿也好几年了。朱雀在那边简直就象各女夜叉,横得很!"
滕五斜睨着希亚,"你从来都是喜欢在战场上聊天?"
希亚咧嘴一笑,"咱都身经百战,这点事情!"
希亚在开玩笑,滕五可不敢放松,面对敌人,舞着权杖便又和西蛮打到一处,希亚虽然笑着,手上动作也不停,两人打着打着,渐渐分离,又变成了两个战圈。
滕五不敢分心,只是卖力地苦战。谁能想到,不过是察看一下当年受伤地点,就要先干这份苦工。
又有几个西蛮围上来,滕五小心地腾挪躲闪,权杖和一看就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砍刀磕碰得当当作响。打着打着,滕五忽然发觉一个西蛮站在混战圈外,虽然也像模像样地挥舞砍刀,却没有进一步动作,一双眼睛闪着西蛮没有灵动,好象在等待着什么。
滕五抬脚将一个西蛮踢飞,再回转过来,便见那西蛮看向自己眼神中充满着冷酷意味。那眼神好象自己看到过,滕五神念一闪,身前又有西蛮攻击,滕五挥杖上去,杖头一下戳进敌人前胸。
还没来得及□,滕五募地觉得身后冷风尖锐地刺痛,直觉仿佛曾经经历过即将到来可怕灾祸,只觉脑中神力"啪"地闪了个火花,紧接着肩膀便是直透骨髓剧痛。
滕五深吸一口气,在这一瞬间,肩上滕五和骨骼"咯吱"声和梦境中情景重合在一起,接着拿刀猛地抽起,滕五身子软了下去,心想,这就是那一刀了……
"亚岱尔!"这是嘉蓝声音。
"亚岱尔!"这是希亚声音。
"亚岱尔?"这是……滕五倒在地上,正好侧身能望见身子背后,只见那个自己曾经留意过西蛮手中刀正往地上滴血,朱雀一双象峨嵋刺般武器正刺进那西蛮胸膛。
"亚岱尔?"这是朱雀声音。滕五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却被赶来希亚抱住,嘉蓝也飞奔到滕五眼前,看着他眼睛,满是痛惜。
"亚岱尔!你怎么样?"嘉蓝问道。
滕五刚想回答,只觉肩上又是一痛,一股强大吸力拖曳着自己意识搅进旋涡之中,眼前嘉蓝脸变得斑驳,等滕五定了定自己发晕头,却发现眼前又是一片黑暗,清冷月光照下来,自己还是在爱斯摩尔那个背街小巷中,单手拄地。
就着原来姿势,滕五深吸了一口气,虽然肩膀还带着些微残留疼痛,但是自己还是回来了。刚想起身,可放松下来神识忽然一动,好象还保留着战场上机敏,滕五甚至能感受到自己意识对物质相撞那一瞬间,接着一个尖利东西便刺进了自己后肩。
尖锐疼痛告诉滕五这是真实加诸在自己身上伤口,挣扎着单手抡起依旧被布包裹着权杖,袭击者也被无情地扫到一边。
滕五忍着疼痛戒备地站起身来,四处一望,只见七八个黑衣人蒙着面,带着武器,正虎视眈眈地望着自己。
滕五吸气忍受着疼痛,一再深呼吸要自己镇定,不经意间转头,看见自己后肩上插着一把异常华丽匕首,在月光下,手柄上宝石闪烁着诡异光彩。
再看那群黑衣人,每个人都亮出了自己武器,都是相同华丽匕首,刀尖弯着奇异弧线,美丽得摄人心魂,但又充满危险。月光下那刀身上凹进去一道让滕五看了心中发苦。
不用问,那个专门设置放血槽正在自己肩头发挥功效,夜深人静,几乎能够听到鲜血滴在土地上声音。
诡异刺客
滕五深深呼吸,在自己不长不短黑道生涯中,每当遇到性命攸关时刻,他总是会保持深呼吸。不管即将面对什么状况,镇定是脱险首要条件。
滕五一手横着权杖,一手回握住插在自己后肩匕首,手臂没意思动作都能牵扯身后伤口,但滕五集中注意力盯着眼前危险,一声难以忍耐呻吟之后,滕五将匕首拔了出来。
一股鲜血喷了出来,滕五顺手割了袍子,快速绑在肩头,牙齿和手配合着系了个死结,反手将那个华丽匕首□了腰间。
匕首上有放血血槽,要是不想失血过多而死,还是尽快忍痛拔了匕首比较痛快。
奇怪是,滕五尽量迅速地拔刀、包扎,但围在身前黑衣人们却也丝毫未动,好像在静静地等待滕五准备好,又好像在观察着他一举一动。
滕五审慎地将包裹着权杖布除去,握紧,观察着黑衣人们,然后一步步,缓缓移动。如果现在需要有人先动,滕五不介意做个引子。果然,黑衣人步调一致地举起了匕首,弯弯弧线在月光下闪着诡异光芒。滕五抢先上前一抡权杖,停滞黑衣人们就动了。
动起来,滕五才察觉到麻烦。这些人身体超乎寻常灵巧,虽然一分短一分险,在滕五权杖面前,黑衣人们手中匕首似乎占着下风,但几个人默契地配合之后,每一次交锋,滕五身上总能挂点彩。尖利弯刃在滕五身上划过,每一次都能留下一道血痕。
滕五本不怕这些,自从到了这个世界,每一次受小伤都会在很短时间内愈合,但这次伤口有些奇怪,当滕五一个转身将一人抡飞,大腿又是一阵疼痛,一旁偷袭黑衣人趁机又将匕首刺上了他腿。滕五略带着趔趄地后退几步,惊讶地发现,最先手上前臂依然鲜血之流。
再抬眼,几个黑衣人又是整齐划一地举着匕首,刀尖向下,再次形容诡异地望着自己。
滕五再次深深呼吸,这不是普通人,甚至……滕五看了看这些已经被自己几次打飞却依然能笔直站在身前敌人,即使被杖头戳中,也没人表现出痛楚或是受伤,他们不会是人。
滕五想了想,一手将权杖护在背后,另一只手将插在腰间匕首拿了出来。如果是这种匕首特殊,那么就看看匕首对这些黑衣人功效。
滕五学着黑衣人样子,挺胸抬头,手臂举过头顶,再将刀尖微微冲下。黑衣人们看着滕五眼神有了些微变化,突然毫无预警地冲了上来。滕五抡起权杖将拥上来人格开,劈头打在一个人肩上,那人身子一矮,滕五紧跟着用匕首一刺,纵然黑衣人闪身躲开,匕首也在他胸前划上长长伤口,看着伤口中流出鲜血,滕五心底终于一松。不怕敌人强大,就怕敌人无懈可击。
黑衣人依旧配合着攻击,滕五这边刚伤了敌人,背后几个匕首同时便到。滕五没什么形象地向前一扑,将那受伤黑衣人垫在胸前,紧接着原地打了个滚,几把匕首在顺势刺向那倒地黑衣人时,都瞬间收住了攻势。
滕五看着,心底发凉。这些人怎么都像是牵线木偶,一个个能发能收。纵然自己不会一时落败,在这里被这些来历不明此刻缠住也非益事。诶!兰顿啊!狄娜和库奇啊!不需要你们时候就紧跟着,需要你们时候来了,还没发现我不见了吗?
滕五越战越苦,对兰顿他们,心中升起从未有过浓烈思念。眼看着匕首从几个方向同时刺过来,滕五分两手格挡开,又有几把匕首同时到来。滕五直觉挡住刺向要害,余光一扫,得!还有一把,躲不开就躲不开吧!
已经准备好了顺势矮身,尽量减少伤害,却听"当"地一响,预料之中得疼痛却未出现,紧接着又是病人相撞"当当"作响,滕五回身一看,只见兰顿带着狄娜和库奇以及几个号称高手侍卫,已经和黑衣人战做一团。
几人脚下不停地走位却始终将他包围在中间,滕五长出一口气,干脆原地坐了下来,好歹人数上相差不那么悬殊了。
简单交手之后,显然兰顿他们也发现了黑衣人不对劲儿,滕五看着兰顿等人将利刃向敌人
身上招呼,可敌人就是毫发无伤。滕五一边流血,一边感慨,传说中打不死怪这下可算看到实物了。
来望几个回合后,兰顿忽然大喝一声,"停!"几人闻声都跳出圈外,看看敌人,又看看兰顿。黑衣人们也不攻击,原地站着,摆着滕五已经见怪不怪姿势。
兰顿和黑衣人们静静对峙着,刚想说话,却见黑衣人们突然调转身子奔进黑夜,动作迅速、飞檐走壁,几个黑影不是上房,就是消失在小巷中。狄娜反应过来追了几步,却已经连个影子都不见。滕五坐在原地喘气,奶奶,来莫名其妙,走得也莫名其妙啊!
兰顿深深地忘了黑暗箱子尽头一眼,回身再看滕五,月光下,滕五脸色煞白,紧接着兰顿猛地俯身将滕五抱住,"你受伤了?!"
滕五白了一眼兰顿,"真稀奇!你才发现?"
"陛下!"狄娜他们将滕五团团围住,苍白脸色也像是失了血。
忽然听见"吱呀"一声,小街旁民房房门忽然开了,一个蓬头垢面未加梳洗女人拎着夜壶出来,看到兰顿等人,便愣在当场。
兰顿立即张开斗篷将滕五挡住,小声吩咐,"回去再说!"说着,双臂插到滕五身下,将滕五抱起就走。
身后人看着滕五滴滴答答鲜血落在地上都惨白了脸,狄娜将自己披风摘下,裹住滕五,滕五眼神示意,"最重伤在后肩,堵在那里就行了。"
兰顿瞄了一眼狄娜正在处理伤口,整个人都变得僵硬。
这时候放松了,滕五才真感到失血后无力。靠在兰顿胸前,滕五闭着眼睛,幽幽问道,"你说,小街两旁都住着人,怎么我和他们打了许久,都没惊动别人。但他们一走,就有人出来?还有他们都不会受伤,这些怪物是不是人啊!你们什么时候发现我不在?我还在想,要是你们赶不过来,我可就要糟糕了……"
"闭嘴!"兰顿低声喝到。
滕五讶异地睁开眼睛,只见狄娜等人也惊讶地看着兰顿。滕五轻飘飘地看了看兰顿,冷哼一声,又闭上眼睛。"这年头,谁都学会顶嘴了。"
兰顿不再说话,铁青着脸等着狄娜完事,然后抱着滕五飞奔回饮马旅馆。几人在互相掩护下回到了自己院子,兰顿进了滕五寝室,小心地将人放在床上。那边有侍卫已经点亮了烛火,大家借着烛光一看滕五身上,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算后肩上深深伤口,滕五身上束身衣几乎已经没有完整地方,一条条刀痕让人看了眼晕。库奇二话没说,出门寻找热水,兰顿只叫狄娜留下,咬着嘴唇,开始自己动手为滕五脱衣。
滕五感叹,自己这一世在兰顿面前第一次赤-身裸-体就是赢得了兰顿咬牙切齿表情。也难怪,深深浅浅刀痕在前胸后背臂上腿上,有伤痕鲜血已经凝固,有还在往下淌。等库奇将热水端来,见到滕五一身伤,也握着拳头在一边沉默沉默不语。
"陛下!"狄娜忽然跪倒在地,"请陛下降罪!狄娜未能保护陛下!"
"请陛下降罪!"库奇也跪在地上。
滕五歪头看看两人,觉得自己真已经没有软语相劝情绪,没好气地说,"我现在没力气跟你
们瞎折腾!"
兰顿冷哼一声,"龙神陛下若是想销声匿迹,你们以为凡人能够知晓?"
滕五看向兰顿,只见他一脸冷峻表情未变,但沾了水布巾擦在自己身上力道倒还轻柔。
兰顿将滕五肩膀上血迹擦净,又伸手抱着滕五坐起面对面靠在自己怀里,仔细观察狄娜紧急处理后肩伤口。
"差一点,就伤了后心。"滕五感觉兰顿肩膀肌肉僵硬,可他语气依然平缓,"否则,就算是神,也回天乏术。"
滕五叹气,"说不定人家就是冲着后心来。我用神力阻挡了一下,但是没有躲开。"
兰顿一愣,"你会用神力了?"
"一言难尽啊!"滕五懒得说话,干脆全身力气卸掉,伏在兰顿肩头。
兰顿清理着伤口,滕五偶尔吃痛抽动,知道将狄娜拿来创伤药厚厚地敷上一层,才又用干净布巾包扎上。
接着,前胸、后背、腿上、臂上,每一处伤口,兰顿都小心地处理着。有时候温热布巾让筋疲力尽地滕五昏昏欲睡,却又在伤口疼痛中清醒了精神。
"他们武器不简单。"兰顿靠在床边,手里拿着算是滕五缴获那把匕首,现在言语已经温和了许多。他指着刀刃要滕五看,"这种血槽放血最快,还有刀尖,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着实际上是把刺,三棱刺,造成伤口难以愈合。在战场上,被这样东西捅一下,若不及时救治,就算不在要害也会流血而死。"
伤口包扎完毕滕五精神有些恍惚,敷衍地瞥了一眼那匕首,口中模糊地说,"嗯,对,我回到战场了……"
"什么?"兰顿转头,柔声问道。
滕五闭上眼睛,困倦非常,"战场。爱斯摩尔之战,刚才我回去了……"
伤神之器
前前后后都敷了药,原本尖锐疼痛也变得迟钝起来纵然算得舒服,可一夜打了两场激烈战斗,滕五就算痛得抽动嘴角,也够睡过去
"滕五?"兰见滕五闭上眼睛昏昏欲睡,连忙摇摇他肩膀
滕五"嘶"一声又睁开眼睛,哀怨看向兰
兰安抚轻拍,"你说回到了爱斯摩尔之战?"
滕五晃过神来,想了想战场上希亚,看向兰眼神也变得柔,"那个时候,可真辛苦你了到战场,想象出战争残酷血腥"说着,滕五撇了撇嘴,心说,帮派斗争与之相比,过小打小闹
兰看着滕五眼神也随之一变,虽然什话都没说,但却好像传递着更深沉内容
滕五看着兰,又说,"那时候希亚可比现在你有魅力多了!"
兰一笑,"你看见我了?"
滕五点头,"你、嘉蓝……还有朱雀"
兰见滕五眼神一黯,敏锐问道,"你发现了什?"
滕五眉头微蹙,"有些对劲儿,但又说出来我就好像在别人记忆里,看着当时当发生一切,真奇怪感觉"
,真奇怪就好像有机会以审慎视角看一场已经发生现实,果滕五人在其中,他甚至够察到自己脸上表情滕五一闭上眼睛,似乎就看见嘉蓝希亚在西蛮中激战,管战斗中豪气万丈,还自己受伤时他表现出来关切心痛,都那样鲜明深刻
一时间,滕五知道从心底浮起伤感来自何处,只觉得沧海桑田、人间万物,什都够消失变换,唯独对过去情感眷恋,明知道已物人非,却依旧舍
寂静中,只听一声息,滕五忽觉自己被轻轻抱住,鼻息间都兰气息滕五睁开眼睛,发现兰躬着身子,明明心意相拥,却又怕碰触到自己身伤口而虚抱着纵然没有有力紧紧相贴,滕五却无法无视兰珍视姿态房间里重新安静起来,只有两个人呼吸声
良久,兰才松开手臂,直起了身子"那就你记忆"兰看了看滕五,低声重复说,"那就你"
看着兰深遂眼神,滕五虽然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说出反驳话直到兰离开,滕五还没想明白,自己究竟因怜悯,还因别什难以言说理由
昏昏沉沉睡了许久,脑子里上演了无数纷乱梦境,募睁开眼睛,滕五眼前已一片大亮,紧接着便感到一脸一身汗汗水刺激着身上细小伤口,时让人觉得难以忍受
滕五用力翻了个身,扯动后肩伤口,禁呻吟出声房门立即被推开,狄娜走进房间关切看了看滕五,连忙端来热水,滕五擦脸、擦手等狄娜再出去,片刻之后,兰就来了
兰叫人端了新热水放在床边,备好了干净布巾,上来就动手解滕五袍子一身伤,自然会让人有什好心情滕五眉头微蹙,看谁都觉得耐烦,一把捉住兰小心拈起衣襟手,"你干什?"
"看看你伤"兰轻而易举将滕五手拨开,滕五这才发现,自己真虚弱了很多
只在缠着布巾上面简单罩了单衣袍子,兰很快便将滕五前胸伤口晾开清凉空气接触了伤口,让滕五又觉得舒服,又觉得刺痒
兰用布巾沾了热水轻轻擦拭着滕五出汗皮肤,仔细检验着一个个伤口,又重新敷了药、包扎滕五注意到兰在整个过程中都温柔细心,但他神色却可避免黯淡下来滕五眨眨眼睛,甚至发现兰脸上满惫,似乎一夜没有休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怎了?"滕五审慎问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兰叫了人来将水盆布巾撤下,翻手拿出昨夜神秘杀手那把华丽得令人嘴角抽搐武器,"咄"插上木质床沿
看着滕五询问眼神,兰微微气,"这寻常匕首"
滕五看看兰,又看看身侧匕首,撇了撇嘴,",看得出来它卖个好价钱"
兰先一笑,接着笑容又迅速隐没在脸上,"你身上伤口没有愈合"
滕五一,笑着说,"在谁身上戳个洞都一夜之间就愈合吧!"
"可你神"兰看着滕五眼睛深沉,"就算大伤口无法很快愈合,你身上那些细小伤痕也应该见了才但……"
兰一说,滕五也察觉出了其中对在自己初来乍到卡斯第一次见面时候,自己脸上被剑尖划上血痕,也过十几分钟功夫就见了镶着,滕五目光看向房内远处桌案,凝神静气,神念一动,桌案上花瓶便微微转了个方向
花瓶响动令兰回头,看着花瓶独自一动,兰觉握了握滕五露在外面手,"你神力"再回头,兰便撞上滕五若有所思眼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说,这把匕首有古怪?"滕五问道
自从经过这一晚,滕五便觉得自己所谓神力之间那一层柔软却坚韧纱幕终于被揭开神力之于自己,再那个人人会说但自己却见东西,而实实在在可以运用力量别说一只小小花瓶,滕五只觉得就算用念力移动院子里那棵大树都绰绰有余没道理神力终于归他所用,身上伤口却没有丝毫进展
"这一般匕首"兰揉揉额角,"这……伤神之器"
滕五先一,随即笑道,"我就知道,既然有杀人武器,自然就有杀神武器"说着,忍痛挪了挪身子,摆了个舒服姿势,"我可以听故事,但想饿肚子"
看着滕五豁达表情,兰无奈笑了,"从现在开始,我一切都要小心"说着眨眨眼睛,"狄娜身手出色,但做饭功夫……"
"狄娜在做饭?"滕五睁大了眼睛对于狄娜这个惯常显示冰山美人美丽镖,从昨夜到今早丰富表情已经令滕五暗暗惊讶了,但那也实在想象出一座扬手就要人性命"冰山"围着锅灶做饭场景
兰捏了捏滕五手,"我一会儿可以亲自检验"
话音刚落,房间门便被敲响兰应声,狄娜端着托盘走进房来端到滕五跟前,滕五转头一看,果然两碗米粥一碟小菜,幸而并没有闻到什好味道,看起来尚入口
滕五兰对视一眼,明智没有说话等狄娜退下,滕五才用眼神衅示意兰,兰扬扬眉毛,舀起一勺放进口中,一边细嚼慢咽,一边看着滕五,直到两人都禁住笑出声来滕五边笑边咧嘴,身体震动带来了伤口疼痛
兰端起了属于滕五那碗粥,舀了一勺凑到滕五嘴边,滕五看了看兰,张开嘴
"伤神之器传说就四方神明一样古老"兰说着,又一勺挨上滕五嘴唇,"据说西方白虎神东方青龙神好战,因都心于南方朱雀神而大打出手但四方神明与天齐寿,纵然斗得天昏暗,也难分胜负"
滕五嚼着掺了小菜米粥,翻了翻白眼三角恋爱故事还真分人神
兰忽然伸手到滕五嘴角,滕五下意识一躲,两人视线在空中交错,都一
"有米汤"兰沉声说,再伸出手去,滕五便没再躲闪感到兰略带粗糙指腹在自己嘴角轻柔一蹭,滕五眼神闪烁,一低头,神情自若子继续大嚼
兰接着说,"朱雀难以抉择,因此向天祈祷,希望够有帮助决出胜负神器出现,于有天外巨落在南方,巨掉落方就叫做陷空之"
"什天外巨?"滕五有意忽略房间中暧昧气氛,问道,"真天上来?"
兰又喂了滕五一口,说,"传说中天外巨身冒着火,从天上掉落砸向面,就同巨锤,将大生生砸得凹进去陷空之或许就此得名"
滕五暗想,这天外巨就陨?
"朱雀心中爱慕青龙,便将天外巨用神力炼成一根细针,偷偷安在龙神权杖之上待青龙白虎再比武时,杖头所指之处,白虎定受伤"
滕五听着,目光觉转向房间中摆放权杖传说没有听过,但留着此鲜明实物传说,还让人当做传说来听吗?
滕五蹙蹙眉头,"接下来,会就青龙朱雀喜结连理,变成与天同寿神仙夫妻吧!"
兰摇头,"传说青龙白虎既情敌,也朋友白虎败走,伤心西去青龙发现朱雀动了手脚,勃然大怒,跳进苍茫东方大海,愧对朋友"
知什,滕五听完松了口气,顺口说道,"那就好朱雀心机太重,也什好相与"
兰听了一,"你记得?"
滕五一眉毛,"记得什?"
兰审慎看了看滕五,轻声气,"这传说中最重要,就让人知道,这世上也有够伤神武器管那一根针,还一把匕首"说着,兰目光落在床边插着匕首上,"我研究了一夜,这匕首虽然华丽,但每一个花纹都追寻到其上古意义很难想象一把历经无尽岁月匕首还此夺目,但若伤神之器,便足奇了"
滕五撇撇嘴,靠!陨就够伤害这个世界上所谓神了果真用那块巨大铁陨锻造出这样杀神匕首,那始作俑者除了朱雀,还有谁?
卡斯驾到
因为受了伤这伤据说还是什么伤神之器干逼得被称为神滕五每日躺在床修养只能无聊地时锻炼自己刚刚会用神力几人计划行程也无限期推后
顿和狄娜、库奇在滕五床前商量了一番都认为如此仓促路或许还会遭到伏击以静制动原地防更为稳妥于是一方面顿召来暗自跟随侍卫要人通大部队加快赶来另一方面将院子长期租下告诉店家服侍
一时间每人都自己工作要做每天围着腾五转昼夜人值而滕五主要任务是养伤顺从限记忆寻找突破口
在让人觉得慵懒午后顿坐在滕五床前陪着滕五说话@无限好尽在晋江学城
朱雀……滕五蹙起眉头记忆朱雀过是骄横跋扈姑娘在战与此前龙神肩作战还一刺杀了砍伤自己那西蛮朱雀什么理由要伤害那亚岱尔呢?想着滕五
看向顿这一世你见过朱雀吗?
顿摇头朱雀贵为朱凰神哪里是我一凡人能够见到?
一世呢?希亚总是见过朱雀吧你觉得朱雀对亚岱尔会是因爱生很非要置他于死地可?
顿垂下帘沉思片刻轻轻一笑在我看来朱雀对你更象是对待情敌
滕五眉毛一挑她看了嘉蓝?
顿含笑看向滕五象一位长者在用种种线索引导后辈解开谜团也尽然女人时候是很奇怪
滕五看了看顿一付你猜你猜你猜猜猜嘴脸发恨忽然作出惊奇表情难她看是你?
顿脸顿时异彩纷呈滕五禁哈哈大笑可惜牵动了后肩伤口最后笑容变成了龇牙咧嘴
这次换顿看着滕五脸发笑了一边轻笑一边关切地扶着滕五侧了侧身看了看伤口情况
滕五忍着痛恨恨地说谁让你一付什么都知模样知什么干脆地说出来装神弄鬼地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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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无奈地看着滕五如果你能够多活几辈子以前发生事情自然会在脑子里一遍一遍地思量每一景每人表情和言语你会恨得把那些东西揉成碎片只想一探究竟
何收获?
推测而已顿说真相究竟如何还要你来证实
滕五看了看顿忽然问证实了你推测之后又能怎样?
顿气息一滞
滕五接着说算是冤头、债主然后呢?
顿忽然间白了滕五意思但看向滕五神依旧深沉良久才说然后拔出了那根刺然后消除了危险隐患然后管你是滕五还是亚岱尔都会安安稳稳地过想要生活管其还没我
滕五一暖顿……伸出手去却连顿衣角都没摸到
顿说着已经起身朝门口走了两步又回转过来要再承认也别放在亚岱尔是你你是亚岱尔算你在乎我和嘉蓝也请想想你沉睡千年我和嘉蓝余生是如何渡过能够得到神眷顾固然幸运但深爱着神凡人也注定挣脱命定结局
滕五弄白为什么一次平常谈话会急转直下到这地步但看着顿掩房门背影滕五也觉一抽痛那时候神采飞扬希亚是如何变成了如今更为深沉顿缘
由和曲折难猜测
滕五叹着气翻了身触动伤口又是一呻吟是他硬气想当初打打杀杀自己也没少挨刀只是在这样医疗条件下能止血错了只能捆绑着皮肉让伤口慢慢愈合更别提无法检查是否伤到了肩膀筋骨
躺在床望着朴素床帐幔滕五沉沉睡去之前还在庆幸前几日必须趴着睡真是痛苦
在爱斯摩尔还算温暖午后偏院儿里虽然伤员但还称得其融融可装模做样行走在官席德此刻只觉得自己脏都要蹦出来了
与自己肩行走人戴着纱帽隐藏着面目但却只是席德连席德□那匹马也常常由自主地偏离行走主线若是此时经过路两旁是排水沟渠说定席德已经连人马掉进了沟里
席德默默地擦了擦冷汗恨得此时自己已经掉进了沟里也比和这位煞神排纵马得好
席德深吸了一口气谁能想到噩从几天前夜晚开始呢?其实噩应该是从龙神陛下擅自离开时候已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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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是一再平常过夜晚席德巡查了营地之后最后一睡下好象刚刚合睛坠入乡觉得口鼻憋闷等到人清醒过来席德募地睁大睛前黑衣人手掌牢牢地捂住自己口鼻脖颈冰凉触让他知自己要害已经落入人手
黑衣人见席德醒了手力猛地加重低声问龙神呢?
席德一颤眨了眨睛忽然觉得自己还底气管怎样龙神在队伍里
别妄想耍什么花样黑暗席德只能看见那人隐约轮廓我把握在你喊救命之前切断你咽喉
席德深吸着气地看着那人松开了捂住自己手可脖颈利器逼得更紧了刀刃应该已经陷进了肉里可能是过于紧张情席德居然没到疼痛
席德咽了咽口水什么龙神?
来人手力更甚我说过别耍花样龙神陛下和顿公爵在哪里?
席德知此人是何来头斟酌地说我一侍卫怎么能知贵人去向?
来人劈手一嘴巴打在席德脸声音着愤怒神辇是空帐篷也是空自作聪家伙你以为你能骗过谁?
你……知为什么席德忽然觉得这声音些熟悉
说人在哪里?来人问还是你里通外敌把龙神和顿卖了?
什么?席德也些气愤谁都能怀疑我对龙神陛下忠诚别说我知算是我知也绝对会告诉你这么一来历人本事你杀了我
前依旧一片漆黑过席德能够清楚地觉到来人目光如刀子般落在自己脸只听来人低声说如果我是来历人呢?
席德纳闷儿地看着那轮廓忽听那人说你真是太老实了席德他们很容易摆脱你了吧亏你还把整仪仗搞得像模像样说着那人唰地收回了匕首插在腰间一扬手貌似头巾黑布被摘了下来那人瞬间头发披散
席德第一反应是想喊人但疑惑又令他叫喊噎进了喉咙里只见来人大喇喇地坐在自己铺你们晃悠悠地走着我可是一连赶了多日路
席德顾别连忙掏出火石点行军灯等看清楚了来人顿时愣得连话也说清了陛……陛……陛……
陛什么陛?卡斯看着席德惊愕得要跪跪得样子恨得一脚将他踹翻敢快给我找点吃
是是
深夜宿营地专门给龙神陛下配备厨子终于了用武之地龙神陛下半夜要吃东西这还是出行以来第一次厨子使尽浑身解数将作品送进了龙神陛下帐篷
卡斯已经将一路风尘清理干净坐在榻在焉地一口口吃着东西没等席德将君怎能擅离都城疑问问出口威严地问他们现在在哪?
在……在哪?席德跳差点骤停思忖了半刻才说几天之前消息龙神陛下和顿公爵已经到了爱斯摩尔附近可是现在人在何处…………
卡斯喝了一口热汤忍着没将汤碗扔出去看着哆哆嗦嗦席德你们多久联络一次?
这一问好象救了席德濒临黄泉性命快了快了下一次联络也在这两三天了
卡斯没再追问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席德席德觉得那刀子般目光割得自己抬起头来直到帐篷里气氛几乎固才听见卡斯从牙缝里吐出两字出去
是席德跪着倒退着出去
如果说以前仪仗是晃晃悠悠、走走停停自从卡斯到来所侍卫都觉得侍卫营席德长官好象抽了风大部队每天象急行军过被席德称为陛下贵人在抓紧赶路队伍前头虽然很久没见过顿公爵了但顿家侍卫们还算是训练素
侍卫们叫苦可席德却从未如此热切地盼望前方来看着身边贵人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席德从来坚本分肝也跟着颤
骑着马席德显到脚下爱马打了趔趄然后身边贵人目光从纱帽飘出来席德勒了勒缰绳继续走
忽然听见前方路快马疾驰声音席德直觉地一挥手整队伍停了下来等来人转过前方转弯之处席德简直要欢呼雀跃起来是顿公爵使
使疾驰到席德跟前猛地勒住缰绳战马原地前蹄腾空落下时露出使肃穆表情
席德咯噔一下伸手去接使筒却被横插过来一只手劫走席德莫名紧张地看着卡斯从筒取出纸迅速看罢只听他冷哼一声将啪地摔在席德身策马狂奔
陛下席德抓住了纸高声叫喊卡斯骏马已经绝尘而去
席德瞪圆了了睛连连呼喝快去保护陛下
侍卫营一只精锐侍卫紧跟着奔出
等席德时间仔细观看内容一口气抽到嗓子儿里转过来
长官?身后侍卫见席德象木雕般坐在马发愣忍住前提醒未料到席德猛地纵马转身抽出阔剑全速前进保卫陛下保卫苍龙
貌似捉奸
席德一声大喊,模样和上战场别无二致,仪仗中的侍卫们都是一个激灵。先是护送的龙神陛下和兰顿公爵好长时间不见踪影,后是戴着纱帽的龙神陛下在席德眼前纵马狂奔。
不过不管是为了哪一个贵人,"全速前进"显然是个比"战死沙场"更容易做到的事情,席德一马当先了,身后的副官连忙指配了护送神辇和家当的一队人马,整个仪仗分为两部分,能跟上席德的都纵马跟了上去。
在格里兰到雷卡特漫长官道的某个节点上,龙神陛下的仪仗飞也似地分崩离析,而在爱斯摩尔,每天的生活还在照常继续。
虽然是左肩受了伤,但整个后背都收到牵连。等滕五无聊地将房内房外凡是自己能够用神力挪移的东西动了一遍,自己也能够勉力支撑着翻个身什么的。只是浑身上下的刀痕不那么容易痊愈,已经早已结了痂,但兰顿还是坚持为滕五上药。为的是尽量少留疤痕。
要在从前,滕五是断然不会在意的,但是眼下的这副身体堪称完美无缺,本就没留自己以前道上胡闹的"纪念",况且这身体多少都是亚岱尔的,大家既然都从相同的现代世界中来,多少也有些"老乡"的情谊。为了这个,滕五也没少蹙着眉头,看兰顿的手在自己身上抹来抹去。
除了修养,滕五剩下的就是断断续续的梦境和穷极无聊的思考了。睡梦里,残酷的铁血战争中,处处都充斥着醉人的情谊。不管是嘉蓝的深沉霸道,还是希亚的温柔活泼,滕五几乎每次从睡梦中醒来,都能体味亚岱尔的悸动心跳,甚至在一天兰顿一早推门进来的时候,看着兰顿垂在额前的一缕栗色发丝都会让人觉得发热。
兰顿显然捉住了滕五最初的眼神,眼神也随即热切地黏上,却在滕五蹙眉闭眼的转头中,眼睛里也跟着抹去了痕迹。
一连几天,兰顿都在滕五半睡半醒中推门进来,甚至回绝了狄娜的伺候,就连为滕五擦脸擦手的事情都亲身去做。滕五也总是在一晃神之间,就望进兰顿深情的栗色眸子里,有一天还差点开口就叫"希亚"。
这不是什么好苗头。滕五对自己说,不管亚岱尔是不是曾经的自己,这一世的自己也不能让上一世附了身。于是看出了兰顿的用意,就禁不住言语讥讽,兰顿倒也豁达,呵呵笑著也不在意。
看着秋高气爽的天气,自己只能躺在床上修养,滕五越发痛恨那个隐藏在背后的人,甚至牵连到那把"伤神之器"。
又是一个清早,狄娜早早起身准备了热水,这是滕五必须净身换药的日子。
刚刚从睡梦中醒转,还没睁开眼睛,滕五便听见房门轻轻打开,接着是兰顿和狄娜放轻的脚步声。又过了一会儿,房门关上,滕五想侧个身,随即便有人撩起帐幔,靠过来,轻轻扶住他受伤的肩膀。
滕五叹了口气,睁开眼睛,不出意料地是兰顿的脸。
"醒了?"兰顿轻声说,顺手拎过一个绵软的靠枕,放在滕五背后。滕五背后一实,因为空虚而不
得不用力的肩膀顿时轻松了不少。滕五瞥了兰顿一眼,这么一个帅哥朝夕相伴地细心照料,也难怪当年的亚岱尔会动心。一个是温柔刁蛮的希亚,一个是稳重踏实的嘉蓝,若是让他选,恐怕也很难抉择吧!
想着,滕五看着兰顿的脸上,表情就玩味起来。
兰顿早就将温热的睡端了过来,为滕五擦脸擦手,接着放下布巾开始接滕五的衣扣,就好像在整理床铺一样的顺手,还边解边问,"想什么呢?"
滕五看看兰顿,忽然捉住他正拎着自己领口的手,"你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动别人?"
本是一句暗带挑衅的话,兰顿却好象被雷劈到一般,双眼圆睁,惊愕地看着滕五,"你……"
"我什么?"见兰顿的样子,滕五也是一愣,他放在自己领口的双手甚至在微微颤动,自己好象也没说什么吧!
兰顿定定地看着滕五良久,才缓缓收回了那突兀的神色,表情比刚才黯淡了一些,"今天该清洗伤口。"
滕五放下手,顺从地让兰顿为自己宽衣解带。
兰顿转身用水温热布巾,滕五忽然问,"刚才那句话,我以前说过?"
兰顿手上一顿,不一会儿,转过身来,脸上又是惯常的表情,看了看滕五,兰顿挑挑眉毛,"是啊,说过。"接着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就在你我初夜的那一晚。"
兰顿语气戏谑,可滕五偏就觉得他说的是真话。没有挑衅或者嘲笑,反而问道,"滋味儿好吗?"
兰顿一愣,接着眼神闪烁,"味道鲜美,永世难忘。"
"这么久了,可想念?"
兰顿看向滕五,从那双乌黑的眼睛中看到了半真半假的询问。心中一动,却还清醒,笑看着已经□在眼前的依旧充满诱惑的身体,抿嘴笑道,"陛下可觉得遍布刀疤的身体尚有美感可言?"
话虽这么说,可擦拭在滕五身上的布巾却依旧动作柔软、细致周到。滕五看着兰顿低头仔细擦拭自己身上发红的伤口,反击的话就没有说出来。如果谁想要一个口不对心的例子,眼前的兰顿恐怕就是一个。
身前身后的擦拭,接着又是身前身后的上药,房间里安静了许多,窗外的天色依旧清朗,滕五看着兰顿低头认真的样子忽然有些懊恼。不管是嘉蓝还是希亚,那个亚岱尔都活生生地霸占了她们一世又一世,凭什么?或者说,他们如此长情,图的又是什么?!
公爵兰顿,放到哪里都应该世个叱咤风云的人物,风华正茂的年纪却被前世的情感困得死死的,让人看了怎么不觉得惋惜?
兰顿稳稳地扶滕五坐起来,为后肩最为严重的伤口换药,仔细看了看愈合的情况,又将干净暂新的纱布盖上,长条的布巾一圈一圈地围上滕五的肩背。
滕五眼观鼻、鼻观心,每一次布条绕过,兰顿都要虚抱着自己,气息相交,发丝磨蹭,滕五不难察觉兰顿的呼吸不稳。
最后一个死结打在滕五的前胸,滕五忽然伸指拈起兰顿的下颌,看进他栗色的眼睛。兰顿眼神一闪,却也不回避,回视滕五的眼神也透着强硬。
滕五的目光从兰顿的眉间看到唇间,好象在用视线临摹,含笑说,"这么看,你长得也算英俊。"
兰顿抿紧了嘴唇,好象在努力克制着什么,咬了咬牙,说,"你才看出来,想和我共度良宵的人如过江之鲫。"
"是吗?"不知为什么,滕五忽然有些气愤,不知道是因为兰顿的两辈子的隐忍,还是对自己偶然冒出的疑惑。滕五咬着嘴唇,手指擦上了兰顿的嘴唇,指尖忽然传来熟悉的濡糯感觉,倒让滕五一愣。
兰顿转开头,手扶着滕五的后背便推着滕五躺下去。滕五仰着面,看着兰顿的脸压过来,看着自己,片刻之后,时才搓揉过的嘴唇忽然轻轻落在自己额上,接着,兰顿便要起身。
滕五冷笑一声,忽然用力抱住兰顿就地一滚,拼着扯动后肩的伤口,半-裸的身体便压了上去。
滕五猛然动作,兰顿固然惊讶,但所有心神一瞬间全都在他的伤口上,等兰顿发现自己手臂支着护住滕五肩膀时,自己已经被滕五压上了身。
滕五此时的动作强悍,但忍着痛楚的表情却并不那么坚强,兰顿见了募地一笑,"不疼吗?"
滕五瞪了兰顿一眼,在他身上摆了个舒服的姿势,抬眼瞄了兰顿良久,幽幽地说,"你说,堂堂公爵大人,这些天来,早也伺候,晚也伺候的,图个什么?"说着,滕五轻佻地用手指勾起兰顿耳边的栗色头发,"就图我个欢心?"
兰顿忽然转头咬住滕五的手指,舌尖在指头上"唰"地一舔,滕五手上一颤,就听兰顿说,"图我自己个安心。"
滕五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你把我看成亚岱尔。不过就算我是他,那也是千年前的事情。只有你自己走不出来。我这里没有你想要的东西,我不必欺哄,你也不要期待,有一天,一切都能回到从前。"
兰顿双手抚上滕五裸-露的腰身,纵然手下摸到了正在愈合的伤疤,兰顿也是心中一动。看向滕五的眼神,不觉迷蒙,"你会记起来的。"
"就算记得,感觉已经不在。"滕五说,"我不会放弃眼前的自己。"
兰顿看着滕五,眼神坚定,"你确定?"
滕五眉头一蹙,勉力单肘撑起身子,看了看兰顿,忽然就垂头吻下去。
嘴唇相接,最初的陌生之后便有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试探地,矜持地,然后不知不觉热烈起来。滕五忽然短暂地发晕,渐渐闭上眼睛,好象兰顿的每一个唇舌习惯自己都如此明了,并且契合非常。
希亚……脑海里有个声音在感叹,不知是伤感还是满足。恍惚间听到房间"喀棱"一响,滕五心头一震,脑中又清明起来。睁开眼睛,看着兰顿的栗色眸子挑衅地深吻下去,直到两人都喘起粗气,才抬起头。
居高临下地看着兰顿,滕五眼中平静,好象在说,瞧,你对我没有任何影响。兰顿也在看着滕五,眼神闪烁,复杂的神情难以表达。
在两人执拗的对视中,只听门口传来狄娜惊讶的声音,"陛……陛下……"
滕五和兰顿谁也没有移开目光,滕五撇撇嘴,冷笑一声,"怎么,没见过兰顿公爵被人压?"
"陛下!"
滕五嘴角微弯,看样子,狄娜找回了惯常的冷静,但随即而来的便是她跪倒在地的声音。
兰顿略带疑惑地转头,栗色的眼睛在一瞬间睁大,随即透出诡异的神情。滕五顺着兰顿的目光看去,顿时也愣住了。
金发碧眼的人就站在门口,脸色发青,宝蓝色的眼眸里是少见的锐利。
"卡斯?"滕五忽然觉得支撑身体的手肘有些脱力,不可救药地趴在了兰顿身上。
你是我的
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赤-裸的身上,同样乌黑的眼中是惊讶的表情。滕五侧脸看着卡斯,趴在床上的姿势、情态不可谓不动人,此时此刻哪怕是一根发丝都能引起卡斯的旖旎遐想,但也是在这个时候,哪怕是一个轻微的磨蹭也会让卡斯怒发冲冠,因为滕五身下还压着个人,殷红的嘴唇刚刚吻过另一个令人恼火的家伙。
"卡斯?"滕五惊讶地唤着自己的名字,卡斯眼神一闪,就见滕五整个人都趴在了兰顿身上。
兰顿抬起双手圈住滕五,呵护的情态溢于言表。卡斯面无表情地走进房间,站在床前,宝蓝的眼眸瞪视着兰顿,接着转向了滕五晾着几条伤疤的脊背。
滕五将头埋进兰顿的颈窝,干脆一动不动。卡斯的到来简直不是惊喜,而是惊吓,偏偏还在这么尴尬的场景。
房间里一片寂静,过了许久,正当滕五忍不住想抬头看的时候,忽觉脊背一热,滕五倒吸一口气,知道卡斯的手掌抚上了自己,接着,感到手掌又变做指腹,顺着这几日麻麻痒痒的伤疤一下下抚摸着。明明只是仔细地察看,却莫名其妙地有些□意味。
滕五埋头,暗暗咬牙,抓着兰顿肩头的手指不觉紧了紧。娘的,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身后有一位,身下还有一位!滕五斜着飞了兰顿一眼,心说,瞧吧!瞧出来不一样了吧!抱着这位亲了半天,虽然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感觉,可那黄毛一上手,怎么就跟手上带着小电流?
等卡斯的手摸到他的后腰,滕五终于挺不住了,转头咬牙瞪了卡斯一眼,"你这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卡斯已经伸臂到滕五和兰顿的中间,捞起滕五的腰,将人小心地揽入自己的怀里。
滕五赤-裸的后背忽然落入一个带着冷气的怀中,粗糙的外衣曾在愈合不久的伤疤上,带起一阵微痛的刺痒,眼前的兰顿可笑地张着手,再低头,卡斯的手臂正揽在自己小腹,小臂上反反复复绑着的护肘上还带着灰尘,一看便知是风尘仆仆赶来的人。
滕五暗自叹气,干脆向后一靠,却被卡斯的手阻住。卡斯在身后沉默半晌,滕五只觉自己后肩上包裹的白布有人抚过,便听卡斯的声音,"伤得严重吗?"
滕五刚想说话,兰顿已经坐起,"不重,但是很难愈合。"
卡斯冷哼一声,从滕五肩后看着兰顿,"你就是这么护送龙神陛下的?"
兰顿看看卡斯,又看看滕五,撇了撇嘴,"如果可以,我愿意代他受这些……"
"废话!"卡斯眉头一蹙,声色俱厉,"如果可以替代,也轮不到你来替他!"
兰顿瞪着卡斯,咬了咬牙,也冷哼一声,站起身来,"陛下刚刚敷过药,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告退了。"说完也不等滕五发话,转身就走。一手推开房门,兰顿忽然又转身看向坐在床上的两个人,"不过,卡斯陛下,身为一国之君,你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只见看着卡斯的兰顿脸上嘲讽地一笑,接着出了房门。
房间再次安静下来,滕五和卡斯谁也没动。
滕五坐在卡斯身前,若想回头看看卡斯,不是会扯动后肩的伤,就是要费力地侧身,因此干脆不动。卡斯则揽着滕五,细细看着从肩头到后背的伤。过了良久,滕五忽然一挣,"我冷。"
之前调戏兰顿正值裸身上药的时候,滕五全身也就腰间围了遮拦,时间久了,自然寒冷。
看不见卡斯的表情,却能感受到身后人吐在自己后颈的温暖气息。卡斯抱着滕五腰间的手臂猛地一紧,说,"刚才你怎么不觉得冷?"
"刚才?"滕五瞥了那布满灰尘的手臂一眼,"刚才兴致正浓,全身燥热,怎会觉得冷?"虽然被抓了包,但滕五言语之中不但没有丝毫怯懦,而且理直气壮。
看着滕五后颈和脊背的卡斯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火热的嘴唇就印在了滕五的修长的脖颈。滕五只觉得被什么柔软湿濡的东西烫了一下,久没欢愉的身体中几乎是"喀噔"一响,热腾腾的气息就从小腹升起。
滕五再顾不得什么后肩的伤口,竭力转回头去看那个该死的黄毛,卡斯也手臂用力,轻巧地将滕五反转过来,一手托住他的后背,一手扶住他的后脑,分不清是谁先主动,两人嘴唇就粘到了一起。
忽而温柔,忽而发狠,不管是谁在吻着谁,不用说话,只是唇舌的动作就知道对方的情绪起伏。也不知吻了多久,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互相看看,眼中都有水波闪烁。
"你怎么来了?"滕五伸手勾起扔在一边的长袍,小心翼翼地抬起受伤的手臂,卡斯默契地伸手帮忙,看着单薄的衣服将自己看着就觉得心疼的身体包裹起来。
"你怎么会受伤?"卡斯不回答,反而发问。
滕五看了卡斯一眼,想起近日梦中日渐熟悉的嘉蓝,依旧是问句,"你都记起了些什么?"
卡斯神色一愣,看着滕五的眼神坚定,"你希望我记起什么?"
看着卡斯,滕五深深叹了口气,这样你也问,我也问,说来说去都是没有信息量的话。干脆推开卡斯的怀抱,拿过软软的靠背,靠在床头,看着卡斯。
"刚才你在吻他。"卡斯说。
滕五一扬眉毛,很好,好歹这是个陈述句。"你没看错,然后呢?"
卡斯宝蓝色的眼睛危险地眯起,"你是我的。"
卡斯难得说这么这么直白的话。滕五原本是想笑,却扯了扯嘴,心底陡然升起一阵说不出的悲凉凄然,终究没有笑出来。
说能够是谁的呢?希亚追寻了两辈子,找到的人却不再是亚岱尔。亚岱尔一颗心执著地跟着嘉蓝,嘉蓝却又娶妻子,又生儿子。还有自己从未见过的朱雀,喜欢的是青龙也好,嘉蓝也好,好象也没有如愿。自己不知又是什么机缘,本该夭折的生命却能够不死,在这个世界活了下来。说到底,有权有势的还是老天。
"滕五?!"看到滕五忽然肃穆下来的表情,卡斯心中一谎,"你……"忽见滕五乌黑的眼珠转而定定地看着自己,卡斯明明觉得自己理直气壮却陡然说不出话来。
却见滕五忽然一笑,伸手捏起卡斯的下颌,挑衅地说,"我可不是你的。要是谁一定要是谁的,那也应该是你是我的才对。听到没有?你,是我的。"
卡斯宝蓝色的眼睛一闪,轻轻挣脱滕五的手指,低声说,"我当然是你的。"
滕五万万没有料到卡斯会是这种反应,接着又听卡斯说,"你也当然是我的。天上地下,别想把我甩开!"
说完卡斯一甩手,起身推门出去,只听他在外面大喊,"备水!我要沐浴!"
卡斯到达的当天,滕五的房间里就不只是滕五一个人了。卡斯沐浴之后二话不说上了滕五的床,合上眼睛没多久便沉沉睡去。滕五见他眼角眉间显而易见的疲惫,又听说为了追上自己卡斯没白没黑地赶路就连跟随的侍卫也吃不消,心里发热,以至于在傍晚时卡斯醒来,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滕五对着自己的微笑。
到了晚上,照例是狄娜做了吃食,这次是卡斯陪着滕五在房间里用饭。
滕五看着狄娜为自己和卡斯摆上了两人份的晚饭,顺口问了一句,"兰顿公爵在哪里用饭?"
狄娜飞快瞥了卡斯一眼,随即垂下眼帘,"回陛下,公爵大人在同席德他们一干侍卫训话,估计一会儿的晚饭也是一起用的。"
卡斯冷哼了一声,"出去吧!"
滕五看了看卡斯,心底发笑,拿起饭碗一边吃着饭,一边笑著说,"算你好运气!狄娜的手艺这些天也算是练出来了,你没吃到她最初做出来的饭菜,真是遗憾!"
卡斯瞟了滕五一眼,面无表情,"没有兰顿的陪伴,陛下才是觉得遗憾吧!"
滕五抬眼看了看卡斯,哼了一声,"幼稚!"
卡斯"嚯"地转头看向滕五,滕五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
两人沉默不语地吃完了晚饭,狄娜收拾了东西出去,房间里又静了下来。
如果说这个世界的好处就是山清水秀空气好,那么坏处就是再漂亮的灯里面也是蜡烛,没有电,就什么也不会有。
这些天滕五都是晚饭过后和兰顿聊聊天,分析分析以前的事情就睡觉了,可今天与卡斯大眼瞪小眼了片刻,滕五便十分夸张地打了个呵欠,上了床。躺了片刻,觉得卡斯坐在房间中看着自己的神情碍眼,便费力地单手撑着想翻身。
卡斯连忙上护着滕五后肩的伤口。滕五瞪了卡斯一眼,卡斯心头一热,顺势抱住滕五。一头金发的脑袋埋在滕五胸前,滕五推也不是,骂也不是。良久,才听卡斯闷闷地说,"你可吓死我了。"
"什么?"滕五一推卡斯,卡斯抬起头,宝蓝色的眼眸在烛光下闪烁着漂亮的光彩,"发现仪仗中没有你,就吓了我一大跳。但兰顿也不在,猜也猜到是你们自己先走了。可是后来看到兰顿的传信,我是真的……"卡斯皱着眉头,话没有说完。
滕五看着卡斯,破天荒地温和主动地吻了吻卡斯的眼睛,"我更好奇的是,你怎么会到这里?"
胆大妄为
"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不仅是滕五的问题,也是几乎卡斯一露面,所有人的问题。席德带着人马前来接应是在意料之中,可谁能想到坐镇格里兰城的卡斯王会出现在西边的边陲爱斯摩尔呢?
卡斯宝蓝色的眼睛望着滕五,翻身上床,躺在滕五身边,将侧身的滕五温柔地搂住,"没什么。就是怎么想也不能让你一个人离开。"
滕五翻了个白眼,"我怎么会是一个人,不是还有兰顿?"
卡斯面色一沉,"就是有他才不行!"
滕五冷笑,"怎么?你身为一国之君,扔下你的王座跑出来就行了?"
卡斯狡黠地一笑,"还真行!现在格里兰城有卢修和乌阳坐镇,你我大可放心。"
"卢修?"这次,滕五是真的惊讶了,"你让卢修……监国?"滕五蹙起眉头搜刮了一下不多的墨水,好不容易想起了"监国"二字。
卡斯一笑,"说是监国,倒也不差。反正现在有卢修做主,乌阳身体也好转了,与其被卢修困在亲王府中出不来,不如让他跟卢修一起住到王宫之中。"说着,卡斯搂着滕五的手一紧,"知道吗?原来我们的寝宫之中还有一条通往龙神寝宫的密道,就算是乌阳住在神庙,他们夜夜相会也是方便至极。"
"密道?"滕五一愣,恍惚之间,真的觉得有这么一条密道是自己知道的。
一人高的岩石洞穴,持着蜡烛拾级而上,每一次在黑暗中行走,心中都是温暖愉快的。因为,他知道,洞穴的那一边就是灯火通明的王宫,有人等在那里。但是这次有些不一样,滕五步履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上……
卡斯看着滕五黑亮的眼眸忽然迷茫起来,明明在看着自己,好像又沉浸在不知名的记忆中。"滕五?"卡斯唤道。
滕五眨眨眼睛,身处密道的一切都消失不见,只见卡斯的脸就在眼前,正关切地看着自己。
"我没事。"滕五闭了闭眼睛,找回了此前的话题,"那么,你是把国家扔给了卢修,自己跑出来的?"滕五睁开眼睛,看着卡斯,虽然自己在这个世界对权力并不执着,但卡斯花费了多少心血才登上王位滕五还是看在眼里的。卢修……几个月前还在宫门决斗,现在……
"也不怕卢修趁机篡了你的位。"滕五有一搭无一搭地说。
卡斯一笑,"放心!卢修不会怎样,倒是你,让我放心不下。"说着,卡斯抚上滕五后背的伤疤,恨恨地咬了咬下唇,"这才多少日子!你就把自己弄成这样!究竟是谁干的?!"
滕五叹了口气,"谁知道!说不定是你以前的相好,看我不顺眼便痛下杀手。"
卡斯听了,眼神闪烁,表情有说不出的怪异。牵强地哼了一声,"怎么可能?"手顺着滕五的后背,暗暗估量着一个有一个伤疤的大小,忽然睁大眼睛,"这都多少时日了,你的伤怎么还没好?"
滕五看了看卡斯,撇了撇嘴,"所谓一物降一物,这世上还有一种叫做伤神之器的东西。"
"伤神之器?"卡斯想了想,脸色发白,"兰顿知道吗?"
滕五微笑,"不但知道,我还缴获了一把。知道吗?就是插在我后肩的那把匕首。你……"滕五说着,伸手去抱,却抱了个空。卡斯没等滕五说完便起身离开,麻利地将被子盖在滕五身上,"你先睡,我去去就来!"说完便转身出了房间。
滕五看着卡斯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叹了口气。说句实话,孤枕多日,虽然称不上难眠,但有个人暖床还是好的。可以预见,卡斯这一走,兰顿恐怕会一夜睡不成了。
滕五打了个呵欠,闭上了眼睛。
神庙寝宫床铺后面是一层层厚实的帐幔,帐幔后面的石墙上是一扇隐秘的小门。滕五燃着蜡烛,一脚踏进了黑暗。晕黄的烛光照在密道如洞穴般的石板和石壁上,光洁的石壁反射着光。
一步一步,滕五觉得脚下异常沉重,每一步踏出去,都要费些力气。不是道路难走,而是每一抬脚都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前进。理智告诉自己不要继续,但心中还有难平的意愿。就好像明知道会被烧伤,却依旧难以克制自己伸向美丽火焰的手。
内心在斗争,脚步却未停,好像没过多久,就看见了通道另一头的石门。滕五站定,说不清是解脱还是恐慌,但是好歹,不比再想什么应该不应该了。
滕五吹灭蜡烛,在黑暗中找到机关轻轻推开,只一条缝隙,就透出那边室内的光亮来。不知为什么,滕五就站在门前,好像在静静地等待着什么。石门外面的温热随着缝隙透出来,通道里面的阴冷毫不留情地席卷着滕五全身。但滕五依然不动,心里虽然疑惑,但也知道,来这里,就是为了等待。
"陛下!"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唤醒了宛若木雕的滕五。
没人应答,但恍惚听见嘉蓝"嗯"了一声。
接着是内侍、侍女鱼贯而入的声音,伴随着杯碟盘碗的清脆声响。滕五知道,这是嘉蓝在用夜宵。
不久,内侍、侍女的声音悉数隐没,石门那边又安静下来,间或传来嘉蓝翻动卷轴的声音。
"陛下!"滕五眨眨眼睛,这是丽萨,"陛下,已经很晚了。"
"是晚了,你也该回去休息了。"听见嘉蓝的声音,滕五心中一动。
"陛下,丽萨今晚不能走。"
"你是什么意思?"
"答应过丽萨的事情,陛下忘了吗?"
嘉蓝没有做声。丽萨接着说,"陛下答应过,会给丽萨一个孩子,一个苍龙国的继承人。这不仅仅是陛下答应我这一个女人的事情,也是陛下应该给苍龙国百姓的交代。"
"够了!"嘉蓝的语气严厉。
丽萨的声音依旧平缓,"陛下,丽萨会在龙床上等着陛下!苍龙国若有继承人诞生,四方神明也会欣悦。"
丽萨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滕五眼前光影一晃,却是有人已经上了石门前面的龙床。石门外面一片寂静,过了良久,只听嘉蓝挪移脚步到床前,接着,滕五眼前一黑,石门缝隙中的光亮骤然消失。
衣服的声音窸窸窣窣,"陛下……"丽萨的声音柔美,一旦开口,便难以抑制不断发出的呻-吟。
滕五站在一片黑暗里,看不清眼前也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只有声音不断传来,一下一下地折磨着自己的心。
门外床上的两个人,一个自己最熟悉不过。如今和一个女人纠缠在一起,光是想想,就会觉得陌生。陌生的还有那隐忍的喘息,以及冲向极致的闷哼。
不知过了多久,滕五伸手摸上石门的抠手,轻轻一拉,机关轻声一响,滕五转头就走。这一次没再燃起蜡烛,眼前虽然黑暗,脚下却一步步走得平稳。
滕五听着通道之中自己被放大的呼吸声响,恍惚中带着水汽,好像在大口呼吸缓解某一处的伤痛。滕五边走边感受着自己,也只是胸中难过,心里却没有预料中的刺痛。
这个自然。滕五对自己说,就好像受伤一瞬间的麻木,这个时候本来就不应该会疼。自己后肩的伤不就是这样?
等等,后肩的伤?滕五猛然站定,后肩的伤?纷乱的思绪好像捉住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卡斯,兰顿,后肩的伤,伤神之器……滕五看着眼前的黑暗,闭上了眼睛,接着猛一睁眼,眼前又是爱斯摩尔饮马客栈的房间。
滕五看看窗外,天色已经发白,房间里依旧是自己。卡斯一走,果然就是一夜。长叹了一口气,滕五又闭上了眼睛。
过了许久,忽听房门声响,卡斯疲惫地进了房间。轻手轻脚地躺在滕五身旁,等滕五睁开眼睛,卡斯已经坠入了梦乡。
滕五窝在卡斯怀中,抬眼看着晨曦和煦的阳光在卡斯脸上缓缓移动,抬头亲了亲卡斯的下颌。
有些人,有些事,不必刻意明白就好。就好像此时心底的奇怪感受,知道这感受让人舒服,甚或陶醉就好,何必一定要探究那究竟是什么呢?
这一次卡斯只带了几个侍卫前来,乔装成旅人的样子。剩下的大队人马几天之内也都已经聚集在城外,在席德的指挥下,分期分批乔装进城,很快,饮马客栈就被卡斯一伙儿包了下来。
这么一大群人住在一起,难以掩人耳目。按照兰顿的想法,表面上低调就行,隐藏行迹则确实别想。自己和滕五一行那么隐秘地来到爱斯摩尔,谁也没有想滕五会半夜遛出去,就连滕五也知道是自己临时起意。在这种情况下都有人周密计划地围追堵截,更何况是跟着卡斯来的这群人,给饮马客栈带来了多年少见的红火。
于是兰顿也不刻意安排什么,只不过小心谨慎地排班警戒,既然自己在明处,索性明就明了。
再过不久,龙神仪仗的第二队也到了离爱斯摩尔不远的山谷中,卡斯一个口信传过去,叫他们按照原定路线继续晃晃悠悠地走。
卡斯一现身,狄娜他们就明白自家老大那是抛下了国事来找龙神,但当大家知道是卢修在主持国政时,看向滕五的眼神就不那么单纯了。狄娜、库奇总是在不经意间瞥滕五一眼,不赞同的神情因为滕五的尊贵身份而显得矛盾。至于兰顿,总是疑惑地看着卡斯,好像一个自己十分熟悉的事物忽然变了形状,令人不得不去琢磨。
滕五则靠着卡斯的肩膀,给他讲了原来世界温莎公爵的故事。然后轻佻地拍拍卡斯的脸说,"人家以为你是不爱江山爱美人,我看你是舍不得我临走之前的那个夜晚吧!"看着卡斯宝蓝色的眼眸,滕五捏起卡斯的下颌,"放心!等我身体好了……唔……"
许久之后,卡斯心满意足地抬起头,看着滕五被自己吻得红肿的嘴唇,说,"我也期待着那一天。"
不管"那一天"是哪一天,滕五的伤势一日好过一日,兰顿也不再和滕五探讨那只"伤神之器",反倒和卡斯嘀嘀咕咕,时而和颜悦色,时而不欢而散。
在爱斯摩尔休整了半月有余,滕五身上的小伤已经痊愈,受伤的左肩也能缓缓移动。一行人终于决定,离开爱斯摩尔的时候到了。
"陛下毕竟在这里受了伤。"狄娜找了个机会,对兰顿进言,"能否留下人马原地查访?"
兰顿一笑,"不必了。有些麻烦是会跟着人走的。龙神陛下的麻烦就属于这一类。"
三人之旅
"怎么走?"临行前,卡斯问过滕五。
"大大方方地走呗!"滕五随口应答,但没想到,卡斯和兰顿真的走得够"大方"。站在饮马客栈门口,头上罩了帽兜的滕五看着眼前的队列瞠目结舌。
一架硕大的马车停在门口,几乎占了爱斯摩尔狭窄街道的一大半。过往行人纷纷侧目,有几个骑着高头大马、腰挎阔剑的骑士皱着眉头瞪过来,让人觉得随时就要拔剑砍伤挡路的马车。
但骑士拔剑的冲动被一群懒散的士兵遏制。即使在这里,没人知道席德带着的兄弟是苍龙国最精英的王家侍卫,但谁都能看出这群武夫肌肉纠结的臂膀和腰上的阔剑,更有侍卫将阔剑扛在肩上,嘴里咬着草芯,斜眼看人。有那么一瞬间,滕五几乎觉得席德和侍卫营的侍卫们有到自己常青会中当混混的潜质。
在四国大陆上,像格里兰城那样繁华的都市毕竟属于少数,还有大片面积是大大小小的城主的管理下。有些城主的家族实力不强,免不了要雇用走单的骑士。也不知道席德这群正规军从哪里学来的,随便找了衣服穿上,简直就是一群流寇。
滕五的目光在席德等人身上转了转,嘴角微弯。兰顿看了一眼其中的自家士兵,也玩得兴致勃勃。,倒是卡斯看了几眼,撇了撇嘴,"这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滕五扶着卡斯的手臂,借力登上了马车,笑道,"所以学坏很简单。"
兰顿坐在车上,吹了个口哨,驾车的库奇就挥动马鞭,狄娜坐在车厢后面,身边是一些柔软的行李。席德一队人马一半在前,一半在后,活脱脱是一群被富人雇用的散兵游勇。
这么大一队人马走到城门,守城的几个士兵也都愣住了。没见这群人进城,怎么就能出城?好在也没人阻拦,城门大开,滕五等人真的是"大大方方"地出了爱斯摩尔。
兰顿坐在库奇身边,翘着腿,靠在车上。身后的帘子一遮,马车里只有卡斯和滕五。滕五靠着软垫,上上下下看着这辆超规格的马车,笑道,"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找城里的木匠专门定做的。"卡斯说,"可觉得舒服?"说着,卡斯伸手抠下,滕五惊讶地看着马车中间的木板抬起,卡斯稍一挪动就变成了固定在中央的桌子。卡斯又笑着将手伸到滕五腰间,一捏之后,顺手拉开了嵌在马车壁上的隔板。滕五左右一看,居然是几个小抽屉,里面日常用的东西一应俱全。
"哈!"滕五倒不吝惜赞美,"这简直是头等舱啊!"
卡斯一愣,"什么是头等舱?"
滕五笑道,"就是非常舒服的马车。"
卡斯最是觉得滕五嘴角似笑非笑痞痞的样子好看,单手撑着凑上去就是一吻。滕五看了看卡斯,回身翻弄身侧的几个抽屉,从一个抽屉的角落里拿出一瓶散发着熟悉芬芳的瓶子。
"嗯,你果然是连这个都准备好了。"滕五将盛着玫瑰香露瓶子拿在手中把玩,"可惜现在我没什么精力伺候你,要不你自己润滑好了,再来找我?"
卡斯知道这正是滕五受伤之后无所作为才开心地耍嘴皮子,宽容地笑笑,没有说话。见卡斯的样子,滕五遗憾地收起自己戏谑的心情。跟一个老实人玩奸猾,最是无趣。
滕五不经意间叹了口气,在这个世界中,有卡斯、兰顿这样的人物陪着,已经成神又对争权夺利没什么兴趣。就算阴谋耍狠也没有了必须的对象,现在的自己,堪称一头猛虎被生生地磨掉了利爪,生疏了狩猎,就快变成一只绵羊。
"伤口疼吗?"卡斯见滕五叹气,人便靠过来,阳光从车窗照射进来,落在卡斯的头发上,金色的发丝几乎变得透明。
看着卡斯关切的表情,滕五又深深叹了口气。以前不管多重的伤,孟繁华只会痛心地看着,滕三则会第一时间找来医生,在他的伤口包扎好之前绝不会管自己身上的伤。但无论是谁,都只会庆幸这一次死的不是滕五。只要不死,就意味着还能组织下一场战斗。要是当年谁这么恶心巴拉地问道"伤口疼吗",说不定会被滕五一脚踢开。
"滕五?"卡斯蹙起眉头。
滕五将卡斯推开一点,看了看那拧在一起也相当好看的眉头,赶苍蝇般摆了摆手,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着,闭上了眼睛。若是在兰顿面前,自己还能保留一点常青会滕五的血性,那么在卡斯面前,滕五是眼看着要和从前的自己挥手再见了。
"滕五?"卡斯又是一声。
"闭嘴!"滕五闭着眼睛低声怒喝,然后,马车中也就真的一片安静了,间或能听见帘外兰顿和库奇的谈话,不久,滕五就在太阳温暖的照耀下,睡着了。
马车再舒适,修养的日子也足够无聊。没过几天,滕五便戴着面纱,骑马混进侍卫的队伍里。卡斯也戴上了遮挡头发颜色的头巾,紧跟着滕五。
再过一段时日,等滕五后肩的伤好到差不多,滕五也耐不住寂寞不时遛到沿途城镇采风时,此行的目的地雷卡特城也快要到了。虽然要攀爬过一座山,但随着接近雷卡特,官道上的商旅也日渐增多,滕五只好将自己包裹得更加严实。
天色渐暗,席德指挥侍卫们在一块山间空地安营扎寨,兰顿家的士兵则轻车熟路地划定露宿区域,和别的旅人营地隔开。库奇则生起了篝火,兰顿坐在火边,膝上摊着地图。
"翻过这座山,就是雷卡特了。"兰顿指着地图,卡斯站在一边观看,一个醒目的红点画在山脉的中间。
卡斯转头四处看看,"没想到在富庶的南国,山也形状秀美。"
兰顿收起地图,"南方的山脉不仅风景秀丽,而且物产丰富。老百姓靠山吃山就衣食无虞了。"
"很早我就觉得奇怪,雷卡特是南方重镇,为什么会选在山区。"卡斯说,"不仅进出不便,而且位置也偏僻了些。"
兰顿一笑,看着卡斯的眼神闪烁,"这个地方是当年我和你一起选的。城池背后是这座大山,算是保护苍龙国腹地的重要屏障。雷卡特背靠高山,南面平原,一条谲林河让雷卡特易守难攻,和平时期又能够与朱雀国互通贸易。可谓可进可退,平战相宜。"
"也是你说的,南方,只有我去镇守,你才会放心。"兰顿嘴角微弯,垂下眼帘,"你还说,你不会困着亚岱尔留在格里兰,只要他愿意,他大可每年都在雷卡特住些日子。"
卡斯神情复杂地望着兰顿,兰顿又说,"可惜,就连雷卡特神庙都已经建好,亚岱尔也没能亲自来看看。等我回到格里兰,就只见到躺在水晶棺里的神。"说着,兰顿抬眼,"是你,亲手将他关进水晶棺里,让他一睡就是千年……"
"够了!"卡斯眼中带着怒气,"我不是伟大的诺威王,也不叫嘉蓝。至于你,是兰顿公爵,还是什么草莽游侠希亚,都跟我没有关系!"
"是吗?"兰顿淡淡地说,"那你的怒气从何而来?"
"哼!"卡斯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兰顿看着篝火跳跃的焰尖,"就连你,一千年来也从未踏上过雷卡特,这次,你也好好看一看吧!"
卡斯的身形一滞,深吸了几口气,转头看向兰顿,"我自然会看,因为我是这个国家的君主,我是卡斯王!至于一千年前的事情,无论我还是滕五,这里都没人会和你一起凭吊。如果真的那么遗憾,现在你也完全有能力得到想要的生活。"说着,卡斯一顿,"不过滕五是我的,你休想插手。"
兰顿没看卡斯离开的背影,看着篝火,径自苦笑。
马车旁的帐篷外,狄娜正在为滕五的杯子中添酒。
"诶!你说,他们在说什么?"滕五忽然问道。
狄娜顺着滕五的目光看去,卡斯王和兰顿公爵正在对望,那神色一看就知道不对。狄娜目光一瞥,见库奇就在不远的地方。"陛下,库奇一定听得清楚,是否叫他来问问?"
滕五夸张地蹙眉,"直接问多没意思!我是叫你猜。"
"猜?"
"是啊!你看他们的神态表情,多么强的故事感。别的不说,光是这么看着,就能演绎出好几场戏了。"滕五饶有兴致地看着,"你猜,他们在说什么?"
狄娜又看了看,只见卡斯转身要走,却又回头,表情倔强。狄娜暗叹,还能是什么?莫不是两位贵人在为了龙神陛下争风吃醋?自己又不是傻子,此前一路兰顿公爵对龙神陛下的关切照顾,瞎子才看不出来其中有情。如今卡斯陛下扔下国事追随龙神陛下,只要三人在一处,哪里还能没故事?
正想着,狄娜一晃神,却见滕五正看着自己,"你又在想什么?"
"陛下!"
"看来,你也是个有故事的人。"滕五下了结论。
狄娜拿起空了的酒壶,恭身退下。
一只手搭在滕五肩膀上,轻轻摸了摸受伤的地方。滕五不用问就知道,这是卡斯。纵然伤口早已结痂,行动无碍,可他依旧好象自己仍然会疼似的轻抚安慰。
"在看什么?"卡斯问。
滕五扬扬眉毛,转过头来,意有所指,"看戏。"
卡斯抬眼看了看狄娜的背影,"狄娜身上有戏?"
滕五含笑,"是啊,有戏。不但有戏,而且让人越看越爱看,简直移不开眼睛。"
卡斯神色一肃,没有说话。
可是接下来的几天,狄娜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被从滕五身边排除,不但是所有贴身伺候的活计,就连端茶递水也被卡斯一力承担。粗活自有侍卫们操持,狄娜反倒成了最清闲的人。
好在还来不及心生疑窦,一行人就翻过了和谲林河同名的谲林山。站在半山腰,滕五极目远眺,一座宏大粗犷、繁荣热闹的城市就在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小花遇到了瓶颈~~~这个瓶颈还真是长啊~~~
雷卡特城
刚刚绕过一截山峰,上一刻眼前还是青山绿水的天然风光,下一刻便是横摆在眼前的人工建筑。站在谲林山的高处看这座城市,会给人奇异的感觉。一眼望过去,看不见街道行人,而是密密麻麻的各色建筑。楼台建筑的勾角房檐交错在一起,只是看着,便能感受到城镇的繁华。
滕五侧目看了看站在一边的兰顿,旅途劳顿中,这位苍龙国最有权势的公爵不过是一身粗布衣衫,他脸上看不出悲喜,望着这座城市的眼中不知含着什么样的情绪。
正看着,兰顿忽然转头看向滕五,两人目光撞在一起,滕五心中募地一动。兰顿在期盼着什么。滕五心想,却一时间自己拿不定注意。到底是希望自己能给,还是不能给。
一只手旁若无人地揽上滕五的腰,滕五转头瞪了卡斯一眼,卡斯则抿紧嘴唇,丝毫不动。滕五暗暗叹气,遇上这么一位陈醋、米醋都要吃的黄毛,天王老子也没有办法。又觉得有时候卡斯的执拗颇象同胞的弟弟滕宁,带着点稚气,可又不能小觑。
大队人马又走了整整一天,和提前到达的抬着神辇的队伍会合,在雷卡特城外的驿站中,兰顿带着人马不停蹄地准备龙神入城的盛大仪式,滕五和卡斯却已经乔装打扮,进入雷卡特城中逛了好几圈。
说雷卡特城是苍龙南方最重要也是最富庶的城市毫不为过,甚至在滕五看来,这里要比格里兰城更多了些生气,也更加有趣。
也许是天高皇帝远,雷卡特城的人们脸上没有权贵压榨的痕迹,质朴得很,却也决不好欺负。在人们心中,天上的神明是尊贵的龙神,地上的神明则是英明的兰顿家族。城中每一户人家多少有些亲戚在为兰顿家服务,年轻人们更是将进入兰顿家族卫队视为奋斗目标。城中处处洋溢着和气,人们开口闭口都透露着为雷卡特城自豪的语气。
走在街市上,没人会注意到滕五和卡斯过于"保守"的装束,因为这里同样是四国大陆著名的开放城市。不管是穿着妖娆的朱凰国女子,还是崇尚武力明晃晃带着武器的白武国男子,亦或低调神秘的玄冥国人,在雷卡特城,人们是见怪不怪。
也正因为如此,虽然雷卡特并不靠海,也离边境有一段距离,但这里的商贸却异常繁荣。甚至几年前,就连海族也会派出相貌平和的人到这里采购必须品,但在如今苍龙不久前和海族一场大战之后,雷卡特城自然也拒绝海族的进入。只是苍龙与朱凰之间的暗战未能明言,所以街头依然市场能见衣着华丽的朱凰客商。
走在街上,卡斯对所见所闻的新奇之感并不比滕五少。幼年被困在格里兰王宫中不见天日的一角,长大了则要时时提防卢修和乌纳王妃的暗算,直到如今身为苍龙君主,也不过是在格里兰周边的地界上巡视过。眼看着如雷贯耳的雷卡特城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径自生息繁茂,感觉那是非常的微妙。滕五则是天生地喜欢缺乏秩序或者鱼龙混杂的环境。雷卡特并不是乱,但是足够丰富,光是站在这里,看着形形色色的人,滕五就觉得要比格里兰好。
城中最华丽的建筑自然是兰顿家的府邸。兰顿家族规模不小、人口众多,但并非全都挤在雷卡特城中。从雷卡特开始,南方的一大片区域都是兰顿家族的封地,有能力的分支都占据着周边的各个小城镇,只有雷卡特这座主城中,是兰顿公爵的所在地。
上一代的老兰顿只剩下几位叔父,还都在自己的领地上,因此兰顿的府邸中除了兰顿之外,也就只有几位追随兰顿的堂表兄弟,以及上一辈比男人长寿的老女人。
除了兰顿府邸,城中的富户也为数众多。在著名的雷卡特富贾街上,一个个富商自己兴建的府邸,风格不同、各具特色,滕五好似来到了某个小城观光旅游,就差没带个相机拍拍照片了。
滕五看的是风景,卡斯看的则是兰顿的执政。见在雷卡特城,商人的地位要明显比格里兰城高尚许多,也正因如此,这里才因为通商繁荣起来,普通老百姓也因此更加富裕。一连进城几天,卡斯对兰顿也不由地另眼看待。
奇怪的是,滕五并没有见到奥菲利亚说过的龙神神庙,虽然能看出这里的人们对龙神的敬仰堪比格里兰,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恭敬地挂着祷祝般的精致条幅,上面写着"神威如狱神恩如海",人们交谈之中更是对即将入城的龙神真身恭敬异常。
和当初在格里兰现身时一样,听闻龙神亲临的消息,每日都有大批民众涌进雷卡特,好在雷卡特惯常接待四方商贾,用原来世界的话说,就是城市的承载能力和接待能力很强,到现在依然保持着良好的秩序。不过家家户户都像是要过节,人人脸上都闪烁着快活的光芒。
没有见到自己的地方,滕五有些耿耿于怀。不用说奥菲利亚曾经提过,就连自己也依稀记得希亚曾在自己面前描述过雷卡特神庙的样子。
"你说过的神庙在哪里?"滕五回到城外营地,问兰顿。
兰顿一笑,"明日你就能看到了。我们明日入城。"
滕五回头看了看停在空地上,洗刷一新的神辇,"我需要做什么?"
"让雷卡特城的人们一见龙神陛下真颜,为虔诚信仰的人们祈福。"兰顿望向滕五的眼神中募地也多了些肃穆。
滕五撇撇嘴,"露一露脸倒是没什么,至于祈福,还是让乌阳抽空过来一趟好了。"
兰顿看着不负责任的龙神,宽容地笑了。
第二天,滕五和卡斯早早起身,狄娜送进来兰顿准备好的龙神礼服,一身束腰的黑衣,庄重、朴素,黑色不但能陪衬滕五微白的肤色,也更显得黑发黑眼的黑色纯正。外衣则照例是纯白色的宽肥大袍,从领子到前襟都用金银丝线缝着珍贵的黑耀石。
等滕五将礼服穿好,卡斯上下看看,也不觉得有些发痴。滕五推开卡斯,再一次感叹这个世界的审美观念,撩起帘子出了帐篷,外面等候的人一见滕五,瞬间黑压压跪倒一片。
神辇前,一身华服的兰顿长身站着,滕五和兰顿两相对视,然后卡斯一身不引人注意的打扮出现在滕五身后。在这场进入雷卡特城的盛大仪仗中,兰顿和滕五都是明面儿上的人,反倒是一国之君的卡斯需要隐藏形迹。
卡斯看了看对视的两人,先一步上了神辇,隐身在重重帐幔之后,众人只道这是神庙派出的贴身保护的神官。
兰顿上前几步,向滕五伸出手。滕五眨眨眼睛,忽然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一年多以前,自己初来乍到,卡斯就是这样三番四次冲自己伸出手。然后,握住了自己的手。
滕五看了看兰顿,不动声色地抬起自己的手,兰顿恭敬地托着滕五的手,一步步走向神辇。
"为什么……"滕五在神辇前侧身,看向兰顿,"为什么我会觉得今天的你有些不一样?"
兰顿微笑,"是吗?"
滕五捏了捏和自己手向接触的兰顿的手,"的确不一样。"
兰顿垂下眼帘,"那是因为,期盼着龙神陛下到达雷卡特,我已经期盼了千年,如今终于成真。"
滕五眉毛一挑,兰顿又说,"不管你是为了什么而来。"
"多谢!"滕五说,"你这么说,我的负担就没有那么重了。"说着,卡斯已经从神辇重撩起了帐幔,滕五借着兰顿的力,上了神辇。
帐幔重重落下,兰顿翻身上了旁人牵来的骏马,一挥手,"出发!"
清水泼街,号角齐鸣。看着那座自己已经走了好几个来回儿的城门,滕五端坐在神辇之上,前方和左右的帐幔都已经撩起,于是不得不作出一副宝相庄严的样子。滕五知道,这个时候扮演人们心中的神明,不光是给自己免了麻烦,也算是对这些信徒们的尊重。
兰顿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面,滕五坐在辇上被12个侍卫抬着,从城门进去,便走上直通通的主干道。街景还是寻常的街景,只是平日里喧哗热闹的老百姓和各路商旅们都表情虔诚地跪在道路两旁,间或抬头看看这位世世代代尊崇的龙神,又常常是飞快地瞥了一眼,便卑微地低头。
滕五的背后是软垫,软垫的后面则是卡斯。一只手隐秘地穿过帐幔下摆,从后方抚上滕五的后背,又灵巧地在滕五腰间捏捏。
滕五眉头一蹙,不着痕迹地挥手按住那只狼爪,小声说,"干什么呢!"
卡斯低声发笑,"第一次觉得人在暗处的有趣。"
"哼!"滕五掐了掐卡斯的手背,卡斯手上不觉一颤。
虽然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大场面的装模作样并不多,好在滕五只要把自己当成个牌位,一般便无甚差错。慢悠悠走过了雷卡特最繁华的街市,看着无数百姓看到自己激动地红了眼圈,好不容易,滕五见到了曾经看到过的兰顿府邸。这座府邸表面上是做西式大宅,但从占地来看,就算称作南方的小王宫也不足为过。
兰顿的马在前,直接穿过了高大的院门,滕五的神辇紧跟着进去,走过了一二三重门,绕过了一处硕大的带湖花园,跟着迈进了另一处大院儿。
一条长长的坡道蔓延向下,青青的石板铺在地上,侍卫们走着,脚下还会发出清脆的声音。连着坡道的是一处缓坡空地,兰顿停住,下马。挥了挥手,侍卫们也放下神辇,轻轻退去。
滕五伸腿下来,抬头一看,心说,这就是神庙了。
只见眼前高耸的建筑前面,竖着硕大的石砌牌楼,上面写着一行自己早已听说过的字,"龙神终将降临"。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更新缓慢,原因有三:一是小花终究没有逃过流感,还是病了;二是年终岁末,工作实在是日益繁重,累死了;三是瓶颈终于到来,这个需要慢慢克服。
今天,小花还把手指弄伤了,诶!真是痛苦啊!
不过我会尽力更新的!
亲亲各位!
千金一诺
怪不得几天几乎走遍了雷卡特,就是没有看见神庙。滕五站在神庙前,看着深藏在兰顿府邸中的巍峨建筑,当目光扫上那一行著名的话语,不知为什么,心中莫名一动。
在外人面前,兰顿对滕五十分恭敬,引导着滕五走进神庙大门,然后派人出来,叫侍卫们将神辇留在原地,所有人退到院外。不一会儿,卡斯从神辇上跳下来,闪进了大门。神庙里面已经没有外人,滕五、卡斯和兰顿,再加上狄娜、库奇以及一路随行的兰顿心腹。
卡斯走了几步,左右看看,"这里没有神官?"
兰顿一笑,"兰顿家每一代的族长就是供奉龙神的神官。"
卡斯挑挑眉毛,从未听说过这兰顿假的秘辛,再看向滕五,却见他仰着头,从进门开始便细细观看神庙中的建筑,似乎对每一个细节都很着迷。
雷卡特神庙和格里兰神庙有着明显的不同。格里兰神庙矗立在高耸的神山上,走的是粗犷豪迈的路线,也颇似嘉蓝的性格。雷卡特神庙则极尽细致之能,占地并不大,不过是一处供人祭拜的前殿和供龙神休息的后殿。两座殿堂距离不远,但都足够奢华舒适。
前殿上此时供奉着一副铠甲,端端正正地放在祭台上。滕五瞥了一眼,忽然觉得眼熟。略一停住脚步,便听兰顿在身边低声说,"这是千年来,你留给我的唯一念想。"
滕五眨眨眼睛,料想这曾是亚岱尔曾经穿过的战服,心里又觉得不舒服。忽然抬腿迈上祭台,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走到铠甲前面,又摸又看。嗯,结实的布料上缝着一片片坚硬的甲片,摸了又摸,滕五却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手上一用力,一块巴掌大的甲片忽然脱落,滕五看着落在手中的甲片,就是一愣。
滕五转头看看台下的几人,狄娜和库奇倒没什么,兰顿家的心腹侍卫们都瞪圆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滕五抿抿嘴唇,有些心虚地撇了撇兰顿,先声夺人地举了举手中的东西,"这是什么?"
"这是我兰顿家的祖先到南海中为陛下寻来的黑蛟鳞片,坚固并且轻盈,最适合做战士的铠甲。"
滕五看了看兰顿,知道在狄娜、库奇以及兰顿家的侍卫面前,兰顿不可能透露行藏。又看兰顿的表情未变,声音也算平和,滕五掂了掂真的很轻的鳞片,莫名地有些心虚。
"掉下来一片,怎么办?"滕五拿着鳞片走下来。
兰顿一笑,"一千年了,就算是鳞片不坏,线也坏了。"
滕五撇撇嘴,再看那件掉了巴掌大小甲片的铠甲,也没觉得象刚才那样不顺眼。
兰顿在前面继续带路,滕五落在后面,跟在身边的卡斯深深地看了一眼滕五,没有说话。
后殿是显而易见的奢华,滕五四处看了看,又发现在引人注目的奢华下面,每一处设置都精心备至,透着当年希亚对亚岱尔的想望。
虽然龙神从未在这里居住过,但每一个细节都充满了生活的气息。南面的窗前摆放着桌椅,卷轴和羽毛笔,甚至墨水都整整齐齐地摆在那里。东侧墙边的案几上放着空空的架子,滕五顺手将权杖放上去,正正好好。西边是一套卧具,宽大的床厢好似房间中的另一个小房间,被褥、帐幔齐整,看不出灰尘,床边的矮几上摆放着茶壶茶杯,好象有人就住在这里,而昨天夜里正好口渴。甚至床前还摆放着软底儿的便鞋。
"陛下!"兰顿说,"这就是陛下安歇的地方,可还满意?"
滕五转身看了看兰顿,"这些是你提前要人准备的?"
兰顿一笑,"不必特别准备。神庙日日都有专人打扫,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滕五扯了扯嘴角,"很好,我很满意。"看了看跟在后面的侍卫们包括狄娜、库奇,滕五又说,"你们全都出去!"
等人都走了,滕五扇呼着什么黑蛟的鳞片,对兰顿说,"不好意思。"
兰顿摇头,"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
滕五可没觉得那是自己的东西,不过兰顿这么说,也不好说什么。又问,"那黑蛟是什么?"
没等兰顿说话,卡斯开口,"那是传说中的南海猛兽,书中说,黑蛟粗壮如人间的一条街市。"
兰顿一笑,"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但黑蛟也不是人力所能捕获的,的确堪称猛兽。我可没有能力
伤到黑蛟,不过是偶然在近海处找到了一条,跟着它,趁机打下些鳞片来。"
兰顿说得轻描淡写,但滕五和卡斯都知道当年的场面必然凶险,谁也没有多说什么。
后殿的主体是龙神安寝之处,侧面也少不了仆人伺候时住的卧室,兰顿派人将其中一间收拾停当,权当自己的住处。对滕五和卡斯交待几句,作为兰顿家的家主,兰顿又急忙出去,处理一扔就是大半年的家族事务。
兰顿一走,后殿中陡然安静下来,只剩下滕五和卡斯两人。卡斯看着滕五,滕五看着手中的鳞片。想着兰顿,滕五第一次觉得麻烦。
卡斯对待感情的态度直率,计较独占的权力。滕五原来以为,卡斯是比较麻烦的一个,有时候,像是一个不断叫嚣着"爱我!爱我!"的孩子。但如今看来,兰顿才是更麻烦的一个。不跳不叫,却处处都能表现出爱意,因为千年前的记忆,整个人也变得深沉,将爱,和轮回的使命紧紧绑缚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分不开、扯不断。多年的累积沉淀,使得那感情即使不宣于口,也令人触动,甚至肃然起敬。
还有那句话,"龙神终将降临"。依稀记得亚岱尔的确说过,自己终究要来雷卡特看看的。却不知道,在看见亚岱尔毫无生气地躺在水晶棺后,希亚是带着怎样的心境修葺神庙,在门前雕刻上那个深遂的企盼。
第一次,滕五觉得所谓爱情并不是人们吃饱喝足之后的无聊想望,而也是一种令人尊重,值得追逐的美好。
滕五叹气,若是自己不在意,也就算了,但朝夕相处,又断断续续记起了以前的希亚,便不能象从前那样视兰顿如无物。不过,不管什么样的感情,就算是兄弟之情、朋友之谊,上升到了兰顿这样的"高度",都不能视之无物吧!
滕五想着自己的事情,凝神站着,卡斯终于忍不住,上前将滕五紧紧抱住。
滕五心中一时纷乱,忽然觉得疲惫,顺势靠在卡斯身上,闭上了眼睛。"怎么了?"滕五问道。
"我也要为你做点什么。什么都好,只要你开口,我就会为你去做。"
滕五心中一暖,"不用你做什么。"
卡斯收了收手臂,"只要你说。"
不知为什么,滕五忽然记起了当年的嘉蓝。滕五不是亚岱尔,亚岱尔能够为了嘉蓝继续留在格里兰,看着他娶妻生子,若是滕五,恐怕早就拉着希亚离开直奔雷卡特了。王位?哼!滕五忽然鬼使神差地说,"若我和王位只能拥有其一,你会选哪个?"
"当然是你!"卡斯回答得毫不迟疑。
若是卡斯想想再说,滕五还会相信,回答得如此干脆反倒令人疑惑。滕五推了推卡斯,看进他的眼睛,"真的?"
"真的!"
滕五忽然一笑,"那我要你放弃王位,你做得到?"
卡斯一愣,随即认真地说,"我做得到,只要你想。"
滕五眨眨眼睛,觉得奇怪,话赶话的怎么就说到了这里?一拍卡斯的肩膀,"算了,我说笑呢,别当真!"
卡斯眼神暗了暗,拉过滕五,嘴唇便印上滕五的嘴唇,好象在诉说着什么似的辗转良久。本意是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丝毫不比兰顿差,但吻着吻着,卡斯禁锢多日的欲-望便蹿了起来。
卡斯嘴唇稍稍退后,看了看滕五,只见滕五眼神闪烁,微微喘着气。
"想你了。"卡斯低声说,滕五"呵呵"笑了,笑得狭蹙,"你那么美味,我也想你了。不过……"滕五转头看了看殿外,"这大白天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兰顿就派人来请,看见了咱们的活****,倒是让人占了便宜。"
卡斯咬了咬下唇,全力将滕五拥进怀里,力道好象恨不得将眼前的爱人揉碎进自己的身体。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卡斯侧头从滕五的额头一直吻下来,又在嘴唇上流连半晌,才放开。"那就夜里,我等不得了。"
卡斯的话音刚落,便听殿外有人高声通禀,是库奇的声音,"陛下!兰顿家的迎接大宴晚些开席,稍晚请陛下临席。"
"知道了!"滕五笑着答应,"看,说曹操,曹操到!"
"曹操是谁?"
"你不认识!"滕五下颌靠在卡斯的肩膀上,双手在卡斯背后摆弄着那篇黑蛟鳞片,开始是笑着,紧接着心下忽然恍惚。
"哎哟!"滕五忽觉后颈一痛,惊过神来,原来是卡斯恨恨地在自己后颈咬了一口。
"真是恨不得就把你绑在我的身边。"卡斯低声说。
作者有话要说:我在努力更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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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分两端
滕五坐在大厅首座,身前交错着些微距离的是兰顿,然后便是一大截空场,之后才是雷卡特城中,兰顿家族有头有脸的人物们。
开宴之前,几个重量级人物都自行上前跪拜,介绍过自己,不过滕五没记住他们的洋名,也没用心去记。卡斯不知道躲在了大厅的哪一个角落,不过兰顿总不会亏待这位苍龙国的君主。
在大宴宾客的场面上,滕五知道自己也就是个牌位,好好地享用南方顶级美食是滕五这晚的主要目的。台下的那群人都一般模样地仰着笑脸,推杯换盏要比吃饭重要,滕五的注意力却不时放在坐在身前的兰顿。
龙身尊贵,普通人等不得靠近。因此,倒酒之类的活计就由雷卡特城的城主兰顿亲手执掌。两人虽然有些距离,但桌椅摆放巧妙,互相视线无阻。兰顿不时抬手恭身为滕五添酒添菜,脸上没有一路上的轻松嬉笑,反倒是肃穆居多。
滕五仰头喝空了手里的酒杯,看向兰顿,忽然发现兰顿从宴会一开始脸上就带着迷梦般的笑,笑得甚至有些不真实。
看着他修长但不纤细的手指握着酒壶,微微倾倒,泛着微红的琼浆就顺流进了杯子。滕五心中一动,"你想什么呢?"
兰顿抬眼看了看滕五,笑容更开,"想你呢。"
滕五仔细看了看兰顿,"是在想亚岱尔?"
兰顿微微摇头,"想你。想你终于实现了你的诺言,踏上了雷卡特,虽然晚了千年,但也不算欺我。"
滕五知道兰顿仍旧将自己看成亚岱尔,而老旧的记忆一点点回来,自己似乎也没什么证据说自己就不是那个亚岱尔。滕五暗暗叹气,一手在礼服下面捏着那片珍贵的黑蛟鳞片,心想,说不是那位亚岱尔过于软弱无能,自己在兰顿面前就算是承认了,料也没什么。
吃菜,喝酒,满座笑容的人们并没有耽误滕五的胃口。尤其这酒,微红色的液体,带着点酸,带着点香,酒气掩盖在好颜色和好气味里,喝不出来江湖豪气,大着实可口。
"这是什么酒?"滕五问道。
兰顿看了看滕五,"你忘了?名字还是你起的。"
滕五轻笑,没有说话。
"你说这该叫女儿红。"
滕五眨眨眼睛,想惊讶,又觉得没什么可惊讶的。这个世界上既然有华尔兹,为什么就不能有女儿红,虽然此女儿红非彼女儿红。再看酒杯中的酒,轻薄的红色在烛光下泛着晶莹的光彩,叫女儿红还真是应景。
滕五又喝了一杯,兰顿借着为他倒上。这次,两人再没有说话,滕五摩挲着鳞片,看着宴席上的宾客忽然拍起手,一队蒙面女子袅袅婷婷地进了场。嗯,宴会中的歌舞上演了。
舞姬们恭敬的施礼之后,鼓乐响起,罩在身上的曳地纱袍被忽然抛向空中,原本一丝不露女子瞬间展示出了轻纱掩映下的酥胸蛮腰,众人发出一声惊叹。
兰顿再一旁忽然说道,"这些都是朱凰国的女子,听说是周游各国被达官贵人们邀请的舞班。正好班子走到了雷卡特,就有人请来为陛下献艺。"
滕五深吸了一口气,"事情真巧,你也真是大胆。"
兰顿低头一笑,恭身为滕五满上酒杯,"咱们给他们机会,总比要他们自己创造机会好得多,起码我们能心中有数。"
滕五垂眼喝酒,小声说,"是你心中有数,我可是不知情的诱饵。"说着,再宽大袖子的遮挡下,做了个苦相,"我连个称手的家伙都没带。"
兰顿笑了,"我给你带了!"眼神示意滕五看他被桌案挡住的左手,那把曾经插在滕五后肩的华丽匕首从兰顿的袖子中露出来。
兰顿只见滕五冲自己狭蹙地笑了笑,忽然放下袖子,朗声说道,"兰顿公爵,请你坐到我身边来,为我细细介绍这南方歌舞。"
滕五说的时候宝相庄严,台下众人纵然被朱凰国的美人们吸引了心神,但听到龙神出言,也无不惊讶。惊讶之后,便是由衷的喜悦。偏安一隅的兰顿家族族长,近千年来为苍龙过镇守南方但也被隐隐视为王族威胁的兰顿家族,如今得到了龙神显而易见的眷顾,不但整个家族面上有光,而且底气更足。
兰顿一愣之后,笑着起身恭敬地做到滕五身边。
滕五撇了一眼,又朗声说,"坐得近些!"
大厅中又是一片吸气的声音,兰顿看着滕五的眼中带笑,也带着玩味,滕五忽然从中看出些明显属于希亚的"流氓气息"。
滕五禁不住也流氓一把,笑着低声说,"看什么,老子宠你,不行吗?"
"行——"兰顿嘴唇动也不动就吐了个字出来,反手亮出那把匕首,滕五伸手拿了,隐在袖子中。
"你认准了就是朱雀?"滕五端起酒杯,不着痕迹地与兰顿说话。
兰顿夹了菜放进口中,"凡事往最坏里打算,还是好的。"
滕五默然。如果真的是朱雀,这把"伤神之器"自然是最称手的兵器。有限记忆中的朱雀不过是个天真浪漫的小姑娘,在战场上动辄大呼小叫,但出手却是狠辣非常。滕五又看向台下演绎着曼妙舞姿的南国舞姬,难不成这里面的一人就会是朱雀?
美中不足的是这班舞姬从始至终都蒙着脸面,虽然面纱轻薄,总能看出各个面容娇好,但也着实撩拨观者的小心绪。
"你的布置不会只有这么一把匕首吧!"滕五笑着说,外人看着,只会觉得龙神和兰顿交谈甚欢,"刚才把我们扔在神庙就走,时间足够你布置一只军队了。"
兰顿看向滕五的眼神暧昧,"那时间也足够你和卡斯亲热一场了。"
滕五一扬眉,难止看向兰顿的笑意,"说的是啊!"
台下的兰顿家人欣赏着轻歌曼舞,看着台上尊贵的龙神和自家家主把酒言欢,不禁觉得,生活很美好,世界很和平。
其实台上的滕五也不明白,自己和兰顿严肃了一路,怎么就在这样的场合忽然打情骂俏起来。想着,目光扫向两侧端坐的贵族和他们身后的侍卫,不知道卡斯是站在侍卫堆儿里,还是被安排到别处用饭。
滕五和兰顿慢悠悠地吃着,间或有人从两侧的通道走来,站在台下向滕五和兰顿祝酒,场中央的歌舞还在继续,一支轻慢的舞曲过后,紧接着便是一支铿锵有力的。刚才还姿态柔美的舞姬顿时显出巾帼之色,举手投足健壮有力,伴随着鼓点咚咚、琴瑟铮铮,观者看了别有风味。
别人举得这就是好戏,但滕五和兰顿等待的好戏可不是这个。滕五百无聊赖地吃喝,热切盼望着刺客、杀手早些出现。这个世界没有手枪和子弹,一切就都还有回旋的余地。良久之后,领头的舞姬在一曲之后走出队伍,滕五见了精神一振,好戏是不是就要来了?
"龙神陛下!公爵大人!"舞姬扭着身子走上前,手中端着一杯酒,"奴等皆是卑贱之人,天降福缘得见陛下宝相,明知唐突,但仍盼望能够为陛下祝酒一杯,万望陛下成全!"
滕五看着舞姬站立的地方,琢磨着隔着这么远,怎么叫人家顺顺利利地刺杀?便轻轻一笑,"人的地位有高低之分,但品格没有上下之别。你到我面前来,我接受你的祝酒。"说着,滕五躲在暗处的手胡乱捏了捏兰顿。
兰顿提起一口气,也笑看着舞姬,身上其实已经全神戒备。
龙神陛下格外施恩,人们忽然觉得连带着围观的自己也高尚起来。只见那舞姬似乎走南闯北也不怯懦,立刻紧走了几步,直到滕五的桌案前,才施施然跪下,一杯酒举过头顶。
"嗯。"滕五点头,"你干了吧!"
那舞姬谢了恩典,退后两步,侧着身子一仰头,干了杯中酒,巧合的是,一直罩在脸上的面纱好像被什么勾连,毫无征兆地飘落。
舞姬面目显露,能看见庐山真面目的一侧宾客不觉出生赞叹,离得最近的滕五猛然见了,也觉得出色。只是心存戒备,心中叫了一声美,眼神便恢复清明。也正是这个时候,那舞姬羞赧地低头,张口好像要说什么,滕五忽见她樱唇中什么东西一闪,下意识地抬手去挡,只听"叮"地一声。
紧接着自己就被身边的兰顿扑倒,滕五奋力翻身,从兰顿的肩头望出去,只见不知道埋伏在哪里的侍卫已经冲出来将自己和兰顿团团围住,看不见那舞姬的身影,却能听见打斗中女人的清斥。
滕五没能专心研看形势,兰顿支起身子,双手从滕五脸上一直摸到他的胸口,紧张地查看有无受伤。
"我没事。"滕五拍拍兰顿,顺便抬起手。两人的目光都望向滕五手中紧紧拿着的东西。原来仓促之间,滕五用手中一直摆弄的黑蛟鳞片挡住了莫名的袭击,而鳞片上正插着一枚晶亮的钢针,上面泛着可疑的绿光。
兰顿长出一口气,身体依旧覆着滕五的,滕五看着兰顿,忽然一笑,"没想到这回人家换了路线,开始走这种细致风格了。"
兰顿看着滕五的笑容,自己却没有笑。滕五刚想再说什么,忽觉眼前一暗,兰顿的嘴唇已经压了下来。而滕五在短暂的一愣之后,也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回吻过去。
不知为什么,只觉得这一吻功效奇异。四周是将两人围得严实的侍卫,外面是惊慌的宾客和武斗的场景。明明是最紧张的时候,这吻也跟着同样的惊心动魄。
辗转一阵,兰顿微微离开,滕五跟着睁开眼睛,两人对视片刻,兰顿再次吻下去,滕五的手不自觉地勾上兰顿的脖颈。
"希亚……"滕五心中默念。
异样情愫
卡斯站在大厅中央,看着兰顿府邸的最大宴会厅已经乱成了一团,但又保持着奇异的秩序。
贵族青年们纷纷拔出随身携带的装饰兵刃,富态年老的人有的迅速退到安全地带,也有年轻时便在行伍中摸爬滚打的中年人,吹胡子瞪眼地拿着兵刃要向前冲,却被小辈和侍卫们挤到了后面。
侍卫和兰顿家的勇士和舞姬们满场斗做一团,纵然有人看见卡斯这个一身黑衣、黑布蒙面的不速之客,也顾不上理会。卡斯抽出长剑指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个舞姬,旁观者便知道了他的立场。
和舞姬们相斗的侍卫不久便暗暗心惊,这群衣着暴露的女子挥舞着原本搭在肘间的丝带,直到刀剑与之相碰发出响亮的声音,对手才发现重重丝带中竟然包裹着精钢所制的链条。几个吃了亏的被链头镶嵌的利刃穿身而过,瘫倒在地上。卡斯则看着台上的侍卫人墙,又是焦急,又是心安。
纵然侍卫众多,但舞姬们的战斗力着实诡异。有舞姬被刀剑砍伤,女人也只是一个趔趄,好似对疼痛毫无感觉,振臂一挥,精钢锁链呼啸着又能取一个侍卫的性命。
卡斯并不久战,一路杀到台前,领头的舞姬正跟十几个侍卫缠斗在一起,不时有侍卫受伤退阵,但舞姬却毫发无损。卡斯正想越过战圈冲进人墙,忽听那女子一声清斥,眼前一花,身体直觉地闪向一边,只见耳边一串呼痛声音,原本围住敌人的侍卫们纷纷倒地,在那女人身前躺成了一个半圆。
卡斯腾空一跳,后翻落地,刚好看见那带着利器的锁链如游蛇般诡异地收回了一双素手中。
未等卡斯站定,对面的女子已然摆出了攻击的姿态。不等看清楚,卡斯迅即一扬手,长剑便挑了过去,柔软的锁链毫不避让地缠上剑身,摩擦间发出刺耳的声音。卡斯用力晃动长剑,陡然惊恐地发现那锁链真的有如一条灵动的蛇,尖头的利器闪耀着诡异的光芒,好似蛇头一般顺着剑身就要缠上自己的手腕。
卡斯全力一抖,缠上来的锁链丝毫未动,游弋的"蛇头"却研看就要接触到手腕。卡斯急中生智,将长剑一抛,飞起一脚踢在剑柄上,长剑带着锁链飞刺回去。卡斯转身拾起两柄侍卫掉在地上的阔剑,接连扔了出去,随即又抓起一把护在身前。
那女子素手一抖,锁链尖头仿佛自己长了眼睛一般"啪啪"将两柄阔剑弹开,没在理会卡斯,直接冲侍卫人墙而去。几声"哎呦",挡在滕五和兰顿身前的侍卫便倒了几个,卡斯见兰顿正将滕五护在身下,也顾不得自己安危,仗剑直接挡在他们身前。
美貌女子手一抖,锁链又蜿蜒而来,卡斯挥剑迎上,却见锁链直接缠住了自己的手腕,那"蛇头"竟冲着自己面门飞来。卡斯受制于人,一瞬间不做他想,避无可避之际,一双宝蓝色的眼眸直直望向了对手。那女子的眼神和卡斯的视线一对,眉头忽然疑惑地蹙起,锁链的尖头就在卡斯眼前摇摇晃晃,似乎并不急着刺下。
卡斯一动不动,也疑惑地看着那女子,站在台前,只见凡是从旁路攻击得侍卫都被女子发动另一段锁链逼开,再看大厅中的整个战局,许多舞姬已经被砍得手脚分离失去了战斗力,兰顿这边的人马胜在人海战术,几人围上一个,看来取胜无甚悬念。只有眼前的这一个……冷汗顺着
卡斯的鬓角流下来,只有眼前的这个特别厉害,可是又为什么迟迟不动手?
卡斯紧张地盯着游弋不定的"蛇头",身后就是滕五,无论如何不愿再退后半步。旁观的众人都觉得这幅景象诡异,却见那女人深深看了卡斯一眼后,陡然扬手,锁链带着风,呼啸着收回,紧接着女人猛地一抡,围上来的侍卫们唰地闪开,女人手中锁链"叮"地一声刺透房梁,整个人借力轻盈地荡出离得最近的窗子,瞬间消失了踪影。
有侍卫呼呼喝喝地追了出去,威胁消失了,卡斯却觉得自己在浑身颤抖。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扒开侍卫,再看滕五和兰顿,只见两人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卡斯心中一惊,连忙上前,"滕五?"却见滕五睁开眼睛,神色如常。接着,兰顿也缓缓起身。
这是卡斯才发现,这两人竟是互相拥抱着的姿势。互相搀扶着从地上起身,滕五的脸上甚至微微泛红,不知道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兰顿扶住滕五,飞快地撇了滕五一眼,又弯腰拾起上面钉着钢针的黑蛟鳞片,不好当众称呼卡斯,直接扶着滕五的手肘,将人交给了卡斯,"请陪着陛下会神庙吧!那里应该是安全的地方。"
滕五回头看了兰顿一眼,没有做声,转身便往外走。兰顿没有介绍卡斯的身份,但有侍卫很有眼色,将卡斯掉落的长剑双手奉上,卡斯接了,紧跟着滕五出去。身后随即跟上一长串侍卫,狄娜和库奇自在其中。
一边走,卡斯一边琢磨着心中升腾出的异样。忽然间,卡斯发现自己觉得哪里不对了。不管是滕五还是兰顿,面对刺杀,这两人都太过镇定。
偷眼看走在身旁的滕五,只见他正眉头微蹙,凝神在想着什么。
滕五一边走,一边做深呼吸,脑子里乱腾腾的。不禁感谢卡斯没有出言询问,此时的自己,实在没有多余的力量去回应。
除了那女刺客第一次的口吐钢针,整个过程滕五都仿佛在云里雾里。从兰顿不合时宜的吻开始,滕五只觉得自己都不像是自己了。
磁石一般互相吮吸着,唇舌的动作足够表达和抚慰,械斗的声音和危机的关头瞬间离自己很远,一记长吻之后,两人就那样互相拥着,感受着对方的气息,自己可以示弱,也接受着对方的示弱。仿佛触动了某一个开关,从来都对接不畅的温情汩汩流进滕五的心里。在那一瞬间,滕五甚至疑惑,自己是不是亚岱尔附了身。
走进了神庙,侍卫们自动停留在门外。步入后殿,滕五忽然停住脚步,回身看了看卡斯。卡斯依旧是一身黑衣,黑布抱住了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身上沾着不知是谁的鲜血,眼中的神情有些焦虑。
滕五脑中闪过自己躺在地上,看着卡斯挡在自己和兰顿身前的背影,心中一热。上前几步,捧着卡斯的头,一下一下,将他包裹着脸布巾除掉。
"我没事。"滕五的手指在卡斯的嘴唇上摩挲。
卡斯深深地看着滕五,焦躁的眼神变得温暖柔和,放着亲爱的光。捉住滕五的手,卡斯细细咬着指尖,舌尖温柔地舔过,滕五从来不知道手指也可以这么敏感,不觉倒吸一口气,一丝丝别样的情-欲从心底摇曳出来。
两人静静地站着,静静地对望,好像不曾刚刚经历过一场血腥的刺杀,即使迸溅在卡斯衣角上的血迹还未干涸。
终于,滕五长叹一声,闭上眼睛,蜷缩了手指。失去了目标的卡斯握紧滕五的手,欺身上前,吻住滕五的唇。温和地,坚定地,带着一股令人心安的憨厚和不离不弃的笃定。
自己喜欢卡斯,这滕五清楚。但滕五并不清楚的是,对于原本敬而远之的兰顿,自己现在又是什么心情。他们一个是一国之君,一个是南方屏障,都是穿越了千年追随者龙神灵魂的人,强悍而有尊严,并不是原来世界游走于自己床上的男男女女。他们中任何一个,都值得一个人全心全意地对待。哪怕自己做不到,也应该有对等的尊重。可是……
"唔……"滕五眉头一蹙,茫然地睁开眼睛,看向卡斯。刚刚,卡斯不轻不重地咬了滕五一下。
"是我在亲你,不要走神。"卡斯抚摸着滕五的脸,好像在单纯地表达不满,又好像话里有话,暗示着什么。
滕五偏头躲开卡斯的手,瞥了他一眼,"你该换换衣服。"
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的血迹,卡斯忽然想起,"你和兰顿知道会有敌人?"
滕五没看卡斯,低头走进内室,"兰顿只是制造了机会,并无把握一定会有刺客。"
"怎么不告诉我?"卡斯蹙紧眉头,紧跟了进去。
滕五一边宽衣解带,一边说,"我也是在宴会上才知道的,并没有什么准备。要不是……"滕五想起此前手中一直捏着的鳞片,连同上面的钢针已经被兰顿拿走,不知这次又会查出什么。
滕五刚将袖管中的华丽匕首放到案几上,一双手臂便从后搂住滕五的腰,肩头一沉,后颈上是卡斯吐出的热气。良久,卡斯才低声说,"我痛恨危险的时候,我不在离你最近的地方。"
滕五垂下头,抚上身前卡斯的手,第一次觉得,说不定,自己和以前的亚岱尔真的是同一个灵魂。那种留书告诉后来者"你是个畜生"的事情自己也能做得出,而现在对待感情娘们儿唧唧的样子,似乎也和他没什么分别。
卡斯的手臂紧了紧,滕五则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
前尘往事
雷卡特神庙的偏殿,一灯如豆,卡斯和兰顿坐在两边,目光都落在桌上。桌上放这个东西,一张坚硬非常的鳞片,还有一枚放在雪白帕子上的钢针。
纵然保存完好,但这毕竟是矗立千年的建筑,窗户缝能透进风来。一只蜡烛摇摇曳曳,一副朝不保夕的模样。兰顿起身,从外屋又端进一盏三只的蜡烛,屋内顿时亮堂了许多。
不远处就是兰顿家舒适明亮的府邸,但没人想离开这里。每一次经历变故,两人都想离心里的那个人近些、再近些。滕五就在隔壁没心没肺的熟睡,商量事情,没有比一墙之隔的这里更好。
但是在这里,没有侍卫、没有仆人,苍龙国最具权势的两个人自己动手倒茶挑灯,枯坐半晌,却都抿着嘴唇不说话。
卡斯瞥了一眼鳞片,黑蛟的鳞片真是该死的结实,又多亏它结实才护得住滕五。抬眼又看看旁边的钢针,在昏黄的烛光下,针上泛着诡异的绿光。
"针上淬了毒,一匹壮马几个呼吸就死了。"兰顿说,"拦着那女人的侍卫们,也是见血封喉,没一个活着。"
卡斯回想那女人操纵的锁链,尖头的利刃上也的确泛着绿光。想到自己几乎就要毫无遮拦地任人宰割,就算那利刃没有刺下来,现在想来也着实后怕。又看看鳞片,若不是滕五手疾眼快……
"以后不要自作聪明。"卡斯开口毫不客气,"白白把他置于险地,还以为尽在掌控之中。"
兰顿咬咬牙,没有反驳。自从知道钢针上的毒如此霸道,心中便无休止地后怕,若是滕五真的受到半点损伤,那么……想着,兰顿看向卡斯,"你应该有话要对我说。"
"什么?"卡斯一蹙眉。
兰顿沉吟着,说,"在场的人说,你和那女人对峙了一阵,明明落了下风,那女人却忽然收兵跑了。我的侍卫死了一地,你却毫发无伤。"
卡斯"嗤"地笑了一声,"怎么,我若也死在那里才对?"
兰顿一摆手,"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计较什么?"
卡斯没好气地瞪了兰顿一眼,沉思半晌,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时眼看命就没了,那女人偏偏收手。"
"她认出了你是谁?"
卡斯摇头,"头巾包住了头脸,只露出眼睛。苍龙国拥有一双蓝色眼睛的也不在少数。整个大厅都是你的人,他们没认出来,一个刺客怎么能认得出来?"
兰顿凝神看着跳跃的烛火,忽然看向卡斯,"也许她认出来的,不是你卡斯王。"
卡斯疑问地看着兰顿,兰顿又说,"她若是认出你是诺威王……"
"够了!"卡斯一拍桌子,"真是异想天开!"
兰顿见卡斯忽然发怒,并不气恼,只是奇怪,"为什么急于否认?我不相信你没有记起以前的事情。"
卡斯咬咬嘴唇,"他是他,我是我。我尊重我的祖先,但我并不是他。"
兰顿看着卡斯,眼中现出玩味的神情,好像再看一个无缘无故闹脾气的孩子,缓缓摇头,"我不明白,你在逃避什么。"
卡斯瞪着兰顿,兰顿接着说,"还是说,你不愿承认那些荒唐的事情是自己做的?"
卡斯深吸一口气,"恕我提醒,兰顿公爵,你现在需要做的是将刺客揪出来,彻底消除对龙神陛下的威胁,而不是在这里疑惑我是谁。"
兰顿深深看着卡斯,点头,"你说的不错。你原本是谁,就应该是谁,不是我说什么,也不是你说什么,就能够决定的。"
说着,兰顿叹了口气,"现在全城已经戒备,但我不能封闭街市,雷卡特城的老百姓还要生活,商人也要做生意。只要滕五留在神庙,他就是安全的。"
卡斯见"滕五"的名字从兰顿口中说出来,心里一阵反感,冷冷地说,"你确定这里是安全的所在?"
兰顿盯了卡斯一阵,忽然一笑,"你忘了?在属于神明自己的地方,没有人或者神能够伤害他。"兰顿顿了顿,说,"雷卡特神庙也是龙神的家。"
卡斯看了看兰顿,没有说话便起身离开。
滕五尚在熟睡,奇怪的是他自己还清醒地知道,自己在熟睡。
熟睡的滕五走在一条幽深的甬道中,心里有些茫然,却并不迟疑。他轻飘飘地走着,然后来到一扇门前,轻轻推开一条一指宽的缝隙,居然就轻而易举地钻了进去。滕五站在门的另一边,惊讶地回头看看,觉得自己好像幼年动画片中能够穿墙的茅山道士。
这里是……滕五再看身处的地方,处处都是古朴的华丽,从眼前的帐幔中钻出,滕五发现帐幔之后是一张大床,再看房中的格局摆设,忽然觉得眼熟。
"殿下!"重重阻隔的门外有人说话,"殿下,陛下未在寝宫。"
滕五忽然恍然大悟,这里就是王宫?接着又想到,刚才的甬道可不就是从龙神神庙通往王宫的那条密道吗?
"我已经一个月没有见到陛下了。陛下都在忙些什么?"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滕五心说,那一定是丽萨。
"奴婢不知。"内侍的声音怯懦。
"哼!"丽萨似乎十分不快,"你们记住,就算陛下10年不见我,我也是这个国家的王后!"
"是!"
"让开!"
"殿下?殿下!"……
一阵乱哄哄的脚步声后,一位衣着华丽的女人走进了房间。滕五就站在地中央,那女人却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滕五一愣,走到她眼前晃了晃,发现自己的确并非实体,就面带微笑,放心大胆地做到了嘉蓝的床上。盘着腿,托腮看着时而蹙眉,时而发狠的女子。
不知过了多久,又听见殿外有脚步声,滕五和丽萨同时抬起头,只见嘉蓝步入寝宫。滕五抬眼看过去,嘉蓝见丽萨就坐在宫中,脸色顿时一沉。
滕五眉头一挑,哦?有好戏!
嘉蓝看着丽萨,丽萨也并不站起,反望着嘉蓝。嘉蓝说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丽萨反问回去,"陛下一整天都不在宫中,可是又去神庙了?"
嘉蓝深吸一口气,"你一步步把我和亚岱尔骗到这个地步,究竟还想怎样?!"
"怎样?"丽萨"呵呵"笑了,"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能把我怎样。"说着,丽萨走到嘉蓝跟前,轻佻地手指点点他的胸口,"别说是我害的,这些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嘉蓝一把将丽萨的手指拍开,"现在你达成所愿了?还不滚?"
"我去哪里?"丽萨也并不气恼,"我是这个国家的王后,是苍龙国王储的母亲。"
"你……"
"我还没有害死他,他总是要回来的。"丽萨笑道,"只不过,那个时候,这世上有没有苍龙国都说不定了。四方神明的寿命无穷尽,你生命的几十年,不过是我们一眨眼。"
嘉蓝看着丽萨,眼中有着浓浓的颓废和沮丧,"我已经让你做了苍龙国的王后,也已经给你了一个孩子,你还要怎么样?"
丽萨探究地看着嘉蓝,忽然笑了,"原来你并不愚钝,知道我是谁。"
嘉蓝疲惫地坐在案几旁边,"丽萨从来不会这么对我说话,也不会有这么大的胆量。你不再隐藏行迹,就说明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但这里也不会再有值得你停留的原因。"说着,嘉蓝叹了口气,"是的,我不能把你怎么样,你走吧!"
"为什么?"丽萨的笑容里有些萧索,"时间太长,漫长的岁月会累积一些自己也说不清楚的爱恨。嘉蓝,你不用费心去想,我就要留在这里,看着你一天天老去,到死也等不到他回来。"
嘉蓝恨恨地看着她,忽然闪身到床边抽出一把长剑,对着丽萨。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神态气势已经心中痛恨表现个十足。
丽萨先是惊讶地看着嘉蓝,接着竟"哈哈"笑出声来,"你这是干什么?不自量力的家伙。"说着,丽萨欺身上前,两根手指轻巧地捏住剑身,微微用力,剑尖便"咯嘣"一声,断了开来。丽萨冷笑,"别以为你是我的丈夫就能轻易侮我,苍龙国没有龙神的庇佑,一国百姓不过是任人宰割。"
嘉蓝握着半截长剑的手微微颤抖,"以前,你不是这个样子的。"
丽萨眼神一黯,"在更久的从前,我也不是这个样子的。"说着,冷笑着出门而去。
滕五坐在床上,看着这幕活剧在眼前上演,在思索的同时,心中忽然莫名涌起淡淡忧伤。
耳边忽然"当啷"一声,原来是嘉蓝将手中断剑扔在地上。滕五心中陡然一痛,恨不得立即上前将那颓然的身影抱住。却见嘉蓝回身冲自己过来,穿过滕五虚影的身体,整个人撂在床上,闭上眼睛。
滕五看着嘉蓝许久,略微犹豫之后,便由自己缥缈的身体趴上嘉蓝的胸膛,然后轻轻地、慎重地将自己的嘴唇印上嘉蓝的。
好象并不是想象中的全无着处,嘉蓝微厚的嘴唇柔软而温暖,正当滕五垂眼亲吻的时候,嘉蓝忽然睁开眼睛,滕五不觉"啊"了一声。
梦里梦外
嘉蓝睁开眼睛,目光直视滕五,滕五"啊"了一声之后,原本还觉得是自己吓唬自己,可再看嘉蓝的眼眸,不觉就呆住了。
嘉蓝看着,好象看见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是你吗?"
滕五愣了愣,伸手在嘉蓝眼前晃晃,见他没有反应,便又小心翼翼地凑上去,啃咬他微厚的嘴唇。
嘉蓝忽然睁大眼睛,好象吃惊于自己的感觉,接着叹了口气,"是你……"
滕五闻言,抬眼看了看嘉蓝,放开嘴唇,只是靠在嘉蓝胸膛。不知为什么,忽然觉得自己冲动的安慰并不是嘉蓝期待的那一个。一时间,心中混乱非常。究竟是自己在亚岱尔的回忆中,还是亚岱尔拥有了自己的记忆?
滕五叹了口气,支起手臂轻轻离开,幸好自己只是个虚影,魂魄也好,意识也好,完全不必为时才的举动负责。
哪知滕五刚刚坐起身子,嘉蓝也猛地起身,一双手臂冲着滕五抱过来,更令人惊讶的是也居然抱了个正着。
"别走!"嘉蓝抱着滕五,翻转身体压在身下,紧接着嘴唇便压了上来。
"我爱你……"嘉蓝亲吻着滕五的唇角,"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滕五吃惊地看着嘉蓝宛如抱着实体一般搂着自己的虚影,嘴唇上的辗转吮吸也更加真实热切。
嘉蓝先是浅吻,细细舔舐,然后猛然突入,令滕五不得不仰起头,被占据的口腔无力地大张,舌尖被吮吸得阵阵发麻。酥麻得感觉顺着唇舌冲向脑后,滕五微弱地呻-吟一声,闭上了眼睛。
卡斯离开了兰顿得侧殿,走进滕五的寝室。摆在门边的蜡烛闪耀着一跳一跳的光,卡斯拿起烛台,走进内室,滕五床上的帐幔已经垂下,两片帐幔之间还留着小小的缺口。
卡斯走过去,将烛台放在床前,撩起帐幔,只见滕五侧卧着睡着,不知做了什么梦,秀气的眉头时而蹙起。
接着烛光看了一会儿,卡斯忽然起身开始脱衣,外衣连通内袍除得干干净净,掀起滕五的被子就钻了进去。
卡斯将滕五搂进怀里,被打扰的滕五无意识地"嗯"了一声,仰过身子,卡斯顺势覆上,一边亲吻着滕五的嘴唇,一边动手为他宽衣。
虽然没有清醒,但滕五仿佛也感到了卡斯亲吻的感召,嘴唇微微张开,任由卡斯将吻不断加深,手掌伸进滕五的内袍,从内向外扯开隔膜,很快,两具赤-裸的身体就贴在了一起,一样的滚烫。
卡斯好象一心要把滕五吻醒,滕五"呜呜"地微微挣扎,卡斯禁锢住滕五的动作,将吻逐渐加深。渐渐地,感到滕五的手臂勾上了自己的脖颈,卡斯才放缓了唇舌紧逼的程度,浅浅地啄了几下,开始流连滕五的唇角。
滕五迷茫地睁开眼睛,好象在试探地呼唤,"嘉蓝?"
卡斯的亲吻一顿,抬起头,看向滕五。滕五迷茫的眼神在烛光的映照下找到了焦距,"卡斯?"
神情带着疑惑,又转头看看周围。陌生而又熟悉的屋子,自己的权杖摆在靠墙的架子上,这里是雷卡特神庙。
"刚才你在叫谁?"卡斯看进滕五的眼眸。
滕五眨眨眼睛,好象弄不请眼前的状况,但还是蹙蹙眉头,"我梦见了个人,不是你。"
卡斯低头又是一个浅吻,"对,你一定要记住,那不是我。"
"卡斯?"滕五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和卡斯此时的状况着实暧昧。
卡斯将头埋进滕五的颈窝,亲吻着,舔舐着,"已经很久了,我好想你。"
滕五知道卡斯口中的"想"是什么意思。卡斯专挑滕五敏感的而后亲吻,一个个吻好像带着小电流,麻酥酥地在滕五脑中乱窜。双手还在滕五身上搓揉,什么都不必说,两人身上的火就已经磨蹭起来了。
滕五仰起头,大口大口地无声呼吸,不觉放软了身体,由着卡斯急躁地突入。
在床上的滕五一贯是及时享乐的模样,就算他在承受卡斯的进攻,那态度也带着些轻慢的愉悦,追逐的是冷静的快乐,极难见到迷醉的模样。但这天晚上,卡斯察觉了明显的不同。
那看着自己的乌黑双眼中盛着潋滟的浓情,那环绕着自己腰间的双腿温柔地俯就,就连搂住自己的双臂都有些含羞带怯,忘情时紧紧拥抱着,待被察觉后又不好意思般地松开。
卡斯重重一顶,滕五轻叫着仰起脖颈,卡斯随即俯身吻上他随着吞咽动作而移动的咽喉,滕五"嗯"了一声身子一颤,卡斯觉得自己被狠狠地一紧。
卡斯松开了滕五的咽喉,将他修长的腿架在肩膀上,开始大出大入。滕五情不自禁地扭动着身体,随之起伏,卡斯火烫的手掌按在滕五的小腹,好像能感知自己突入的深度。
雷卡特神庙的龙神寝室中,一片春光旖旎,细碎的声音隐约可闻,在万般隐忍中遗漏出来的呻吟格外动人。
看着满面潮红的滕五,卡斯忽然心念一动,轻巧地磨蹭着问,"我是谁?"
"嗯?"滕五只觉得浑身欲望耸动却难以疏解,迷茫地看着卡斯。
卡斯握住滕五的腰,狠狠一顶,滕五"啊"地一颤,接着问,"我是谁?"
滕五眯着眼睛,看着卡斯,"你是……卡斯……"
卡斯满意地俯身一吻,牵动着滕五眉头一簇,又问,"那你是谁?"
滕五眨眨眼睛,不明所以。
"你是谁?"卡斯的坚持不仅仅在嘴上,滕五难耐地动了动身子,"我是滕五。"
只见卡斯一笑,"好!"
说着,卡斯长臂一捞,紧抱住滕五重重坐在自己身上,滕五惊叫一声便瘫软在卡斯身上,卡斯吻住滕五的唇,堵住所有声息,房内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滕五被卡斯顶的有些茫然,快乐打着旋儿顺着脊背游走,然后在脑中迸开,绽放出一朵绚烂的花,明明应该是多彩的,但滕五脑中只留有空白。
伴随着最后的一阵激烈,滕五震颤着抽搐,仰面倒在床上时,两眼微睁,漫无目的地看着前方,卡斯则俯身吻上那只顾喘息的嘴唇,让滕五对空气的需求更为强烈。
滕五闭上眼睛,沉静了好一会儿,才听卡斯说,"要不要洗洗?也不知道兰顿这里有没有仆人。"
兰顿?滕五眉头一蹙,兰顿应该就在偏殿吧……滕五睁开眼睛,卡斯温热的嘴唇随即贴上他薄薄的眼睑。滕五下意识地躲了躲,一开口都是沙哑的声音,"我喜欢干净。"
"好。"卡斯顺势吻吻滕五的耳垂,拉过被子盖在滕五身上,自己赤条条下了床。随意披上件外袍,拿了烛台,到屏风挡住的后间查看。
滕五看着帐外的灯光逐渐远离,静谧的夜里,卡斯的一举一动都听得清清楚楚。滕五长叹了一口气,捂上眼睛,这个屋子里发出的声音是不可能躲过兰顿的耳朵的。
兰顿……滕五翻身向内,明明自己根本不需要为兰顿负什么责任,但这样无视他的感受,自己心中还是会觉得不舒服。仔细想想,甚至还有些忐忑。
分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时,滕五忽听殿外卡斯在和谁说话,不一会儿,便听有人七手八脚地进屋,好像还抬着什么东西。等脚步声离开,滕五撩起帐子,就见屋中央放着一个硕大的洗澡桶,借着远处的烛光,还能看到桶上蒸腾着诱人的热气。
殿外,卡斯持着蜡烛,静静地看着站在面前的兰顿。兰顿也静静地回视卡斯,眼中的神情平静。
卡斯皱着眉头,"我以为你是钟情于他的,你怎么能如此无动于衷?"
兰顿冷冷地看着卡斯,"我自然钟情。所以才知道他会需要温热的洗澡水,所以才叫人提前准备。"
卡斯看向兰顿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头脑不正常的人,张了张嘴,想不到应该说什么。
兰顿看了看卡斯,冷笑一声,"也是因为我知道有人就是运气好,总能得到他的青睐。就算一颗心分了一半出去,只要另一半还在我这里就好。"
话音刚落,便见送进热水的仆人躬身出来,兰顿挥了挥手,仆人们默默离开,兰顿也转身要走,却又看向卡斯,"能够拥有多少,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所以,我能够接受,也能够忍受。如果你觉得不甘心,大可以放开手。就是不要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假清高。"
"我假清高?"卡斯一拧眉头,来不及反驳什么,兰顿便已经离开。
等卡斯持着烛台进了寝室,便见滕五坐在床沿,光着两条腿,诧异地看着卡斯,"怎么会突然送来一桶水,你会变戏法吗?"
卡斯迟疑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兰顿准备的。"
滕五一愣,忽然觉得心中一阵刺痛,等回过神来,却见卡斯宝蓝色的双眼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滕五别过头去,伸出手,"扶我一下。"
卡斯沉默地上前,忽略滕五伸出的手臂,将滕五拦腰抱起。拖曳的长袍摇荡在身后,滕五搂住卡斯的脖颈,从侧面看着他微颤的睫毛和抿紧的嘴唇,心中暗暗叹气。
温热的水瞬间漫过身体,滕五也禁不住仰头满意地叹息,好像只是一下子,身上心上就满是疲惫。
不管什么事,明天再想吧!滕五闭上了眼睛,感受卡斯的手温柔地在自己身上游走、清理。滕五深吸一口气,明天再说。
新的发现
事实上,就算是沉睡一晚,见了天明,烦心事还是烦心事,就好像摆在桌子上的烂水果,只要你不去碰它,它就依旧会散出发酵的味道。
滕五坐在寝室的外间,拄着小臂,托着腮帮,看着兰顿指挥仆人将精美的小菜和白粥摆在桌上。一双象牙筷子由兰顿亲自放在滕五的手边,滕五抬眼看看,只见兰顿眼中平静无波。
滕五故意撇撇嘴,抓起筷子的动作有些粗鲁,"怎么,回到自己的地盘,反倒变得会伺候人了?"
兰顿一笑,示意仆人伺候好就坐在一边的卡斯,自己也坐下来,"龙神终于降临,我这是喜不自胜。"
滕五喝了口白粥,没听出来兰顿这是在自嘲还是反话。瞥了兰顿一眼,滕五又说,"宴会上的事情,查出来什么了?"
兰顿一扬眉头,"放心,该查的都在查。"
"那些美女有尸体留下吗?"
兰顿抬眼看了一眼卡斯,转而回答滕五的话,"除了给你敬酒的那个美人,其他的都送了命。"
"有蹊跷?"卡斯问道。
兰顿夹菜的筷子顿了顿,随即叹了口气,"现在说,你们可就吃不下饭了。"
滕五一见有戏,"呵呵"一笑,"不怕,什么恶心的饭我都吃过。你说说!"
兰顿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将那筷子菜放进嘴里,"啪"地一声放下筷子,看着卡斯,脸上带着好笑的神情,"昨天夜里,那群女尸还是正常的模样,我命人摆放在通风的大开间里,你们知道,现在的天气并不炎热。"
滕五追问,"然后呢?"
"然后……"兰顿皱了皱眉头,"然后今天一早再看,所有女尸都已经腐坏,请了大夫来看,说至少已经死了10天了。"
"死了10天?那昨晚是谁在跳舞?"滕五惊讶之下也放下了碗筷,"难不成一群女人在诈尸?"
兰顿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虽然民间有驭鬼的传说,但活灵活现倒这个份儿上,说明对方的力量十分强大。"
"会不会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原因?"卡斯问道,"人为破坏?还是她们都预先吃了什么毒药?"
"毒药?"兰顿笑了,"我看是仙药才对。已经腐败了10天的尸体,还能在我们面前轻歌曼舞。"说着,兰顿一眼瞄到卡斯还端在手里的碗,"想知道现在她们是什么模样吗?"
没等卡斯回答,兰顿便接着说,"说出来你大概能够想象。尸体表面皮肤都已经糊烂,精美的衣衫被尸体冒出的尸水沾湿,紧贴在尸体上。要说最精彩的还是眼睛和嘴,明眸和红唇现在是白花花的蛆虫天下……"
兰顿描述得生动,滕五和卡斯也听得清楚。滕五"呵呵"一笑反倒再端起饭碗,夹了菜放进口中,"嗯,不错!"
卡斯抬了抬手,想将饭菜送进口中,终究还是将碗放下。瞪了兰顿一眼,起身说,"我出去走走。"
看着卡斯走出后殿,滕五和兰顿同时"噗嗤"一笑。
"为什么耍他?腐败10天的尸体也不至于象你说得那样不堪。"滕五边吃,边冲兰顿笑道。
兰顿轻轻一弯嘴角,"卡斯可是皇室贵胄。"
滕五听出了兰顿的嘲讽意味,"那我还是龙神呢!尊贵无比!"
兰顿垂眼将小菜往滕五的方向推了推,"龙神怎么样?你还不是从林子里出来的?一开始什么都不知道。"
滕五眨眨眼睛,记得亚岱尔名字的由来就是因为他从树林中走出。"那我是不是也知道许多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事情?"
兰顿猛地看向滕五,目光中带着惊讶。
"怎么?"滕五问道。
"你都记起来了?"
滕五看了看兰顿,果断地说,"没有!"
兰顿看着滕五良久,深吸一口气又呼出去,刚垂头吃饭,便听滕五又说,"不过是想起了一些事情,在我睡着以后。"说着,滕五放下碗筷,"那个丽萨……"
兰顿眼睛一亮,"你觉得不对?"
"不对。"滕五看着兰顿的目光坚定,"起码她能够威胁到嘉蓝。"
兰顿有些疑惑,"你是说……"
"不管是结婚还是生子,好象都是丽萨威胁嘉蓝做的。至于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滕五说,"而且,丽萨很厉害。"滕五晃晃自己的两根手指,"靠两根指头就能掰断利剑,要么她是传说中的武功高手,要么……"
"她是神!"和滕五犹疑的语气不同,兰顿言语坚定,甚至忽略了滕五说的"武林高手"。
滕五和兰顿对视一眼,同时又想到了那把只有朱雀才有可能得到的伤神之器。"昨天,你让我拿着那匕首,是不是……"
"是!"兰顿斩钉截铁地说,"而且,她来了。"
滕五睁大眼睛,惊讶于兰顿平静的表情。"朱雀?是那个敬酒的美貌女人?"
兰顿挑挑眉头。
滕五的表情僵了片刻,接着顺口吹了一个口哨,"怪不得美得惊心动魄。"接着,滕五又一蹙眉,"不对!若是朱雀,哪还有我们抵抗的份儿?她又怎么会损失了这么多人?"
"就算是神,支配一具尸体也远远不如她本身的力量。更何况她不见得使没有能力伤我们,而是……"兰顿说着,有些犹豫。
"而是什么?"
兰顿看向滕五,"她看见了卡斯。"
滕五心念一动,刚想说话,便听见殿外的脚步声,接着,卡斯走了进来。
扫了一眼没有动过多少的饭菜,卡斯一笑,"怎么?在等我?"
兰顿笑道,"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说着,也不管卡斯,起身便离开。
卡斯看看兰顿,又看看滕五,"怎么了?"
滕五看着卡斯的眼神带着探究,卡斯只觉得他在看自己,又好象在透过自己看别人,顿时心中一紧,"滕五?"
滕五缓过神来,笑容有些虚弱,"没什么。吃饭吧!"
卡斯看着滕五将已经凉了白粥放进口中,沉吟着没有再开口。
一连几天,为了保证安全,滕五只好躲在神庙中不出来,好在这个神庙虽然没有格里兰城中的大,但也足够宽敞,尤其是建筑中的庭院,在苍龙国的南方,庭院里的树木郁郁葱葱,专人精心管理的花卉盛开、争奇斗艳。
但在这样一个阳光和煦的下午,滕五的思绪却总是纠缠在卡斯和朱雀身上。为什么朱雀看见卡斯便停了手?凡是挡在朱雀身前的侍卫都是中毒毙命,没有丝毫回旋余地,那为什么明明卡斯已经被制住,朱雀却依然停手?
滕五撇撇嘴,他当然不会认为卡斯英俊潇洒、英明神武,一个照面就能把敌人迷住。而一闭上眼睛,滕五面前就会出现那晚梦见苍龙王宫的画面。丽萨看着嘉蓝的眼神是愤恨和嘲弄没错,但是其中又好象还有些什么……
滕五长叹了一口气,当然,如果那个女人真的是朱雀的话。
这几天,兰顿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就连卡斯也是一反常态,没有纠缠着自己索要情爱,每天晚上或许不能于自己同时就寝,但早晨醒来,滕五总能看见他规规矩矩地搂着自己,身体包裹着身体,保护的姿态显而易见。
不知为什么,自从做了那个属于嘉蓝的梦,滕五每次看到卡斯,心里都会涌起淡淡的忧伤,这种忧伤捉不到痕迹,但是挥之不去。
"在看什么?"卡斯一抬眼,便见滕五用那双乌黑的眼睛看着自己,好象黑夜所有的黑色都集中在这里,其中或许还落下了一颗在夜空闪耀的星星。
"嗯?"滕五回过神来,见卡斯望向自己的眼神温柔似水。
"没什么。"滕五搓搓脸,看了看快要燃尽的烛火,"该睡了。"
这天,难得卡斯早早就回来,陪着滕五吃了晚饭,却依然不见兰顿的踪影。
"兰顿在做什么?"走到床边,滕五一边脱下外衣,一边发问。
卡斯没有答话,也上了床,象往常一样将滕五揽在怀里。
其实滕五并不喜欢依偎着别人,让他把别人摁在怀里还差不多。可这次在卡斯怀里磨蹭着摆了个舒服的姿势,觉得也还不错。
"问你呢!"滕五催促。
卡斯垂头吻了吻滕五的头发,"他毕竟是兰顿家主,很多事情要忙。"
莫名地,滕五心里有些失落。头上卡斯忽然粗重起来的气息,又让他心中一紧。安抚般地抬手摸摸卡斯的脸,仰头亲了一下,"睡吧!"
黑暗中,滕五闭上了眼睛。卡斯却看着床角某处有些发愣,忽而咬咬嘴唇,忽而紧紧抱着滕五的手臂。良久,才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滕五好似从睡梦中惊醒,忽然睁开眼睛。身体动弹不得,在有限的空间转动眼珠看看四周,没错,这里还是雷卡特城中自己的神庙。
身子被卡斯抱得很紧,滕五小心地挣了挣,沒有用。抬眼看了看卡斯,长长的睫毛和发色一样是金色,一脸沉睡的表情。不多时,一股淡淡忧伤又笼罩而来。
滕五叹了口气,用力想将卡斯推开,没想到,自己的手臂就这样直接从卡斯的身体穿过,力气好似推在了空气中。
滕五眨眨眼睛,一用力,自己便坐起身来,回头看看,却见自己和卡斯相拥在一起,睡得正熟。滕五撇撇嘴,娘的,灵魂出窍说的不就是这种情况?
轻巧地离开身体,滕五在床边做了片刻,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起身,走到床的背后,在墙上仔细寻找,果然见到一条隐秘的缝隙。
这里也有石门!
滕五站在门前运了运气,缓缓伸手,那石门竟然悄无声息地打开了。滕五想了想,抬腿迈了进去。
再探前缘
以这样没有实体的形式,滕五干脆甩开大步,石门背后毫无疑问又是一条地道。没有什么确切的目标,反正顺着走,就一定能够到达某个地方。
没多久,滕五面前便又是一堵墙。滕五站定,凝神想想,试探着闭上眼睛,直接冲墙走去。就在瞬间撞墙的心里恐惧之后,滕五向前冲了几步,再睁开眼睛,滕五笑了。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就算是滕五此前没有丝毫常识,现在也能大致判断这是什么地方了。房间格局、家具摆设,还有房梁上雕刻的瑞兽形态,滕五占在原地看了一圈,这只能是兰顿在家族府邸中的卧房。
滕五撇撇嘴,亚岱尔,难不成你是走地道走得习惯,在哪里都要开这么一条令人遐想的"后门"吗?
已是深夜,房间里没有人却依然点着蜡烛。滕五想想,这几天兰顿忙得没有住在神庙的侧殿,迟早会回来就寝。几天不见,陡然还有些思念。想着,回身坐上雕花大床,靠在枕被上,拄着额头,少不得是要等等了。
滕五歪在床上,目光看着不时抖动的烛火,心中一片宁静,却也有些茫然。闭上眼睛干脆躺□来,枕席上散发着淡淡的薰香味道。嗯,和兰顿身上的一样。滕五不觉弯弯嘴角,这种感觉,就像是兰顿正静静地躺在身边,带着默契和一切尽在不言中,或许他还在望着自己。
滕五一蹙眉,微微睁开眼睛,接着在下一刻猛地睁圆。只见一个人影正无声无息地站在床前,头上蒙着面纱,但不知为什么,滕五十分肯定地觉得,这人的双眼正透过面纱看着自己。
滕五愣在原地没动,但胸中的心跳却越来越震耳。先不说此人怎会无声无息地进来还不让自己察觉,就说自己现在只是个能够穿墙而过虚影,这人怎么就能准确无误地看着自己?
滕五看着黑衣人,眼神忽然一动。就在那一瞬间,滕五忽然就知道,那人已经垂下了眼帘。没有令人觉得压迫的视线,滕五深吸一口气,开始有余力打量此人。黑色宽大的袍子将这人包裹得没有露出一点皮肤,那面纱按照此人的围法,简直堪称头巾了,难道不会阻隔视线?
只听那人一声长叹,紧接着滕五心上一凛,知道那人又在看他。
滕五忽见那人抬起手臂,长长的袍袖遮住了半只手,却见几根洁白的手指朝自己探来。滕五想躲,却发现自己无法移动分毫。
"你是谁?想干什么?"情急之下,滕五不禁出声。
分明眼前只是看不清面目的面纱,但滕五却彷若见到此人抿紧了嘴唇,眉间带着些许惋惜,没等滕五再有反应,冰凉的指尖已经戳上滕五的眉心。滕五只觉得心尖一痛,便立刻天旋地转起来,眼前一切变的模糊,莫名的力量从不同方向撕扯着自己。滕五紧紧咬着嘴唇,直到抑制不住胸中蒸腾的气浪,禁不住要大喊出来,所有压力却骤然消失,身子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上。
滕五抱着头,喘了几口气,还没等睁开眼睛,便听到一声响亮的碰撞声。不用看,这是兵刃碰撞的声音,前任有着多年的战斗经验,滕五几乎能判断出那是哪种兵刃在格斗。我靠!难不成那个莫名其妙的人将自己送到了战场?滕五努力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正坐在熟悉的房间里。
这里是……格里兰城中的神庙?
嘉蓝、希亚,还有两个人,一个是一脸悲悯,一个是面无表情。滕五预料到什么一般地转头看去,只见一具熟悉的水晶棺摆在屋子中央,不同的是,这一次,水晶棺中真切地躺着一个人。用黑耀石和白耀石镶嵌着的华丽衣服,一头黑发盘得光洁齐整,额上和胸前挂着复杂、高贵的配饰,这就是自己第一次从海面出来,踏上苍龙国土地时的装扮。
滕五深吸一口气,自己又回到了千年之前。只是这一次不再是参与者,可能只是一个旁观者。
滕五再看眼前的情势,只见希亚手持利剑,双眼发红,喘着粗气指向嘉蓝,嘉蓝的长剑并没有出鞘,横挡在胸前。不用用心分辨,就能体味到希亚眼中的绝望和嘉蓝脸上的痛苦。
"啊——"希亚忽然大喝一声,又仗剑向嘉蓝冲去,阔剑被高高举起,扬起的双臂和身体展露的姿态,都说明这一剑用尽了他的全力。
果然,嘉蓝也不敢拖大,双手紧握剑柄和剑鞘,有一瞬间似乎想拔剑,但终究还是用剑鞘迎上。
一声更加响亮的"仓啷",然后是金属全力刮蹭的刺耳声音,挡声音戛然而止,只闻两人的喘息。
希亚的阔剑抵在嘉蓝握着剑鞘的左手上,鲜红的液体滴落在地上,滕五定睛一看,心中顿时一痛。再看向希亚,紧咬着嘴唇,浑身都散发着绝望气息,虽然没有受伤,但让人看了也不禁悲从心来。
不要这样。滕五心说,如果是为了我,那么不要这样。
"拔剑!"两人保持着相抵的姿势,希亚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嘉蓝看着希亚,紧咬嘴唇,没有说话。
"我要你拔剑!"希亚忽然大喊。
嘉蓝闭了闭眼睛,反倒松开了自己的力道。颓丧地将剑拄在地上,垂下来的左手,鲜血滴滴答答地落下来。"你我……从来都没有……象现在这样亲近……"说着,嘉蓝望向水晶棺,"看着他,你是什么心情,我就是什么心情。我有多么痛苦,你就有多么痛苦。从此以后,这世上,能同我一样想着他、等着他的人,只有你。"
所以,就算是恨我,也请你忍耐。不管是你还是我,接下来的岁月如果只是一个人想着亚岱尔,都会觉得孤单。"
"啊!啊!"希亚转身疯狂地挥舞阔剑,带着愤怒和无奈,好象空气中有什么是自己无发战胜却渴望战胜的敌人。
终于,希亚无力地落下手臂,阔剑的剑尖在青石地板上落下轻微的剑痕和虚弱的声音,良久,希亚看向嘉蓝,"为什么?!"
"嗯?既然知道心会象现在这样活生生被撕裂,你为什么还要做这样的混账事?!"希亚的声音嘶哑,走向水晶棺,"为什么不等我回来?为什么不一起想办法?为什么不让我跟他道别?"说着,希亚发红的双眼终于被晶莹的泪水溢满,无可救药地滑过脸颊,"你们就这样……就这样把他关起来,睡得不知何年何月,一睁开眼睛,看见的都是陌生的世界陌生的人。你们……"
希亚终于泣不成声,坐在水晶棺前,头靠着亚岱尔沉睡的脸,徒劳地抚摸着冰冷的水晶,绝望地看着棺中的人。整个大殿一片寂静,这越发让希亚带着些微啜泣的呼吸清晰地传入耳中。
滕五看着,眼前好象是一幅悲伤浓得化不开得画面,心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攥在一起,不管是颓丧的希亚还是痛得麻木的嘉蓝,他都想走上前去将人抱住。滕五闭了闭眼睛,猛然发现,不知何时,自己也是泪流满面。
不知过了多久,希亚忽然起身就走,握着阔剑的手攥得紧紧的。
"希亚?"嘉蓝出声。
希亚转过身来,看着嘉蓝,被泪水浸染的眼中带着狠戾,"亚岱尔已经这样了,我无能为力,但总有些事情我能做到。"说着,希亚乖戾地一笑,"比如说,一剑宰了你那个王后!"
"希亚!"嘉蓝迅速挡在希亚身前,"不行!"
希亚先是一愣,接着发出尖利的笑声,"不行?嘉蓝,你在亚岱尔面前对我说不行?"
嘉蓝眼神一黯,但态度坚持,"这不是明智的举动,你不要去惹她,不要!"
希亚看着嘉蓝,嘴唇微张,脸上带着好笑的惊讶,回头看看水晶棺旁的两人,又看看嘉蓝,"你在说什么?要我别去招惹她?"希亚愤恨的眼神对上嘉蓝坚持的眼神,"她算什么?嗯?亚岱尔容忍你娶妻、生子,那个丽萨没有一天不想害他,你现在还护着那个女人,你怎么有脸站在亚岱尔面前?!"
嘉蓝垂下眼帘,将所有痛苦遮挡,"你相信我,这没有任何意义,你相信我!"
希亚失望地看着嘉蓝,微微点头,"我相信你……哼!我相信你,可亚岱尔躺在棺材里,我相信你,结果就是明知道凶手是谁却无能为力?"
嘉蓝闭了闭眼睛,似乎不堪重负,无力再解释什么。受伤的左手微微颤抖,缓缓将剑鞘拉开。在希亚惊讶的目光中,雪白的长剑斜指着地面,"我不想多说,你不要去。"
希亚瞪着嘉蓝,"你以为我打不过你?"
嘉蓝又说,"除非你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希亚震惊地望着嘉蓝,良久,才失笑地说,"我不知道,你原来是这么地深爱丽萨,值得你用生命守护?"说着转头看看水晶棺中的亚岱尔,"那他呢?他为了你可以牺牲自己的一切,受尽一切委屈,他又算什么?"
嘉蓝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希亚颓然放下手中的剑,目光落在地上,"嘉蓝,但愿此生不要再见到你。我要到雷卡特去,亚岱尔说过,雷卡特城的神庙,他有朝一日一定要看看。我会在那里等他。至于你,你好自为之吧!"说着,希亚看也没看嘉蓝一眼,径自从嘉蓝的身边走过,离开。
滕五茫然地看着这两个亚岱尔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分道扬镳,心底涌起的是伤感和无奈。
"你不解释?"大殿忽然有人说话。
滕五循声看去,才发现是被自己忽略已久的两个人,说话的是其中一个看起来忧心忡忡的年轻人,那是……滕五记起来了,那是玄。
"你就这么让他走?"
嘉蓝虚弱地一笑,"恨我,总比送命强。亚岱尔睡着了,我得替他保护希亚。"
滕五瞬间明白了嘉蓝的苦衷。一个希亚,怎么能敌得过化身为丽萨的朱雀?
嘉蓝缓缓走到水晶棺前,合身覆上,就好像再尽全力拥抱亚岱尔。良久,才听他喃喃地说,"如果可以,当我们再重逢,我只想做一个能够好好爱你、单纯爱你的人,我太累了,亚岱尔,我已经筋疲力尽了……"
看着嘉蓝,滕五不禁走过去,伸手在嘉蓝后背,轻拍。深深叹了口气,无意识地转头,募地发现有人正望着自己。
滕五一惊,只见另一个面无表情的人准确无误地直视自己的双眼,那是冥。
《穿越成神》的无责任番外(姜姜生日贺文,并贺元宵节)
人生何处不"双龙"
这几年,整个四国大陆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又得遇明君,老百姓都觉得日子又好又美。粮食收成好,西蛮打得跑,这些都是老百姓们能够看到的好事。但对四国镇守的神明和君主来说,实在是波澜不惊地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大变动。
一直失踪的白虎找到了去处,朱雀消失得比白虎还决绝,连一丝神识都没有留下。玄冥主持了这场惊天动地的变化,销声匿迹在玄武国。至于青龙,干脆造了些牌位、人像遍布整个苍龙国,也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在四国大陆的某一个角落出现,倒成为了老百姓们最津津乐道的神明。其中,雷卡特城成为大陆闻名的"神之城",因为不管龙神平日在忙些什么,一年之中总有些日子是要驾临雷卡特神庙的,也让雷卡特神庙隐隐又取代格里兰神庙,成为龙神第一神庙的架式。
经过一年年的不断扩建,雷卡特神庙占地越来越大,近几年还招揽百姓义务修建了专供龙神沐浴的温泉池子,尽管兰顿家主要付工钱,但这些"义工"都为自己能为龙神出力而感到万分荣幸,坚持分文不取。于是每年的那几天,滕五就大言不惭地泡在池子里,享受一下这个时代的保健浴汤。
刚刚经历了盛大的龙神集会的雷卡特城,即使入夜,百姓也难掩兴奋的心情。而在了雷卡特神庙,兰顿轻轻走进龙神寝室,见到的,便是滕五身着单薄长袍,歪在床上闭着眼睛,貌似已经熟睡。
看了看做在一旁,就着烛火看书的卡斯,兰顿问道,"这就睡了?"
卡斯连眼神都没动,"嗯,累着了。"
兰顿一蹙眉,"不过今天的大典,他就累倒了?"
卡斯抬眼看向兰顿,眼神中带着点狭蹙,"这几天,他的确是累着了。"
兰顿看了看卡斯,忽然走到滕五跟前,也不管已经熟睡的人是否会惊醒,干脆利落地将手伸进穿得并不严实的袍子,小指勾开亵裤,直探股间。滕五"嗯"了一声蹙了蹙眉,胡乱挥了挥手,但眼睛依然没有争开。
兰顿动了动已经捅进滕五体内的手指,这样并不费力地进入,只能说明,卡斯这几天究竟是做了什么让滕五累着了。
深吸了一口气,兰顿有些恼怒,看向卡斯,"一年不过几天有数的日子,你就这么跟我过不去?"
卡斯冷下脸,"别说几天,就算是一时我也不快。"
兰顿看着卡斯,忽然笑了,"既然如此,我就将家族交给科钦,和你一起,陪着龙神陛下周游列国可好?"
卡斯咬了咬嘴唇,"科钦才8岁,别开这种玩笑。"
"怕什么!"兰顿感受了一下滕五温暖的体内,又伸进一根手指,"反正这是你的国家,苍龙国又不是我的,爱怎样怎样,有朝一日倒了也没关系。"
卡斯"啪"地一声放下书,无法反驳。的确,有兰顿镇守南方,卢修和乌阳才能毫无后顾之忧地治国、改革。如果兰顿家族没有了兰顿,那么就家不成家、国将不国。
兰顿搅动着两根手指,成心不让滕五睡个好觉,等兰顿手指开始觉得滑腻时,滕五也懒懒地睁开了眼睛。跳跃的烛光下,那双黑耀石般的眼睛闪着亮光,就好像天上的星星掉了进去。
"典礼都结束了,你还不放过我?"滕五的声音也时懒懒的。
兰顿一笑,"每年就跑来让我亲热个几天,你打算都睡过去?"
滕五撇撇嘴,"知道时间宝贵,你还安排这么盛大的典礼?"
"老百姓可都盼着呢!"兰顿冲外面努努嘴,"今年,百姓又为你义务修建了繁盛的花园,不过时要你露露脸。"
"你可真会免费使唤人。"滕五懒懒地笑了,忽而眉头一蹙,那是兰顿在身体里的手指不老实。
兰顿和滕五安静地对视着,看着他脸上表情随着自己手指而细微变化,兰顿微微一笑,又伸进一根。
三根手指的压迫力道便已经不同,滕五闭上眼睛深深喘着气,终于耐不住,"想要就要,别这么玩!"
兰顿倒也沉得住气,并不色急,另一只手灵巧地解开滕五的袍子,对着左胸的凸起便是响亮地一吸,"急什么?怎么也要做足一夜的功夫。"
面对兰顿的示威,滕五自不示弱,但眼中的神色也开始随着兰顿的嘴唇而迷茫起来。很快,滕五身上便一丝不挂,偏偏兰顿还身穿大典时的礼服,好象只要一起身,便随时可以参加规格最高的宫廷宴会。
面对渴望了许久的身体,兰顿一手一唇,一块块肌肤地开发,在滕五身体里的手指则变得越来越激烈,滕五只觉得全身的中心都在兰顿的那几根手指上,在内部撕扯着自己,一点点磨光自己的耐心。
"你……"滕五难耐地出声,忽然听见房间中的响动,转头一看,只见卡斯将一瓶玫瑰香露摆在自己的枕边。在被兰顿玩弄得情动得时候看见卡斯,滕五的呼吸一滞。
"他不喜欢那样。"卡斯看着兰顿的手反复在滕五腰间摸索,冷冷地说。
兰顿抬起正啃咬着滕五前胸的头,含笑看着卡斯。卡斯也冷冷一笑,捞起滕五的脖颈便是一记长吻。滕五正在惊诧,忽觉无人照顾的下身募地被一处温暖湿热的地方包裹,身子便是一阵。
长吻结束,卡斯偏头看看好象舔舐着美味糖棍的兰顿,没再言语,俯身在滕五的上身耕耘起来。
这是什么情况?滕五惊讶地意识到,两个自己钟爱的男人同时在自己身上,别说身上无处不在的欲火,光是想想着情景,滕五的呼吸便开始凌乱。再加上兰顿猛地一吸,滕五"啊"地一声叫出来,接着便是卡斯在自己前胸示威一般地一咬,"嗯~~"滕五的声音变了调。
滕五仰着脖颈,感觉自己好象一道珍馐美味,正在被卡斯和兰顿分而食之。"你们……你们……啊!"
滕五还没有说完,便闻到一股玫瑰香气,接着,一根坚硬无比的男根就冲进了自己的身体,造瞬间的窒息后刚刚喘口气,那硬物便又是一冲,好似直顶到胃部。滕五口中只能发出"咯咯"的轻响,却听见兰顿一声悠长而满足的叹息。
卡斯依旧埋头在滕五的前胸,在兰顿略微撤出身子又全力冲撞的第一下,伸手猛地攥住了滕五的要害,滕五大呼的呻吟瞬间变了调。
兰顿不管这些,死死按住滕五的腰际往自己身上撞,长久的想念和渴望在这个时候全部转化成对身体的攫取,滕五只觉得一根铁棍般的东西直直捅进来,又不怀好意地抽出去,下一刻定又是令人窒息的开掘。滕五徒劳地张着嘴,喊也喊不出,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顶得乱七八糟。双手胡乱地想捉住什么,却被卡斯一把抓住,在嘴边舔舐着他敏感的指侧,令滕五整个人都在颤抖着。
第一轮开拓一般的进攻告一段落,兰顿最后重重冲撞一记,滕五"啊哈!"叫着,即使是停了下来,也难忍在余韵中扭动身子,黑耀石般的眸子好象被神山顶峰的雪水洗过,清澈而湿润。
兰顿温柔地小幅在滕五体内进出,卡斯则亲吻着滕五剧烈起伏的胸膛,快速的心跳就在唇下,卡斯轻咬了一下滕五,起身开始迅速地脱掉自己身上的累赘。兰顿抬眼看看,"你也想来?"
卡斯的眼睛只盯着滕五赤裸的身体和早已立起来的东西,"这样的美味,你能忍耐?"
兰顿没再说话。滕五略黄的皮肤已经变得绯红,胸前是被啃咬出来的痕迹,让人看着便脸热心跳。兰顿猛地握住滕五的腿弯,向他头侧压过去,连接的部位一动,滕五又是"嗯"了一声。
"怎么……突然间……这么猛?"膝盖被压到胸前,滕五喘息着说。
回答滕五的是兰顿几乎完全抽搐又完全撞入的一记,"啊!"滕五大声叫着,却听兰顿在耳边问,"全进去了吗?"
滕五蹙着眉,打着颤,无法回答。兰顿拉着他的手,摸向两人连接的地方,"你摸摸,是不是到底了?"说着,兰顿又是一记。
滕五大口喘息着,觉得难耐又不想告饶,指腹真的在连接处摸了一圈,触觉告诉他自己正密实地包裹着兰顿,心中又是一荡。忽然间,滕五一愣,自己的手指在后面碰到了另一个人的手指,是卡斯。
卡斯捉住滕五的手,五指相扣,自己则继续摸索着滕五的后穴。滕五眼前是压迫着的兰顿,后面则是卡斯不断试探的手指。
"卡斯?"滕五蹙眉,转着头,想看清卡斯在干什么,忽然觉得后穴猛地一紧,一个东西在千方百计地钻进来。
"卡斯!"滕五惊叫,"你……"
没等滕五说完,兰顿的嘴唇便压下来,死死地吮吸着,下身也在缓缓抽动,这时候,兰顿和卡斯两人便有了些默契。
滕五头昏脑胀地被吻着,可后穴的感觉依然清晰地传递到脑中。卡斯的手指正在兰顿插入的同时开拓着,或是在体内搅动,或是有意开拓着穴口。接着滕五身子一震,两根手指!
"不……"滕五在兰顿的吻中模糊地抗议,兰顿松开了嘴唇,趁滕五还在喘息的时候,轻抬下身,又是一连串的冲撞。
"啊!啊!啊!啊……"滕五就好像在风雨飘摇中的小船,前进后退全然不由自己作主。兰顿专心致志地对着滕五体内的敏感处冲撞,看着滕五脸上变换的表情贺嘶哑的呻吟,这个快乐的时候,即使卡斯伸进了三根手指,那点痛苦也会被远远跑到脑后。
卡斯抽出了手指,开始将玫瑰香露抹在自己早已硬得发疼的下身。那边是兰顿将滕五双腿压在他胸前,大开大合地全力进出,每一次都是几乎完全抽出,又死死地顶入。每一个动作都在卡斯眼前鲜活地运动,而滕五已经连叫也叫不出,只知道哆嗦地震颤。
兰顿看着滕五的眼神渐渐迷离,喘息渐渐急促,手上已经摸上了滕五已经冒出晶莹液体的下身。然后是有预谋地打着旋搅进去,滕五唇齿一张,小腹正颤,兰顿手上便是紧紧一握,滕五的身子便象条活鱼,无可救药地扭动起来。
将射之时被狠狠攥住,此前的快乐有多大,这时候失落便有多大。滕五瞪着兰顿,眼圈发红,还没等控诉,兰顿便俯身抱紧滕五原地翻了个身,滕五难耐地呻吟了一声,接着便感到卡斯正从后面压上来,火热的胸膛摩挲着自己的后背,坚硬的东西正抵着自己的后穴。
滕五电光火石般想到了他们想做什么,连忙支撑着手肘想要起身,却被卡斯的手臂压下,紧接着,敏感的后颈被卡斯舔舐着,伴随着卡斯叹息般的声音,"我的神啊……"
"不行!"滕五叫道,"不行!"
"宝贝儿!"对着滕五的兰顿伸手按住滕五的头,将两人的嘴唇死死按在一处,吮吸着。后面的卡斯则开始突入,后穴被陡然撑大的疼痛让滕五秀气的眉头拧在一起,剧烈地挣扎起来,躲开兰顿的唇,滕五的声音嘶哑,"不行!出去!卡斯!你给我出去!啊!"
头颈被兰顿搂住,后腰则被卡斯死死按住,此前的快感都烟消云散,所有的惊惧都在卡斯强行突入的后穴,那硬棍的每一分进入,路径都如此清晰,难以置信地充实感充盈着滕五的体内。
"不行……"滕五徒劳地摇着头,不听兰顿的轻声安慰,等身后卡斯的动作停止,却是三个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卡斯覆在滕五后背,温柔地亲吻着后颈和脊梁安慰着,滕五则断断续续地撂出狠话,"你们的胆子……越来越大了!我绝对……绕不了你们……等我……啊!"
滕五话没说完,卡斯已经动了。先是一记小小的冲撞,然后是缓慢而悠长的进出,几个回合的进出之后,被润滑得足够的小穴已经适应,但卡斯没有丝毫觉悟,依旧是慢悠悠地磨蹭。
滕五这次是真正感到什么是"折磨"的滋味了。痛并快乐着,但痛和快乐的感觉都不鲜明,又都难以放弃。
这次滕五咬着牙打定主意不讨饶,一直看着滕五表情的兰顿会心一笑,撑起自己的双腿猛地往上一顶,滕五一张嘴,叫出的便是消魂的一声。
兰顿的一顶就好像拉开了水坝的水闸,或是战争的第一声枪响,如潮般的欲望瞬间冲刷着滕五的后腰,兰顿和卡斯两杆枪争先恐后地进出着,全无章法中偏偏带着血性,滕五无力地跟着杂乱的节奏摇摆着,震颤着,毫无意识地大叫着,第一次觉得自己被强大的对手不可争辩地占有着,占据和拥有。
被紧紧塞满的后穴成了全身的唯一中心,所有的感官都从那里开始。不管是谁的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能准确无误地顶到滕五无法抵抗的位置,分不清波动的快感狂乱地冲刷着脊柱,顺着神经的线路在后脑中崩开,白花花的一片。
滕五大叫着,没有了思维和意识,只有无边无际的欲望,如同礼花般,在脑中迸裂,一个眩目的花束尚未消失,另一个更加眩目的繁花又募地盛开……
卡斯拄着滕五的肩膀,勉力冲撞着,直到最让人疯狂的那一刻来临。卡斯低吼着抱紧滕五。等兰顿也一阵抽搐之后,两人缓缓起身,发现滕五的液体早已经沾湿了兰顿的小腹。
"滕五?"兰顿吻着滕五紧闭的双眼,轻声呼唤着。
卡斯看了看滕五,有些踌躇地说,"那个……好象他昏过去了。"
兰顿一愣,忽听怀里人有气无力地说,"你才昏过去了……你全家都昏过去了……"
卡斯带着笑,伸手将滕五从兰顿怀中抱出来,吻着滕五冰凉的额头。
滕五依旧闭着眼睛,"我饶不了你们……"
"好!欢迎报仇。"兰顿也下了床,"龙神陛下,请随我去享用雷卡特城百姓为您特别建造的室内温泉池,如何?"
卡斯抱着滕五跟随兰顿出去,不一会儿,温暖的池水便包裹了滕五的全身。不知是谁的手在轻柔地为自己清理,也不知是谁的手在轻按自己发酸的后腰。温暖的池水和雾气笼罩着整个人,觉得暖洋洋的。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有人在耳边说,"他睡着了。"
你才睡着了,你全家都睡着了……
滕五想反唇相讥,却发现,自己真的是睡着了。
(完)
90
90、人间记忆 ...
在短暂得错愕之后,滕五镇定了下来,现在再发生什么事情,自己都不会觉得惊讶了。
发现自己得好象只有冥一个人,玄正看着嘉蓝。在面对亚岱尔的时候,玄的脸上还有亲切的笑容,可面对嘉蓝,只有悲悯。
"龙神说过,他会回来。"玄的语气说不上是安慰,还是陈述事实,"当然,等他回到这里,你和希亚可能连骨头都不剩了。"
嘉蓝将额头抵在水晶棺上,"我知道。"
"不过不要紧。"玄说,"你也在神的面前发下了宏愿,来世再见龙神的时候,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来世?"嘉蓝惊讶地抬头看着玄,眼中带着期冀,"你是说……"
玄高深莫测地一笑,"那不是你的意愿,嘉蓝,那是神的意愿。"
"那么朱雀……"
"凡人不要去想神明该想的事情。"冥忽然开口,话虽然是对着嘉蓝说的,但目光却一直看着滕五。
滕五看着冥,虚影的身体直接穿过嘉蓝和玄,站在冥的面前,"是你。"此时滕五已经认出来,此前在兰顿寝室送自己过来的黑衣人就是冥。
冥面无表情地看着滕五,突然抬手点向滕五眉间,滕五一时间仍旧无法躲闪……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又回到了雷卡特城兰顿府邸的卧房里。
滕五顾不上看周围是什么情况,蹙着眉头用力拉抻身上的关节,不管是不是影子,这貌似时空隧道的经历可不会让人好受。等睁开眼睛,又见那个用黑布包裹着头脸全身的人站在床前,就好像时间就停滞在自己睁开眼睛的一刹那,而时才看到的一切都从未发生过。
"你……"滕五已经确认眼前的这位就是玄冥中的冥,可刚刚开口,便听见兰顿的声音,"你终于来了。"
虽然隔着面纱,冥仍旧盯着滕五,一动没动。
"亚岱尔他……"兰顿刚一开口,便见冥一抬手,做了个阻止的手势。
滕五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见兰顿神色一黯,改口说,"龙神正在遭受危险,请玄武神多加援手。"
滕五一愣,看看兰顿又看看冥,千年之前还是并肩作战的朋友,怎么如今便如此生分,看冥那冷淡的样子,此时没有叫兰顿下拜见礼就已经不错了。难道是千年的岁月,让一切都不一样了?想着,滕五看向冥的眼神开始不善。
只听冥冷哼一声,"看来,龙神还真是多情,对两个区区人类念念不忘。"
滕五眉头一簇,"嚯"地坐起身来,没等开口,便见冥接着说,"偏偏神力还未完成,如此孱弱,还真是和人类一个档次。哼!真是不值得理会!"
滕五瞪向冥,大声说道,"早就觉得玄要比你通情达理,你不想来就算了,回去换他!"不管怎样,在千年前,亚岱尔决定入棺的那一天,玄的安慰,滕五还是铭记在心的。
"哼!"冥没有理会滕五,抬起手,开始解开蒙住头脸的黑布,黑布一层层地落下,渐渐地,一位金红头发、白皙面庞的年轻人出现在滕五面前。滕五一愣,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着,这家伙……恐怕还未成年吧!就连模样也和前年前得面瘫脸全然不同。
仔细想想,刚才听见他说话的声音,虽然冷冽,但多少透着些少年的清音。
兰顿自然不会听见滕五的话,依旧微微欠身,"千年之前,朱雀神和玄武神之间曾经立有神契,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也有所耳闻。如今,朱雀神不但在威胁青龙神的安全,对玄武神来说,也是一种侮辱……"
"够了!"冥瞪了滕五一眼,转过身去,滕五看向兰顿,只见兰顿脸上也是一闪而过的错愕,大概也没想到,玄武神中的冥,在这一世,竟然是这副模样。
滕五募地想起了初到苍龙时,买过的那本"扫盲书",其中说得明白,玄武神一名曰"玄",一名曰"冥",两人同是神明,也是伴侣,真正的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两人中当有一人先死,另一个人便要在茫茫四国大陆上寻找他转生的现世,等找到了,先前的记忆才会融合。看来,此刻的这位"冥"应该是玄刚刚找到、继承神位不久的。
滕五跳下床,站到兰顿身边,和兰顿一同看向冥。
浓密的头发在烛光的映照下微微发出金红的颜色,一双眼眸如深不见底的清泓,乍一看普通如常,但越是盯住,便越有深陷其中、难以自拔的感觉。
滕五闭了闭眼睛,感到自己的神智"倏"地又尽数回来。滕五刚睁开眼睛,冥便说话了。
"威胁,还是侮辱,都不是你一个凡人都够说得算的。"年轻的冥并不似千年前的面瘫脸,但威严的气势不遑多让。也许因为年轻,眉眼之间更多了些锐利。
滕五撇撇嘴,"以前的事情我忘掉了一大半,你难道是全都忘记了吗?怎么越活越回去?现在连礼貌也不懂?"
冥略显稚嫩的脸上,表情一肃,"若不是……"
"若不是玄让你来,你根本就不想来是吗?"滕五摆摆手,好像在将眼前的灰尘挥去,"说吧!你们和朱雀有什么契约?"
没有了黑布的遮挡,冥的眼神便一览无余。兰顿看着,心中诡异。明明是自己在跟冥说话,但对方的眼神却总是飘向自己身边。只见冥的眉头微微一蹙,看也不看兰顿,"退下。"
"什么?"兰顿惊讶。
"我不想说第二遍。"
兰顿看了看冥,又顺着冥的目光看了看身边的空气,缓缓退了出去。
在兰顿看不见的空气中,滕五双手抱在胸前,正在跟冥对峙。良久,滕五才开口,"我对你这样对待曾经的战友,感到很不爽!"
冥冷哼一声,"若不是你身为青龙却堕落得与人类为伍,嘉蓝和希亚也不会生生世世都有相同的命运。"
滕五瞪了冥一眼,转身坐在茶桌前,一左一右摆上了两个茶碗。没等滕五再动手,只见那茶壶已经自己凌空升起,精准地在两个茶碗中倒满茶水。滕五看向冥,冥的眼中带着明显的嘲弄,"这一世,连神力都没有了吗?"
滕五撇撇嘴,"有。少。"说着,端起茶碗送到嘴边,芳香的茶液就在眼前,便听冥冷冷地说,"你觉得茶水会穿过你的灵魂直接溅在地上,还是会喝到你的肚子里?"
滕五恨恨地闭了闭眼睛,重重地将茶碗放在桌上,"以前,你可没有这么讨人厌!"
看着滕五有些挫败的模样,冥的嘴角微弯,坐在滕五身边,端起茶碗,有滋有味地喝了一口,"就凡间俗品来说,还算难得。"
滕五不做声,只是看着冥,静静地等待对方说到正题。
冥垂头看着手中的茶碗,忽然说,"事不过三。"
"什么?"滕五没明白。
冥抬起头,用他深如清鸿的眼眸看着滕五,"朱雀和我们的契约,对你的报复,事不过三。"
滕五秀气的眉头缓缓蹙起,"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冥看着滕五,眼神有些不同,"虽然神力孱弱,但脑子还是一样的好用啊!"
滕五咬咬嘴唇,冥接着说,"那是什么时候呢?千年之前?时间久远得就连我也记不清了。"
"那是……亚岱尔出现之前?"滕五斟酌着说。
"不错!"冥难得露出了点笑意,"不管是亚岱尔,还是滕五,不过是你游戏人间的结果。明明应该放弃的记忆却让你当成了宝贝,甚至忘记了自己神明的身份。"
"亚岱尔也是……"滕五没有说下去,忽然想到了华尔兹,想到了苍龙国以东方文化为尊,想到了……是的,毫无疑问,亚岱尔也与自己的世界有所关联,但曾经只是以为,他象自己一样是莫
名其妙穿越而来,却没想到,按照冥所说,自己和亚岱尔就是一个人,都是龙神,只不过带着游戏人间的记忆。
滕五倒吸一口气,那么自己的记忆,活生生的滕宁、滕五、孟繁华,还有那些死在自己手上的敌人和对头金虎,都只不过是游戏人间的记忆?还是……滕五猛然想到,也许,自己和滕宁是双胞胎兄弟本就不是巧合,也许自己临死之前让滕宁替代自己本就不是巧合。在那个世界,滕宁和滕五最终只留下一个人,互相纠缠的命运也最终会聚成一个人。也许,自己本就是鸠占雀巢,活活在原本属于滕宁的生命中插了一杠子,而这个叫做滕五的人也命中注定死于青春。
冥看着滕五发白的脸色,笑道,"尊贵的龙神,你想到了什么?"
良久,滕五才缓缓抬头,看向带着嘲讽笑意的冥,"我在想,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亚岱尔也好,我也好,什么都换不走我们的记忆,那种珍贵,是你们无法想象的。"
冥渐渐收起了笑意,冷冽地说,"所以,你才会遭受惩罚。"
作者有话要说:可以说是个好消息,前段时间健康出问题,实在没有心情更新,但是昨天,检查结果出来了!
虽然也需要长期的治疗,但是小花没什么实质性的危险,真是高兴啊!
所以,接下来我会尽量恢复更新,但是~~~貌似离结局也没多远了。
元宵节给大家的特别奉献顺祝姜姜生日的肉文大家都看了吧!
没看的话,就道老地方去,看上一章的作者有话说,嘿嘿,算是福利吧!
多谢大家耐心的等待,亲亲!
91
91、神之契约 ...
惩罚?滕五看看冥,没有说话。如果沉睡千年就是惩罚的话,那么嘉蓝和希亚在人间不断的轮回和等待又算是什么呢?但如果朱雀的报复就是惩罚,那么……"你是说,你们明知到朱雀要害我,还和她订下了事不过三的约定?"
"有什么办法?"冥脸上又浮现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为了人类而侮辱神明,四方神中,只有你青龙才会做这样的选择。"
滕五眯起眼睛,"这么说,那些传说都是真的?"
冥挑挑眉头。
"说什么朱雀看上了青龙,白虎又看上了朱雀。为了天上飞的一只破鸟,地上上演龙虎斗?"滕五"哧"地一声笑,"对这个,我不感兴趣。你可以去找那只我从未见过的白老虎。"
冥看着滕五良久,不觉失笑,"你还真是死性不改。"
"是吗?"滕五倾身向前,"你说说,我从前又是什么样的性子?"
滕五躺在床上,打着呵欠,看着卡斯站在床前,用简单粗糙的衣袍包裹自己钟爱的身体,募地发现,除去了华丽的包装,眼前的卡斯倒多出了些野性美。
"在看什么?"卡斯一边穿衣,一边问。
"在看你帅啊!"滕五流里流气地说。
卡斯一笑,"清晨的空气好,跟我出去走走?"
滕五趴在床上,抻了个懒腰,"免了,昨天晚上累死我了,我要多睡一会儿。"
卡斯惊讶地看着滕五,接着俯□,凑到滕五耳边,"难道昨夜我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上了你?"说着,一只手伸进被子,在滕五后臀摩挲。
滕五"哈"了一声,对卡斯的抚摸懒洋洋的没有推拒,"你觉得这种事情有可能吗?"
本来就是玩笑,卡斯此前故作严肃的脸上一下子笑开,登时搂住滕五一阵亲吻。这些天来,滕五对亚岱尔的记忆有着别样的感受,不管是嘉蓝还是卡斯、希亚还是兰顿,两人对自己的深情都令人动容。卡斯的廉价紧贴着滕五的,嘴唇在他脖颈中寻找熟悉的气息,滕五也心中一荡,抬手搂住卡斯。不同于以往,卡斯只觉得滕五的怀抱和姿势,无不流露出更加深沉的情感。
"滕五?"卡斯紧紧拥着,声音带着疑惑。
滕五收了收手臂,响亮地在卡斯额角一吻,随即放开。还没等卡斯看清滕五的脸,滕五便翻过身去,闷闷地说,"我要睡觉。"
卡斯摸了摸滕五散落在枕上的黑发,体贴地为他盖了盖被子。
等听到卡斯离开的脚步声,滕五才长吐了口气。不知为什么,刚才突然的相拥之后,自己突然有种想哭的欲望。不管是因为委屈,还是等待,甚或面对千年来深情,有些不知所措。
滕五深深地吸了口气,昨夜,面对冥的场景,又回到脑海里。
"凡事皆有因果,即使是神,也无法阻挡,只能顺应大势,借着事物走向的余韵,达到自己的目的。"一灯如豆,冥闭上了那双蛊惑人心的眼睛,缓缓地说。
"所以……你和玄才让我睡进水晶棺?眼睛一闭就是千年?"
冥陡然睁开眼睛,看向滕五,"四方神明与天同寿,你睡上一觉,既能解毒,又为化解恩怨留出了余地,何乐不为?"
滕五撇撇嘴,"但是等我醒来,嘉蓝和希亚早就化成了灰,这个世界,我也不认识。"
冥看了看滕五,难得地轻叹,"我们原本以为,千年之后便已时过境迁,朱雀自然不会三度下手。可惜,命运之轮早已转起,不管是嘉蓝还是希亚,他们都在等着你,百般阻挠都没有功效,朱雀自然会不甘心。"
"三度?"滕五问道,"让我中毒沉睡,那是……"
"那是第二次。"
"那第一次……"滕五一阵疑惑,却忽又电光火石地想到早已被忽略的画面,略带犹疑地说,"你是说……爱斯莫尔之战?"
冥如同清泓的眼眸冷冽地扫过滕五,"嗯。可惜当初,你还口口声声说是朱雀救了你。"
滕五也是失笑。无他,只是忽然想到,自己曾经回到的那个惨烈的战场,在被人当胸一劈之后,为什么会觉得有些诡异。是朱雀第一时间刺穿偷袭的西蛮没错,但当自己倒地,看着嘉蓝、希亚冲自己奔来的时候,却没再见那被刺穿在朱雀武器上的硕大尸体。
西蛮的尸体平白消失?滕五叹气。
"所以,中毒就是第二次,那么同样在爱斯莫尔遭袭,那就是朱雀第三次动手了?"滕五缓缓地说,"如此推算,操纵10具尸体,在兰顿府邸大开杀戒,那就是她第四次动手。"
"不错!"说着,冥的目光在滕五虚影的脸上转了转,有些玩味地说,"可惜,那是她最接近成功的一次。"
滕五想了想,"她有机会杀掉卡斯,却没有下手。"
冥微微摇头,"你和朱雀因为同一个人心动,而白虎若痴,此刻还在红尘人间翻滚,你们三个恐怕都掉进了人类情感的陷阱中了。"
滕五翻了翻眼睛,"废话,只有你们玄武神才出双入对的,永远不怕寂寞!"
冥瞪了滕五一眼,神情竟是有血有肉多了。
"你打算怎样阻止?"滕五问道。
"不必。"冥说,"很快,朱雀就会来找我们。"
……
滕五又打了个呵欠,冥就好像吐半句、留半句的"先生",神叨叨的。最后又是毫无征兆地抬手往
滕五头上一按,滕五再睁开眼睛,眼前便是黑暗中自己的我是,身上是卡斯紧紧搂抱的手臂。
滕五头蹭了蹭柔软的枕头,从卡斯盖得严实的被子下面伸出一只脚,在昏昏睡去之前,滕五还在模糊地想着,也不看看这是南方的天气,被子盖多了,可是会上火的……
知道伟大的玄武神已经驾到,兰顿和卡斯的忙碌就不在滕五的考虑范围内了。在雷卡特神庙并不宽敞的花园中散步,滕五满脑子想的,都是朱雀的心理。
冥说得十分清楚,朱雀怕是也爱上了嘉蓝。如此一来,从头到尾梳理一番,那就是朱雀爱着青龙,青龙却爱着嘉蓝。当朱雀化身丽萨想让青龙伤心的时候,却一不小心,又爱上了自己的情敌。偏偏不管是人、是神,都没有对朱雀的感情有所回应,弄弄恨意让青龙在水晶棺中沉睡千年,让嘉蓝日日都能看见亚岱尔,却只能无奈地虚度对神明来说过于短暂的一生。
虽然阳光明媚,滕五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所谓的爱情故事再怎么曲折离奇也不要紧,关键是其中的主角不要是自己。滕五几乎要仰天长啸,朱雀的利刃没有害死自己,但朱雀的爱恨几乎要刺激死自己了。
女人……滕五摸摸手臂上竖起的汗毛,在原来的世界中,自己从未想去了解过,在现在的世界中,貌似也没有去琢磨的必要。
转过身来,忽然看见一个颀长的身影从远处走来,阳光照在那人身上,折射出淡淡的光。滕五看了,舒心地一笑,要琢磨,也得琢磨这样钟情于自己的美男啊!
兰顿看着在花园中流连的滕五,心中一暖。心爱的人站在自己为他建造的神庙中、花园里,那种难以言说的归属感着实令人心动。
"好久不见?"滕五眨眨眼睛。
兰顿一笑,"可还喜欢这里?"
"嗯……不错!"
兰顿和滕五并肩站着,看着南方的暖阳照耀在花园中的绿树红花,一刹那,觉得似乎时间都静止了。
"在想什么?"见他默不作声,滕五看向兰顿。
兰顿叹了口气,"忽然觉得很满足,却又很遗憾。"
"怎么说?"
"和你站在一起,无论是看花还是看草,都会由衷觉得满足。但这样的时光不能长久,又会觉得遗憾。"兰顿轻声说罢,目光看向滕五。
滕五想起此前梦境中见到希亚在水晶棺前绝望的神情,看向兰顿的目光中流露出怜悯和歉意,"你……你们……"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好象是要说的话太过沉重,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兰顿见滕五的表情带着难以言说的忧伤,是这一世上从未见过的些微软弱,不觉心中一疼,单手扶上他的肩膀,"滕五?"
滕五看着阳光洒在兰顿脸上,酸涩地一笑,抬手拥住兰顿。兰顿虽然有些意外,但也放松了身子,静谧地和滕五靠在一起。
良久,只听滕五在耳边说,"不要恨他。他也是身不由己。"
"他……"
"嘉蓝选择一个人面对所有的无奈和委屈。"滕五说,"他是在保护你。"
兰顿稍稍后倾,想看滕五的脸,滕五则顺势将头靠在兰顿肩上,轻吻了吻兰顿的下颌,"对不起,让你为我那么难过。"
轻轻的一句话,却好似猛然打开了掩埋在心中记忆的闸门,兰顿身子一僵,眼前忽然被水光掩映得模糊。
"你们等了我这么久,值得吗?"
兰顿仰头,看着午后清朗的天空,眨着眼睛不想让泪水滑下来,"你……都想起来了?"
靠在肩膀上的滕五摇摇头,"只是看到了更多。"
两人静默了良久,忽听兰顿轻声说,"我也好,嘉蓝也好,恐怕从来没有想过是否值得。能看见你重新活过来,就值了。"
滕五长叹一声,无话可说。
在花园不远处,另一个身影安静地站着,微风吹过近旁的绿树枝条,忽然打乱了眼前两人相拥的美好画面。卡斯静静看着,看不出脸上的悲喜。
作者有话要说:故事奔向结局~~~
92
92、朱雀现身 ...
冥的到来好像给卡斯和兰顿吃了一颗定心丸,虽然没有出言询问,但滕五就是能从他们日益轻松的言谈举止中看出,曾经的紧绷情绪在一点点的消散。
尤其发生变化的是卡斯。不知道他是更加会掩饰自己的情绪,还是心底再没有什么负担,人是愈加成熟了,对兰顿的态度也有了十分微妙的变化。
几天来,兰顿几乎是一有时间就来到神庙陪着滕五聊天,聊天的内容五花八门,无聊得漫无目的,但兰顿就是乐此不疲。再没有外露的情绪和表白的急切,好像从那天在花园里的简单相拥开始,兰顿就直接进入了平和的状态,好像此前已经和滕五在一起了100年,而且以后两人还要在一起100年。
这种平和让滕五觉得轻松,也带着隐隐的不安。
至于卡斯,每当看见兰顿在神庙,不是自己借故躲开,便是默不作声地坐在一边。看着两人的眼神没有烦躁和不耐,安然的态度好像在对兰顿的存在表示尊重。
不过是几天的时间,滕五便谈到了自己在原来世界的故事,兰顿也会毫无芥蒂地说说亚岱尔,卡斯有时候还插插话,然后撇撇嘴,"这件事我好像也模糊记得。"
到了夜里,便是卡斯和滕五的世界。滕五也搞不清楚自己身上从何而来的吸引力,卡斯总是千方百计地亲吻和拥抱,或是温柔的一夜,或是激烈的一晚,滕五陷入了难以抗拒的温柔乡,尽情地跟随着欲望起伏。
滕五坐在兰顿专门在花园中搭建的亭子里,吃着南方特有的新鲜水果,呼吸者原来世界不可能拥有的清新空气,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生活看起来很美。滕五轻声叹气,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很美很宁静的事物时,自己便会有种毫无理由的担心,美好的背后,一定有着什么。
雷卡特城温暖的阳光照在滕五身上,一阵困倦突然袭来,手里还拿着葡萄,滕五便昏昏欲睡。
嘿!滕五睁大眼睛看着自己周围,一片片白云就在眼前,头上的阳光毫无遮拦地洒下来,仰头去看,也并不刺眼。滕五挑挑眉毛,如今做梦已经成为家常便饭,不是穿越时空就是模拟战场,可自己象这样身在半空中的还真不多。
滕五抬抬腿,尝试着在云上走了几步,很快便开始享受这种惬意。想当初,那孙悟空也也有个跟斗云吗?滕五嘴角带着笑意,想伸手去摸摸云彩,却发现自己手中正握着权杖。
杖头上的花纹古朴,也十分眼熟。滕五熟练地顺手挥了两下,觉得这权杖从未有过地顺手。滕五心中忽然涌起一阵莫名的骄傲,战神……战神又能怎样?无意间一低头,却见自己全身穿着从未见过的铠甲,青色的流光笼罩在铠甲上,让甲片上雕刻着的繁复花纹更显灵性。
不愧是朱雀的手段,每一幅加持符咒都是这么精美……这么想着,滕五忽然一愣,这是……
"嘿!"
正在滕五愣神的时候,忽听有人出声呼喊。正要去看,一道光影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等白光散去,只见一位英俊的年轻人站在自己面前。一身银白色的铠甲,肩膀上带着突出的"獠牙",银亮的头盔遮住了头发,一双眼睛是金黄的色彩,手上一柄长戟,整个人单单站在那里,便散发出一股英武之气。
年轻人双臂随意地在胸前抱着长戟,懒洋洋地看着滕五,"嚯!不错啊!一套新的铠甲!"
"自然有美人慰劳!"滕五笑笑,脱口而出,"今天打算怎么打?"
年轻人咬了咬嘴唇,一扬下颌,骄傲地说,"随你!"
滕五眨眨眼睛,忽然又说,"你是白虎?"
年轻人一愣,眼睛瞪得溜圆,"难道是……昨日头上拿一下,我打得狠了?"
滕五深吸一口气,心中募地如明镜一般,这不就是兰顿曾经说过的所谓传说?为了朱雀,青龙与白虎大打出手?
"你喜欢朱雀什么?"
"什么?"白虎收起戏谑,认真地看着滕五。
滕五才不管神话传说是怎么样的,干脆席"云"而坐,将权杖扔到一边,接着问,"除了漂亮,除了是四方神中的唯一女子,你喜欢朱雀什么?"
等了良久,滕五也没等到白虎的回答。而白虎呆若木鸡的样子,几乎让滕五以为,自己刚刚照着他的脑袋敲了一权杖。
"当然……"滕五斟酌着自己的词汇,"情感强烈对于女人来说并不是坏事,但是占有欲太强,就会让人觉得……"看着白虎没有表情的脸,滕五忽然发觉自己没办法让这个年轻帅气的白虎神明白,占有欲太强的女人会有多么可怕。
滕五摊摊手,"总之,我不想再为朱雀争下去了。如果你是真的喜欢,那就往上冲,赢得她的欢心,也省了我的麻烦。"
白虎闻言,神情大变,瞪着滕五的金黄眼眸中泛起明显的血色。
滕五见了暗暗心惊,伸手拿起权杖横在胸前,脸上仍是满不在乎的表情,"没有冒犯的意思,只不过我对朱雀并不感兴趣,成全你们一对璧人,也是好事……"
话没说完,只见白虎一言不发,不然仗戟刺来,滕五眼疾手快用权杖一档,"当"地一声,两件神兵都磕了出去。
滕五趁机翻身站起,奇道,"我成全你,你反倒打我?"
却见白虎双眼已经发红,清叱一声,上前就打。对于棍上的功夫,滕五会得有限。现在又是"滕五"的状态,自然没有白虎他们对自己兵刃的熟悉。白虎接连猛刺几下,滕五都是堪堪躲开。至此,滕五也收起了玩笑的心,看得出白虎是真怒。
也许是在梦中,许多高难度的躲闪动作都能做出来,白虎一戟横劈,滕五仰身来了个倒翻,接着趁势一挥权杖,白虎腾身也闪了出去。两人在两端怒气冲冲地对望着,白虎"呼"地一声冲过来,几个回合之后,一个不小心,滕五腰侧被戟扫到,一道明显的血痕出现在崭新的铠甲上。
最初酥麻的一瞬间后,滕五便开始感到疼,也知道眼前莫名抽风的白虎是真的在动手,顿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短暂的间歇之后,两人便斗在一处。
真正动起手来,滕五便开始琢磨着怎么逃跑。明显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而且他单手持戟,但却双手进攻,而且招式多变怪异,和白虎爽利的外表有着相当的违和感。
几个回合下来,滕五渐渐不支,只觉得腰间的伤口疼痛入心,自己几乎能感到鲜血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流。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滕五模糊地想着。此时的白虎一阵猛攻,将滕五打压倒地,长戟自上而下劈来,滕五的权杖迎上架住,电光火石之间,滕五忽然对上白虎的双眼,"你究竟是谁?"
紧盯着滕五的血红双眼泛出一丝诡异的神色,接着白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滕五一边看着他笑,一边吃惊地看着他身上银白的铠甲宛如被鲜血浸染般透出血红的颜色,肩膀上支棱的"獠牙"变幻成精巧的流苏垂下,在看白虎,英俊的脸庞已经变成绝色容颜。滕五心中一动,不觉出声,"朱雀?"
"哼!"朱雀冷笑,手中的长戟已经变成她管用的两只短叉。朱雀恨恨地看着滕五,单手一挑,看似精巧的短叉一触滕五的权杖,滕五双手一麻,权杖便脱手飞了出去。紧接着,另一只短叉便劈头叉了下来。
一瞬间,仿佛时间都已经停顿。滕五此时已经是避无可避,只能双眼一闭,抬起手肘相挡,心中忐忑,不知道梦中受伤或是战死,会不会真的有事。
原本是坐等叉子叉下来,但片刻之后,朱雀反倒没有了动静。滕五睁眼一看,却一眼看见一个人的后背。滕五微微侧头让过被阻的视线,只见对面的朱雀杏眼圆睁,双手还保持着进攻的姿势,恨恨地盯着挡在自己身前的人。
滕五再看来人,便是一愣,这……不是十分跩的那个冥吗?
冥依旧是一身黑衣,黑色的帽兜罩着头,只留出白皙的脸庞,看向朱雀的双眸波澜不惊,就好像在看着平常无异的风景。
"你早已超过了限度。"冥的声音清冷,好像不带一丝感情,"明知道我在这里,还敢在幻境中杀神。"
滕五眨眨眼睛,虽然惊讶至极,但识趣地没有出声。幻境杀神?难道刚才果真是千钧一发之际啊!想想不觉感到后怕,朱雀如果真的在睡梦中就将自己结果了,那对于现世的兰顿和卡斯来说,自己岂不就是名副其实的"睡死了"?
朱雀狠咬樱唇,怒气之中带着悲伤的决绝。如果将此时的场面绘就成一幅画,照样人们会为朱雀的绝色倾倒。与朱雀发着淡淡红光的眼眸相撞,滕五明知道这就是千方百计要自己命的催命鬼,但心神还是不受控制的荡了一荡。
"闪开!"朱雀眼睛盯着滕五,话确实对着挡在滕五面前的冥所说。
冥冷哼一声,"别忘了我们的约定,事不过三。"
朱雀握着利刃的铁叉猛地一挥,"让我结果了他,玄武神想怎么样,我都束手!"
看着朱雀,冥忽然轻轻笑起来,清冷的笑声好像滴落在冰冷地下湖泊的水滴,动听,但带着寒意。"我们不要你,朱雀。"冥的声音带着戏谑,"拿你怎么样,那不是我和玄的愿望。但是你给我们的承诺,就应该遵守。"
滕五坐在不知道是云还是风的下处,躲在冥的背后,听着朱雀和冥之间的对话,自己倒像是个局外人。
轻叹了一口气,似乎闭上眼睛就能感受到雷卡特神庙花园中和煦的阳光。滕五撇撇嘴,娘的!这一切都管我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一步一步来~~~~~
93
93、百转千回 ...
卡斯从神庙的卧室中走出来,直接寻向了花园。
在雷卡特,也许是千年来希亚的宣传教育太过完美,这里人们对于龙神的尊崇已经到达无以复加的程度。甚至是兰顿家族最有前途的年轻人,在进入神庙侍奉龙神这一点上,也显得有些忐忑不安。
历代兰顿家族都会选合适的家族人选进入神庙,尽管千年来龙神连个影子都没有,但每一代能够进入神庙的人都被认为是无比光荣。这一代主持神庙的是兰顿家族旁支的一位出类拔萃的年轻人,但自从滕五到达雷卡特,这位"负责人"除了每天照常的祷祝之外,对于滕五的衣食住行更是关心备至,但就是无法克服一个障碍,每次见到龙神真身,都会失控地涕泪横流。
滕五曾经远远地见到那个帅气虔诚的年轻人悲伤地捂住脸庞,不过也只是诧异了一会儿。兰顿则对此解释为"喜神"的表现——当烦凡人见到神时所表现出来的,难以控制的哭或者笑。
不管到底是"喜神"还是"怒神",总之,外围伺候滕五的由兰顿来,贴身照顾的则是卡斯。
滕五人不在卧室,卡斯改道去了花园。走进花园,往亭子里一望,脸上便浮起会心的笑容。
抬脚走过去,只见滕五被太阳照得暖洋洋,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手上还拿着颗葡萄,简直就是在无边惬意中不知不觉睡着的样子。
卡斯脸上的笑容更开了,轻轻将葡萄从滕五指尖拿下,剥了皮,塞进口中,然后捞起滕五的脖颈便是一记长吻。
南方甜美的葡萄汁液混合着滕五的津液,卡斯这一吻,香甜无比,辗转反复之间,已经将滕五口腔的里里外外描摹了一遍。
睡梦中的滕五微微蹙眉,无意识地呻-吟了一声,抬手捉住卡斯的衣襟开始回吻。卡斯只觉得一股热烈的激流从脊背窜上,也闭上眼睛,专心致志地沉浸在这激情当中。
忽然,刹那间耳边呼呼生风,卡斯想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居然无能为力。只有滕五温暖湿热的嘴唇相伴,牵引着自己,卡斯觉得心中大定。
风声终于消失,嘴唇上的触感仍在。卡斯深吸一口气,最后用力亲吻了一下,张开眼睛,只见滕五正惊讶地看着自己。
不光是滕五惊讶,挡在滕五身前的冥,以及来势汹汹的朱雀都瞪圆了眼睛。惊讶的不单是凭空出现的卡斯,还有那挑战神经的响亮一吻。湿热糯濡的响声,给人"连汤带水"的感觉,其中还有"味道好极了"的宣告,足以给眼下紧张的局势中带来令人难以忍受的错愕。
第一次看到滕五难以置信的表情,深黑色的眼眸中映着自己的影子,卡斯抿嘴一笑,一时间竟然顾不得去想刚才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来了?!"滕五惊讶地问道。
卡斯一扬眉头,"吻着吻着,就这样了。"说着,他这才发现滕五的装束已经大不相同,一身古朴非常的青色铠甲,上面流溢的青光令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卡斯一蹙眉头,"你这是……"正说着,目光从滕五肩头看出去,目之所及不是青茫的天空,就是洁白的云朵。卡斯惊讶之余,不觉低头看看脚下,顿时心神俱震,"这……"
原本惊讶的是滕五,如今见到卡斯的脸色瞬间发青,滕五伸手将卡斯揽住,"别慌!掉不下去!"说着,还眨眨眼睛,"你可以想象自己才在棉花上。"
棉花?卡斯此时的确觉得自己脚下发软,但脚尖试着用力点点,却发现脚下是一层看不见的坚实所在。抬头看了看滕五,卡斯长出一口气,"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滕五笑道,"谁知道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梦?"卡斯还要发问,就听身后有女人的一声冷哼,警觉地回头,却发现自己眼前是一个挺拔的背影,背影之后,是一个绝色美女,正柳眉倒竖,怒目圆睁地看着自己。
作为人间的君主,卡斯自然没少见过美人,可眼前这位却意外地摄人心神。美人带着强大的气场,让人觉得高不可攀,恨不得顶礼膜拜。
"卡斯!"滕五拉着卡斯站起身来,"这就是尊贵的朱雀神,现在保护我们的是好心的玄武神。"
滕五的声音好像一股清泉流入卡斯心间,卡斯几乎能够感到朱雀的震慑渐渐远离,但他看了看冥的背影,顿时又觉得紧张起来。
"朱雀,到此为止吧!"冥的声音清冷。朱雀却毫不理会,看着卡斯望向自己陌生的眼神,募地将手指放在齿边,接着抬手一弹,一滴鲜红的血珠飞向卡斯。
面对突然的变故,冥并未理会,卡斯想躲但躲不了,滕五想替卡斯挡住,冥的位置却正好阻挡了滕五的去路,还没等滕五动作,那血珠已经来到卡斯近前,一触到卡斯的眉间,便如一滴水进入了大海,瞬间便无影无踪。
"卡斯?!"滕五一声惊呼,手指在卡斯眉间连连擦过,却徒劳地发现那滴血早已隐没。
"你怎么样?"滕五关切地看着卡斯,卡斯却好像看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双眼盯着虚空,脸上表情不时变换。
滕五这边火急火燎,冥却好像不必回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冷笑道,"你真是可怜。"
这话时对着朱雀说的,可朱雀却好像没有听到挑衅一般,紧紧盯着卡斯。直到卡斯重重地闭上双眼,滕五正围着卡斯急得几乎打转,卡斯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卡斯?"滕五焦急地看着卡斯的眼睛,却见卡斯愣愣地看着自己,募地将滕五拥进怀里,力道之大,从未有过。
滕五疼痛得闷哼一声,却不敢挣扎,耳边满是卡斯粗重的呼吸,只觉得抱着自己的人微微颤抖,好像在竭力忍耐着即将爆发的情绪。
不知道卡斯这是怎么了,滕五微微叹气,伸手也抚上卡斯的后背,轻拍着安慰。心中感叹,这个世界的奇怪磁场已经让自己这个刀头舔血的人也学会了温情。
良久,卡斯才缓缓将滕五放开,滕五抬头,只见他的眼圈发红,紧贴着的胸膛中心跳如雷。
"你没事吧!"滕五还是有些隐隐的担心。
卡斯挤出笑容,"没事。"
"嘉蓝……"
滕五转过头去,只见朱雀看着卡斯,眼神竟然有些凄苦。卡斯看了看朱雀,蹙了蹙眉头,没有说话,手臂依然环绕着滕五的腰间,占有的意味清楚明晰。
朱雀的目光转向滕五,眼中带着愤恨和轻蔑,单手举着利刃对着滕五,"你到底有什么好?不是骄傲自大,就是软弱无能!对谁都不能长久,伤了人心自己都不知道。偏偏……偏偏就是有这么多人护着!爱着!你!青龙!你何德何能?!"
滕五向后退了退,此刻丝毫没有逞强的想法,在朱雀面前,自己的确是应该能躲就躲,躲不了就逃。卡斯好像和滕五心有灵犀一般,滕五刚退了一小步,卡斯立即上前一步,挡在了滕五身前。
朱雀见状更是怒发冲冠,清叱一声挥叉就要冲过来,却见冥看也不看地一挥衣袖,"砰"地一声,朱雀好似撞上了无形的墙,接着自己冲撞的力道向后平飞。
"我说过,已经够了!"冥开始不耐烦,"你失信于我,已经没有没有可以与我匹敌的力量了。"
卡斯回手护着滕五,看着朱雀,终于一字一句地说,"对于凡人来说,一辈子就已经是拥有的全部。你已经毁了我一辈子,难道还不能放过我?"
朱雀死死盯着卡斯,眼中忽然流下血泪,"你竟是半点恩情都不念……"两行鲜红的泪滴划过朱雀玉石般纯净的脸庞,滕五见了,心里极不舒服。这样的场景堪称惨不忍睹,真是此前人有多么美艳,此刻就有多么恐怖。
"你是说,之前你放了我一条命?"卡斯失笑,却满脸悲戚,"我以为,你应该知道,曾经有的时候,死亡对我来说是最大的慈悲。就是会有这样的人,失去他,就好像树木失去了太阳,鱼儿失去了海水。活着是莫大的痛苦,死了却又心存不甘。这些,不都是你曾亲眼看着的吗?"
"嘉蓝!"
"不管是谁的债,我的一辈子,希亚的一辈子,还有他千年的沉睡,什么债也都还完了。再想得到什么,那就是你贪心了。"卡斯平静地说,好像朱雀只不过是另一个陌生的凡人,既不需要自己去在意,也不想去关注。
滕五让过卡斯,从身侧看出去,正撞上朱雀狠戾的眼神,只见朱雀忽然仰天大笑,铠甲上绚丽的火红流苏好似被莫名的旋风卷起,旋风的正中,只见有鲜红的颜色从朱雀头盔中蔓延出来,卷到风中,滕五才发觉那是朱雀火红的长发。
风越来越烈,只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连几人眼前的天地都变得血红,站在漩涡中间的朱雀神好似变身长了名副其实的煞神,散发出惊心动魄的气势。
"青龙!"朱雀的声音好似从天外传来,"你我注定不死不休!"
"什么……"滕五直觉地反驳,就见朱雀双眼陡然血泪如雨下,转眼间就染红了半张脸颊。
"冲!"朱雀樱唇吐出一个字,滕五觉得震耳欲聋,身前的卡斯却已受不了地捂住双耳,身形摇晃。朱雀接着双臂只是一挥,滕物眼前募地一片血红。
"破!"
不知是谁的声音,但那也无关紧要。巨大的响声之后,紧接着便是死一般的沉寂,和此前的激烈相比,这样无边无沿的无意识让人觉得难以忍受。
不知过了多久,滕五眼前忽然一亮,雷卡特城的阳光依然耀眼,自己依旧躺在躺椅上,身边,是倒在地上的卡斯。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奔向~~~
94
94、莫名结束 ...
滕五揉揉眼睛,看看斜照在亭子一角的阳光,看看桌上水灵灵的葡萄,再看看倒在地上的卡斯,滕五眨眨眼睛,猛然一高跳起,附身抱起卡斯上身,一个劲儿的摇晃,"卡斯!醒醒!卡斯!"
没摇几下,滕五便见卡斯原本舒展的眉头蹙起,口中发出呻-吟的声音,一只手在自己胸前推了推,"轻些……轻些……"
虽然现在并不是什么旖旎遐想的好时机,但滕五还是愣了一下,当初从格里兰城离开的那个翻身的夜晚,貌似卡斯也是这样呆着虚弱央求自己的。滕五深吸一口气,先不能想这些!
"卡斯!"滕五看着卡斯皱眉抚着额头,渐渐睁开那宝蓝色的眼睛,他眼中现实迷茫的神色,等看到滕五,漂亮的眸子便有了焦距。
"你怎么样?"滕五问道。
卡斯专注地看着滕五,良久没有说话。伸手抚上滕五的眉眼脸颊,目光中满是眷恋。
滕五一把捉住自己脸上的手,"你没事吧!"
卡斯疲倦般地闭上眼睛,低头迈进滕五的颈窝,接着便依旧是静默。
"卡斯?"滕五拍拍卡斯的后背。不久,便听见卡斯试探般的声音,"滕五?"
好!神智还算清楚!滕五胡乱在卡斯背上拍打几下,"你我都安然无恙,别搞得象失散多年的亲戚似的。"说着,滕五推开卡斯,拉着他起身,"咱们去找兰顿,很多事情没弄清楚。"
卡斯眼中带着隐忍的神情,但还算温顺。两人出了亭子没几步,边间兰顿急匆匆地走进来,三人一见对方,不由得都放缓脚步。
兰顿在原地站定,目光认真描摹着滕五的脸颊,然后向卡斯一瞥,眼神闪烁片刻,便又连上浮起笑容,走向滕五。
"一切都解决了。"兰顿说,"朱雀不会再出现了。"
滕五没有笑,只是问,"冥怎么说?"
兰顿惊讶,"你怎么知道玄武神来了?"
"他人呢?"
"已经离开了。我……"
滕五一摆手,"我只听见好像是冥大喊一声'破',后来到底怎样?他是怎么解决的?"
兰顿带着疑问的神情看了看卡斯,接着转向滕五,"玄武神说,朱雀亵渎了神明之间的契约,神力大损,理应受到相同的惩罚。一千年之内,朱雀是不会再在四国大陆出现了。"
滕五眨眨眼睛,只要想到朱雀,眼前就会出现仿佛日本恐怖片中七窍流血的美貌女鬼。这样感情强烈的女子不会再在这里出现?难道是……
"是冥把她打散了?"滕五问道。
兰顿眉头微蹙,斟酌着用词,"他只是说,白虎相伴,人间千年。"
滕五挑挑眉毛,明白了朱雀的去向。他撇撇嘴,说不定等朱雀再次出现,自己和她之间还能有些共同语言呢!但朱雀会到哪里?人间那么多,保不齐她又会给四国大陆带来什么难以预料的诡异文化,就好像苍龙国以黑色为尊。不过千年啊!千年之后,说不定四国大陆会变成什么样子。沧海桑田,对于神来说,可以是踏踏实实的几十年,也可以是一个呼吸之间。
滕五这边在蹙眉细想,兰顿则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卡斯。卡斯有些不一样,那股熟悉的气息虽然浅薄,但也不能忽略。难道是……
"你回来了?"兰顿试探着问道。
卡斯看看卡斯,眼神闪烁,沉吟片刻说,"我从踏进雷卡特城开始,就没有离开过。"
这种欲盖弥彰的回答滕五并没有听到,兰顿摇摇头,也不再追究,"嘉蓝?卡斯?"
"卡斯。"卡斯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兰顿,"兰顿。"最后转向仍在沉思的滕五,说,"滕五。"
"啊?"滕五的沉思被卡斯这一声打断,茫然地抬头看看面前的两人,却见两人看着自己的目光都是温暖和煦。
看来这两位真的已经放下了心。滕五心想,笑着说,"这算不算开始得混乱非常,结束得莫名其妙?"
"神的存在本就毫无缘由。"兰顿说,"就好像谁能够解释天地为何存在,有些时候,不必执着。"
心中大事已定,滕五仰头望向雷卡特城的晴天,正巧天上一队不知道名称的鸟儿飞过。一阵清风吹过,撩起滕五披散的黑色发丝,卡斯眷恋地伸开手去,感受着柔顺发丝掠过手指的感觉。
"你都想起来了?"
卡斯一惊,看向滕五,只见他依旧望着天空,表情享受。
"什么想起来了?"卡斯好像没听懂滕五的话。
滕五闭上眼睛,"就在你在我梦里的时候。"
卡斯瞥了一眼兰顿,垂头微笑,"说起来,我刚才怎么会睡在地上?不过是见你睡着了,偷了个吻而已。"
滕五睁开眼睛,转头看向卡斯,正对上那宝蓝色的眼眸。"是吗?"滕五转了转眼珠,看了看卡斯貌似诚恳的表情,又看了看在一边静静的兰顿,摆摆手,"你们聊,我睡一会儿。"
滕五在卡斯和兰顿的目送下,一步三晃地走进后殿,心说,别人睡觉都是休息,只有自己,那简直就是第二个战场啊!边走边动动肩膀,滕五忽然眉头一蹙,单手按在腰间,满怀心事地快步走进殿中。
进了卧室,对着铜镜解开衣服,只见腰间一道殷红的血痕。滕五惊讶地看着,伸手摸去,这条血痕好似生生从肌肤上洇出来的朱砂,抹蹭不掉,碰触生疼,但皮肤上却又没有丝毫损伤。
滕五撇撇嘴,真是神奇,睡梦中也能不知不觉地送命,不管怎样,那个冷眼冷面的冥也真是称得上是救命恩人。
滕五的目光向上,停留在镜中人的身上。黑亮的眼睛映衬着白皙的脸庞,披散下来的垂直黑发让脸颊显得更加削瘦,一对工艺繁复的黄金耳环垂在脸侧。还有那修长匀称的身材,笔直有力的双腿,微微泛黄的光滑皮肤,以及从肩头探出龙爪纹身,一切好像又回到自己初来乍到的那天,自己看着自己,却不由得惊讶和赞美。
滕五缓缓将袍子系上,其实没过多长时间,却好像经历了几辈子的起伏。而现在,尘埃落定,在阳光照耀的荒原里,有两个人,一个一直在自己身边,一个总会萦绕在自己心间。
滕五闭了闭眼睛,忽然觉得是真的累了。扔下外袍,滕五爬上了柔软的床榻,先真正的睡一觉再说,相信这一次,不会有什么人再入梦,自己也不会再进入到谁的环境。
花园中,兰顿看了看卡斯,"说这样的谎话,有趣吗?"
卡斯深深盯了兰顿一眼,"我想我们都不愿意回忆过去。"
兰顿也没有移开自己的视线,"所以,这一次,我们都不会放弃。"
卡斯点头,"彼此彼此。"
兰顿转头看向滕五离开的方向,"和以前不一样,现在的他虽然神力虚弱,但性格更加坚强。你的那个王宫,恐怕他不会放在眼里。"
卡斯也随着兰顿的目光望去,"人间的一切,神又怎么会在意?"
"这一次,我不会退让。"兰顿说,"有我在,你也休想让他再受伤。"
卡斯一笑,"我没有要你退让,但我也不会离开。从前,总是他走向我。这一世,我要走向他,不管他在哪里,身边站着谁。"
作者有话要说:加速度中~~~
95
95、幸福归处(完结) ...
代表幸福和美满的朱雀最后栽在了对幸福的执着之上;素未谋面的白虎据推测应该是"不做大哥很多年",八成在人间"荡漾"着;玄和冥是这个世间凡人和神明之间的调和器,顺带监管职责;青龙……青龙……
滕五歪着脑袋想了想,既然如此,青龙就干脆混吃等死在人间好了。滕五偷眼看看坐在一边的卡斯,又见兰顿急匆匆地走进来,不禁撇撇嘴,也不知道神能活多少年,八成等这两位骨头都化成灰了,自己还依旧精神矍铄呢!
不过若是他们总是这样一世接着一世的打转,说不定自己就跟着两个人来来回回、没完没了了。滕五长出了一口气,不过要是什么时候想玩一玩养成游戏,那就耐心等个几十年,等他们变成小孩子了再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滕五茫然地看着兰顿走进来,难得的没有直冲滕五,而是走到卡斯面前,"啪"地一声,将一封书简摔倒卡斯面前。随着那声声响,滕五也精神一振,看向兰顿的眼眸有了焦距。
自从解决了朱雀的事情,卡斯变得更加沉稳和沉静,在滕五看来,就好像一坛子好酒,放得越久,香气便愈加醇厚。这几天,更是在兰顿府邸的书房中找了几本书,然后静静地陪在滕五身边,宝蓝色得眼眸在书页上专注一阵之后,总要抬头寻找滕五的位置。
此时,兰顿正站在卡斯面前,卡斯则手里拿着书,疑惑地抬眼看向兰顿,两人带着不同表情互相对视的场面,让滕五看了想笑。以前是兰顿要比卡斯成熟,现在站在卡斯面前,倒像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你想做什么?!"明明是兰顿怒气冲冲地进来,却也是他在这样问卡斯。
卡斯扬了扬眉毛,看了看兰顿,眼神又瞄向那封看不出内容的书简,"嗯,你安插在王宫中的奸细,动作还挺快!"
"什么奸细?"兰顿一摆手,坐在卡斯面前。
"好吧!"卡斯笑了,"你的耳目向来灵通。"
"那就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兰顿瞪着卡斯。
卡斯一笑,"就是你看到的这么回事。"
兰顿的汹涌气势仿佛卡了壳,如果气势有形,滕五都能看见那压人的气焰被瞬间凝固在兰顿面前。
良久,兰顿才深吸一口气,"你是说……"
"是的。"不用兰顿说玩,卡斯点头,目光又回到手中的书页上,"那就是我的决定。甚至并不是现在做的,而是出来之前就已经想好的。"
兰顿的目光在卡斯脸上逡巡片刻,又看向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滕五,眼神中竟然难掩担忧。
滕五此时收起玩笑的心态,问道,"卡斯到底怎么了?"
兰顿咬咬嘴唇,勉强挤出笑意,"没什么。"说完,起身就走。
滕五觉得莫名其妙,卡斯看着兰顿突然离开的身影,喊了一声,"我并没有其他的用意。"
却见兰顿头也不回,随意摆摆手,离开的脚步反倒更快了。
朱雀的仇恨被解决后,滕五已经很久没找到有趣的事情了。见向来波澜不惊的兰顿今日失态,料想其中必有缘故。滕五瞄了瞄兰顿拍在桌上的那封信,起身就要去拿,哪知一直端坐的卡斯忽然动作,趁着滕五近身,抬腿圈住了来人,一只手比滕五的指尖更快,抓了书简塞进怀里,接着反手把滕五抱个满怀。
"喂!唔……"滕五刚想说话,嘴唇已经被卡斯的堵住,柔软温暖地吻了又吻,然后便见卡斯带着温暖笑意的蓝色眼眸。
滕五盯着卡斯的眼睛,却伸手想从卡斯怀中将那封"密信"拿出来,"别想拿这个糊弄我!"滕五笑道,"兰顿都知道的事情,我为什么不能知道?"
卡斯握住伸向自己怀中的手,笑道,"那……用这个糊弄你,怎么样?"
滕五一扬眉毛,看着卡斯垂头吻向自己的后颈,唇舌顺着衣襟探向深处,一连串的舔舐顺着滕五的脖颈,蔓延向前胸。
滕五"嗯"了一声,呼吸开始加重,"光天化日,你就想做这个?"
深埋在滕五前胸的卡斯闷笑出声,"想做的时候,你我什么时候管过时日?"说着,干脆将滕五拦腰抱起,快步走进李建的卧室,放在床上。卡斯人也紧接着压了上去。
一阵手脚凌乱的挣扎或迎合之后,滕五"啊"地一声叫出来,卡斯珍惜地吻着滕五紧蹙的眉头,□却毫不放松。
"嗯……啊!"滕五的身子跟着卡斯的动作颤抖着,心想,果然,这快活的事情还管什么时日呢?
狂放地泄了两次,滕五瘫手瘫脚地躺在床上,好像是睡了一觉又醒来,窗外的天色早已暗下去,伺候的神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点上了蜡烛。卡斯搂着自己的腰,呼吸绵长,还在熟睡,滕五蹙眉动了动身子,舒爽之后的酸痛想来不能抱怨。
滕五歪着头,看向房间。烛光下,自己和卡斯的衣服凌乱了一地,在搅乱在一处的衣服堆里,露出书简一角。
滕五一扬秀气的眉毛,嘴角微弯,尽可能长地伸出手臂,指尖忙活着,终于一点点将书简夹了出来。
拿在手里,滕五笑着打开,借着烛光看了一眼,笑容顿时凝结在嘴角。这是……
"想什么呢!"一个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紧接着温热的嘴唇就贴上敏感的后颈,一只手上来拿走了打开的书简,随意揉乱扔在地上,顺势将滕五翻了过来。
卡斯亲热地望着滕五,双腿纠缠着滕五的双腿,甚至□还在不怀好意地磨蹭,宝蓝色的眼眸中式满满的满足。
滕五也看着卡斯,抿抿嘴,"我想在大陆上逛逛。你知道的,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
"好。"卡斯笑着。
"当然也可以抽空回格里兰看看,就算我没什么牵挂,乌阳和常青会的孩子们也会想我的。"
"好。"
"海外你去没去过?要是大陆我们走完了,就出海看看。"
"好啊!"卡斯始终答应着。
滕五又说,"要是想念兰顿,我们也可以到雷卡特城看看。"
卡斯看了看滕五,笑着说,"喜欢的话,每年我们都可以回来住一阵子。"说着,卡斯顿了顿,"等兰顿找到了继承人,说不定他会跟我们一起。"
滕五闻言,抬眼看向卡斯,看到的依然是卡斯波澜不惊的脸。"你……"
卡斯双臂抱紧滕五,将滕五的头按进自己怀里,深吸一口气,又闭上了眼睛。滕五的睫毛贴着卡斯的脖颈刷了刷,也没有再说话。
他这才发现,什么叫做"此处无声胜有声",什么叫做"一切尽在不言中"。
三个月后,雷卡特城张灯结彩。其实不光是这里,整个苍龙国都在庆贺新王的登基。
据说在卢修王的登基大典上,是大祭司乌阳大人亲手为卢修加冕。
据说,令人意外的是,卢修王在戴上王冠、接过权杖之后公布的第一道命令,便是当众宣布,大祭司乌阳将成为自己的终身伴侣。
据说,乌阳大祭司闻言大惊失色,卢修王得到了一个耳光,但却无意改变自己的决定。
据说,尊贵的龙神赞成卢修王与神权的结合。
据说……
兰顿主持了庆贺新王的家宴,并做主派出家族中最被看好的青年前往都城格里兰当面进贺。等家族的头头脑脑开始享受宴会,兰顿则悄悄出了宴会厅,转向府邸后面的神庙。
四季如春的雷卡特,不管舍么么时候都会有相应季节的鲜花开放,神庙的花园就好似受到神明的眷顾,美艳常在。
花园的亭子中正摆着小酒宴,桌上摆着三付碗筷酒杯,却只见卡斯,不见滕五。
"滕五呢?"兰顿坐下,为自己倒了杯酒。
卡斯一笑,"突然想起了后殿的水果,去拿了。"
兰顿仰脖干了一杯,长出一口气,看了看无边夜色,忽然问道,"不后悔?"
卡斯抿嘴微笑,"这世上后悔的事情太多,但值得后悔的却只有一件。这一次,我不会再错过。"
兰顿转头看看卡斯,觉得无话可说。老天真是捉弄人。上一世,嘉蓝为了王位伤了亚岱尔的心,这一世,卡斯却又将王位弃如敝履,只为得到滕五。
也许,情这一个字原本就是这样说不清、道不明,期待不得,算计不来吧!
"说什么呢!表情严肃。"滕五还未走近便大呼小叫,手上端着的是下午吃剩的水果,连皮带核外加完好的水果满满一盘,兰顿暗笑,滕五就是喜欢这样,抱着盘子吃东西。
"第一站你们去哪里?"兰顿为滕五满上酒杯。
滕五撇撇嘴,"有什么好地方推荐?"
兰顿眯起眼睛,"听说玄武国的天山最是圣洁美丽,几辈子都没有机会去看看。不如你们去那里瞧瞧。"
滕五拈起一颗葡萄扔进嘴里,口齿不清地说,"天山就等我们一起去,我和卡斯先去别的地方。"
兰顿一愣,良久才端起酒杯,朝卡斯手上的杯子一碰,"一言为定。"
滕五眨眨眼睛,"说要一起去的是我,你怎么跟他喝酒?"
兰顿和卡斯相视一笑。
七年后,新任兰顿家主带着家族卫队进入格里兰城朝觐,街道两边依旧是渴望目睹兰顿家主风采的老百姓。
年轻的莱德骑在马上,马蹄在街道的青石板路面上发出"哒哒"的清脆响声。老远,便见一台华丽的辇停在路上,辇上印着兰顿家的族徽。
"姑妈!"莱德飞快下马,奔到辇前施礼。奥菲利亚的声音依旧柔和,"我来迎你,一同去拜见卢修王吧!"
莱德笑着应承,又翻身上马,走在辇的一侧,"姑妈,我的小兄弟怎么样了?可长高了?"
奥菲利亚笑了,"你是他最崇拜的哥哥,等拜见了卢修王,你自己去瞧瞧就知道了!"
王宫的大门早已敞开,门前的礼炮隆隆作响。远远看到王宫,莱德年轻轻快的笑容很快收敛,任谁见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位少年老成的兰顿家主。
在朝中重臣的出迎下,莱德公爵和奥菲利亚女侯爵代表着兰顿家族走进了王宫。议事大厅的高台上,并排摆了两座椅子,莱德下跪施礼之后,一抬眼,便见到了深发深眼的卢修王,还有带着面纱、穿着祭祀礼服的大祭司。
虽然早就知道,卢修王一向坚持和大祭司乌阳共同主持朝政,但亲眼所见,莱德还是有些意外。
简单的寒暄之后,乌阳大祭司反倒先说话了,"莱德公爵见过尊贵的龙神?"
莱德躬身回答,"承蒙龙神陛下的眷顾,七年来,每年我都有幸见到龙神陛下的金面。"
虽然隔着面纱,但莱德似乎能看到大祭司的笑容。
"龙神陛下可安好?"
"回大祭司,每次见到龙神陛下,陛下都神采奕奕。七年来,陛下风采依然,仿佛全然在尘世之外。"
乌阳听了,点点头,"莱德公爵一路辛苦了。"
莱德躬身,这话,应该就是传说中不善言辞的大祭司的慰问了吧!
"说说吧!莱德!"卢修王笑着说,"兰顿公爵急匆匆的找到继承人,他人又到哪里去了?"
莱德闻言一笑,"陛下,听说,伯父此时似乎到了玄武国的天山。"
玄武国,天山脚下。
滕五望着高耸入云的山峰,脸色垮下来,"果然是天山,山尖都要插到天空里了!"
兰顿也在仰头望,"所以玄武国人才会说,一生中起码要登上山顶一次。"
"真的……爬上去?"滕五看看兰顿,又看看卡斯。
卡斯一笑,"当然你可以用神力。"
"神……"滕五卡壳,"然后我站在山顶上无聊得半死,看着你们花十年八年才爬上去?"
"走吧!"兰顿笑道,"哪里有那么夸张!三个月怎么也能登顶。"
"三个月……"滕五叹气,开始无限怀念曾经在朱凰国堪比马尔代夫度假胜地的湛蓝海水和黄金海岸。
看着兰顿和卡斯已经走在前面的身影,滕五无可奈何地跟上去。
好吧!一辈子还很长,等从天山下来,再去海岸。
就算这辈子用完了,还有下辈子,下辈子之后还有下下辈子,日子还长着呢!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终于完结了!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
当然还有番外,以肉夹馍围住,那个你懂的~~~
This entry was posted on 2012/01/02 at 下午1:56:00. You can follow any responses to this entry through the RSS 2.0. You can leave a respon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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