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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另、8月中旬開始包包的工作會比較忙,所以一切更新暫緩,希望各位親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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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辰落九霄》作者:火狸(手打完结+番外/兄弟年上) Part1

倾辰落九霄 卷一 第一章 青莲如妖
章节字数:2509 更新时间:10-08-03 00:43
春日,和风拂过,正是杨柳岸边,飘洒而下的白瓣纷纷扬扬的,那股粉淡香清,让人几乎就要醉在风里,雪香凝树,说的就是这个时节的梨花。
"少爷,明天去不去拾全庄?"小童穿着白衣端坐,抬着头,问的期待。
"想去庄里讨酒吃?"梨花如雪,拂了满身,一身青衣,一头墨发,梨花树下坐着的男人摆弄手里的蝉蜕,又把那空壳放到地上。
小童马上递过去一块丝帕,痴痴看着那双好看的手抹去根本不存在的尘埃,叹了口气,"少爷不能每次都不去,这回可是拾全庄呢,拾全庄!"
说到后来,简直是迫不及待了。
"拾全庄啊……"男人叹息微笑,扔下纯白无垢的丝帕,忽然淡淡问道:"还请了谁?"

小童歪着头,仔细回想,"左左和右右同我说了,可是好多,不记得了,不过少爷你想想,拾全庄请客,当然是要宴遍天下的,除了请不得的那些,该请的都少不了,比如说,有北家的,尹家的,艾家的……"
"北海有极殿,尹啸门,艾家堡。"一一纠正,男人看着自己的手,"去打水来。"
不一会儿,小童端着水盆来了,口中继续念叨,"还有,南岭天弑盟,东洛汐木派,那个绣花的叫什么来着……嗯,是李大娘……还有……"

把手放进水里,男人不知是不是还在听小童叨念,春日正好,落花似雪,有几枚飘入水里,照射着阳光也飘散着梨花香,看来很清澈,他洗完手,接过身边递来的帕子,抹干了,只是看着远处,没有再说话。
拾全庄宴客,就算宴请天下,请遍黑白两道,有个地方也是绝对不会请的,谁也不敢。
那么,那人是不会去的了。
"去把那件欢喜佛拿出来。"站起身,拂了拂肩头的梨花雪,他随口吩咐。
小童惊呼一声,"少爷,那可是碧血欢喜佛,拾全庄来求了十多次了,你一直不告诉他们下落,这会儿怎么就这么送出去了?"
男人转过身,像是对他无奈,"赴宴哪有不带贺礼的道理,不是你想去?"

"我这就叫人去拿!"小童乐颠颠的转身欲走,又回过头收拾了地上的帕子和杂物,笑眯着眼,恭恭敬敬的行了礼,"不知什么时候才轮到少爷请人吃酒,这回又有人上门来问……"
"去吧去吧。"他家少爷不耐烦的挥手,打断他的话,"不止送了姑娘家的画像,连少年公子都送来了,荒唐,给我退回去。"
"少爷——"小童苦着脸想要哀求,先前还笑着看他的那双眉眼忽然退下了颜色,那身清清淡淡的气息骤然沉下,不必男人开口说什么,小童也知道是自己说的太多了。
春风轻缓,梨花雪瓣随风零落,树影之下,青衣卓然的身姿修长,男人负手不再开口,小童离去,遥望他的背影不敢多言。
他知道,他家少爷看来温文,一旦生起气来却是可怕的很,可以说,江湖中天下间,没有人会想得罪他家少爷,或者说,没有人敢得罪少爷执掌的千机阁。
千机阁、拾全庄、万里飘渺楼、巫医一血谷。
一头一尾的两个地方,都是让人忌惮的,只不过江湖中人看待两个地方的态度差的很多。
无事拜千机,有病莫寻医。
千机阁可以让人倾家荡产失去所有,也能让人一夜成名权力在手,可巫医谷不一样,求医未必得医,是生是死,还是落得一个不生不死的结局,还得看人家的心情。

听说那个赫谷主近来又收了新宠,这回不知能活多久,可叹他家少爷,除了偶尔召人侍寝,其他时候好像对人都没兴趣,不管男女,不管什么样貌,这要到何时才能有人相伴,不再每天无聊到拿那些眨眼就能解决的问题,放在面前神游似的看个四五遍才开口吩咐的地步?

"还不去?"树下穿着青衣的男人像是站在落雪里,就算隔着老远,一眼望去,还是能让人看的目不转睛,即便看不清样貌,都能觉出那股子清雅到极致,温和到让人想亲近的暖意。
被他的一问惊醒,小童醒悟过来,他又看少爷看呆了,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他不得不抱怨几句,"都是少爷不好,站在那里让人看得忘了……"
嘟嘟囔囔的话逐渐轻了,后面的随风散去,说的是他家少爷的好,说的是他先前的所见,可说多了,男人只当没有听见,这小童是随侍在身边的那几个里头,最多话的一个。
其实每次小童想说的话都一样,别人见了,说的话也一样,兴许任何人见了此刻在树下的男人,都会说出一样的话来。
完美。

无一例外,任何言语归结到一起,就是这两个字。就好像把世上所有最美好的词放在他身上都不为过,人说拾全庄爱求"十全",什么都想尽善尽美,但他们求的到世上完美的事物,却求不到这一个完美的人。
谁敢将千机阁的檀伊公子比作死物,任何再美好的东西,也抵不上他一句笑语,一个眼神,若是真有完美,这个词就是为了这个男人而生。

当然,各人看人的观点总是不尽相同,有人对这种说法不以为然,谁能说世上真有完美之人,檀伊公子没有为善好施的名声,没有行侠仗义的身手,千机阁表面上收罗各处情报,出售情报,替大家解决疑难问题,可暗地里,谁知道他们还做什么?
最最要紧的一点,檀伊公子还有个别人没有的毛病,好洁。

别人近不得身,他也从不靠近别人,这样不是个病是什么?有人说,他是太过骄傲,地位显赫,容姿不凡,要什么有什么,便看不起天下人,也有人说,他是谦谦君子,不论男女,皆不与之有过分的接触,就像清澈如镜的湖水里,独然卓立的莲。
青莲有佛性,这檀伊公子有什么,在那传说里,岂不该是妖性?只因世上曾有传言说,他的生母根本不是寻常女子,而是山野妖狐。

此刻,不知是像佛多一点,还是距妖更近一些的男人,缓缓从树下走出来,千层落雪拂过,梨花满身,由他身上落下,他看着前方的路,想的是明日的酒宴,不知不觉的皱眉。
"阁主,明日要不要准备人手?"忽然出现的人影,站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显然熟知他不喜欢他人靠近。
人称檀伊公子的千机阁阁主摆手,"不必,只是酒宴,不用带那么多人去张扬。"
此时说的这番话,到了第二日他就后悔了,他不张扬,事世却未必能如他所想,他本身就该知道,他出了千机阁,就要做好迎接意外的准备。


倾辰落九霄 卷一 第二章 惊宴
章节字数:3313 更新时间:10-06-15 22:33
"桐空派掌门,张大侠到!"
"南海无极宫,李宫主到!"
"璇玑坊,李大娘到!"
拾全庄门前不断有客上门,装点着红绸的大门前早已有管事一一恭迎,锣鼓喧天,宾客盈门,鞭炮声里和着喧闹的人声,无处不是喜气。
但今日既不是庄主秦战的生辰,也不是庆祝其他。
环佩叮当的声响里,一件件贺礼被送去大堂,谁都看得出这里正在进行一场喜宴,丫鬟们满面欢喜,捧着酒水茶点,来回穿梭在各个房间,来往看见的全是笑脸。
她们小姐今天出阁,嫁的是当世少侠,门当户对郎才女貌,怎不叫人心喜,那对将要拜堂的新人又是何等的登对,今天实在是个好日子!

大红的喜绸,大红的帐幔,红殷殷的巨烛被搁置在案上,燃烧着明艳的火色,蜡烛是上好的,其中还添了香,就连它们散发出的味道都带着香甜,喜绸是定制的,璇玑坊求来的珍品,李大娘亲手缝制的雪蚕丝、鸳鸯锦,百年的"佳人醉"被人捧着一坛坛送上,满席酒香。
在这样一片火红的喜气里,厅堂里所有被请来的贵客,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出不满意的地方来的,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新人拜堂。
"客人都到齐了?"秦战今天穿着一身锦袍,已经笑僵的脸上维持着弧度,管事前来回报,他不放心的又问了一次。
"回庄主,请来的客人都到齐了。"言外之意,不请自来的还有不少在外面。
"设宴款待,请他们去十全楼用饭。"他指的是外头的那些,十全楼是城内最好的酒楼,自然也是秦战开的。
迎着宾客一一寒暄,等他说完了话站到一旁,新嫁娘就被丫鬟扶着走出来,新郎早已候着了,也算是眉清目秀一表人才,一对新人在喜乐声中正要拜下,忽然出了意外。
"我不嫁,要嫁,我就嫁他!"新娘竟然揭下了头上的喜帕!抬手一指,指的不是她身边的新郎,而是宾客所在。

那里有一桌人,任何一个头上都没有头发,那一席桌上也全是素斋,坐的是婆逻门的门主和他的手下,婆逻门是出世的门派,在场都是老江湖了,见了她指的方向却还是忍不住喷笑出声,觉得匪夷所思。
婆罗门门主诧异的抬头,诵了声佛号,"在下乃是出家人……"

"谁在说你,我说的是他——"新娘跺了跺脚,指的方向却没有改变,那一桌素席旁边是一个雅居,在喜宴上从来没有这样的安排,又不是酒楼吃饭,没人想要和其他人隔开。

她这一指,众人却发现那桌酒席旁边的雅居里竟还真的有人?!隔着门帘,能看到一袭青色的衣角,半边侧影,明明只是一帘之隔,却仿佛完全没听到外面的喧哗和骚动,那侧影没有半点反应,甚至连衣袖都没多一丝褶皱。
那人是谁?
珠帘被里面的人挑开了,白衣小童垂首站立一边,只见桌旁坐着一个青衣人,二十多岁的年纪,看不清模样的侧脸有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沉稳气质。

方才隔着半截珠帘,并非全部遮掩,却谁也没有留意到他,但这帘子一旦掀开,竟没有人还能忽略他的存在,即便他只是坐着,只露出半边侧影,也比任何一个站立当场的人都要引人注目,甚至连此地的主人秦战,还有那一双新人都抵不过他这半边侧影来的吸引人。
能收敛自身的气息,在在场那么多老江湖面前让人不知其所在,又在掀帘而起的瞬息间显示出如此强烈的存在感,这样的反差让人不觉心里一惊。
似乎完全没被现场的气氛影响,他静静的端着酒杯,缓缓转过头来,"姑娘是说我?"

没有人回答,新娘指着他,出神的看,竟是连回答都忘了,但此时谁也没有怪她,没人为她的反应觉得奇怪,只因其他人也是一样,看着端坐的那个男人,不自觉的赞叹,又在心神动摇间猛的想起一个人来。
檀伊公子!

除了檀伊公子,还有谁能只在言语间就让人为其忘形难以开口?除了他,世上还有谁会有这样皎洁轻暖的气息,这样温和清澈的眼?眉目五官每一分都恰到好处,分开看或许也就是俊秀罢了,摆在一起却有种说不出的韵味。

如湖水般流淌的眼神映照出眼底明亮柔和的光,不浓不淡的剑眉气宇轩昂,嘴角就算不带笑,也有三份俊雅柔和,华贵的青衣华服在身,却不让人觉得炫耀,那身清清淡淡的气息,犹如正伫立在荷塘边,看着月色,饮着美酒,让望见他的人也不禁被这身清雅温和所感染,忘却了其他。
他是水中青莲,也是空中皎月,甚至是天上的流云。
有人忽然想起了这么一句话,不知是从谁口中流传出来的,字字句句说的都是求而不得,青莲难采,皎月可见却无法触摸,流云易变,就连看,有时都看不到。
今日,拾全庄小姐出阁,却在拜堂之时揭了自己的喜帕,指着这位如同青莲又似皎月流云的檀伊公子,反口悔婚,说要嫁给他?!
饶是自诩应变能力不错,这些老江湖们还是楞了楞神,才反应过来。

"不愧是拾全庄的孟尝君,秦庄主何时请到的檀伊公子,怎么不早些引见?在下桐空派张廉。"一抱拳,桐空派掌门起身,半真半假的对秦战抱怨了一句,又对帘子后的男年轻男子这么说道。
微微颔首,修长好看的手上,酒盏被端起,回礼示意,没有一言半语的回答,却谁也没觉得他失礼,论起江湖地位,檀伊公子这么回礼已经算是给了张廉面子。
张廉笑着坐下,颇觉自得,然后又有人接了话,"果真名不虚传,也不枉费我们宝贝珂雨只听了阁主的名号就动了心,其他的什么少侠都比不得了……"

轻柔的笑声从另一桌酒席上传来,说话的人看来像是三十多岁的女子,有着少妇的风韵,颇有风情,仔细看去则会发现领口下遮掩的喉结,前胸有些平坦,那微翘的兰花指虽然纤长,骨节却比寻常女子要大上一些。
"李大娘!"新娘总算被笑声拉回了神,放下手,又看了珠帘后的男人一眼,眼神有些古怪,转头就对那不知是男是女的李大娘瞪了过去。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挥了挥指尖上的帕子,李大娘还是在笑,虽然笑声低沉,柔柔的倒也不算难听。

璇玑坊李大娘,擅绣工,尽管他是个男人,但自他手中出来的绣品却是一件难求,就连皇宫里的人都有暗中相请,只为得到一个小小荷包,这样的李大娘,没有人还在乎他是男是女。
"原来檀伊公子也来了……"
"秦庄主这回好大的排场,竟连他也请来了?!"
"……那便是千机阁阁主……"

窃窃私语成了嗡嗡的声响,一时间看到新娘临时悔婚的惊讶,倒不如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千机阁阁主的震撼来的那么大了,现场骚乱,众人无不朝那雅居里望去,被一道道视线注视的男人安然的坐在那里,偶尔举杯为礼。
他原本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来此赴宴,如今看来已难办到。望着手中白玉酒盏,他慢慢端起,又抿了一口,"小竹,斟酒。"

摆下酒杯,一旁的白衣小童马上拿起酒壶添上,举止恭敬,眼神却略略往外偏了偏,少爷最讨厌被人那么看着,这回秦庄主可要倒霉了,往后不管他再要寻什么宝,都很难再得到消息了吧。

"珂雨你……"新娘当场悔婚,新郎岂会没有反应,新郎的脸色看来很糟,说了三个字便停下,听到他的话音,众人想起这出热闹,终于收回了眼,忙不迭的又朝另一头看去。

这一看却又看出了古怪,新郎的脸色岂止糟糕,简直已经面无人色,从发白到发青,最后殷红似血,竟然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扼住咽喉的手像是在抓挠什么,身影一闪,秦战掠上前去,手指在他颈边一探。
"他死了!"短短几个字蕴含无限惊异,秦战的笑就这么僵在脸上,呆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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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六一更文的,狐狸终于赶上了,大家节日快乐的说!今天出去过节了,回来的晚,码字好了马上贴上咯~~爬下继续努力明天的说,挥爪爬走

P。S补充~~看到大家留言,先谢谢各位可爱的亲亲要留树枝给偶哦~~~不过狐狸六月不参赛呢,倾辰刚开始写,参赛的话太仓促了,文章才刚开始日更,所以偶准备好好码字攒文,下个月再参赛的说,到时候会吼树枝来着,捂脸~~


倾辰落九霄 卷一 第三章 乍现
章节字数:4001 更新时间:10-07-27 00:27
"死了!"人群哗然,纷纷站起,就在这当口,张廉手下桐空派弟子也有人忽然倒下,众人顿时色变,张廉沉着脸检查了一番,骤然惊惧,"有毒!"
这一声叫喊霎时激起千层浪,众人都在检查自身功力,神色巨变,"我们都中了毒!秦庄主,这是怎么回事?!"
"老夫实在不知!秦战向诸位保证,在下绝无做过加害诸位之事!"

"他没做,做的是我。"阴森古怪的话音不知从何处响起,然后就是一阵怪笑,"你们都中了散功之毒,秦战,今天这些人都是被你拖累的,他们要算账找你也不算有错,嘿嘿嘿嘿嘿……"

阴阴的笑声如同鬼魅,说话的人未露行藏,只有回荡的话音飘忽不定,笑声渐歇,那股子阴冷的气息却没有消散,堂上还是张灯结彩满目喜红,但这时候谁也笑不出来了,就算再好的佳酿也不能让他们心里暖起半分。

谁也没想到,喜宴竟然会成灾祸!功力受制如何脱困?此人是针对秦战还是另有图谋?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人数多少?诡异紧张的气氛里各方来客都在苦思,想定下应变的对策,求一个得救之法。
"老爷,确实是散功之毒!"管事惊惶失措的低声言语,这时候他即便不说,秦战也知道情况如何,他发现自己的一身功力已经无法凝聚。
"散功的毒怎么会死人?"张廉绷起脸,看着手下弟子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症状同那新郎一样,眼看已是不行了,怒声喝问。
他也不知自己问的是谁,眼睁睁的看着弟子死去他这个掌门却什么都不能做,让他愤恨不已。

"谁叫他们倒霉,对这毒反应大了些,死了也活该,嗬嗬嗬,怎么样,秦战,你连我们是如何下毒的都不知道,还连累死了你那未过门的女婿,搭上别人的弟子,心里是什么感觉?各位大侠,你们要怪就去怪秦庄主,是他夺了他人宝物,今日遭到报应了……"
回答张廉的是那暗处之人,窃窃的笑声扭曲,有意透露了此番来意,笑声歇下之后却不说他要做什么,似乎有意留下时间看众人的反应。
"此等宵小之辈的谗言岂能相信!秦兄,庄内可有救治的解药?"先反应过来的是沧鹤派,掌门与秦战是知交,不提其他,先言关键,却被后来的语声给压下了。
"秦庄主要是真的拿了他人的宝物,不如归还,看能不能解去这番误会。"
"误会什么?!不如把这见不得人的东西找出来!一起剐了他!竟敢如此阴险下毒!"

"唉唉,何必吵闹,如今大家都是在一条船上,总不能……"李大娘的说话声在男人来说过分柔和了些,此时开口,话语声却异常清晰响亮,奇怪的是却忽然停了,"你……你们看!"他微微翘起的指颤抖的朝着一个方向。
倒在地上,无人还有空关心的新郎早已死了,他的尸体前面看来还正常,此时竟泛起了乌黑色,这绝不像是对散功的毒反应大了些这么简单,这是剧毒之象!
"完了!我们都中了蚀心腐骨!"北海有极殿擅毒理,识得许多毒,这句话一出口,四座皆惊。

蚀心腐骨?!那毒药色重味浓,是最毒的,但也最易被人察觉,他们究竟是在什么时候中的毒?在座全是在江湖中有呼风唤雨本领的人,什么风浪没有经过,哪次用饭不是小心谨慎,酒水入口都要再三辨认,这回竟然先是散功,然后又发现不是散功那么简单,竟是最容易察觉的蚀心腐骨?!
这,怎么可能?

"散功毒是抹在碗壁,菜里酒里是没有的,上好的仙人散,无色无味,各位无需再看。"对慌乱的人群出言提醒,白玉酒盏被轻轻搁在桌上,那动作像是对这抹玉色颇为怜惜,玉杯和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檀伊公子!"仿佛是被这一句话提醒,看到救星,秦战朝那雅居正要抬步,却被望来的那一眼阻止了。

望着秦战的眼也看向众人,明明坐在一旁不远不近的地方,却令人觉得他身处局外,此地发生的事于他而言没有半点威胁,那张温文俊秀的脸上直到此时还是那样温和,那眼神像是望着天边云卷云舒,没有一丝紧张,仿若他不是身在危险的局内,远处更没有那两具中剧毒而死浑身发黑形容变异的尸体。
静静端坐着,青衣微动,他甚至还抬手夹起一筷鱼放到嘴里,又抿了一口酒。
众人眼神诧异,几乎不敢置信,这时候他还有心情喝酒?秦庄主为什么又露出喜色?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
随着秦战的目光望去,他们蓦然发现,那个桌上摆放整齐的碗碟都是白玉的,酒壶也是,照着光隐约透出"佳人醉"的殷红,檀伊公子面前的碗筷与他们不同?!
想起传闻所言,众人醒觉,也是一阵惊喜。

在无数种关于他的传闻里,有一样不少人都知道,檀伊公子极为好洁,出门的时候从不用外间的碗筷,连碰都不会碰一下,只看他桌上摆的上好白玉盏就知道,这些定然全是他自己带来的,既然如此,他一定没有中毒!
只要还有一拼之力,寻机出去,便能搬来救兵!
除此之外他们不敢奢望其他,关于这位千机阁阁主有无数传闻,却没有一样提到他的武功,他们只求他有足够的武功自保,能够出得去。

"不必看我,恐怕要让大家失望了,我和你们一样,也中了毒。"就在这时,他迎着众人的注视状似苦笑,放下酒盏叹了口气,"毒在碗壁上,我未沾过和你们一样的碗筷,功力未失,却和大家一样中了蚀心腐骨,一旦运功便会加速毒发,气血上涌的结果便和那两位一样了。"
指了指地上的尸体,他又一指堂上前方,"若我没有料错,那对龙凤花烛该就是那蚀心腐骨毒的来源。"是烛火燃烧点燃了藏于其中的毒。

始终在燃烧的红烛不知何时灭了,那嫣红的火色停止跳跃,就连烟气都不知消散了多久,听说这便是毒源,人群的眼神全都往那里瞧去,想起房里那股淡淡甜香的气味来,没想到那是为了遮掩剧毒,竟然谁都没发觉有异,他们瞪着那对龙凤烛懊追悔莫及,如果眼神是实质的,此刻那对红烛怕是早就被洞穿无数次了。
没有人问他是怎么看出来的,从千机阁阁主口中说出来的话还能有假?谁都没忘记半年多前发生的事。

半年前明月山庄遭到灭门惨祸,全庄一百三十二口被人所杀,引起哗然众怒,江湖正义之士悬赏捉拿凶手,当时千机阁作为联络处,协调整理各门各派得来的消息线索,一月之期不到,在大家还在捕风捉影的时候,檀伊公子便查实了真凶,甚至取得确凿证据。

不是为仇,而是为情,一场情杀用一百三十一人的性命来做掩饰,只因杀人者所爱的是个男子,而他又是名门望族之后,不能让此事曝露,不肯让对方说出,更不容对方娶女子为妻将他忘却,此事一查出来,顿时引起轩然大波,真凶固然自尽而亡,他所在的家族也因为这件事而蒙上了一层羞耻的阴影,从此一蹶不振。

事件平息至今已经大半年过去了,千机阁阁主檀伊公子的为人和能力手段,处事的利落之风还在为人称道,千机阁是各方消息的流转之地,知道很多秘闻也拥有很多秘宝,但它并非任意出售消息,看你是为何而来,想要什么,若你是为了讨回公道,那么你在那里定会得到一个公道。
千机阁自会有人收集情报资料,查明一切,让真相大白天下,让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要是檀伊公子说出来的,定会被人信服。

人人都知道檀伊公子,却不知他是从何而来,为何能从上一任阁主手中接管千机阁,在数年间将它发展到了今天这样壮大的地步。众人只知千机阁一直以来信誉良好,向来只收售真实的消息,同时,千机阁也是所有人梦想的福地,得檀伊公子赏识的人就有机会得到所有想要的东西。

这样的一个所在,很少有人愿意去得罪,同时,千机阁的核心檀伊公子也成了神秘之中的神秘。无人清楚他的武功路数,只因无人见过他动手,他们只希望他的武功不要太糟,安慰的想,能处在这样的一个位置,即便武功真的糟糕也糟糕不到哪里去吧。
众人望着那袭青衣,神思起伏,脑海中闪过无数相关于他的传闻,心里渐渐燃起希望。

"能让千机阁阁主都束手无策,今天是老天爷都在帮我了,哈哈哈哈哈——"狂笑声四处回响,是那下毒之人,似乎近在咫尺,人影却遍寻不着,众人听这说话声,想到自己只能静坐等死,不由一阵气急。
"公子可否想想办法?"有人忍不住上前,却也不敢走的太近,还没走到他身前,白衣小童已经狠狠瞪去一眼,又被那穿着青衣的男人笑着轻斥了回去。
见他谈笑自如,李大娘竖着指摆在唇边,哎呀了一声,"难道檀伊公子不怕死?"
"我也是人,岂会不怕死。"他依然喝着酒,用着菜。

"那你为什么不想想办法,你看你看,这么多人,里里外外的,难道就要这么死在这里?我是不想死的,也不是什么大侠,不用顾着什么面子,想求公子帮帮忙,想个法子。"李大娘看来男女莫辨,说话却并不招人讨厌,直接又爽快,求人的时候也不扭扭捏捏。
这句话却让不少人微微红了脸,他们便是那些顾及颜面的,不愿开口求人,此时听了这话,也恍悟过来,"若是公子有法子,老朽先行谢过。"
有一就有二,众人起身,也顾不得什么其他了,能脱困便是最好,毕竟是要人家冒险出去,他们已经不能做什么了,总不能什么都不说。

"求他无用,不如求我。"冰冷彻骨的话音自外传来,不知何时,门外竟多了一顶轿子,话音穿过门帘如冷风袭来,也像冰锥般的刺人,让人听了只觉瞬间由春日到了寒冬,那股寒意由心里直往外冒。
众人的话好像都被这股寒意冻住了,这突如其来的话音吓了他们一跳,来人是谁,在这时候出现是敌是友?

"巫医一血谷,血魔医,赫九霄。"一字一顿,缓缓开口,只见先前还坐在一旁言笑从容的檀伊公子,此时竟站了起来,不止站了起来,还忘记了酒盏在手,几滴残酒落在他的手上,他却似浑然不知,望着那顶轿子,微微出神。
"是我。"两个字,从轿内传出,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在众人惊诧愕然之下,又听到另外两个字,"千辰。"
喀的一声,白玉酒盏在手中碎裂。


倾辰落九霄 卷一 第四章 血医似魔
章节字数:3080 更新时间:10-07-27 00:29
千辰。
这两字已有多年没有人叫了。
握着破碎的白玉杯,他的视线从那顶轿子上落到掌心,碎裂的玉片在光下闪烁,不复原来的柔和,刺目的露出尖锐的裂口,千辰,千辰,为何他觉得这个名字如此陌生。
"檀伊。"呼出一口气,似是叹息又似带着些其他的情绪,没有人听的出来,把碎片搁在一边,他接过小童递来的帕子,"你可称我檀伊。"
"为什么不是千辰?"这句分明是疑问,问话的声调却如一阵寒风,殷红似血的轿子就在门前的日光下,火红的颜色不是喜气却透着不祥,散发着幽幽的冷意。
雪白的丝帕带着残酒的痕迹,如一滴残血落于柔软的纯白,又飘忽的坠了地,"千辰不再,唯有檀伊。"
世上没有千辰这个人,已经有十多年了,谁还记得这个名字,该忘的都已忘了吧,就像九霄这个名字,他也已经忘记许久。
檀伊公子又恢复成了原先那温和轻暖的姿态,没有再去看那顶红轿,也没看任何人,望着不知名的远处,那双如同印照水光柔和的眼透着莫名的神色,不再开口。

"血魔医!?"众人惊叫自语,这一声里也不知是惊诧多些还是惊喜多些,血魔医身处赫谷,寻常要请他即便前去也未必能见到,这回他们竟有如此好运,血魔医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们当然听到两人对话了,却没人能听懂其中的意思,千辰难道是檀伊公子的名?世人只知檀伊,不知其名,便以此为称,假若真是檀伊公子的名,他为何不认?

不过江湖人多少都有些自己的怪癖,檀伊公子就算再多几处神秘古怪别人也不会觉得如何,他们只是奇怪这两人居然会认识,倘若是旧识,假若有交情,便有希望能请动血魔医来解毒。

"你们要请血魔医?你们请的起血魔医?"还是那阵怪笑,像是眼前的局势并未改变,依旧对他有利,那暗处的声音问了两句话,笑了四声,声声森冷,许是已听过了血魔医的说话声,此时竟谁也没觉得阴寒,好像和那道话音相比,这个人不管说什么都已经影响不了堂内的气氛。

毕竟,在寒冬腊月里谁还会觉得秋风萧瑟?血魔医到场,便是连阳光暖意都吸走了一般,那顶停在堂外的轿子连轿帘都没拉起,就似已冻结住了一切,仿佛涂过人血的轿檐垂下薄纱一层,隐隐约约的能看到一个人影。
"冰御。"不带丝毫感情的两个字从里传出,仿佛从地上的阴影里冒出来,一个侍从打扮的年轻男子垂首在侧,"在。"
"看来这里没有我要的东西,回去。"
话落音,众人心乱惶急,剧毒在身,血魔医就在眼前,怎么能让他说走就走。
"等等!在下秦战,乃是此地庄主,想请……血魔医为在场各位解毒,庄内任何东西都可当做诊金。"秦战担心受人阻挠,朝后扫了一眼,当然还是没能找到那个下毒的人。

"果真是难得的好机会啊,秦庄主,"那怪声却又响起了,显然是在讽刺秦战的小心翼翼,"好的很,好的很,去,去解毒,中毒是一死,请了血魔医会如何?嘿-嘿-嘿-嘿,我都等不及了,拾全庄秦庄主,今天的……下场。"
最后两个字阴测测的,好像很兴奋,怪不得下毒的人不紧张甚至也还想促成,众人被他这句话一说,心里也不安起来,是啊,请了血魔医会如何……
当年罗胜堂堂主练功走火入魔,送到赫谷救治,出来的时候武功日进千里,心性却是大变,将手下全数杀绝,从此闭门不出,连人的性情都能改变,还有何事是他做不到的?

赵家堡的少堡主得了咳血的病,其他人都治不了,堡主重金请来血魔医救治,那些黄金只是出诊的费用,要救人,还得答应血魔医提出的其他条件,明湖东珠堡主舍得,血玉琉璃可以忍痛割爱,传说中能泣泪成珠的鲛人所织,水浸不湿的鲛绡咬咬牙也给了,等他再要一碗心头血的时候,赵堡主终于犹豫了。

血魔医要的是他爱姬的心头血,一刀剜去,说能保她不死,但心口留下一个疤来,身为女子如何能受得了,他这堡主容许他这么做又谈什么颜面,只那么一犹豫,血魔医已经动手,开始救治那位少堡主,本以为就这么算了,不料等少堡主醒了才发现,病是痊愈了,不再咳血,却多了要喝人血的毛病,要的正是堡主爱姬的血,不多不少,每次发病便要一碗,除了发病之时平日与常人无异。
这等匪夷所思令人毛骨悚然的救治结果,谁能想得到,赵堡主后悔不迭,可即便他再送多少奇珍异宝,如何相请,血魔医也不再理睬了。

诸如此类的例子举不胜数,还有很多,请血魔医治病便要做好以命抵命的准备,更得看他的心情,他心情好的时候可无偿为苦行僧人治好顽疾,甚至连救治街头乞丐也曾有过,但若是不愿出手,相逼于他,那便等如自己敲响鬼门。
阳光下拂过暖风,血红色的帘子荡起一层幽冷的涟漪,谁也不知轿中的血魔医此刻心情如何,秦战开口相求他没有回答,侍从垂首在旁,血魔医没开口,他就一直没动。
人影和轿影在暖日下定格,散发出阵阵的诡秘,从那里投出的视线如在审视打量,只是静默便令人有种将要为此窒息的错觉。
称呼他为血医不如称其为魔医,这位血魔医若是答应救人,这回又会提出什么条件?
轿子里一直没有反应,等他回答的众人却等的心浮气躁,一旦毒发不知还来不来得及救,正寻思着自己能用什么来交换救治,那头却有人倒下了。
"珂雨!"倒下的不是别人,是今天本来要出阁的秦家小姐,慌忙接住她,秦战看到宝贝女儿脸色发青,顿时慌了神。

"血魔医,快救救她,不然——"他转头四顾,寻找着不知躲在何处的人影,"你说我拿了你的宝物,是什么老夫不知道,但你要什么只管拿去,就算给我一份解药也好……"
"什么解药,你听说过蚀心腐骨有解药?秦庄主昏了头啦。"就等着他们一个个去死,好在暗处看戏,那人的话里有嘲讽还有暗暗的得意和恶意。
"你是来寻仇的,说什么为了失去的宝物,只是借口。"檀伊公子不知何时回到原座,在一片混乱中,只有他一个人如初安坐,突然这么说道。
"什么?"那人的话音突然拔高,尖锐的让人耳膜一阵刺痛。

"你不求财,也不索物,说秦庄主夺了你的东西你才下毒,过了这么久却不见你开口要回你的东西,甚至提都没提,有意在今天,当着江湖同道的面这么做,你不止阴险狠毒,而且还包藏祸心,你要他身败名裂,带着牵累同道的恶名去死,不惜要这么人多陪葬。"
背对堂外,白玉镶着象牙的筷子被小童收起,桌上盛着菜肴的碗碟看来是都不要了,说话的人换了个酒盏,自斟自饮,慢慢说着,额前一缕黑发垂落,他抬手拂过。
和那白玉一样没有瑕疵的手很修长,骨节匀称,黑发印着那双手,印着那抹袖上的青蓝,似有阳光照射进来,柔柔暖暖的镀上了一瞬的浅金。

嗖——忽然金芒掠起,青蓝之色骤然如凤鸟凌空,那道浅金竟活了!正在檀伊公子手中!衣袂翻飞如在云端,悄无声息之间等众人听到嗖的一声响,摆放瓜果红烛香案的喜桌已被掀起,紫檀木的桌案不知碰着什么,竟发出裂帛般的声音被划作两半,桌下人影如魑魅鬼影,被缠卷了抛到半空。
砰,重重落地。

行云流水的动作根本没来得及给人反应,先前听了那番话还没等他们唾骂下毒人的用心歹毒,叹息自己时运不济,便看到檀伊公子的手掠过黑发,看得呆了一呆,接着人影翻飞,桌木四裂,只眨眼的功夫,等他们回过神来,新郎的尸体旁边已经多了一人。

扼着自己咽喉仰头,那人形貌猥琐,一身夜行黑衣,紧身的劲装穿在瘦小无比的身上,身高竟只有常人的一半,甚至一半都不到,身材幼小如孩童,四肢短小,脸上却已生满皱纹,目光恶毒,看来令人憎恶。


倾辰落九霄 卷一 第五章 求医
章节字数:3373 更新时间:10-06-16 22:06
"是你下的毒?!"秦战瞪着眼怒喝,他根本不认得这个人,"老夫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下毒害人?!"
那怪人抓着自己的颈子无法开口,青衣长袖拂过,一缕金芒被收起,只见那人脖子上有十数道缠绕的痕迹,每一道都细如发丝,等松开束缚,管事眼疾手快马上点了他的穴。

"老爷!我……我认得他……"管事指着地上的怪人,颤声说道:"半月前他来庄里说想卖宝贝,我呈给给老爷看了,那根本不是什么奇珍,我已照老爷的吩咐把东西还给他了,根本没拿他什么东西!"

"秦战你连见都不肯见,让个管事的来应付我,我的东西你看不上眼,是因为我长得丑怪,敢看不起我,我要让你后悔一辈子!不对,是这辈子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你们都该死!"不能动弹,拼命瞪大了眼张大了嘴,如同诅咒的言语,他眼里的恶毒和扭曲的恨意就像一条毒蛇,分外骇人。
拾全庄是因为秦战好客,又喜收集异宝珍玩而闻名于江湖。

他坐拥无数天下至宝,金丝玲珑梭,幽蓝曲,七彩锦澜衣,五行谱……不论是兵器,乐谱,护身宝衣甚至是武功秘籍,寻常珍玩更不用说了,只要确实是当世名宝,有那个价值,便是秦战收集的目标。
也有人自动上门送宝的,想得个好的价钱,或者东西能被秦战看上就能有机会成为庄里的客卿,手头紧张江湖救急的时候便能上门享受庄内的一切。
这个人说他上门被拒,因此觉得是别人看不起他,歧视他的丑怪,那根本是没有的事,秦战狠狠说道:"我根本不知你的长相!"
上门来的他哪有时间一一去见?难道为了这他就下毒,要害死那么多人来报复他?!这是何等歹毒的心思!
回答他的是怪人阴寒冷毒的眼神,哼哼的笑声像是毒蛇的嘶叫,被那双眼看过去的人都觉一阵恶寒。
"你还是不是人!"
"杀了他!"

暴怒的人群纷纷上前,就在这时又有人倒下,脸色发青,看来命不久矣,记起自己的宝贝女儿也危在旦夕,秦战心急如火,见此情景那怪人的笑声却越发的得意了,眼睛里射出的光芒没有畏惧,只有异样的喜悦,"对,去死,一个个都给我死。"
喉咙里发出呼呼的笑,笑声不像人,更像某种爬行的动物,那种黏滑的令人作呕的眼神让人不自觉的停步,厌恶的同时让人身上一阵恶寒。
心思扭曲到这样的程度,简直已经算不得正常,就算他不是模样丑怪也没有人想多看他一眼,会因为这种理由杀人,简直病态,有几人想要上前动手,忽然停步,担心起来。
"他没有同党,只有他一人。"收起了袖中的东西,千机阁阁主,檀伊公子千辰看出那些人的顾虑,这么说道。
几人这才放心,却还是不敢运功提气,蚀心腐骨之毒还未解,运气会加快毒发的时间,血魔医虽在,但还未答应救他们,毒发只有一死。
是先杀了这个人,还是先求血魔医解毒?还没有决定,心里的怒意就让他们抬脚朝下踢去,哀号声顿时响起。
青色的身影站立在旁,好似没受到任何影响,不管周遭的人群在说什么也好,做什么也好,他都没有在意,他的心思好像不在这里。

"少爷?"小竹整了整自己的白衣,担心的看着几乎站在人群里的男人,少爷从来不会去人多的地方,这次的喜宴也是为了和别人隔开才一人独坐在那里,这会儿怎么能忍受站在人群里?

"嗯?"檀伊公子转过头,似乎没发现已经站在人群之中,也不知道和他人的距离已经近在咫尺,周围的空气里全是酒气和汗气,还有各种其他的人身上的味道,那些他本来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的味道。
他还在默念着那个名字,那个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的名字,千辰,是啊,他本来是叫千辰,转身,他望向堂外,那道自始至终投注在他身上的视线还未收回。
自那人突兀的出现,那道眼神就没有离开过,从血红色的纱帘后面投来的目光,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就像小时候,他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
那是……他的兄长,他的哥哥,赫九霄。
努力回忆,记忆中却只有一双冰冷的眼,他记不得他这位兄长的长相,就像他差不多就要忘记自己曾有过的名字一样。
赫千辰……
"公子?公子?"秦战叫了几声,不见他反应,心急的朝他肩头拍去,虚影晃动,他这一下拍了个空,刚才还站在他面前的檀伊公子已经远远的站到了人群之外。
微微皱眉,终于记起自己站在何处,赫千辰若无其事的回视秦战,"秦庄主。"

"公子没事吧?"秦战不能不担心,檀伊公子自血魔医出现就有些异样,虽然细微,但逃不过他的眼,血魔医的态度可还关系到大家的性命呢,他还盼着这两人有些交情,如今却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赫千辰摇了摇头,远远的负手而立。
有些人回忆方才他拿人的那一掠,惊鸿浮影一现而过,眼前只有青蓝乍现,金芒闪动,他们竟然连他是怎么出手的都没看清!原来,一直以来的传闻竟然有误。

"是谁说不知道檀伊公子武功强弱,深浅不知的,大家看看,这哪是强弱不知哟?连我这双绣花的眼都没能看出痕迹来,千机阁阁主果真内蕴千机!李福在此谢过了——"李大娘如女子般行了个礼,称得上婀娜多姿,自称的名字却让不少人略感惊讶。

就因不喜欢这个名字,李大娘始终都是"李大娘",谁敢叫他的真名谁就可能被绣花针缝起嘴,有意如此的连双眼都有被刺瞎的危险,李大娘不只有一手好绣工,武功也不弱,这次他却是用真名致谢,可见其郑重。
"檀伊公子以一人之力擒住这歹毒小人,自然要谢,我等好奇,不知公子是如何知道他没有同伙?"有人又朝地上的怪人踢了一脚。
"起初他自称下毒的是'我们',秦庄主还没有问,就已经先露了口风,可见其心虚,如此虚张声势,若非只有一人,他不必这么说。"赫千辰垂眸,淡淡说道。
众人叹服,又再问,"那公子又是怎么知道他就躲在这个桌子底下?不是其他地方?"

"先中毒倒地的是站在前面的新郎,花烛在前,他首当其冲,其后桐空派张掌门的弟子毙命,这一席也在前,他定然行事冲动,气血流动的速度比常人快,才会先行毒发,从毒发身亡到后来火烛被灭,这段时间并不久,想置人于死的大可以让其燃烧下去,直到最后,但下毒之人没有,烛火被熄只能是因为他也离花烛不远,无法屏息太久。"
"原来如此,如果不灭,他自己也要中毒而死。"李大娘笑着合掌一拍,好像连自己中毒的事都忘了。
"正是。"赫千辰点头。

众人听了他一番解释,心下都觉得十分佩服,在危急之时还能有这样缜密的心思,看的出其中玄机,除了千机阁阁主谁还能做到,在这种时候不动声色,最后一招之间将贼人擒下,这样的气度这样的身手,在场的这些人自问就算自己有这个能力,也不能这样快速的判断应变。
"少爷!"小竹惊呼。
就在大家交口称赞的时候,只见眼前本来还站的好好的檀伊公子忽然往下倒去。
秦战就在他身旁,伸手去接,赫千辰眼看已经要倒下,竟然还能避过他的搀扶,侧倾的身体被忽然出现的人影接住。
"忘生,那里。"赫千辰指的是他先前坐过的地方,那里安静,周围无人。

他的脸色已经有些透青,被称作忘生的人扶着他到了原来的座处,就算神情不变,就算那身轻暖依旧,但他毕竟也是中了蚀心腐骨毒,还在中毒之后动了手,运了气,可直到此时,众人才想起来。

也许是因为檀伊公子这一身轻淡和雅让人忘记他也中毒的事,也许是因为他始终都没显露出在意,甚至还擒下祸首说明经过,大家便都忘记了,他和他们一样,中了毒,会死。
秦战本来就紧张,这下更急了,如果千机阁阁主在他这里出事,他怎么和江湖同道交代,还有这么多人都在他的庄里,如果都出了事……
"你开条件吧。"血魔医!如今只有血魔医能救得了他们!
堂外那顶血红的轿子还停着,红色的涟漪如水,飘拂的血纱之后那身影终于动了动,"要我医治?"

"只要是拾全庄里有的东西,你只管开口,但必须解去我们所有人身上的毒,敢问血魔医可答应?"秦战想到自己收集的宝贝一阵心痛,可和那些东西相比,名声显然更重要,他绝不能让人在他庄里出事。
"好。"这一个字,仿若是阎罗在答应取去众生性命,无喜无怒,轿帘被那个侍从掀起,有人从轿里踏出了一步。


倾辰落九霄 卷一 第六章 毒人心
章节字数:3247 更新时间:10-06-08 18:20

这一步就如从地府踏足人间,他一步走出,仿佛有股血煞不祥的气息随风而来,将地府幽冥的森森寒意带到人世,足下踩的日光暖色令人恍惚以为那是一片鲜血,在他踏过的同时,被凝结成冰。

他穿着一悉锦衣,华丽的颜色尽管很浓烈,还是没能抵过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漠然冷意,刀锋似的眉微挑着数分凌厉,略薄的唇竟如女子透着殷红,殷红的色泽并不鲜亮,暗暗的,在这身冰冷里衬出几许血一般的魅色。

在此之前在场的谁也没见过血魔医的样貌,只知道他的名声,只明白他的危险,听过无数种传闻,却从来没人听说过,原来血魔医除了骇人的医术之外,居然还有着这么一副俊美异常的相貌。

为何说是异常,是因为他的这张脸在冰冷寒意中竟然散发出一股……近乎妖异的吸引力,让人忽然想起堇画阁的窈娘,忽然明白为什么她会装病去请血魔医,明知危险,也还是无法抗拒这个男人的魅力。
"你有什么能来交换?"站在门前,他平平的问,暗红的唇如饮过鲜血,令人错以为只要靠近就能闻到血腥的气息。
"血魔医想要什么?"秦战开口承诺,却并不想真的将所有宝物送出,万一这个满身妖邪之气的魔医要去了他全部的家财他该如何是好。
"我要什么,你都能给?"赫九霄的问话不像要人回答,停了停又说道:"我先要一颗毒人心。"
开口就要人心,站在光下,犹如站在无人的雪峰之巅,从他眼底望来的目光如霜雪寒人彻骨,并非冷酷也不是萧煞,却真如阎罗在判定人的生死那般的漠然。
"毒人心?"谁听说过这个东西?诧异惊讶,响起一片低哗,堂外血红的轿子前,高大的身影仿若没听见种种议论,带着血色冰寒一步步走了进来。

他离聚集的人群还有一段距离,可看见他踏进门,许多人却都有种想大喊的冲动,大喊着叫他不要过来,分明有那样俊美无双的相貌,他们却不想对那张脸多看一眼,只有无知之人才会被这样的表象迷惑,对他们这些走惯江湖的人来说,只觉得这个血魔医一出现就带来一种死亡的森寒之气,让人分外不安。
仿佛是感觉到他们的心情,他的脚步停了,就在檀伊公子所坐之处不远不近的地方。
然后,目光掠过珠帘后那抹青色的背影,掠到他们身上。
这一眼看不出喜怒,众人却乍然醒悟过来,如果因为这样的心思被看穿惹起他的不快,他们的毒请谁来解?

虽然醒悟,却还是有人忍不住将他与坐在一边的檀伊公子比了一比,似皎月流云的那一个气韵悠然,眼前这个血魔医则如他的名字,似九霄之上寒风凛冽,有着冷魅似魔的血色腥香和不祥。
直到此时才知道,过分的俊美不止会让人倾倒,还能令人胆寒,你看不到他眼底的情感,也寻不见他心里的想法,被那双眼瞳望来的时候,便会忍不住战栗。
"这个毒人心,是个什么东西?"李大娘不着痕迹的搓着自己的手臂,似惊似怕的开口,他也是直到此时才发现,原来世上真有人能好看的叫人起了鸡皮疙瘩。

常听人称檀伊公子可称完美,今天终于明白这话说的真没错,就算那血魔医样貌生成这样,却没有檀伊公子那身和缓悦人的气息,从智谋武功到外貌谈吐,身为千机阁阁主却待人温和有礼的檀伊公子确实当的起这两个字。
"毒人心已有。"此时接话的不是血魔医,正是坐在一旁的千机阁阁主,只见青衣长袍扬起青蓝弧度,那一指却指往人群之中。

秦战似有所悟,示意众人让开,在他指的那个方向,那个怪人倒在地上,毒蛇似的眼定定的朝众人看着,仿佛并不惧死亡,被管事点了穴又遭了一番拳脚,此刻他口鼻全是鲜血,更显得眼里的目光怨毒。
"这就是毒人心?你……你只管拿去。"秦战的话音停顿,不是因为犹豫或是惧怕,而是因为气急和焦虑,时间拖的越久对他们越没好处。

"他有一颗毒人心。"听不出这句话里的意思是不是表示满意,血魔医就站在原地,一伸手,也不见如何作势,甚至感觉不到气流的波动,掌风的犀利,那怪人连惨嚎都没有发出,胸膛已莫名的被剖开。

翻开的前胸露出森森带血的白骨,鲜活的人心就在众人眼前,好似还能听到它的跳动声,扑通扑通的,生生的被人摘取下来,凌空飘浮着洒下一串血滴,落到一双不带一丝颤动无比沉稳的手中,那是血魔医的手,沾血的手托着那颗心,他或许是满意的,但那双眼看着它还是没有半点温度和改变。
这回空气里是真的弥漫出一股血腥味,那倒地的尸体留着豁口,连半丝声响都没有发出,那个怪人就这么死了,被活活摘了心,那颗心还现在在血魔医的手上跳动。
"玲珑肢。"听不出起伏的话音,说出了他要的第二件东西。

秦战呆了一呆,他没想到血魔医会知道他有这件东西,"快去取。"他吩咐管事去开九转珍宝楼的门,他的所有宝贝都在里面,他手下的所有高手也都在那里,要不是这样,今天也不会如此狼狈。

听他说出这件东西,赫千辰身边的小竹也呆了一呆,他是奇怪,当初有人来打探这个东西的消息,写明委托的纸笺是少爷亲自过目的,可奇怪的是,少爷拿着眨眼就能处理完的纸笺看了四五遍,像是出了神,许久之后才交给了手下人去处理。
难道少爷和这邪乎的血魔医是旧识?

悄悄打量青衣人的侧脸,小竹只看到一片难辨的深沉,不知是追忆还是淡然,是厌恶还是欣喜,那神情太浅淡了,浅淡到连自认最懂得察言观色的他都认不出来,但若不是旧识,血魔医怎会知道少爷的名?那可是他好不容易,某次运气好从某位阁老口中听来的。
小竹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就连赫千辰自己也不知道。

无意识的摸着手中的玉杯,他尽量让自己不去在意这个不该出现的人,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再次掩埋那段被尘封的记忆,还是在想念过去的岁月,那短短几年,有人叫他千辰的日子。

在等待的静默里,没有人看到檀伊公子的神情,自然更没有人去留意血魔医的眼神,他手中跳动的人心被侍从接过,放置在一个古怪的锦盒里,盒子被打开的时候冒出白白的烟气,烟气往下,冷冷的噬人,盒子一打开的时候好像连空气里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赫九霄没去看人心的放置,锦盒关起,他的眼神落在半截珠帘后,那背对他的身影之上,虽然多年未见,但他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知道,这确实是他的弟弟千辰。
不是没有怀疑过,千辰已死,直到今天经过拾全庄门前,无意中看到人群中的青衣,当时轿帘被风带起,他望出去看到的就是这个背影,听到了一句说话声。
他对那个白衣小童说,"还不快点跟上?"含着几分笑,几许无可奈何,隐隐的有些生气的意思,猛然间让他记起也曾有这么一个人这么对他说过。
当时的千辰才五岁。他九岁。他已经懂得死是什么感觉,让别人死又是种什么感觉。
而千辰……
"血魔医,玲珑肢在此。"秦战结果管事拿来的东西,那是一个长长的木盒,还上了锁,他从身上拿出钥匙打开盒盖,众人好奇探头张望,只见盒子里端端正正的摆放着……
一截人手?!

本来没人会对一截断臂大惊小怪,可眼下这个场面实在太古怪,谁也没料到秦战会收藏这个东西当宝,还郑重其事的放在上了锁的盒子里,和他那些闻名于江湖的各种奇珍放在一起,放在那个只听过传闻,谁也不知道在哪里的九转珍宝楼上。
那截手臂不像死人的手,并不干瘪,看不出原本是属于男人还是女人,不太纤细也不粗壮,线条匀称竟还显得挺漂亮,看到这只手,有人不禁把目光落到李大娘身上。
"看什么看,大娘我的手可比它好看多了,在我臂上长的好好的呢。"李大娘抬手展开他纤长的指,有些嗔怒,怎么能拿个死人的手和他的手相比?

不能怪别人眼神古怪,看不出男女的手也许世上很多,但眼前只有他的手和那截玲珑肢长的最像,看起来一样的纤长灵巧,让人不觉开始想象那截残肢原来的主人是怎样一个人,边想着边好奇打量,这一看却叫人惊呼起来。
"它——它在动!"张廉倒退一步,手下弟子毒发身亡的时候也不见他这样惊吓异常,他指着盒子里的手。


倾辰落九霄 卷一 第七章 玲珑手
章节字数:3116 更新时间:10-06-15 22:35
"真的在动!"沧鹤掌门虽然听说过这个东西,却从来不知道落在秦战手里,更不知道一截残肢怎么会动,这简直太过匪夷所思。

盒子里的手微微动了,在场都是习武之人,眼神犀利,自认绝没有看错,那手指确实动了动,像是活生生的,仿佛从沉睡中醒来,舒展开来,指节屈伸形如抓握,甚至攀附到盒檐上。
"还想逃走?"秦战似乎早就习惯,砰的一声把盒盖关上了。
盒子的缝隙夹住手指,指尖颤动几下,秦战按着盒盖的力道没有放松,它便慢慢的缩了回去,盒子再次被锁上。
这样的奇景没人见过,这样古怪的东西究竟是个什么,谁也不知道,他们脸上不可思议的表情还没退下,就看着血魔医微不可觉的一点头,让侍从把盒子接了过来。

他们惊讶瞠目,那个血魔医脸上却始终没有表情,可见对这个东西有所了解,或者,就算他本来什么都不知道,和他们一样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东西,大概脸上也不会有其他变化吧,又朝他瞧了一眼,众人不觉这么想到。
"玲珑肢又名玲珑手,形似人手,能解人意。"
珠帘后响起檀伊公子的话音,虽然他解释了这件东西,可还是没人知道它究竟是什么,形似人手的意思是说它不是人手?假若不是,又是什么?

赫千辰没理会他人的疑惑,他说这句话只是为了让自己分心,蚀心腐骨毒不是寻常的剧毒,一旦毒发就再没有救治的可能,如果不妄动,从中毒到毒发能拖延许久,但他不止动了,还运气发力。

青色衣袖下的手就算在阴影里也显得很白,但没有人看到,那种白透着青色,像是印出衣料上的光,他坐在珠帘后,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面前还有他端过的酒盏,但眼下他已无法饮酒。
他让自己去想些别的,忘记此刻坐在哪里,忘记周围还有些什么人,当然也要忘记那顶红轿和从里面出来的人。
他没想过和他再见的场景,相隔十八年,他以为儿时的记忆早已模糊,可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所有的记忆好像又回来了。
小霄……还不快点跟上……
你叫九霄……我叫千辰,我们是兄弟……
赫九霄……赫千辰……哥哥,为什么我们要姓赫?娘为什么要哭?
原本打算想些别的,可等赫千辰回过神来,才发现他想的还是那些已经被他舍弃的过去,那短短五年,难道真的对他影响如此之大?
既然早已决定从此只是檀伊,他又何必在意这个人的出现?毕竟除了血缘关系,和他儿时的那五年记忆以外,他和他之间和陌路人并无区别。
这么想着,他的心定了下来,就算背后的那道视线再无法忽略,他也能让自己不去在意了。

安静,甚至是沉静的坐着,檀伊公子看来不着急解毒,也不担心自身的安危,可堂内众人自问却没有这份从容不迫的心境,两样东西都给了,秦战脸色发白,担心的看了眼躺在边上的宝贝女儿,着急的搓着手,"你还要什么?"
"拾全庄的十全。"
"什么?!"哐啷一声,秦战手边的酒杯被他失手打破,杯子带着边上的酒壶一起倾倒下来,酒色如血洒了一地。

室内的血腥气混杂进了佳人醉的酒香,秦战的脑子也是一片混乱,要了前两样东西,他以为接下来的宝物就算再多,他也能挺的过去,可血魔医要的不再是宝物了,竟然是他的拾全庄?
"血魔医,这是不是太……太多了点?"张廉知道这事关他们的性命,不敢插嘴说太多,同时也担心如果秦战情愿死也不答应,他们这些人怎么办。

拾全庄这个名字的由来,不仅仅因为秦战是个事事追求完美的人,还因为他的庄里有十件镇庄之宝,秦战得到之后没拿来使用,而是摆在无人知道的地方,有空之时就去赏玩。

在别人眼里他可算的上是个怪人,但江湖中这种怪人多了,大家也就不觉得奇怪了,甚至有人觉得引起骚乱的各种宝物与其给居心叵测的人得去,不如落到拾全庄里来的安全。
那十件镇庄之宝就等于是拾全庄,是秦战的名誉地位,甚至是性命。

他拥有这么多宝物,也有相匹配的实力来保全他们,光是他的财力,就能请来各路高手为其驱使,看守住他藏宝的九转珍宝楼,而他的好客也让他有当世孟尝之名,座下愿意为他效力的高手不在少数,传说他还有隐士高人暗中保护,所以拾全庄固然存有不少让人眼红的宝物,却没什么人敢去打主意。

黑白两道顶尖的人物,有很多都是秦战的好友,没人敢轻易去得罪他,一有机会还会忙着去巴结,秦庄主一高兴了,随手送出的东西都是常人辛苦几辈子都得不来的,这么一个有财有势又好客的主人,到他府上做客,人人都觉得脸上有光。

所以这次秦家小姐出阁,他们也都备了厚礼前来,可来此之前谁也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对秦战而言那些宝贝是他一生的积攒,尤其是那十件,没人知道是什么,但是人人都说那是足以惊天动地的东西。
"给了这些……你就答应为我们解毒?"秦战颤着声问,这次他的脸也青了,不是气愤,而是毒发的征兆,大惊大喜大怒之后,蚀心腐骨将被引发。

赫九霄还没回答,人群中又有一个倒下了,发青的脸色比起另一边的小姐珂雨都要严重,可见毒发和个人体质也有关,要不是新娘站的位置在前,兴许血流速度较慢的女子不会那么快显出征兆。
"还多说什么,秦庄主不是什么都愿意给吗,难道打算见死不救?"眼见到不断有人将要毒发,想到自己,人群里终于骚乱起来。

吵嚷不已的场面人多口杂,各执己见,秦战犹豫不决,又是心痛又是心急,加之自己也要毒发,脑子里就更混乱了,这不仅关乎他的宝物,那十件东西里更有其他的牵连,牵连巨大,是万万不能随便给出去的,就算要他死,也是不能!

众人见秦战迟迟不答,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更多了,在这片混乱里,赫九霄就站在原地,看着人群叫嚷,面无表情的脸上冰寒不变,谁也看不出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异光是不是笑,就算是笑,在这张脸上恐怕也无人认得出。

侍从冰御在旁,恭敬的垂首站立,已经收了毒人心和玲珑手,两个盒子小心捧在手上,不敢猜度谷主此时的心情,就像当年他不明白,经过官道的血红轿子为什么会停下,为什么会救了他这个一无是处满身疮烂的乞丐一样。
"不用商议了,秦庄主既然为难,不如让千机阁来解决。"如河底水流淌过,这句话音出自檀伊公子之口,就算中毒,他端坐的身影还是挺的笔直。
突然的话并不响亮,却立时打断了人群吵嚷,那句话里好象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他一出口,他们就不得不去聆听,同时,也因为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而惊喜不已。
倘若千机阁出面解决,再大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只不过这次面对的是血魔医,不知道会不会有所不同。

"你要怎么解决?千机阁阁主,檀伊公子。"赫九霄不明白他这时候开口是为了什么,这件事对他没有好处。就算站在这里他都能看得出,蚀心腐骨已经侵入腑脏,他再提气说话,只有加速毒发的时间。
"我用千机阁的一个承诺来和你交换。"他终于不再叫他千辰。青衣的背影缓缓转身,面对赫九霄。

这是他第一次正面和他对视,他先看到的就是那双眼,和那段回忆的最后所见一样,一双冰冷无情的眼,十八年不见,本以为再见之时不会认得,可看到那双眼,他还是一下就能确定,他确实就是他的哥哥。
至于相貌,这散发妖邪之气的模样,和赫谷原本的主人很相似——那个本来该被他们称作爹的男人。他不仅继承了他的相貌,也继承了赫谷。
小霄……九霄……赫九霄……
吸了口气,赫千辰缓缓开口,"赫谷主。"
"你是要我檀伊答应你的一件事,还是要拾全庄的十件异宝?"所有人声都安静了,在静默里,檀伊公子走到血魔医面前,没有笑也没有怒,平平淡淡的问。


倾辰落九霄 卷一 第八章 毒发
章节字数:3366 更新时间:10-06-05 23:08
他站到他面前,不远不近,他可以问的平淡,但在旁听了这话的江湖同道却没办法保持什么平淡的反应,这句话的意思让众人一片哗然,说不上的羡慕。

十件异宝和檀伊公子的一个承诺,这两样倘若放到秤上去秤,绝对有相同的分量,甚至还可能有所倾斜,重的那头绝不会是那十件东西,要知道,檀伊公子所诺,不止代表他个人,更代表着千机阁。

千机阁是怎样的所在,有谁不想得到千机阁之助?从那里,哪怕只是随便得到一本失传的武功秘籍,就有从此名传江湖的可能,更别提檀伊公子说的是一个承诺了,这范围何其的广,假若够聪明的,提个大概的要求,千机阁此后就有可能无数次提供帮助。
那里传递各方消息,也握有无数失落的秘辛,有这些秘闻和消息,别说十件异宝,假若想要,搜寻出几十件甚至上百件来都有可能。
在场众人自问,若是他们有这个机会能得到檀伊公子的一个承诺,会要什么?可以肯定的是,那时候他们一定会为此十分苦恼,因为选择实在太多。
那血魔医呢,他又会怎么回答?对这血魔医,谁也没有把握他的想法会和其他人一样。

面对眼前的青衣人,眼底眉梢皆是冰冷的男人没有回答,暗紫绣金的外袍在光下透出晦红的光泽,手上还沾着血,仿佛早已习惯这样猩红黏稠的触感,接过侍从递来的帕子姿态随意的抹了抹手,"我要什么,你都能给?"
还是这句话,对秦战也说过,但似乎这次又有所不同。

一直以来,血魔医的眼即便看着人也像是没看,就好像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件死物,可当他的目光落到檀伊公子身上的时候,不管是秦战还是张廉,李大娘还是其他人,都看得出他的眼神不同,仿佛是在审视猜度,判定着什么。

"除了千机阁。"赫千辰抬头。赫九霄的眼,眸色太过冷沉,却又显得妖异,以至于无人敢多看,生怕被那寒意灼伤,更怕被这妖色侵蚀,看着他,他不禁想起了以前便有的疑惑,他的医术从何而来……
毕竟,赫九霄如今是血魔医,称呼他为血魔医的人比称其为赫谷主的人多……毕竟,原来的赫谷并不是一个行医的地方……

"除了千机阁,你还有什么能给我?"赫九霄开口,突然的这一问令人不禁怀疑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讥诮的成分,赫千辰倏地望去,看到的还是一片寒冰似的幽光,看不见其他。

他在生气。倏然投来的目光凌厉,是因为他提的是千机阁,还是因为……事实被他说中?赫九霄还是看着他,原来,千机阁这个檀伊公子,真是他的弟弟千辰,也曾怀疑过,传闻里好洁成癖的檀伊公子曾让他想到什么,而后便忘了,反正是不是都不重要。
只是奇怪,今天怎么会突然想起进来看看,不过如今他已看到,彼此也都知道,他们兄弟二人都还活着。

赫九霄的眼里有探究评判,赫千辰不确定自己看他的时候是不是也有这样的眼神,他的兄长,自分别后十八年没见的哥哥,他当然不会以为他们两人见面的时候会是感慨万千抱头痛哭的场景,他在千机阁里,时常会看到相关他的消息,所以他才能避开和他相关的地方。
他的避开不是躲避,只是……没有见的必要。
他已经是千机阁的檀伊,不再是赫谷的千辰,在赫谷五年,千机阁十八年,十八年时间,够他成为"檀伊",忘记"千辰"。

周围的人看着两人相望,一问一答,总觉得有种奇异的气氛,要说这两人不是旧识谁也不信,可要说这两人有什么交情,谁也不能肯定,这种对对方不冷不热,又比对别人来的特别一些的态度,着实的奇怪。

"你可以要求里面的任何东西,除了千机阁。"再次强调,就像对着前来求助的人,好像面前的赫九霄和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赫千辰扫了眼他手上的血腥,微微皱眉,往后退去,"敢问赫谷主要或是不要?不然,你还是先救人……"
话音戛然而止。
赫千辰忽然倒下了,毫无征兆,青色的袖袂带起暗影就像一瓣被折的莲。
众人正在暗赞就算身有剧毒,面对人人忌惮的血魔医,檀伊公子还是那样温文有礼,不惧不惊,却见他忽然倒下,脸上似乎失去了什么的压制,骤然涌上晦涩的暗青。
扶住他的却不是他身边那个名叫忘生的人,像影子一样的存在,掠到近处要伸手,他已经被赫九霄接在手中。

假若檀伊公子哪怕还有一丝半点的意识,绝不会让血魔医接近他,这点所有人都很肯定,因为他最忌讳他人近身,更不能忍受不洁之物,而如今那双曾握住过人心,还残留着血腥的手正将他倒下的身体揽住。

赫九霄看了眼他的脸色,一手抬起赫千辰衣袖下的手掌,他的十指指尖已经呈青黑色,那是赫千辰一直用内力压制的结果,可越是压制毒发的就越快,一旦毒入心脉就真的没救了。
"知道即将毒发,还要为他人承诺于我,装作无事,千机阁阁主,你究竟是慈悲,还是太自负骄傲?"可以为他人开口,却不愿为自己求人,他这是在做什么?

对赫九霄来说,这是十分愚蠢的行为,不该出现在赫千辰的身上,虽然当时的他才五岁,但曾在赫谷呆过的人,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为别人,而不是为自己,这是不可能的。
难道千机阁真是个这样至善中立的地方,让人超然物外能忘却前尘了?
"准备个地方。"他破开赫千辰的手,青黑色的血洒了一地,众人听了赫九霄一声吩咐,看到溅出的血,这才回过神来。
"血魔医是答应救人了?!"秦战又惊又喜,连忙叫人去准备。
"清算人数,准备浴桶,叫人去抓药。"他抱着赫千辰往里走去,小竹早就急的快哭出来,连忙跟上,那个忘生却不知什么时候又失去了踪影。
秦战楞在原地。浴桶?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要解毒还是要沐浴?

不管赫九霄吩咐的是什么,秦战只能照做,不敢追问,其他人听说有救了,松了口气脚下一软,有几人甚至惊喜过度还牵动了身上的毒,所有人都不敢乱动,等着血魔医告诉他们解毒的方法。
谁也没想过赫九霄能不能解去号称没有解药的蚀心腐骨毒,这答案好像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他是血魔医,无毒不能解,无病不能医,惧怕他的医术,又不得不敬畏如此的医术,这已经不只是医的范围,甚至有人说他懂得巫,超出自然之道,能救下注定要死的人。

赫九霄已经离开,去了内堂,看着他曾站立过的地方,还有人觉得有一股冷意残留,他们见了血魔医的相貌,那一刻的惊骇到此时还没退下,没人想得到世上还有人能生有那样的容貌,江湖中流传的是他的医术,没人提过长相。
这样的容貌俊美的太过鲜明,像是有毒,和他的医术一样叫人心动又畏惧,他的存在令人惊怕,这也是他的容貌没有被人流传出来的原因吧。

怔愣的各自不敢妄动,这些来赴喜宴的江湖大侠此时乖的就像一群听话的孩子,坐在各自的原座上,脑中胡思乱想,可手脚却连动都不敢动一下,这时候如果来一个人,就算不是高手,只是孩子,都能要了他们的命。
"我说,秦庄主,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张廉坐着,他的弟子们也坐着,羡慕的看着秦战身边的少女。

在血魔医下去的时候让他的侍从在秦家小姐身上踢了一脚,也不知这一脚有什么古怪,她脸上快要发黑的青色居然没再加深,秦战是高兴了,他们看着眼红,巴不得那侍从在他们每个人身上都能踢上一脚。
"怎么办?等先救了檀伊公子吧。"秦战一答话,没有人再出声了。
千机阁阁主,那是万万不能出事的,不管是为了这个江湖,还是为了他们自己。

赫九霄站在房里,他一边念,管事就一边记,多是些药材的名字,有些甚至古怪到令人觉得他是不是念错,但谁也不敢质疑,管事自然也中了毒,奇异的是他刚才被那个侍从拍了一拍,居然觉得身上好多了。
"血魔医,这些我马上叫人去准备,还要什么?"管事小心翼翼的不敢抬头,心里想的是,难道这一拍,就能压住毒性?就连身边的一个侍从都有这样的医术?
"柴火,还有水。"
"这是……"管事张大了嘴,这真是要洗浴?

冰御站前几步,"这是要解毒,再不快点,等你毒发可就只能等死了。"他看着管事满头大汗心急要去准备的样子,笑了一笑,"我身上也有毒,最毒的那一种,以毒攻毒,只是压住你身上毒性而已,等一起发作的时候,你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又在管事身上拍了几拍,管事吓的惨叫一声,飞一样的跑了。


倾辰落九霄 卷一 第九章 非礼
章节字数:3627 更新时间:10-06-07 00:21

赫九霄说了那些药名之后就不再开口,赫千辰被他放在房里的一个竹榻上,才是春日,这个竹榻看来才拿出来,放在客房里,还没来得及摆好,不靠墙也没靠窗,四面都没什么东西。
小竹在旁抹着眼泪,在千机阁里他见惯大大小小的事,见到他家少爷这回中毒,还是这么严重的毒,他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少爷他……不会有事吧?"
没人回答,赫九霄站在窗边漫不经心的继续抹着手上的血腥,对冰御吩咐,"出去叫人把水放好,让他们准备。"
"是。"冰御知道,外面的那些人可能等不了太久就会毒发,谷主吩咐他这句话,也就是说这位千机阁阁主的毒解起来不易,需要耗费时间。

房里又安静了,除了风声,只有小竹的抽泣声,他也听出来赫九霄这句话里的意思,他也明白这次中毒很麻烦,忽然后悔起来,早知就该让少爷多带些人来,多带人也未必有用,他明明知道,可还是忍不住这么想。
赫九霄要的东西很快就被送来了,各种稀奇古怪的药材庄里本来就有,这里毕竟是拾全庄。盛着水的水锅和架着柴火的炉子也都放在了屋里。

赫千辰还是躺在那张竹榻上,合着眼,像是睡着了,除了他脸上泛起的青灰色,还有指尖上滴落的黑血,他看来和睡着没有什么区别,安然的脸色,没有皱眉也没有痛苦,仿佛睡的很沉,连梦都没有。
小竹不知道这时候该做什么,只能掉着眼泪呆呆的看着赫千辰袖上沾染的血迹,青黑的是少爷的,暗红的是血魔医抱他的时候沾上的,一截衣袖,斑斑点点的全是血迹。

少爷醒了的时候定要换衣,可惜这里没有准备他的衣衫,这该如何是好?坚信他一定会醒来,小竹开始担心之后的事,把脸上的泪水抹了,对窗边站着的男人说道:"血魔医,何时才能开始救我家少爷?"

"等水开。"赫九霄转过身,冰御不在,他自己动手往锅底又加了几把柴,像是结了冰的血水,又像是盛开的毒花一般的人,做起这些事来的时候竟然并没有什么不自然,此刻他是个医者,正在准备动手救治他的病人。

医者救人的时候不管做什么看来都尤其的令人信服,所以就算小竹亲眼看到他把一把柴火放到锅子底下,让水烧热沸腾,也忍住了没有开口打断,尽管他非常非常的疑惑,为什么解毒还要烧水,不光是烧水,还把锅子放在竹榻下面。

眼前的场景不像要解毒救人,倒更像是要滚水蒸人,就像是一个蒸架,赫千辰躺在榻上,底下是沸腾的水锅,下面烧着柴,柴火越烧越旺,水就越来越沸腾,不一会儿功夫,房里就全是水蒸气,弥漫的水汽迷蒙了小竹的视线,他终于忍不住开口。
"这……这是在解毒吗?"这样的方法,少爷会不会有事?这样就能解毒了?那些奇奇怪怪的药草又是做什么用?

站在水汽氤氲里,赫九霄伸手到竹榻上的空气里试了试热度,一手抓起堆积在旁几乎成山的各种药材,如同进行着某种古怪的仪式,双手有规律的动了几下,那些药草就如有了生命,自动的跃到他的手中,好与不好,合用与不合用,迟些放还是晚些放,列队似的排列,然后一一被投进水锅里。

滚水瞬间卷去了投入的药草,水汽里散发出药香,越来越浓,浓烈到呛人的地步,张口一呼吸就是药味,那些药草混合之后的味道,难以形容,小竹忘了自己问了什么,他正努力让自己不要窒息。

虽然忍受不住,可想到少爷就躺在那里,他还是克制住了想要逃开的冲动,他不放心让他家少爷一个人在那里,这个血魔医太古怪,他的传闻他听过太多,外界的人不知道,可他在千机阁里,就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
血魔医不仅脾气古怪冰冷,而且还男女不忌。
因为他的相貌,引来过不少麻烦,堇画阁的窈娘那件事算是一桩,江湖上大家都知道,可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对方不是女子,而是年轻公子。

男人和男人间的情意之事,江湖上不是没有,但即使有,也没有人宣之于口,这并不是一件太光彩的事,除非真的情意深重,否则两方不会有太长远的关系,就像当初那个为了掩饰和嫉妒而杀了对方的世家少主,造成明月山庄一百多条人命的惨案,这件事之后,众人对这种事情的看法就更严厉了。
可就算如此,还是有人对血魔医示好,那个年轻公子后来怎样了他不清楚,总之在血魔医身边的,不论男女,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所以他才担心他家少爷,刚才谁都看出来了,两人见面的时候和普通关系不同,看来虽然不是很熟络,但奇怪的是血魔医知道少爷的名字。
为了这,小竹绝对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必定要看住了,眼下他家少爷中毒,昏睡不醒手脚不能动弹,谁知道这个血魔医会做出什么事来。
更何况,让血魔医治病解毒,本来就是件叫人不放心的事。
小竹东想西想,时间流逝的很快,等回过神来,顿时惊叫一声,"你做什么解了少爷的衣?!"

竹榻上,赫千辰那件染血的袍子被解下,里面那件竹青色的中衣也给脱下了,在氤氲的水雾里穿着一身内衫躺在那里,白色湿透沾染水汽,不像浸在水里那么湿,却恰好半湿的,半贴在身上,在迷蒙之间能看到胸膛的起伏,黑发的湿润,修长的双手和腿脚给人一种沉稳而有力的感觉,没有寻常武人过度的粗壮,肌肉纹理正保持在那种最适当的程度。

能最好程度的发挥出身上的力道,控制肌理的运作,输送内力的运转,这是一具被保持在最佳状态的身体,赫九霄像是鉴赏一般,打量着赫千辰,能将自己的身体也当做武器,算的如此精准,可见其主人的用心。
小竹的喝问他没有理睬,双手从赫千辰的脚底开始缓缓往上按压。

显然赫九霄对人体构造早已了如指掌,救治赫千辰的时候只凭手掌下的感觉就知道这具身体的主人擅长哪一类的剑法,擅用的又是哪一类的兵器,在赫千辰身上没找到兵刃来看,也印证了他的看法。

他不使剑也不使刀,更不使许多人偏好的折扇之类,该是更细小一些,便于隐藏又柔软纤长的东西,握起他的手,赫九霄这次取出几枚毫针,在指上黑血流出的同时几枚毫针没入他的头顶,他刚才见到他出手,看到过金芒闪烁,旁人也许没有看清,他却见到,那确确实实是细如发丝的东西。

双手继续挪动,似同抚-摸般的动作,用着旁人看不出的内劲,通过熏蒸将毒从体内逼出来,赫九霄的动作和眼神都很专注,在决定了要救人的时候他便会很认真,认真,专注,并且冷冽,俊美妖异的脸上那种阎魔似的冷漠森然的表情,并不因为眼前的人是他的亲弟而和救治以前的病人有所不同。

倘若硬是要找出一些不同来,大约是他以前不会有心思在医病的时候去分辨病人以前的旧伤是怎么来的,手下抚过的地方可以感觉到旧伤的存在,愈合的很好的旧伤,练武之人都会遇到过,只是很多人没有留意,治的不够彻底,便留下后患。

赫千辰身上没有那种好的不彻底的旧伤,也就是说过去那十几年他过的还算不错,赫九霄这么判定着,他不知道赫千辰之所以过的不错是耗费了多少心神,花了多少心力换来的,没有人知道。

其他人只看到千机阁阁主的风光,只看到千机阁阁主的权利地位,赫千辰要的也只是这样,而多年后,当赫九霄再次为他检查的时候,对着这些愈合的很好没有留下后患的伤,却已是另一种想法了。
但此时谁也不知往后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又会一起经历什么,赫千辰不知,赫九霄也不知,他只是在为他解毒。

小竹拧起眉。非礼勿视,非礼勿动,血魔医这算不算非礼之举?少爷穿着这身给人见了勉强就算了,同是男子,可用手在少爷身上摸来摸去……想到他毕竟是医者,是为了给赫千辰解毒,小竹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他看着那双手从双脚开始往上,到了双腿,然后按动到腰,再接着往上,到胸前,血魔医双手经过的地方就会泛起红痕,从已经湿透的白衣里透出一点来,而微微敞开的胸口则看的更加明显,在这段时间的熏蒸下,汗水渗出,是灰灰的颜色,被双手按抚的时候抹去,然后重复再三……

身上泛着微红,合眼的人不知是否感觉到热力的炙烤,微微蹙眉,原本浅淡的唇色也因为热度殷红起来,黑发湿透披散着,在他身上的手还在游移挪动之中,小竹从雾气里看过去,看到他蹙起的眉宇。

那件单衣好像更湿了,湿的完全贴在身上,少爷的唇也红了,大概是因为热气,血魔医的那双手正到胸前,那动作怎么看都像是在摸一件东西,少爷可不是一件东西,也不是寻常的病人,他怎么能那样满不在乎的抚-摸他,还有那动作,像是完全不觉得按抚的手下有些动作会叫人脸红。
从他这里看过去,气氛有些暧昧,倘若不知原委,不看血魔医冰冷的脸色,任谁看了都会误会些什么。
忽然眨了眨眼,就在方才那一瞬间,小竹看到闭着眼的赫千辰,看到他唇上的颜色,愣了愣,疑惑的瞧了房里的另一个人,随后摇了摇头。

他真是热糊涂了,刚才怎么会觉得少爷和血魔医有几分相似呢?这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来不及抹去额头和颈边淌下的汗,吸饱了水汽药味和身上汗水的衣衫早已湿透了,他索性甩起袖子一绞,哗哗的拧下不少水来。


倾辰落九霄 卷一 第十章 留客
章节字数:3843 更新时间:10-06-08 18:36
再这么下去,他就要热晕了,血魔医怎么还没将少爷救醒?他咬着嘴看了看窗口。

被赫九霄合上的窗户密不透风,门也早就关了,小竹吸了两口满是药味的空气,微微呛了一下,觉得嗓子眼里也全是药味,奇怪的是就站在竹榻边上的血魔医身上竟然干爽的像是不在这个房里,连汗水都没有。
他还是像方才站在红轿前,立在阳光下,能吸走所有热度那样的冰冷和无动于衷。

有什么力道在身上游移,赫千辰觉得自己身上很痛,他睁开眼便看到迷雾里的一双眼瞳,异常的专注,没有悲也没有喜,冷冷的如要结霜,他被裹在雾气里,嗓子火辣辣的痛,身上很乏,看了看周遭,他马上就知道赫九霄在做什么。
"多谢。"
他的话音微哑,赫九霄搁在他胸口的手没有停,又继续往下,"这是你自己换来的。"他不必言谢,救治之后他自然还会向秦战要诊金。
"还是要谢,一个承诺换来血魔医救治一百多条人命,所值未必相当。"赫千辰感觉到头顶上的毫针被收了回去,赫九霄收回手,"需要我动手的只有一人,其他的……"

赫九霄的话停了,不知是觉得不必再说下去赫千辰也该猜到,还是他已经没有说话的兴趣,把竹榻上的人抱起放到另一边的床上,他没有熄灭下面的火,水锅里的水还在沸腾,倘若不是房间还够大,此时说不定一点气都没了,都要被这些药味和水汽充满。

赫千辰毫不怀疑,真的救治那么多人,赫九霄必定会收取相应的报酬,血魔医就是血魔医,就算他是他的兄长,那也是过去的事了,如今他在千机阁,赫九霄在赫谷——那个被人称作巫医一血谷的地方,千机阁阁主和血魔医,那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人。
说不清是释然还是放松,他吐了口气,听到一声惊叫,抬眼看去,窗边的小竹惊惧的看着那锅煮满药草的水,求救的向他看来。
"少爷,他……他要我进到这个水锅里……"小竹简直快哭出来了,这次不是先前的担心,也不是刚才见到赫千辰醒来时候的喜极而泣,而是吓的要哭出来。
水锅很大,小竹还小,要放进他一个,好像也不是那么勉强。

"那是要为你解毒,进去。"赫千辰虽然才解了毒性,身上满是潮湿水汽,不再透出青气的脸色有些苍白,可他这句话的威仪半分都没少去,檀伊公子看起来就算再温文和雅,也还是千机阁的阁主,那份一眼望去便能看到的暖意之下还有无限深沉的不可知,小竹不敢再看着他求救了。

咽了下口水,他紧紧抓着窗棂的手慢慢松开,赫九霄已经坐到一边,似乎全不在意他是不是会照做,一切都似与他无关,小竹走到水锅旁,颤声道:"少爷,我……我去了。"
窗口和门都被打开过了,房里的热度消散不少,可锅子上冒出的热气还是灼人的烫,他咬了咬牙闭了闭眼,腾的一下跃了进去。

哇哇的惨叫声在房里响起,房外也传来此起彼伏的嚎叫声,冰御在外面,正看着架起的水锅烧开了药水,一锅药水沸腾了,就往浴桶里倒,桶里坐的都是人,一百多人在庭院里排开了,一个个缩在浴桶中,被沸腾的药水劈头盖脸的浇下去。

大侠们早就没了侠气,此刻有的只是狼狈,谁如他们眼下这般,被一锅锅烧开的滚水淋成落汤鸡,甚至是像极了要下锅退毛的落汤鸡,谁都会狼狈的,而且周围的人都是一样狼狈,所以他们也就不太在意了。
眼下救命要紧。

中毒的当然不都是须眉豪杰,还有女侠,江湖中本来男女同桌并不避讳,不过像眼下这样浑身湿透的情况还是要避避嫌的,于是李大娘的存在就很微妙了,他不要和其他男人一起排列在庭院里,女子去了后院他又不能一起去,所以他就单独的在亭廊下,远远的隔着廊下垂下的花枝,享受用滚水淋浴泡澡的滋味。

"要死了!这究竟是救人还是杀人!是不是想杀了你大娘,这药水怎么这么烫,味道这么难闻,谁来倒水,不许过来,给我等一下……"惊叫声声声入耳,听到这些话的人可以肯定李大娘和他们一样没事。

药水是加了各种药材之后煮出来的,看来沸腾,实际却并没有看来的那么滚烫,翻滚的热度虽然也灼人,会将人烫红,可还烫不死,而且他们这些练武的本来忍耐力就和常人不同,这药水泡的他们狼狈万分,但还不至于忍不住从里面跳出来。
"大娘你别叫了,别人还要以为是杀猪。"有人受不了一锅锅淋头之下的药水,又听到李大娘的叫声,抱怨了几句。
非男非女柔和动听的话音又响起了,这回是嗔骂,"谁敢说大娘我的声音是杀猪,猪的声音有我那么好听吗?是谁说的,等我一会儿给他几针,缝了嘴巴,看还说不说了!"

"李大娘不止绣工了得,原来回嘴的功夫也不差。"接话的人语声含笑,明显是玩笑的话被他说来有种暮鼓晨钟的深沉和稳,走来的身影还是一身青衣华袍,却和原来的样式明显不同。
倒是和他后面的那身紫衣有些近似。

青衣人走来,那是像踩着花开莲瓣一样的檀伊公子,他身边好像有云有月,有风有花,远些的那个是血魔医,几步之遥的距离,便如另一个天地,布满血色猩杀,满天毒艳的妖华,这一远一近走来的两人分着前后,也许是因为那身样式相似的衣,有人总觉得这时候的檀伊公子看来和血魔医有几分亲近相似。

血魔医怎会和别人亲近,檀伊公子又岂会亲近这个人人避之不及又捧之不及的血魔医?相似就更不可能了,那定然是错觉,那两人只是一起出现,分明连交谈都没有,他们之间更没有关联。
"公子的毒解了?"有人惊喜的问。
"解了。"赫千辰慢慢的走,缓缓的答,他身上的毒才祛了,熏蒸了一番脚下还有些乏力,那毕竟是号称无解的蚀心腐骨。

檀伊公子痊愈了,那也就是说他们的毒也快解了,众人欣喜,安了心,就有些高兴起来,这次虽然遭遇不测,但亲眼见到了千机阁的阁主,又见识了血魔医的厉害,和外堂那些同来赴宴却没吸进剧毒的人比起来,他们倒霉了些,却也不是没有收获。
秦战嫁女宴客,一个厅堂自然不够,里外分了三重,他们这些是座上宾,便首当其冲受了这一难,也算是盛名牵累,谁叫他们就在主宴上呢。

赫千辰没想到这种毒是用这种解法,通过滚水浸泡,把毒从毛孔排出,那些药材定然也有帮助作用,看这些人浸在药水里露出忍耐之色,就知道虽然是泡水,滋味却并不怎么好受,就像他在竹榻上被蒸一样,他昏沉不知,但如今背上还有种灼烧似的痛,胸腹上下更有被内劲施压的残留感。
他身上穿的是赫九霄的衣,是从那顶血红的轿子里取出来的,取来衣物的人不是冰御,轿夫的打扮,却有种不似活人的气息,好像只会听命行事。
"公子!"秦战见他无恙,激动的喊了一声,千机阁阁主无恙,其他江湖同道也没再有人死,他总算能交代的过去,不然他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嗯。"赫千辰微微颔首,没有走近。

秦战身为主人,就算眼下再狼狈再忙碌也不能不招呼他这位好不容易请来的贵客,"公子身上的毒才解,不如留在庄里歇息几天,反正千机阁离此地不远,也就一日来回,你看怎么样?"
他浑身湿透浸在药水里,时不时还有飘浮着几根药草的水从头顶浇落,他却没怎么在意,和他想留住的客人比,他这身湿透狼狈根本算不得什么。
赫千辰敛目不语,就是因为千机阁和拾全庄距离不远,他才来了,沉吟片刻,他略略点头,"也好。"

秦战一听,连桶里的药水烫都不觉得了,叫了一声管事,没见人来,这才想起来这会儿大半的人都浸在药水里,府里能做事的全是些下人,堪用的一个都空不出手来,九转珍宝楼那里自然有人,可那里的人是不能轻易离开的,里面他的那些宝贝必须看好。

想了想,他又对稍远一些的男人说道:"血魔医,可否也留下暂住几日……"示意周围的人群,秦战表示如果他离开,让人太不安心,毒才刚解,要人就这么回去,恐怕谁也不能安心的走。
"当然,老夫一定会付出双倍的诊金,你还要什么东西可以开口,只要……只要不是那十件里面的。"见赫九霄没开口,他连忙又补充一句。
赫九霄答应了,赫千辰看了他一眼,自然不会以为他是为了自己这个亲弟弟才留下的,赫九霄留下他没有意见,不留下他也没有意见,他不是此地的主人,秦战才是。

药水浸泡,滚水淋头,一场喜宴以叹息和哀号声作为收尾,秦家小姐的毒解了,婚事却已不必再提,新郎都死了,还谈什么成亲,所幸是在拜堂前就死了的,不然秦家的小姐刚嫁人便要守寡,想到她掀起喜帕时说的话,不少人听见秦战对赫千辰的挽留,心里又多了几分想法。

第二天,小竹为起身的赫千辰束发,如今的这间房是秦战特地命人布置的,没有一样东西不是全新的,上好的,唯恐招惹他的不快,每样东西都是秦战一一确认过的,没有用手碰过,看的时候都特别小心仔细。
"少爷为什么要留下?是因为血魔医吗?"小竹平日就话多,也没有什么心思,想什么就说了,合眼安坐的赫千辰闻言睁开眼,从镜中看着他,"哦?为什么会这么以为?"
"因为,少爷好像对他不一样,他对少爷,也和对别人不一样。"小竹回想之前两人见面的场景,对这个结论非常肯定。
"不一样?"赫千辰怔了怔,难道是因为他们毕竟是兄弟?就算他和他都不在乎这层关系,可血缘还是存在,他自认可以放下,却还是难免受到影响。
赫九霄莫非也是如此?

"我留下,另有缘故。"赫千辰淡淡答话,又合了眼,小竹看着他,知道少爷定然又在想什么事了,在拾全庄里一定是看出了什么他不知道,别人也不知道,唯独少爷看出来的事。


倾辰落九霄 卷一 第十一章 妖孽
章节字数:3390 更新时间:10-06-07 23:17

小竹没有再问,小心的拿着梳子顺了发,束起,一边继续胡思乱想,少爷留下不是为了血魔医,那血魔医也留下了,会不会是因为少爷?那样冷冰冰的人,对着别人看都不看一眼,独独看着少爷,那眼神很古怪,还是很冰冷,但就是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他可没忘记驱毒的时候他在少爷身上摸来摸去的手,谁知道他当时是何种心思。束完了发,小竹对着镜子里看到的赫千辰问道:"少爷,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要来的是你,而今急着回去的也是你。"他摇头叹息,不知道小竹在担心什么,"庄里不好吗?"

"好,也不好。庄里有许多奇怪好玩的东西,可少爷一来就中了毒,还有那个血魔医,以前看阁里的说法,这位赫谷谷主是很少出门的,这会儿莫名其妙的也来了,这不是明摆着有事要发生吗?还有,那个下毒的人被活活的被挖了心,我虽然不怕,可少爷最讨厌人多带血的地方了,真不知少爷当时怎么忍下来的。"

他怎么忍下来的?他根本没有忍,他根本就忘了,他不愿去碰触自身之外的东西,不喜欢站在纷争之地,而当时身中剧毒,又意外的见到本以为不会见到的人,一时间分了神。
看着铜镜里,看到自己,赫千辰就仿佛又看到那双冰冷的眼,倘若有人知道,仔细辨认,便能发现,他和赫九霄的眼很相似,不同的只是眼神。
"那人后来如何了?"背对着小竹,赫千辰收回打量的目光,忽然这么问道。
小竹楞了楞,才明白他指的就是先前说起的那个下毒人,"被血魔医挖去了心,当然是死了,后来秦庄主就命人把尸首处理了,少爷为什么打听这个?"

自看到赫九霄出手,小竹提起的时候便不再称赫谷谷主,而和其他人一样叫他血魔医,赫千辰似乎明白其中的原因,同曾经显赫一时的赫谷相比,如今的血魔医声名更盛,这么想着,口中徐徐说道:"只是问问。"
"那种人死了就死了,少爷管他后来如何了,现在想到他的那个样子,我都觉得浑身上下不舒服呢。"小竹身上抖了抖,他还记得那个怪人的模样和眼神。

赫千辰却似没有他这样的感觉,缓缓说道:"他生来与人不同,必定受到他人眼神歧视恶语相加,自小便自卑自恨,时日久了难免会心怀怨毒不甘,多年过去,才会积累这么多的怨恨毒念……他认定世人都看他不起,即便有人对他好,便连他自己都不信那人是真的好,而别人若有一丝怠慢了他,他就认定是因为他生的古怪,所以才会成了今日这般,心心念念全是恨,是怨,作出这样的事来。"

看着自己的手,他徐徐的说,淡淡的语声在房里飘散,不带怜悯也没有其他什么情绪,看来并不是要小竹改变想法,可小竹听他这么说了,却渐渐涌上一股内疚,"原来,我和那些人一样……"

小竹还小,才十多岁,习惯了江湖事,却都只当是故事那样来听,看到那怪人被挖心,也只当是看戏一样,他没有那种真实感,更不会往深处想,此时听到赫千辰的话,不知怎的忽然觉出一股惆怅来,仿佛说话的人曾经受过一样的苦,感受过一样的痛。

可少爷分明一直在千机阁,听说前任的老阁主对少爷也很好。小竹不懂,便也不再去想,他只是忽然明白,那个怪人并不是生来就那么坏,"这么说,是其他人错了,不该以貌取人,如果不是这样,他也许就不会做出这件事,想害死那么多人。"

"他人没有错,他们只是害怕和他们不同的人,不喜欢有人生来就古怪,怎么对待讨厌的事物,是他们的自由。"赫千辰望着窗外,这段话说的听来也很是有理,小竹又疑惑了,"那……难道是那个怪人错了,是他生来和人不同……"
"他也没错。"生来如何,谁又能自己决定……

目光投向窗外,这一刻赫千辰的话很淡,很轻,仿佛整个人都要随风飘了去,小竹在他身后,分外不解,他不知为什么少爷这次出门,好像有特别多的感慨,不会是因为阁老三番四次要少爷娶亲,少爷又见了别人成亲出事,才这样了吧?要不然,难道还是因为血魔医?

血魔医?!小竹惊讶的看着镜子,房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锦衣黑发,俊美邪异的不似真人,可再浓烈的妖色也压不住那一身冷意冰寒,就站在他们身后,看来已经许久了。

赫千辰原本看着窗外,心里想着事,就没有留意到有人进来,听到小竹的抽气声,回头便看到赫九霄,从他的脸上是看不出其他来的,站在那里也不知多久,听到多少他的话。
"赫谷主有事?"让小竹去沏茶,他起身招呼。
"我来看你。"说着不知算不算关心的话,赫九霄脸上的神情却没有半分改变,就像在说今天的天气。

"我很好。"赫千辰淡笑着回答,然后说道:"听说要见到血魔医其他表情,除非是想死的时候,人说血魔医的笑就如幽冥勾魂,见到他笑的人必定会死。"不知道他是因为要杀人才笑,还是因为有人见了他的笑他才杀人。
赫九霄坐下,不置可否的脸色,对他这番说辞没有反应,别人怎么说,似乎从不介意。

方才他听见赫千辰说的那些话,关于毒人心,关于那个死人,知道檀伊公子就是赫千辰,他也就知道檀伊公子好洁这种说法的由来,如今在世上,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好洁的原因。
小竹走进来,沏好了茶,摆在赫千辰手边的还是他自己带来的茶具,给赫九霄用的是秦战准备的紫砂杯,看了一眼对坐的两人,又去捧出了洗好的衣物,准备还给他。
"下去。"赫九霄忽然开口,没去看摆在手边的衣衫,那态度俨然便是此地的主人,好似他说的必定要遵从,不可违逆。
赫千辰看了他一眼,对小竹点头,即便再怎不么不甘愿,白衣小童也只能退下去了。

两个人对坐着,没有说话,静默无声,长长久久的静默里,仿佛他们兄弟二人没有分别过,看到面前的人,他们都会想起过去,儿时的记忆,有时并不是那么容易忘记,尤其,当那段记忆与众不同,充满着难以磨灭的印记的时候。

"看到你还活着,我很高兴。"说话的是赫九霄,他说着这句话,脸上却无论如何看不出高兴的表情来,寻不到喜悦之色,那双妖邪似的眼注视赫千辰,眼底还是寒意,但用小竹的话来说,又和对着别人的寒意有所不同,赫千辰看的出其中的血。
那双结了冰寒的眼眸底下,其实全是翻腾的血煞之气,就像他们的爹一样,"我也以为,我本该死了。"

淡淡的答,说着这句话,说话的人神情不变,没有了第一次听到赫九霄叫他千辰之时的起伏波澜,就如一潭水,激起涟漪之后终会恢复平静,恢复了平静,他就还是那个千机阁的檀伊公子,那个遇事沉着冷静,如云如月,让人摸不着看不见他的心思的檀伊公子。

赫九霄不语,十八年的岁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足够一个孩子长大成人,千辰长大了,他也一样,可他们兄弟之间从来都没找过对方,他随着赫千辰一起望向窗外,如同冻结住妖色的眼,在光下的颜色比常人浅淡,冷冷的闪光:"你避开我,是因为还记得当年的事,当时你五岁,想必都还记得。"
赫千辰霍然转头看他,"我已忘了。"要是不忘,他怎么成为檀伊,怎么能留在千机阁。

"你若是忘了,我叫你之时你不会失态,之前也不会有意处处避开可能遇见我的地方,千机阁阁主要找一个人不难,要去赫谷,也不难。"赫九霄冷冷的说,话音里没有指责或是其他的什么,只是陈述。

赫千辰笑的嘲讽,"我去赫谷做什么,我已不是赫千辰,自从当年被亲生的爹命人抱走,我就不再是赫千辰了,他要我死,我没有死,我只能成为檀伊,这是个称呼,而不是名字,你懂吗?"

赫九霄不懂,他对很多事都不感兴趣,当然更不会去了解千机阁内部的事,他也不知道"檀伊"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含义,他看着他的弟弟,皱了皱眉,"檀伊如何,千辰又如何,你还活着,还不够吗?"

也许对他的这位兄长来说,活着确实已经够了,赫谷就是那么一个地方,只要活着,就已知足,赫千辰吐了口气,"是啊,我还活着,一个本该被送走,被杀死的妖孽,如今还活着,我应该庆幸是不是?倘若他还没死,便会要我死。"他说的这个"他",是他们的爹。
赫九霄冷哼一声,"什么妖孽,那是他……"
"他是病死的,你没有救他?"赫千辰打断他的话。
赫九霄没有回答。
"你没有救他。"这一次,赫千辰很肯定的说。
他不确定自己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赫九霄是不是笑了一笑,那笑掠过眼底,阴暗的就似一滴血滴入眼眶,散开猩红的涟漪。


倾辰落九霄 卷一 第十二章 身世之秘
章节字数:3317 更新时间:10-06-08 18:46

对于他这位十多年不见的兄长,他的所知还仅限于幼时的那段记忆,他所知道的赫九霄是十八年前的赫九霄,当年才九岁的他就已经能从容迎敌,手下刃血而面不改色,如今的他又如何,在千机阁他也已经知道的不少。
他和他,都不再是孩子了,更不是那种会一起举杯对坐感怀往事的人。

仿佛是觉得再这么坐下去没有意义,赫千辰站起身,负手背对,那是要送客的意思,赫九霄却依然坐着,多年未见,他的这个弟弟似乎和小时候不同,但再不同,也改变不了某些事实。

赫千辰没有听见身后之人离开的脚步声,却听到一句话,赫九霄知道他不想见他的原因:"就算你如今是千机阁阁主,也改变不了你是赫千辰,当年你被人带走,我看你离开,你要恨要怨,也该对着他,如今他也死了,你还有什么放不下?你还在怕什么?"
"谁说我怕了?!"赫千辰蓦然转身,眸色寒冽。

话音在房里嗡嗡的回响,这一句反驳无比尖锐,还带着怒,那是种被人看破了连自己都没发觉的事实之后兴起的怒,这句话出口连他自己都吓一跳,他怕了?他怎么会怕,倘若真是怕,他怕的也不是死人,他怕的只能是……
"若不是因为怕,因为还在意,我说起妖孽,你何必打断,你只是不愿承认,你怕你自己的能力。"赫九霄像是没听到他的反驳,没感觉到他话里激烈的情绪,还在继续说。
握紧了拳,赫千辰站在原地,忽然敛了所有的怒气,静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赫谷主还有事吗?"

沉沉的话音,仿佛他们之间只是陌生人,冷冷淡淡的,表示他并不欢迎他的客人在此久留。赫九霄却似完全没有感觉,他也起身,却没有离开,而是走到赫千辰身后,"有事的不是我,是你,看到那个下毒的怪人,你就想到你自己是不是?当年你才五岁,被人称作妖孽,那滋味定然至今都难以忘记,亲爹要杀你,兄长没有留你,身来与人不同,就算你如今身为千机阁阁主,却还是不能也不敢随便碰触他人。"

心口紧缩,猛然间像被什么攥起,赫千辰转身看他,目光凌厉似刃,寒锋刺人,像一把尖利的刀要把眼前的人剖开,有什么压抑了许久的东西从见到赫九霄的时候就开始翻腾,又在他的每一句话的刺激之下全数涌出。
"住口!"沉稳冷静的檀伊公子再也无法维持冷静,抓住赫九霄的领口,"我是妖孽,你也好不了多少!"

"那是自然,我们本来就是一母所出,又是同一个爹。"赫九霄的脸上微不可觉的露出一丝笑,一丝冷冽的令人胆寒,又俊美的叫人颤栗的笑,似讥诮似冷嘲,又似冰冷的什么都没有,只是空无,他低头看着赫千辰抓住他领口的手,"我们本来就是同类。"

织着金线的衣领上,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有着武人没有的细腻,凡事不需自己动手,赫千辰的手除了习武,几乎没有做过什么事,看起来很美,那是不同于女子的美,骨节匀称,干净的蕴涵着某种沉静的力度,就像空中拂过的风柳,抬头看见的星月,那是种自然到极致的悦目好看,此刻这双从不不碰触别人的手正抓在赫九霄的衣领上。
赫千辰听了赫九霄的那句话,他也看着自己的手,"你和我不同。"
"对我而言,没有什么不同。"赫九霄抓住了他的手腕,然后手掌触摸到赫千辰的指,握住了它,"你看到什么?"

赫千辰没有挣脱,他任赫九霄握住他的手,合上眼,让自己的思绪沉下,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碰过任何一个人了,谁都知道,檀伊公子是最厌恶与人接触的,谁在这里看到这样的场景,定然要疑心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此时他没有挣开赫九霄的抓握,是因为赫九霄不是其他人?还是因为赫九霄知道他人不知的事?
"我……什么都没有看见。"赫千辰这么说着,像是如释重负,抓着赫九霄衣领的手早已松了,眼下看到倒像是被他抓着手贴在胸前。
话落音,赫九霄眸色一闪,"果然还是这样,你能看见别人的心思,唯独看不见我的。"

噔——犹如石子坠落,赫千辰心里又是一阵起伏,他反握住赫九霄的手,吸了口气,就算他再不想承认,再决定忘却,终究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他和赫九霄是兄弟,他天生的能力让他看到旁人身上的意念和种种心思,却独独感受不到赫九霄的。

双手相握,赫九霄脸上还是冰冷,赫千辰神情依旧清淡平稳,阳光从窗口洒落,微风送进了花香,与室外的满天朝阳和风送暖相比,屋里的幽静和站立不动的身影显得古怪而诡秘,谁也看不出两人心里的想法,更没有人知道两人身世的秘密。

此刻交握的手不是为了兄弟之情,而是拥有同一个秘密的两个人在鉴证对方的存在,出生于赫谷的两兄弟,分别于十八年前,十八年前,赫谷谷主赫无极命人把才满五岁的赫千辰抱出谷,将哥哥赫九霄留下。
留下赫九霄是因为他尤其的酷肖赫无极,无论是心性长相,还是杀人的手段,而送走弟弟赫千辰,却不是因为他不像,而是因为这个才五岁的孩子已经令人感到惧怕。

赫千辰知道,江湖有传说,说他是山野妖狐之子,对这样的传闻他从来没理会,别人以为檀伊公子是对谣传一笑置之,才不予理会,只有他自己清楚,他不反驳,是因为那是事实。
他们的母亲确实是狐妖,他们的父亲是当年曾血洗天下的赫谷谷主赫无极,而他们兄弟两人,便是继承了狐妖和杀人魔头的血液。

赫千辰幼时还很普通,继承了父母的容貌,他只是比所有的孩子都要俊秀,都要惹人疼爱,但在他之前已经有他的哥哥在,赫九霄那明显源自其父赫无极的俊美,和来自其母的妖色,令他相形之下并不显得太过特别,在赫谷,没有人在意这个,所有人在意的是不是能活到第二天。

赫千辰第一次引起赫无极的注意,就是在他第一次见到赫无极的时候,当时他三岁,不要问为什么直到三岁他才见到他的爹,倘若时光能够倒转,也许不见才是好的,当时赫无极被吓住了,一个嗜虐成性,无法无天,会将无意中遇到的妖狐困住,在山野施暴三日才带回来,只为了日日享用的男人,一个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人,当时居然被吓住了。

赫千辰永远不会忘记,当时那双惊骇的眼,还有在碰触到的同时,他感觉到的深沉无底的黑暗,充满了毒念恶意,张狂放肆,扭曲了的满是阴暗和野心膨胀的心,像是一个毒瘤,长在了心口的地方,成了那个人的心,而那个人,竟是他的爹。

他才三岁,却已经会控制不住的说出种种黑暗的过去,种种赫无极自己都要忘了的事,在别人眼里是恶,在赫无极看来是乐趣的事,被那袭来的恶意和各种阴暗淫靡、扭曲狂暴的画面侵蚀,赫千辰当时就晕倒了,高烧不退,两天后才醒。
醒来的赫千辰,还在茫然的惊恐之中,便已成了他亲爹口中的妖孽,成了整个赫谷人人知道的妖孽。
他怎么能知道他人的想法,怎能看到旁人的过去?!这不是人,是妖孽!这是个不该存在世上的孽障!
赫九霄看着他的手,记起当日。

在那之前,他平日里也曾和普通的哥哥一样,带着弟弟躲去无人找到的地方戏耍,他从来不觉得他的弟弟有什么特别,直到有一天,他们的爹要见他们,陡然间,千辰成了人人避之不及,厌恶唾弃又惊怕嫌恶的妖孽。

他们的爹忍耐了他两年,两年里用了无数种方法来测试千辰的能力,赫谷里多的是人,只需用手去碰,就能探知感应到对方的意念,就算再心智坚定心机深沉的人,也无法避免的被千辰窥视到曾发生过的画面和片段,被知道一切不愿给他人知道的过去。

惊骇过去是厌恶,厌恶之后是小心,赫无极想要利用这样的能力,却又无法忍受他自己的心思被人窥视,不能忍受世上还有人能有这样的力量,两年里反反复复,终于有一天,对这种能力的嫉妒嫌恶和恐惧爆发了,他找来了人,要把这个妖孽带走。
带走,就是不要再出现在他眼前,不必再留于这个世上。
赫无极来原本是打算亲自动手的,但那时候他却无论如何也不敢面对赫千辰的眼,犹如是青莲佛眼,能将人看穿看透,那才是个五岁的孩子,已经让人觉得害怕。
如果说三岁的赫千辰是受到惊吓对自己的能力感到惶恐,那么五岁的他,在这两年间看尽人心,便是赫无极自己将他养成了这种令人害怕的存在。
五岁的赫千辰,已经懂得用清淡如莲的眼神,看着一个又一个赫谷里的人,那些嫌恶他畏惧他的人,微笑轻暖。


倾辰落九霄 卷一 第十三章 不知不觉
章节字数:3397 更新时间:10-06-08 19:39
"你被带走之时,我没有留你。"赫九霄回忆过去。

"你没有留我,是因为你留了也没用,他不会放过我。"赫千辰放下手,就像他放下的过去。他没有死,他到了千机阁之后就已经不再使用这种天赋,也再难忍受去碰触别人。
赫九霄略带赞赏的看他,只不过眼里还是那么冷冷的,"难得你看的清楚,我以为你真是有意避开,怪我当年什么都没有做。"

"我避开你,是因为没有再见的必要,难道你我会乐意记起以前的事?真是这样你也不会杀了赫谷的人,两百三十九口,我说的可对?"赫千辰淡淡的说,说起两百多条人命,没有一丝动容,也没有一点激动。

赫谷是他们出生的地方,赫九霄成年后杀了谷里的人,甚至对赫无极的病见死不救,这些赫千辰都知道,正因为知道,所以他始终觉得没有见的必要,那是已经了断了的事,自此之后和他再无关联,虽然动手的不是他,而是他的这个哥哥。

赫九霄继承了赫无极的天性,将人命视作玩物,他看不到他的内心,所以无法确定他继承的有多少,但只从千机阁得到的各方消息来看,赫九霄虽然没有赫无极那样好虐嗜杀,但玩弄人命的手段却并不比他差,甚至犹有过之。
除了他,还有哪一位医者,杀的人比救的人还多?血魔医,血魔二字,已经道尽了赫九霄的行事为人。
"他死了,你杀了赫谷的人,你继承谷主之位,成了血魔医,我已知道,我已见到。"赫千辰不管赫九霄是不是在听,看着他冰冷的辨不出喜怒的脸继续说道。

假若刚听见赫九霄叫他那一句千辰的时候,他的失态是因为那些过去,那么眼下,当那些往事的结局已经摆在眼前,原本不想见的人也已经站在面前,这些就再也无法将他撼动。

赫九霄看着他,微微有些意外,他知道,如今站在他身前的不再是当年的千辰,确确实实是千机阁的阁主檀伊公子,有着那样的过去,旁人也许会被他的那几句话勾起回忆,陷入痛苦无法挣脱,眼前的人不会,他一句喊声,惊得他手中玉碎杯裂,几句话,说到他冷眼相对,可不管怎么情绪起伏,等被说破了心思,眼前的人却不惊也不怒了。
十八年后的千辰,比起当初便懂得微笑浅淡的他,深沉的多,也冷静的多。
赫九霄收回打量的目光,蕴着异色冷魅的眼注视窗外,他这次没有白来,因为一时兴起的好奇进了拾全庄,他见识到了这个令他意外的赫千辰。

窗外不远处,冰御正候着,他看到窗前站立的人影,当然也隐约的听到里面传来的说话声,但他不敢去听,只是惊讶,谷主什么时候也会和人说这么多话,合起了门说话,时间久到让人不得不怀疑两人是在聊天,而聊天这种行为,在他们谷主的身上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檀伊公子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能让谷主留在房里这么久,站在窗口的时候,眼神居然还会那么特别,像是对什么很满意那样。

赫千辰看不到赫九霄此时的眸色,只看到他的背影,金线织绣在光下透着隐隐的金芒,像赫九霄打量他一样,他也在打量赫九霄,看了一眼,又垂首看着自己的手,他微微一笑,"劳烦你亲自来确认,看到我这个弟弟安然无恙,无恨无怨,不惹麻烦,是否可以安心了?"
窗前的人转身,似乎不解的看着他,冷冷的目光衬着一身锦衣,更显的那身妖华炫丽,那双冷眼无情。

赫千辰不理会,淡淡一笑:"你在人前叫我千辰是为试探我的反应,提起过去是想看我的应对,你替我解毒也只是想知道我会怎么面对你,若无其事的耍弄人心,玩弄人命,十八年不见,你好像更像我们的爹了,只是他没有你的医术。"
弥散着寒意和妖邪冰冷的眸色闪动,赫九霄低哼了一声,"我岂会像他。"他这么说,却没有否认赫千辰前面的那些话。

他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赫千辰就已经从逃避到面对,再到放下,竟能当着他的面,提起过去,说到他们的爹,原本,这个称呼,他以为赫千辰是无论如何不会喜欢提起的,可如今他开口,竟能说的那么自然。

赫千辰走到一旁备着的水盆边,把手浸入水里,一边说道:"你已经看到了,我很好,你我之间毕竟是兄弟,此后我不会避开你,你也不用留心我,过去的事既然已经过去,我放下了,你也不用再提,解毒救命之恩我不会忘,千机阁随时等你前来,提出要求,兑现承诺。"
他拿丝绢抹着手,望向窗外,在赫九霄身后慢慢的说着,仿若他们只是在闲聊。
"我也这么想。"赫九霄点头,对此表示满意,他们两兄弟出生在那样的地方,有那样的爹,谁对血缘都不看重,也无法看重的起来。
十多年不见,兄弟重逢就在这一言一语之间定下了今后的相处之道,你我是兄弟,除了双方都知道的这一点以外,没有其他的交情。
不必赫千辰再表示送客,赫九霄转身出门,冰御见他出来,迎了上去,随在他身后,又转头看了一眼门前送客的赫千辰,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檀伊公子好大的面子,谷主亲自救他,竟把三日才能解去的毒,祛的如此彻底……那岂不是要耗费内力……"远远的话音传来,尽管已经压低了嗓音,说的很轻,如同自语,却还是没有逃过赫千辰的耳朵。
耗费内力。
血魔医救人是不会自伤的,要他辛苦,求医的人不知要付多大的代价,连用命来抵都不够,这一次为什么……
赫千辰望着远去的人影,若有所思,良久,却还是对答案不得而知,难道是看在他们过去的兄弟情分上?不会,赫九霄不是这样的人。

赫千辰猜不出他的心思,赫九霄喝止了冰御的话,离去之后也在疑惑,当时他本来不必那么做,不必用那些手法,一样能驱毒,慢了一些并没有什么,他会更轻松,可他还是那么做了。
赫九霄瞥了眼身后,已经看不到赫千辰的身影,他不再去想,冷冷的眼淡淡的收回。

他们都不知道,无情之人并不是无心,冷静之人也不是真能什么都不在意,尽管兄弟二人都准备放下过去,从此在人前形如陌路,但儿时的记忆并非那么容易抹去,他曾有个哥哥,他也曾有个弟弟,在一个五岁一个九岁的时候,那段相握着手将对方当做亲人当做依靠的心境,曾经有过,便会一直存在。

所以,不喜欢他人近身的赫千辰让赫九霄接近,也所以,对人从无慈善之心的赫九霄为赫千辰耗费内力,在他抚上他的身体,触摸到那些曾有过的伤处的时候,心里虽然没有太大起伏,某些存在于心底的记忆却还是对他造成了影响。
而这些,此时谁也不知……谁也不觉……
赫九霄离开,小竹马上就回来了,旁敲侧击的想打听些内容,血魔医身边的那个侍从在,他远远的不敢靠近,等到这时候再回来,却怎么都打听不出两人说了什么。

"少爷,那个血魔医究竟是想做什么?你们关在一个房里,说了这么久,难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少爷还说不是为他留下,他一来,你就把我赶走了。"撅着嘴抱怨,小竹看到桌上湿了的帕子,马上端起水盆去换水,又把一块新的帕子放回原处。
"什么叫关在房里,话也不会好好说了。"赫千辰摇头,这个小竹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小竹嘻嘻一笑,他知道少爷不是真的生气,"我只是担心少爷,虽然少爷没收下那些小姐们的画像,也把年轻公子的退了回去,可我还是担心啊。"
"你担心什么?"白衣小童一贯的想什么说什么,这也是赫千辰将他带在身边的原因,小竹的身上,没有那些杂乱的东西,他的心思很好懂,很干净。
小竹收拾了桌上没碰过的茶,又沏了新的,放到他手边,"我担心少爷看上血魔医。"
赫千辰一口茶才到嘴边,差点便要连杯带水摔到身上,"你说什么?!"他怎么会以为这个孩子心思干净,看他这会儿说出什么话来了。
小竹缩了缩自己的脖子,很少看到少爷这么惊讶的样子,可见担心的不对,他想了想,"那……那我还担心血魔医看上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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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辰落九霄 卷一 第十四章 提亲
章节字数:3324 更新时间:10-06-09 12:49
赫千辰这下什么都说不出来了,看着小竹一本正经满脸忧心的样子,只能叹了口气,"还有客来,你下去吧。"
这次的茶终于送到了口中,他摇头不知该说小竹什么才好,他和赫九霄……怎么可能?先不提他们同是男人,他和他还是有血缘之系的亲兄弟,不过,这点却不必和别人说。

小竹正奇怪他为什么说还有客来,便看见秦战到了门前,手里还端着东西,看来竟像是专程送早膳来的,他不知他家少爷是怎么得知秦战要来,是听出来的,还是猜出来的,见到此地主人,他还是要上前行个礼。
秦战放下东西,对小竹也分外的和气,先客气的寒暄了一阵,然后才注视着赫千辰问道:"公子在庄里可还住的惯?"

拾全庄庄主一大早的亲自送早膳上门,就只是为了问他是不是住的惯?赫千辰垂眸看着桌上太过丰盛的早点,却好像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多谢秦庄主关心,身上的毒已祛,我看明日我就该回千机阁了。"
"公子不多留几日?庄里有哪里不合心意的,老夫一定叫人改。"秦战看来有些着急,要不是知道赫千辰好洁,他差点就要上前亲自替他摆放碗筷。

秦战这样的姿态,就连小竹都看出来他有话想说,有事相求,赫千辰自然更不用说了,示意小竹替客人沏茶,他只是淡淡的笑,并不接话,秦战这时候却哪里有心思喝茶,他打算的再好,假若檀伊公子要走,那可就什么都不用说了。

"公子——"他喊了一声,犹豫着怎么说才恰当,最后叹了口气,似乎无可奈何,"老夫的女儿公子该见过了,我家珂雨自前听说了公子的名号便一直想见见你,直到成亲的那天才如了愿,没想到她会说那句话,唉……"

这一声叹气不是没有道理的,先不说喜宴上新娘自己揭了帕子,她后来的那句话也堪称大胆,即便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也没有人在自己的成亲之日,当着新郎的面说要嫁给别人的,之后就更让人叹气了,喜事成了丧事,有人下毒的事还连累那么多江湖同道。

"庄主有何打算?"秦战叹气就是要他接话,赫千辰淡笑着看他,身为拾全庄庄主,这些事情即便发生也不是什么解决不了的大问题,据他所知,那死去的新郎家里已经没有人了,发生如此的意外,也没有人会来找秦战赔命,他在他面前唉声叹气,当然是为了做给他看的。

"幸而珂雨她还没拜堂,只是中了毒,身子有点弱,还有解了毒之后……"秦战好像有些不好意思说下去,一脸惭愧,"解了毒之后她卧病在床,身子还需调理,可就是心心念念想着公子,所以老夫想,能不能请公子去看看她?"
本以为赫千辰定要考虑,或许还会拒绝,不曾想,他却答应了,淡淡颔首,他甚至还笑着问秦战,"既然明日就走,今日我会去看她,庄主还有其他的事?"
见他答应的爽快,秦战反倒觉得意外,细细想了想,便决定把原来不打算马上说的事也说了,免得迟了来不及,"老夫还有个提议,假若公子不嫌弃小女……"

小竹在旁听着,这时候终于明白了,原来这个秦庄主是来给女儿说亲事来的,怪不得一副有所图谋的样子,少爷说留下是为了别的缘故,难道就是为了这件事?不是为了血魔医,是为了秦家小姐?
这下阁老们该高兴了,小竹不敢开口打断。

一直以来赫千辰总是回绝千机阁里面阁老提的亲事,身边虽然有人侍寝,那些女子被唤去回来,却都说没被碰过一个手指,至今为止还是完璧之身,当然这些事只有阁老们知道,想到赫千辰好洁的严重程度,他们都认为该给阁主早日说一门亲,定下了才好叫人放心。

秦战虽然不明内情,但他知道赫千辰身边没有陪着的人,话说出口,就一直在观察赫千辰的反应,却见这位千机阁阁主只是笑了笑,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既不赞同也不反对的,碰也没碰桌上的各式早点,端起他自己打来的茶盏,饮了一口茶,"庄主的意思我明白,此事……我会考虑。"
原本以为希望渺茫,听到这么一句,秦战简直欣喜的不知说什么才好,他还当檀伊公子会一口回绝,如今这句会考虑,已经给了他大大的希望了。
秦战离开的时候喜形于色,小竹却满脸不解,"少爷喜欢那个秦家小姐?"想起当时她当众说的那句话,小竹觉得她胆量不小,难道说,少爷其实喜欢的是大胆的女子?

赫千辰起身,走到敞开的门前,看着外头的暖阳,像阳光那般暖的话音被风吹进房里,"你们不都要我娶妻吗?这会儿我要考虑了,你又担心什么?是不是喜欢,看了便知道。"

话音含笑,小竹听了却直挠头,他总觉得事情不是表面看来的这样,也许本来是一件简单的事,但这事如果是发生在少爷身上的,那就绝对简单不到哪里去,少爷会这么轻易答应考虑?那简直就像湖里的鱼不游泳了,都去天上飞了一样。

赫千辰站在门前,目光不知落在哪里,静静的眸色里透出如水的光,他突然想到,假如他答应了娶秦家小姐,酒宴之时不知该不该请赫九霄,论起来他总是他的兄长,但已决定了从此互不相干,似乎又不必如此。
小竹在旁记着他说过明天就离开,便开始准备行装,幸好此地离千机阁不远,回去也不会太久,赶路一日就到。

拾全庄里,众人的毒都解了,要留的留,想走的走,如今还在庄里的人不算太多,想留下多看几眼檀伊公子风采的也不是没有,当然也有不少是为了血魔医的,留在庄里的女侠不少,其他人各怀心思,也都会有意无意的往那两人所居之处多看几眼。

拾全庄另一头,赫九霄站在阳光下,柔和的日光将他整个人都镀上一层金芒,他负手看着脚下,身上冰寒之气依旧,只看背影便是无人敢上前的彻骨冰冷,要是有人随着他的目光再去看看地上,大概还会惊叫一声。

地上有一只人手,它正在爬,一截断肢,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五指为足,如虫类一样的拖着它的"身体",在散发妖邪异色的男人脚下,张开五指如蛛,"行走"自如,这样的场景太过诡秘,但发生在血魔医身边,再诡秘奇异的事似乎都成了理所当然。

冰御是早就看习惯了,起初他也会惊骇,时日久了终于对各种稀奇古怪的事都麻木了,眼下他甚至还觉得那只手长的不错,起码比起赫谷里摆在药舍的那些残肢断臂都要好看的多,"谷主,有下落了。"他看着那只玲珑手继续"走",口中禀报。
"在何处?"赫九霄的衣袖动了动,玲珑手就立时不动了,以古怪的角度停住了动作,直立的断肢五指往上,五个指头如要抓握什么,做出向天空挣扎的样子。

似乎能令人感觉到它的愤怒,手指拼命使力,却怎么都无法移动自己,在光里落下一道阴影,仿佛正在叫嚣,发出无声的怒喝,此时天色很好,暖意融融,冰御却忽然觉得身上有点冷,于是纠正心里的想法,还是药舍的残肢断臂好些,这样的一只手……
冰寒的目光扫来,在春日暖阳下显得尤其冰冷,冰御立时回过神,口中连忙回道:"有人擒住了它,为了归属问题,有几方势力在争夺,谷主是不是要去看看?"

赫九霄眼神望向远处,任凭玲珑手继续无用的挣扎。冰御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别人总以为谷主性格乖僻古怪,冰冷不近人情,好像又喜欢把折磨人当做乐趣,就像自己,原本也以为谷主一直如此,但谷主毕竟是个人,是人就有感情,自从救了檀伊公子之后,这点似乎就更为明显了,会耗费内力去救人,不像谷主的做法。
以前,谷主是不会这么出神的,也不会听到想要的东西在哪里之后一点都没有反应。
"明日启程。"
终于,等冰御又候了一会儿,听到了赫九霄的吩咐。
赫九霄先前在想什么?连他自己都觉得很奇怪,他在想赫千辰,一个他以为已经死去,却又再次出现,变得有些不同的弟弟。

他能亲眼看着赫无极去死,他就坐在一边,等着他死,但赫千辰……这么多年过去,他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乎他的生死,见他活着却觉得释然,那个才五岁便会看透人心,只有面对他才像个孩子的千辰,还活着。
看来对人总是那副温和平静的样子,却会对他疾言厉色,不让人接近,却握住了他的手……

春风轻缓,带起紫金锦绣的衣袂,飘落一点柳絮,赫九霄的思绪似乎又远离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冷酷如冰又毒艳似血的血魔医总是喜欢站在阳光下,他站在光里,垂眸看着双手,双目微阖,心里好像也被春日的阳光洒下了几点金芒,那种感觉……似乎叫做暖。


倾辰落九霄 卷一 第十五章 擂台
章节字数:3766 更新时间:10-07-27 00:32
第二天,拾全庄里失去了原来热闹沸腾的气氛,这回的热闹在路上。

人气鼎沸,人声喧哗,来来往往的人群,让宽敞的官道有一半显得像个集市,热闹的有些异常,赫千辰准备回千机阁,半道上却见了这等奇异的景象,不免疑惑,那些来往的人多是江湖人,看来离此地不远该有什么热闹可看,他不爱热闹,却不想有人阻了他的去路。
"忘生。"他喊了一声。
马车后面,马背上的人倏然消失不见,在人群里失去了踪影。
赫千辰坐在车里,拿着催他回去的纸笺,想到拾全庄,想到他原本留下的理由,眸色里掠过一丝无人看得懂的神色。
前一日他已去看过秦家小姐,还没来得及给秦战回复,千机阁就有人来催他回去,看来是已收到消息,知道拾全庄里出了事,只一日时间,已经派人来催了几回。

秦战拼命想挽留,知道拦不住,也只能让他离开,赫千辰离开,庄里其他人还留着做什么?便也都走了,赫九霄则更早一些,无人知道他是何时在房里消失的踪影,总之等秦战前去找他的时候房里早已无人。
"少爷觉得秦家小姐怎么样?"忘生还没回来,小竹坐在对面,拉开了帘子对外探头,装着若无其事,频频往外打量,眼神却时不时的转回来看赫千辰。

看到这么一个孩子,在窗口露出这样的神色,有人经过忍不住口中发出噗嗤一声,那人一身黑衣,披散着发像个江湖浪子,他经过马车的窗边,有意无意的对上了赫千辰的眼,没和其他人一样愣神驻足,却嘻嘻一笑。

"这里怪人真多。"等来等去等不到赫千辰答他,小竹只能自言自语,赫千辰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方才那一眼,确实颇为古怪,似乎含着某种奇特的意味,虽然在笑,那眼神却似告诫,又似含着些感慨。
正在这时,忘生已回来了,"阁主,前方设了擂台。"

有人看到忘生来去无影,警觉的朝他们一行追来,拦在马车前喝问,"来人是谁?前方林子里是胭脂楼在……"话没说完便有人打断,"什么胭脂楼,我们图煞门难道不是其中之一!"

"你们想做什么,大娘才出门就被人挡着路,你们这些人难道拦路抢劫不成?!"柔柔的话,低沉的嗓音,半是嗔怒半是抱怨,这话听来明显就是那位妙人李大娘,显然也是被拦住了去路。
这里确实热闹,热闹的让赫千辰皱眉,小竹知道他不喜欢,连忙捧着茶递过去,"少爷,我们要不要换条路走?"
"换去哪里,不经过这条路,除非往天上过。"赫千辰摇头,这条官道是他回去千机阁的必经之路,要换走其他的路是不可能的。

"那就过去吧,他们总不敢拦着少爷的去路,就算天上有路我们也不走了,照着少爷的身份,只有他们让我们,哪有我们让他们的道理!"小竹哼了一声,看到远处那些大汉拦下路人一一辨认,放过百姓又查问江湖人物的身份,心里不禁有气。
"去吧。"知道他按耐不住,赫千辰抬首示意,小竹年纪还小,却已有了一身不俗的功夫,所以他才会带他出来。
"是,少爷!"带着欣喜的话音落下,小小的白影已经跃出车外,外头霎时响起几声招呼。
"这不是檀伊公子身边的小竹吗?"李大娘一声喊叫,骤然间外面的其他声响都没了,不管是盘问的,拦路的,着急上火忙着赶路要找人打架的,全都停了动作没了声响。
"大娘!"小竹叹了口气,感叹没了他发挥的余地。

檀伊公子?檀伊公子竟然在此?!随着小竹的来处,众人的眼神全都落到马车上,素色的车帘,皎如月天的颜色,微风带起的时候能看到里头一抹淡青色的身影,似乎侧首回望,里面的人没有说话,马车停着,被牵住的马在地上踏着嗒嗒声,他们分明什么都没看清,什么都没听见,可当他们注意到那个马车里的人的时候,却谁都相信,那确实是檀伊公子。

也许是因为那股从里透出的静,那种流动飘逸的气息,随着纱帘轻拂,有种令人心安舒适的暖意,这样的人即便不是檀伊公子,又能寻常到哪里去?这样的人又何必冒充别人之名?
所以他只能是檀伊公子,不会有错。

知道是千机阁阁主经过,谁敢还拦着,无人敢盘问,不光是赫千辰,李大娘等一干从拾全庄里出来的贵客,全都被恭恭敬敬的迎了过去,原来这里的擂台已经聚集了很多江湖人士,武林中虽然多是男人,但好像男人也有凑热闹的喜好,这回是为了一匹马。
在场的人很多,不乏江湖名士,自然也有排的上名号的大门派,若非如此,也不敢在官道上拦下路人查问身份,他们担心会有人闹事砸场,破坏了这次的比擂。

马车一过去,赫千辰几乎立时就察觉了一道目光,他拉开车帘,引入眼中的是满满的人群,或坐或站,有的聚集有的独自一人,在人群里他却谁也没看,他先看到的是一顶红轿,血红的颜色,在光下幽幽的散发诡秘的冷意,那道目光不用说,是从轿子里投来的。
"少爷,怎么血魔医也在?"小竹低低问了一句,他几乎已经认定那个血魔医对他家少爷有所图谋,不然怎会这么巧?不见的人人都要去千机阁,必定要经过这条路吧。
"你来问我,我又去问谁。"赫千辰觉得好笑,只是同路巧合罢了。

他如此觉得,却不知他和赫九霄在旁人看来早有古怪,有人在拾全庄里已经无意中看到赫九霄一清早的去了他房里,两人关上房门许久之后才见赫九霄出来,那人不得不猜测,血魔医已经为檀伊公子解了毒,如今还要单独去找他,是为了什么?

想到檀伊公子答应的承诺,再联想到血魔医的为人,那种种将人心玩弄在鼓掌间的手段,也不由得不叫人猜想,若是血魔医不要千机阁为他做什么,他会对檀伊公子提出什么要求来?
这些赫千辰自然不知道,即便知道也不会去在意,他没有吩咐继续启程,而是命人停在了林子里,离擂台较远的一处空地。

"窈娘!你为何一心一意要他?今日我来,是为了你!但他不是!不是为你啊!你要再做梦到几时?"擂台上,一个三十多岁的文士打扮的人满脸愤怒,仔细看还能发现他眼中的妒意,那眼神从血红的轿子上望着台下,落在一个身着白衣,看来清冷,却又在顾盼之间流转出风姿荡漾的年轻女子身上。
窈娘这个名字如今差不多无人不知,就算当初堇画阁不是闻名于江湖的大门派,如今也在牵扯上血魔医这个名号之后传扬于江湖。

堇画阁窈娘声名远播自视甚高,因好奇血魔医而自称得了心头烦闷的病请他来医治,没人能逃过她一个眼波的诱-惑,想俘虏血魔医的结果却是她拜倒在他脚下,侍寝三日之后被弃,本来高傲的窈娘竟成了**形骸缠绵床榻无男不欢的荡妇,心烦是没有了,一代侠女的名声自此东流。

过去的窈娘如今已与往昔不同,她娉婷一笑,那笑却不是对着那个人,而是冲着那顶红轿,说不尽的风情放-荡,谁也想不到一代侠女会成了今日这样,台上的人见此情景怒吼一声,朝着擂台另一边的对手一剑扫了过去。

含怒而发,威力自不可挡,台上两人立时斗在一起,原来这次设擂台是为了一匹传说中的神马,传说这匹马不是凡人骑过的,据说通灵性,能听懂人言,还和一个什么宝藏或是秘籍有关,内情还不明白,光是有人发现了这匹马就已经引起骚乱纷争,先不管它牵扯的是宝藏还是秘籍,总之不能让别人夺了去,为了这,有意想得到的人为了公平,特地在此设了擂台。

那文士打扮的人是为了窈娘,胭脂楼的楼主一向与窈娘不合,自然也要来,其他还有什么图煞门、华修派、伽蒙宫,都已派了人来,多不胜数,更别提其他各方武林人士,可以预见,为了一匹马,今天将要引起一场血战纷争。

那两人在台上打,不少人却对着台下看,不是因为台上两人交战不激烈不精彩,而是因为台下有人更让人瞩目,远远的那辆马车里听说坐着千机阁阁主,另一边血红的轿子里当然是血魔医,正想乘着这个机会多看几眼,那顶血红的轿子上忽然荡起一片暗红的涟漪。

轿帘还在风中拂动着血色,人影已经落到台上,他一站定,台上的人立时就慑于他的寒意冷厉,先前还打得难解难分的两个人竟然不约而同的停下手,转过身,看到眼前站的人,无法控制的倒退了几步。
"血魔医?!"

从那顶红轿里出来的人还能是谁?落到台上让人觉得瞬间步入幽冥,站在他面前就像面对着一大片能将人毒死的冰寒毒刺,那种犀利和妖异冰冷的感觉同时并存,就算从没有见过他,他们也都能肯定,他就是血魔医。
"动手吧。"连话都不愿多说似的,他伸出手邀战,这三个字却不像邀战,而更像索命。
他是为了谁出手?为了什么出手?难道会是为了他曾弃之不要的窈娘?就算别人不信,窈娘却是信的,分外欣喜的娇声呼喊,"九霄——"
赫千辰坐在马车里,皱了皱眉,就在此时,窈娘话音刚落下,又响起一声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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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看留言发现很多亲亲都很急啊,偶只好多发一章咯,晚上再接着发,呃。。。难道算三更?望天~~~大家表急哦,豆腐快来了,暧昧的暧昧将有所突破了,这次的兄弟,人家想写从兄弟情化作JQ的故事,所以先来点暧昧暧昧啊~~~太快的感情,偶总觉得莫名其妙呢~~~~~么么╭(╯3╰)╮稍安勿躁哦

倾辰落九霄 卷一 第十六章 触动
章节字数:4024 更新时间:10-06-09 23:12

没有人看到血魔医是怎么出手的,只见一阵寒芒,那个文士原来的对手骤然倒地,他想保命就先行出手,结局却是如此,血溅三尺血流成河,怎么形容都不为过,没人知道他究竟是被伤了什么地方,能流出这么多的血,多到流淌着将整个擂台染成血红。
等有人把他的尸体拖下去,才发现他身上竟然无处不是伤口,每一处都是血脉汇聚的地方,每一处都要害,血魔医用了什么招式什么兵刃,竟然没有一个人看清!

窈娘看到赫九霄出手,娇声呼唤,可惜台上的人依旧冷若冰石毫不理睬,就像他们从未认得,从没有过任何更深的接触,他杀了人,垂首看着地上的血,那表情没变,还是那么冷,却奇异的令人错觉他是不是在笑,那笑无形无声,叫看见的人以为自己在这瞬间已经死了一次,由心里到身外死过一样的阴寒。

就在刚才,赫千辰听到窈娘的那一声叫喊忍不住皱了眉,如今,看到赫九霄这样的笑也忍不住皱眉,这根本不是笑,也不是寻常人会有的表情,更不是他曾见过的那个九岁的兄长对他露出的笑。

他知道赫九霄做过什么,也知道他杀过多少人,可直到此时,看到在人前的他,看到他人眼里的惧怕,他才忽然想起,他不知道他之前是怎么过的,他离开赫谷之后,赫无极,他们的爹,是如何对待赫九霄的?当时就要他杀人,那后来呢?九岁的他学会杀人之后,还被教会过什么,要求过什么?

今天的赫九霄,还是不是当初的赫九霄……无声的叹息,赫千辰收回目光,眼神落在自己的手上,握过他的那双手和常人有着一样的温度,却不知为什么令人觉得有种无形的寒气,冰寒的不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还有谁?"擂台上,赫九霄站立的姿势不变,不同的是脚下多了满地鲜血,他就站在正中,那个文士呆呆的站在一旁,看着眼前俊美妖异到能吞噬人心的脸,什么嫉妒愤怒,此时全都没有了,眼里只有恐惧骇然绝然。
他蹬蹬又倒退几步,因为脚下粘稠的血滑倒又爬起,一身血腥满身狼狈,指着台上的人挥着剑又冲了过去,像是吓得疯了,"怪物!你不是人!你是怪物!"

噗——血溅的声音,这一次却是人头滚落,无头尸体兀自挣扎往前了几步,轰然倒下,倒在地上那片粘稠的猩红里,台上只有赫九霄一人了,踩着脚下的血,他的脸上还是没有半点表情,不管是被人叫怪物也好,动手也好,神情自始至终没有变过。
台下的人忍不住颤抖,他们来这里是为了得到那匹马,从它身上得到宝藏或是秘籍,是为了让自己活的更好,不是为了死,和血魔医争夺,不吝是寻死。

很多人是怕死的,但有更多人想到可以得到财宝秘籍,心里热切就盖过了心上的恐惧,仿佛是被台上的血色猩红所感染,红了眼的人聚集着冲了上去,长剑、暗器、链锁刀、乾坤棍,各种兵刃一起朝着赫九霄击了上去。

赫九霄毕竟是个人,不是利器击打在身不会死的怪物,人群涌上包围,退路被掌风堵住,他必须避开才能迎敌,但他一避,势必会露出破绽,那些长剑、暗器、链锁刀、乾坤棍势必会落到他的身上,面对汹涌而来的人群,他骤然往上跃去。
上面却还有一支火雷箭在等着他。
他能怎么办?
当他出现,所有人就知道,要想得到想要的东西,除非血魔医放弃不要,他还活着,没有人还有希望。

难道有他在的地方就难免有人为他疯狂?这是恨,恨他为什么要和他们抢夺,赫千辰皱起的眉越来越紧,他看到火雷山庄的火雷箭,那箭不是普通的箭,触人即爆,足以将一个人炸成血块甚至碎末,赫九霄却还是迎了上去,他为什么不躲?为什么不反击?
"少爷!"小竹惊呼,一道青色的人影已经跃了出去,如电光投向擂台之上。
就像没看到将到门面的火雷箭,赫九霄的速度不减反增,就在电光火石之间,火雷箭将要沾到他身上的时候,箭的方向,居然自己倾斜了?!
于此同时赫千辰已到台上,他所跃的角度却恰恰将要撞上那枚火雷箭!

火雷山庄火雷箭,万无一失,何时会自己偏移目标方向?!那些人还来不及诧异,便看到人影一闪,他们面前的血魔医拉着什么人腾跃而起,各种本来袭往他身上的兵刃同时遭到一股巨大的力量,他们的手几乎要拿捏不住。
"不好,快躲!"手腕剧痛,有人看到那枚火雷箭往空处投去,大叫一声,连自己手腕的伤势如何都顾不上看。
轰然一声巨响!惊天动地!

整个树林,整条官道都在震动。被爆炸的威力波及,擂台边的树木哗哗直响,动摇的如要倒下,残枝落叶仿佛被雷云所卷,顷刻之间,所有在旁观战的人都被巨大的气浪扫到,一个个跌坐在地,马匹的嘶鸣还有人声惊恐,现场一片慌乱。

等一切平静下来,原来站满了人的擂台上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不光是人,连擂台都已不见,地上只有大片的木头碎屑,和遍地的血迹,那是之前擂台上的血,还是血魔医的血?方才掠来的人影又是谁?
"你们炸死了千机阁阁主!"李大娘从地上站起来,没有兰花指,没有柔和的语调,这句话的力度比起方才的火雷箭也毫不逊色,惊住了在场所有的人。

"什么?死的分明是血魔医,千机阁阁主他不是在……"朝马车的方向一指,却见一个白衣小童惶然悲愤的站在马车前,颤抖哭泣的连话都说不出了,那情景怎么看,都如李大娘所言。
"怎么可能?檀伊公子为什么要救血魔医?"
"不对!炸死他的是火雷箭!是火雷山庄的人!与我们无关!"刚才在台上的人连忙辩解。
李大娘冷笑几声,"这里哪有火雷山庄的人?"
没有火雷山庄的人,为何会有火雷箭?
人群呆愣,忽然听到有人大叫,"你们的手!"

他们猛然低头,发现他们的手腕都齐齐断去,如用刀削,断了的残肢上露出一截白骨洒下满地的鲜血,刚才不觉,竟是已经痛的麻木!如今看到,就连他们自己都不敢面对这样的伤口,所有人,所有的手,都被削去!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凄惨嚎叫,在混乱之中一起响起,那是颤抖惊惧恐怖的叫声,血魔医,血魔医难道真的是魔?他是在何时,用的什么,如何断去他们的手?!
这样的人,真的会被轻易炸死?

与光明相对的是黑暗,黑暗之中有两个人的身影。赫九霄当然没有死,赫千辰也没有,他们甚至没有受伤,当时发现去势不对,赫千辰险些来不及躲避,却被人用手一拉抱住了他的腰,倏然往下落去,几乎是在同时,火雷箭撞到擂台,本以为他和赫九霄会落地之后翻往侧边躲避火药的威力,没料到,他们那一落,居然落到地底。

没有人想得到,这个擂台之下居然会有一个机关,不知是怎么触动了机关,还是有人算准了时间打开机关,他们在爆炸的同时掉入地下,头顶上响起震耳欲聋的响声,然后就是机关齿轮转动的声音,他们掉入地底的机关陷阱里。
听得见上方安静之后传来的人声嘈杂,他们的喊叫外面却仿佛完全不知,就在那堆擂台的废墟残骸之下,在那些碎木血迹下面会有这么一个机关,谁也想不到。
不能出去,赫千辰并不着急,他和赫九霄总不会被困在地下一辈子,刚才受到爆炸的冲击,暂时可以先休息一下,他闭目调息,身边的人却突然开口。
"你想救我。"赫九霄的话音在黑暗里听来很近,他其实就在赫千辰旁边,从他身上飘散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和药香混合的味道。

赫千辰睁开眼,他没有回答,赫九霄的话却没有停下,"虽然说了此后互不相干,但你还当我是你的哥哥,不然不会停下马车,这件事本来与你无关,你不必牵扯进来,你对那匹马没有兴趣,你来这里只是想看我会做什么,关于这匹灵徵马,你当然早就知道。"
千机阁怎会有不知的情报?何况这匹灵徵马还牵动那么多人,赫千辰还是没有回答,等于已是默认。

赫九霄对他的默认不知露出了什么表情,在没有一丝光亮的黑暗里赫千辰无法看见,身边的气息却像是有了些许起伏,难道他在笑?冰冷的如同能将人心冻结的赫九霄,血魔医赫九霄,是不会笑的。

可赫九霄确实在笑,在黑暗中无人看见,他的嘴角牵起了一丝细微的弧度,即便再细微,再难以察觉,那毕竟还是笑,与站在擂台上看到脚下鲜血不同的笑意,当赫千辰为他焦急,从马车里跃到他身旁,想替他格挡去他人兵器的时候,他的这个弟弟不会知道他的心里是什么感觉。
他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

那种发自内心,从心里暖起来的感觉让他的唇边不自觉的牵出弧度,他视人命如玩物,可以坐视任何人的生死,这些所有人都知道,他也以为自己可以谁都不在意,可赫千辰毕竟是他的弟弟,他看着他长到五岁的亲弟弟。

所以当看到赫千辰朝自己跃来,看到他脸上不自觉露出的急怒和气愤,那种细微的……关切和紧张,他的心里就涌上一股说不明的滋味,那感觉就像他站在阳光下,阳光洒落,从身上到心底,麻木了的每一个部分都活了过来。
当时火雷箭就要沾了他的身,不管他是不是自己能够躲避,他的手已先伸了过去,揽住了他,将他带离危险,他的动作比他心里的想法都要快。
千辰,你我都姓赫,你毕竟是我的弟弟,我以前怎么会以为我能毫不在意?侧首看往身边,赫九霄还在笑,那笑无人看见,便也无人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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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想去还是加了个P。S~~~~╭(╯^╰)╮谁说文文慢热啦,都拉出去非礼~~~~明明是大家的耐性都变差了,=。=才十几章总不能滚床单吧,那啥的,韶华一醉都要二十多章才动心动情涅,这里的两只才刚见面,才十多章哦,一见钟情就开始罔顾血缘这种,偶会很囧的啦
米有光明正大的吃豆腐,但是豆腐处处都在哦~~~~接下来,下章预告,CJ的。。。无比CJ的,抱抱,嘴对嘴。。。=3=

倾辰落九霄 卷一 第十七章 被困
章节字数:3470 更新时间:10-06-10 13:09

赫千辰当然也不知道他此时的表情如何,他只知道他们被困住了,这个陷阱不知是针对谁一早设下,也许是他,也许是赫九霄,如今他们掉了进来,虽然不死,却也不知设下陷阱的人想要什么,里面一片漆黑,连一丝风都没有。

"你救过我一命,我想救你,这样才能两不相欠。"他没有反驳赫九霄的话,知道先前的沉默已经透露了太多他的想法,在黑暗里叹了口气,微微有些无奈的笑,"你就当我不是为你,我只是不想见到人多欺少。"

擂台原本该一一对阵,赫九霄连杀两人虽然不该,但都是他人先动的手,后来有那么多人一起冲上去,那显然是被鲜血和恐惧冲昏了头脑,当时看到他站在台上对敌,看到他那样的表情,不知怎么忽然想起很多。
就像此时,他和赫九霄离的不远,他甚至能听到他的心跳声,他就在他身边,他却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他的这个哥哥比起儿时他所记得的,更冷,更沉,更不像个活人。

像是对什么都毫无感觉,给人乖僻嗜血印象的血魔医,竟然会出手救人,别人定是要不信的,当时他的感觉却是惊讶,面对危险的一霎那,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已经被人抱住,带离危险。
他们是兄弟,从没有像当时那样感触深刻过。

抱住他的人胸膛是热的,身上也是热的,太久太久没有接触过人,赫千辰只觉得有些陌生,胸膛的温度和紧扣在他腰上的手臂,乍然间时光似乎回到过去,没有人敢接近的他,只有他的哥哥赫九霄会冷沉着脸若无其事的牵起他的手。
血魔医赫九霄,这原来只是几个在纸张上的字迹,不管他去到哪里,他都可以避开他,但一旦见到,才发现想要做到形如陌路,并没有说的那么容易。

只看眼前,如果他不想救人,他不会在这里,他应该还在马车,看着这场江湖纷争的场面,而后命人驱车离去,可眼下的情况却是他和赫九霄对坐在黑暗里,为自己救对方的理由而冥思苦想。
突然觉得好笑,笑声激起阵阵回响,这是赫千辰的笑,清朗的笑声引来赫九霄的一问,"在笑什么?"
"笑我们两个。"赫千辰这么答了一句,没有说清楚。
然而赫九霄却像是知道他的意思,"我找不出不救你的理由。"赫千辰就那么跃了上来,就要撞上那枚火雷箭,他怎么能不救?

"我们都自视过高,自以为与人不同,能将血脉相连的关系斩断,如今看来,你我都太自以为是,要是真的毫不相干,我不必救你,你也不会救我。"叹息似的笑,笑的是他自己,也是在笑赫九霄。

不论赫九霄有怎样的名声,是人就难免有感情,何况亲情还是一出生便有的,赫九霄可以杀人无情,救人如魔,再冷酷再如冰,就算冷着脸什么都不说,关键时刻还是救了他,第一次是耗费内力为他驱毒,这一次当然也不只是纯粹好心,要说血魔医会有那么善心,恐怕谁也不信。
他救他只因为他是赫千辰。
"终于不再辩了?"赫九霄问他,明白赫千辰已经放弃解释这一次的行为,也不再给彼此相救找理由。
"嗯。"赫千辰靠着身后不知是铁是石的地方,合起了眼,拖长了话音应了一声,还辩解什么,他不是喜欢逃避的人,何况只是认个兄长。

他嗯出来的这一声,已经不自觉的带着放松,不知他自己有没有察觉,赫九霄也和他一样靠在墙上,没有起伏的话音在黑暗里响起,听来却隐约有些和缓柔和的迹象,"我若不是赫九霄,你不会跃上擂台,要不是因为你是赫千辰,我也不会管你死活,我们都知道。"

到这个时候,赫九霄要是还看不出自己心里的真意,他就不是赫九霄了,血魔医虽然不是以智谋应变闻名的檀伊公子,却绝对不是迟钝的人,况且他还是赫千辰的哥哥,同父同母所出的兄长。
他喜欢有这个弟弟,在人世间还有人关心的滋味,一旦尝过就不想放开,那阳光般的暖意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有这么一个弟弟,比没有的好,好的多。

两人不再说话了,在黑暗里赫千辰的笑早就轻下,没有再交谈,但气氛已经略有不同,好像谁不说话都没有关系,只要那么坐着,缓解爆炸威力的冲击,恢复体力,其他的完全不必担心。
等赫千辰休息完了,他开始触摸身后密不透风的墙,在他摸索的时候赫九霄明白他的意图,敲着身后的墙发出一声金属的回响。
"是铁制,没有人来,我们就出不去。"
"你最近得罪过什么人?"赫千辰不说其他,先问这句。
如果是别人问赫九霄这个问题,绝对不会得到回答,可现在问的是赫千辰,赫九霄想了想,然后答道:"没有。"

他的话音还是透着冷,但听的出语调比起原来轻快一些,那种改变放在别人身上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出来,可对血魔医赫九霄而言,这样的转变已经能叫做轻快。所以赫千辰对他还是稍显冰冷的回答并没有什么不满,"我看不是没有,是太多,根本算不过来,你也没有在意。"

再多人恨他怨他,被记被怨的人都没有感觉,这大概会更让人愤怒吧。赫千辰呼出一口气,皱眉,他还是不确定这个陷阱针对的是他还是赫九霄,赫九霄固然可能招人怨恨,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他身在千机阁,他知道许多人的秘密,而知道秘密的人,总是容易招来麻烦的。

每当赫千辰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就会先放松自己,皱眉是下意识的反应,但他一皱眉,别人看见这样的他,总会觉得有股流云缱绻的雍容和倦意,但他自己并不知道,他微微皱着眉,那样淡淡的眼色,沉稳的样子,沉思的时候引去多少女子的心,他完全没有理会过,他也不知道他身上那股温和清雅的倦淡里,还隐着一丝挑动人心的意味。

赫九霄自然没有看见他的这一皱眉,但他听到那一声吐息,像暖风拂过,空气中多了一丝流动,地下的陷阱不大,只容三四个人,他们两人落下就占了一半地方,似呼气似叹息,那一声就在赫九霄耳边,似有若无。
"怪不得人说檀伊公子……"赫九霄说到这里忽然停了,赫千辰不得不疑惑的看着他所在的方向,在黑暗里问道:"什么?"

赫九霄不知该如何形容,传闻所指的种种也好,方才的那一声叹息也好,这时候他很确定,只要赫千辰愿意,就连男人都会为他动心,和他一样,许多人都知道,他血魔医再如何折磨对方,也总有人愿意奉上自己的一切,不论男女。看来他们兄弟两,都完全继承了那所谓的妖狐族的血统。
"怎么不说了?"赫千辰的话音弱了些,吸了口气,他觉得自己的思绪有些混沌,在黑暗里待久了,连时间的流逝都不知道。

赫九霄发现异样,跃到高处探了一探,衣袂翻飞的声响在赫千辰耳中听来却像是很遥远,他自己也发现不对,这陷阱很深,他们两人落下之后只顾交谈,没有查看那机关,万一……
"上面也一样。"赫九霄落下,冰寒凝结在脸上,赫千辰闻言立时明白,也慎重起来,"一样密不透风,这是要我们死,不管是冲着你还是我。"
空气用完,不用花费任何手脚,他们即便有再高的武功修为,也只能闭目等死。

想到这里赫千辰再不迟疑,空间里划过嘶鸣声,如同被什么割开,那是他的兵刃,一条细如发丝的金线,蛟蚕,以千年寒铁为食,吐丝而亡,聚丝成线,这股金线看来虽细,其锋利的程度却不下于任何一样宝剑名器,甚至比任何宝剑名器都来的更坚韧更犀利。
跃升而上,蛟蚕丝缠住了机关开合的地方,赫千辰掌上金丝缠绕,将自己悬挂在半空,蛟蚕丝的另一头如有自身意识,蜿蜒而去,寻找空隙可以把机关扯开。

赫九霄不知在做什么,赫千辰听到脚下不断有隆隆的声响,像掌力运到极致,破空无声,却又在掌风击到壁上的时候发出的击鸣声,声声震耳,震耳的声响里居然还有种确实有什么被撕裂的异动,他在猜测,手中发力却没有歇下,等他警觉,呼吸已经难以为继。
他不得不放手,张口极力喘息的同时,窒息的感觉却越来越明显,身上一沉,往下坠落。

往下跌落的身影被赫九霄接在手里,赫千辰像是知道他会接住,只是在被抱住的时候无奈的说道:"枉费你我一身功力不俗,竟要……"他在努力呼吸,"竟要死于这个……"
"谁说我们会死。"赫九霄打断他,赫千辰运力耗费太多气息,连说话都难以连贯,他却像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一手抱着赫千辰,理所当然的断然说道:"我不会让你死。"

赫千辰轻笑,他倒是不怕死,只是窒息而死并不好受,吸进的空气完全不够他维持清醒,他不知道自己看到的黑暗是原本的黑暗,还是他已经双眼发黑,他甚至觉得已经连呼吸都做不到。
"张嘴。"突然间听到赫九霄的话,那带着些命令意味的话音还是冷冷的,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下颚被抬起,赫九霄的唇已经毫无征兆的覆了上来。


倾辰落九霄 卷一 第十八章 兄弟
章节字数:3446 更新时间:10-06-18 14:02

他只能张口,压在他唇上的力道不轻不重,齿间好像被什么碰到,温温热热的,然后气息涌来,恍惚之间胸肺里的停滞被激起,呼吸间全是赫九霄身上的味道,淡淡的血腥味和药味,混合到一起,仿佛是冷淡又透着浓烈。

被赫九霄抱着,他眼前只有黑暗,心口在跳,因为即将窒息又接受到空气而急速跳动,身上很热,那是托住他身体的臂上传来的热,还有唇间齿间的热,他的哥哥总算还是个活人,还是暖的,不知为什么,在这时候他想的是这些,莫名的感慨。
多年来没有让人近过身,这一番拥抱这一次碰触,为了渡气而唇齿相依,他心里除了感慨,还有些说不明的滋味。

一手掌风往外推动,一手抱住赫千辰,赫九霄为他渡气,方才无意中碰到他的齿,扫到一股清淡的气息,唇下的柔软令他不自觉的想到儿时,此刻被他抱着的好似还是那个五岁的赫千辰,尽管如今的他在江湖中声名显赫,位居阁主,看来很冷静很沉稳,遇事也绝不慌张,甚至令他觉得理智的过了头,完全不顾及自己,令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他确实是他的弟弟,就算长大了,也还是他的弟弟。

一边渡气,一边就嗅到他身上透出的淡淡的气息,轻暖的像是抱着一缕云絮,他见过他的身体,也摸过,清楚他的武功深浅,他知道赫千辰一点都不弱小,甚至比大多数人都强大,但此刻在他怀里,半点都不弱小的赫千辰却让他涌上微微的怜惜。
即使可能会死,他怀里的人都没有慌张,这种冷静淡然,甚至是对自己生死的漠然,是怎么来的,经历过多少,才会有?

他这时候才忽然想起,他一直不知道赫千辰是怎么到了千机阁的,在这十八年间他是不是一直都在千机阁,是不是有人知道他的能力,会不会遇到麻烦,怎么解决,又是怎么成为阁主,他不要任何人相伴,命人端了水备了帕子,日日拂拭那根本没有的尘埃,时时刻刻都不愿被人碰触,那样的他,活在世上,是什么感觉?
还是和自己一样,没有感觉?

须臾间想起太多,仿佛是口中的浅淡和暖太过美好,不经意的,赫九霄在移开唇的时候碰到了赫千辰的舌,只是霎那的碰触,立时就分开了,可那种柔软,却怎么都难以忽略。
赫千辰微微一愣,没去在意那一瞬的接触,这只是渡气。

轰轰的巨响在继续,那是赫九霄每一掌挥出去之后的响动,当他恢复过来听到的就是这样的响声,渡来的气激起肺部的反应,他猛然吸气,这一次居然闻到了泥土的气息,赫九霄已经放开他,他大口呼吸着空气,眼前还是看不到光亮,昏暗之中却已能看得见东西了,那铁壁竟然已经被撕开?!
"你是怎么做到的?"他用手去摸那断开的铁墙,断口犹如是被最锋利的刀切开,那厚度连蛟蚕丝都刺穿不了,居然被切开了。

"我说过,我们是一样的。"赫九霄这一句话意不明,细微的光亮里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赫千辰心口一震,也去看他的手,那双手看来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比常人更冷,更干净,冷净之中透出的力量感甚至令人觉得严酷,那是一双救人的手,同时也是一双杀人的手。
"你……"他忍不住抓过他的手,脑中仿佛瞬间空白,又像是霎时被填满了许多,原来,他们真的一样。

赫九霄重握了一下他的手,示意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发力往墙上挥动,空气里涌起一道锐利的飓风,像是掌风但更为集中,集中的气流冲击到墙上,发出轰然一响,那道裂口变的更大,竟然是气流冲击造成的。

这是赫九霄的能力,赫千辰接触到别人就能感应到思绪片段,他的能力是操纵气,只要还有一丝空气,只要他想,那一丝空气就必须为他所用,气流的力量汇聚起来,不是人力所能及,就和掌力的道理一样,只要他愿意,不必使用内力,只是挥手间就能将人体一切为二。

赫千辰终于明白,为什么擂台上那个文士模样的人会指着他像是吓得疯了,"怪物……他叫你怪物是因为发现你什么都没使用就把人杀了,先死的那个人,身上的那些伤全是由此而来,你用气割开了他每个血脉要害。"

所以血才会那么多,伤口遍布全身,在刹那之间,无人看到他出手是因为他根本不需要作势出手,大气的力量何其骇人,那等若是最强劲的掌风,最锐利的刀刃,更是无穷无尽,用之不竭,后来也正是这股力量,使得那枚火雷箭在关键时刻偏了一偏。

"一个怪物,一个妖孽,倒果然是兄弟。"赫千辰明白之后,无不自嘲的低语,赫九霄还在继续使用他的能力,用不是人力所能及的力量去切扯那已经现出裂缝的铁壁,就算一时出不去,暂时也不需担心被闷死在里面。

铁壁之外还留有空气,这能从外面气流的流动上感觉出来,赫千辰站在一旁,就看他挥掌似的抬手,凝聚如斧的气就会劈入那层厚厚的铁墙上,假如是对着人,假若有人必须面对这股力量,如果不想被切割而死,就必须躲避或是用掌力相抗,但有多少人有那等轻功,又有多少人有那般深厚的内力?世上这样的强人并不多,所以赫九霄真的想杀一个人的时候,那人多半也只能死了。
赫千辰看着他继续动手,他以前并不知道他有这样的能力,就在这时,机关绞合的地方忽然传来响动,喀喀几声。

虽然细微,被关在铁壁陷阱中的两个人却没有错过,赫九霄和赫千辰都没有动,他们都在等着敌方先动,此时此地,情势对他们没有利处,假若那人想要他们死,只需投入更多的炸药,或者投入强腐蚀的酸液,又或者投来无数箭矢,浓烟、毒气、暗器……有太多太多的方法足够让他们重新陷入生死边缘。
唯一的办法是等,对方哪怕只是露出一根头发,只要那人出现,他们在瞬息间将其拿下,才是最保险最有效的方法。
所以他们两人都没有动,几乎屏息静气关注着上面,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也许那人会以为他们已经在里面窒息昏迷,他们站立不动,静的就像里面无人那样,等待。
喀喀的声响再起,那人没有马上打开机关,也可能是开了,但没有揭开上面的门,赫千辰与赫九霄在下,骤然听到一声疑问,"还没死吧?"

他们当然没有回答,那疑问却像是自问,又紧张兮兮的发出几声惊叹,然后好像有些手忙脚乱,链子声和自言自语不知说着什么的声音混在一起,那人倘若就是将他们关在下面的人,恐怕是不大正常,哪有人一边设陷阱害人,一边又这么着急慌张满是关切的。
顶上的门打开了,光亮照入,赫九霄要出手拿人,忽然感觉腕上被按住,那是赫千辰的手,他要他先别动手。

赫千辰这一按保住了那人的性命,那人当然不知道自己差一点就成了屈死的冤魂,他正在努力打开那道机关,等他终于开了,才大大的呼了口气出来,"这真不是人干的活,本少爷快要死了,你们下面还有喘气的没?倒是说一声啊。"

底下还是没有反应,他顿时慌了,"哎,可别真死了啊,你们死了,我可就……"眼底掠过焦急,额上的汗水淌下,他没顾得去擦,用力揉了揉眼,外面太亮,底下太暗,他什么都看不见。

"喂——喂——赫九霄,赫千辰,你们还活着吧?"试探的叫了几声,他心里更慌了,还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样,他就留在这里不去看那什么凤栖楼的花魁了,也就不会去德馨斋买糕点,更不会吃完了糕点然后又喝了茶,这下完了,他岂不是害死了人,害死人也就算了,可下面的那两个不是其他人,是……
眼底的焦急成了惶急,他抹了抹汗,正要准备跃下,眼前一花,两个人影已在近处,他一惊又是一喜,"你们两个狡猾的狐崽子,吓死少爷我了!"
赫九霄眸色更冷,赫千辰的气息也猛然沉下,那人像是知道自己说的不恰当,又低低解释了一句,"妖狐之子不是狐崽子是什么?"
这一句说的轻描淡写,却听得他们兄弟二人神情骤变。

妖狐之子,世上还有谁知道他们的身世?除了赫谷的人,还有谁知道他们爹娘是谁?赫谷的人已死,被赫九霄所杀,千机阁里关系到这件事的所有线索也都被赫千辰抹去,世上本不该,也不会有人能说出这么一句,他却说了,还说的这样肯定?!
那人说了这句像是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见两人都没事,点了点头,"没死,没死就好,总算赶上了。"

往底下又瞧了一眼,他拿袖做扇,挥着袖轻飘飘的落到一旁,擂台的废墟周围早就没人了,人群四散,只留下一地碎木残骸,他脚踩木屑轻点,这一跃不见如何快速,身影却已远在林外,遥遥相望过来,畅声一笑,"赫九霄,赫千辰,从今天起,你们可就要小心啦,我没空时时看着你们,这次的铁壁能破,下次是什么我可不敢说,你们好自为之。"
"来了就想走?"赫九霄的身影如鬼魅,在那人说话的同时倏然闪现,已经拦在路旁。


倾辰落九霄 卷一 第十九章 谜
章节字数:3713 更新时间:10-06-11 22:10

来人看来并不是想害他们的人,但他的话已经引起赫千辰的注意,知道他们的身世,还知道这个陷阱,这个人不管是敌是友,若不拿下问个清楚,他和赫九霄都不能放心,提气而上,他也追了过去。
见他们两人不肯放过他,那人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你们娘亲滟音若是知道你们今天敌友不分,还不得哭死……不对不对,已经死了……唉唉……"

自言自语的话随风而去,赫千辰大震,滟音确实是他们母亲的名字,自她死后世上无人再提她的名字,赫无极手下所有的人都被赫九霄所杀,这个名字就再也无人流传,他是怎么知道?!

"我见过你。"他心里的疑虑越来越重,轻若流云般温和的表情化作深沉,手里的蛟蚕金丝缓缓掌心缠绕,闪出动人又危险的色泽,"你在此之前已经出现在林子里,设下这个陷阱的人,与你有什么关系?"

之前赫千辰的马车经过官道上,有人经过对着小竹笑了一声,又看了他一眼,正是眼前的这个人,黑衣散发,笑嘻嘻的模样,好像世上什么事都没有什么大不了,什么他都不在乎,松松散散一身简单的黑衣却给他穿出了几分潇洒和不羁,像个行走江湖居无定所的浪子,什么都不能让他停留。

赫九霄满身冰寒拦住那人的退路,赫千辰又站在他身前,他一脸伤脑筋的表情,又重重的叹了口气,无奈的一摊手,"总之不是我,倘若是我,也不必再来救你们,不过看来你们不用我救也没事,不愧是狐族后裔。"
只看眼前的阵势他就知道自己出现的时候不对,要不早点来,要不就索性不来,他还是低估了这两兄弟,他们根本不需要他帮忙,他这一来倒是让自己惹上了麻烦。

赫九霄冷哼一声,不论他做什么表情,赫九霄还是冷冷的没有表情,脚下寸步不动,似乎只要他一有异动,立时三刻就会和那块铁墙一样,被绞的支离破碎。他左右打量,赫千辰却丝毫不理,仿佛就在等他的答案,来确定接下来该怎么做,若不是他所想要的,他绝不会阻止赫九霄动手。

"好吧,在下穆晟,无意中发现了这处陷阱,路见不平想拔刀相助,可惜你们都不给我机会,还把我当做歹人,实在是冤枉死了。"开始他说的还像样,说到后面越来越像抱怨,长发披拂着在光下好像微微有些奇异的暗紫,那双笑眼里也不知藏着什么心思,隐隐闪烁,避开了赫千辰的打量。

他说的话破绽百出,前后矛盾,分明知道他们被困,分明是为他们而来,却不直言,看来是知道设下陷阱的人是谁,他却不说,又要他们以后小心,这个人……赫千辰看着他,一直看到他低头咳嗽几声,万分苦恼的时候,才缓缓收起手里的蛟蚕丝,转头对赫九霄说道:"让他走吧。"

"他知道妖狐,知道滟音,也许还知道其他。"赫九霄没有移步,也没有让开的意思,一字一句的冷,妖异冰寒的眼神没有离开过穆晟的身上,被他这样的看人,寻常人都无法直视也不敢直视,穆晟却颇为忌惮似的与他对视了一眼,才低头不语。
穆晟敢对视赫九霄,却不与赫千辰相望。

赫千辰看着他,忽然走近,缓缓的,继续注视着他开口,"放心,只有我的手碰到别人的时候,才看的出人心里藏着的事。"他的这一句完全没有预兆,穆晟猛然抬头,眼里却不是惊骇,而是惊讶,只是小小的惊讶。
"果然,你知道。"赫千辰退后,站到原处,眼底的意味如云海深沉。

原来他这一步,这一句,根本就是试探,是为了看他的反应,而他偏偏一试就给试出来了,让赫千辰确定,他知道他们有和常人不同的能力,穆晟回过意来,又是摇头,"唉唉,就说不该来,早知你们都这么厉害,我还来做什么?"

他这回不否认了,也不多说其他,并不打算动手,却又担心面前的这两兄弟会对他动手,只能小心的两面瞧了瞧,"我承认,我知道很多你们娘亲的事,不过也不能因为这就要杀了我吧?我可什么都没做,我是来救人的!"
他特别的强调,越是强调赫九霄和赫千辰就越是对他怀疑,他的身份不明,说的全是相关他们的娘滟音的事,这个人必定与妖狐族有关。

"你也是妖狐族?是妖?"赫九霄问的话很简单,简单的像几道冰锥朝穆晟投过去,看来不经意,面对他问题的穆晟却有种感觉,对这几道冰锥自己好像只能回答,不能躲避。

"谁说妖狐族的是妖?我明明是人!"他甩了甩自己的衣袖,这回衣袖里却掉出了几盒胭脂花粉,看来收的很小心,似乎本来是打算送人的,见它们掉了他却又完全不在意,当它是垃圾那样随手甩了出去,"妖狐族难道就必定是妖了吗?有些与众不同就不能是人了?你们不会真以为你们的娘亲是狐狸精吧?"

可惜了要送给花魁的胭脂了,穆晟远远瞧了一眼,转了转念忽然又觉得不大可惜,想想那花魁的样子,好像还不如那只野狼招人喜欢,他答的漫不经心,正在走神,蓦然两道视线分别从左右两边射过来,像利箭似的灼人。

"你说什么?"赫千辰原本轻淡的目光此刻真如剑一样的犀利,穆晟说的是他们的娘,滟音,从有记忆开始,滟音这个名字就在赫无极口中,和妖狐联系在一起,妖狐不是人,妖狐是妖,是媚惑人心的妖,所以不能怪他对她做的那些事,只能怪她媚态惑人,怪她长的太美……
往昔记忆纷纷涌来,他去看赫九霄,却见他的神情并不见太过惊讶。

穆晟拿眼一扫,看看他们,又左右张望了下,语速加快起来,"你们还真的信了赫无极的话?那个人的话,怎么能信?要我说,他还是恶鬼呢,该坠入地府的恶鬼……"不知看到什么还是听到什么,他哇的叫了一声,"我先走啦,你们慢慢想,有人来了。"

确实听到远处有人的脚步声,正在往这里走,赫九霄赫千辰听到了,是因为他们内力深厚,功力不俗,可那个穆晟居然也听见了,从方才看来,他的功夫并不怎么样,连交手都不敢,此刻却几乎和他们同时听到远处来人。

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再去看他先前站的地方,人已经没了,如一缕青烟似的投入林中,那速度和他本身的功力并不相当,也可能他就是擅长轻功,远处来人脚步纷乱,似乎不少,其中当先的那一个到了这里停也没停,快如疾风的往穆晟去的方向追去。
远远的听到一句人声,"你还想溜去哪里,你这只该死的狐崽子!竟敢给我去青楼!"那人对他的称呼居然和穆晟开口说的那句一样,语气含怒。

这么一听便知道,穆晟开口的那句,绝对是有样学样,是被人念的久了,有了机会便说在别人身上,赫千辰已经收起蛟蚕丝,对这个穆晟,他已经不觉得有什么危险,让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你知道……"他对着赫九霄正要开口,远处的其他人已经到了近处。

原来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回来这里的小竹和忘生,其他甚至还有李大娘和秦战等等,都是不死心,打算前来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到的,他们不信赫千辰就这么死了,其他还有一些看热闹等结果的,毕竟千机阁阁主遭难,不是一件小事。

赫九霄那边,停在官道旁的红轿没有动过,冰御不经召唤没有出现,孤零零的血红颜色,在林子便看来特别的触目,赫千辰见人来了,闭口不再言,小竹见他没事嚎啕大哭,忘生也松了口气,其他人自然更不用说了。

赫千辰身边的人很多,不敢走太近,却满满的将他包围,你一言我一语的问的焦急又欣喜,他看向赫九霄,赫九霄示意他可以先走,身后远远的地方印着那顶满是血红的轿子,然后背转过身,准备回去。

无由的,看到那背影,赫千辰心里一紧,"等等。"等他发现的时候,自己已经开口了,他伸手叫住赫九霄,其他人诧异的对着他看,他微抬的手也没有放下,"多谢救命之恩,算上这次,你已经救了我两回。"

经历过地下那段,他已经不称呼他为赫谷主,也不想叫他血魔医,心里一犹豫,便什么都没有称呼,在旁边的众人听来却觉得十分稀奇,先不说救命不救命的,檀伊公子何时会对人那么亲近了,他开口一向都是有礼的,有礼的把其他人和他隔开,让人想表示亲近都不能,又不好近他的身,只能那么看着他有礼的笑,温和的说,无比的深沉难测。
这一次,他却留了要走的血魔医,连个客气的寒暄都没有。
"你知道,你不必对我言谢。"赫九霄转身,看到他身边的人诧异的眼神,冷冷的眼眸里还是没有什么感情,话音却是相对和缓的,这句话是对着赫千辰。

那身锦色妖华还是冷若冰石,可这样说话的语调,这句话里的意思,实在是大大的不寻常,周遭众人不再开口,想的是擂台之上,檀伊公子跃身而上想救血魔医,两人一起失踪又一起回来,问经过什么都不说,无比古怪。
那句不必对他言谢又是什么意思?无论怎么想,里面所包含的意思都耐人寻味。
"那好,你上车来,我有话问你。"赫千辰没有理会其他人的眼神,一人先上了马车,他还有许多话要问,此时不问,分别之后再见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
赫九霄当然更不会在意他人怎么看,此时猜想的又是什么,他只是在考虑,赫千辰问的那些,他要不要回答,是全部告诉他,还是有所保留。

他朝人群走去,众人纷纷让路,浑身像散发着毒香又似结着冰霜的男人每走一步,人心就要颤抖一分,不知自己是被他的那股俊美异样的妖色震撼,还是被那身冰寒震慑,眼睁睁的看着他经过身边,走向檀伊公子的马车,然后挑起帘子坐了进去。


倾辰落九霄 卷一 第二十章 疼惜
章节字数:3347 更新时间:10-06-12 21:39
马车里很宽敞,可以坐三四人还绰绰有余,小竹通常坐在对面,此时他当然是不敢进来的,赫九霄进来之后却不看其他地方,也不坐在其他地方,偏偏坐在了赫千辰的身旁。
"你要问什么?"赫九霄其实知道,却还是这样开口。

隔绝了他人视线的纱帘很薄,春日的阳光将外面的一切隐隐约约的印照进来,人群还没有散去,赫千辰在纱帘后望着外面,难道他和赫九霄说几句话就这么让人惊讶?他摇了摇头,觉得有些好笑,"那些人还没有走,他们是要看你,还是要看我?"
"他们只看他们想看的,看不见的就会自行猜测,檀伊公子和血魔医,只是这两个名号就足够他们猜测许多,他们要看的不是你,也不是我。"只是那两个身份。

赫九霄冷冷的说,对着赫千辰,身上的冰寒气息没有对着别人那么重,话音也没有那么冷那么沉,对这个已经让他疼惜的弟弟,他已经尽量让自己温和,但开口说出的话,还是带着冷意的,十多年的习惯,很难在几日之间改掉。

"原来你也看的透彻。"只因身份名号,只因身在江湖,身负盛名,就不得不承受相应的眼光,被其他人关注。赫千辰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是没想到赫九霄也会说出这么一番话,血魔医给人的感觉永远是不近人情,不懂人心,将人命当玩物,情感当消遣的人。

当然,他知道这只是表面,起码面对他的时候,赫九霄并不是不懂人心不近人情,他根本就是太能看穿人心,太会操纵感情,就算赫九霄本来没有那个打算,也终究让他在这短短几日里改变了原来的想法,发觉原来血缘之系真的难以斩断。

不过,这并不是他想要问想要说的,"你要那匹灵徵马做什么?"赫九霄不是爱马的人,他没有道理特别到这个擂台上来,亲自出手,只为了要那匹灵徵马,"要说财,赫谷已经足够,你不会缺银两,要说绝世秘籍,就更没有要它的理由。"

他们都清楚,赫九霄即便失去武功,只是他的那股力量就足够他傲视江湖,他绝没有任何理由去要那匹灵徵马,从它身上找寻宝藏或是秘籍的线索,除非灵徵马不仅仅是灵徵马,宝藏秘籍也不仅是字面上的意思。
赫九霄显然对他的敏锐很赞赏,微微点头,他已经打算全部告诉他,就算不说,赫千辰总有一天也会知道,何况他眼下也不想瞒他,"我们的娘并非中原人士,来自塞外。"
赫千辰问的是马,他回答的却是他们的娘亲滟音,但他的这句话并没有让赫千辰觉得奇怪,也许他心里早就料到其中有什么关联,这也是他这么急着想问清楚的原因。

"她来自妖狐族,这你知道。"赫九霄的话说的不带感情,就像在说一个和他无关的人,被冰魄凝结似的眼瞳里,没有太多的思念和追忆,也许只比他说起一个死人多一些些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怜悯。

他说滟音来自塞外,赫千辰本来并不知道,在他的记忆里,他们的娘就是一个挂着泪水的美人,被赫无极称作妖狐,被所有人称作妖狐,而且她太美,太柔弱又太娇-媚,看来也真如山野间的妖狐,而并不像一个真人。

他们对滟音都没有太大的印象,儿时的赫千辰也没有多少机会见到她,她总是被锁在房里的,那间只有赫无极才能进去的房间,他们只能远远的望,看见她对着窗口垂泪的模样。他们第一次见到她是她意图逃走,被赫无极抓了回去,关在房里几日都没有出来,第二次是她的死,是长期精神抑郁,也是她一心求死,直到她死去的这一天,他们才真真正正的看清楚她,而不是隔窗相望。

他们的娘亲没有爱过他们,也从来没有抱过他们,对赫九霄和赫千辰来说,娘是个很遥远的词汇,不是一个真人,她是妖狐,是只属于赫无极一人的禁脔,不是他们的娘,不是人,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是。

"这么说,她是个人,不是妖狐?"赫千辰思绪飘去远处,好像又到了儿时,问出的话微微飘渺,赫谷的过去对他来说已经太遥远了,他几乎当做是一场梦,一场可以被遗忘的噩梦,梦里的人不管是妖也好是狐也好,他都可以接受。

赫九霄比他大四岁,许多事印象略微深一些,而他之后还翻看过赫谷里面赫无极留下的东西,有些事他知道,赫千辰却并不知道,"她是个人,来自塞外妖狐族,据说妖狐族的人都有特异常人的地方,每个人都异常俊美,不论男女都会为之动心的美。"
赫千辰摸了摸自己的脸,叹笑着低语,"无论男女都为之动心?这说的该是你了。"他并不觉得自己如何出色,赫九霄的俊美才是异常。

"檀伊公子名动江湖,如青莲,似皎月,更是天上流云,常人想求一见而不可得,这句话我都知道,你会不知?难道你以为自己长的很普通?"赫九霄拉下他的手,冷沉的话音到了后面尾音却上扬起来,就和他那微微上扬的嘴角一样。

他笑了,笑这个弟弟竟不知自己的魅力有多大,只是叹息就让人心动,只需静立就使人望月看云似的心醉,如青莲似的引着人想去接近,却求而不得,只能望着那一潭沉静如水远观,为那淡然的暖意而驻足,这样的人,莫非不知自己有多……
别开眼,赫九霄让自己停止再想下去,他知道他的弟弟有多出色,不必一一寻找,也已经满是旁人望尘莫及的优点。
"行了,我不需要你来夸。"赫千辰看着他的笑,微微一怔,又不在意似的转开了眼。
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模样如何,他原本只是想问清楚灵徵马的事,但赫九霄的微笑太过……他不知怎么形容,在地下就怀疑他笑过,眼前真看见了才知这是怎样的一抹笑。

若无其事的望着外面,他在想下次是不是叫他不要笑了?最好不要在其他人面前笑,否则太容易引来麻烦,口中却说道:"那匹马和塞外有关?"如果不是这样,怎么会和他们的娘滟音扯上关系。

"赫无极说的不是真相,滟音不是妖狐,而是来自塞外妖狐族,即便人已死,我也不容得有人隐瞒真相。灵徵马来自塞外,两方未必没有关系。"赫九霄说到父母爹娘,直呼名字,并不忌讳什么,笑容退下,邪异的眼眸冷冷生光。

赫千辰料想,赫九霄自小定然一直被赫无极控制,训练如何杀人如何无情,如何施虐于人,所以他最厌恶的应该就是眼前的事实被隐瞒,被人左右行事,赫无极虽然已死,他却还是不容有什么事如了赫无极的意。
他恨他,恨他们的爹,即便不说,甚至没有表现出来,那还是恨,一种已经习惯了的厌恶和反感,赫千辰半点都不意外,也全然的了解,像赫无极那样的人,又有谁能不恨?

"可惜,如今那匹马已经死了,被火雷箭连同那座擂台一起炸成了碎片。"赫千辰刚才就发现了,人群散去的原因,不光是因为这次爆炸,更因为灵徵马已死,它本来就拴在擂台边不远处。
赫九霄冷冷的道:"没什么可惜,总有一天,该出现的便会出现,比如今天。"
今天那个穆晟,显然与妖狐族有关,他们两都清楚这一点,还有,不管为什么火雷箭会莫名出现,地下为什么会设了陷阱,幕后倘若真有人想做什么,早晚都会露出痕迹来。
"嗯。"赫千辰应了一声,他想问的已经问完,赫九霄却还没有走,就坐在他身边。
两人谁也没说话,虽然认了兄弟,可他还是千机阁阁主,他还是血魔医,世人并不知他们的关系,他们也不打算告诉其他人。

赫千辰靠着窗,目光没有再看赫九霄,而是落在窗边的帘子上,那帘子的颜色淡淡的,月色一般的素,他一身青衣印着那片素白颜色,沉吟着不开口的样子,也像月色那样,淡淡的流露一些轻淡温和,一些难以察觉的,孤身卓然的傲。
赫九霄清楚,那傲气不是表面上的,而是骨子里的,就像赫千辰五岁开始就不愿将心底的恐惧愤恨疑惑不甘表露在人前那样。
赫九霄忽然叹了口气,赫千辰微微一愣,转头看他。

血魔医是不会叹气的,他不止不会叹气,还不会笑,更不会关心别人的死活,谁都这样说,可在他面前,赫九霄救了他,对他笑,此刻又为他叹息,尽管他不确定他为什么要叹息,但他就是知道,是为了他。
这就是有亲人重回身边的感觉?赫九霄是在心疼他?

就像他先前见不得他背转身去,不想看到他一个人站在那里,远远的,只是一个人,一顶血红的轿,他转身离开,那背影高大挺拔,那寒气凌冽让人胆寒,旁人只会忌惮只会惊惧,可自己见了那背影,却忍不住开口叫他,叫他留下。
今日一别,下次再见不知是在什么时候。
"九霄……"赫千辰开口。


倾辰落九霄 卷一 第二十一章 答复
章节字数:3119 更新时间:10-06-13 20:23
其实赫千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开口,又为什么叫出的是他的名,但一旦开口,心里便又觉得理所当然,他是他的兄长,他直呼其名也没有什么不对,只是,自己想说什么?

赫九霄没有接话,像是在等着他把话续完,但赫千辰张了张口,什么都没有说,那九霄两个字就停在那里,停在他的口边,从他口中喊出的这两个字,让赫九霄想到曾碰到的柔软,这两个字被这么喊出来,便也带上了那样轻淡和暖的味道,温暖的叫人也想去回应。
"你啊……"耳边有两个字,赫千辰在衣袖下的手被赫九霄握住,轻轻拍抚,"回去之后自己小心,千机阁高手虽多,但事事还是要靠自己,我不想再多医你一次。"

赫九霄本来不是个擅于关切他人的人,他根本从来没有对人说过关心的话,但赫千辰叫了他的名字,那两个字之后没有说出来的那些话,让他不由自主的说了这么一句。有些冰冷的话音,却显得他话里的关切那么温暖,赫千辰敛目看着自己的手,在这世上,大约也就赫九霄一个人敢这么握住他的手。

"我知道。"他点头答应,这句话对赫九霄来说已经是非常难得了,血魔医代表的是死亡和冰冷,但此刻对他,他只是他的哥哥,一个关切自己弟弟的兄长,才会说出这么一句话。
"檀伊公子……"秦战探了探头,外面等候已久的人里面,他的声望最高,也是他最心急赫千辰,他还有话要对他说,见他们两人久久不出来,走到马车边张望了一下。

他没有望进来,隔着帘子却见到一双交握的手,春日里,怕气闷,马车上挂的都是薄纱,并着竹藤编的帘子,看不见里面,隐约只能见到轮廓,但那确确实实是一双交握的手,是檀伊公子和血魔医的手,从不让人近身的檀伊公子非但让血魔医坐在他身边,还让他握住他的手?!

这,这究竟是什么状况?什么道理?难道血魔医起了别的心思,还是利用那个所谓的承诺提了什么要求?可檀伊公子不是别人,他是檀伊公子,是千机阁阁主,是像流云似的难测,如静水青莲那样冷静沉稳的人,檀伊公子若是不愿意,谁也近不了他的身,更别提握住他的手。

马车外等待的其他人,远远的就看到秦战愣在车边,那表情像是见了鬼,又像是着了魔,总之就是见到了本来八辈子都见不着的东西,此时此刻如果有人去拍他一下,他说不定会惊的跳起来,还有个可能是没有任何反应,因为他的全副心思都在车里,他看着里面的表情让人不禁好奇,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里面只有檀伊公子和血魔医,还能有什么吓着人的东西?那两个人的相处虽然古怪,也不至于让人吓成这样。
"秦庄主。"隔着帘子,传来赫千辰的话,"还有事?"和秦战一副见鬼的表情相比,这淡淡几字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么温和有礼。
秦战马上退后了一些,眼角的余光看到两人的手分开,心里大叫奇怪,口中说道:"老夫想问问公子的答复,如果一时片刻决定不了,我就在庄里等公子命人传话。"
"好,你去吧。"马车里传出来的话还是冷淡有礼,和前面那双相握的手,都属于檀伊公子,可感觉怎么都不像一个人。

秦战只能去了,当然什么都没有对其他人说,要他怎么说,说他看到檀伊公子和血魔医亲近暧昧?只是握手而已,是他想太多了,一定是他想太多了,这么说服着自己,秦战带人回去了。

随后赫九霄从马车上下来,无视在场众人各种眼神,叫出冰御,又不知从哪里出现了四个轿夫打扮的人,血红的轿子像一道腥风刮过,停在马车旁,赫九霄入了轿,自始至终没看其他人一眼,只有在入轿之前,对着马车里的人说了一句,"我走了。"

血魔医会和人道别?!他们是不是在做梦?!一群人呆愣的看着那四个形貌长相一模一样的轿夫面无表情的站在轿子旁边,等着他们的主人对马车里的檀伊公子告别完,四人站立在四个角,没有去抬,血红的轿子已经自己半浮起来。

飘飘荡荡的血红远去,看来去势很缓,一眨眼的功夫竟然消失无踪,好像先前在日光下的不过是个幻觉,人群里不少人去揉自己的眼睛,不是他们不相信自己的眼力,实在是那顶血红的轿子去的太诡秘,太骇人,半夜里若是见着这样的东西,定然会叫人吓一跳,胆子若是小点的还不知会怎么样。
御气而起,果然省力。赫千辰收回目光,招呼了小竹上马车,没去理会他一句句的提问,看着窗外景物退去,想着这次回去之后要处理的事。
他和赫九霄各自回去,在场的其他人却久久不离,他们想的是,檀伊公子和血魔医究竟有什么交情?

等众人散去,他们带走的所见所闻顿时引起了其他各方的关注。于是,千机阁阁主为救血魔医,和他一起受到火雷箭的暗算,两人生死不明,下落不知,这个震惊江湖的消息还没传几天,又变作了另一个说法,这种说法很隐晦,没有人敢明言,但听过的人都会很惊讶,很意外,还有更多的猜测和不确定。
檀伊公子和血魔医……这可能吗?

不管外界怎么说,赫千辰都没有在意,也不必在意,他心里清楚,赫九霄是他的兄长,别人会有谣传是因为不知内情,所以当他回了千机阁,过了几天,收到秦战送来的书笺,向他问好,暗示催促他尽快回复那件事的时候,他笑了。
连秦战都信了那样的话,开始担心了。
"阁主,何事这么好笑?能不能说予我也听听?"柳风故坐在书房的另一边,看到赫千辰拿着手上纸笺摇头而笑,便也摆着笑脸问了一句。

"阁老关心我的婚事,如今拾全庄庄主也在关心我的婚事,我有这么多人关心,不该笑吗?"放下纸笺,每句说的都是关心,这关心两字从赫千辰嘴里出来隐约还有另一种嘲讽的意味,他站起身,青蓝的衣袖拂过桌上的纸笺,把它带了下来也没去在意,缓步走过,状似沉吟。

五大阁老之一柳风故原本就是个精明的人,此时却像完全没听出他话里还有其他的意思,"确实,有人关心是件好事,是该笑才对,"他问话时候脸上带起的笑意没有退下,像个面具生在脸上,又扯动了一下嘴角,继续问道:"那阁主打算怎么回复?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坐姿往前倾,他捻须掩饰,望着赫千辰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急切。

柳风故身任阁老之职,在千机阁里,阁老并不管对外的事务。对内的奖惩,人手的训练,如何分配到各个司职的地方,这是他们五人管的事,身为阁主的赫千辰他的终身大事,也在他们"关心"的范围内。

之前,柳风故已经命人送来许多画像,男女都有,却不见赫千辰对任何一个感兴趣,统统给退了回来,这次出了趟门,传出千机阁阁主和巫医谷血魔医之间的异样,柳风故就开始着急起来,先不说血魔医,血魔医毕竟是个男人,可同时还有拾全庄秦战和他的女儿也插上一脚,这就不得不让他紧张了。

如今的情势,太混乱,不是他想要的,完全打乱他的计划。柳风故正在后悔,早知如此就不该让赫千辰出去,但赫千辰身为阁主,他作为阁老,又拿什么身份去命令他不要去赴宴?

背对柳风故站立的人负手不语,不知是在思量什么,片刻转过头来,"忘生,替我送封信给拾全庄秦庄主。"话音落下,门外守候的其中一人走到他面前,他随手拿起一页纸,抬手挥就,写了几行字,折好了递给他。
"就说,我答应了,先定婚约,婚期再定。"当着柳风故的面,赫千辰说出他的答复,又有意无意的看了柳风故一眼,把纸笺递给忘生。
千机阁有左右二使,负责保护赫千辰的安全,直接受他差遣,忘生便是左使,他接过纸笺,看也不看就收进怀里,经过柳风故面前的时候也没有停留,直直走了出去。

这是有意,有意做给他看。柳风故脸上的笑终于僵了一僵,赫千辰当着他的面说出纸笺里的内容,那根本就是说给他听的,明明知道他们这些阁老近期一直想促成他的婚事,却答应了拾全庄,这不是有意是什么?


倾辰落九霄 卷一 第二十二章 秘密
章节字数:3301 更新时间:10-06-13 20:28

柳风故咬了咬牙,脸上的笑却还必须挂着,似僵非僵、似笑非笑的表情,赫千辰扫过一眼,神情自若的坐到原处,慢慢说道:"柳阁老送来的人也很好,但我见过拾全庄的那位小姐,感觉与我颇为投契,于我也很适合,如此,阁老们往后就不必再为我-操心了。"

赫千辰这番话说来,和在拾全庄里对着其他人的说话又是不同,温和依旧,其中却还多了一股威慑,这里是千机阁,他是千机阁阁主,面前的是千机阁内的阁老,论身份讲地位,谁也不能对他不敬,所以柳风故只能咬牙咽下心里的气闷和不甘心。

他送的不论是人是画,是男是女,赫千辰碰都不碰,去了一次拾全庄,只见了那个女子一面,就定下了,这真是一见倾心?鬼才会信!这摆明是不要他们送的人,是疑心他们的企图,而且还不怕他们知道,一点都不掩饰,这么快的就定下了,要他们不必再"操心"。

柳风故心里早就料到赫千辰不会那么轻易答应他们给他安排的婚事,可他还是没有想到他会回绝的这么彻底,甚至还答应了另一门婚事来让他们没有半点挽救的余地,而且选的人家太好,好到他没有理由让他不答应。

拾全庄论地位,江湖闻名,论财力,秦战收集的异宝随便哪一样拿出来都是人所不能及,秦战又有江湖孟尝的称号,好客侠义,无论怎么看赫千辰和他女儿的婚事都是门当户对,他拿什么理由来张口,要赫千辰回绝这门婚事?

柳风故怏怏退下,赫千辰看着他走出去,眸色微微的冷,随即又淡淡敛下,坐到桌前扫了眼秦战送来的书笺,俯身捡起随手毁去,扔到了一旁,小竹端着水恰好进来,看到那张纸,叫了一声,"少爷,这不是秦庄主送来的那个……秦小姐的生辰八字吗?你不要了?"

"已答应了,还留着做什么。"赫千辰拿起手里的一本册子翻了几页,几天不在,阁里有几宗下面决定不了的委托,接还是不接需要他来决定。这是千机阁的生意,江湖中有些事说得,有些事说不得,虽然出售消息,但并非所有的事都适合大白天下,其中的分寸难以拿捏,底下的人决定不了的便会呈上来给他。

赫千辰扔了那张纸笺就像什么事都没有,仿佛上面写的不是他已答应了的,未婚妻的生辰八字,只是一张纸片,他翻着册子,偶尔提笔,神情倦淡,仿佛是厌烦了,却还得继续看下去。
他的心思并不在这里。

小竹有些犹豫,放下水,又去一旁把叠的整齐的帕子又理了一理,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少爷真的答应秦庄主,要娶那位秦家小姐?"有哪个姑娘家像她那么大胆?往后要是嫁到千机阁,可别闹翻天了才好。

"答应了。"赫千辰头也没抬,继续在册子上点划,看着眼前的文字,脑子里想的却是其他,明日要做的事,还有答应了秦战的事,和秦家小姐的婚约一旦宣布出去,定然要引起一些哗然,定然有许多人要来千机阁贺喜,不如再捎封信去,要秦战晚些再对外宣布。

小竹看他那样可有可无的样子,直摇头,"少爷看来一点都不欢喜,人家成亲都是高高兴兴的,少爷既然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娶?"他绞了水里的布巾,往书架上抹起来,这间房里少爷经常在,所以他也就经常的擦,方才柳阁老来过了,那块地方就更要好好擦个干净。
"娶亲必定要喜欢的吗?"赫千辰停了笔,顿了顿又继续写下去,"你又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喜欢了未必便要说。"

垂首看着手上的册子,他的神情依然如故,清清淡淡的暖,又平平静静的好像离的人很远,好像说起成亲的不是他,将要定下婚约的也不是他,小竹咬着嘴,叫了人来把地上又拖了几遍,把人都赶下去了,才嘟囔着说道:"我是没看出来少爷哪里喜欢那位秦家小姐,我只看少爷对血魔医……有点……"
"有点什么?"听他说到赫九霄,赫千辰停下笔,他不是不知道别人怎么想怎么看,但如今他和秦珂雨有了婚约,那些人要传要说,怕是也说不了多久。

小竹不敢开口,说他觉得少爷和血魔医不对劲,事实上是大大的不对劲,他从来没见过少爷对别人这么好,他知道少爷看来待人有礼温和,但其实那些人都没放在少爷心里,对那些人来说少爷就像天上的云水里的月,总是隔得远远的,可对血魔医,那些本来在天上的东西都掉了下来,云也好月也好,都不在天上了。
就像有什么引着他,落到地上,落到血魔医身边。

少爷难道真没觉得自己不对劲?那辆马车血魔医坐过了,少爷的身子他也摸了,要是其他人,少爷一定会生气,就算是为了解毒,回来也定要表现出不满,但少爷没有,后来甚至还上了擂台救他,一起失踪,一起回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起进了车里说话。
"怎么不说了?"赫千辰看小竹脸上表情变来变去,忽而不解忽而惊愕的样子,叹息轻笑,"你这孩子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没有没有!"小竹连忙摇头,真是他胡思乱想?再说下去惹的少爷生气可不好,他连忙转移话题,"那少爷为什么答应秦庄主,是不是那个拾全庄里有秘密?"
小竹当时就觉得赫千辰留下的理由很神秘,好像看出了什么,但是赫千辰不说,他也不敢问,如今回来了,听他答应婚约的事,才敢提了提。
见白衣小童一脸好奇和紧张,盼着听故事那样的表情,赫千辰仿佛笑了笑,却指着桌上的几本册子,温温淡淡的说道:"拿去给紫焰,她准备了梨花糕给你,晚些回来吧。"

小竹这回不敢再说什么,乖巧的走近几步拿了册子就走,要他晚些回来就是不要他再留下的意思,直到有事召唤,若是赫千辰以后都不唤他,他就不能走进一步,若是往后都不唤他,他这辈子就不能再进入这里,伺候赫千辰的丫鬟和童子,像他这样的在千机阁里多的是,若是不合用,代替他的人自然有很多很多。
还是惹少爷不高兴了。小竹有些惶恐不安,他原来是最得喜欢的一个,这回也不知哪里让少爷不高兴,近来他说的最多的……好像就是血魔医的事。

有些东西不提就不会想起,越说就越是乱了心,小竹时不时说的话,猜的想法,每次都让赫千辰好气好笑,他和赫九霄本是兄弟的关系,别人不清楚,难道他们自己不知道?可说的次数多了,每每说到他对赫九霄的不同,他的心里就会有些……说不清的感觉。
被人误会久了,原来也会心烦。赫千辰垂眸不语,小竹静静的退下,连脚步声都不敢有,那句问话自是更不敢再问了,他答应娶秦珂雨的原因。
其实,他在庄里留下确实是有原因的。
那天应了秦战的要求,他去见了那位当场掀了自己喜帕的秦家小姐。

房里很亮,亮的不像个病人的房间,充满了阳光和各种丰富的颜色,开着窗,她就坐在窗边,摆弄手里一条链子,又是气恼又是沮丧,还有些愤怒的样子,听见他进来,竟然吓的从椅上摔了下来,就跌在他的脚下。
他伸手去扶,她却避了过去,自己爬了起来,拍拍衣裳,"你……你来了。"
这句话不像看到心仪的人,倒像是见了妖怪,赫千辰微微一笑,缓步走到一边,自己坐了下来,"不是姑娘要见我?"

"鬼才想……呃,是,是啊……我想见你。"她穿着一身淡粉的颜色,像一朵花瓣那样明快,杏眼圆圆,透着股灵动的朝气,本来要说什么,却又支支吾吾起来,赫千辰怎么看,她都像是有所隐瞒,又在犹豫着是否要说。
他也就不急,坐在一边看她,一直等到她坐不住了,猛然起身叉着腰对他说道:"你能不能娶我?"
赫千辰当时有些意外,瞧了眼她手上的链子,点了点头,"我会考虑。"

粉色的衣裙荡起一阵涟漪,秦珂雨连连摆手,"那你可要快些考虑,不过我要先告诉你,别以为我是真的想嫁给你,告诉你个秘密,这个秘密对谁都不能说,你要先答应知道之后不能改变主意我才能告诉你,事实上……"
"事实上,这本来就是一个局。"赫千辰截断她的话,不疾不徐的说,微笑着看她呆滞的表情,"我说的可对?"

被当做秘密的事被人一语道破,连一个字都没来得及开口便被人说了出来,秦珂雨是何种表情可想而知,如今想来,赫千辰都觉得有趣。他知道那是一个局,一个早就设好了,等着他,转为他而设的局,拾全庄宴客,秦家小姐出嫁,当场掀了喜帕,当着众人的面说要嫁给他,这些都是一早被人安排好的。
设计了这些的人当然是秦战。


倾辰落九霄 卷一 第二十三章 销香客
章节字数:3234 更新时间:10-06-14 14:55
秦珂雨满脸的惊讶和不敢置信,赫千辰神情闲淡如水,理了理思绪,将来龙去脉说了一番……
"拾全庄内求十全,你爹这么一个一心一意要求完美的人,自然不肯错过他人所谓的'完美'。"他觉得秦战设下这个局也算得上是费尽心机。

"他要你在成亲的时候悔婚,要你当着所有人的面说非我不嫁,新郎自然是他找来的人,必定早就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对我拔剑相向也好,质问愤怒也好,总之要把事情闹开,让其他人都知道拾全庄的小姐一心一意要嫁檀伊公子……"

赫千辰说的很慢,很悠然很平静,仿佛在说亲眼看到的事,那语气尤为的肯定,秦珂雨都不知该怎么反驳,这些都是事实,"那……万一新郎对你拔剑,被你所杀怎么办?我爹没想害人。"什么都没说就被人看出内情来,她有些不服气。

"你爹自然早就料到我不会杀他,千机阁的檀伊公子岂会当着武林同道的面,在拾全庄里杀庄主的女婿?更何况江湖上早就有传闻,不知檀伊武功深浅,在秦庄主想来,那个新郎的武功未必及不上我,自保当然是没有问题的。"赫千辰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只可惜他安排的再好,中途却出了意外,新郎中蚀心腐骨而死,你也受到牵连,更有那么多各方门派的人都被殃及,人算不如天算,当时他想必也惊骇至极,他没想到一场戏演到一半竟会冒出那么一个人,竟然会利用这次的喜宴来报复他,他的名声财宝,江湖地位,险些便要全部失去。"

"你究竟是不是人?你怎么看出来的?就因为当时我看了你一眼?"秦珂雨惊讶的差点连话都不懂得说了,眼前的这个檀伊公子有如此的长相气质,还有那样的智谋武功,怪不得她爹怎么都要拉拢他,想和他攀上关系。

赫千辰拂了拂衣袖,微笑着说道:"那一眼已经足够。"有哪个姑娘家面对心仪之人是那样的表情,没有惊喜害羞,有的全是慌张矛盾,对那新郎也没有半点关切,"当时你揭了喜帕,随手一指就是我的座处,若非你早就知道,怎么可能做到?而你之所以会知道,自然是有人早就告诉了你,这个人便是你爹秦战。"

秦珂雨本来以为她爹想的这个法子匪夷所思,谁也不会想到热热闹闹的一场喜事全是假的,是为了结交赫千辰,攀关系结亲事的手段,没想到从赫千辰嘴里说出来,居然处处是破绽,哪里都有漏洞,"你,难道早就知道这是演戏?知道你还来?"

"我是人,不是神仙。"赫千辰笑着摇了摇头,"我也是来了才知道。之前便已觉奇怪,事事求全的秦庄主怎会选了那位少侠当女婿,他孤身一人,没有任何亲人,浪迹江湖已久,这样的人未必适合做拾全庄的女婿,通常倒是被交付去做一些不能对人说的事的好人选。"
"你……"秦珂雨瞪大的眼就没合起来过,"既然你全都知道了,是不是打算找我爹的麻烦?"

赫千辰起身在她房里缓缓走了几步,一边打量,一边说道:"若是要揭穿他,我就不会来这里看你,秦庄主不能再照着原来的安排演下去,但他目的已经达到,要我留下,如今我留下,便是打算考虑他的提议。"

青蓝的身影走过,说着平平淡淡的话,秦珂雨不知道这个檀伊公子究竟是怀着何种心思表示要考虑婚事的,"我爹想和千机阁联姻,用的这种方法,差点害死了你,你不生气?"

中毒本是意外,秦战也没有想到,但算来确实是因为这件事才引出来的,秦珂雨这么问不是没有道理,赫千辰没有拆穿他还答应考虑才是奇怪,但他想的却是因为这件事,他和赫九霄见了面,而且秦战的提议很合他的心意,"我为何要生气,我没有死,秦庄主本意也不是要我有事,我只是不明白,为何秦姑娘会答应你爹的安排。"

能有这样的胆量去做这样的事,秦珂雨和寻常人家的小姐完全不同,她看来不像是会顺从安排的女子,她更精灵活泼,她不按常理做事,就算是她爹的话也未必肯听,这样的她会顺从的嫁给一个她之前从来没见过的男人?
就算江湖上大半的人都在赞叹赫千辰的人品、武功、外貌,赫千辰却还没有自以为是到以为任何女子都会对他倾心,在他看来,秦珂雨对他没有秦战所说的情意。
"总算也有你不知道的事!"秦珂雨拍掌一击,嘻嘻的笑,笑着笑着却又蹙起了眉,无意识的抚着自己的手腕,半点高兴都没有了。
"我不知的事,秦姑娘是否打算告诉我?"赫千辰看的出秦战设的局,他看的出破绽,但也不是真的无所不知。
秦珂雨的笑成了苦,任何人去做一件事都有其理由,而她的理由……对她而言很重要很重要,才会让她情愿开口去求一个不认识的男子,娶她为妻。
知道这个理由之后赫千辰便离开了,秦珂雨有她的理由,他也有自己的理由,所以他答应她,他的答复不是给秦战的,而是给秦珂雨。

小竹说他看来不高兴,问他不喜欢为何还要娶,其实,他并不讨厌秦珂雨,要说喜欢,也还有一点,他不是没有接触过感情,他知道女子的温柔,懂得被人喜欢被人爱是什么滋味,从窗口望去对面的一座小楼,赫千辰无声的叹息。
对面的楼里有个紫焰,紫焰与他是生死之交,紫焰是个女子,一个对他极好极好的女子。
"哟,难得檀伊公子会想女人出神,莫非我来的不是时候?"轻佻逗弄的话从另一边飘过来,说话的人也像他的话一样,轻飘飘的落了地。
赫千辰收回目光,朝他瞥去,"又不从正门来,销香客何时成了梁上君?"

"自然是从这里有个檀伊公子起,销香客要寻有香处,不然如何销香断魂,在我看来,世上没有一个地方比檀伊公子所在之处更香的了。"他口中调笑,却并不走近,隔着放满册子的书案走到赫千辰面前。
对他的话赫千辰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无奈的摇头,笑着拿出暗格里的一张纸递给他,"你要的东西。"

那人接过,看也不看,随手把纸笺收了起来,白衣轻袖,微敞的领口也不系好,站在桌前半靠半倚,一手支着桌子探过身去,仔仔细细的在赫千辰脸上打量,好像他脸上忽然多了本来没有的东西。

就这么靠在桌子前面的人,白衣如雪,玉冠束发,俊朗的眉目之下是勾起的嘴角,含笑轻佻的模样偏偏让人觉得温柔潇洒,若有女子见了,当无法拒绝这样的人和这样的笑,销香客花南隐,本就是江湖中闻名遐迩的风流侠少,在赫千辰还未坐上阁主之位的少年之时,在某次外出的时候与他结识。

那时候的花南隐醉倒在酒楼里,醉的连路都站不稳,而他别的地方不靠,却靠往赫千辰的身上,结果想当然,赫千辰让开,他便从酒楼上滚了下去,那是他花南隐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事,想他潇洒公子一个,在酒楼里出了这样的丢脸的事,怎能不记恨?

酒醒之后他找赫千辰的麻烦,相约比试,自信武功少有敌手,却还是输给了赫千辰,但天性喜好美好之物的他却怎么都恨不起这个好洁成癖的少年公子,不打不相识,此后便成了相熟的朋友,朋友是赫千辰说的,花南隐自认已是好友,惹了情债麻烦便会躲到千机阁来。
"这回又招惹了谁家小姐?"赫千辰早就习惯了他的调笑,连眉毛都没抬一下,就让他那么打量,不知他能看出什么来。

"我没招惹别家小姐,倒是有人先是招惹了巫医谷的血魔,又答应了拾全庄秦家小姐的婚事,还看着对面小楼看的出神,连我来了许久都不知道,你说说看,这人是谁?"花南隐从腰间取出把折扇,刷的一下展开,扇了几下又去看赫千辰。
"说什么招惹,他和我……"赫千辰停住了,听到他这么说到赫九霄,皱眉纠正道:"是血魔医,不是血魔。"
花南隐啧啧两声,"他和你什么?这么急着为那个血魔医正名,难道真如外面的人所说,你们之间……"他暧昧的比了个动作。

"你胡说什么?"桌前坐着的人骤然起身,看来是真的生气了,花南隐知道这次过了些,连忙站直身正色说道:"不是我胡说,是外面都这么传,你和他如果不是那样,往后可要注意些。"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赫千辰略微犹豫,还是没有说出他和赫九霄之间的关系,他们的身世几乎无人知道,一旦揭破固然谣言不再,但随之而来的风波定然不小,他和赫九霄都不想找麻烦。


倾辰落九霄 卷一 第二十四章 传信
章节字数:3139 更新时间:10-06-15 22:37

"知道就好,要真是那样,与其选血魔医,不如选本公子我。"正色完了,花南隐又轻佻调笑起来,要不是知道赫千辰不让人近身,他若一扇子挑过去估计会给蛟蚕丝穿个窟窿,他定然早就拿了扇子去挑赫千辰的脸,就像登徒子那样的做法,看看赫千辰是什么反应,这是他一直想做的事。
可惜他至今也没胆量这么做。温然有礼的檀伊公子可不像表面看来那么温和,这点他早就清楚。
"选你有什么好处?"赫千辰对他的玩笑一向无动于衷,见他悠闲无事,自己却还有不少册子要看,坐下身来又拿起笔。
花南隐笑着收起折扇,在指间转了转,嬉笑着答道:"本公子没血魔医那么冷冰冰,比秦家小姐会的体贴,还有啊,比紫焰姑娘懂的进退,知道有的人逼不得。"
紫焰对赫千辰一心一意,奈何赫千辰对她始终没有变过,不论她做些什么,他也从不对她有所不同,旁人不让近身,紫焰也一样。

他是喜欢紫焰的,花南隐看的出来,但那份喜欢还不足够让他接受她的靠近,或者说不足够为她改掉这个过度好洁的毛病,真不知世上还有谁能做到,赫千辰又是为了什么会有这样古怪的习惯,而紫焰,对他越是强求,结果越是让他远离。
"你还知道什么?"提笔写字的人没有抬头,也没理会他提起紫焰。

"我还知道这回千机阁阁老们心里不大痛快,你摆明了不相信他们,答应拾全庄的婚事难免会让他们疑心你是有意,就算你真是有意,也没必要刺激人啊!以前他们在千机阁里可是呼风唤雨,你当了阁主之后削弱他们的权柄不说,还把这群老小子唯一的希望也给弄灭了,他们眼下大概要气的摔东西了,真是可怜……"花南隐摇头晃脑,又接下去说,"可怜了那些东西,你们千机阁里好东西真的不少。"

一番话从规劝开始又以同情结尾,只不过同情的不是人而是东西,话里真真假假嬉笑怒骂,那是花南隐一贯的说话方式,赫千辰听了只是一笑,"不是有人抱着不必要的希望,我又怎会让他们失望,身为阁老便该知道自己的身份,选了那些男女的画像来,一旦我点了头,那些人全是眼线,难道要我装作不知?"
花南隐笑着又凑了过去,差点便要近到一抬手就碰到赫千辰,"这是因为他们还在做梦,檀伊公子岂是他们这些……"
"阁主。"门外忽然响起一道女声,她站在门前,手里捧着个东西,上面好像放了一封信,她望着门里花南隐凑近赫千辰,只差一点,花南隐就要沾了那身青蓝的衣。
"紫焰。"赫千辰扫了眼花南隐的动作,知道紫焰看到的情景是如何,没有解释,而是抬首问道:"有事?"
难道无事就不能前来吗?紫焰眼底掠过一丝复杂,走进去呈上手里的东西,"阁主的信,是……巫医一血谷的赫谷主,血魔医命人送来的。"

紫色的衣裳如一团雾,迤逦的走来,如烟气飘渺无声,眉眼低垂,不去看桌后坐着的人,也不看花南隐,只看着她手中所托的那封信,这是血魔医的信,那个以医术令人又惊又怕的血魔医,和他扯上关系的人都没有好结果,偏偏有人一出门就遇见了他,还传出那样的风言风语来。
紫焰把信放在案头上,赫千辰不会从她手里接东西,她知道。

紫色的衣袖拖曳过桌面,放下东西就收了回去,看不出半点其他的心思,以焰为名,她的美不需用胭脂来装扮,又比寻常女子多几分英气,她说到这封信的语气并不寻常,她当然也听说了那样的传闻,更见到了花南隐带着几分挑弄的动作,但紫焰什么都没说。

她留意到的是赫千辰的表情,当听说是血魔医来的信,那人的表情便有了微微的变化,看来平静,却仍是有一丝意外和一些惊喜,她和他曾经一起被训练过,在千机阁里,那时候他们都还小,但他始终是这样淡淡然然的样子,清浅安然的表情令人不知他在想些什么,直到成为阁主也是一样,可就在刚才,在他听说血魔医来信的时候,却露出了那样的喜色。
就算很细微,也没有逃过她的眼。血魔医当真与其他人不同吗?

取过信去,拆开,赫千辰看到了紫焰眼底的复杂,却只当没有看见。既然他不能给予回应,又何必让人多做牵挂?摊开手里的信,他目光的移动越来越缓,最后就定在了上面,敛目不语,沉思许久之后说道:"紫焰,替我吩咐下去,明日我要出门。"

小竹被遣下,所以紫焰亲自拿了信过来,她其实不必那么做,但当她知道是血魔医的来信却怎么都控制不住自己亲自送过来,她想看他的反应,如今看到了,又忍不住心底的惊愕,"阁主要去哪里?"只是血魔医送来的几个字,他就要出门?

"巫医一血谷。"赫千辰的回答很自然,和他去其他地方没有不同,但这样肯定的回答仍是让花南隐感到吃惊,"才说了要避嫌,你还去见他?这下怎么说的清楚!你这一去可真要让人以为你们之间不对劲了,你们都是男人,就算这种事不是没有,也没人这么明目张胆的,何况你们两个的身份……"
"花南隐。"他的话被赫千辰打断,这三个字很沉很缓,代表说话的人已经有所不快,要是再说下去,赫千辰不知会用什么方式让花南隐闭嘴。

"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吗,只要你和拾全庄秦小姐的婚事一宣布,谣言当然不攻自破,婚期你就快点定下吧,气气那些阁老,顺便也堵堵别人的嘴。"当着紫焰的面,花南隐有意无意的说,她本来不知订婚的事,乍然听闻,脸色一白。

赫千辰目光从她身上掠过,摇头看向花南隐,花南隐无辜的耸了耸肩,他也不想打碎女子芳心,可早碎晚碎都要碎,不如一次破灭来的好,他是在帮着赫千辰解决情债,既然要成亲了,总不能还让人为他记挂,看他多体贴。

"你……"紫焰仿佛不知该怎么说下去,先是要去见血魔医,又说答应拾全庄的婚事,这两桩放到一起,让她一时间脑中空白,总以为自己还有希望,总是在对面小楼与他相望,时日久了,她便真以为总有一天他会接受她。
可等来的竟是他和血魔医的种种传闻,甚至还有他要娶亲的决定,紫焰咬着唇,眼底没有泪水也没有悲戚,低声问道:"你喜欢她吗?"
"他?你是指谁?"他?还是她?赫千辰不确定紫焰问的是谁,赫九霄还是秦珂雨?

紫焰蓦然一震,花南隐挑着眉意味深长的看了赫千辰一眼,未婚妻和血魔医竟然有一样的分量?别人若是听了,当然会知道问的是定下婚约的女子,不会是问一个本来毫不相干的男人,可他却这样回答,其中所含的意思不知他自己有没有发觉。

看两人神情,赫千辰也反应过来,没有多做解释,缓缓答道:"秦家小姐,我喜不喜欢都无关紧要。"而赫九霄,他怎么能不喜欢,他们是兄弟,相隔十八年未见,他还救了他。

他合起手上的信,不再提血魔医三字,但紫焰和花南隐在旁看他的动作,不知为什么就是知道他此时想的是血魔医,那封信外面的颜色是血红的,里面的纸张很白,还掺着一点淡粉色,这本来是一种很旖旎柔情的颜色,但一和血魔医三个字放在一起,便不再有柔情旖旎,而让人想起死亡和血腥,就连那浅浅的淡粉都冰冷起来,成了骨和肉,皮和血的颜色,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除非求医,少有人敢踏足的巫医一血谷,他当真要去?紫焰收敛了所有情绪,尽管她此时心里很乱,但她没有忘记她的司职,"阁主要带哪些人,我这就去叫他们准备。"
在她想来,左右两使自然是要去的,随行的还需要个侍候的人,若是烦了小竹,还有其他的孩子可以用,没想到赫千辰却一摆手,"不必,我一人前去。"

这回连花南隐都忍不住皱了眉,紫焰就更不必说了,血魔医一封信送来,他就决定一人前去那座江湖中人闻之变色的巫医谷,还什么人都不带,若非两人关系不同一般,他怎会如此轻易决定?若非他极为信任对方,又怎会孤身一人前去,不要他人跟随?
甚至,还会让人猜测,他不要人跟随是不是为了有些事不想让人知道。


倾辰落九霄 卷一 第二十五章 赫谷
章节字数:3896 更新时间:10-06-17 16:15
紫焰和花南隐都不说话了,赫千辰就像没有看到他们的反应和表情,打开了桌旁的暗格,把信笺放进了镌着云纹的盒子里,见两人还愣在那里,抬首问道:"还有何事?"

他问的是紫焰,紫焰送来信之后还没有走,她踌躇了下,站在原地垂首不语,脸上的苍白还没恢复过来,花南隐瞧了瞧她,白影一闪已在窗边,"本公子的事完了,别人还有没有事我就不知了,先走一步,下次再来找你。"

花南隐来找赫千辰一是为了取些东西,二是问他江湖传闻,如今东西拿了,赫千辰的反应他也看见了,没有其他的事自然不会久留,何况他看出紫焰有事要说,落花虽有意,流水却无情,如此情境他这个外人站在这里就算不惹人嫌,也算是有点多余。
白衣翻飞,如鹤舞腾空而去,从窗口跃下的身影几个起落就不见了踪影,赫千辰早就习惯他来去没个规矩,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没有对紫焰开口相问,他在等。

午后春风熏人欲睡,书房里淡淡的落了些梨花香,隔去不远还有杨柳树,花南隐跃出的那扇窗外风景独好,窗外融融日色洒落,他一走房里便安静了,紫焰站在隔着一些距离的地方,低垂的头一直没有抬起,赫千辰继续在册本上落笔,那安静的气氛逐渐沉重,直到紫焰开口。

"阁主,近日'南无'事多繁忙,属下想去帮衬几日,手上的事可否交给右使打理?"抬起头,她脸上的苍白不再,眉宇间有种决定了什么的决绝,秀眉微拧,听来虽然是在问赫千辰,但话里的意思是已经打算好了,不想改变。

"也许,几日之后就回来……"她说完话,又补了这么一句,她语气和缓了些,不自觉的抬头去看桌后的男人,抬眼与赫千辰的目光相对,心里一震又低下头去,"阁主能答应属下吗?"

她口中自称属下,将自己与他划分出上下之别,前一句绝然,后一句却透着她自己都没发觉的恳求,那全是因为方才的所知所闻,赫千辰看着她,除了答应她不知还能做什么,他对紫焰不是男女之情,她要离开,他便让她离开,如此对她才是好的,"你真要去'南无'?那里不适合你。"
他没有挽留她。紫焰心底苦笑,为何明明看来温柔的人,对她却能这般无情,"不论适不适合,紫焰是从那里来的,阁主应该清楚,我能做好。"
"那你去吧。"眼神落回到册上,印着春日,透出温暖的人淡淡说出几个字,那身青衣在光下仿佛闪过清冷的光,不再看她。

"南无"是千机阁里的一个秘密,外人从不知晓,就连花南隐也不知道,那是在千机阁里也只有少数人才知道的秘密——千机阁除了买卖消息,还有人命,"南无"就是专做人命生意的。
紫焰就来自"南无"。她本是一个杀手,如今她要回去。

"南无"取自佛经,归命、度我之意,杀人的买卖取佛语,做的是替人复仇雪恨的事,有人自千机阁查了真相出来,若自己无法亲自动手的,便会去找暗处相传的"南无"组织,但就算身在"南无",也无人知道"南无"其实属于千机阁,闻名江湖俊雅温和的檀伊公子,除了执掌千机阁,也操纵他人生死。

赫千辰答了她就再没有抬头,紫焰站在远处看着他,终于行礼退下,她仍旧不敢靠近,就算她与他认识这么多年,她还是看不懂他的心思,就如她看不懂他为什么会因为与阁老不和而答应娶一个才见面不久的女子为妻,又为什么会对血魔医如此不同。
紫焰离开,赫千辰的手中握笔没有停下,明日要去见巫医谷,今天手上的这些事就必须做完。
他不打算带其他人,看的出花南隐和紫焰对此都很疑惑,也有很多怀疑,而赫千辰确实如他们所想,有事不想让他人知道,这封信上所说的事让他决定一人前往赫谷。

停了笔,他注视放置那封信的暗格,想了片刻,将信又取出来用火折点燃,火焰将所有字迹吞噬,灰烬四散,随风而去,坐在桌后的人神情很淡,就如那随风飞去的纸灰一样,难以寻出痕迹,也让人猜不出信上写了什么,让他先前那样认真的看,沉思许久。
如今就算有人知道赫九霄来过这么一封信,也不会有机会知道其中写的是什么了。除了将信烧了的赫千辰,还有写了这封信的赫九霄。
而此时此刻,赫九霄已经在谷里等他,他知道他看了信必定会来。

巫医一血谷,那是江湖之中的禁忌之地,代表着不祥和血腥,还有许多许多诡异难解的事,有人称它为巫医谷,因为其中有血魔医,便又成了巫医一血谷,那"一血"指的是血魔医,也是满地鲜血的意思。

曾经的赫谷,二百多口人一夜之间全数死去,唯一活下来的是赫谷谷主赫无极的儿子赫九霄,当时赫九霄才刚成人,没人知道杀了赫谷那么多人的是谁,谁也没往赫九霄身上想,毕竟那些人都是他父亲的手下,是一些亡命之徒,才刚成年的赫九霄即便如何厉害,又怎么能杀得了两百多个不要命的恶鬼?

赫九霄也没有理由这么做。认定了这件事,江湖中人只以为赫谷是遭人报复了,赫无极是那样一个魔头,有厉害的仇家一点都不稀奇,所以这件事的真相至今为止都只收在千机阁里,锁在不会打开的秘箱之中,由赫千辰亲自保管。

成为诡秘和禁忌之地的巫医谷,如今因为血魔医赫九霄的存在而闻名,对有的人来说血魔医就如神,对有的人而言却是魔,每个进入巫医谷的人都要做好付出所有的准备,财富地位、名誉尊严,甚至是性命。

四周高山环绕,赫谷就在群山之中,山叠着山,赫谷不在山底,而在山与山层叠的一个断层之上,谷后是绝壁断崖,前方有山林做掩,赫谷周围还有很多的水,地势奇诡,要进入赫谷的人必须有谷内的人引领,否则便不能轻易进去。
几日后,赫谷医舍。

布满草药气味的房舍布置的很简单,除了药草就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器具,让人看不明白是做什么用的,赫九霄正站在里面,他的面前有一个患了奇症的病人,四处求医不得治,只能求到赫谷来找这位血魔医。

被毒物所噬,那人的手臂肿大畸形,半边身子也肿了起来,差点难以辨认面目,别说拿剑,就连起身都困难,他是无玥门门主,他的儿子,无玥门的少主前几天带着他来求医,赫九霄问他要一只手,即便那位少主早就做好准备,也被这样的要求吓了一跳,赫九霄要的是他的手!

无玥门一个月后要与仇家决斗比试,无玥门主要是不去,别说结下的梁子怎么办,名声都可能无法保全,对战而逃,不战而败,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种耻辱,谁也不会管你理由是什么,无玥门当然不想被他人取笑,要想如约前去,就必须治好门主的手。
诊金需五千两黄金,除此之外还要他的儿子斩下一只手来,这是血魔医的条件。

无玥门主答应,少主犹豫,要的是他的手,犹豫在所难免,就算是自己的亲爹,要一个正想在江湖中一展身手的年轻人斩去自己的手臂,这仍算是件很难的事,就在前几天,他决定好了,说今天把手送来。

时间到了,那只断臂如约送达,少主没有来,无玥门主躺在床上看着摆放手臂的盒子,松了口气。赫九霄动手医治,等无玥门主再次醒来,便看到不远的面前,穿着锦衣的男人转头望了他一眼。
"你的手臂已换上了。"妖异俊美的脸上仿佛露出一丝笑,冰冷而透着些诡秘。

那应该不是笑容,只是一种难测其意的表情,而假若真的算是笑,也该是来自地府而不属于人间,无玥门主看着眼前的血魔医,不由得这么想,莫名的一阵寒栗,"我……好了?"
他怎么觉得自己的手臂很奇怪?身上的肿胀已经消去,他随着伤口往下看,顿时惨叫起来,惊骇恐怖的叫声如同看到了什么怪物,"我……怎么回事?我的手?!我的手!"

无玥门主的手肘之下,生着两条手臂,上面还是一体,下面犹如树枝的枝桠分开,仿佛生来如此,两只手都在动,一只由着他控制,另一只却如有自己的意识,他一说话,它就自己挥动起来。

"一只是你的手,还有一只你儿子送来的手,只不过不是他自己的,无法血脉相连,便只能借你原来的那只用一用,你要留着它,不可斩断,不然你的那双手都会无用。"赫九霄语声冰冷,毫无起伏的说,仿若没有听到无玥门主充满惊骇和恐惧的惨叫。
"谷主,檀伊公子已到山前。"门外冰御的话音传了进来。

"何时来的?怎么不早说?"他冷冷的眼神忽然一顿,往外走去,在他身后无玥门主大叫起来,"血魔医!血魔医!别走!我的手——我的手该怎么办?我不要这只多出来的手!这是——这是什么妖怪?!不要动——不——"

见到自己的手臂之下分出两截,无法控制的部分自行摇曳是什么感觉?门里惨叫声嘶力竭,充满恐惧,就算在白日之下听到也能让人觉得一阵彻骨冰寒,赫九霄缓步走出,脸上神情没有丝毫改变,他只是再一次见识到何谓亲情。
要儿子斩下手臂救自己的爹,和口中答应,却斩了别人的手来代替的儿子。那真是一幕不错的景致。
"他在哪里?"

"下面回报说已到谷口。"冰御连忙禀明,他没想到谷主会对檀伊公子的到来这样关切,他看的出眼下他的心情不错,却不知是为了什么,是因为门里的惨叫声,还是因为那位檀伊公子已经到来?也许,两者都是。
"不必派人去迎了。"扔下这句话,身影已远,竟是亲自往谷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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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辰落九霄 卷一 第二十六章 再聚
章节字数:2852 更新时间:10-07-13 03:12

赫九霄从来没有对人这样过,不论谁来了,哪回不是叫下面的人去引路,他从不会在谷里等候求医的人,只有别人等他,等他从不知哪个房里出来,他或是在药舍,或是在侍寝之人的房里,也可能在山间,没有人找的到,便只能等候,就算等来的血魔医可能取走他们最重要的东西,可能要付出无法想象的代价才能医好他们的病,他们也只能等下去。

可如今的血魔医却亲自出谷,去迎这位敢孤身前来的檀伊公子,这件事若是说出去,谁也不会相信,就连巫医谷里亲眼见到的人也无法相信,他们冰冷的不像人的谷主,居然会出谷去迎接一个人的到来,莫非江湖传言是真?
联想到近日来赫九霄种种与往日不同的表现,大半的人都要信了。

这几天赫九霄很少说话,除了交代必要的事。他本来就不太与人多言,就连最亲近他的侍妾宠姬也没听他说过任何一句甜言蜜语,他总是冰冷的,即便是在床上,身体是热的,那双眼里的冰寒却从未退下。
自从那封信送出去,谷主就在等待什么,冰御能看的出来,底下有的人也看的出来,檀伊公子当真有如此魅力,能让谷主这么迫切的想要见他?不少人都在观望。

此时赫九霄已经在出谷的路上,他知道赫千辰从谷口进来必定要经过山路和水路,对常人来说这条路并不好走,就算下面看守的人放行也需要一段时间,但赫千辰不是常人,以他的功力和眼里,定然能看出哪条路是捷径。

他快要到了。赫九霄这么想,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温温的热度,自从把信送出,他这几天一直在等,等赫千辰来,千机阁和赫谷之间隔得并不算很远,但也需几日的路途,这几日间他的脑海中就会自动重复上一次见面的场景,他没有想过自己会对这个弟弟这样牵挂。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对人世间的所有感情都没有了感觉,原来不是。
站在进入赫谷的必经之路上,赫九霄等着,他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在这里等一个人,他也从来不知道等待的感觉是怎样的,如今他知道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又很微妙,并不难熬,甚至有些享受,他开始想象赫千辰看到他站在这里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檀伊公子。"赫谷山口,看守的人让开去路,赫千辰从他们面前经过,青衣自空中划过蓝影,飘然跃起的身形似一缕薄烟,望着他进谷,看守们面面相觑,他们是第一次看到檀伊公子,却不知道怎么来形容第一眼见到的感觉。

只看一眼,就好像被那种能暖起人心的温和淡然所感染,人称"完美"的檀伊公子,之所以"完美",是因为他的存在难以形容,他什么都没有说,只对他们点了点头,他们便兴起一种茫然不知自己所在的感觉。
站在这里看他远去,守卫们都在猜测起赫九霄请他的理由,能让千机阁的檀伊公子一人策马前往巫医谷,其中必定是有着他人都不知道的原因。
这个原因写在那封信,信已经被毁去,赫千辰却还记得信上说的什么,那些字已经印在他的脑中。
正是看了那封信,他决定来见赫九霄,一起拜祭他们的娘滟音。

信上说的就是这件事,赫九霄问他,要不要去滟音的坟上看一看,坟上近日有人拜祭过的痕迹,联想到上回擂台下的陷阱,被炸死的灵徵马,还有那个来历可疑的穆晟,赫千辰当下就作了决定,这件事不能交给千机阁里的人去查,如今有线索他当然不想错过。

而且,他也想见见赫九霄。自上次见面分别还没有多久,但也许是之前的那十八年太过久远,最近他时常会想起他,很多都是小时候的画面,越是接近赫谷,想起的越是多,曾被压在记忆深处的情景都一一浮现,模糊不全,但相同的是赫九霄的存在。

踏过泛红的枯草,前面有一个湖泊,于群山环绕的映衬下,这个湖泊显得尤其的清蓝透彻,湖上还氤氲着一些水雾,当年他被人抱走也是经过这个湖的,这个湖好像没有名字,也可能是他忘了名字,漫不经心的想着,他发现自己对当年的事再没有什么介意的地方,赫谷还是赫谷,但主人已不再是赫无极,如此就够了。

随手折来几枚枝叶抛在湖面上,脚下如蜻蜓点水,青蓝身影仿若流云缱绻,随风而过,然后飘然落地,脚下和衣摆都没有沾湿,赫千辰举步前行,才走了两步就停在了那里,先前想着往事,他竟没有留意到湖的对面有人,赫九霄就站在那里,看着他。

"你来了。"午后的日光在那身锦衣上度上了一层夺目的颜色,暗暗的紫化作殷殷的红,似血,又比血色妖异,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却也绝对不是冰冷,他看着赫千辰已经许久。
"嗯,我来了。"赫千辰点头,他没想到他会在这里等他,他是刻意在此等候?等了多久?
他的微微惊讶被赫九霄看在眼里,满身冰冷的人突然走近,全然没说为何会出谷等他,而是拉起他的手,"我带你进去。"

赫千辰没有拒绝,也许他不容其他人近身,但赫九霄显然是例外的那一个,他看着被握住的手,不知这样的举动在兄弟之间算不算奇怪,被人问的久了,他不得不留意自己对赫九霄是否果然像别人说的那样,不对劲。
而结果,是他真的不知,他不知兄弟之间携手前行算不算不对劲,他没有其他的兄弟,也几乎不算有过亲人,他不懂得正常和不对劲这两者之间划分的区别在哪里。

"还记得这里吗?"听到赫九霄这么问他,赫千辰往四处看了看,摇头,周围景物对他而言和别处没有什么区别,他被带走之时哪里还有心留意环境,"不大记得了,那时我才五岁,只记得你远远的看着我。"

赫九霄便不再问,两人继续前行,宁静的山谷里只有脚步踩下草叶的声响,他们并不直接进谷,打算先去坟上看看,一路上无人开口,赫千辰打量周围的一切,神情和缓而轻浅,仿佛幼时在这里度过的五载全是一场梦,没在他心里留下任何痕迹。

两人并肩往前,赫九霄也不说话,他却没有打量周围,他看到的是赫千辰脸上平淡的神情,闲定从容的脚步,仿佛任何事都不能影响他,任何人都不能将这份平静淡然打破,自进入赫谷,他就是这样的表情。

方才,他站在湖的这头,看着对面的赫千辰,见他走到湖边,隔着湖上寒烟似的翠色,远远望去青衣拂动,在风中似要飞去,而后他跃起,几乎就融入那翠色薄雾里,短暂消失的那个瞬息,他望着那片雾气,心里居然很担心。

倘若他就消失在这片雾气之中,果真似那流云一般随风而去,世上再也没有这个人,那会是何种情境?假若当年他被人带走之时就死了,如今世上再也没有这么一个赫千辰,自己又会是什么感觉?

等他重又出现在视线里,远远的看他走来,那股风云流动的气息和淡然如水的沉稳,比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感觉更为深刻,心底那股温热化作震动,原来,站的远了反倒看的更清,那一刻,赫九霄才恍然发觉远处走来的人有着怎样的气韵风华,赫千辰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孩子,他不需要他的怜惜,也不需要他的关切。

他是他的兄长,但他已经不再需要他的任何帮助,如今的赫千辰是个成年的男人,可以解决任何武林中难解的问题,也有着很好的身手,不再需要他人,他赫九霄存在与否都不重要。
他,不需要他。这个人若不是他的弟弟,将不会与他有任何交集。


倾辰落九霄 卷一 第二十七章 缘起
章节字数:3144 更新时间:10-06-19 12:42

"怎么了?"赫千辰只觉手上忽然被握的死紧,若不是他的内力能够抵挡,寻常人的手怕是早就断了,却听赫九霄冷哼一声,忽然以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着他,仿佛第一次见到他那样的专注,打量,判定,布满冰寒的眼底浮上诡谲难辨的神色。
"倘若我不叫你来,你还会不会踏足赫谷?"
赫千辰想了想,抬首注视天上蔚蓝被云层缠绕,他淡淡回答:"也许终有一日会的。"只要他还记得赫谷,就必定会来。
"如果那天你中毒之时我不在,你打算如何?"
"不如何,生死有命,人在江湖难免身染血腥,总有死的一天,只是没想到你在。"
"假若我不是你的兄长,你会让我接近?"突然间,赫九霄问出这么一句话,专注而冰冷的眼眸里闪过异样的妖色。
赫千辰不明所以,手上的力道是松了,但这个问题令人不解,"你我已是兄弟,不会有那样的如果,假若你不是我的兄长,你还是谁?若是别人,你知道我会怎么做。"

要是别人靠近,他定然会第一时间远离,他已习惯不和任何人靠近,他看来温文有礼,让人觉得可信可亲,过度的好洁却让旁人难以接近,假如不是他看不到他的心思,假如赫九霄不是他的兄长,他不会让他靠近。
这一点赫九霄很清楚,但他还是问了,从赫千辰的回答中他已发觉,除了当年的那段岁月,除了他们是兄弟这层关系,他们之间,再无牵扯。
"为什么这么问?"赫千辰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即便不用自己的异力,他自诩也能看出很多事,但此时此刻他却看不透赫九霄的想法。
没有回答,俊美到邪异的脸上浮现一丝笑,那笑带着赫九霄身上散发出的浓烈又冰冷的气息,那一瞬间他的表情如同嗜血的野兽,也像是冥府的阎罗,打算将人拖入地狱。

假若当时赫千辰看到这样的笑,不知还会不会发生往后的种种,他们兄弟之间还会不会有那么多的纠葛,恩、怨、情、缠,直到在面对最危险的境地的时候还紧紧握住对方的手,就算会粉身碎骨也不放开?无论有多少种猜测,此时没有答案,也许不论他是否看到,往后的一切一样会发生,也许他和他之间,早就注定做不成一对寻常的兄弟。
而此时,赫千辰确实没有看见,那笑容一闪而逝,那层诡谲难辨的神色骤然退下,"我们走吧。"赫九霄拉着他继续往前。

谷内的暗哨见到两人远去的身影,直到看不见了,才敢吐出胸口憋住的气。老天爷!谁来告诉他们那个人不是谷主,是别人假扮的?什么时候见过谷主去牵别人的手,什么时候见过谷主对人笑?

他们全都看见了,但他们情愿什么都没看到!尤其是那一丝笑,妖异到极致,又透出癫狂的阴暗,短短一瞬就足够叫人为之颤抖,人说血医似魔,他们也许真的是追随了一个魔,一个看来冷如寒冰,却隐藏着内心疯狂的魔。
这里一直是赫谷,赫谷曾经的主人赫无极就是个如同疯子的恶鬼,他的后人会继承多少他血液里的疯狂?

赫九霄和赫千辰已经到了他们要看的地方,这里只有这一个坟,地下还有许许多多被人遗忘的尸体,没有人知道赫千辰也是从赫谷出来的,人们听过的传说里,他的生母本是妖,还是个狐妖,不知和谁生了孩子,弃在林子里,被千机阁上一任的阁主给带回去了,才有了今天的千机阁阁主,檀伊公子。
他是被捡来的,自小在千机阁长大。这个传闻赫九霄也听过,当两人来到滟音坟前的时候,他看到赫千辰站在坟前久久不语,开口问道:"当年你是如何到了千机阁?"

"我本来是该死了的。"赫千辰自嘲轻笑,眼神淡淡的落到面前的坟头上,"他命人将我带走,那些人就来自'南无',他的本意是要我死,但他不知道'南无'也属千机阁,赫无极为何要杀自己的亲生儿子,对此有人一直很疑惑。"

那个人就是千机阁的上一任老阁主,魏析楼,他没有让人动手,买通赫谷里的人知道了赫千辰的能力,便将他留下,拥有这种能力的孩子对他来说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宝贝,他怎么能让他死?千机阁要的是情报,也有不少人是死都不肯说出心里的秘密来的,这种时候赫千辰的能力就很用处。
"他也……"赫九霄眼底一片阴冷。
"他也和赫无极一样。"赫千辰的话就如他的眼神,淡淡的,青色的背影站的挺直,就连那份悠然和沉稳都没有改变。

"他要我做的事和在谷里也没什么不同,区别只是那些不愿说出秘密的人,真的有许多不能说的理由,被我知道一切之后他们不只是厌恶和恐惧,还有恨。有一次有人从牢里逃脱出来,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逃走,他用手上的铁链,要将我绞死。"

说起千机阁里的过去,他竟然还能这样平静,赫九霄在他身后看不出他的表情,但听得出他的话里没什么情绪的起伏,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过往,甚至还带着无奈轻嘲的笑,他不明白他怎么能做到,"当时你多大?"
"十岁,我已经在千机阁五年,早就学会很多,比如怎么保住自己的命。"赫千辰回答的很平淡。
"你杀了他?"
"我不杀他,他就会杀我。"他其实没有别人想的那么好。

赫九霄想象那样的场景,"那时你还是个孩子,被迫使用那种能力,不得不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秘密,他要恨也应该恨魏析楼,不是你,你才十岁,你杀了他,不觉得害怕?"
"我已经习惯了。"

习惯?十岁的他已经习惯有人这么恨他?恨到想他死,就算他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也依然要他死。这是怎样的习惯?赫九霄从来不顾惜人命,也从来不会对杀人这件事如此动容,可听到赫千辰的话,他的心居然在颤抖。
赫千辰转过身来看他,还在淡淡的笑,"那已不是第一次,我第一次杀人是在九岁,和你一样,你说,我怎么还会害怕?你九岁学习杀人的时候,有没有怕?"

话才落音,赫九霄已将他抱住,很紧很紧的拥抱,环绕在他背后的双手将他锁在怀里,不同于上一次躲避危险的拥抱,完全不同,他能听到他的心跳,闻到他身上带着血腥的味道,赫千辰叹息,"你不必心疼我,其实我们一样。"

"不一样。"他刚才分明在笑,赫九霄却仿佛看到儿时的他,在心里哭喊却不能表现在脸上,是不是就是这些,让赫千辰变成如今这般的冷静,沉稳,难以撼动,看来温和却又和人隔着远远的距离,他和自己不同,他没有那么冷血,不会对人命没有感觉,如今他一遍遍的洗手,一次次的拂去不存在的尘埃,也许不仅仅是因为那种能力造成的影响。
"我杀人的时候只有快乐。"这是赫九霄的回答,九岁的时候,他开始学习怎么从杀戮中寻找乐趣。

赫千辰一震,赫九霄却继续抱着他,没有放松,感受着怀里的温暖,口中冷冷说道:"我很像他,我也不把人命看在眼里,我喜欢听到他人的惨叫,我喜欢看到有人在恐惧里挣扎,那种生死都在我手中,被我-操纵……"

"够了。"赫千辰两手抓在他的肩头,抬头看他,赫九霄口中的他指的是赫无极,但在他看来赫九霄和赫无极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同,他怎能这么说!冷冷一笑,轻嘲的问道:"你说你像他?难道你会要我死?"

"我不会让你死。"赫九霄蹙眉,很肯定的回答,这句话他曾经说过,当时是在擂台底下的陷阱里,他抱着赫千辰,说了这句话之后为他渡气,那柔软清暖的味道,似乎还残留在口中,目光落到眼前,他的注视让赫千辰微微一怔,他放开抓住赫九霄的手,但那双在他身后环绕的手臂却没有松开。

清风送来草木的沙沙声,无人的林边只有一处坟头,他是来祭拜的,他也看到坟上有别人祭拜的痕迹,他知道那人绝不是赫九霄,已经确定这一点,他们本来应该离去了,但赫千辰不知自己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眼下会发展成他们兄弟二人这般相拥?
他是他的哥哥,是兄长,但成年之后,哪里还有人会和自己的兄弟这样抱在一起?如此的……显得太过亲密的拥抱。


倾辰落九霄 卷一 第二十八章 暧昧不明
章节字数:3216 更新时间:10-07-13 03:20

他能闻到赫九霄身上微不可觉的血腥味,被药香冲淡,又被草木清香吹散了些,混合着所有的这些味道,有种奇异难言的感觉,他很久没有靠近过人,更别说是如此亲密的相拥,赫九霄的心跳就贴在他的胸前,一声声鼓动着他的,那双冰冷妖异的眼正将他注视,里面的闪烁他看不出是什么。

"千辰。"赫九霄看着他,邪异生光的眼眸有种动人心魄的魅力,令人不敢正视,赫千辰不自觉的望着那双眼,等惊觉之时,他和赫九霄的距离已经近在咫尺,近到能感觉彼此的气息。

赫九霄似乎是要说什么,他靠近过去,眼前,黑发如墨,青衣如蓝,赫千辰微露讶异,就在两人逐渐靠近之时,青蓝渐退,被拥住的赫千辰仿佛突然回神,往后侧首,两人双唇擦过,留下一抹属于对方的气息,很淡,淡到须臾间便随风而散,恍如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两人分开。
身后环绕的双手已经松了,赫千辰得以转身,"我们走吧。"他脚下若无其事的往前。
"这边。"在他身后的人和先前一样拉住他的手,带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不必带着我,我会随你走。"他收回被握住的手,略略缓了脚步,在赫九霄身后,望着他的背影,他不知赫九霄眼下是何种表情,也不知自己是何种表情。

滟音的坟他们已看过了,如今是往赫谷里面走去,像是理所当然,一前一后的走,各怀心事没有交谈,赫九霄的背影冰冷依旧,赫千辰的脚步也稳定如初,林间还是很安静,却似有什么改变了。
"谷主。"大门前冰御带着人恭迎赫九霄归来,人群中也有不少是好奇,他们想不到檀伊公子是怎样的一个人,能让谷主亲自去迎接。

赫九霄脚步没停,其后的青衣人朝他们微微颔首走过,带起衣袂一抹青蓝暗影,两人就这么走了进去,冰御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该跟上去,想了想,还有件事没来得及禀报,"谷主,无玥门主还没离开。"
"医完了,让他走。"赫九霄脚下未停半步,平平生硬的话里是不容违背的命令,冰御正要领命而去,惨烈凄厉的叫声从另一头响起。
"你没看好他?"停步转身,寒冰似的眸正对冰御。

"我已命人看守,也要他回去,他不肯走,定要谷主将他那只多出来的手臂除去,听说檀伊公子要来,他还想……"想求求檀伊公子。这话冰御不敢再说下去,但他不说其他人也都知道,正是因为他们聚在门前讨论,被无玥门主听了去,才会这样坚决的不肯走。

檀伊公子位居千机阁之首,但是待人和善,在拾全庄里还以自身的承诺换得保全他人的性命,这件事早已传遍江湖,武林中人都有怀疑,是否就是因此让血魔医拿住了什么把柄,才会有那许许多多的谣传,传言两人的关系。
无玥门主就是认定了这点,比起恳求血魔医,不如去求檀伊公子,让血魔医替他再想想办法,如今他成了那样,身为一派的门主,要他这样回去还不如杀了他。
"无玥门?"赫千辰回过头,远处传来的惨叫声带着哭嚎和恐惧,不知是遭遇了什么才能让人发出那样的叫声。
"他无法握剑,来医他的手。"赫九霄看来不打算多说,一句话便带过,赫千辰想到他医病的手段和喜好,知道事实并不如他说的那么轻描淡写,他微微摇头,"走吧。"

他没有往惨叫处走去,却向着赫九霄原来要进去的方向,赫谷庄院里面,从人群面前经过,他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其他人不禁诧异,谷主会对他解释无玥门主的病已是史无前例,檀伊公子竟然对武林同道的"凄惨"境遇毫无反应?

两人进了内堂,赫千辰打量周围,依稀觉得眼前所见已经与儿时不同,这里还是赫谷,这个地方却不是他幼时所居,干净的没有一件多余的东西,就像长久无人停留,没有半点人气,空气里只有冷意幽幽浮动。

"这里曾重建过。"赫九霄看出他的疑惑,如此说道,站在房里打量周围的赫千辰,看来就如拾全庄里所见,泰然自若,沉静的仿佛不存在,却又给人很强烈的存在感,"你不问我如何医治了无玥门主,使他如此?"

"赫谷之中你是主,我为客,客随主便,你做了什么不必一一对我说,此处不是千机阁,我也不能要求你为我做什么,若是去看了那位无玥门主,我难免会开口说些让你为难的话,如此不如不看,不说。"就算站在房里,都像是随时都会离开,他缓缓说道。
"你不是赫谷的客人,你知道。"赫九霄走上前,这一次又是站的很近,"你也可以开口要求我。"
赫九霄的接近再度拂来他的气息,赫千辰微微退后,笑了笑,"我知道,因为你是我的兄长,我该叫你一声哥。"
"就算不是,你也可以。"冰冷的眼底再度浮上赫千辰看不懂的眸色,赫九霄竟又上前一步,"千辰,你明明疑惑,为何不问?"

"问什么?无玥门的事与我无关,那位门主我也没有见到……"赫千辰说到这里被赫九霄打断,冰冷的话音里似乎带着些难辨的诡秘,"你不想问路上我为何抱住你?为何……"

"你是心疼我的过去。"赫千辰很快的答话,"假若我们没有分开,你会是一个很好的兄长,我们兄弟相认,你也很高兴,即便你不说,你看来对人很冷酷,但你对我这弟弟是好的,我都知道。"他答话很快,没有让赫九霄把后面的话说下去。
"还有呢?"赫九霄不让他再退后,"只是如此?你不奇怪我为何要吻你?"

赫千辰脸上的沉静安然倏然一僵,顿了顿之后,这次的轻笑已经很自然了,那是云淡风轻的温和随意,"那是渡气,要是说方才,更是巧合,只是无意中碰到而已,不必在意,我还不会为此要你解释什么。"

那根本不算一个吻,只是两人靠的太近双唇擦过,确实很像巧合,但心思敏捷如赫千辰,真会以为那仅仅是巧合?可他说着这番话的神情确实很从容很淡然,仿佛一切如他所说,再正常不过,赫九霄没有那样紧紧的抱过他,也没有那样的靠近过来,两人的唇更没有暧昧的轻触而过。

暧昧,那本来不该用来形容他们之间,但那时的那种情境确实有几分暧昧,倘若是发生在一男一女身上,半点都不奇怪,别人定要说那是一对旖旎的情人,纵然是发生在两个男子之间,也不算太过异常,这样的事世间并非没有,但他们既不是一对互相有意的男女,也不是知己至交而生情意的一双友人,他与他,是兄弟。

兄弟之间岂会有这样的拥抱和碰触?赫千辰不想再深究,眉头微皱,他打算拉开赫九霄搁在他身后阻挡他退后的手,他不喜欢事情超出自己的预计,而赫九霄的言行却一再让他迷惑,惑而生乱,他向来不喜欢失去控制的事。

"谷主,倩蓉给客人上茶来了,不知……"娇柔的女声从门外响起,又忽然停住,她端着茶看着门里,里面的两人靠的很近,穿着青衣的男人欲退,拦住他的人却不让他轻易离开,两人的动作被她的话音打断。

"多谢。"没有去接茶水,却对端茶的女子有礼一笑,赫千辰拉开身后的手,站到一边,不论他方才和赫九霄的距离有多近,看来多么让人误会,他的脸上还是没有半点失措,几乎让看到先前那一幕的人以为是自己眼花。
"谷主,原来这就是檀伊公子,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女子将茶盘摆到桌上,盈盈一礼,千娇百媚。

她名叫倩蓉,她很漂亮,还很有胆量,即便赫九霄不开口,她也敢在他面前先讲话。敢留在赫谷敢对血魔医赫九霄用心,只这一点便让其他人觉得很不可思议,她不懂武却有着武人的胆量,还有几分泼辣娇-媚,正是她的与众不同让她在赫九霄侍寝的女人里面成了最得宠的一个。

"倩蓉,下去。"这便是她的得宠,赫九霄能记住她的名字,仅此而已,倩蓉却似十分满足也很是自信,她非但没有下去,还继续打量眼前这个身着青衣,让人觉得温暖谦和,却又透着疏离飘渺的男人,她当然发觉了赫九霄对他的不同。
"我的话,你没有听见?"赫九霄看来没有生气,眸色却骤然寒如冰石。
赫千辰微微敛目,辨不出此刻的情绪,如同见了别人家里的家务事,理所当然应该回避那般,背转过身望向窗外,他知道这名叫倩蓉的女子误会什么,可他偏偏无法分辩。


倾辰落九霄 卷一 第二十九章 旧人去
章节字数:3139 更新时间:10-07-13 03:21
如何分辩?说他与赫九霄之间什么都没有,说他们是兄弟之情,绝无其他?这话如今便是说了,听了这话的人也未必会信,就连他自己,都要不信了……
窗外春意盎然,山间还有草木芬芳,赫千辰端着茶专心看着外面,好似外头有什么能让人看的忘形的东西,静的仿佛整个人都不在这间房里。
"回谷主,倩蓉听见了,只是还有几句话想说。"她没有离开,她来这里有她的理由。

赫九霄冰寒刺骨的目光落在倩蓉身上,血魔医的目光即便是江湖豪侠都难抵挡,何况是一介弱质女子,倩蓉退后几步,又瞧了眼赫千辰,透着幽怨的语声令人心碎,"谷主可是生气了,我知道我不该在这里,我只是想看看檀伊公子……听说谷主对他不同,我明知不该,还是来了,谷主若是当真对他有心,便留下他,让倩蓉……走吧……"

最后两字仿若叹息悲戚,她没有掉泪也未生气,但那不掉泪不生气的模样却比任何女子掉泪生气都要来的动人,赫千辰背对着她,没有看到却能感觉到那股妩媚柔情,他看着窗外摇头,"姑娘何必这么说,你们谷主待我是客,你才是他谷里的人,他对我不同自有原因,却不是姑娘想的那般,你不必言辞有意让我误会,他不是强留他人在谷里的人,你留下是对他有意,说要走是因我到来,你留也好走也好,不必在我面前,演予我看。"

倩蓉有意这么说,自然是说给他听,檀伊公子这样的人,倘若真的有心想要一个男人,即便是身为女子她也无法与他相争,心思被一语道破,赫九霄冷冷的目光如箭,"说完就下去。"

还是这几个字,多一个都没有,冷如冰石,不留情面,倩蓉悲戚之色一僵,对赫千辰的背影说道:"檀伊公子心智过人,小女子的心思在你面前不值一提,"她转头又看赫九霄,"我只盼谷主不要有了新人忘旧人……"

掌风呼啸,响亮的一声,女子婀娜的身姿倒在地上,她惊愕恐惧的捂着自己的脸,嘴角流血,散乱的发鬓和嘴角血迹让她的显得狼狈,在谷里这么多日子,她何时受过这样的对待?即便赫九霄不曾对她甜言蜜语,也从来没有为一个男人打过她!

"够了。"青衣淡影转身朝她走来,衣袖拂过,柔和的内力将她扶起,微微叹息,"九霄,你不该对她如此,就算她说错,也不是有意,她只是……爱你。"犹豫了下,赫千辰说出这两个字。
若不是情深,怎么会急切,只是听了传闻,见了他来,就这样的心浮气躁,倩蓉不是蠢笨的女子,说的话做的事,就是想让他知道,赫谷里还有一个她。

赫九霄冷眼看着,"爱与不爱是她的事,与我无关,你来赫谷不是客人,我对你不同也不是你以为的原因,还有什么新人旧人,她拿你与那些东西相比,你不在意,我难道不能生气?"

那些东西,原来侍寝的不论男女,在他眼里不过是"那些东西",倩蓉方才站起,身形又一晃,"他叫你的名字,你不生气,倩蓉前日不过忘记称呼谷主,便受三日幽闭的责罚,新人旧人四个字,也要惹来谷主不悦,看来,当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她狼狈的走出,到了门前又转身,竟然一笑,牵出嘴角的血色痕迹,"檀伊公子如今该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了,我们谷主并不忌讳亲自动手,就算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小弱女子,他都能为你动手打我,只因为他听了我的话替你生气,他生气的结果是什么,公子不如去问问冰御,或者,去医舍旁的无极苑看看,你就该知道,若是对他这么一个……"
"拉她下去。"血色的冰冷遍布,赫九霄话音落下,还没说完的倩蓉就被冰御扣住带走,去的方向,正是她口中所说的医舍旁边。
无极苑是哪里,赫千辰怎会不知?合了合眼,他笼着额头,自语般的低声道:"也许我不该来。"

无极苑是以赫无极之名命名,十八年前就有,在里面待过两年,见识过无数被各种匪夷所思的恶毒刑具加在身上的囚徒,从他们身上他看到太多,可以说整个赫谷里,他记得最清楚的就是那里,如今再度被提起,顿时涌上一股难言的滋味。
"无极苑如今是我试药的地方。"赫九霄走上前,关切的问,"你还记得那里?"
"你让人把她带去无极苑,"赫千辰没有回答,无极苑里会有什么,他没有看到,却想象的出,那兴许是比地狱还要骇人的景象,"她没有大错。"
"她说错话。"
"错不致死,用她试药,对她来说那是比死还要痛苦的事,如她所说,她只是个弱女子,你不该为我动手打她,也不该只是因此就要她死。"
"你要为她求情?"赫九霄的眼底还是冰寒。
"我要为她求情,你……"
"冰御,把人带出来,让她出谷。"赫千辰的话还没有说完,赫九霄的吩咐已经出口,倩蓉成了第一个进了无极苑,又全身而出,并且是活着,而不是尸体的人。

赫九霄说过,他不是客人,他要他做什么,可以提出要求,如今他一开口,他便要人去做,也因为他的到来,原本最受宠的侍妾被驱逐出谷,他为他动手,替他生气,只因为她说错的四个字。
新人换旧人,她已离开,留在这里的是他,看起来像什么,就算她不说,难道他自己就不会察觉?

九霄,你不该为我做这些,不该为我……你这么做,让我来赫谷的这一趟,算做什么?我是你的兄弟,不是"新人",赫千辰再次叹息,无意识的攥紧了衣袖,双眼望着窗外,深沉的眸子里印出渐落的暮色,渐起波澜。

这一夜,赫千辰留宿在赫谷,他打算第二日就回去,他来这里就是为了查看他们母亲滟音的坟,如今看过了,自然该回去,赫谷已不是他该停留的地方,他应该在的地方是千机阁。

他虽然只住一晚,赫谷之内却掀起一股古怪的风气,晚膳之后,在落音亭里,当赫千辰端着酒盏望着空中月色的时候,每次前来给他续酒的都是不同的人,有男有女,除了丫鬟还有五大三粗的汉子,可说是群英荟萃。
赫千辰啼笑皆非的同时也知道他们是为何而来,不外乎是想看看这个檀伊公子究竟有什么与众不同。看着杯中印出的月色,他又饮了一口。

酒壶里的酒很快空了,又有人跑上来续,这回是冰御,他是早就见过赫千辰的,但也是最为疑惑的一个,看的越多,他越是觉得,谷主和檀伊公子之间确实有些什么,只是无人猜得透为何檀伊公子这样的人会让自己和巫医谷的血魔医有牵扯。
"公子,多谢你救下倩蓉姑娘。"冰御往壶里添了酒,没有马上下去,低着头说了一句。
赫千辰抿着杯里的酒,抬头看着月色,"饶过她的是你们谷主,不必谢我。"

月下青衣幽冷,举杯邀约对饮的男人眸色淡淡,冰御在旁却心道,若不是你那句话,谷主怎会饶过倩蓉姑娘,谷主从来说一不二,他吩咐下来的事,从无改变,而这一次,是为你檀伊公子破了例。

"倩蓉姑娘对谷主是真心,只可惜她对谷主而言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冰御追随谷主很久了,到今天也只看到他对公子一个人特别。"冰御想着怎么措辞,才能让他知道这对赫谷里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公子是谷里的第一个客人,谷主对倩蓉无情,本意是为维护公子……"
"冰御,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他还没说下去,那一边举起的酒盏已经被放在桌上,打断他说话的男人不再饮酒,"他是想对我好,我知道。"

只是这份好,他不知该不该领情,也不知道自己一旦领情会不会领错,赫千辰注视桌上的白玉杯,没想到赫九霄会特地为他备上所有的用具,无论是手边的哪一件,都是新的。
"如果不是公子的那句话,倩蓉姑娘已经死了,以前,从来没人能改变谷主的主意。"冰御还在说,尽管他自己也不知道想说什么。

他只知道无论怎么看,都是因为赫千辰的这句话,才让赫九霄作出那样的决定,在倩蓉一身狼狈嘴角带血出去的时候,谷里的人都知道了,谷主为他逐出了最受宠的侍妾,她唯一做错的事就是在檀伊公子面前说错了话。


倾辰落九霄 卷一 第三十章 月明心隐
章节字数:3580 更新时间:10-07-13 03:25

整个谷里的人,如今都在传说,他们传的那些,安然坐在月下凉亭里的人仿佛不知,又或者知道却不在意,冰御说话他也没有接口,独坐亭中,夜风带起微冷,他坐在那里,仿佛连缠绕在他身上的风都放缓了速度,夜色在他身后印着明月,落下青蓝的淡影。

如风似月,那是流云卷散的安然,也是难以动摇的淡然,这样的人,谷主若真动了心,恐怕想要得到也是不易。冰御不知两人的关系,心里这么想着,却又觉得如今能让赫千辰策马而来,他们的谷主和檀伊公子之间定时有外人不知的情意,要真是他想的那样……
远处有人影走来,冰御回神连忙过去行礼,还没开口,又被挥退下去。
"一个人饮酒?"赫九霄走来,凉亭里的人见他到来似乎并不怎么惊讶,朝他举杯,"一起?"
"好。"原本冰冷的话音在这夜色里似乎也柔和了许多,"只有一个酒盏。"
"命人再去取就是……"赫千辰的话还未说完,赫九霄已拿了他手里的那杯酒,把余下的残酒一口饮了,拿着酒壶再度斟满,递到他面前,"何必那么麻烦。"
一杯酒两人共饮,是合宜还是不合宜?青色衣袂抬起,接过。

赫九霄站在夜色之中没有看他,锦衣金绣镀上月芒的清冷,一身冰冷,也是孤冷,这一次也没有靠近过来,隔着不算近又不算远的距离,月下的他,即便是侧影也还是叫人心悸的邪异,别人怕他敬他畏他,可他还是一个人,就算看来冰冷无情,心还是热的,赫无极造成这样的他,又有谁敢与他相伴?而今日因为自己,却使得一个爱他的女子离他而去。
"在想什么?为什么不喝?"赫九霄侧首问他。

手里握着玉杯,赫千辰看着杯中酒色和月色,"没什么。"举杯就口,上头还残留着微微的热度,酒盏有多大?他碰到的地方赫九霄也碰过,抿着口中的酒,他却不知酒香是什么滋味了。
"你不必觉得对不起我。"赫九霄去拿他手里的杯子,"若是我真的要她,不会放她离开,我不管什么情爱,也不管她怎么对我,是我要的必不会放手。"

赫九霄说着这句话的时候神情还是很冷,似乎情爱于他全不相干,但那句不会放手里头,却又透出一股不可改变的坚定和决然,犹如孤身的野兽,面对唯一的猎物,仿佛一旦放开,就再也抓不住任何东西,只有死。他是这么看待他所认定的,这是何等……悲哀的事,他只懂得怎么去做,怎么去把想要的东西抓到手里,却不懂得为什么想要,为什么不愿放手。
身在赫谷至今,可有他真正想要的东西?人世之情,他又感受过多少?

赫千辰心里一震,不知这番震动是因为赫九霄说的这句话,还是因为说着这句话之时看着他的那双眼,又或者,是因为他来拿玉杯的时候连同自己的掌心一起握住的手。酒杯在他们两人的手里,杯中已空。
"酒喝完了。"他把杯子放进赫九霄的手里,从他掌中脱出,"天色不早,我去睡了,你也早点歇下吧。"
脚步往外,他走到凉亭边,晚风带来身后的话音,"你要我放过她,是因为你想试探我是否真的会听你的,还是因为你担心我和赫无极一样,残忍好杀?"
赫千辰的脚步停下了,没有回头,"我从不觉得你会像他。"话毕,他径直往外走,再没有停留。

新月如钩,树影层层叠沓,摇曳随风,他从凉亭里走出来才发觉自己的脚步比起平日要快,放缓了速度,他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他没有觉得赫九霄会像赫无极那样残忍,答案便只能是另一个,而事实也正是如此,他其实根本不在意那个倩蓉的生死,却还是为她求了情。
那双冰冷的眼为什么能看透,他叹息,苦笑。

赫千辰,你究竟在这里做什么?你分明知道再这么下去外面会传成什么样子,为何还不走?他自问,继续苦笑。今夜,原本不该留下,不该邀酒,不该共饮,更不该听到那番话,万万不该的,是记住那双眼,和当时望来的眼神。
印着月色冷光的眼眸,望来的神采却是热的,热到他不敢去分辨其中的不同。赫九霄的眼里应该是冷的血,尖利的冰,而不该是那样燃烧的火。
赫千辰捂住双眼,觉得眼底仿佛被那眸色印下了什么,仰头深吸一口气,他的脚步声渐远,留下满地银辉,还有在他身后的凉亭里久久注视站立不动的人影。

端着白玉杯,赫九霄拿起桌上的玉壶,斟满一杯,"谁说酒喝完了?"仰头饮下,天空弯月如刀,他站在锋利冷光之下,那双叫人不敢直视的眼里是浓重的异样妖色,什么是他想要的?原本他不知道,如今他已经很清楚。

长夜过去,旭日初升,赫千辰在谷里住了一晚,第二天清晨他便准备启程回去,就如迎他前来,赫九霄亲自相送,谷里的人都已见怪不怪了,尽管才一晚,他们已经见识到檀伊公子的与众不同,不光是指的他这个人与众不同,更是指赫九霄对他。
有谁来的时候是谷主相迎,去的时候相送?答案只有一个,檀伊公子。

两人再次走在那条来时走过的路上,再过不远就是那个湖,湖上翠色依旧,寒烟也依旧,赫千辰的脚步也还是那么沉稳,赫九霄在他身旁,却隔了些距离,"这么快就回去?赫谷里还有些地方你还没看。"

"再看也是一样,这里毕竟不是我该在的地方,千机阁还有事,我这个阁主总不能长久留在你的谷里,你说是不是?"赫千辰的语气似是玩笑,说的轻快,赫九霄不答,久久之后方说道:"那你空了,便来看我。"

脚步一顿,赫千辰不知他是不是有意,这么简简单单说出的这几个字,却能叫他……不知怎么回答。他何时才有空,这岂非是个难以确定的时间?而他们的兄弟关系几乎无人知晓,他又怎么可能时常到这座谷里来看他,引人怀疑?他不知怎么回答,他只知道赫九霄说的这几个字,让他有种,近似心酸的感慨。
赫九霄身为谷主,也是声名在外的血魔医,武林中人道他冷血无情,说他嗜血残忍,言他性情乖戾,而他也确实看轻人命不在乎人心,可谁又知道这样的他是怎么来的?
赫千辰五岁便离开赫谷,他知道赫九霄一人留在谷里过的不会比他轻松,他们兄弟分别十八年,他们已经是彼此唯一的亲人,是不是因此,让赫九霄说出这么一句话。
那你空了,便来看我。

这个"空了"不知要等到何时,自己去谷里看他又不知要到何时,千机阁阁主绝无可能常常来这里,他血魔医也不可能去到千机阁,而不引起阁里其他人的猜疑,更别提还有那些对权力虎视眈眈的阁老,等着抓自己的错处。
赫千辰看着脚下踩过的草叶,沉默许久,直到心头涌上一股怅然,"我不知下次何时才会来。"
"我等你。"赫九霄并不介意。

赫千辰倏然抬头,怔然的望着眼前,赫九霄是用的什么心情说出这三个字?又是为什么说出这三个字?只是一天,他已经看到他在谷里不对任何人笑,不对任何人多言,冰冷的如同不存在,就算每个房里的一切布置的再精致华贵,他在里面,却像是不在。
"送我出去吧。"赫千辰往前举步,说出这句话,脚步很快,身影背对,似乎不想让他人看到他此时的表情,赫九霄抬手拉住他,未及让他转身,远远的山谷之外掠来人影。
"谷主?"谷外守卫诧异,他没想到半路上会见到赫九霄,"禀报谷主,外面有人求医。"
"赶走。"没有半点迟疑。
"等等。"赫千辰终于回过头来,脸上看来很平静,"不看看再决定?"他问赫九霄。
"我送你出谷。"带他往前走,赫九霄没有回答,医还是不医,看的是血魔医的心情,对此赫千辰早就知道,也不再多说什么,既然是要出谷,总能见到求医的人。

谷外,守卫已经牵了赫千辰所骑的马匹出来,谷里是山路,步行更快,他把马留在外面,接过缰绳,他四处看了看,没看到守卫所说的求医之人,要进谷的,都会事前写了拜帖来,得了准许才入内,这么一个突然到来又能让守卫进来禀报的人,必定有特别的地方。
"再送你一程?"赫九霄没去看别处,他让人给他备马。
赫千辰想说不必,眼角余光却看到了什么,掠身而过,他注视脚下的人,"求医的应该就是他了。"

那前来通知的守卫在旁点头,要不是这个人出现的太奇怪他也不会特别禀报,他指着地上的人。"正是他,谷主,就是他从山上掉下来,压坏了一棵树,然后掉在我面前。"差点把他吓个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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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最近晕乎乎中,忘记说,狐狸的这个文文下个月,也就时候7月份的时候要参赛啦,开始不定时求树枝~(≧▽≦)/~~~广告广告~~~偶窝里的还有不在偶窝里的,各位可爱的亲亲们,有树枝的话考虑下狐狸哦,星星眼盼着,嗯嗯~~~还有后面部分预告,某两只还米那么快分开的说,HOHOHO


倾辰落九霄 卷一 第三十一章 麻烦
章节字数:3376 更新时间:10-07-13 03:30

赫谷外围有山,不是什么悬崖绝壁,但那高度也足够叫人摔的四肢扭曲,地上的人看来多少会些武,护住了头部,身上其他伤处还不至死,一身狼藉血污干涸已久,底下的伤似乎更严重些。
赫千辰本来打算要走,看到这个重伤的人却没马上离开,赫九霄见他站立不动,走到他身旁,"他还死不了。"

血魔医说不会死,那么这个人身上不论有多少伤,看来有多严重,也都是死不了的,但赫千辰也知道这句话并不是说此人一定有救,"他看来伤的不轻,身上衣物破损的也很严重,从山上跳下,不是存着必死之心,就是面对强敌避无可避,只能一死。"
"还有个可能,无颜活在世上,自己求死。"赫九霄说起他人生死来,还是那样无动于衷。

地上的人身上满是血污,还有一些白浊的痕迹,干涸的和血液凝结在一起,在他破碎的衣角和同样占满血污的裤子上。发髻凌乱披散,沾着些稻草,脚下的鞋早已不知所踪,从他露出的脚看的出他应是个家世不错的富家少爷,他的足很细巧,似乎没走过太多的路,和女子一样显得白嫩,足底被碎石划破,还在流血。

"他遇到的事不多见,却不是绝对没有,越是骄傲的人越是无法忍受尊严被践踏,他被人施暴,又逃脱出来,不是来这里求死,就是求你。"赫千辰身在千机阁,见惯江湖事,他知道世上有很多种折磨人的方法,而眼前,显然是其中的一种。

身上带伤,自然不是两厢情愿,那便是被迫,身为男人,这是种屈辱,这人的年岁看来比赫千辰要小些,二十上下的样子,就算如今昏厥过去,脸上尤带倔强和深刻的恨意,他护着头蜷缩在树下,要不是掉下来的时候被树挡了挡,兴许会伤的更重。
"救……我……"他忽然动了,颤抖的手紧紧攥住地上的草,睁开的眼不知是不是看得清楚眼前,眼里全是想要活下去的祈求。
赫九霄冷漠森然,俯视脚下的人,如同一尊判人生死的神佛,冷冷问道:"救你,能给我什么?"
"你要什么……都给你……"那人惨然一笑,那笑在血污之下竟能显得很耀眼,似一道阳光划破阴霾,稍纵即逝,却很吸引人。
也许就是因此,才让他遭遇这样的事,收回在他身上打量的眼,赫千辰问赫九霄:"你救还是不救?"

"没有拜帖,从他身上也看不出任何价值,他没有相应之物来换取。"赫九霄仿佛没看到那人血污下的俊秀,也不觉得那抹犹如阳光划破黑暗的笑有什么可取之处,"把他扔出去。"
翻身上马,他示意赫千辰,"我们走吧。"
锦袍衣色浓烈,神情却冰寒,当真是看到什么都不会动容的凛冽,赫千辰不想勉强赫九霄救他,正想着,那人却用那双颤抖的手来拉他的衣摆。

赫千辰退后避过,那人的手便落了空,"檀伊……公子?"他仰头,日光下之看到一个人影,清淡和暖,仿佛恒古以来就存在,那样深沉的静,又那样流动的像不可捉摸的云,还有谁有这样的气韵风姿?"是檀伊公子……那么这里,确实是巫医谷……我,真是好运……"
他说自己好运,话里却自嘲凄凉,似乎是好不容易寻到这里。赫千辰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会知道他是谁,又为什么确定他是谁之后知道此处是巫医谷,"你知道我?"
"千机阁檀伊公子好洁……谁人不知……"那人勉强笑了笑,"檀伊公子去往巫医谷,又有谁不知?"像是顺过了气,他说了话,此时显得不那么像一个死人。
赫千辰听了那人的话,无奈的摇头,没有想到他出门几天,消息就传出去了,甚至连这个掉落山下的人都知道他来了巫医谷。

他却没有想过,他即便策马赶路没有多做停留,一路上见到他的人还是不少,江湖是怎样的一个地方?有了半点传闻比什么都传的快,何况这次是他檀伊公子,去的还是血魔医的巫医谷。自从在拾全庄里让人见识了他的智谋武功,檀伊公子的名声愈加被人传颂,血魔医赫九霄当日一起出现,即便是巧合,在人看来也可以不是巧合,两人之间的异样又让种种传言加速,他一路而来自认不太张扬,却不知他本身的存在就是件让人瞩目的事。
等想了想,赫千辰自己也醒悟过来,这些已经无法去理会了,他对那人问道:"你从山上跌了下来,自己可知道?"

他没有提他身上的其他伤,也没有问他身上发生什么。那人听他这一问,还是僵了僵,然后忍着痛坐起,半靠在树上,看来确实是会武的,否则早该痛的昏过去,他却没有回答赫千辰的话。
"你还活着,可以离开了。"赫九霄坐在马上,俯视那人的目光不带丝毫感情,不管他看的是什么人,他的眼神都似在看一件东西。
"血魔医……果然是血魔医……"喃喃自语,那人低低念了一句,却朝赫千辰问道:"檀伊公子,我可否求你件事。"不论身上怎么痛,他却没有再倒下。
"你说。"
"我要查一个人,我要千机阁替我找到他。"他垂着眼,没有说那个人是什么人,但他语气里的激烈却让人一听就知道,这个人是恨入骨髓的,他活着,就是为了恨他。

除了千机阁阁主,还有谁能帮他?抬头望着,他看不清眼前的人,但能看到一道青色的身影状似沉吟,他开口问,"千机阁,接不接我的委托?我身上什么都没有,只有我这一个人,你要我做什么都好。"

沉吟的青影不动,也问他,"你的人只有一个,你是来谷内求医的,如今你是打算用自己来换血魔医的救治,还是千机阁的帮助?我先提醒你,你的伤很重,重不致死,但听你说话便知,你从高处落下伤了内腑,要是医治不好,只怕往后要用内力都会很困难,若他肯救你,你可以自己去找那个人,亲手报仇。"
赫千辰说完,看了赫九霄一眼,他知道他对救治这个人毫无兴趣,但这番话说出口,赫九霄却没有反驳。
"他……不是我能对付的人。"咬牙说出这几个字,那人半靠在树上的身体也在颤抖,那不是胆怯,而是刻骨的恨,"我求檀伊公子,帮我。"

情愿武功废去,情愿听命于人,也要将那人找到,他选了千机阁。赫千辰不再问了,在这样的恨意背后,自然有一个故事,查明真相便是千机阁要做的事,这是一桩买卖,"能替我准备马车吗?"他问赫九霄。
"你要带他回去?"赫九霄并不赞同,"你连他的身份来历都不知道。"
"他的身份回了千机阁就知道了。"赫千辰转身,"你叫什么名字。"
"绵歌。"那人答了话,这两个字说完再也没有声息,竟是一直都在苦撑,听到赫千辰答应,心底的意志再也无法坚持,微一放松就昏了过去。

赫千辰要带他走,赫九霄无法阻拦,谷里的守卫从谷口的庄院里赶了马车出来,看赫九霄的脸色,他们心里都在猜测,谷主是不是后悔先前没有答应救人,要是答应了,檀伊公子就不会一人前来,却两人回去。

赫千辰上马,他救绵歌,但他不准备和他同车,正想问赫九霄要一个人来赶马车,边上已多了一匹马一个人,赫九霄说要送他,他没有在意,没想到他真这么打算,想要劝说他,看到他的脸色,他又把话咽了下去。

那是不快?为了什么?因为他救下绵歌?赫千辰没有开口问,他策马往前,赫九霄在他身边并驾,身后是冰御赶的马车,自从当年赫九霄在路边救了冰御,冰御就一直随侍在侧,赫千辰看的出,冰御或许是谷里最关心赫九霄的一个,只不过这种关心还是带着畏惧和距离。

几人上路,赫千辰去赫谷的时候单人匹马,几日路程感觉过的很快,回去的时候多了一个病患,马车便快不得,本来能策马前行如今也只能放慢速度,赫九霄却似全不在意,冰冷的脸上看不出丝毫不耐。
"你不回去?打算送我到几时?"赫千辰坐在马上看着路边,他们已经出发许久,一路的景物换了几次,已经大半天过去,赫九霄还没有回转,这送一程不知要送到何时。

"他的来历有异。"赫九霄这么一句就当做解释了,来历有异他不放心,这便是话里的意思,赫千辰听得懂,就只能不再开口,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赫九霄又能送到什么时候。

嗒嗒的马蹄声在林中回响,风动草木,除此之外都很安静,经过林子的时候他们都放慢了速度,赫九霄怀疑绵歌的来历,赫千辰就打算说说绵歌的来历,"他的家世想必不错,定是处事严谨的人家,从他谈吐上便能看出,他遭遇……"

忽然,"喀",一声弹锁异响,赫千辰眸色一利闭口仰倒,他在马背上仰倒的同时一支冷箭从半空而过,光泽泛蓝,竟是沾了毒的,他起身拉住缰绳四处一望,"麻烦来了!"


倾辰落九霄 卷一 第三十二章 遇袭
章节字数:3160 更新时间:10-06-22 13:56

身下的马被他急急勒住一阵嘶鸣,扬蹄就想狂奔,连马都在这一箭射来的时候感觉到杀气,一箭破空,林子里的静瞬间全成了杀,那是杀意,杀意就来自林中,来自四面八方,似乎无所不在,马匹受惊,嘶叫不已。

这条路本来走的人不多,大道好行,马车通过很方便,可它偏偏经过一个林子,有句话说逢林莫入,只因树林最易藏匿,此刻这支冷箭正是从林中射出,林中有多少人,冲的是谁,和上次设下陷阱的是相同来历,还是为着马车里的绵歌而来……
来不及多想,冷箭再次向他射来,不光是他,赫九霄和马车都遭到暗袭,嗖嗖的箭光幽蓝阵阵,不是第一次的试探,而是数十箭齐发!
赫千辰面对危险的反应半点不慢,翻身下马,他知道在马上只能成为定死的目标,赫九霄和他一样,冰御也从马车上下来,拔剑挥去射来的箭。
飞箭如雨,片刻间地上就插了数十支,马车里的绵歌听到外面骚动,探首而出,"他们是冲着我!他们要我死!只因我知道了一个不该知道的秘密,我要找的仇人……"
"不要出来!"绵歌还要再说,赫千辰面色一沉朝他喊道:"你现身只会让他们如愿,如今无人有空护着你。"
没想到赫千辰会说的这么直接,绵歌愣了下才点头,"好,我不出来。"

千机阁阁主檀伊公子给人的感觉始终清雅淡然,太多人只看到那层暖意,却忘记其下的锋芒,面对危险赫千辰还是那样沉稳,少了和暖的轻淡,却多了犀利凌烈,蛟蚕丝在手,神情冷凝,他和赫九霄还有冰御三人背对而立,面对各方,身在林中他们的情势完全处于弱势,敌暗我明,只能从箭弩发射的方位来判断敌人所在。

"是他引来的麻烦。"赫九霄抬手挥去一阵箭雨,嗖嗖的穿风之声到了他的面前就会被劈下,分成数段直直坠落,赫千辰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可惜自己的能力在此毫无用处,蛟蚕丝如细锁飞射而出将投来的毒箭卷到地上,他点头,"看来是了。"
马车上的箭最多,密密麻麻的几乎被扎满,显然是冲着绵歌而来。

"你不该救他,惹火上身。"一掌挥出,赫九霄的神情看来不像是遇敌,而像是在收割性命,冷眼噬人闪烁如妖,随着箭飞来的方向,他掌力送出便有人倒下,空中一阵撕裂的破空之声,随后就有血腥在林间的飘出。
赫千辰背对他,手中蛟蚕丝一圈圈的往外放,直射如刺,拦下往他们身上袭来的毒箭,"已经救了,如何反悔,说不上一诺千金,但答应的事,我就会做到。"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赫九霄背对而立,赫千辰将箭雨拦下,赫九霄便随着发射而来的角度挥掌出手,冰御离的两人稍远一些,他护住马车,以防有毒箭从帘子和窗格里穿进去,要真是那样,绵歌连躲避的地方都没有,只能一死。

暗处的人什么话都没有说,树影重重,唯一肯定的是那些人躲在树上,能居高望远,将他们的位置看的清清楚楚,同时又不会被树木阻挡住箭弩的发射,大半都是毒箭,赫千辰和赫九霄应对的时候特别的小心,却并不急躁,箭再多,总有用完的时候,掩袖去拍,金丝缠绞,闪身踢射,无论它的来势再凶猛刁钻,总能如接招一般一一对付过去,一时间这阵箭雨竟对两人起不了什么作用。

倒是冰御一个人有些手忙脚乱,不得不半避在马车后,替里面的绵歌挡去射到窗口门前的箭,听到两人还有心思讨论该不该救这个绵歌的问题,冰御心里叫苦,他不是檀伊公子,也不是血魔医,他的功夫与那两人比起来差的还有段距离,这样的箭阵要是像他们这样的高手遇到,即便有危险,也是惊多于险,他却不同。
就在他觉得快撑不下去的时候,箭势忽然一缓,但同时,林里跃出几个黑衣蒙面人来,不发一语直冲他们而来。
"箭该用的差不多了。"赫九霄骤然跃起。

赫千辰不用他说,翻腕收起蛟蚕丝往来人身上卷去,分神抬头,赫九霄的衣袂声在风中合着破空的嘶鸣,凌空在上抬手袖落之间地上的毒箭全从地里脱出,被什么牵引着那般疾射而出,往树林里而去。

和之前一样,没有惨叫声,只有血腥飘散,林子里的草木清香被杀戮的气味取代,杀气弥漫,这些人不是箭手,更不是剑客,而是杀手,赫千辰手下有"南无",他很确定,即便死去,也没有发出半点声响,这是以杀人为生,经过训练的杀手。

绵歌的仇人是谁,究竟是什么人会遣出这么多的杀手,又是什么人有如此大的能耐这么快就知道他们的行踪?请的起这么多杀手同时出动,使用这么多的毒箭,绵歌的这个仇人必然有着庞大的财力和歹毒的心思。
赫千辰脑中闪念,知道此时不是追根究底的好时机,赫九霄跃上高处落下,回到他身后,"他们已无箭可用,还有一十三人。"

原来他跃身而上不止将毒箭还了回去,还将树林间暗藏的黑衣人数了个清楚,赫千辰不接话,自赫九霄落回到身后,他心里就忽然安定了,不是说他之前不安,孤身迎战他其实早就习惯,他不是生来就是千机阁主,他也曾在一次次试炼里受伤流血,他知道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不应该分心,但敌踪已现,赫九霄离开跃起又回来,他的心神就微微有了起伏。

就好像赫九霄站在他背后,他就可以不必神经紧绷,背后有人会替你挡去危险,便是这样的感觉,他以前虽有伙伴,虽然将紫焰当做生死之交,但她毕竟是女子,他又不愿和任何人太过靠近,唯独这次,在他身后的是赫九霄,对敌的时候他竟然能够容许自己分神,只因为身后有赫九霄,他不必担心被碰到,也不用留意不去碰到他人,不必站在人群中,却像是独身一人面对危险。
因为这样的感觉,赫千辰忽然不在意对方那些黑衣蒙面人是什么来历,也不在乎他们为什么要绵歌死。

"他们是杀手,兴许不知道对付的不只是绵歌,还有千机阁主和巫医谷的血魔医,若是知道,这些箭弩和人就太少了些,未免有些看人不起。"赫千辰语声淡淡,话里的意思却有些玩笑,他已经确定那些人根本不知道他和赫九霄的身份。
"没有人会蠢到对付檀伊公子只派出这些人。"赫九霄打斗的很悠闲,他几乎不挪动脚步,手如拂袖划过,破开血肉洒下猩红,冰寒如霜的脸上似乎是放松和满意。

"也没有人会有胆量对血魔医出手,除非是为了送死,或者是想让自己生不如死。"拿江湖传闻来打趣,赫千辰接话,他从来没有在打斗的时候觉得这么轻松过,想起些什么,他又说道:"这些人无法回去复命,说不定会有下一批,你难道准备一路送我回千机阁?"
"正有此意。"赫九霄收回手,举着剑刺来的黑衣人还没来得及把剑送出去,胸前已经多了个裂口,带着喷涌的鲜血倒在地上。
"不是玩笑?"赫千辰没想到随口一问问出了这么个答案。

"我不会玩笑。"赫九霄冷冷的话音伴随着黑衣人的尸体倒下,他当然是真的打算这么做,赫千辰就在他身后,他能感觉到发招时候的动作,抬手侧身,偶尔会挨着他的肩,衣摆与他的交错,黑发拂过。

他很少与人交手,因为很少有人敢得罪血魔医,偶尔有不长眼的,自有手下的人解决问题,直接的杀戮对他而言没有太多的乐趣,但此时此刻他并不介意多杀几个人,只要他身后的人无恙就可以,"让我护你回去。"

赫千辰的蛟蚕丝穿过一人的喉部,迅疾如电无迹可寻,自然也无人能够抵挡,眼前的敌人倒下,赫千辰自己却知道,无论这一缠一卷,一刺一绞有多么快速,比起他原来该有的手法终究是慢了一分,只因他听到赫九霄的这句话。
"就算我说不必,你想必还是要送的。"眼前只剩下几人,赫千辰格挡住从他肩头往后刺去的剑,他不能闪避,他身后是赫九霄。

"不错。"赫九霄忽然侧身拉住他,身体被带开,两人原本站立的地方立时多了两支暗箭,这是最后的箭了,对方早已无箭可用,射完暗箭的黑衣人冲出来等若是找死,在檀伊公子和血魔医手里,即便是顶尖的高手也未必能抵挡他们联手之力,何况只是十多个身手略好的杀手。


倾辰落九霄 卷一 第三十三章 在乎
章节字数:3309 更新时间:10-06-23 21:34

杀手讲究的是出其不意,是一击必中,如今他们已经露了行藏,不再有任何优势,如何能抵得过两人的联手一击,冰御还在护着马车,赫千辰与赫九霄很快就将余下的黑衣人全数灭去,满地尸体和满地鲜血,这条经过林子的路没人再经过,也可能是听到打斗声无人敢经过,等一切都静了下来,绵歌在马车里叹了一声,"是我连累你们。"

"我们难道会怕你连累?"赫千辰的话从外面传进去,绵歌在车里垂着眼,似哭似笑的表情很是复杂,他的伤还没好,他身上还很痛,他本来就应该呆在马车里,但此时他的神情看来却像是在后悔,他像是在后悔方才为什么听了赫千辰的话,没有出去,让别人为他抵挡危险。
也许因为方才赫千辰对他说的那句话太有威仪,让人不自觉的听命,檀伊公子毕竟是千机阁的阁主,绵歌在心里自语,提醒着自己。

地上都是尸体,满地都是血迹,赫九霄站在其中冷着脸色,面无表情,森然冷漠的目光从地上扫过,毫无同情之色,只有如血的唇边似有若无的扬起一抹刀锋似的细微弧度,那不是笑,是残忍。

有人是享受杀戮的,赫千辰移开眼,却不知道赫九霄如此的神情不是为了所杀之人,而是为他,为能和他并肩对敌而觉得愉快,为一起斩杀所有敌人而觉得满意,对赫九霄来说,这实在是难得的感受,太过干脆的杀戮通常总令他觉得乏味,他更喜欢令人陷于生死两难之间,无法解脱直至死去。

"这一路上看来不会太平了。"赫千辰看着地下的尸体,收回蛟蚕丝的神情依旧浅淡,在拾全庄发生意外之前,无人知道他的武功深浅,或许还有人以为他不会出手伤人,而事实上他除了不愿与人接近之外,他并不介意杀人。

"谷主,天色不早了,再走下去就要错过宿头,不如找个地方先歇息一下?"冰御对死人没什么想法,他把马车上扎的箭拔出来,扔到地上,那些尸体谁也没去看,谁都知道绝对查不出任何东西,没有哪个杀手会在杀人的时候带上证明自己身份来历的东西。

刚经历过一场突如其来的暗袭,在场的人却并不怎么紧张,也不在意,身在江湖、人在武林,任何时候都可能遭遇意想不到的麻烦,遇敌杀敌,风餐露宿,都是常有的事,不过有赫千辰在,冰御想的是早些找个住处。

檀伊公子好洁,他还得和酒肆里的店家关照许多事,餐具用具,床褥枕席,甚至是桌椅,能换的都要换,不能换的也得换了才行。不必赫九霄交代,冰御也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在谷里,这些事已经做过一遍了。

赫千辰也觉得该找出地方停一下,绵歌的情况看来并不太好,他那一身狼藉也的找地方歇下洗去,至于这次的事,眼下倒是不必急着问,来人是为绵歌,绵歌无事,杀手也都解决了,但他们的马匹受了惊吓,早已跑得远远的不见踪影,等冰御去找了马回来,几人再次上路,天色已经昏黄,正赶上要关城门。
"幸好赶上了。"冰御把马车赶到院子里,寻思着是不是该换辆马车,反正身上带的银两足够。
"饿不饿?"赫九霄没有理睬冰御的自言自语,对着赫千辰问道。

要是被他医治过的人听了这句话,多半会怀疑自己的耳朵,谁曾见过血魔医用这样的语气问出这样的话?他通常问的是别人能用什么来交换,用的是冷酷淡漠的语调,而不是如此,虽然冰冷却能听出关切,问的是有没有饿这种小事,他若是问人还要不要自己的命,这才正常一些。

"在路上倒不觉得。"赫千辰打量此刻身在的这个院子,很幽静很雅致,确实不错,他身上带着银票,但冰御却在身上放着现成的银两,不是银子,而是黄金,就算数目相等,把金子放在店家面前的效果好像比起银票来的更好。
酒肆老板看到金子的时候乐的眼都眯了起来,叫人整理了最好的院落,要换什么就换什么,里里外外都亲自照应着,生怕招待不周怠慢了财神爷。
"几位爷!还要什么?小的马上叫人去准备?"搓着手,店家腆着他圆滚滚的肚子满脸微笑的走到门口,一张圆脸上被他笑的差点找不到眼。

"你们店里有什么招牌的菜,全都上来,酒要最好的,菜也要新鲜的,装菜的盘子要全新的,店里没有就去买!"冰御手里一扬,"拍"的又扔出去一锭金子,"不要让人来打扰,不许其他人靠近这个院子,你和店小二做完了事就出去,东西明天再来收,好了,就这样,可听明白了?"
"是,是!小的明白!"接住那锭金子,店家点头如捣蒜,心里想着要是多来几位客人像这几位一样,他情愿天天自己亲自伺候,绝对不能便宜了店小二。
"谷主?"冰御对店家交代完了,躬身到了赫九霄面前。
"嗯。"赫九霄挥了挥手,表示可以了,冰御才退到一边。

听到那一声,店家的魂终于从手里的金子上回了过来,原来这位才是主子,方才和他说话的那个气度不凡却只是个奴才,他小心的抬眼看了看,这一看吓得他"哎哟"一声倒退几步跌到了门外。

"小的先退下了。"连滚带爬的走出去,他差点连手里的金子都捏不住,房里有三个人,除了和他说话的那个,另外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站着的那个背对着他看不清样貌,远远的只觉让人看了很舒服,往那里这么一站,连这个院子都雍容华贵了起来,而另一个,相貌倒是看清了,他这辈子从来没见过这么俊的人,可那人身上却满身的邪气和妖气,冷冰冰的不像个活人,好像从阎王殿里出来的,好看是好看了,可谁敢多看呐?他先前没留意,如今这一眼看到了,吓得他差点尿了裤子。
"小狗子——快去给客人上菜——"
"老板自己不去?客人不是给金子吗?你不是想多拿……"
"叫你去你就去!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好嘞——"店小二满口欣喜的答应。
赫千辰在房里转过身,扬起一丝嘴角,"原来长的太俊也不好,你吓到人了。"

赫九霄不答,坐在座上就似坐在那顶血红的轿子里,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周身也散发出一股猩红冰寒的气息,江湖中人见了他犹要惊退一步,何况是寻常百姓,他却似早就习惯也毫不在意,端起手边的茶,"你受了伤。"他的目光落在赫千辰的手边。
衣袖外面破了一处,那是剑锋的划伤,以为里面只是擦破了一点,赫千辰自己没有留意,听他一说撩起衣袖,确实看到一道伤口。

"不妨事的,只是小伤。"放下手,取出帕子来准备抹血,才拿出来的白绢被一双手拿了去,赫九霄已经起身,拿着赫千辰的帕子,按在他的伤口上,"冰御,去拿药箱来。"

"是。"冰御早就想下去,却找不到什么借口,在他看来这两人确实有些什么,他在旁十分不便,绵歌有伤不能出来,坚持自己洗浴换衣,已经在房里歇着了,他拿了药箱之后也该回自己房里才对,等用饭的时候再出来想必比较适合。
赫千辰当然不知道冰御出去的时候是在想什么,但他清楚赫九霄根本不必大惊小怪,只为了他手臂上的一点小伤,"我说了没事,你不必替我上药。"
"我想替你上药。"纯白的帕子沾了血迹,赫九霄倾身靠近,手里的白绢染上他臂上的鲜红,他低头查看伤口。

赫千辰看不到他的神情是否有变化,只觉得那句话里存着些难言的异样,他们身上都还带着先前那场交战的血腥气,他却能从中发觉赫九霄独有的气味,那是长年接触草药的药香,按在他颈边的手拿着他的帕子,温温的热度透过帕子传到他手臂上,他的心莫名的乱了几分,忽然把手收回,"我说了我没事。"

他断然转身打算离开,手臂却被人拉住,赫九霄显然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别动。"他把他按在椅上,染血的白绢再次覆上伤口,冷冷的话音似乎存着不快,"眼下是没事,但假若其中有毒,你还能说自己没事?"
"血的颜色未变,我没有中毒。"赫千辰被他按着不能起身,手臂上的伤口确实不严重,赫九霄却不管他说什么,看着伤口的模样好像那是一件多么了不得的事。
"血魔医何时开始对别人的伤势如此在意了。"

"我不在乎别人的伤,我只在乎你的。"冷冷的话和握住他的手一样,有力而不容抗拒辩驳,赫九霄说的理所当然神情不变,赫千辰却无言以对,顿了片刻,勉强笑了笑,"我是你弟弟,你当然该在乎我,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了。"
赫九霄的目光从伤口上抬起,看着他,"我不需要什么亲人。"


倾辰落九霄 卷一 第三十四章 血缘
章节字数:3184 更新时间:10-06-24 20:12

这句话说的很清楚,赫千辰脸上浅笑淡然,却仿佛不曾听见,他垂首敛目,让话音消散在耳边,由着赫九霄按在伤口边上止血,再不开口,眼底不论有多少起伏多少波澜都被全数敛下,赫九霄却没在意他的反应,继续说道:"在赫谷你为我难过,但你不说,你不愿那么快回千机阁,也不肯让自己多留几日,还有那个人,你分明也怀疑他的来历却还是要将他带回去,你是有意要与我作对,还是不想我将他留下?"
"九霄,你想太多了。"赫千辰终于抬头,他蹙眉,心里仿佛被什么扯动,赫九霄每个字都很冷,同时又尖锐的像一把利剑,让他无可退避。
赫九霄却还在直直的看着他,一字字的落到他心里,"是我想的太多,还是你不敢去想?"

想什么?难道要他考虑他们兄弟之间是怎么了?赫九霄在逼他,时时刻刻都在逼他,时时刻刻都在提醒,莫非真要他去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之间算是什么?赫千辰握紧了拳,又一点点松开,字字缓慢,"你要我想?好!你邀我去赫谷,为我逐出你的侍妾,给我看你的寂寞,让我心疼你的孤独,我要走,你不留我说要等我,让我为那些话心酸难过,接下来,你还想做什么?"

"千辰。"和他略显激动的反应相比,赫九霄喊着他的名字,似乎是在笑,他看着赫千辰的无奈,仿佛觉得很满意很愉快,"你为我心疼难过?我不觉得孤独也不知道什么是寂寞,但我很高兴你为我难过,你不愿去想,那我不再问你,但你必须知道,你我都不再需要亲人,所谓血缘,我们都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我知道。"赫千辰笑的微苦,他怎么会不知道?当初他进入千机阁,阁主魏析楼的话还历历在耳,当时他五岁,死里逃生之后救下他的人所说的的第一句话不是问他害不害怕……

"血缘对你而言什么都不是!你是被至亲抛弃没有人要的东西!你不要想着有人来救你,要你死的是你爹,你还能奢望什么?要想活着,就留在千机阁,你有很多东西要学。"

所以他留下了,魏析楼说的没错,他再也不能奢望他人,他分明知道,但如今,他却还是在这里对着赫九霄,任凭他借着兄长的身份接近他,用几句话就把他的冷静敲打的支离破碎。
"你的心已经乱了。"赫九霄的话让他惊醒,赫千辰的神智猛然间全都回来了,他看了看自己的伤,"我没事。"

这句没事说的是他的伤口,还是他的心,赫千辰自己也不确定,就像赫九霄按在他的臂上,他同样不确定那是为了替他止血,还是为了不让他离开,因为若不是被这样按住,他或许真的会走,从这里站起,不再面对赫九霄。

"你是有意的是不是?"无法离开,他只能叹息,看着赫九霄按住他的手,若有所思缓缓开口,沉沉的话音已经平静,却夹杂着些许叹息,"你有意要我替你难过,为你不舍,还说这些话……你知不知道,有些事说不得,也不该想。"

这一声喟叹含着多少感慨多少无奈,赫千辰臂上伤口的血已经止住,赫九霄还是没有放开他,那双妖异冷魅的眼直视赫千辰,仿佛想将其中的如水的沉静全数搅乱,"若是我已想过,也准备说,又如何?"

赫千辰脸色一变,眸色瞬间冷凝,望向别处,好像那空空的桌子上忽然长出什么令人惊奇的东西,让他看的出了神,也让他没听见赫九霄的话,久久,他才转过头,要对赫九霄说什么。
"谷主,药箱拿来了。"冰御从门外走进来,手里拿着药箱,才进门就觉出其中的气氛不对劲,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站在门前等赫九霄的吩咐。
"进来。"发话的是赫千辰,沉沉的脸色几乎和赫九霄脸上的冰冷一样令人畏惧,冰御不敢猜测刚才他离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能让这位檀伊公子的脸色这么难看。
赫千辰要说的话没有出口,赫九霄接过冰御取来的药箱,打开了,从中取出一罐东西来,准备给他上药。
冰御见了发出一声抽气声,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那个东西好像是谷主半年多前用各种珍贵药草做出来的伤药,当时耗费了不知多少材料,那药效几乎可以这么说,只要人还没死,不论是什么外伤,都能在短时间内愈合伤处,这样的东西传出江湖,当时还一度引起骚乱和纷争,来巫医谷求药的人不计其数,出门之时他也不知动手杀了多少妄想夺药的人。

当看到赫九霄毫不吝惜将药罐打开,把伤药抹到那道真的不算严重的伤口上的时候,至此冰御已经确定,谷主真的对檀伊公子不同,这份不同若不是情意,他不知还能是什么。

尽管江湖中对男人和男人间的这种情谊不太赞同,但若是发生在赫九霄身上他倒也不觉得奇怪,也许是因为赫九霄给人的感觉太不像一个真人了,俊美到异常的相貌,冰寒到令人不敢接近的气息,还有冷酷乖戾的性格,想起当初第一眼见到那顶血红的轿子,冰御至今都记得那种从心底里冒出寒意的恐惧和悚然。
若是有檀伊公子相伴,谷主便会更像一个活人吧,看着眼前赫九霄上药之时的神情,冰御毫不意外的发觉那份冷意不再噬人,与此同时外面有足音走近,店小二给送菜来了。

用手势阻止他吆喝,冰御示意他把东西放在桌上,那小二倒是比看起来聪明些,放轻了脚步进来,把菜一一摆在桌上,又小心的出去了,冰御在旁候着,等赫九霄上完药才敢开口说话,"谷主,公子,可以用饭了。"
"绵歌的给他送到房里。"赫千辰关照冰御,他方才听到冰御的吸气声,再看伤口愈合的速度便明白,这药定然非比寻常,他不是不知道曾经发生过的求药纷争。
九霄,你这么对我,究竟要我如何?我们是兄弟……兄弟,你难道不知?赫千辰敛目,收回袖里的手逐渐握紧。

赫九霄的神情和原先没有什么不同,他也不说这药是什么,将药盒盖上,放到赫千辰手里,"拿着,往后时时备在身边,我才放心。"收好了药箱里的东西,他说了话也不去看赫千辰的反应,把他拉到桌旁坐下,"你该饿了,用饭吧。"

两人坐下,赫千辰觉得手里的药盒仿佛有着灼人的温度,让他从手心到整个身体都热了起来,他举箸却迟迟没有动筷,赫九霄举杯饮酒,菜只碰了一口,忽然放下筷子,也把他端起酒杯的手按下,"菜里有毒。"
赫千辰心头一紧,猛然抬头看他,"你已吃了?"

他不问毒在哪里,是什么毒,没去想是何人在何时下的毒,又是为什么去下毒,他单单只关心赫九霄是不是已经吃下去了,他是亲眼看到他喝酒吃菜的,此时却问出这句多余的话,若是寻常,赫千辰绝不会问这句,他会先查看酒菜,稳住中毒之人的心脉,寻找身上带的能缓解毒性的药丸,而后设法查处下毒之人,得到解药。
但眼下,他却像是将这些全都忘了。

"别慌,难道你不知他人称呼我什么。"赫九霄看到他的关切,冰寒结霜似的眼神变得柔和了,赫千辰被他一语提醒,呼出一口气,自嘲的摇头,"我怎么会忘了你是血魔医,无病不能医,无毒不可解的血魔医。"

"你在担心我,便将其他的都忘了。"赫九霄看似一点都不在意自己中了毒,也不查验中的是什么毒,却在此时这么对他说。他因为紧张而攥紧的手被赫九霄握住,五指一点点的被松开。
"那你还不快些为自己解毒?"赫千辰这回没有反驳,也没有把手收回,回握住赫九霄的,发觉他的手心很冷,毒性已发?!
"谷主!有古怪,那店小二死了……"冰御去给绵歌送饭,从外面回来看到赫九霄靠在赫千辰身上,面色不对,顿时惊了一惊,"公子,谷主他?"
"他中了毒。"冰御那么一喊,赫千辰冷静下来,深沉的脸色却没有和缓,"你说店小二死了?"

"死了!就在厨房!"冰御点头走近,蓝影自他眼前闪过,赫千辰已经掠出门外,"等我回来,我要看到你没事。"这句话是对赫九霄说的,在这里看他中毒,他没办法让自己心静下来,不如出去查看。
谷主会轻易中毒?冰御疑惑不解,却见靠在椅上的人缓缓坐起身,抬起眼,望向蓝影掠去的门前,赫九霄此刻的脸色半点都不像中了毒的,"端水来。"


倾辰落九霄 卷一 第三十五章 迷心
章节字数:3121 更新时间:10-06-25 20:42

"檀伊公子方才离开好像不大高兴,我看是在为谷主担心,他大概还不知道谷主……"冰冷的眼落到他身上,冰御马上住了口,去端水过来,青黑色的一道血水从赫九霄的指上滴落碗里。
"好毒。"冰御惊呼一声,顿了顿又是一笑,"但也不是太毒,和谷主的毒比起来差的远了。"
赫九霄从药箱里取出一个瓶子,里面滴落几滴液体,水里的青黑立刻泛出紫红来,他本就冰冷的眼里又多了几分寒意,"迷心散。"
"让人失心疯发狂,直到心脏爆裂而亡,下毒的人好狠的心。"冰御端着水小心的去倒了,想起房里的绵歌,跑去查看,却见他已经用了饭,浑身颤抖已经毒发。
绵歌神志不清,咬紧着牙关,目光错乱满眼的恨意,不知看着哪里。

"算你好运,我身上还带着一颗能解百毒的药丸,不然要谷主救你,还不如你自杀来的快些,要知道这种毒可是会让人生不如死的。"冰御半嘲弄的撬开绵歌的嘴给他服了药,要不是这次有檀伊公子在,他大概能把药丸省下了,有些可惜的看着空了的瓶子,他又回到外间。
"谷主,那个人没事,不过檀伊公子他……"外堂用饭的那间房里,赫九霄独坐着,看来是在等赫千辰回来,冰御不解,"谷主难道放心檀伊公子一人去追敌?"
"他不会遇到敌人,他只是想查验尸体,也是为了离开这里。"赫九霄冷冷的说,冰御看他脸色,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让赫千辰担心,"谷主不告诉檀伊公子吗?"

赫九霄端起酒杯,缓缓又饮了一口,他没有理睬冰御,充满妖色的眼底,除了冷酷和漠然还有些他人看不懂的神色,什么都不说,有时比说来的更好,就像毒酒有时比醇酒更香,一手抬起又斟了一杯酒,锦袖闪现金芒,那华贵艳丽的颜色印在他的眼底,也似有诡谲的流光掠过。

对血魔医赫九霄而言,世上已没有什么毒能对他产生太大的伤害,赫千辰离开的同时,他早已将毒运到指上,赫九霄擅医也擅毒,长久以来接触毒物,很多能致人死地的毒对他而言都很难再起作用,这就是冰御想说的事。
千辰,你躲我避我,能到何时……赫九霄举杯站起,走到门前,院里看不到人影,此处确实是个僻静的院落,外面的骚乱声隐隐传入也很是轻微。
店小二已死,前面送菜来的是他,或者是杀他之人假扮,赫九霄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举杯对着夜色,被人称作血魔医的男人望着外面几点灯影,冰冷依旧是冰冷,仿佛不在这个世上,仿佛站在生死之外,无人看的出这张邪美的脸上隐藏在冰寒之下的想法。

赫九霄此刻想的当然是赫千辰,那样的一个人,是他的弟弟,若不是因为这层关系,他兴许不会对他产生任何想法和感觉,如今却是不同,这种不同他自己知道,别人也已经看出。

因为赫千辰,赫九霄尝到了被人关心的滋味,也体会到为人牵挂的感觉,他等他来到赫谷,找着理由送他上路,一起并肩对敌,这一切对赫九霄而言都是新奇的,也许这都是些平常人会做的事,但血魔医与平常人还是有所不同,一个自小便学着如何虐杀的人,要在他的心里寻找到温情太难太难了,若非赫千辰的出现,或许他的这一生都会这么过去。

他确实不懂得寂寞,也确实不知道何谓孤独,血魔医从不需要多余的人在他身边,他喜欢站在阳光下,想着如何炼制新的药,如何施用在人的身上,如何得到他想要的结果,这便是赫九霄的生活。
如今,除了医和药,他的心里还多了些别的,一日日过去,他越来越清楚,越来越明白,他想得到,他想占据。
赫千辰曾为他觉得难过,因为他看出赫九霄这身冰冷之下的空无,无所求有时并不是一种境界,而是一种悲哀,他却不知赫九霄就是要他难过,为他,而难过。

我不觉得难过悲哀,不觉得孤独寂寞,你若看了难过,见了心酸,便会放不下走不开,你会想着我,为我难过,你不愿去想,却不知你已经在想……饮下杯中酒,赫九霄暗如血色的唇边似有若无的微微扬起,赫千辰问他是不是有意,有意让他不舍让他心酸,而就算是有意,又如何呢?
心底的平静已经被打破,即便是被刻意而为,也终究无法恢复原来的安然,就算装作不知,又能装到几时?赫千辰的骄傲又能让他容许自己装到几时?

夜色昏沉,却不宁静,用饭的时间,酒肆之中总是热闹的,这家酒肆的生意一向很好,厨房里的人也很多,但此时这间本应该热火朝天的厨房里的人却都不见了踪影,厨子早就在水缸里发现小二尸体的时候就吓得奔逃出去,其他人也是一样,如今只有赫千辰一人站着。

被叫做小狗子的店小二就像一条狗一样被塞在水缸里,尸体已经微微肿大发胀,看来不像是才死的样子,四肢被折断扭曲,水缸并不很大,胀大的尸体从水里发出微微的异味,在飘散着各色菜香的厨房里被人忽略半点都不奇怪,何况这股味道并不重,若不是这个被闲置不用的水缸被揭开,谁也不会知道小狗子已经死了。

那个和店家讲话的早已不是原来的小狗子,上菜的当然也不是他,易容成他人而不让周围的人察觉异样,这样的杀手江湖上不多,却也不少,但能在血魔医和檀伊公子面前做到自然而不心虚,不露半点破绽的人却绝不会有太多。

赫千辰站在厨房里,缓缓摇头,要不是他先前心神不集中,或许能察觉有异,而不会到现在才想起不对来,那店小二送菜之时,没有看他们一眼,若非是有所顾忌,怕露了杀意或是心虚,怎可能忍住不去看赫九霄?如血凝结成冰的妖异俊美,令人一见胆寒,无人能将其忽略。

就连他,都几乎不敢正视那双望来的眼。而那人却谁都没看,不看赫九霄,也不看他,如今想来该是不敢看,一看难免胆怯,难免露了行藏,他猜测那人已经知道他和赫九霄的身份。

店小二已死,下毒人发现骚乱自然不会久留,赫千辰没有盲目去找,他站在厨房里出神,从房里出来他本就没有指望能发现敌踪,就算发现拿下,也不会是幕后策划这一切的人,充其量只是杀手,而杀手要是会轻易交代委托人是谁,便不是合格的杀手了。
他出来只是为了避开,他知道自己该好好想一想,等定下心,他还知道赫九霄是有意不马上解毒,他的焦急和关切在当时表露无疑,自然也被赫九霄看在眼里。

你要我去想,要我明白,一定要用这种方式?赫九霄,你又明不明白,你我是兄弟,你对我的好不是其他,也不能是其他,但你为何非要让我混乱至此?若不是你在身侧那样看着我,我也许不会忽略那人的异样,若不是你先乱了我的心,我也不会看你中毒为你着急。

就像已经被扯乱的线,越是理,越是纠缠不清,回不到原样。他们之间的兄弟情,难道也要如此?赫千辰缓步从厨房里走出,走向他们包下的那个院子,一路上还有人叫嚷,店家已经报了官,官府的几个衙役闻讯而来,看来是住不了几日了。

他本来打算请了大夫先给绵歌看看,等伤势略好了再出发,如今这个打算只能作罢,赫千辰最终决定明日请了大夫,若不太严重,便还是继续赶路。脚步声一成不变的安稳,青衣在夜色之下从人群中经过,仿佛一道和煦的风。
这位公子是谁?不少人差点忘了来这里是做什么的,纷纷议论。
赫千辰没在意身后的窃窃私语,如同印着月色沉寂的眼眸深沉和稳,淡淡的眸色如水,他回到院子里,当他站到赫九霄面前的时候,还是那个从容不迫的檀伊公子。
"我已没事了,无需担心。"赫九霄就在门前等他。

"血魔医自然是不会叫我失望的。"赫千辰看着他手指上的伤口,血色已经正常,确实是没事了,他没有问那是什么毒,而是从怀里取出赫九霄先前给他的药盒来,"你要我随身带着,如今却是你自己要用。"
微含责备的话,若不是因为关切还是什么?赫九霄听的出,赫千辰自己也知道,沉着脸色,他将药盒打开,往那微不足道的伤口上抹了药。


倾辰落九霄 卷一 第三十六章 夜访
章节字数:3058 更新时间:10-06-26 20:33
药盒关上,最后还是被赫九霄推到他手中,他也就收好,不发一语的走进房里。

"公子,那桌菜不能食用,我另外买了酒菜来,谷主等你一起吃饭呢。"冰御见他进来迎了上去,想了想,怕他担心绵歌,又说道:"那个绵歌食用的酒菜也有毒,不过我已经给了他解药吃,那是谷主赐的,能解不少毒,迷心散就是其中之一。"

赫千辰淡淡颔首,到了桌边坐下,他的神情平淡,举箸用饭,无人看的出异样,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的起伏有多大,在听冰御说到绵歌的时候,他才悚然惊醒,他没有想到绵歌!他居然忘了绵歌也吃了酒菜,赫九霄中毒他又怎会安然无恙?可方才,他竟全然忘了,忘的半点痕迹不留,他忘了此行是为谁惹上麻烦,杀手为谁而来,他本来该保护绵歌周全,但他,只想到赫九霄。
"怎么不吃?不喜欢?"碗里被添了菜,是赫九霄察觉他的异样,赫千辰回过神,"不是,很好。"他神情自若的举箸吃饭。
赫九霄看了他一眼,"你去看了,有何发现?"

"杀人的已经逸去,绵歌没事,一次不成当会有下一次,几日路途,看来不会像我来时那么轻松了。"赫千辰说到这件事思绪清明起来,沉吟道:"你觉得这回的杀手与林中埋伏的是否同路?是一人所指使?"
"若是为我们而来,擂台下的陷阱和火雷箭才是对付你我的方法。"赫九霄用完饭,在他们两人面前的酒盏里都斟上了酒,推到他面前,"这回无毒。"
这可算是玩笑话?赫千辰看着他说话之时依旧平淡冰冷的脸色,轻笑着接过,"有毒也不怕,自有血魔医在。"一口饮下,只觉心里又热了起来。

是因为酒,还是因为人?赫千辰依旧吃饭饮酒,神情安然沉稳,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也不担心明日启程还会遇到什么,"这回使毒不成,那人定然知道你我的身份了,他在门外打算将酒菜送来之时便已经知道,不然他不会不敢看你,如此精于易容和模仿,又有这胆子在你我面前下手的杀手……"
"不多,也不少,必有三五人。"赫九霄接话,他医的与其说是病,不如说是人命,正邪不分,黑白两道都有被他所救被他所制的人,他对杀手也不陌生。
"三五人里,有的已死,有的不在中原,余下的,人数不过两人。"赫千辰回想千机阁里的资料,缓缓说道。

冰御在旁听两人讨论,觉得吃惊,"谷主和公子的意思是,这个杀手还会继续动手?他一定要把绵歌杀了?就算知道你们二位护着他?"他觉得不可思议,世上有谁会想同时面对血魔医和檀伊公子?要真的有,这人一定是疯了。
"真正的杀手,一旦接下任务,不论遇到何事都会去完成。"
冰御不解,杀手他知道,但檀伊公子好像知道的比他还多,"真正的杀手?"

"真正的杀手靠的不只是功力,还有眼里和耐力。一个好的杀手,为抓住最佳的时机可以不食不饮不眠不休的等,直到目标松懈。即便有人知道自己成了杀手的目标,也无法时时刻刻保持警惕,是人都有松懈的时候,睡觉之时,用饭之时,在床上和妻妾欢好之时,只要能忍、能等,被杀手寻觅到哪怕只是一瞬的可乘之隙,就有被杀的可能,能做到这一步的杀手就已算是高手,而假若这个杀手不止能忍、能等,还通晓易容模仿之术,有一击必杀之能,那他便是杀手中的顶尖人物,他的目标不论是谁,都很难逃过一死了。"

赫千辰摩挲着手里的酒盏,慢慢的说,说起这些诡谲的杀人之术,他的神情还是平静闲淡,冰御不是不知道杀手的厉害,但听他这么淡淡的说,此时忽然有种身在其中的错觉,仿佛自己就化身为他所说的杀手,又或者成了那个可能被杀的人,时时刻刻都在等待,或者每时每刻都要提心吊胆。
"公子这么一说,果然不该小瞧了杀手。"冰御听明白了,"这么看来不论武功多高强,若是遇到顶尖的杀手,也未必能胜过,除非他比这个顶尖的杀手更能忍,更能等。"
"不错。"赫千辰望着远处,不知想起了什么。
"刺客本来就是一种很古老的行业,任何看轻的人,都已死了。"赫九霄不在乎人命,但他不在乎的是他人的命,赫千辰不是他人,他不想出什么意外。

冰御听到他冷冰冰的这么一句,躬身低头,知道是自己轻敌了,以为林中的杀手好对付,这次施毒也不在眼里,便忘了杀手是怎样的一种存在,"谷主放心,我定会小心照应,不让檀伊公子有事。"
"我还需人照应?"赫千辰闻言摇头,"此行暗处之人要对付的是绵歌,不是我。"
赫九霄却看着他,这一眼如要看进他的心里,缓缓说道:"我是要护你回去,并非是他。"

"我知道。"赫千辰回视他,这一眼的目光却不知有着怎样的含义,他回答的很缓,然后站起身,"官衙的人来了,明日给绵歌请个大夫,看过之后我们就上路。"说完话,他往里走去。

赫九霄没有叫住他,看他走进去,目光落回到擦了药的指尖伤口上,已经愈合的口子,似乎还留着为他上药之人手上的温度,对于一件两人都清楚的事,不论是否说破都已无法改变事实。

他们所在的院子安静,但不很大,除了吃饭的那间以外,几间卧房恰好分给他们几人,赫千辰回到房里沐浴完了正打算就寝,门外听到几声敲门声,"檀伊公子,我是绵歌。"

他起身开门,绵歌就站在门前,干干净净的脸上有种叫人为之迷惑的倔强和脆弱,那是并存的矛盾,俊秀到文弱的脸,如同一个不懂江湖事的书生,那份倔强却又似不肯认输的剑客,他穿着一身青灰的衣,那是冰御随身带的衣物,穿在他身上大了些,也掩住了他自己包裹的伤口,站在昏沉的廊道里,神色复杂的他看来确实让人心动。
但赫千辰只是疑问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开口,也没有让他进门。

檀伊公子虽然带人和善,却不是过度的和善,某些时候甚至因为过分的冷静而显得冷酷,绵歌看着他平静的脸色,看不出他是否欢迎他的到来,犹豫了一下,也不说要进去,就站在门前,几番思量之后才开口,"路上连累你们,我心里很不安,公子不如就当绵歌什么都没有说过,就此别过,明天公子继续启程回千机阁,我……"

"你既然已经下了决心,为何要反悔,因为路上的危险?你早就该知道会有危险,不然也不会求我千机阁,如今又来后悔什么?"赫千辰站在门前,刚沐浴完的水汽还在他的发梢,仿若流转着水色,印照着月光的眸还是柔和的,但在人看来他就是如摸不着的流云风月,沉沉的静,也隔着一层淡淡的疏离。

所以绵歌不敢靠近,也不敢走进去,如今他已知道檀伊公子好洁的程度确实和传闻一样,"我不想令公子你陷入危险,"他微微笑了一下,很苦涩的笑,"绵歌已经受辱,就算身上的伤好了,此心之恨却无可救治,就算杀了他,也改变不了任何事,就算杀了我,也改变不了。"
"你的恨不只是恨那个人,也是恨自己,我说的可对?"赫千辰说的很缓慢,像是一道流转而过的风,不带走任何也不留下任何,轻淡至极。

听到这句话的人无法抗拒暖风淡淡的这一问,只能点头,"我很没用,我什么都做不了。"绵歌咬牙饮恨,似是不想给人看到他的泪,转头望着昏暗的走道,眼里全是夜色的黯沉。
"你打算怎么做你可以自己考虑,不过无论你如何决定,都不会改变我们因你而受暗袭的事实,事已至此,你还要逃吗?"
赫千辰站在门里说,绵歌站在门外听,赫千辰说这番话的神情并不特别,绵歌听在耳中,半隐在黑暗里的脸色微微改变,他不再说什么,渐渐垂首,"多谢公子。"
这四个字很轻,有种奇异的停顿,像是好不容易才吐出,赫千辰又看了他一眼,正待开口,一袭锦色的衣袂已在眼前,是赫九霄。


倾辰落九霄 卷一 第三十七章 猎物
章节字数:3425 更新时间:10-06-28 00:15
"血魔医。"绵歌见了他似乎有些忌惮和敬畏,喊了一声就不再开口,看了看两人相对的表情,绵歌似有所觉,"我先回房了,多谢两位路上的照应。"

他转身走开,门前的赫九霄便正对着门里的人,赫千辰不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到了晚上难道要见他的人就特别多?冰御不知还有没有其他事,心里自嘲,他在赫九霄的注视下总算退后一步,让出了进门的路。
"很晚了,是有什么事?"他看着赫九霄走进房里,心里想起对绵歌说的话,他要绵歌面对,自己却装作无事,绵歌的恨不易解,他心头的感受又何尝不是难以自欺。
站到房里,赫九霄先看着门边,绵歌自然已经不在门前,他却问道:"既然已这么晚了,他找你何事?"
"没什么特别,你该听到他的话。"赫千辰不相信赫九霄会什么都没听见,这里很安静,而他在绵歌敲门没多久之后就出现了。
赫九霄的目光从门边扫过,眼底一片森然冷意,不知在想什么,最后还是落回到屋里。

赫千辰正收拾第二天启程要带的东西,他就在旁看着他整理,一个不开口说话,另一个也不言语,静默的夜色里,桌上的灯火在房里洒下昏黄的暖色,青衣的身影走动无声,像一片青烟在屋里飘袅,赫千辰在身上重新收好火折之类的东西,蛟蚕丝也隐到发里,身上兵刃放在哪里本不该在人前给人知道,但因为是赫九霄,他也没有在意。

"你总是随身带着?"话音响起,一双手到了他的发间,为他把蛟蚕丝掩好,赫九霄不知何时到了他的身后,他微微惊讶,他竟没察觉他是什么时候接近的,难道他当真已神不思蜀到了如此地步。转过身,他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何异常,"行走江湖,有谁会让自己的兵刃离身,你这话岂非问的奇怪。"

"是要带着,但只有那些日日面对危险,无法确定自己到了明日是否还能活着的人,才会连火折短匕这类东西都要随身携带,连躺下睡觉都不离身,因为一旦落入险地,小小的火折或许就是活命的机会,连一丝机会都不愿放过,以你的地位,没有这么做的必要。"
赫九霄又指了指他身上的青衣,"也无人打算就寝的时候,还穿着这样的衣裳,难道你每日都是如此?"

赫千辰穿着外出时候的青衣,身上还带着兵刃,仿佛只要有半点风吹草动,他就会从睡梦中惊醒,应对一切危险,犹如战场上枕戈的战士,不知何时就会跃身而起,随时随地都准备迎敌。
"不是每日,只是外出的时候,如今有杀手伺机而动,事事都要小心。"青色的衣袂划过,轻描淡写的说。

见了他这样轻描淡写的人,却忍不住微微皱眉,赫九霄的冰冷逐渐暗沉,"和衣而睡,刃不离身,时刻保持冷静清醒,这已是习惯,这不像千机阁阁主该有的习惯,更像一个杀手。"

断然的话音在暖色昏黄里消散,赫千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青色的身影卓然而立,微转过身,话音却是淡淡的萧瑟,"九霄,我并非生来就是阁主,你知道我幼时就杀过人,你也该猜的出,我杀的人,不止一个两个,也不是三个四个,你明白吗?"

这话里是什么意思,赫九霄自然不会猜不出来,淡然的话平静如许,却也沉重如许,他早在赫千辰对冰御说起怎样才算真正的杀手的时候,心里就有所猜测,如今听他这么回答,不觉得意外,"身上带着东西,怎能好好安睡。"
不是追问,也不是安慰,更不是同情,这么说着这句话,赫九霄走近他身前,一手去解他的衣,赫千辰站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是该拒绝,还是由得他继续探手入怀。
怎能好好安睡……赫千辰没想到他会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他不问其他,竟然,只关心他是不是能好好休息。

心神起伏之间,赫九霄的手已解下他的外衣,把他收在身上的火折、伤药之类一一取出,温热的掌心从他胸前抚过,耳边话音响起,"要和血魔医比所杀之人?就算三十个四十个,甚至三百个四百个,也不算什么。"

冷冷淡淡的话,对人命毫无半点顾惜,那不是冷酷而是漠然,是因为全不在意,血魔医之所以叫人惊怕也是因为他并不怀着恶意,只为片刻的兴趣,就能叫人在生死两难之间感受到何谓生不如死,但如今赫千辰听了这句罔顾人命的话,心里居然不觉反感,而觉得十分和暖,他不在意那些死在赫九霄手下的人是谁,又是为什么而死,他只听到自己的心跳。
"你的心乱了。"之前说过的话,赫九霄又说了一次,这一次,他的掌心就在赫千辰的心口,一手环在他身后,赫千辰再也无处可避。
"我知道。"赫千辰这一次没有躲闪的意思,也许是夜色太迷蒙,也许是屋内的昏黄太暖人,他这么答了话,叹息一声,却没有拉开赫九霄的手。

解下了青衣外衫,里头的单衣还留着些湿发印上的痕迹,他站在房里,面对赫九霄,两人站的很近,近到能闻到彼此的气息,沐浴后的清淡味道,那是男人身上的味道,带着热力的精悍之气,绝无半点女子的温柔香甜,在此时不知为何竟显得旖旎。

"天色不早,你该回去睡了。"赫千辰由着他这样将他环抱,目光落在房里的灯火上,他知道此刻这般的姿势动作不合宜,但赫九霄站在他面前,这样冰冷的人对他这么关切,这双充满冷意的眼此刻竟然能寻到温柔,他就没有拒绝,也无法拒绝,即便他可以装作不知,却无法骗自己。
为什么会心乱,千机阁主檀伊公子以智谋应变闻名江湖,赫千辰岂会不知,他知道,却还是没有躲开,任赫九霄的手从胸前移到颈边,然后抚上他的眉眼。
"为何急着赶我离开?千辰,你自己知道。"赫九霄的指从他微蹙的眉间抚过,环在他身后的手收了一收,两人本来还存着些微距离,此刻再无空隙。

隔着一层单衣,赫九霄身上的温度传来特别清晰,赫千辰此时想退开,除非他使力挣脱,他蹙起的眉被抚平,衣袖下的手掌却不自觉的紧握,仿佛是想推开眼前的人,又像是随时都可能环臂迎上去,可最终,他只是一叹,"事事不必说的太明白,太明白了未必是好,九霄,你又知不知道?"

自从重遇赫九霄,他叹气的时候就很多,那是一种无可奈何,他奈何不了他,也奈何不了心里所觉,纵然他是别人眼里遥不可及的流云,也总有停驻的时候,何况他并非真能如流云随风,什么都不在意不牵挂,他是人,又如何能抗拒别人对他的好?
而且,这个人不是别人,是赫九霄。

"说不说明白,都一样。"赫九霄不放开他,抚过眉眼的指落到他的脸侧,"当我知道你的过去的时候,心里很不好受,看你一人出门,事事亲自动手,我也不舍,连睡觉都带着这些东西,我并不高兴,我不想见到你如此,这些我若是都不说,难道你会看不出来?"

他当然看的出来,他怎么会感觉不到,赫九霄对别人虽然很少开口,但对他所说,每每必定让他无言以对,那样犀利又正中他心底所想,他简直要怀疑是不是他也有和自己一样的异能,只不过看的只是他一人的心思。
"我都明白,但除此之外……"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你也都清楚,但你不说。"赫九霄打断他,指尖却挑了一缕他肩头的发,在赫千辰的注视下放到唇边,缓缓的,在他浑身绷紧的时候吻了下去。

赫千辰一震,仿佛被那双唇印到了身上,他的发在赫九霄的指上和唇间,与他对视的眼如同印上月的冰冷,在那冰冷之中露出的笑意令人心惊,他恍然发觉,他根本就避无可避,他已经成了……孤身的野兽在荒野上的,唯一的猎物。
赫九霄不顾任何,这样抱着他,吻了他的发,他怎么还能装作不知,神情淡淡,他压住心底的震动,看着他,"我不是女子,九霄。"

"我是医者,难道还会不知道你我都是男人。"抱住他的人还是没有放开他,臂上的力道半分不减,毫无动摇,赫千辰只能继续说,"我不是女子,你不该如此对我,何况我们还是兄弟。"
"如何对你?"赫九霄只知道他想这么做,便要这么做,而赫千辰也该知道其中的理由,"我们是兄弟,我自然清楚,但与我对你所做有什么关系?"
他放下指间的发,凑到赫千辰的耳边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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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辰落九霄 卷一 第三十八章 不该
章节字数:3682 更新时间:10-06-28 18:12

怀抱依旧不动,两人贴的很近,赫九霄能听到他的心跳,感觉到他呼吸的紊乱,即便面上毫无改变,镇定如常,实际上赫千辰不是毫无感觉,他本来不与人接近,如今的贴近更是难得,可以说是从来没有。
拨开他耳边的发,赫九霄不等他回答,"你方才说我不该如何对你?吻了你的发?如果我说我不止想这么做,还要吻你的唇呢?"
"你……"赫千辰猛然抬头,赫九霄的眼里是认真,以至于他不敢随便开口回答这句话,只能听着他继续说下去,"你不反对,我就当你答应了。"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我们……"未说完的话被堵在唇间,赫千辰根本来不及思考对错,也来不及反应,覆在他唇上的热度顷刻间就夺去他所有神智,脑中轰然一响,成了一片空白。

落在他脸侧的手此刻托在他的下颚,唇上被舔过,齿间被侵入,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接触,但那时是渡气,他犹能平静自若,此刻却不同,他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接近过,那舌从齿间进入,在他口中挑弄,分明是冰冷的人竟能引发如此的热度,从他口中到他身上,还有背后环绕的手臂,引起他心底陌生的骚动。

"九霄……你不能……"他试图移开唇,搅弄的舌却让他勉强吐出的话化作呢喃似的模糊轻语,直至融化在两人的唇间,湿热的温度和灼人的气息都在消减他的抗拒,他完全抵挡不住赫九霄的吻,他不顾他舌间的推拒,一意进入,使他的抗拒成了与他的纠缠。

"为何不能?"赫九霄略微移开,像是为了反驳他的话,不容他喘息又再次将他的唇吞噬,收紧环绕在他身后的手,唇上齿间温热怡人,混合着沐浴后的清淡气味,还有赫千辰呼吸的味道,那份闲定从容,温和沉稳,似云也好似月也好,所有的悠然沉静,他全都要占据。

他将他困住了,任凭赫千辰如何冷静自持,这一份理智和克制还是在这一吻间全数碎裂,纠缠的唇舌从抗拒成了默许,但搁在赫九霄肩头的手还是抓的很紧,就好像他本来是打算对他动手,却又始终没有动手,抓紧了他,又没有将他放开。

这不是一个轻淡的吻,也绝不同于唇上擦过,这股热力比站在阳光下被暖意包围都要来的沸腾,让人想要流连,赫九霄不想结束,从来没有人告诉他,世上有如此干净的暖意,谁的唇都没有这样的味道,而其中的抗拒只会令他想要品尝更多。

呼吸热度逐渐升温,深刻的吻令一切都失色,尽管赫千辰从来没有人与人这样吻过,却也知道眼下已经太过了,再这么下去,他不知道赫九霄还会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所以在他还能自控着不对赫九霄出手,或者不回抱过去的时候,他就避开了唇上的碰触。
"够了。"他别开头。
赫九霄放松手,却不将他放开,"不问我为什么?"
赫千辰的脸色很深沉,他吸了口气,又吐出,"你……不该如此妄为,九霄,让我想想。"

这句话已是极限,他不用问他为什么,他不是一无所觉。他要想的是其他,是往后,檀伊公子之所以遇事从容应变迅速,是因为他在所有人还没有想到之前就思虑到了一切,他装作不知不只是为了逃避,而是真的不知,不知道这样下去会怎么样。
赫九霄闻言将他放开,然后看到他神情复杂,也看到他衣下握紧的手,"是因为你我同是男人,还是因为你我是兄弟?"
也只有血魔医赫九霄才会问出这样的话,还问的这样理所当然的疑惑,赫千辰看了他一眼,"如此的理由还不够?若是不够,等我想好,再与你说。"

他就此转身,那是打算送客的意思,赫九霄却不走,他不以为赫千辰的理由只是如此,也许是因为亲为兄弟,他比其他人看的清楚,赫千辰曾被至亲厌恶,尽管那至亲本来就是个恶鬼似的人,但自当年被赫无极所弃,他的心里就存有刻印,而后血亲对他而言就不再是常人以为的意义,如果血缘确实是理由,也只会是理由之一。

"明日启程,今晚你早些睡。"赫九霄向桌边走去,把那些本来收在赫千辰身上的东西都拿起,"这些,不要放在身上,明日再还你,"在赫千辰要开口的时候,他又说道:"若是遇到危险,有我,你不需要这些东西。"
赫千辰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今日早些睡?是谁夜晚到来,让他心乱又吻了他,如今要他早些睡,岂非可笑,"要我早些休息,你就不该来,也不该对我说这些,对我……"

他闭口不再说下去,抿紧的唇上仿佛还留着那股热度,他说不下去,赫九霄却替他说了下去,"不该吻你?你若不喜欢,可以推开我,檀伊公子功力不俗,我俩要是争斗,还不能确定谁输谁赢,但你没有拒绝。"

这句话如巨石坠入心底,溅起翻涌的涟漪,赫千辰骤然转身,眸色似刃,仿佛要将赫九霄洞穿,要堵上他的嘴,让他再也说不出这样的话,冷冽的眼色有几分恼恨,却不知是恼自己无法拒绝,还是恨赫九霄这样胡为的举动让他无法拒绝。

"说够了,能不能让我休息?"看着赫九霄的冷然之中的和悦之色,他的气恼无处可说,赫九霄吻上他的同时,他可以拒绝,但他确实没有拒绝,他还能说什么?今夜,是否还能好好安睡,赫千辰已经无法确定了。

"那明日再说。"桌上的东西被赫九霄拿走,他走出门,带走一室幽冷,留在房里的人面对被解下的青衣外袍,凛冽的眸色成了自嘲,他根本无法抗拒,在赫九霄为他解衣从他怀中取物的时候他就已经没有办法去阻止。

明日再说?就算明日再说,他也不知还能说什么,又能找什么理由。躺到床上,赫千辰合眼,脑中所思所想,却不是任何理由,印着的只有那个吻,他知道,赫九霄也知道,当时,他不是没有感觉,他……也有所回应。
他和赫九霄,他的哥哥,有了不该有的亲昵。

长夜漫漫,对赫千辰来说,今夜确实是个漫长的夜,但再漫长也终会过去,第二天清早,冰御奉命找了大夫给绵歌看了摔伤的伤势,然后整理了东西,牵出马匹,等要走的时候,觉得奇怪的看了看赫千辰,"公子难道昨夜没有睡好?脸色这样难看,是新换的被褥不合意吗?"
"很好。"赫千辰翻身上马,新换的被褥?他跟本没去留意新换的东西,往身旁不远看了一眼,他不再开口。
赫九霄已在马上,在赫千辰看过去的时候也回望他,随后取出东西来,交到他手里,"不要带在身上睡了。"

那是些伤药火折短匕之类的东西,若是担心要用,许多人会放在枕边,带在身上睡那又是怎么回事?冰御忍不住探头瞧了一眼,就连马车里的绵歌都探首出来,只有时刻警觉的人才会如此谨慎,也只有脱下外衣才会知道有人身上带着这些东西。
冰御又去看赫千辰,绵歌也去看他,然后两人的目光一齐落到赫九霄身上,绵歌昨夜去找过赫千辰,知道后来血魔医也去了,再然后,他就一无所知。
"上路吧。"在两人的注视下,赫千辰还是显得很平静,仿佛这种冷静和从容是他与生俱来的,谁也无法打破和改变,轻踢马腹,青色的人影已经先行而去。

赫九霄随后跟上,冰御只能憋住了满心的疑惑,马车里,绵歌探首却没有收回眼,他望着远处马上的身影,定定的看,眼神里掀起汹涌的起伏,又被生生的压下,他似乎笑了一笑,但谁见了他这样的笑容,也不能真的将其当做是笑,更甚是会怀疑,这种神情之下究竟是何种情感。

一路行进,等日头照到头顶的时候,赫九霄吩咐停下休息,在午时赶路,即便是眼下的时节,时间久了也会觉得热,冰御很很赞成休息,赫千辰对此无所谓,几人就在路边的茶寮处停下了。
"去问绵歌伤势如何了,能不能下来。"赫千辰下马对冰御说了一句,正要在树边系住马,手上的缰绳被赫九霄接过去,"不要去管别人,先顾好你自己。"

抬手抹去他额上的汗水,赫九霄的动作自如,即便感觉到冰御和绵歌的目光,他的动作也没有半点停顿,赫千辰拉开他的手,"我在你眼里难道这么没用?只是额头见汗便要停下休息,照此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到得了千机阁。"他看出赫九霄停马的理由。
"千机阁已经在望,不必着急,"把马交给冰御去系,赫九霄看着继续说道:"还是你急着想和我告别?"

赫千辰进入茶寮的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就站在茶寮门前停了步,这是个路边搭的小棚,茅草盖在顶上,下面是几根粗大的毛竹做支撑,里里外外也没有几个座处,木桌板凳都很简陋,看到他站在门前,卖茶的出来招呼,"几位客官赶路辛苦,坐下喝杯茶歇歇脚,小的给几位沏茶去!"
弓着背的老人点头哈腰,满脸皱纹都挤成了小心翼翼的笑,不等赫千辰进门,他动作麻利的擦桌烧水,生怕动作一慢就让生意跑了。
好洁成癖的檀伊公子怎会在这种地方喝茶,冰御心道,公子最多只会在外面歇会儿,喝茶是完全不可能的,正这么想着,却见赫千辰慢步走了进去。

冰御惊讶绵歌疑惑,赫九霄却像是没觉得什么,在他身后也随着走入,两人已去,冰御即便再疑惑不解,也是要跟上侍候的,绵歌本来很少出来,此刻也下了马车,他也和冰御一样觉得奇怪。
绵歌身上带伤,行动很慢,才走到茶棚门口,脚步刚要踏入,赫千辰骤然转身,"出去!"
厉声而言的两字,绵歌当下被吓住愣在原地,这一声落音,茶棚顶上猛然掉下一张大网,铺天盖地的往几人身上罩去。


倾辰落九霄 卷一 第三十九章 天罗地网
章节字数:2612 更新时间:10-06-30 17:30

网不是寻常的网,似金非金似铁非铁,其大无比,猛然落下还带着暗器的破空声,赫千辰往外疾退,赫九霄举掌直击,掌风劈开射来的暗器,金属碰撞交击,冰御能自保,绵歌还未完全走入,惨叫声却已响起,茶寮里的老头倒在地上,不知中了什么暗器,尸体在转瞬间就化作脓水。

"小心有毒。"青衣蓝影如风,倒退而出,毫不慌乱,赫九霄点头,冷然的脸色不变,看似不经意的又抬了抬袖,衣上拂过一道劲气,落下的网如被什么托住缓了一缓,这本不是什么质地轻柔的网,本该一沉落下,竟在他的一托之下暂缓了掉落之势。

顺手拂去冰御脑后的一枚暗器,赫千辰快要从里面退出之时闻到一丝烟火之气,心里登时警觉,"轰——"茶棚顶上塌陷,掉落的火星和烧着的干草如一蓬天火从天而降,本就只是草草搭起的棚子瞬间在火中倾塌。

艳红的火将里面的人包围,带着暗器和火星的巨网下落,无论里面的人有多高深的武功,也无法抵挡这些暗器,这团大火,绵歌仿佛是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呆了,又或是来不及反应,他站在外面脚下无法挪动,只睁着眼看着里面。

夹杂着火光,巨网落到几人头上,里面的人却不退反进,任凭火焰沾身,上面还有干草卷着火星往下掉,倾斜的顶棚岌岌可危,赫千辰和赫九霄竟往上冲去,连带着那张网那团火,穿破顶棚。

轰然声响,茶棚整个塌陷,几人已在其外,青衣如风过流云似的飘逸,就算是在危急之时,就算方才千钧一发,稍有不慎就有生命之危,落到空地上的男人还是沉稳淡然,拍去身上的火星,除了青衣略有破损,寻不到半分狼狈,在他身边,神情冰冷的血魔医望着某个方向,犹如被血凝结的寒意从他身上透出,血煞之气冰冷如刀,绵歌一惊之下终于回过神来。
"小心——"他飞扑而上,扑往赫千辰。
一声机关叩响,如天女散花的暗器疾射而来,绵歌正是看到火焰之后有什么东西的金属光泽闪过,他扑身过去,却忘了,檀伊公子岂会给他人近身?

赫千辰虽然没看到绵歌看到的东西,却听到那一声机关叩击,旋身侧转,衣袖连连拂动,各个方向而来的暗器撞在他的袖上,被内力震的叮叮直响,弹射而出往来处而去,绵歌已到他面前,就要撞上暗器,掌风带过,绵歌被挥退,他动作虽快,绵歌来势却也不慢,还是免不了让暗器擦过了手臂。

"韩六。"如冰似血的两个字,赫九霄不看绵歌,只看了看赫千辰,见他无恙,隔着大火中燃烧的茶棚废墟对另一头说道:"韩六,再不出来,是要我血魔医亲自取你性命吗?"
"怎么知道是我?不是其他杀手,会用'天罗地网'的不止我一个。"一个面目平凡的中年人从暗处走出,却还是有所忌惮的隔着火堆,不敢走近。

他长得实在很普通,普通到站到人群里谁也不会多看一眼,就算看到他,也会在顷刻间忘记他模样的那种长相,赫千辰没有见过这个韩六,却知道韩六是个很有名的杀手,他杀过黑道魁首,白道大侠,商贾官员,不论是什么身份的人,韩六一旦接下任务,不完成不会罢休,而且他很少失手。

"会用'天罗地网'的确实不只你一人,但先前酒肆下毒的时候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还有这么大胆子敢同时对我们下手的却不会太多,而其中身为杀手的只有一个,无心人韩六,无心无惧,无惧自然无畏,可惜你还是一个人,要是真的无畏,你就不会用这种手法,如果你能忍得下去,等的下去,未必没有机会,可惜你还是胆怯了。"回答他的是赫千辰。
"是,我本来不该胆怯,我该耐心等着机会。"但,在知道自己的目标有檀伊公子和血魔医护着的时候,有谁能不胆怯犹豫?

"今天的事如果传出去,一定会被人当做笑话,我韩六到底也怕了,如公子所说,要是我如往常那样等待,未必就没有机会。"韩六算得上是顶尖的杀手,他马上就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也不怕承认,"这是我第三次失手,不知还会不会有下一次。"
今天,他很可能就要死在这里,谁也不可能在对血魔医不敬之后还全身而退,就算他的目标本来不是赫九霄也一样,韩六清楚这一点,才会说出这句话。

"你错在用错方法,也接错了任务,我若是问你要杀绵歌的人是谁,想必你是不会说的了?"隔着火团望过去,说话之人的青衣在烟气里也像是要随风而去,檀伊公子的问话,谁也不能当做没有听见,韩六不答话,像是在考虑说还是不说。
火星噼啪的溅出,竹子燃烧,发出爆裂声,其中还有一丝压抑的闷哼,绵歌在几人身后,克制不住脚下微颤,差点倒在地上,又勉强稳住了自己。
"暗器上有毒。"赫九霄瞥过地上掉落的菱形薄刃,漠然的说道。
他半点都没有要帮忙的意思,赫千辰知道他说了不医,就真的不会去管绵歌的死活,就算绵歌眼下就死在这里,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韩六,解药。"赫千辰往前踏了一步,他一步走出,韩六立时后退一步,"檀伊公子要是再接近,就是逼得我韩六不得不动手了,那毒一时半刻死不了,我就在你们面前,你们却是随时都能要我命的,我是杀手,并不代表我不怕死。"

"你怕不怕死,和我要不要你的命,没有关系。"赫九霄站在原地,他当然不在乎什么解药不解药,一股刃风从他掌心拂过,原本烧的很旺的那堆废墟猛然间被切开,火焰分做两半,随着风势连着掌力一齐朝韩六袭去。

袭来的火势和风刃无处可避,火势猛烈,掌风冰寒,韩六做杀手这么多年,少有和人正面交锋的时候,他习惯于隐藏在黑暗之中,但今天他错了,错误的代价是付出自己的生命,他根本来不及做任何事挽救,只能硬接!
"嘭——"爆裂声掀起一阵气浪,韩六猛吐一口鲜血,血还没落到地上,当胸破开一道裂口,血流如瀑,要不是他出掌去挡,这一道风刃会将他整个切成两半。
就算不是劈成两半,这样也是活不成了,他躺在血泊里笑了两声,"早知道……就不该……接下这趟任务……"
"指使你的是谁?"赫千辰随口问,本来没指望回答,没想到韩六合了合眼,似自语般的,连同嘴里的鲜血一起吐出两个字,"……奈落。"
奈落,佛语说那是永不能解脱的无边地狱,这奈落二字代表的是什么?是个人,还是组织?若是人,是男是女?又为什么要杀绵歌,绵歌究竟知道了什么?

冰御只觉连着血一起吐出的这两字无比阴冷,这股阴冷随着这两字蔓延开去,在日光下都能让人身上发寒,他去看赫千辰,却见他眸色一冷,虽然顷刻就敛下,被那淡然的深沉取代。
莫非,檀伊公子知道奈落?


倾辰落九霄 卷一 第四十章 离别在即
章节字数:3084 更新时间:10-07-13 03:44

赫千辰自听到这两字神色就很慎重,他不开口,赫九霄不问,冰御自然就更不敢问了,这几天下来,他已经有点知道檀伊公子的脾气,当他露出这种脸色的时候,最好不要去打搅他,等了一会儿,终于听见他开口:"去他身上取解药,给绵歌服下。"
冰御照办。赫九霄并不关心绵歌的死活,也不在乎刚才是用什么手段杀了一个顶尖的杀手,他看着赫千辰,显得很不赞同:"看出里面有问题,你还进去诱敌?"

"你不也进来了吗?"赫千辰笑了笑,不觉得有什么,"若是一路都有杀手跟随,甚至连吃饭睡觉都要万分小心,不如一次解决,如今他已死在你手里,就算后面还有杀手也没有出手的机会了。"千机阁已经在望。

"原来公子早在门前就看出来了。"冰御听他们对话,这才明白,"那个韩六本来要对付的是绵歌,他知道公子是不会进这种地方的,没想到公子却进去了,阻止绵歌靠近,韩六知道行藏已破,不得不动手。"
赫千辰点头,"他知道如果再不动手,就不会再有机会。"
"我一点都没看出其中有古怪。"冰御心服,只是还有地方不明白,"公子是从哪里看出不对来的?"

"这里是官道,道边的茶棚本不该那么冷清,周围还有树,一路听到的虫鸣鸟叫到了这附近便没停了,那是因为虫鸟感觉到杀气,人的感觉总是不如它们。"接话的不是赫千辰,而是赫九霄,他说完,赫千辰看着他,微微笑了,接着他的话说下去,"尽管杀气微弱,却不是没有,韩六知道要对付的是我们,难免紧张,只一丝紧张,便露了心头杀意,等于露了自己的行藏。"
两人一起答了冰御的疑惑,相视之中赫千辰笑的愉快,赫九霄脸上的冰寒消融,冰御几乎想去揉眼,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方才,他看到的莫非是谷主的笑?
绵歌也看见了,他服下解药已经好了很多,看着两人答话的默契,对视的表情,绵歌缓缓低下头去。
"我们上路吧。"赫千辰到树边解下缰绳,上马准备启程,危机已除,该是赶路的时候了。
几人整装继续往前,没走多远,赫九霄策马到了他身旁,"过了明晚,最迟不过后天一早,我们就能到千机阁了。"
赫千辰手上的缰绳被他伸来的手拉住,只能减缓速度,冰御在后面赶着马车也缓了下来,伴着车轮滚滚,听到赫九霄问了一句,"分别在即,会不会有一点不舍?"
冰御赶车的速度马上又放慢了,他不敢去听前面两人的对话。

赫千辰闻言向赫九霄望去,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脸色很自然,冰寒未解,却能听出其中的意思,这是句很容易让人误会的话,也可以包含很多意思,不舍,是哪一种不舍,眼神在他身上停留很久,赫千辰什么都没有答。

他不答话,赫九霄也不介意,马上的人青衣微冷,在那份轻暖温和里有种坚毅而难以动摇的沉和静,赫九霄的手划过青色的衣袖,按到他的手上,"你答应我要好好想想,如今你回去,自然有很多时间可以想,我要的答案只有一个。"
"我会记得。"终于等来赫千辰的回答,他的脸色看来很淡然,仿佛以前面对赫九霄的所有的无奈和动摇都没有存在过。

赫九霄并不意外,每次起伏动荡过后,赫千辰的冷静和从容都会回来,谁也无法让他失措,这样的他是如何来的,除了看尽人心,又是经历过多少,才能养成这样的从容?仿佛,什么都不能让他倒下。
他真是坚强,还是因为只身一人,不得不坚强?

赫九霄望着他的眼神逐渐改变,那是谁也未见过的神色,赫千辰侧首看他,两人目光相对,什么都没有说,赫九霄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收回了手,"回去之后若不是太忙,就休息几天,你的千机阁就算少了你几日也不会有事的。"

千机阁里有多少事,多少人在等他?赫千辰微微扬起嘴角,有些自嘲,"千机阁看似立于中立之地,但也是牵扯各方利益最多的地方,你可知道我处理阁里事务的时候最看重什么?"他不等赫九霄的回应,自己答了下去,"不是千机阁的利益,不是对方肯给出什么条件,而是平衡。人人都有所求,我不能事事答允,只能看大局,取舍之间难免有人怨有人喜,而阁里收着那么多秘密,也总有人忐忑不安,生怕有一日他们不为人知的事大白天下……"

人们只看到千机阁阁主在人前无限风光,又有谁知道这风光之下有多少辛苦多少危险,阁老对旧日权力念念不忘,对现状不满,各方势力对千机阁所代表的财富和各种消息垂涎已久,因为不可撼动,便只能敬畏尊崇,假若有朝一日千机阁有难,有谁知道这些平日逢迎的人里有多少是会真心相助,多少是另有所图?
这些,是代价,是他必须承受,赫千辰以前从不觉得苦,也从不与人说,如今离别在即,他忽然忍不住说出了这几句,虽然很快就停下了,但这番话还是落在赫九霄耳中。

赫千辰一直都很坚强,在这份坚强之下还有坚持,就算再如何辛苦,他已经选择了千机阁这条路,就会走下去,这几日赫九霄的所作所为,更在他的心里多压了一份重量,而在这份重量之外,原先他所承受的就已经很多。
所以他才迟迟无法回应决定,他需要想清楚。
赫九霄却与他不同,他向来只考虑自己,他要人生就生,要人死就死,他不在乎别人说他是魔还是医,但他听到赫千辰的这番话,后面原本要说的,此时却不再说了。

行路往前,之后的路上两人都没有再交谈,杀手已除,也不再有人暗袭,只是车里的绵歌出了点状况,先前中的毒虽然服了解药,但似乎是迟了一些,他开始发烧,状况时好时坏,好的时候没有任何异样,不好的时候高烧不退,人像是有些迷糊,口中直说胡话,赫九霄从来当他不存在一般,只让冰御赶车慢一些,不论绵歌情况如何,他都没有看过一眼。
因为这,本来第二日夜晚就能到千机阁,给绵歌请医的时候拖了一拖,速度也无法加快,将近千机阁的时候已经是当日后天的午后了。

在快到目的地的时候下起了雨,绵绵细雨淅淅沥沥的,路上略微有些泥泞,等到了城门,进城之后就能到千机阁了,这点细雨却让行路的人不得不停下避雨,绵歌在车里,冰御赶车,头上也有顶棚遮蔽,赫九霄和赫千辰策马到了树下暂时躲避,料想这场雨来的快,去的也不会慢。
"下次如果有事,叫人到赫谷传话。"树下,赫九霄下了马,取出随身带着的水囊递给赫千辰。
他接过,喝了一口,又递还给他,"不是每次都那么不走运,需要血魔医来救命的。"拾全庄里的是个意外。
赫九霄也喝水,赫千辰本来从不与人对饮,更不说是共杯,但自从他和赫九霄月下共饮之后,好像已不在乎这些,他看着赫九霄和他用一个水囊饮水,神色如常。

此事若是放在其他走江湖的人身上,那是半点都不奇怪的,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何况只是一起喝个水,但檀伊公子不是寻常江湖人物,血魔医也不是会和他人分享东西的人,这样的两人站在一起,在树下避雨,一起喝水,间或互相交谈几句,若是知道两人身份的人看见了,怕是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冰御已经见怪不怪了,有人却足足愣了大半天才敢走上前,"阁主?"这真是阁主?他们那个好洁到了极致,连衣角都不和人沾的阁主?
细雨之下青衣如风,迷迷蒙蒙的似乎离得很远,淡淡的语声在风里飘过来,"赦己,你在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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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辰落九霄 卷一 第四十一章 感觉
章节字数:3490 更新时间:10-07-01 01:03
离他们避雨的树不远,那人站着已经有一会儿,闻言连忙收起满心的讶异,上前回答,"回阁主,是阁里听说你回来了,叫我来迎阁主回去。"
赫千辰出门,从不要人迎接,也不喜欢带太多人,这次要赦己来迎,不像阁老们的做法,"谁叫你来接我?"

"是紫焰姑娘,她回阁里来取东西。"赦己当着旁人的面不好说是"南无"有事,紫焰回来调派人手,处理事务,只能这么回答,一边答,眼角的余光一边在赫九霄身上打量,这人莫非就是传言所说,与阁主关系匪浅的血魔医?

许多人没见过赫九霄,但他们看到赫九霄的时候都会猜到他就是血魔医,也许是因为他俊美到显得犀利的相貌,也许还因为那种谁也模仿不来的冷,那不是表面上的冰冷,而是从里到外,从骨髓到血液都结霜的寒意,仿佛他身上流的不是血,而是冰。
赦己偷偷打量,赫九霄却不看他,"他是谁?"他对着赫千辰问。
"千机阁右使。"忘生,赦己,千机阁左右两使,本来赫千辰出行是要带上其中一人的,这回却谁也没带,答了话,他望了望天上的雨,"看来一时半刻还停不了。"

为什么他觉得血魔医方才瞥过的眼神特别的冷?赦己不敢乱看,"属下可以回去叫人准备马车,阁主只要稍等片刻……"他还要说下去,却见赫千辰沉吟了一下,"不必,这点雨也下不了多少时候,等等就是了。"
"是。"阁主不走难道是因为血魔医?赦己心里猜测着退到远处。
赫千辰站在树下,雨水打在树叶上,发出啪啪的声响,树下和外面犹如两个世界,这回是真的到了千机阁了,"才几天路途,被那些事拖延,竟然现在才到。"
赫九霄和他一起望着外头的雨,"我倒是觉得日子短了些。"
赫千辰不知道他是怎能这么不在乎的说出这句话,他本来有些怅然,听了这话又有些好笑,"所以你不医绵歌,一是因为你不在乎他的生死,二是为了多走些时日?"

"如果我说是呢?"赫九霄不答反问,赫千辰早就料到他会这么回答,他抬手,敛了笑意,拂去一滴雨水,那滴雨水落在赫九霄的脸侧,看来就像一滴泪,在那张冰冷的脸上奇异又矛盾的魅力。
赫九霄从不流泪,在别人眼里他甚至是无心的,他抓住赫千辰刚要放下的手,"你也在意我。"
"我从来没说过我不在意。"赫千辰被他突然抓住,并不惊讶,也不慌乱,"九霄,你所说的,所做的,我都记得,我答应了去想,就不会逃避,也不会怕承认我在乎你。"

他说的很沉缓,很认真,显然是考虑了很久的,他本来就不是怕事的人,就算摆在眼前的事也许会让别人觉得反感甚至是厌恶,对他来说却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他见过的事太多太多,如今岂会仅仅为了有人对他好就想要逃避,只是这个对他好的人,是他的亲哥哥,而已。
而已……吗?赫千辰举目远望,看到赦己望着他们的眼神,其中的惊讶和意外他在许多人眼里都看到过,淡淡的眸色收回,他不知道他和赫九霄眼下看来像什么。

"我还分不清楚,我不知道我对你的在乎是哪一种,九霄,难道你分的清,知道对我不是兄弟之情?你只是要一个会关心你,也能让你想去关心的人,因为我是你的弟弟,你自然会想对我好。"自那个让赫千辰失去冷静的吻之后,在路上他就想了很多。

"这是你的回答?"赫九霄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他放开赫千辰,雨水啪啪的声音继续着,激起草木的清香,迷蒙的雨犹如一道帘幕就挂在他们眼前不远,他这句话问出口,空气里就逐渐冰寒起来,这晚春的雨水仿佛是落在寒冬。

"我不讨厌你的吻,但你我都知道,我们若不是兄弟,在刚见面的时候,你不会救我,而后,我也不会想要救你,正因为我们是兄弟,才让我们那么在乎对方,九霄,你不能想要什么,不去分辨缘由就想抓到手里。"清风细雨之下,赫千辰说着这番话的神情很淡,甚至有些微冷,在面对难解的问题的时候他总是显得特别冷静,特别的理智。

他不是不敢承认,更不是逃避,而是他看的太清楚,"我们都是赫无极之子,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和别人不同,生在赫谷,你和我,都不懂得感情,你有侍妾无数,但一个不高兴就能把人扔到无极苑试药,而我,却连碰触别人都做不到,我讨厌和人接近,也从来没对人动心,我对人的感情即便到极致也就只是喜欢,就和喜欢草木花鸟一样,别人感觉不出,但我知道。"
"所以你以为,我只是错估了自己的感觉?"赫九霄冰冷的脸色看不出任何,水汽里的冰寒依旧浓重。

赫千辰眼底的沉静波澜不兴,目光投在雨中,有几分沉吟,些许自嘲,"我……无法确定,也许,我们真的对彼此有感觉,也许,我们只是兄弟之情,因为无法对他人产生感情,就只能在对方身上寻找慰藉,然后被自己弄混了。"

他承认他对他有感觉,却理智的去分析这种感觉,赫九霄眼底的冰冷犹如涂上血色,溅起无数猩红,就连远远站着避雨,不敢去听他们对话的冰御和赦己都感觉到那份冰寒血煞之气逐渐蔓延,几乎忍不住发抖。
"因为我对他人无情,对你有情,便不分是何种情感,只想得到你,就不去考虑其他了,是吗?"

赫九霄的话和他的脸色一样的冷,赫千辰那几句似乎激怒了他,也可能是说中了要害,赫千辰却被他话里那句直白的"想得到你"一惊,脸色一沉,转头看他,"难道不是?"
赫千辰的眼神像是看穿了一切,谁也不能在他面前掩饰任何。

赫九霄无法回答,他自己也说过,他从不懂何谓情爱,一直以来他的所言所行只是凭着本心,想做就做了,他想吻他,就吻了他,想得到他,就会设法得到,就算这个人是他的弟弟也一样,除了兄弟关系,他们之间没有别的牵扯,他这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弟弟,他想让他在身边,有什么让他爱上他,再也放不开来的更好?
可讽刺的是,他们都不懂得情,也不知道何谓爱,又如何来分辨?
如果有旁人在,也许会说,情之所动是自然随心,心有所感,就会牵挂,但若牵挂的对方本来就是自己的兄弟,那这份牵挂又该归类于何种呢?

远远的,冰御、赦己、马车里的绵歌,都看着树下的两人,隔着雨色看过去,檀伊公子青衣卓然,仿佛不可撼动的山石,偶有流云拂过,带起一阵飘逸的深远,他在那浓重的冰寒笼罩下依旧神色不变,在他身边,森寒噬人的冷意随着水汽弥漫,他们几乎错觉,这场雨要随着那锦衣人散发出的寒气,凝结成冰。
就在此时,有人向他们跑来。

"阁主——"雨中,一道女声焦急,她似是太过慌张,没有带任何雨具,也没有骑马,原本该是紫衣如烟,此刻却狼狈的贴在身上,裙角早已沾上泥泞,她的心急和关切,任何人都看的出来。

她到了近处,看到树下的青衣人,抑制不住心里的急切,差点就想投入那青衣的怀中,却还是在近处停下了脚步,淌着雨水的脸上露出安心的笑,如释重负,"你没事……太好了……"

树下的两人同时看她,她这才发觉赫千辰的身边还有一个男人,他的俊美令人胆寒,那股妖邪的冷意使人心颤不敢正视,锦衣束发,冰冷的同时显得冷酷,那双眼睛里的,莫非是残忍?还是血腥?
她忍不住屏息,几乎是在看到这个人的同时就知道,他就是血魔医。
赫九霄也在看她,"你说的喜欢,难道是指她?"他指的是赫千辰之前的那番话,他说对人最极致的情感,也不过是喜欢。
赫千辰皱眉,他不希望赫九霄的话让她误会什么,"她是紫焰,与我一起长大。"

"阁里收到消息,说阁主路上遇到暗袭,我要赦己来接人,左等右等不见你回来,心急之下就跑了出来。"紫焰抹去脸上的雨水,微微一笑,她只当没听到那两字,即便听到,又能如何,她不过……是和他一起长大。

"这位想必就是名满天下的血魔医了。紫焰在此见礼,多谢血魔医护阁主归来。"这话说出口,她自己都不相信她自己所说的,性情冷戾又无情的血魔医,竟然会亲自护送他人。
"我做什么,只为自己,也用不着你替他来谢我。"赫九霄冷冷的说,丝毫不留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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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祝参加比赛~~~~!提早更新!这是7月1号的份哦~~~~~看到有不少亲叫着慢,唉唉,人家想变风格嘛,每次都一样米有意思的说,不要一上来就卿卿我我,来点柔情纠缠的,总之剧情线索已经融合在每一章里面,情感也酝酿的差不多了,等汇总到剧情爆发的那天,大家就能哈皮了~~~~嘿嘿,不能剧透


倾辰落九霄 卷一 第四十二章 难辨
章节字数:3719 更新时间:10-07-02 22:52
紫焰一僵,赫九霄负手不再看他,却转头去看赫千辰,"你也要谢我吗?"
他是要他在这里说出来?赫千辰似乎是笑了笑,不接他的话,对紫焰说道:"我和他之间不用言谢,你回去吧,这里下雨,你的衣裳都湿了。"
他竟然这么说?!紫焰秀眉一拧,她没理会什么衣裙,忍不住开口问,"阁主和血魔医当真像他们说的……"

他们是谁,他们说了什么,她却只说到这里就闭了口,赫千辰和赫九霄显然知道她话里的意思,两人的神情却都很自然,冰冷的依旧冰冷,沉静的这个也不见对传言有什么不快,她怎么都问不下去了。
赦己到了树下,适时打破此刻僵硬的气氛,"阁主,雨停了。"

雨下了一阵,不知何时天色已经放晴,进了城不多远就到千机阁,赫九霄本来不必再送去,但他看来却没有和赫千辰马上分别的打算,冰御还是赶着马车,赦己把自己骑来的马给了紫焰,女子身上穿着湿衣总是不好,她先回去。

他们这一行人还没到千机阁,门前就已有人候着了,是忘生和几个阁老,阁里的人都知道阁主不喜欢太张扬,所以出来迎接的人数不多,但人群里五名阁老都在,要说不张扬,对里面的人来说也算是十分隆重的迎接了,而之所以这回长老们都那么积极,原因当然只有一个。
血魔医。

血魔医亲自护送,江湖中谁听说过?自从知道他们的阁主独自一人去赫谷,又被血魔医亲自送回来的时候,五名阁老再也坐不住了,这回出迎与其说是接赫千辰,不如说是为了看赫九霄。
"当真是血魔医亲自护送阁主?"
"千机阁自己的消息,还能错的了吗?"
"别说了,人来了。"
马蹄声由远及近,看到前面并驾的两人,柳风故连忙迎上去,堆起满脸的笑,"阁主回来了,这位就是血魔医吧,快请快请!"

这一趟出门似乎对赫千辰没什么影响,那些暗杀的人也没产生任何作用,翻身下马的人脸上还是那副从容淡然的表情,对他们微微颔首,又指着后面的马车说道:"里面的人安置去客房,请医诊治。"

"血魔医不就在此,请他诊治不是刚好?"千机阁里已经得到消息,说他们阁主救回一个人,阁老之一,站在柳风故身边的一个中年人便这么提议,他像极富甲一方的商贾,腆着个肚子,要是他不出手,谁也不知他是阁老之中身手最好的一个。
只要忽略他眼里闪过的精光,这个提议听来似乎也确实很有道理,赫千辰让人把马牵走,"方阁老打算用什么来换血魔医的诊治?"

这一句很随意,语声甚至很温和还有些好奇疑惑,那个叫方啸的阁老却马上闭了嘴,他方才的那句原本就是有意说的,血魔医的规矩谁人不知,谁敢随便请他?他只是想看看赫千辰的反应,也是想试探赫九霄的回应。

"若是你要我医治他,连你们五人的命在内,都不够。"这就像是另一个世上传来的话,方啸闻言收敛了笑,感觉一道寒如冰刺的目光从他身上划过,确确实实,就像被何种利器划过去,被那种眼神看到,身上忍不住会冒起寒意。
一阵笑声,柳风故拍了拍方啸,"方阁老怎能开这种玩笑,阁主才回来,路上一定是累了,你在这里问东问西,岂不耽误了阁主休息?"
"是,是,是我的错。"方啸连忙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其他几名阁老一起打了圆场,方啸勉强定了神才敢抬眼,"阁主不如……"他张着嘴说了一半,呆滞的看着门前。

所有人望过去,都愣住了,他们都听过传闻,却没见过事实,血魔医是在和阁主道别?那是拥抱?拥抱当然没有什么不对,很多相熟的人在道别之时都会拥抱,但……他们的阁主,怎会与人拥抱?忘生是左使,本身也有些特别,阁主最多容他近身,这个血魔医,却是可以……拥抱的?
"不进去坐坐?"赫千辰没有推开他的怀抱,他要说的已经说了,余下的就看赫九霄怎么想,再还不能分辨清楚之前,他不会斤斤计较一个拥抱,何况之前连亲吻都已有过。

紫焰已经换了衣裳,她站在阁老后面,和那些同样觉得不可思议的人一起看着两人道别的场景,看到赫千辰说了什么,然后神情就似有些异样,那就是普通的拥抱,互道珍重,但在她看来,却不全是如此,对那两人而言,不知又是如何?
"进去坐了,你能容我留下想明白?"赫九霄问他。感觉到紫焰望来的目光,冰冷的眸转到她身上,那一眼直直望过去,仿佛只用眼神就能将人洞穿。
紫焰忍住退后的冲动,她站的笔直,压着心里的颤抖回视赫九霄,衣袖下的指甲嵌进掌心才不至于败退,她这一刻很确定,传言,是真的。
赫千辰看不到身后的人怎么样,他对赫九霄的那一问摇头失笑,"你若是能分辨的清,在哪里不是一样?"

还是如此,一旦说破,任何事都无法再对他产生影响,赫九霄若有所思的看着面前楼阁高耸的建筑,又一眼扫过在后面神色各异的几位阁老,似乎是明白赫千辰这种难以撼动的镇定从容是怎么来的了,"我不便久留,就此别过。"

两人分开,赫九霄上马绝尘而去,没有回头。他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赫千辰安慰的想,但见他这样离去,他的心里却又有股道不明的感觉,兄弟相见不过几日,这几日所经历的却像是比千机阁这么多年都来得深刻。
"进去吧。"
青衣自众人眼前拂过,黑发带起雨后清冷,他走进门去,像是对方才离开的人没有半点留恋,和稳安然的脚步声在千机阁内响起。
"见过阁主。"看热闹的人群分作两边,看着他就那么走了过去,猜不出他们阁主的心思。
阁主究竟在想些什么?
传说阁主和血魔医有私情,是真,是假?

不光千机阁的人猜测不出,江湖上其他好事之徒也猜测不出,听闻血魔医亲自送了檀伊公子回千机阁,可他回了巫医谷,此后不过半月,却又纳了一名侍妾,那是代替原来被他逐出的那一个,这么一来,两人先前的那些又算作什么?

"不是我说你,你总是身为千机阁阁主吧,就由得那些人胡说八道?"这一天花南隐又来了,还是翻窗,一进来就瘫坐在椅子上,手里的折扇直摇,冲着案前坐的赫千辰问了这么一句。
赫千辰正提笔,看也没看他一眼,衣沉如水,腕上半分都没有停滞,"你是来做什么的?和那些人一样胡说八道?"

"我来,自然是关心你,虽然你和那血魔医清清白白的,但人言可畏,别忘了明月山庄那件事之后那些古板的老家伙都是怎么看这种事的。"花南隐像是忘了他之前也是那些"胡说八道"的人之一,收了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手里拍,作苦恼状。

明月山庄的情杀曾引起轩然大波,赫千辰当然不会不清楚那件事情的影响,他继续翻开下一本册子,"那我得多谢风流天下知的销香客花公子了,经过花丛之时还记得为我费心,但是若封了他人的嘴,世上没了流言,我千机阁去哪里寻买卖?"

"还会开玩笑?那么看来,血魔医当真和你没什么关系了。他又纳了个侍妾的事你该知道了吧?"花南隐不在乎他的揶揄,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的表情,却什么都看不出来,"既然你们之间没什么,他纳了新宠,你也要和人成亲,不如早些公布你和拾全庄秦小姐的婚事。"
"你也担心我和他……"赫千辰终于停笔,抬头看花南隐。

"唉,我怎么能不担心,想想,你若真是要找个男人,也该找我吧?怎么能去找个冰块石头?就算冰都没他那么冷,石头都没他的心那么硬。"花南隐口中啧啧几声,看到赫千辰对这句话皱眉,不禁上前晃了几下扇子,"难道不是?"
"他不是心硬,也不是有意这么冷。"只是生在赫谷长在赫谷,无人能让他心软,没人值得他笑,赫千辰端起手边的茶饮了一口,只觉嘴里有些发苦。

"我乱开玩笑你不在乎,对他却说的像是知道很多,你们真的没什么?"花南隐一直盯着他看,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然后紧张兮兮的凑过去,"这一路上走了几天,莫非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你们抱了?还是亲了?他怎么你了?"

他越说越不像话,赫千辰甩手挥去一掌,花南隐侧身躲避,一边拿掌力去消解,一边还不忘记观察他的反应,"你看你看,我一说你就打,这不是恼羞成怒是什么?就算不是也是心虚!"
赫千辰冷哼一声,"说够了没有?"
花南隐整了整衣衫,还想再说,门外脚步声轻轻响起,然后是小竹的话音,"少爷,血魔医……差了人送东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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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死的说,偶存文了,已经写到某只承认了啥啥啥。。。在写甜蜜蜜和惨兮兮。。。甜蜜蜜和惨兮兮是啥?8说,捂嘴,人家本来就不打算说太多,所以看到有的亲觉得慢,偶无感,因为已经写到两只一起了,只是看到晓晓和宝贝低落,于是才剧透的。酝酿出的果实总是比较香甜的啊,嘿嘿
挥爪爬下~~小声说,偶其实米存多少,就在后面几张了。。。一到三章之内,心急的亲就熬出头了,可以看甜蜜

倾辰落九霄 卷一 第四十三章 牵心草
章节字数:3082 更新时间:10-07-03 08:09

东西?门里的两人都看着小竹手上捧着的小盆,盆里有一株看着有些奇异的草,碧绿的颜色无比通透,其中似有液体在流动,隐隐生光,才到了门前,房里的空气就像是被雨水洗过,透出一股无比清新的味道来。
"这是什么?"花南隐好奇的上前。

他伸手想翻那叶子,小竹捧着那株草连忙藏到身后,"这可碰不得,这东西稀罕的很,花公子要是弄坏了它,拿什么赔少爷?"这东西世上还不知有没有第二株,他小心翼翼的捧到赫千辰面前放下,对花南隐解释道:"这是牵心草,只开一次,要是花开的时候碾了晒干,马上装袋里封起来,可以放一年,在房里挂上香囊,一年四季都有香呢,少爷就不会觉得书房里气闷了。"

"哪里是气闷,分明是你家少爷嫌弃这里每天人来人往,觉得屋子里头脏了倒是真的。"花南隐听了小竹说这东西的稀奇之处,又在那牵心草上看了几眼,"牵心草,这名字倒是取的妙,那血魔医为何不自己把它晒干了弄完了再送来,却要把它整个的送过来?"
若只是一袋粉末,便无法牵动人心了吗?他去看赫千辰,又问小竹:"你家少爷知道这东西?"

小竹肯定的点头,言下很是尊崇,"哪有少爷不知道的东西。"等了一段时间,少爷总算让他回来了,这回他不敢再多提血魔医,这株草虽说是血魔医送的,但多说几句草总没关系吧。

"送来的人说,血魔医要出谷看诊,这牵心草恰巧要开了,错过了时机就可惜了,这才叫人把整株拿来。"小竹回答花南隐前面的话,又奇怪为什么赫千辰一句都不问,甚至连看也不看这株异草一眼。

赫千辰就像什么都没听见,继续翻看手里的册子,不论小竹和花南隐说什么,他都充耳不闻,等两人说完了,才淡淡说道:"你们都很清闲吗?"他看着小竹,"让你回来不是多嘴来的。"
小竹心惊闭口,不敢再说,花南隐若有所思,学着他说话的语调,悠然道:"有人心烦要赶人啦,我只能先避避难去,免得说中了什么,惹的檀伊公子生气我可承受不起。"
赫千辰皱眉,"又在胡说什么?"

白衣飘然落到窗前,"如不是心烦,你怎会拿已经看过的本子在手里,自己却没有发觉?心思缜密的檀伊公子也会犯这种错?要否认之前先问问你自己,听到那些消息,收到这株草,你心里是什么感觉,血魔医当真和你毫无瓜葛?你的心烦难道不是因为他?"
白影掠去,留下了这一句话,赫千辰静静看着自己手里,这是他先前已批阅过的册本,和还未看过的并不是放在一起,他却不知何时拿到手里,看了许久都没有发觉。

叹息声起,小竹听见淡淡的一句语声,"把东西拿下去吧。"连忙上前,小心的捧了那株草,小竹出去的时候又想到什么,"少爷,那位叫绵歌的公子身体好多了,说想见你。"

等了一会儿,他也没听见回答,坐在书案前的人像是出了神,目光不知落在哪里,窗外,云层遮蔽了阳光,半明半暗的光线照进来,落在那身青衣上,颜色似乎比起往日晦暗了些,就和那微阖着眼敛目沉思的人一样,深沉难辨。
小竹看不懂赫千辰脸上的神情,只能走出门去,房里的人早就搁了笔,耳中回响的还是花南隐的那句话。
要否认之前先问问你自己,听到那些消息,收到这株草,你心里是什么感觉,血魔医当真和你毫无瓜葛?你的心烦难道不是因为他?
我的心烦难道真的是为了他?赫千辰眸色深沉,他很清楚自己上次同赫九霄说了什么,他也知道赫九霄回去之后又纳了新宠,可如今,他却又命人送来这个东西……
牵心草。

为谁牵心,又为何要牵心?他当真只是为了给他清净屋里的空气?赫千辰望着窗外越来越阴沉的天气,合起眼就能闻到房里留下的那股清澈的气息,那是牵心草的味道,淡淡的清透如水,在他周围缠绕不去。
你为什么别的不送,偏要叫人拿来这株牵心,你究竟是何意?赫九霄,你可有把我的话听进去?你已分辨出真实的心意?我们之间,究竟是兄弟情,还是其他?
若是兄弟情,就不该拿来这株"牵心",若不是,为何又要纳新人?

人心是很难看清的东西,而他和他,终究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这一点谁也无法更改,若他们之间真有了什么,那是不该,是不伦,是罔顾礼法,更是逆伦违天的事,他不是赫九霄,他见过人心的多变,他不能因为那份隐约感觉到的情感就不顾一切。
他是千机阁的檀伊公子,赫千辰从不容许自己陷入不安和混乱,他必须冷静克制,任何时候都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可如今,花南隐说他心烦,既然心已烦,意又怎么可能不乱?
赫千辰心烦意乱的抛下手里的册子,听到窗外雷鸣声,雨点落下砸在窗台上,他抚着额,敛目掩起了眸底的翻涌。
望了望方才摆放桌案,上面空空的,那株草已被小竹拿下去,赫千辰忽然意识到,那是要被碾碎的东西,"小竹!"

他叫喊小竹,声音不自觉的紧绷,小竹匆忙的进来,只见他缓缓收回手,脸色颇为奇怪,不觉问道:"少爷叫我?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若不是要紧的事,少爷怎么喊的那么急?

谁都没见过赫千辰失态的样子,檀伊公子即便在自己的千机阁里,也永远是那样温和浅淡的模样,镇定果决的处理一切,任何事都不能让他动摇,也从来没有人能让他慌乱,但眼下,小竹却觉得少爷脸色很沉,虽然说不上慌,却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那株草呢?"
"还在……"小竹没说完,赫千辰已经打断他,"拿来。"
小竹不明所以的去了,将那株牵心草又捧了来,照着赫千辰的示意放在窗台上,他很奇怪,少爷要看这株草,却不摆在面前桌上,偏要放在看不到的窗边。
"你下去吧。"

小竹下去了,赫千辰的脸色越来越深沉,牵心草,为什么它偏偏叫牵心草,世上奇花异草不知多少,赫九霄却偏偏叫人送了这株来,如今正是花开,他不看也知道那些花苞很细小,正散发出清淡怡人的味道,本该是要被碾碎的东西,可他想到这株草的名字,却一时忍不住叫了小竹。

牵心,牵动的是谁人的心?倘若就这么碾碎了,又会不会辜负了谁的心?他知道这样的想法很奇怪,也有些可笑,他却笑不出来,纵然不回头,不看那株草,他也能听到雨点打落在草叶上的声响,"嗒——嗒——"雨水一滴滴落下去,一声声响起来,就像心头的跳动声。
就这么一声一声的,让他再也无法安宁。

"檀伊公子……"绵歌踌躇的站在门前,房里的人骤然抬头看他,那眼神似乎从梦中醒来,犀利的像一柄剑,想要切断什么,等看清了眼前,又在顷刻间恢复了原来的温和淡然。
"你的身体怎样了?可有好些?"淡淡的问他,案前坐着的人就和原先所见一样,对着人的时候总是温和有礼,绵歌点头,却不敢随便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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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辰落九霄 卷一 第四十四章 明辨
章节字数:3179 更新时间:10-07-06 00:17
"坐。"赫千辰让他进来。
绵歌就进去了,进去之后,他没有坐下,而是站在赫千辰面前,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才终于说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他进来仿佛就是为了说这句谢,赫千辰却像是不在意他为什么而来,"你身体好了,可有什么打算?"
"我……能不能先留在千机阁?"怕他拒绝,绵歌忙又续道:"当然,不是久居,等一切解决了我马上会走。"

"千机阁里多你一人并没有什么,想取你性命的人一旦知道你在千机阁,必然不敢妄动,如今你也只有留在阁里才安全。"赫千辰此时看来没有半点异样,先前那种眼神好像从来就没有过,他慢慢的对绵歌说道:"是时候,该说说你的事了。"

绵歌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是谁要杀他,他从来没说清楚,仿佛有什么让他无比顾忌,让他不敢轻易开口,那次遇袭的时候他本来想说,后来却没有再提,赫千辰在路上也就没有问,直到今日。
"谁也不能逃避一辈子,当时你从山上掉下,那般坚决,就算一身功力不要,也要雪心头之恨,为何如今又不说了?"赫千辰等了绵歌一会儿,不见他开口。

"我……"绵歌张了张嘴,他站在那里像是失了心魂,外面雨声敲打着窗台,阴阴的光亮半笼在他脸上,他似陷入某种追忆,斯文俊秀的脸上再度浮现出那种刻骨的,强烈到惊人心魄的神采,在一阵长久的静默之后,说出的只是三个字。
"我恨他。"
无法度量其中包含了多少恨意,短短三个字,便有种无穷无尽的痛蕴含其中,仿佛太多的恨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最终只有这三个字,恨,只有恨。

恨也是一种情感,有时甚至比爱还来的刻骨,爱可能会让人死,而在某种情况下恨却能令人生,拥有这种恨意的人,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不论遭遇任何事,都要活着,只有活着,才能报仇雪恨。
赫千辰没有问绵歌他所恨的那个人是谁,也不问那人和"奈落"有什么关系,他在等他自己说下去,这时候倘若打断,也许绵歌再也不会开口。

书房里静悄悄的,窗外的阵雨将要停了,雨后的清新和牵心草的香气融合在一起,那一股极清极淡的味道,即便绵歌的恨如何深刻,此时却像是被这股清淡的香气吸引,忽然问道:"这是血魔医送的?"
赫千辰一怔,略略侧首,就看到窗边的那株牵心草,带了雨水的润泽,那叶片上流转的碧绿莹润仿若活了起来,"不错,你知道?"
"我知道,"绵歌点头,似乎想笑,脸上的恨意还未退下,令他此时的神情显得有些不协调,"我听小竹说了,那叫牵心草。"

赫千辰没有再接话,他不想和绵歌谈论赫九霄,一路上绵歌看到很多,自然对他和赫九霄之间的关系有另一种认识,只不过这种认识和他人的猜测恐怕也没有多少不同,"你该听见了,韩六说派他杀你的,是奈落。"
绵歌不说,赫千辰便先引出"奈落",他看绵歌的反应,似乎对奈落两字毫无印象。
"奈落,是谁?"绵歌不知道何谓奈落。赫千辰探究着他的神色,"没什么,不知也无妨,你只需要告诉我你要找的仇人是谁。"
提起这个人,绵歌便会沉默,就在等待之中,门外响起了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少爷!不好了!紫焰姑娘她……"看到房里还有绵歌在,小竹马上闭了口。
"紫焰怎么了?"

赫千辰一问,小竹知道不必介意绵歌,急着说道:"紫焰姑娘受了重伤!她被人伤了经脉!阁里的大夫说医不好,他只能暂时稳定,要是不快些治,紫焰姑娘就要成为废人了!"
赫千辰站起身,"准备马车。"
"是要把紫焰姑娘送去赫谷?"小竹猜测,绵歌也看着赫千辰,却见他摇头,"去璇玑坊。"
"璇玑坊?"小竹不确定他是不是急的忘了,"璇玑坊只有李大娘和他的绣品,少爷去哪里做什么?"
"眼下能救那位紫焰姑娘的,只有血魔医。"绵歌的目光落在窗台上,那株牵心草还在风中摇曳,散发着清香。
"他在璇玑坊。"赫千辰也看着那株牵心草,"我送紫焰过去,叫人把东西准备好,即刻启程。"紫焰的情况听来很严重,一刻都拖延不得。

小竹领命去了,绵歌还在看着风中摇曳的草枝,这里确实是千机阁,血魔医在哪里,根本不用查问,有人就很清楚,而且还准备亲自送人过去,"公子很在乎那位紫焰姑娘?不然为何要亲自送她去见血魔医?"
"若不是我送去,不知他会提出什么条件才肯医治。"赫千辰很了解赫九霄的为人,若不是他亲自去,他定然会刁难他手下的人,而紫焰已经不能再拖。
也就是说,只要他去了,血魔医就会无条件的帮助,是何种情分才会让那个血魔医这么做?绵歌垂首,低低说道:"我的事不如等公子回来再说,到时我定会全部告诉你。"
赫千辰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他点头,也不看绵歌,一直等到绵歌离开,他还在沉思。

他没想到这么快又要见到赫九霄,自上次一别,还不过一月,之前相见的种种全在脑海中翻涌,滴答的水声从屋檐落下,他只觉心口又动了一动,随着那水滴声响,唇上似乎泛起了热度,从心里开始,直直的涌上。
赫九霄,倘若不是赫九霄,他又何至于如此?
作茧自缚。

他扬起嘴角一丝自嘲的笑,赫千辰,你看不见他的心,难道连自己的心都无法辨清?闻着鼻间的清香,他仰头深吸一口气,再抬眼时,被人称作檀伊公子的他,眼底已是人们所见的流风浮云,深远浩瀚。

等紫焰被送上马车,赫千辰带人策马前行的时候,他还在心底猜测,这一回见到赫九霄,不知又是何种情形,却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再见的时候惊讶的不是赫九霄,而是他自己。

这次他们这一行人数不少,还有要照顾紫焰的丫鬟,男女有别,赫千辰自然不可能叫小竹去照顾,更不可能自己动手,有了女眷,便又多了几名护卫,左使忘生,右使赦己,这回全在身边,这次是为了救治紫焰,路上不能耽搁,一行人急赶,十多天后终于到了璇玑坊。

"没想到公子会来,我正忙着,没功夫交代下面的人,若是有招呼不周的地方请公子见谅。"李大娘还是那一身绣着花的衣裳,几株桃花,不是浓烟的红,而是淡淡粉白,青绿的底子,印着很是清嫩的颜色,微笑着让赫千辰上座。
赫千辰没有坐下,"不知李大娘是哪里有病痛,不得不请血魔医?"寻常的病是没有人会请他的。
"不是我,那个人是我璇玑坊的客人。"李大娘说那个人,似乎有些苦恼,那苦恼却不是厌烦的那种,而是担心和牵挂,也有几分无奈。
对这种无奈,赫千辰并不陌生,但他此时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他人呢?"

不指名道姓,只这么一个他字,有时是显得很亲近随意的称呼,李大娘是知道江湖传闻的,这回见他带了姑娘来叫血魔医诊病已经觉得奇怪,听到这一问,神情多了几分不自然,往赫千辰身后望了一眼,"血魔医,他可好些了?"
赫千辰转过身,视线里站着的正是赫九霄,但在他身边,却还有一位女子,倩蓉。
曾因为他而被逐出赫谷,赫九霄曾经最宠爱的侍妾,她本该离开,如今又再度站在在赫九霄身边,对他微笑。

李大娘心里正牵挂着什么,没留意赫千辰,其他人却看到檀伊公子站在那里,看着血魔医似乎一愣,那一愣很短暂,却很明显,然后他又很快的静下来,走上前去,"这回,我又求医来了。"

赫九霄看着他,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什么都没有说,直直走过去,忽然拉起赫千辰就往里走,人群看着他们就这么离开,面面相觑,全然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唯有倩蓉,目光随着两人远去,唇边的笑渐渐敛下。
赫千辰被带着一直往里走,璇玑坊里的人见他们经过都停步行礼,目露惊讶,他也不知赫九霄到底要做什么,他的心思还在方才见到的场景上,那个倩蓉……
两人到了一处栽着花木的亭边,赫千辰忽然被人按住,不待他站定身,赫九霄的吻已经落到他的唇上。


倾辰落九霄 卷一 第四十五章 承认
章节字数:2968 更新时间:10-07-06 00:18
赫九霄按紧他,在他唇口中掠夺,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二个吻,却比上一回更火热灼人,那是能将人燃烧的热度,赫千辰在怔然间没有推拒。
袭人的热浪能夺去人的神智,仿佛除了这个亲吻之外其他都已不再重要,此处是园中的凉亭,周遭很少有人经过,却不是绝对无人的僻静之处,赫九霄却不顾忌这些。

他贴近赫千辰,他吻他,与身上的冰寒截然相反的热情激烈,碰触的唇和纠缠的舌,他发觉赫千辰不是没有反应,和上一次一样,他是有所回应的,但接着,赫千辰却又把他推开了。
"九霄,你不该……"
"不该吻你?"重复曾有过的对话,赫九霄看着他说话之时的唇,又去亲吻,"倘若我说对你不是兄弟之情,你如今可愿意相信?"
赫千辰定定看着他,这回与上次不同,说的却是,"你不该送我牵心草,又让我看到你和其他女子在一起。"新宠之后,又是倩蓉。
"你在吃味吗?"赫九霄凝视着他,仿佛是想就此看到他的心里。
"你想要我吃味吗?"赫千辰和他对视。

身后是亭柱,赫千辰无处可退,他也没有想退避,眼前这张冰冷的脸上,有着一双妖异闪烁的眼眸,他看进他的眼里,"你纳了新宠,是为了看我反应,还是为了辨明自己的心?如今你是否都找到答案了?"

原本是赫九霄在问他要答案,要他的回应,赫千辰却似对自己的答案很笃定,又来问赫九霄。一路风尘没有在赫千辰的脸上留下痕迹,他问话的时候还是很从容,只要不看他衣袖下的手,谁也不会觉出他的动摇。

赫九霄用一种复杂难言的目光看着他,赫千辰不知道他眼里的意思,"你要是后悔了以前做的事说的话,方才就不该这么对我,我不是你以为的那么冷静,也不是故作清高,我认真想过,我们之间……"
没有再说下去,沉然的目光不知落在哪里,青衣在风中扬起,散出的是几缕药香,那是赫九霄身上的气息,包围着他,不自觉的住了口。

"是什么让你如此谨慎?"赫九霄没有他的异能,却能看出他的介怀,"因为你看到他人的心,却看不到我的,你无法确定,便先用拒绝来保护自己,千辰,你看过多少人的心?让你如此质疑?"

"你总是能看透我。"赫千辰动容,他推开赫九霄,走到凉亭里,"我看不到你的想法,九霄,我可以接受你的靠近,却不知你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你我都知道我们是亲兄弟,我们之间本来不该如此。"

他慢慢说着,背转的身影如一座山石,那不是冷,却和赫九霄一样有种拒他人于千里的孤绝,"我们是兄弟,若是被人知道,那就是背德逆伦,我们生于赫谷,都是赫无极之子,你我如今成了这样,兴许也是因此。"
赫九霄不反对,自出生起就活在赫谷的人,无法和常人一样。

"你知道我见过许多人的过去,可以说,世上任何一种肮脏丑行我都看过,你要我如何再来相信?你不能怪我之前不做决定。"半是无奈,半是自嘲,赫千辰微微侧首,"我用了些时日才敢确定,如今,因为是你,我给你答案——是,我是对你动心。"他仰起头,望着天边,缓缓的说,"我也不愿看到你身边那个女子,那个倩蓉,她不该在这里。"

对赫九霄而言,听到这些话已经足够,他上前一步将他环抱在身前,"那我也告诉你,倩蓉并非我带来的,只是在此巧遇,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你是我的弟弟我也清楚,就算如你所说,我们只是无法对旁人生出情意从而彼此慰藉,我也不在乎。"
坦诚心底之意,也知道自己承认的是什么,赫千辰望着天边的眸色还是很坦然,他听到赫九霄的话,轻轻一笑,"我知道。"
他又微微吐出一口气,"如今我已认了,还抱着我做什么?"这么问,却没有抗拒身后的怀抱,赫九霄便继续拥着他,"让我再抱你一会儿。"

他想象不出那张如冰血凝结般的脸上说着这句话的时候是何种神情,听到话中的温度,他忍不住回头,唇边就被人吻住了,从嘴角到颈边,赫九霄的吻和他的人一点都不像,没有一丝冰冷,只有温软的热,环绕在腰间的手和紧贴在背后的胸膛,都是热的,热到连他的心也一起热了起来。
"牵心草你可收到了?"赫九霄问他。
"你是有意送来让我混乱。"赫千辰叹息。

"若不动心,就不会混乱,你要我分辨,所以我纳了新的侍妾,我去抱她……"赫九霄说到这里,感觉到赫千辰僵了一僵,他又继续说下去,"她很美,但是我对她没有对你的感觉,无论她如何我都可以不在意,对你却不能,如此是不是够清楚了?"

赫九霄不说,赫千辰便也忘了,他的兄长身边确实有许多人侍候,不论如何冰冷,他总是个男人,他的这番话也同时让他清醒,"九霄,你知道,我不能忍受和别人接触,你若是带着旁人的味道来接近我,往后就不要再说其他。"

赫千辰的反应就像是在吃味,赫九霄抱着他却不放开,"你若是在意我碰过别人,我以后不会再碰,那个新到谷里的女人我也可以杀了,但若不因为我,只是不想和人有接触,我是不是也就不必对你说,我后来还是没有碰她……"

"不必,你不必为我做任何保证,也无需澄清,不论你我如今算是什么,你首先是我的兄长,你说的话,我会相信。"赫千辰感觉到身后的胸膛的心脏跳动,也听到远远的脚步声传来,"有人来了,放开我。"

脚步声接近,赫九霄置若罔闻,还是那么抱着他,来人走近的时候正看到檀伊公子在血魔医怀里转身,不见慌乱的眼神缓缓望过来,好似被人撞破如此情景的不是他,而是别人。
"倩蓉姑娘。"他推开身前的怀抱,朝她看过去,"没想到你会在璇玑坊。"

这一眼的目光云淡风轻,倩蓉却没有办法做到和他一样的镇定,"为什么又是你?你说你和他不是我所想的,如今呢?檀伊公子还想否认?难道堂堂千机阁的阁主,要和我一介女子一起抢个男人?!"
女子姣好的面容被妒意和不甘扭曲,赫千辰看着她不知如何否认,他再也不能如在赫谷里面一样,断然的说他和赫九霄之间什么都没有。

他不答话,站在赫九霄身边,淡然的像一道随时会飘然而去的云,从容镇定的令人生恨,她做不到和他一样,也不能如他所作的让那个冰冷的人为自己展现眼里的热度,倩蓉本来不是个小气善妒的女子,此时却因为眼前所见而扭曲了脸色,"你们知道我看到了什么,若是说出去又会怎么样。"
这是威胁,没有人敢威胁血魔医,也没有人敢威胁千机阁阁主,她却这么做了,倩蓉本来就很大胆,赫千辰望着她的眸色逐渐沉下,"姑娘的意思是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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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辰落九霄 卷一 第四十六章 回应
章节字数:2562 更新时间:10-07-07 01:07
要如何?倩蓉没有想过,眼前这两人好似并不真的在乎她看到了什么,她能如何?她能要求什么?她因为赫千辰的这一问愣住了。

自离开赫谷,她脸上的娇-媚就似褪了色,依旧是如花的艳丽,却失去了芬芳,赫千辰望着她,等她继续说下去,而她只看到赫九霄脸上的无动于衷,"谷主是不是全不在意?不论今日我说了什么,打算怎么做,你都不在乎是不是?"

红裙拖曳,倩蓉上前几步,亭里亭外,却仿若两个世界,她站在外面,激动忽然平复,"我只想问,谷主是否真心想要他,一个男人,而你……"她看向赫千辰,"真的打算和他,巫医谷的血魔医纠缠不清吗?檀伊公子可见识过他的手段?见识过他如何令人生不如死,在无极苑里,如何叫那些人凄惨嚎叫,他却在一边看着,吩咐下人继续在那些人身上试药,让那惨嚎声继续响下去的场景吗?"

她一口气说下去,根本不打算要人回应,"我倩蓉都看过,甚至还帮着端过药,为了他,我什么都做了,可到头来,竟比不过你?一个男人!你是人人称羡的千机阁主,更是很多人钦慕的檀伊公子,为何你偏要与他在一起?檀伊公子不是最为好洁的吗?难道不知道赫谷是一个如何污秽的地方?你可看见山谷外面的枯草?你知不知道那些草为何枯萎,为何色泽暗红?那是人血!"

站在凉亭里的青色身影不动不言,神色很淡,赫千辰此时在心里苦笑,赫谷,还有谁比他和赫九霄更清楚赫谷?倩蓉所说,他怎么会不知道?亭外女子满身哀怨凄绝,他没有打断,让她继续说了下去,"所有的这一切,你若是真的亲眼见了,不知还会不会敢和这个男人扯上关系。"
倩蓉指着赫九霄,"檀伊公子,你真的,敢爱他吗?"
赫千辰由着她说,在她指向赫九霄的时候眼神也落到那个男人身上,如浮云悠然的神情难以辨认其下的心思。
赫九霄始终不言,目光冰冷似凝血,这时候忽然开口,"他已答应了,我就不会再容他改变,倩蓉,你说这些莫非是想要寻死?"

身上涌起寒意,他是要杀了她?倩蓉勉强一笑,"我知道我这条命是檀伊公子说情说来的,但我从来没要他多事。我根本不稀罕!我来璇玑坊,遇见你,我以为这是老天的安排,可接着就是他!原来,这才是老天爷的安排。是你们不放过我,我见了你们在一起,要是把这说出去了,不论你们是何种身份,都会被万人所指,你们知不知道?"

"你和他都是男人!为什么不能去喜欢女子?若只是一时兴起贪图欢愉倒也罢了,但你们看来却不是,无情的血魔医也有动情的一日,这真的是个笑话……"指着他们,倩蓉的脸上落下泪水,眼神有些奇异。
她的叫喊声引起远处人群的张望,她却似有意如此,继续大喊,"你们!你们之间不会有好结果的,明月山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你们总有一日会后悔——"
她忽然拔下头上的发簪朝赫千辰冲过去,不出她所料,青衣未动,一袭掌风已经袭来,发簪被劲风拂过,偏离了原先的方向。
倩蓉的颈上血色喷涌,没说完的话被哀怨悲凉的眼神取代,她缓缓的露出一丝笑,赫千辰看到那丝笑意,若有所悟。
亭外,女子柔软的腰肢此刻不因起舞,却因死亡而弯折,在她倒下之时带起残花掉落,落在她那身凄艳的红衣上,红衣如血,她穿着红衣来,莫非是早就料到了结局?
李大娘带着人寻来的时候,就看到倩蓉望着凉亭里面,缓缓倒下,那眼神无比怨怼,还有很多的悲伤。

"血魔医,你杀了她?"李大娘第一反应是赫九霄所为,皱眉说道:"我本来不知道她是你谷里的人,她来这里,手上绣工也不错,我就留下了她,这几天她在这里,日日纠缠,血魔医想必是觉得麻烦了。"
"不错。"凉亭里传来的只有冰冷的两个字,没有一句解释,李大娘不再多问,却看了赫千辰一眼。
为什么没有阻止?赫千辰知道李大娘的意思,却什么都没有说。

因为她本来就是为了求死。赫千辰缓缓合上眼,地上的鲜血在流淌,倩蓉那一眼的目光满是悲哀伤痛,上一回她本该死了,却因为他的一句话活了下来,倩蓉实在是个骄傲的女子,她的骄傲和胆量让她敢于爱上赫九霄,却发现那是永远得不到回应的感情,所以她其实不怕死,她一直都知道会有这一天。
"怎么了?"赫九霄去搀扶他,赫千辰此刻的脸色看来并不好。

他摇了摇头,"我没事。"倩蓉临死的意念太过强烈,强烈到他只是站在她面前,都会感受到她的内心,摒除了那些思绪,他的神情恢复,赫九霄却没有放开他,"去我房里休息。"
"我已经叫人安排了檀伊公子的住处。"李大娘想叫人领路,一转头原来在凉亭里的两人已不见了踪影。
赫九霄的房间。

客房里本来就很干净,赫千辰走进去却没看出有人住过的痕迹,就和在赫谷一样,他在心里叹息一声,才站定身,手腕就被赫九霄握住了,"你确定自己无碍?你的脉象很乱。"
"已经没事了。"他收回手,赫九霄就在他身旁看他,那眼神似乎与原先不同,赫千辰想到倩蓉的话,微微摇头,"她是个很聪慧的女子,她看出我们之间……"

他没有再说下去,赫九霄却明白他想说的意思,他抱住他的弟弟,"千辰,别告诉我你会被她的话动摇,她已死,而你早知道我是怎样的人,你也承认对我有情,除了兄弟之情以外的那些,难道又想否认?"
"你知道我一旦决定就不会改变。"赫千辰淡淡一笑,第一次主动的贴近赫九霄的唇,"已经承认的事,我不会为了旁人的几句话就动摇,你不必担心。"

唇上的碰触很轻,赫千辰没有和别人亲吻过,说完了话,就像赫九霄之前吻他的时候一样,他吻了他的哥哥,看来冰冷无心,不懂得何谓情爱,却执意想要得到他,如此的执着,执着的让他不得不回应。
赫千辰凭着感觉和赫九霄唇舌纠缠,拥住他,感受唇舌的交错。

赫九霄被他的吻震动了,几乎是立刻就抱紧了他,他的吻就如他的人,开始是极为浅淡的试探碰触,逐渐加深就再不犹豫,深刻的进入索取,隐约的带着云海般深沉的凌厉,那不是形于外的东西,而是隐藏在这温和浅淡的外表之下的,一旦决定这么做了,就毫不迟疑的彻底,彻底的让彼此的气息交融,一如赫九霄之前对他所做。
两人相拥,继续将这一吻加深,辗转的亲吻缠绵,对于好不容易得来的承认应和,这一刻令之前所有暧昧不明的互相试探都变得值得。


倾辰落九霄 卷一 第四十七章 叙情
章节字数:3022 更新时间:10-07-07 22:09

"你能在璇玑坊陪我几日?"赫九霄还在留恋他主动的这个吻,就贴在赫千辰的唇边说话,一手轻抚在他背上,"你的千机阁与赫谷相距不过几天路途,但我若是去看你,你的阁老又会成了麻烦。"
"没想到有一日会从血魔医口中听到怕惹麻烦。"赫千辰笑他。
"若是你的阁老被我所杀,岂非麻烦?"赫九霄由得他笑,看着他的笑,他的眼里也有了光亮,那冰冷成了水一样的柔和。

谁也没看过赫九霄如此的笑,赫千辰看见了。和上次见到的笑意一样,他总觉得这样的赫九霄不该给其他人看见,若非他如冰石的森冷和毒刺般的妖异令人惊惧,这样的人便该是被人追逐的,当会有无数男女为之疯狂,就算如今,他令人恐惧,也还是有人在怕他的同时,也爱他,甚至不要自己的命。
"千辰你这么看我,会让我以为之前我们从未见过。"赫九霄对上他望过来的眼神。
赫千辰的手从他眉目间抚过,泰然的说道:"以前总当你是兄长来看,如今我若还是这么待你,你会答应?"
"不答应。"赫九霄的回答很干脆,他要的不只是兄弟之情,"若是兄弟,此生你总有一日会离我而去。"
"若不是,就不会了?"这是何等奇怪的理由,赫九霄的话听来像是世上只有他一个人存在,除了他赫千辰之外再也没有别人。

"总之不论你我是何种关系,你今日应承了我的心意便不能再反悔,我也不容你反悔。"赫九霄抱着他,说话的时候唇就贴在他的耳边,"我还没问你为何而来?"如不是重要的事,赫千辰是绝对不会亲自求医来的,他想起之前两人一起遇到的麻烦,"你回去之后可还发生过什么?"
"没有,之后没有其他的事发生。"赫千辰确如他自己所说,一旦决定便不会再犹疑,赫九霄要抱着他,他就让他抱着,"我此来就是为了见你。"
"有事?还是因为想见我?"赫九霄继续追问。

赫千辰失笑,没有掩饰否认,"是有事,也是想见你。"本来他也有些事想问赫九霄,顿了顿,他想起在外堂见到倩蓉在赫九霄身边的情景,"辨明了自己的心,我也想知道你的答案,而后就看到倩蓉,那一刻我自然就更清楚了。"

"如此说来我该谢她。"说到已死的倩蓉,赫九霄的语调也不见变化,却因为赫千辰话里的意思而露了笑意,随即又皱眉,"你当时看到什么?我不知道你的异能已到了如此地步。"他看出他先前的异样。

"被你瞧出来了。"赫千辰没有否认,他方才确实有一瞬被她脑海中强烈的爱意和悲伤所感染,"有些时候,我会感受到他人的心思,不用接触,只要那股意念足够强烈,她的死让我知道,她对你的情真的很深。"
"她也很恨我。"赫九霄从不在乎有人在他面前死去,"情意恨意,死了便都会消散,死亡未必不是解脱。"

冷冷淡淡的话,就算面对赫千辰,他也没有掩饰他对死亡的看法,对人命的不屑,"是人总有一死,莫非要我承担每个人的生死?倩蓉的命本来是我所救,还了我也是应该。"
"你曾救过她?"赫千辰从不知道,原来倩蓉的爱是因此而来,他释然,"生死有命,当初你若不救她,不会有今日。"
她也就不会爱上他,不会失望,不会求而不得心生绝望,那绝望在她看到赫千辰出现的时候,已经无可挽回。赫九霄莫非是看出这一点,才会杀了她?
倩蓉,实则是一心求死,否则不会做出那样的蠢事,她并不笨,她该知道只凭一枚发簪是伤不了他和赫九霄中任何一个的。
"你同情她?"赫九霄不知他对倩蓉的死是什么想法。
赫千辰沉吟着,最终一叹,"我应该同情她,但她就算活着,也已经心死,她见不得我和你在一起,她太执着。"所以他并不如何伤感。

执着并没有错,倩蓉的死也没有人做错。赫千辰从她心里再次印证他对赫九霄的感情,除了那份兄弟情,确实多了其他,那份其他,一如倩蓉对赫九霄,虽然也略有不用,但那并非亲情,而是纯粹的情,不知何时开始,不知何时种下的情。

"你若是同情她,不如关心你自己,有人暗中针对设下陷阱在先,而后又一路遭人暗算,你那里的绵歌让你招惹麻烦,你还将他收留在千机阁里,难道是嫌自己太过清闲?"赫九霄在对着赫千辰的时候就会不自觉的多话,关切责备,那是兄长对弟弟的担心,也是因为心底的那一份不同。

"那个穆晟所警告的事并未兑现,我一路过来没遇过什么麻烦。"赫千辰让赫九霄一起和他到椅上坐下,"这段时日-你始终在问我对你如何,却一点都不关心当日设下陷阱的人是谁?当日-你我之中任何一个都死的可能,那枚火雷箭出自火雷山庄,但火雷山庄败落已久,早已没了传人,失传江湖的火雷箭突然自那里凭空冒出,你难道就不觉得其中有古怪?"
"你承认了对我的情意,此时不说别的,却来说这些。"赫九霄牵过他的手,不知是不是儿时的影响,他总是喜欢握住赫千辰的手,仿佛此次再放开就再也抓不回来那般。
他顺着赫千辰的话说下去,"要说其中古怪,还有你阁里的绵歌,你留下他,可有查出什么来?"

赫千辰知道他始终在意绵歌,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他缓缓说道:"我已命人去查了,穆晟的来历还无法查明,江湖上似乎没这个人,绵歌与他所提的事应该无关,至于绵歌的身份,原本是涵阳城里一户富庶人家的公子,据称那户人家遭了意外,此后便搬走了,遣去的人还在查,还要等段时日。"
"不要留他在你身边太久。"赫九霄对绵歌的成见不是一两日,他始终不喜欢绵歌看着赫千辰的眼神,"他望着你我的眼神你不觉有异?"

"也许他是奇怪为何我们两人会如此亲近,别忘了我和你都不是女子。"不管这个理由可信度有多少,赫千辰说的时候很让人信服,而后接着说道:"绵歌身上确实藏着秘密,眼下他还不肯说。"
"他不说,你就一直留他在千机阁,他一辈子不说,你也一辈子留着他?"赫九霄对此当然不会赞同,冷冷的道:"若是他想借此留在你身边,你又打算怎么做?"
"我的身边没有灵丹妙药,也不是拾全庄的九转珍宝楼,他留下做什么?"赫千辰看着他眸中的冷意,沉吟着问道:"你是担心我的安危,还是担心他的心思?"

"我都担心。"赫九霄在他身上打量,"你身边没有灵丹妙药,自也没有九转珍宝楼,"他目光专注的望着赫千辰,渐渐收紧抓住他的手,"没有这些,我也想将你留下,或者在你身边留下,我已如此,何况他人。"
水中青莲人人思慕,空中皎月谁都想接近,而天上的流云越是难以得见,岂非就越是令人想让其停驻?

檀伊公子赫千辰,无论是名声,地位,样貌,武功,智谋,样样都令人称羡,若有接近的机会,任谁都会为这样的人迷惑,赫九霄与他若不是兄弟的关系,也许会是例外之一,可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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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天。。。。狐狸太亲妈了,两只定情了就开始甜蜜~~~~捂脸~~~~~反正紫焰一时半刻还米事,于是她暂缓吧~~~~~继续望天,其实。。。。也就是千辰刚到,和九霄说了会儿话的样子,嘿嘿嘿。。。。呃,然后等紫焰的事冒出来,某只就不淡定了,于是现在,能甜蜜且甜蜜哦。。。
还有不要怪狐狸字少啦,人家那啥啥的时候到了,低血糖犯晕中~~~~P。S偶也要吃糖,要甜甜来补充糖粉,T-T

倾辰落九霄 卷一 第四十八章 霸道
章节字数:3148 更新时间:10-07-08 23:34

"他若是怀着其他心思,你可以将其送到赫谷来。"赫九霄越看越放不下,眼前的人认了对他的情意,看来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那平淡悠然的神情却总是叫他看着心里觉得和暖,不由伸出手,又去抱他。

"你又要做什么?"赫千辰注意到他的目光,抬起眼,眼神含笑,不似对着别人的温和有礼,赫九霄伸来的手臂环在肩头,他便顺着他的意思靠了过去,"总觉得往后时时会被你当孩子看,莫非你以为我对人很易心软?"

"我知道你没有妇人之仁,若是如此,绝不能立身于千机阁成为阁主。"赫九霄环在他肩头,又接着说道:"我也从未将你当做孩子,我不会想对孩子做那些事……"他贴在赫千辰耳边,低低的说,引得赫千辰微微挑眉,"你是当真?"
"当真。"赫九霄脸上看不出玩笑的意思。
赫千辰摇头叹息,"你果真是想要什么便要得到,你说的这些……我们终究是兄弟,才确定各自心底的意思,你就想要更多了。"

"我以为你早就该知道。"赫九霄没有掩饰自己的心思,他收紧环在他肩头的手臂,唇已经从赫千辰的耳际落到颈上,另一手去搂住他的腰,"你不愿接近旁人,难道连我也算在内?"
"你知道这根本不同。"赫千辰没避开他落在颈边的吻,他还在惊讶赫九霄能说的这么直接,直接的向他索取。

赫九霄拉开他的衣襟,吻上的同时闻到一股不同于女子的气息,也与他谷中那些清秀俊朗的男子不同,就像赫千辰这个人,若是立在山巅让日光洒落,看着脚下流云缱绻,感受风的拂动,大约就是如此的气息,如此的感觉。
他没有说答应,看来却也不太抗拒,他便吻了进去,一只手甚至从他松开的衣襟伸入里面,直到被赫千辰皱眉按住。
本以为会看到他稍微失措或是惊慌,却没有,"你不慌张也不拒绝,我以为你已答应。"收回手,他的吻已经在赫千辰的胸前留下痕迹,还有一抹微红印在颈边。
赫千辰掩上衣襟,赫九霄的话引来他一声叹笑,"你奇怪我既然不让人靠近,又何以显得对肌-肤之亲如此泰然,你如果同我一样看尽人心,也许就会明白。"

人心能污秽到何种地步?赫千辰又见过了多少?自三岁起到五岁的那两年间,在赫九霄所知的范围内,赫无极让他看的那些人已能抵过如今大半个江湖上那些恶名昭著之徒,更何况是这么多年过去,其中又有多少人的过去如今还印在他的脑海中?

"你这么说岂非就是要我不舍,要我放开你。"赫千辰比他小,却已历经沧桑,即便那些沧桑不是他自身经历。对此赫九霄拧起了眉,那冷意更为犀利,赫千辰却不在意的摇头,松开了衣衫也由它去,对他一笑,"后悔当日没有护着我,眼下才来生气,究竟谁是兄长?难道还要我安慰你?"
"我要的安慰你此时是不肯给的。"赫九霄的目光从他松开的衣襟下掠过,又替他掩好,"你还没说这次为何而来,听说你还带了个女子。"他说到这里,语声不复平和。
"我不能将自己手下性命弃之不顾。"赫千辰被他提醒,看了赫九霄一眼,"我险些忘记此来最重要的事。"

赫千辰心里其实有很多事,千机阁里的事,还有他和赫九霄之间的事,拾全庄的秘密,绵歌的过去,还有他们的父亲赫无极编造狐妖的说法,当时赫九霄曾决意从那匹灵马身上寻找线索,却在一场爆炸之后完全断去,这些还没有理清,如今紫焰又受了重伤。

"紫焰她经脉受损,连日赶来就是想要你救她,阁里的大夫已经看过,若不尽快医治,她的功力便要打折扣,甚至会成为废人。"说起紫焰的病情,赫千辰神情凝重,动手整理被赫九霄弄乱的衣袍。
"你就这么担心她?"听到他说这次赶路前来其实是为了救治那个名叫紫焰的女子,赫九霄显然很不高兴,看着他整理衣衫,眸色又转冷,"我若说不救呢?"

"为何不救?"赫千辰知道他不会轻易答应救治紫焰,但这件事他却不能让步,"你还记得韩六所说的奈落?紫焰是被奈落的人所伤,奈落便是韩六接了杀令的那个组织,我对你说过,我手下还有南无,奈落和南无同为江湖中不为人知的杀楼,若说南无里面有江湖上最好的杀手,那么奈落里,就是最狠的那些。"

一个人如果对别人狠,那并没有什么,要是连对自己也狠的起来,那么遇上他的人要想不被这种狠劲吓到就很难了,是人都爱惜自己,而杀手,必讲快、准、狠,能忍又能狠的杀手,就算他功力不够高,也有机会除去高手。

这个道理赫九霄也明白。赫千辰当日听到韩六说出"奈落"之所以神色不对,正是因为这个奈落不好对付,奈落与南无齐名,都是杀手云集的杀楼,幕后操控之人却不知道是谁。

赫九霄还是没有答应,他听着赫千辰为救那个女子继续说下去,"奈落与南无不同,他们接委托从不问缘由,也不顾对象是谁,顶尖杀手人数不多,却个个狠辣,不论用毒还是用计,但求取命,不在乎自己是生是死。"
要不是那个韩六轻敌,起初不知道他和赫九霄的身份,而后又自乱阵脚,那一次暗杀不会那么简单就过去。

"紫焰这次正是出任务的时候遇到了奈落的人,委托人与目标同时请了杀手的并不多见,她没有避过对方的暗袭。"赫千辰解释了一番,赫九霄的脸色已经很冷很沉,那是任何其他人见了都要惊慌失措的寒意。
"说了这么多,就是要我救她?"赫九霄自是不管什么南无和奈落,他只知道赫千辰要他救一个女子。那个女子还是与赫千辰一起长大,对他心怀恋慕。
"是,我要你救她。"赫千辰的语气很肯定,他不能让紫焰出事。
赫九霄冷冷的看他,那一身冰寒毒烈的妖异异常迫人,"倘若我还是拒绝呢?"
"只因她是紫焰?对我有情?"赫千辰不是猜不出他的意思,却不能接受赫九霄用这个理由来拒绝。
赫九霄端起桌上的茶,饮了一口,那是房里唯一能看的出有人存在和被用过的东西,他的脸上只有冷漠,和不顾他人生死的无情,"不错,就因为是她。"

他没忘记紫焰望着他的眼神,当时在千机阁门前,那一眼的执着是为了赫千辰,只要紫焰在赫千辰身边一日,就一日不会忘却那种恋慕,这一点赫九霄很是肯定,"因为她对你有情,我容不下她,如此的理由,可够明白了?"

"你——"赫千辰骤然站起,"你不能如此霸道,九霄,我虽然承认对你的情意,但你不能将我身边所有人的存在都抹杀!今日是紫焰,明日呢?若是小竹说一句喜欢他家少爷,难道你连他也要杀?"
"若他对你是那种喜欢,也许我会。"赫九霄拿着茶盏不疾不徐的说,冰冷的语调犹如判定生死,却全不在乎会生或会死的那个是谁。
方才还在房内流转的旖旎柔情,片刻间荡然无存。

赫千辰冷着脸色,和赫九霄一样仿佛结了霜,他站立不动,赫九霄继续往下说,"我就是如此,千辰你也要知道,以往可以不论,如今你既然已承认对我不全是兄弟之情,就要接受我的所有,我是容不得你身边有人的,你今日说我霸道,明日也许看我是无情,除此之外,还有残忍、冷酷,冰冷无心,这些江湖之中人所共知。"
赫九霄起身看着他,似是在笑,"但你如今就算想要反悔,也已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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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只已经想吃了,8过暂时是吃8到滴,于是亲妈打算弄个投票的说,比如偶家千辰的反攻啊,嘿嘿,大家米有意见吧?不然千辰岂不是太吃亏了咩,要礼尚往来才公平的说,不互攻也要反攻下嘛,或者有的亲不想看反攻的,也可以让狐狸知道下,嗯。。。这就去弄投票了,大家记得选哦,文文下面个性投票里面的(*^__^*)

倾辰落九霄 卷一 第四十九章 气恼
章节字数:3326 更新时间:10-07-09 23:37

赫千辰被他激怒,前一刻他心里有多少起伏心动,此刻就有多少气愤,冷静和自控却让他站在那里问道:"那么,要你救她,是要和其他人一样,必须付出你要的东西来交换?"

房里充满了冰寒和沉重的压迫感,赫九霄却似对他的怒气毫无所觉,端起他为赫千辰准备的茶水,将杯盏放在他手里,"你莫非要为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对你的兄长生气?你分明知道你和那些人不同。"
此时,他却来说是他的兄长,赫千辰唇边微扬,那是讥讽的笑,看着手里的杯盏,语声沉重,"倘若只是兄长,你不该用这种理由拒绝救她,也不该对我说那些求欢的话。"

"你我首先是兄弟,这是千辰你自己所言,除此之外的情意,已经存在,你自己也承认,那我拒绝救她的理由便是正当,对你所求,是我心里所想,也是应该。"赫九霄的话说的好像理所当然,却听得赫千辰脸色更沉。
青色的衣袍划过桌角,被塞在手里的茶盏落到地上,一声脆响,碎裂,拂袖而去。
赫九霄站在他身后看他远去。
从未轻易显露怒色的檀伊公子如今被他激怒,是因为他不愿意救治一个女子。
唇上还留着赫千辰的温度,赫九霄舌尖舔过,地上跌碎的杯子就在他脚下不远,他一眼掠去,无人看的出眼底是否有不快,"冰御,打扫。"

第二日,璇玑坊里的人都知道檀伊公子也来了,有人的地方就少不了流言,对传说有私情的两人,所有人又特别关注了些,璇玑坊里本来就大多是绣女,如今来了这样两位英俊不凡又有很多秘密可探究的人物,表面上虽然刻意压制了,但兴奋之情还是时有流露。
"快看!那就是檀伊公子……"绣女之一经过的时候指指这个,又点点那个,"这就是血魔医。"
"果然都和别人不一样,要是他们不喜欢女子,真是有些可惜。"绣女之二摇头叹气。
"你听说没有?那个才来的倩蓉姑娘好像死了,说是血魔医杀了她,又好像是自杀……就是为了这个檀伊公子……"绣女之三继续补充。

"这种事虽然不少见,还是有很多人反对呢,要不是这样,大娘也不会成了今天的样子。"又一个绣女接了话,几人随着她的话一起望着园子里的另一头,李大娘正往这里走来。

"大娘我成了什么样子?你们几个嚼舌头的还不给我回去做事!给你们工钱不是让你们在这里多嘴多舌的。"在几个女子头上敲了几下,赶她们回去,李大娘翘着兰花指转身,"公子不要见怪,这些丫头们虽然多话了些,心是不坏的。"
赫千辰不在意别人的议论,"你说璇玑坊里有病人,不知是什么病,几时能医的好?"
"若是寻常的病也就用不着血魔医了,是毒。"李大娘脸上的笑意退下,慎重起来,"他中了一种罕见的奇毒,据说要耗些时日。"
赫九霄就站在他们不远处,听见赫千辰不问他,却问李大娘,周身的寒气令其他的丫鬟和护院退避三舍,他上前走过去,"你是不打算理睬我?心里还有气?"
"我只是想知道你还会留在这里多久,我还有几日时间能说服你医治紫焰。"赫千辰表示自己没有生气,眸色平静,"救人要紧,你不该在此处浪费时间。"
他永远都是这样理智,赫九霄看了他一眼,"如何证明你不是在为昨日的事生气?"他半点都不在乎是不是浪费时间。

李大娘尴尬的站在当场,"两位若是有事要商量,最好择个好点的地方,这里人来人往的,被人看见总是不好,大娘我是不在乎,你们也听那丫头说了,我已经成了今天这样子,也不怕人说什么,可你们二位毕竟身份不同,也不像我这样。"
看着自己一身衣裙,李大娘笑的轻快,他行走江湖一直穿着女装,也和女子一样涂脂抹粉,只是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会这身打扮,所有人唯一了解的就是他的绣工。
赫千辰从这一笑里听出几分惆怅,李大娘转头又对赫九霄说道:"今日还是像之前一样?血魔医不需要帮手?"

赫九霄冷冷点头,不答,李大娘早就习惯他对人的态度,对赫千辰一笑,"檀伊公子若是感兴趣,可以一起来,我想血魔医是不会介意的。"意有所指的说了这句,他在前面带路。
几人往另一个院子里走,随侍的冰御没有跟随,赫九霄身上只带了一个锦盒,等到了房里,看他打开,赫千辰才发现锦盒里面的是"玲珑肢"。

玲珑肢本来一直被人当做武器使用,若是能在打斗之时操控另一只手,很少有人能不败在玲珑肢的暗袭之下,但赫九霄却是用他来医病,能随自己控制而动的手,也许比多另外一人帮忙使用起来更自如。

躺在床上的年轻人同赫千辰差不多年纪,二十多岁,脸色晦暗,任谁一看都知道是剧毒之相,尽管神色灰败,他看来也依旧有种尊贵高洁的气质,眉目修长,看的出若不是中毒,该是气宇轩昂。
李大娘站在床边看了一眼,又退开身让赫九霄医治,"公子不好奇他的身份?"他对站在稍远处的赫千辰问道。
"你若是想说,不必我来问你也会说,若不想说,我不会问,你也不必担心我让千机阁调查,我对他人的隐秘其实并不好奇。"
赫千辰没有走过去,隔着些距离看那玲珑肢在控制下点穴刺针,李大娘轻轻一笑,"看来是我白白担心一场,是我多心,檀伊公子确是无双之人。"
无双之人?赫千辰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淡淡抬眼,"不过是江湖传闻罢了,谁敢称智谋无双。"

"公子是太过自谦,在拾全庄当日便知道公子确如传言所说那般智谋无双,传闻未必不可信,比如,在我看来公子确实与血魔医有私交。"李大娘没有避讳说起这件事,"男人之间的情谊自古有之,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只是那些假作道学的人抱着死礼不放而已。"
他说着指了指自己身上,"我这一身许多人看不惯,我却不去管他们怎么说,要是为他人的一言一行左右,这人活在世上也太没意思,你说是不是?"

李大娘以为他们两人的顾忌其他人的看法,却根本不知道他们除了同样是男人之外,还有一层兄弟的关系,他见赫千辰不表示反对,继续说道:"想我当年也不是今日这个样子,我心系的那人嫌弃我身为男人却动作扭捏,怕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遭人耻笑,我一气之下和他决裂,自此之后就穿女装了,非男非女又如何,从此我就是李大娘。"

他说着往事,颇有自负自得之态,李大娘的豁达在这几句话里表露无遗,只是这份豁达却是用一份情伤换来的,赫千辰知道他这些话的用意,"我和他的争执并非因此,虽然男女相恋被视作正常,心属男子却也不是天地不容的事,这次,是为了我带来的那个女子,紫焰的伤不能再拖。"

"血魔医不肯治?"李大娘见赫九霄对他们的谈话没有任何反应,不禁拍掌大笑,"天呐地啊,瞧我今天看到什么了,我居然看到血魔医嫉妒个女子,当真……"他的笑被赫九霄侧首投来的目光硬生生憋进喉咙里,咳嗽了几声,他担心的瞧了眼那躺着等待继续解毒的年轻人,凌空一摆手,"当我什么都没说。"
赫千辰去看赫九霄,他也正朝他望过来。他觉得赫九霄太过霸道独断,没想到在李大娘口中如此简单,但赫千辰却不能和李大娘一样一笑置之。
赫九霄让玲珑肢动手,一截手臂在人身上不断点按拍打,他转身,视线中青衣的身影就如他第一次见到赫千辰之时,浅青的衣袂衬着沉着温和的脸色,看不出喜怒起伏。

"可以了。"仿佛对身后的情形十分清楚,赫九霄不用回头,收起玲珑肢放到锦盒里,对李大娘说了三个字,然后继续看着赫千辰,"你我之间总要有人让步,我不想看到你为了一个女子带着怒气离我而去。"

赫九霄没有避讳李大娘就在一旁,纵然是猜到血魔医对檀伊公子有不同的情意,李大娘也没想到这个看来冰冷的令人惊惧的男人会当着他的面说出这些话,而且还是这么多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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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辰落九霄 卷一 第五十章 条件
章节字数:3278 更新时间:10-07-11 23:55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血魔医不如去公子那边说?他带的人多,房间也多些,那紫焰姑娘的伤到底怎么办你们总能商量出个办法来。"赫九霄敢说,李大娘却不敢听下去,他面前的两个人,今天所说的任何一句话要是被传出去了,那可是了不得的事,他可承担不起。
赫千辰不发一语转身而去,算是答应了,李大娘又愣了一愣,谁曾见过温和有礼的檀伊公子待人如此,能让他生气又如此表露,也只有血魔医。

赫千辰和赫九霄两人从那间房里出来,沿途见了他们两人的都自动退避,本来赫千辰一个人便会让人恍惚凝神,再加上一个赫九霄,那真是让人不知退下好还是逃散好,那一身气势总是让人错觉自己在他经过的时候就死了。
两人都没理睬旁人的反应,才到了赫千辰所居之处,一道身影掠过,"阁主。紫焰姑娘的伤又加重了。"
话音落下,走在赫九霄身边的人已经失去了踪影。忘生随之跟上,赫九霄却站在原地,他知道,就算赫千辰此刻去了,片刻之后也要回头来找他的。
他在门前等的并不久,赫千辰已经回来了,"只有你能救她。"
他看着赫九霄,等他回答。

赫九霄听见了他的话,那目光却如他什么都没有听见,锦衣黑发,眸色妖冷,当事情不是发生在赫千辰身上,而是关系他人的时候,他就像所有人第一次看到他之时的模样,如同谁也不敢接近的一把有毒的寒刃,竖立在此,令人无端的恐惧只想退避。

赫千辰自然不是别人。檀伊公子不会惧怕任何人,就算他和赫九霄没有那一层情意在,没有那一层兄弟关系在,他的态度也不会改变,而如今有了这两层关系,他此刻却不能平静下来了。
"你果真不肯救她?"他驻足在门前,此时的他看来和赫九霄颇为相似,一样的冷,也一样的坚持。
赫九霄站在门前,他看出赫千辰已经不悦,也知道里面的其他人都在关注,却还是答道:"假若她答应此后远离,永远不再见你,我就答应救她。"
"九霄,你这么做,委实太过分,你知不知道?"赫千辰皱起了眉,他的眸色之中的冷意不比赫九霄的少。

"我知道。"赫九霄居然还如此回答,他站在门前讨论着人命,如同那是草芥,"除非是你,否则其他人要我医治,都需付出代价,而她,我索要的代价是她此后远离,再也不见你,在你看来或许有些过分,与我而言,却是再公平不过了。"

他拂了拂衣袖,"只要她离开你,便能救活自己的命,这岂非是一桩不错的买卖?"就算门里有人即将死去,名号为医,行事却如魔的男人也没有半点动容,那份酷寒的冷意不见一丝消融。
在赫九霄眼里,人命等如买卖,赫千辰早就知道,他知道赫九霄是个怎么想就会怎么做的人。

"我不答应。血魔医若是不肯医,就不医吧。"不知何时紫焰已经在赦己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她听到门前两人的对话,推开赦己,一人扶住门框站立,脸色还是很苍白,"紫焰虽然不敢说自己是如何重要,但千机阁里有多少事务?若是我离开,阁主手下就又少了一人,紫焰为阁主,也不能离开。就算我成了废人,也能为阁主做事的,我可以不要我的一身功力,就算不能和人动手,瘫在床上,我还能看,不能写,总能说。"
门边的女子说的一脸平静,这种平静似乎是从赫千辰身上学来的,其中的坚决仿佛无可动摇,她情愿死,情愿功力尽废,也不肯离开,她这些话就是说给赫九霄听的。
她越是如此,赫九霄越是不会医治她,而她一旦出事,便等于在那两人之间划下裂痕,只要她存在一日,赫千辰就一日心存芥蒂。
紫焰说完话终于支持不住,身子往下软倒,赦己接住她等候门外赫千辰的决定,至此谁都看的出那相对的两人确实有些与众不同的关系,否则血魔医不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赫千辰无法替紫焰决定,紫焰已经自己做了选择,他只能示意赦己将她抱进去,面对赫九霄冷漠冰寒的脸,他还没开口,对面的人已经说道:"是她自己不要我医治。"
赫千辰转过身,青色的背影往房里走去,一个字都没说,房门关上。
要赫千辰凭着他与赫九霄的关系强逼救人这种事,他还做不出来,他既不能让紫焰改变主意,也不能迫使赫九霄改变主意。
这是个僵局。
他虽然是其中关键,看来却不想改变任何人的想法。
"阁主,紫焰姑娘她怎么办?"赦己把紫焰放在她自己的床上,不敢多问。
"有多严重?"赫千辰在一边的椅上坐下。

"大夫说,这几日里要是再不想个办法,紫焰姑娘的伤就算医了也好不了,别说武功内力,连想动弹一下都困难,她真的会成为废人。"赦己担心的朝身后那间关上的房门又看了一眼,他向来很佩服紫焰。
想到紫焰方才说的话,赫千辰抚额,又放下手摇了摇头,"她怎么会受伤,她只需调派人手就够了。"

知道他说的是南无的事,赦己无可奈何的猛摇头,"也不知紫焰姑娘是怎么了,她去了之后除了原来要做的事,把自己也调派了出去执行任务,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之前都很顺利,没想到这回……"

他不讲明白赫千辰也知道,紫焰有意让她自己忙碌是什么理由,她不留在他对面的小楼做事,却要去南无,也是这个理由,如今受了伤,情愿一身功力尽废也不愿给赫九霄医治,还是这个理由。
坐在椅上的人继续沉思,没人敢打扰他,不知过了多久……
"让大夫好生照看着。"赫千辰站起,推开门出去,忘生准备跟上随侍,被他一摆手挥退。
人影远去,屋里几人看他去的方向,松了口气,"阁主还是去请血魔医了。"
忘生对赦己摇头,"未必。"未必是请血魔医医治。
小竹在屋里转了几圈,唉声叹气,"左左,你说血魔医要是还不肯医治紫焰姑娘,阁主会怎么办?紫焰姑娘又会怎么样?"
忘生什么都没回答,赦己苦着脸说道:"还能怎么办,谁叫紫焰姑娘她……"爱慕阁主呢?他没说出口的话,别人也都知道。
"那可是血魔医,阁主难道真的……"赦己继续愁眉苦脸,他没忘记他先前看到什么。
"看来是真的。"忘生的话永远不会太多。他也看见了赦己看到的东西。
"是真的,有什么不好吗?"小竹不明白。
看了这孩子一眼,左右两使都不接话。

不论是无故出现的灵马,半途遇上的陷阱,突然出现的绵歌,归来路上的暗杀,还有紫焰身上受的伤,这些都说不上好,更不好的是这些事都同时和血魔医扯上关系,阁主和血魔医再深交下去会怎么样?一旦阁主和血魔医之间的流言被人证实,可以想象,要面对的不光是那些麻烦,还有很大的"热闹"。
也许发生在别处没有什么,但若是关系到千机阁阁主,一切自又不同。江湖早已不平静了,如今更有隐隐掀起巨浪的势头。

这些,赫千辰其实早就考虑到,他是在考虑了这么久,思虑了这么多之后才做的决定,确定自己该怎么对他的兄长,只是没想到前一日才与赫九霄相拥亲吻,今日就要冷面相对。

再次踏进赫九霄住的地方,沿途见了他的人眼神还是有些奇异,一是惊讶于赫千辰的风姿,二是为了他去的方向,血魔医的住处,檀伊公子似乎不是第一次去了,方才,血魔医好像也是从檀伊公子的住处出来。

赫千辰走进去的时候冰御就退下了,房里的男人正翻着一本书册,见他进来,放下手上的东西起身走近,冰冷的眸色闪动,骤然问道,"在你心中,究竟是我重要,还是她重要?你来见我还是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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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辰落九霄 卷一 第五十一章 药方
章节字数:3242 更新时间:10-07-13 00:22

对于赫九霄素来不掩饰的问话,赫千辰已经习惯,他走近几步,"你是比她重要,但她是我手下之人,我不能弃之不顾,"衣袂划过一道青影,他的话语声很平和,"我来不是为她求情,我知道我越说,你越是不会救她。"
"那你是来做什么?"听到赫千辰坦言他更重要,赫九霄眼底微微露出笑意,凝视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你不救她,那我想问,有什么能够救她。"赫千辰直视他的眼,仿佛不容许他不回答这个问题。

如今他不来这一次,僵局始终是僵局,最终会成为死局。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必将受到一些影响,赫九霄也知道这一点,他充满冷意的眸色在那一点笑意之后终于又有了些软化,"百日经心草,冰昙花,蓝日雪莲……"

他报了一连串药名,每一样都十足的珍贵稀有,还有些十分古怪,有的人别说看,连听都没听见过,赫千辰却知道这些都是可以救治紫焰的东西,赫九霄说了不医治就不会动手,但可以由别人动手,只要有这些药材,就有希望医好紫焰。
赫九霄一边说,脸上也是冷冷的没有什么表情,赫千辰听他说着,眼底的深沉退下,"你肯告诉我这些,真是难得。"
"嗯。"赫九霄不多说什么,应了一声,倾身在他唇边吻下,抚了抚他颈边的发,指尖从他衣襟下划过,那里有一枚昨日留下的吻印,刚好被掩在衣领边,恰好露出一抹红。
赫千辰侧首一看,心下恍然,"怪不得李大娘如此肯定你我的关系。"也怪不得赦己先前看他的目光那么古怪。

衣襟边压下的红印露出了一些在外面,只要转头说话就会被人看见,就在颈侧的位置,见了这枚红印,任谁都会知道是如何上去的,好洁成癖的檀伊公子能让人这么做,那人与他是什么关系自是一目了然。
赫九霄抚着那吻印,似乎觉得满意,又问道:"你觉得被人见了不好?"
"也没什么好与不好。"赫千辰掩好衣领,那枚吻印还是露了些颜色在外面,他没有刻意压下。
"果然是我赫九霄的弟弟。"说了这话,赫九霄又要去抱他,赫千辰却让开了身,"我还有事。"
他的事是去救紫焰,他们两都知道不能再拖,难得的是赫九霄没有阻拦他,"你去吧,这些药草并不易得,要是迟了,她可能会死。"

赫千辰离开,他记着赫九霄所说的那些药名,命人去寻药。可璇玑坊不比拾全庄,李大娘也没有秦战收集奇珍异宝的爱好,他的璇玑坊里金丝银线是有的,绸缎丝帛也多的是,唯独没有那些药材,赫千辰本来也没有抱太大期望,他命忘生去搜罗,千机阁的手下遍布各处,有的药材还真的被找到了,但也有一些觅不到踪影。
三日之内,好不容易收集了大半,紫焰已经很难自己起身了,药还没有全。

"阁主!那些东西真的太难找,紫焰姑娘的病已拖不起了,属下只能先用眼下能用的药材给她熬了汤药服下,看能不能有效果。"千机阁里的大夫方知命紧锁着眉头,还在不断苦思。
"也好。"方知命是阁里最好的大夫,只要他尽力,有了赫九霄所说的那些药材,就算不全,紫焰还是有救的。
"奇怪呀……果然是血魔医。"方知命准备退下,转身后捻须自语了一句,赫千辰叫住他,"奇怪什么?"

方知命一脸疑惑和赞叹,"血魔医所说的那些药材老夫都知道,什么效用也知道,却没想过放到一起,这药给紫焰姑娘服下了,确实有见好,只是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好的有些快,实在是奇妙。"
"好的快?"赫千辰知道内伤痊愈需要时日,不似外伤,没有什么灵丹妙药能有如此奇妙的效果,他的眸色微变。

紫焰房里,床上人影躺卧,一层纱帘遮不住其中弥漫的药味,还有沉沉的压抑和苦涩,仿佛那药香成了毒香,女子躺在床上睁着眼,望着头顶上的纱帐,听到赫千辰进来的脚步声。

"阁主。"她喊了一声,又轻轻的笑,声音微微嘶哑,"这是你第一次来看我,我的房间真的那么难进?还是你讨厌这些药味?"她自言自语的想要摇头,身上的力气却只够她微微动了动,"我想阁主嫌弃的不是药味,是我这个人,是不是?"
她侧首看着门边站立的男人,这段时日所受的苦让她心里的哀怨终于从口中倾吐而出,"阁主看来很矛盾,有什么紫焰能做的?快些养好伤?还是从此离开?"
赫千辰走近,他看到紫焰的脸色。她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微微红润,身体虽然没有恢复,但看的出已经没有大碍。
"觉得怎么样了?"他没有答,只问了这么一句,神情没有因为紫焰的话有任何改变。

进了门就站在她面前,却始终触手不可及的男人就像隔着一团雾,紫焰的目光迷离,有些许的凄苦,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无法动弹,往后生死不知,阁主觉得怎么样呢?"

赫千辰与她的距离还是和以前一样,就算她伤了病了,他也没有多走近一步,有时候她真的怀疑,他是真的好洁以致无法接受旁人接近,还是对所有人都有所嫌恶不愿接近,而如今,不论是哪一种,她都不可能再知道答案。
她永远走不近他,甚至越来越远。
"你不会死的。"赫千辰站在床边不远处对她淡淡一笑,算是安抚。

水色青蓝的衣,是浅淡到近乎冰冷的颜色,温和淡然的神情,却谁也没从他身上得到过温情,可以笑的如此从容安然的人,心里究竟在想写什么?是否只有那个血魔医才清楚?还是连他也不清楚,就和她一样陷入其中……
紫焰苦笑,她在乎的根本不是生死,他分明知道,却这样对她保证,谁又要他的保证了?
赫千辰在房里站了一会儿,问了几句就出去了,房门在他身后合上,他微微敛目,那身清淡和缓的气息已经沉下,眼底眸色深沉。
方知命见他从紫焰房里出来,马上走过去,"阁主觉得紫焰姑娘情况怎么样?这药还没有凑齐,我担心药性有变……"
"无妨。"赫千辰挥了挥衣袖,打断他的话,"你看好她就是了。"

人影转身,方知命根本来不及多说,只看见他离开的背影,那袭青衣此时透出的不是清雅温和,而是剑一般的锐气逼人,叫人不敢试其锋芒,他本来还想再问几句,此时却怎么都不敢接近了。

阁主为何如此生气?除了生气,他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感觉来形容,虽然很少见到阁主生气,但千机阁里的人都知道,他们的阁主并非谦和的君子,不然也不会有虎啸盟一夕之间被仇家覆灭的事发生。

虎啸盟在黑道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可惜眼不够明,打上了千机阁的主意,他们计划部署的周详,还未及有有所实施就遭到了昔日仇敌的拼死一击,那些人不知是从哪里找上他们的,最后两方相斗的结局是两败俱伤,虎啸盟此后再也不敢有他想。
在这个过程里,千机阁自始至终置身事外,什么事也没有,但是据人说,阁主在那前几日曾写了几个字叫人送去一个地方,卖出了一个消息,为千机阁换来巨万之银。

这事本来他不知道,阁里那个送消息的人恰好是他的病人,无意中说了出来,最后的那句话他现在还记得,"别总以为没人敢得罪千机阁,如今我才知道,不是没有人敢,而是敢的人都已经死了。"
这一回惹阁主不快的不知又是谁,为的是什么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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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辰落九霄 卷一 第五十二章 清莲之下
章节字数:3714 更新时间:10-07-16 02:13
"赫九霄。"砰,门被推开,赫千辰站在门前。
里面的人转过身,"今日怎么来了?这些天你忙着救人,不见你找我说话。"赫九霄仿佛没看到他的脸色很沉。

啪,桌上被放下一张纸,上面写的全是赫九霄上次所说的药名,"那些药能让紫焰好转,却让她再也无法习武。药力激发经脉里蕴含的真气内力,使其和药力融合,修复经脉的伤处,而后伤势好转,经脉则再也无法承受更强大的力量,只要她一用内力,就会全身疼痛,经脉逆转!你是存心要毁了她?!"
赫千辰冷厉的话语满是压迫感,赫九霄缓缓起身,拿起那张纸看了一眼,"她没死,不是吗?"
"你是存心这么做,不愿救她,便借了我的手来害她?"赫千辰上前逼近,沉声问道:"你当日不是妥协让步,你当时就决定了要对付她,是不是?"

赫九霄站在那里看着他的目光很奇异,妖异的冷色闪动,竟然还微微扬起薄唇,"是。我就是要她知道,执意要留在你身边要付出什么代价,我今日还留她的性命,已是看在你的份上,不然,我可以要她生不如死,要她坐不起,看不得,也说不出,成为一个彻底的废人。"
"你……"赫千辰沉静的眸色一阵激荡,"紫焰哪里有错?你这么做是害她,也是害我!"

"我没有害你,我是在帮你。"赫九霄突然走近他,抬起他的脸,"你这么关心她,难道不是因为歉疚?你无法回应,她却苦苦纠缠,她就是要你同情,要你心软,我如果不救她,便是如了她的意,她有理由一辈子留在你身边,你一辈子都要欠她,她是为你千机阁做事,为了你去了南无,为你伤在奈落的人手下,所有人都知道。倘若她成了个废人,你更要照顾她,更没理由让她离开。"

赫九霄的话很冰冷,字字句句的含义却都是火热的,"我是容不下她,在你身边有对你那样痴心的女子,你要我怎么能忍?"他一把将他扣紧,"眼下她在我面前,我只能忍一时,没有要了她的性命已是看在你的面上。"
"这算是要挟?"赫千辰拉开赫九霄的手,"你就这么肯定我会为她心软?对她歉疚?"

"我本来以为你懂我。"他从他身边走过,脚步沉稳甚至沉重,"紫焰在我身边,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对她是何种看法,你确实救了她的命,却也废了她的武功,你这么做是想要告诫予我?"

赫九霄想要否认,赫千辰骤然转身,举手投足都有种压迫感,此时他是千机阁阁主,悠然平和之中有种难以捉摸的深沉,凛冽的气息让整个房里弥漫出一种冷凝和沉滞感,他直视赫九霄的眼,话里有种令人不得不服从的威仪,"你我之间,是你我之间的事,但紫焰是我手下之人,要如何处置对待,是我的事。"
这是作为千机阁阁主的话,赫九霄看了他良久,忽然笑了一笑,有时候,他的笑比不笑还要让人觉得冷酷,比如此时。

"我确实懂你,你之前不回绝她,对她若有情似无情,就是为了让她留在千机阁,她是个有用之人,就算成了废人,你也未必会让她离开,她知道千机阁的太多事,我说的可对?"赫九霄的笑像是一把刀,能把赫千辰整个人分开,把心看明白的刀。

身体猛然被紧紧压制,赫千辰靠在墙上,赫九霄就贴在他的身前,彼此的气息近在咫尺,近到能闻见对方呼吸的热度,低低的话语声仿佛能穿透一切,"千辰,你只是假装在乎她,你对她的喜欢不比对别人多,你只对我有感觉,就算我是你的哥哥,而她,你既不想让她绝望,也不愿失去一个很好的手下,所以你根本没去怀疑我给你的药方,否则以你的心智,对我的了解,岂会轻易就拿去给她用?"

赫千辰不答,紧绷着脸色,赫九霄的话还没有停下,"你我是兄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你不能直接回绝,就让我来令她死心,她失去了武功内力,必然觉得自己成了累赘再也配不上你,但只要她对你的情够深就不会走,如此一来你可留住她,她也不会再纠缠。如今你知道那药只能救她的命,保不住她的武功内力,你来质问我,是怪我隐瞒,但你没有对别人说这件事,是不是?"
赫千辰确实没有,他替赫九霄瞒下了。

"够了。"赫千辰沉着脸色抓住赫九霄,侧身一拉,两人瞬间位置调转,他把他压在墙上,一贯温和淡然的脸上露出一丝可称之为可怕的神情,他缓缓靠近他的脸,语声缓慢而危险,"九霄,你说的太多。"

赫千辰按着赫九霄吻了下去,仿佛纯粹是为了堵住他的嘴,先是温柔的开始,而后逐渐浓烈狂猛,相贴的唇,相缠的舌,有力的进入,纠缠,赫千辰的吻就是如此,他只吻过赫九霄一人,却将那种火热和霸道全都学会了。
尽管两人亲吻对方之时开始的方式不同,但后来总是一样,此刻两人的呼吸逐渐加重,房里只有各自的喘息声。

人们只看到檀伊公子的悠然从容,沉静安然,青莲也好,皎月也罢,甚至是流云缱绻让人捉摸不透,难觅其踪,无论他人如何交口称赞,但出生于赫谷的,哪里有一心为善的人?赫九霄第一次见到他就兴起疑惑,也正是因此。

他只给人看到表面,其下的心思根本不让人有探究的余地。他对紫焰的关心是因为她在千机阁内的价值,他的气愤是因为赫九霄的刻意隐瞒、擅自做主,他一直以来的谦和淡然全是假象。

人将他比作流云,淡淡然然的悠远,常人难以企及,很多人做不到的事都能在他身上看到,比如江湖众人对他的称颂,比如赫千辰日日的辛劳,他为千机阁做了许多,他承受许多,却从未有怨言,他的智谋武功,他的样貌身份,合到一起,成了人称完美的檀伊公子。

世上真有完美的人?被传说为狐妖之子的人是否也难免带有妖性?否则为何会有人这么传?何以有人对千机阁不满,却没有人敢针对千机阁?又何以江湖上众人只传说檀伊公子的善名,而无人说他的不是?

赫千辰只对赫九霄露出过他的倦意,稍纵即逝的神情,甚至不是他亲口说的,有人称他如青莲,却无人去想起,莲在水面之上清淡悠然,而底下,总是要扎根在淤泥里的,看尽人心丑恶的人,又能成为一株怎样的青莲?又怎可能成为一株清莲?

分开的两人各自喘息,赫千辰挪开身,和赫九霄一起靠在墙上,还没有从那个激烈的吻里缓过气,他喘着气,站直身整理了身上的青衣,脸上已经恢复了原先的安然和缓,慢慢说道:"紫焰的事,往后你不要插手。"
赫九霄注视着他,原本无比霸道的人是不会答应这件事的,思忖片刻,他却点了头,"我明白了。"
话毕,赫九霄又把他拉到身前,在他唇上又轻吻了一下才放开。
赫千辰回头看了他一眼,举步朝门外走。

霸道,却知道何时该执着,何时越了界限应该放手,赫九霄随性甚至有些不讲理而显得妄为,这一点毋庸置疑,但在他面前已经开始知道收敛。这种收敛却不是让步,而是以退为进,并非敛下了霸道,而是用更深沉的心思来揣度他的想法,作出反应。
一路上赫千辰的神情都若有所思。

一直以来,他的思虑已经成了习惯,因为他容不得自己犯错,有时一个小小疏忽就会铸成大错,而在他为赫九霄心神动摇的这段日子,他的下意识主导了他所有的反应,他已经被人看的如此透彻。

幸而,那个人是赫九霄。并且,那个人也只能是赫九霄。这对赫千辰来说却不知是件好事还是坏事,那表示那个人已经对你了如指掌,能有机会掌控你的一切,包括喜好和弱点。如今赫九霄已经在这么做,而他却只能由得他,让他用一个小小的让步换来他更多的心动赞赏。
"阁主。"忘生和赦己看到他回来了,上前行礼。
"少爷,喝茶。"小竹端茶过来,偷瞧了一眼他的脸色。少爷看来好像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为什么方大夫却说少爷离开的时候脸色很难看?
"嗯。"赫千辰接过,他和平时看来确实没什么两样,青色的衣袂还是像一道风那么飘逸悠然,他放下茶盏,对忘生问道:"前几日要你查的事可有眉目了?"
"回阁主,下面的人查到一点线索,而后线索又断了……"忘生开始叙述底下的人收集来的消息,等说完了,赦己又补充了几句,然后一同停下。
"紫焰姑娘服了药已经醒了,可惜药材不全,她的功力全失,以后都……"赦己脸上写满可惜,忘生在一旁不语,小竹哭丧着脸,"少爷,紫焰姑娘怎么办?"
不是因为药材不全,即便药都全了,结果也是一样,赫九霄就是有本事让那些看来珍贵的药成了害人的毒药,也有能耐让毒药成为解药。

赫千辰坐在椅上就像坐在千机阁的议事厅里,神色平淡,却有种迫人的气度,他不开口,几人就在旁等着,他似乎在权衡着什么,过了片刻,他们终于听到赫千辰的吩咐,"先把她送回千机阁,让她好生休养。"
"阁主不一起回去?"

"此地还有事未了。"赫千辰不说是什么事,他安静的坐着,几人在旁看他,也不敢问是不是为了血魔医,却见他拿着手里的茶盏,目光随着指上摆弄的青翠,淡淡说道:"小竹,去把我的棋盘拿来。"
世事如棋,他已身在局中,已动的情意他不会当做没有动过,同样,已发生的事也不能就此当做没有发生。
穆晟、陷阱、火药、火雷山庄,绵歌、仇恨、暗杀、奈落,拾全庄,灵徵马,他们的娘滟音,妖狐族,穆晟的警告……还有,赫九霄……
"喀。"拈了枚白子落盘,青衣墨发的男人目光逐渐悠远。


倾辰落九霄 卷二 第五十三章 璇玑来客
章节字数:3588 更新时间:10-07-14 22:03
又过了几日,赫千辰还没离开。赫九霄自然也没有走。
午后又下了几点雨,空气里都是草木花香,只是略有些气闷,人来人往的都不爱说话了,原本的热闹归于平静,而璇玑坊内,有两处地方始终都是安静的,仿佛无人居住。
如今在璇玑坊里的人都知道,那两处,一处住着江湖闻名的檀伊公子,另外的,是李大娘请来的血魔医。

血魔医和檀伊公子之间的情谊如今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从他们初识到后来的结伴而行,这两个本来什么关系都没有的人,忽然如此亲近,要人相信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恐怕不易。

当所有人都相信一件事的时候,就算那件事本来不是事实,在众人眼里也会成为事实,更何况这件事是不少人见证的,好事之徒自会将所见所闻添油加醋,听到的人信也罢不信也罢,关于这两人的事早已传开。

这类传闻其实并不好听,但不管是不是好听,千机阁在江湖中的地位并非几句流言可以动摇,千机阁檀伊公子的名号也不是别人的几句闲言碎语,就能让那种云端天际的悠然落到尘土里的,所以不论传言如何,这一日还是有人为了千机阁檀伊公子的名号,寻上门来。
"在下知道这件事太荒唐,但……想来想去,我真的想不出还有谁能帮到我,檀伊公子,江湖上都说你和血魔医有交情……"

"等等!"李大娘站起身,"大娘让你来说话不是给你机会胡说八道的!你说有事要求檀伊公子,是事关人命的大事,这会儿怎么说到血魔医身上了?要请血魔医,自个儿去请——"他一扬袖,虽然在笑,脸上却凝起了几分冷意,"李宫主,别忘了这里不是南海无极宫,在璇玑坊里面可是大娘我说了算。"
摆了摆指间的帕子,一阵亮光闪过,那不是奇门暗器,而是针尖的闪光,绣花针有时不仅能用在绸缎上,还能用在人身上,别人的绣花针也许做不到,李大娘的却可以。

璇玑坊的客堂里,此时站在赫千辰和李大娘面前的男人一身风尘,身材魁梧,脸上看来却有些焦躁,他是赶路而来,从南海无极宫,名里有南海,是因为那边地处偏南,又靠着海,南海无极宫宫主李笑天的表情看来一点都不像在笑天,倒是更像在哭天,他勉强牵了牵嘴角,"大娘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我不是为了请血魔医医病来的。"
他像是不在乎李大娘手上捏的绣花针随时都可能把他的嘴巴缝起来,甚至可能在他脖子上扎个透穿的窟窿,他像是对什么都不在乎了,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

他腰上还系着剑,那剑却脱了鞘,只有剑柄在腰上挂着,他是个随时都可能拔剑的人,但,是什么事能让这么一个名为笑天,性情豪迈的男人成了眼前这样?本来前呼后拥的宫主,如今只带了一个小厮,为了赶路连衣衫都没来得及换,几分落魄的样子,站在和他的南海无极宫有一两月路程的璇玑坊里,特意来找这位檀伊公子。

"李宫主既然说是找我,为何不先说说是为何找我?"赫千辰没有坐,他和李笑天一样站着,只不过他不落座的理由不是因为谦让,而是因为这里是璇玑坊外堂,这些桌椅都被很多人用过。

"看在李宫主和我一起遇过险,大娘这才让你进来的,你有话快说。"指尖的绣花针被收了回去,李大娘之前就见过他,李笑天也在拾全庄的酒宴上出现过,当时曾有过照面,当时的李笑天也绝不是今日的这幅样子。

显得落魄的李笑天长叹一声,摸着腰上悬挂的剑,"如今我已不再是李宫主了。"他看了一眼站在略远些地方的男人,青衣在身,和那日在拾全庄看到没什么不同,也看不出这样的人是否真和那个血魔医有其他的关系,那种气度仿佛任何事都不能将他动摇,让他倒下。
看到赫千辰这么站着,他的心好像就定了一定,"檀伊公子,我不是来找血魔医的,但这件事和血魔医也有点关系,能否请他一起出来?"

他不问李大娘能不能去请血魔医,却问赫千辰,李大娘听了这话,也去看赫千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别人说起这一个,总是会想起另一个,李大娘是知道一些内情的,李笑天不知道却还是这么问,可见路上听了多少传闻。
赫千辰负手而立,没有什么表示,没表示就是没意见,李大娘就命人去请了,他这会儿有些好奇,是什么事,能同檀伊公子还有血魔医有关。
自从紫焰的事之后,赫千辰好几日都无暇与他见面,此时见他出来,目光便投到他的身上。
一身锦衣散发森寒刺人的冰冷,赫九霄和前几日没有什么不同,一走出来,这个房里好似瞬间到了冬日,仅仅只是见到那走来的人影就不由得叫人发怵。
李笑天定了定神,"血魔医,在下李笑天……"
"南海无极宫,我知道。"赫九霄冷冷的打断,视线落到赫千辰身上。

李笑天被他的气势所慑,也被他那样的眼神所惊,到了这里他才知道传言确实不假,不过此时他没闲情去揣测别人的关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这里有样东西要给血魔医看。"
他来找檀伊公子,却要先请血魔医看样东西,李大娘愈发好奇了,"让大娘我也瞧瞧,是什么宝贝让李宫主千里迢迢的送来。"

只见李笑天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瓮来,比最小的酒坛还小上一些,瓮口被紧紧封住,上面又密密的有许多麻绳缠着,以至于一拿出来的时候它看来不像个瓮,而像个麻绳结起的球,把这么个"麻球"带在身上,谁也不会觉得舒服。
"我的天,李宫主你就天天带着它?"惊叹一声,李大娘皱眉直摇头,"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要这么绑着,难道还有人要偷了去?"
李笑天拿出这个瓮,看着无数道麻绳,看来像是松了口气,"我天天带着它,睡觉也不离身,可我着实不想带着,我巴不得离这东西越远越好。"

他的神情看来无比嫌恶,还有些恐惧和憎恨,却又将这东西当宝贝似守着,岂非很矛盾?小瓮被摆在桌上,看起来就如一个麻绳捆出的球摆在桌上,李笑天放下了它,就好像再也不愿去多看一眼,连碰都不想碰。

他越是这样,李大娘就越是好奇,不等下人动手,几道锐光闪过,外面的麻绳断下,他收了绣花针,解开上面的封泥,发现里面还有一层东西,"里头到底是什么?藏的这样仔细?"

瓮口揭封,里面居然还有一道封蜡,此时不只是李大娘,连赫千辰都有些好奇了,赫九霄就站在他身旁,却不看那个小瓮,还是在看他,甚至还传音对他说道:"你若还在为那件事与我置气?"
"我没有与你置气。"赫千辰传音过去,发现自己的衣袖下多了一只手,那是赫九霄的手。
"若是没有,你为何几日不与我说话,也不见你从房里出来。"
"近日千机阁事务繁忙,我在外并不清闲。"赫千辰没有甩开衣下的手,传音回道:"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若是在此处吻你,不知他们会是什么反应,到时是不是就适合说这些了?"
耳边响起危险的话语,赫千辰挑眉,他相信赫九霄不是做不出来。
"天呐——"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那是李大娘发出的,赫千辰回头,只见李大娘蹬蹬蹬连着倒退几步,颤抖的手指着那个小瓮,脸色刷白。

李大娘虽然身为男人,穿着女装,但平日讲话都是柔和的,就连嗔骂的时候也从没如此失态大喊,他的惊叫声从来没这么响过,这声惊叫从外堂直传到内堂,引来一大群的人。

"大娘你怎么了?"璇玑坊的绣女里也有会武的,以为有敌闯入,连手上的绣针都没来得及放下,纷纷跑了出来,一时间乱哄哄的人群充斥了整个外堂,他们都看到李大娘的脸色,那绝对是被吓的。
"那……那个……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颤抖的指尖指着桌上,那个小瓮已经开了口,封蜡被揭去一角,从里面不断发出沙沙的声响。
什么东西能让李大娘吓成这样?几人上前探了探头,这一看,也和李大娘一样叫了起来,女子的声音更尖利,刺耳的尖叫声顷刻间响作一团,不消片刻,人群已经奔逃而出。
赫千辰看到了瓮里的东西,他自然没有和李大娘一样吓的脸色惨白,但和缓的神色却渐渐紧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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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辰落九霄 卷二 第五十四章 红颜
章节字数:3258 更新时间:10-07-15 00:24

这是一瓮虫,满满的一瓮,里面还有些粘稠的红色,细小的虫倘若不动,谁都会以为那是一坛酒,殷红的颜色甚至能与"佳人醉"相比,可它一动起来,就散发出一股血液腐坏的腥臭,与蚂蚁差不多大小,却比蜈蚣的腿还要多,周身全是。密密麻麻的虫子正在瓮里爬动,有的还想从开口处爬出来,沙沙的声音正是它们身体摩擦攀爬的声响。

看到这虫子第一眼,它就像从瓮口爬到你的眼睛里,又从眼睛里钻入你的身体、骨髓,让你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毛骨悚然,这样一瓮血红的虫子,就这样日日被带在身上,也怨不得李笑天这样谨慎对待,先用蜡封了口,在外面的加了盖子,又用麻绳整个缠上,他应该也是生怕这么小的虫子从缝里钻了出来,钻入他的皮肉。
李大娘问了李笑天,突然又跃开一步,离他远了不少,好像他身上此刻就有虫子在爬,"你……你把这东西带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李笑天愣愣的看着那个瓮,身上颤抖起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喃喃自语。
能把这种东西带在身上,确实需要胆量,李笑天本来看起来是个很有胆量的人,此刻却像那些姑娘家,好似也被这些虫吓破了胆。

这些血红色的小虫绝不是什么善物,不论它是有毒还是有刺,光只是这样丑陋恐怖的外表和密密麻麻钻动的样子,就足够叫人心惊,赫千辰伸手去取原本封住瓮口的盖子,眼前忽然看见一截手臂悬空到了瓮口上,把一个手指放了进去。
那是玲珑肢。

沙沙的声响倏然间更大了,如同海浪汹涌,甚至连那个瓮都在桌上摇晃起来,血红的虫子爬到手指上,一个接着一个,不大的功夫,那一截手指颜色莹润起来,变的如玉一般透亮,然后竟然又忽然干瘪,那些虫却多了一倍,甚至还要往上爬去。
劲风拂过,玲珑肢的一截手指落到瓮里,连同那些虫子一起,盖子被合上。
冰御把玲珑肢收好,赫九霄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个虫瓮,"这是'红颜'。"
"原来这就是'红颜'。"赫千辰点头,看似也是知道这东西的。

李笑天回了神,大叫起来,像是疯了一样要冲过去,又被冰御拦下,他冲着那个装满虫的石瓮大喊,"这不对!我带着的时候没有这么多,里面还有血!应该大半是血!虫子就在血里,可那些血呢?那些血去了哪里?"
李大娘显然惊骇以及,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什么血?"里面哪里有血,全是虫子,他搓着手臂又退后几步。

"人血。"李笑天惨然回答,颓然的跌坐在地上,再也看不出半点当日带着手下与人寒暄时候的架势,他捂着脸说道:"那里面,是我宫里人的血,我杀了他们,他们发了狂,竟然要杀我,我……我只能这么做……"

他像是懊悔,也像是恐惧,不敢去看那个小瓮,"我杀了他们,我发现他们的血里有虫,我知道一定有问题!所以我装了这些血来,我想让血魔医帮我瞧瞧……这究竟……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带着半瓮人血和虫子在身上,怕虫子逃出来,也怕那些血溢出来,所以才密密的封起,却没想到,打开的时候看到的不是人血,而是整整一瓮的虫!

赫千辰没有被房里弥漫的腥臭影响,他当然知道那些粘在虫子身上的粘稠确实是血,他的神情却仿佛那桌上放的不过是一坛子酒,房里的是酒香。但他毕竟不喜欢不洁之物,对那些虫子也无甚好感,所以站远了些,指着那东西说道:"红颜枯骨,枯骨红颜,据传这种名为'红颜'的剧毒,中了毒的人血中生虫,此虫爱食人血,闻血而动,它能让容颜在短时间内得到滋养,让人看来年轻很多,气色也很好,绝看不出中毒的样子,可一旦它食饱了鲜血,便会将所有的血都化为虫,无需繁殖,它吐出的东西便能在血液里养出虫来。"
"红颜一夜成枯骨,它的名字就由此而来。"赫千辰说完了,对上赫九霄的眼神。赫九霄的眼里有几分深思,他可是想到了什么?
"公子快别说了。"李大娘甩着自己的衣袖,差点就想回房好好查看身上会不会沾了这种虫子。
李笑天听了他的这番话,终于明白为什么血化成了虫,想到自己把这种东西带在身上,如今也后怕起来,"血魔医,你以前可曾见过?"
他只是苦笑着问,没想要回答,没曾想赫九霄却说道:"见过。"
几人霎时都朝他看去,赫九霄深思的目光落到李大娘身上,"你的那位客人,身上所中的毒,便是这'红颜',他是不是也想杀你?"

李大娘一惊,脸色又是一变,这一惊一变之间有种恍然,也是释然和解脱,他似悲似喜,"怪不得,怪不得他到了我这里什么话都没说,要我杀了他,又要杀了我,我还以为……"
他不再说下去,转过头咬住了唇,片刻又转了回来,"血魔医,他有救吧?"
"你用整个璇玑坊来换,他自然有救。"说话的男人依旧是一副冰冷的神情。

那是对生死的漠视,但,他只问他要了璇玑坊。血魔医要的向来是人最珍贵的东西,李大娘只有一座璇玑坊,和他一手绣工,他本来可以要他的手,只要他没了手,就等于没了所有。
但他没有这么做。

是什么让这样冷酷无情的人改变?李大娘的目光落在他身边的赫千辰身上,是因为檀伊公子?因为自己对檀伊公子始终尊崇,又一直赞同他们在一起,所以才得了这样的幸运?
确实是幸运,能让血魔医救人,而他只需付出金银而已,他只需给他和璇玑坊等值的金银,因为血魔医本来就对绣坊没有兴趣。
赫千辰从来都没问过赫九霄医治李大娘的那位客人要的是什么报酬,如今听了,也有些意外,他没有想到是这样的条件。
李大娘想得到的,赫千辰又岂会没有想到?赫九霄为何只要金银,为何没提其他的要求……

"檀伊公子,在下想请千机阁查明这件事……我宫里的人,不能白死!"李笑天从地上站起来,虽然还是一身颓然狼狈,神情却已改变,他拍拍自己的胸膛,"如果是针对我李某人来的,明的暗的我都接!"他灼灼的眼神里燃烧的是仇恨,"但在我宫里下毒害人,上百的人命要我承担,我不甘心!"
他是不甘心手下被人害死,还是不甘心自己背负这样的罪责?赫千辰微笑着转开眼,眼里却没有笑意,"李宫主该去千机阁,这里是璇玑坊,我也是为求医而来。"
"公子想要什么?"李笑天问的很直接,他看赫千辰那样站着,仿佛对他所遭受的事无动于衷,平和淡然的神采正如当日所见,好像身外之事与他全没有干系,不由着急。

他很担心赫千辰不帮他。谁也没说过千机阁是只做善事的地方,檀伊公子的名号也不是行善堆出来的,要让千机阁屹立江湖不倒,未必是做了好事就够的,千机阁之所以成了中立之地,就是因为它无论对待何事,只讲一个理字。
所以,黑白两道,千机阁哪一边都不算,却哪一边都要对它尊敬,也所以,千机阁时时要做的,就是保持这种平衡微妙的局势。
如今,南海无极宫的李笑天,要千机阁的人着手调查这件下毒的事,这本来只是一家之仇,但如果李大娘的客人也中了这种毒,甚至江湖上会不会也有人中了这种毒……
想到这里,赫千辰就觉得这只是个引子,面前就似摆着一串结起的绳,牵起了这头,就有拽不完的绳结出现,谁也不知道拉扯到最后牵出来的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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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辰落九霄 卷二 第五十五章 牵连
章节字数:2876 更新时间:10-07-16 23:23
"可还记得罗胜堂堂主?"就在这时,赫九霄忽然开口。

很多人都知道罗胜堂堂主走火入魔,求医之后发了狂,杀了自己的手下,心性大变,闭门不出,这时候听到赫九霄提起这件事,李大娘和李笑天只觉的万分巧合,和这次的事太像了,不觉心里都有点发毛,抬眼去看,只见檀伊公子转身,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挑眉看他,"你是说……"

"当年,他也是来问我,这种东西是什么。"赫九霄指着那个虫瓮,"他走火入魔是被人所害,而后他发现自己手下的人有异,暗中取了一点人血来给我看,血里有虫,便是这'红颜'。"

原来赫九霄说见过"红颜",不止是李大娘的客人身上的,还有罗胜堂堂主罗坚,赫千辰双目一凛,"当年他杀了所有手下,是因为不得不杀,杀人之后放火,也是为了把这些虫子全数焚毁。"

"不错。"赫九霄从来都没对人解释过,他为什么会让一身侠义之名的罗坚成为疯狂杀人的疯子,此时说了出来,神情还是冰冷的,赫千辰却心里微动,看着他慢慢说道:"你确实不在乎人命,连自己的名声也不在乎。"
赫九霄行事如魔,却不是无缘无故做恶的人,赫千辰对他问道:"罗坚放火之后搬了住处闭门不出,他不是性情大变,而是打算恢复功力查明此事,我说的对不对?"
"不错。"赫九霄还是这两个字,他看到赫千辰眼里的神采,此时什么都不用多说,他杀人也好,救人也好,不论做什么,有人总是知道他的心思。
"檀伊公子,这件事你查是不查?"李笑天对两人相望的眼神毫无所觉,朝两人走去。
李大娘哀叹一声,却没来得及将他拉住,只能抚额叹息,一点都不意外的看到李笑天倒退回来,又是戒备又要强压着恐惧。
赫九霄的眼神就像冰刺从人身上划过去,房里的气氛骤然凝结,赫千辰走近安抚的在他肩头拍下,"我没事,只是这样的距离没有关系。"

"我有关系。"赫九霄的眼神还是很冷,他的话却听得李大娘和李笑天呆立当场,眼见着他把身边的檀伊公子拉到身旁,他们觉得自己看到幻觉,檀伊公子没有拒绝,却由得他拉住他,站到了他身旁。
"这件事,千机阁会处理。"赫千辰眼里似乎有笑意,站在赫九霄身边神色很坦然,他说完话过了一会儿,李笑天才会过意来。
"多谢。"他拱手一礼,眼神还在面前的两人身上打量,听听传闻也就算了,想到这两个男人之间果真有什么,不禁有些不自在。
李笑天和李大娘说了几句,告诉了他落脚的地方就回去了,他没说要留在璇玑坊,也没再感谢赫九霄或者赫千辰,李大娘让人送他出门,回头对两人苦笑。
赫九霄根本没去注意那个李笑天的态度如何转变,对赫千辰说道:"你答应了,又是一桩麻烦。"
"已经有了不少,也不差多一件,你怎知道这一件与其他几件没有关系?"赫千辰慢慢的说着,看了赫九霄一眼,"跟我来。"

这一眼和这三个字也许世上无人能抗拒,赫九霄就算是个例外,此时也绝不会拒绝,两人走入后堂,留下李大娘一个人轻笑一声,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看看自己,想到那个至今中毒没醒的人,又叹息了一声。
赫千辰在前面走,赫九霄跟着他进了房里,小竹立刻被遣下了,等没有旁人的时候,他递过去一张纸笺。
那张纸笺很普通,简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若是熟知千机阁里事务的人就该知道,阁里使用的纸上素来都是压有云纹的,这张上面却没有云纹图样。
赫九霄接过,纸笺上所写的是穆晟的行踪,"他先是在千机阁附近逗留,而后又转道赫谷,此后一路向南,"他的目光从纸笺上抬起,"湳州,湳州离无极宫不远。"
何止不远,事实上是很近,湳州就在南海无极宫边上,一道城门之隔,穆晟行踪已曝,他出现的地方,便发生了这么一桩惨事。

两人目光相对,都没有看到对方眼里有丝毫惊讶,或者他们都在等着这一天,等着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的关键,赫千辰收起那张纸笺,在指尖化作了碎屑,"紫焰的事,暂且作罢,绵歌的事你也不要插手,要杀他的是奈落的人,不管他们是否知道南无与千机阁的关系,暂时还不敢动手,你也不必担心。"
"你对我说这些,难道是打算回去?"赫九霄一步走近,紧锁了眉站在他面前,"你还在为紫焰之事气我,还是为了上回我说的话?"
"与紫焰的事无关……"赫千辰牵动了一下嘴角,"不论此次受伤的人是谁,是男是女,对我是否有心,都是我手下的人,九霄,你既然懂我,我话里的意思你就该明白。"

赫九霄确实明白,"你长大了,再也不需兄长教你怎么做,这件事我擅自决定,动了你手下的人,是这一点让你动气,你也不喜欢被人看透,所以,我前几日不该说的太多。"

"你我虽然有兄弟之外的情,但毕竟是两个人,我也有我的处事之法。"赫千辰抬头看他,望进赫九霄的眼里,"还有,这段时间你不说起当日那些火药陷阱,也绝口不提穆晟,但你方才看到我给你的消息的时候,好像你早就知道,我不知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但我确信你暗中也在调查,你却不对我说。"
赫九霄望着他不说话,不承认也不否认,赫千辰转身一笑,语带微嘲,"你有意不提是不想要我卷入其中,但你该清楚,我想知道的事,早晚会知道。"
赫九霄从他身后抱过去,他比赫千辰略高一些,下颚搁到了他的肩头,说话之时的吐息就在他的耳边,"你阁里的事已经很多了。"

赫九霄的解释不多,他对别人的话也很少,这一句就是他的解释,他向来要做什么就做了,他不擅于甜言蜜语,他的冷硬无情早已刻在骨子里,他惯于直接行动,而不会多做说明。
"既然已经多了,我又岂会在乎再多一件。"赫千辰已经逐渐习惯赫九霄对他做的一切亲密的动作。
"我知道你不喜欢被人掌控。"赫九霄在他身后,一手环绕在他腰上,"我会记得,你还是千机阁阁主。"

千机阁屹立江湖,阁主檀伊公子若是可欺之人,千机阁早已倒了。千机阁阁主,无需他人过度的担心,那是对他能力的不信任,他也不需要别人太清楚他的心思,他要给人看的部分早已展露在人前,其余的,便不能再探究下去。

赫千辰握住搁在腰上的手,侧首说道:"并非因为我的身份,我也是个男人,我身边的事自己能够处理妥当,九霄,我只是要你明白,我是你的弟弟,但并不需要你时时照看。"
"是,我如今明白了。"搁在赫千辰腰上的手收紧了,耳边的气息逐渐湿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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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辰落九霄 卷二 第五十六章 撩拨
章节字数:3042 更新时间:10-07-17 01:15
耳畔的热度和贴在身后的那份触感,让他明白赫九霄动作间所要表达的意思,赫千辰的眼底掠过一丝浅笑无奈,"你的行动总是比说的要快。"
"而你总是太过清醒,太冷静,事事都算好了再走,会很辛苦。"赫九霄抱着他,一手在他腰间轻抚。

"之前已被你打乱过,如今若是再做不回原来的千机阁檀伊公子,我还能做什么?"赫千辰的笑很轻浅,口中说的话却一点都没有轻浅的味道:"千机阁少不了我,我也离不开千机阁,而要在千机阁里成为阁主,就容不得失措忘形。"
这些话和他的人一样,听来很淡,仿佛随时都会随风而去,赫九霄却听出了旁人听不出的味道,这是一种提醒,是提醒他不要太急躁,也是赫千辰在提醒他自己,不容忘形。
赫千辰接受也承认两人之间与寻常兄弟不同,但长久以来与人的距离让他未能立刻接受动情之后要面对的,如何的相处,如何的接触。

"我知道千机阁对你来说很重要,其中的事你也不想任何人来插手。"赫九霄的手在他腰背间轻抚,倒也不恼怒,"那些事我可以不管,你的事却不能,你的话我也明白,你只需知道我确实懂得你,在这个世上,还有谁能如我这样懂你?"
"所以你是想说,我们就应该在一起。"赫千辰知道身后的人要的是什么,他拉开赫九霄的手,"还不是时候,九霄……眼下,还不是时候。"

此前若是有人觉得赫千辰遥远,近在眼前也像远在天边,那么如今,他便是已经走到赫九霄眼前,在他眼前的身影青衣卓然,那种看尽一切的淡然和世事尽在掌控的从容,如今又多了几分似笑非笑的神情,在那种淡然之上露出这种浅笑无异于是一种诱-惑,赫九霄对如此的诱-惑完全没想过要抗拒。

慢慢的将赫千辰抱住,他把他压在身下,锦袖覆上青衣,扯开了他的衣襟,这次不是一点,而是所有。青色外袍连同里面的内衫一起被拉开,露出坚实的胸膛,细腻的纹理和充满力量感的肌肉隆起全部展现在赫九霄眼前,就如他此前隔着衣衫摸过的一样,像是一把被刻意保持在最佳状态的弓刃,就算只是看着也是一种享受。
赫千辰虽感觉到意外,却什么都没说,他倒在桌上撞倒了一些茶具,胸前被赫九霄的手抚-摸,身上的重量始终都在提醒他,对他这么做的是个男人,还是他的兄长。

"你让我越来越感兴趣,我们兄弟之间的情意能深到何种程度,千辰,你有没有一点好奇?"身下的人看来只是有些苦恼,却一点都不慌乱,赫九霄轻抚的手慢慢往下移去,唇已吻在赫千辰的胸前,甚至轻轻咬下,然后感觉到他的紧绷,"你看,你的身体不是没有反应。"
赫九霄的双手就停在最不该停的那个地方,居然还在不断的抚-摸,赫千辰不得不按住他的手,"不要让我一再提醒你,我也是个男人。"

是正常人,怎会没有正常的反应,赫九霄的手停的不是地方,赫千辰按住他的动作很坚决,他固然为了不让他再动,但这样一来也使得赫九霄的手一直保持在那个位置,掌下的灼热传递到赫千辰的身上,他的脸上也升起一丝热度。
赫千辰的目光直视赫九霄,眼底却不是赞同,而是一种观察和审视,他似是想等待,看接下来赫九霄会如何选择,是放手,还是继续。
目光从他的衣襟到胸前,再往下移动,停了片刻,赫九霄忽然起身,"今日倘若迫你,往后再也无法得到,若只是对你的身体有兴趣,我不必等到今日。"
赫千辰放开按住他的手,下腹的热度立时退下,起身整理衣衫,脸上的热度逐渐消退,眼里却已全是清明和几许若有所思。

为赫九霄的话而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赫千辰理好了衣衫,走到一边的椅上坐下,仿佛片刻前什么都没发生,半是微笑半是思索的表情,"'红颜'这种毒,不会无缘无故出现。"
他拿起桌上的杯盏,方才被他们撞翻,有的滚到地上碎了,没去理会,他倒了茶水,递到赫九霄手里。
"要不是知道你总是很克制,也亲手确认过,眼下我真要怀疑你方才是否真的有感觉。"赫九霄接过。

随着每一次接触,他的弟弟给他的感觉就越来越难用言语描述,赫千辰确实如云海,有些时候难以捉摸,更多的时候是平静的,无论如何起伏翻涌起伏,过后也也总会再度归于平静,让他忍不住一再的撩拨,看他的底线究竟在哪里。
直到他的手被按住,直到看到衣下的身体,赫九霄才发觉这种撩拨和试探,最先可能失控的竟是自己,所以他只能放手,否则,接下来的未必是他所想要的。
"何意?"赫千辰的目光落到地上碎裂的杯盏上,他差一点就容许赫九霄的作为,"若不让自己冷静,我无法思考。"

"你总是把自己的想法和情绪掩得很深,任何事都不能让你动摇,你要自己如此,是不是只有这样才让你觉得安心?"赫九霄的话往往就如他的眼神,就算不是冰冷,也如毒刺,能消融穿透所有的阻隔。
赫千辰拿着茶盏的手一顿,抬眼看他。

两人对视,赫千辰的目光就如一片海,无限深沉,让人难以探得深浅,长久的一段时间,他都没有说话,沉吟许久,望来的眼神就有多久,直到他缓缓饮了一口茶,"我若是真的能全然冷静,自控的彻底,就不会承认对你不同于兄弟,也不会在这里。"
他的嘴边还有一抹无奈自嘲,忽然倾身过去,吻到赫九霄唇边,"你知道,我从未对他人这么做过。"
赫九霄一怔,却见他退开身,居然又端起茶盏,不知是想掩饰什么,只顾垂首喝茶。
赫九霄唇边扬起弧度,"'红颜'出现在南海无极宫,也出现在璇玑坊,若是照日子来看,难分先后,穆晟就算是下毒人,也无法分身两地。"他继续赫千辰想讨论的话题。

"所以这个下毒的人或许不是穆晟,或许是他也在追查什么,恰好去了那里,"赫千辰摆下茶盏,两手搁在椅座扶手上交握,在他沉思之时,那份沉稳冷静分外令人动心,"又或者,他是下毒人之一,几人分头行动,若是如此,有了两人,未必就没有第三人第四人,甚至第五人。"
"你已经肯定是他所为?"赫九霄自然没有错过他沉思之时的模样。
赫千辰一笑,交握的手在自己指上摩挲,微微敛目,"是不是他还言之过早,只是有这种可能,也可能不是他,一切不过是巧合。"

"'红颜'似毒非毒,似蛊非蛊,算是世上少见的奇毒,中毒之人看似没有关联,中的却同是'红颜',此毒唯我能解去,此事非你不能查明,还有穆晟在湳州出现,"赫九霄冷笑,"要说巧合,不知会有多少人会相信。"

"至少,我是不信的。"分开了交叠的手,赫千辰端起手边的茶盏,姿态一如原来的平稳,"这便是穆晟当初的警告,不论下毒之人是谁,为的是什么,有一部分是针对你我而来。"
相比起上一次的火药和陷阱,这次的毒药更难对付,它牵涉太多的人,甚至可能蕴藏更深的含义在里面。
多年前有罗胜堂堂主的先例,接着是璇玑坊,李大娘的客人,南海无极宫上百人,武林之中是否还会有更多的人遭遇这样的毒,眼下谁也无法肯定。
"李大娘的客人是什么身份?"赫千辰见了赫九霄医治,没听李大娘说起过名讳,李大娘似乎不想让人知道。
赫九霄摇头,问到别人的时候,他的表情依旧是冷漠,"他不说,我也没问。"

"血魔医从不在乎求医的是谁,我怎会忘了。"赫千辰轻笑打趣,此刻的神情看来又与先前不同。那是一种悠然自若的放松,他很少与人谈笑,此时的笑比原先又多了几分轻快。
"你知道我在乎的是什么,要的是什么。"赫九霄看着他的笑,这么说,话没有说明白,话里的意思由得人去猜想。


倾辰落九霄 卷二 第五十七章 分别
章节字数:3153 更新时间:10-07-18 12:26

赫千辰感受到他的目光,嘴边的笑意没有退下,双眸微敛,"有些事不必一再去提。"一笑起身,他转头去看赫九霄,对他话里之意不置可否,却认真看着他说道:"我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也不是什么都没有感觉,正因如此,不能再这么下去。你知道。"
这一句不吝于是在承认赫九霄对他的了解,同时也指,不光赫九霄在乎他,他也很在乎赫九霄,但这种在乎和情动之时的混乱,绝不适合发生在此时此刻。

作为赫九霄的弟弟,他早先的迟疑不决来自这位兄长的突然出现,还有对他表示出的那样违背常理的亲近,那确实令他对这份突如其来的感情感到混乱。赫千辰处于那样的位置,让他跨出每一步都极为谨慎,但这并不是说他就是个瞻前顾后的人,相反,他对自己已经决定的事颇为坚决,任何事都无法动摇他的意志。

一旦理清头绪,他也会有所回应,但同时,他也没有忘记自身的位置,他不是一个想到什么便要去做的人,进退之间他算得很明白,经历过许多生死关头,他每走一步都会有所权衡。

所以他能坦然承认对他的兄长动了心,却没有轻易承诺和交付什么,也不要求索取什么,假若他与赫九霄不是兄弟,赫九霄也不是赫九霄,而是别人,也许从一开始,他们的发展就不会是今日这样。
倘若不是因为起先的那份兄弟情,他们都不会对旁人有所特别,血魔医的眼里人命就如草芥,而檀伊公子连人都不愿靠近,自然更不会与人有感情的牵扯。
但一切已经发生。
这是建立在亲情之上,又超出了亲情之外的情感,分外的危险,也分外的诱-人。
两人一坐一站,有几分旖旎,几分慎重,形成一种独特的氛围。见赫九霄的脸上又恢复了冷意和漠然,赫千辰不禁挪动了脚步,朝他走去,"明日我打算启程回千机阁。"
赫九霄面色愈加冰冷,闪动着妖色的眼眸看着他,沉默了片刻,口中没有说任何挽留的话,却说道:"也好,那我回赫谷。"
对此略有些意外,身影走近,一个吻落到赫九霄的唇上,是赫千辰走到他身前附身吻下。赫九霄的反应让他忽然很想这么做。

一个人可以有很多重身份,也会有很多种面貌,赫千辰记得自己是千机阁阁主,就如赫九霄,他可以在感情上霸道,却不会在此时纠缠眼前的人。他知道何时放手才能得到更多。

赫九霄的冰冷不是刻意,而是习惯养成,他只会对感兴趣的东西出手,想要就去得到,从无例外,对赫千辰自然也是一样。在他受到拒绝之后才恍然发觉,原来这一回所要的与之前全然不同,但心底的执念却没有半点消退,反而愈加强烈。于是他有所改变,依旧执着,却也开始懂得如何去习惯另一人的步调,并且不觉得勉强。
这只能说明,这一次的不同,是真的不同了。

移开自己的唇,赫千辰才要退开,又被一双手臂拥住,站立的姿势不得不成了倚靠,赫九霄将他抱住,似乎对之前的吻略有不满,倾入的舌与他纠缠,不急于放开的缓慢缠绕,舔舐过去,又轻轻的啃咬,赫千辰回应,直到两人都呼吸急促。
"够了。"他舔去唇上的热度,喘息着平复自己的呼吸。
赫千辰确实不会轻易失措,他永远是飘渺如云海,翻腾深沉难以看清,但面对赫九霄的时候他很难克制,会被挑起一些陌生的情绪。
"恐怕还不够。"赫九霄似是为了即将到来的分别,不由分说的拉住他的衣袖又将他扯回自己的怀抱,冰冷融化之后的炙热,赫千辰不得不也以同样的热情去回应。

一个座椅不小,但也大不到哪里去,两人身形差的并不太多,同样高大的两人相倚,赫千辰只能半坐半靠在他腿间,赫九霄衣下的变化他不是没有发觉,尽量不去碰触,他错开身抵御口中太过热切的吻。
"血魔医的冰冷无情去了哪里?"等这一吻结束,他转头起身,话里有几分取笑。

赫九霄在面对他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总是会有所不同,不动的眉宇和抿成冰冷线条的唇,这些虽然都没有变,神情却总是有种说不出的特别,这份不同让他再顷刻间如同换了一个人。

以他的样貌,要人不去发觉这一点实在不大可能,异常俊美的相貌褪下那份令人恐惧的冷意之后,余下是全然的吸引,那份妖异的毒色浓烈,令人心惊的同时难免心动,赫千辰取笑他,目光却还是落在他身上。

他的取笑换来赫九霄嘴角的弧度,起身而立,没有回答,很多时候他惯于用行动来回答一切,赫千辰仿佛知道他要做什么,摇头,快步走到门边,作势要打开门,"你不该在此久留,也不要做他想。"

赫九霄目光一顿,似乎又笑了,"嗯。"应了一声,他难得看到赫千辰如此坦白的拒绝,几乎有几分无可奈何的失措,虽然只是几乎,但仍是令他想要微笑,不禁顺从的走过去,准备这就离开。

赫千辰打开门,拂过空中的青袖带起一阵药香,那是赫九霄身上的味道,他自己也已经发觉,脸上却没有显露出什么,仿佛不介意给他人发现会做何种猜想,在日光下那一抹青蓝颜色很是悦人,就和他温和淡然的眉眼一样,眼底眉梢的自若和悠然,使得那洒落的日光到了他眼前,也化作了不同的颜色。

门外不远处,赦己和忘生分立两侧,小竹端着茶水,显然是被两人所阻,一直没有靠近,门前的人开门是送客的意思,赫九霄看着那青蓝的身影,望见日光之下的侧脸,却停了停脚步。赫千辰倚在门边,衬着远处的草木,还有风起拂过几点落花,飘落地上,也飘落在他的肩头和衣袂之上,修长的身形傲然挺拔,什么都不能令其动摇。

眼前的情景无端的令人心神动荡。分明不见任何诱-惑,也没有半点言语,他只是那么站着。几缕黑发从他颈边扬起,见到那股轻暖,赫九霄却不由屏住了呼吸,仿佛眼前不是一个人,而是随时会飘然而去的云,云海此刻是沉静,下一刻也许汹涌,不知何时甚至可能会散去无踪。
赫千辰见他停步,疑惑的转头看他,却见赫九霄脸上的神色古怪,忽然间莫名的被抱住,随着拥抱而来的是拂到耳边的气息和一句话,"回去之后,自己小心。"

"我知道,你也是。"赫千辰伸手回抱了他一下,等他放下手,背后的双臂却还没有放下,他已经见到不远处赦己忘生还有小竹的表情,心念流转,却没有从赫九霄身前退开。
等赫九霄转身离去,门前不远处的几人神情古怪的看着他的背影,又去看门边站立的男人。

血魔医和阁主相拥,这一回又与上次在千机阁门前的不同,似乎又多点了什么,几人心里都有这种感觉,但若是仔细探究那青衣墨发的男人脸上的表情,他们却又看不出什么不同来。
就算赫千辰不笑,那股柔和轻暖还是令他看来带着三分笑意,只是笑意之下无人知道掩盖的是什么。
"阁主——"赦己忘了自己要说的话,他只看到一个拥抱,却觉得自己看了不该看的,比如之前见到的那个吻印。
"明日回千机阁。"吩咐完了,赫千辰转身回房,合起的房门隔绝了他人的视线和猜测。
三人面面相觑,各自去准备,他们知道有人千里迢迢寻到这里来,能让阁主如此慎重的自然不是小事。
第二日离开璇玑坊,在回程的路上,他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光是因为南海无极宫李笑天所带的毒血化作毒虫的事被传开,还因为同样的事也发生在北海有极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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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辰落九霄 卷二 第五十八章 刺客
章节字数:3562 更新时间:10-07-19 00:45

南海无极宫,北海有极殿,听名字就知道两个地方有所关联,他们本就是宿敌,如今一方出了事,另一方没隔多久也遭遇同样的惨况,让原先怀疑是北海那方暗中下手的人开始动摇,这是否真的是仇杀所致。

李笑天遭遇这样的事,但他毕竟曾是一方之主,虽然慌乱,却还不至于慌乱到什么都不会做,要求千机阁查明这件事的同时,他也将此事告诉了与他有交情的江湖同道,一时掀起无边的风浪,经过酒肆茶楼,只要有江湖人物的地方就有传说此事的人,自从明月山庄之后,灭门惨事再没有发生过,何况是这种要一宫之主被迫不得不杀死自己手下的事情。
也有人怀疑李笑天的话,但那一瓮带血的虫就在那里,谁人怀疑,可以自行拿去尝试,只需猫狗之类,片刻就能知道是真是假。
得出的结论当然是真的,在北海有极殿也遭遇同样的惨祸之后,更是引起整个江湖的哗然。
午后,初夏的日头开始毒辣,虫鸣阵阵,空气里却连一丝风都没有,官道边上的茶寮里有几个身上带着兵刃的汉子三三两两坐着,端着茶碗,但谁都忘了喝茶。
"……可不是,北海那边的赵全……他的手下……也有近百人呐……不对不对……那些人不算在内,真要算了……几百人之多……"

几人从茶寮门前策马而过,里面传来嗡嗡的议论声,那人已经压低了声音去说话,赫千辰这一行里除了小竹略差一些,都是高手,这番话自然没有逃过他们的耳朵,北海有极殿之主赵全的遭遇早已连同李笑天的那桩一起报了上来,那张纸笺还在赫千辰的怀里。

"天呐!这么邪乎的事都有?不过这赵全看来有些笨啊……"有个剑客打扮的人自以为很小声的用着他的大嗓门惊叹了一句,在看到同伴眼神疑惑的时候解释道:"南海无极宫没了,李笑天懂得去求千机阁,赵全不去,不是笨是什么?"

"李笑天去了,赵全还用得着去?檀伊公子既然答应了就不会不查,他再去一次岂不是多此一举,千机阁应承下的事哪有反悔的。"他的同伴摇头晃脑下了结论,几人交谈,言下都认定了千机阁会管这件事,也毫不怀疑檀伊公子能将其解决。

"怎么消息传的这样快?少爷回去哪里还能得着休息。"小竹嘟囔了一句,赦己瞧了眼前头坐在马上的背影,对他摇了摇头,"应该是那个李笑天不放心,有意传开的,如此一来阁主就算改变主意,千机阁也不能置身事外。"

赫千辰在前,听到茶寮里的谈话,也听见身后小竹和赦己的对话,坐在马上的身影却没有丝毫改变,挺直的坐姿和他与众不同的气度顿时引起了茶寮里面几人的关注,这一看之下几人惊了一惊。
马蹄声过去,人影已经远去,这一眼只是惊鸿一瞥,几人对视,忽然眼前一亮,一起喊道:"檀伊公子!"
看那方向正是往千机阁而去,檀伊公子回了千机阁,莫非就是为了处理这件事?

不消几日,这个消息便被传开,一时间此事将先前相关檀伊公子与血魔医的流言蜚语全数压下,此刻江湖上传的全是千机阁接手处理调查此事,而同时,"红颜"之毒俨然已成了令人闻之色变的东西。
赫千辰回了千机阁,等待他的果然是大群的人,得到消息的江湖人物纷纷前来表示愿意协助,也有人怀疑此前见过类似的事件,打算将往事细说一番,看能不能找出线索。

这些人不能拒之门外,应对突发状况千机阁一向很有经验,自有好些地方给他们稍住几日,以便阁里的人一一接待询问,此间,他们想要求见的千机阁阁主从没出现过,听说檀伊公子已经归来,却无人见到,不少人本就是为此而来,不由大失所望。

赫千辰此时确实是在千机阁里,他却无暇去招呼所有的人,本来他也不会亲自待客,要他忍受与大群的陌生人共处一室,别说他不能接受,周围的好些人都不能接受,谁也不想看到天上的鹤落下来站到鸡群里。
然后那群鸡会不断的对着鹤歌功颂德,一个个拍着翅膀自以为很有能耐,妄图得些赞许盼着有一天也能飞上天去。

小竹的这番话让赦己大笑点头不已,就连忘生都露出了笑意,这个形容不太好听,但确实非常贴切,他们的阁主看似温和,却自有一番旁人难以企及的气韵,站在人群便如鹤立鸡群,说不上是冷淡高贵还是什么,尽管看来沉稳温和,温文有礼,稍微接近,却又觉得并非如此。
也许从没有人能见到真正的阁主,也许……那个血魔医会成为例外。
忘生收好一份纸笺,行礼退下。
这是连日来的第三封信了,不是命人传递,而是飞鸽传书,赫谷飞来的鸽子,带来的是血魔医的信,谁也不知信里说的是什么,也没人知道阁主回的是什么。
书案后的人安然坐着,提笔写了几个字,放下手边的册本,对小竹问道:"紫焰近来如何了?"
少爷还想得起问紫焰姑娘?这句话憋在小竹喉咙里没敢开口,垂首答道:"回少爷,紫焰姑娘身子好些了,已经能下床走动,方大夫也说没有大碍,就是……"
"就是什么?"目光从手上的册本里抬起,赫千辰等着小竹把话说下去,平淡的脸色看不出焦急也没有过多的担心。

"就是失了武功内力之后,如今的紫焰姑娘与常人无异,要是想强运内力,身上会痛,往后再也不能运功了,方大夫为此懊恼了许久,说错过了最佳时机,如今找齐药材也救不了紫焰姑娘了。"小竹叹了口气,言下觉得很是可惜。
紫焰与别的姑娘家不同,除了对着少爷多了些柔情,处理阁里的事务的时候干脆的很,要是她的武功还在,自然会更自如一些,也方便的多。

"一会儿我去看她。"赫千辰搁下笔,脸上似乎有些歉然,那种近似歉然的神色却是一闪而逝的,快的仿佛从来没有留下过痕迹,也无法确定除了脸上的这抹神情这份歉然是否真的存在他心里。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小竹忽然想起那位花公子之前说过的话,脱口说道:"可惜血魔医不是女子,不然的话……"
惊觉自己说了什么,他连忙住口,他还没忘记之前多话被遣走,抬头去看赫千辰,竟然看不到不悦,只是有些意外,有些笑意,"你在说些什么?"
踌躇了下,小竹低低说道:"要是血魔医是女子就好了,我看少爷对他……"小心的又瞧了一眼,小竹不知道再说下去会怎么样。
"倘若他是女子,就不会招来闲言了,你想这么说?"赫千辰没有不快,反倒觉得有些好笑,他想不出赫九霄变成女人的样子。
小竹见他略有笑意,不禁松了口气,抬眼才要说话,忽然一道青影掠过,金芒直对着他射来。

"少爷……"他吓得呆在原地,那到金芒却朝他耳边掠过,身后有什么东西倒下,发出重重的一响,赫千辰望着门外倒地的人,不知何时回到手里的蛟蚕丝一圈一圈的在指上缠绕,"去叫人过来。"
吓的魂不附体的小竹这才清醒过来,他差点以为少爷要他的命,得了吩咐,忙不迭应声而去,才发现自己有些脚软。
以前只看到赫千辰对别人动手,这是第一回冲着他而来,别说他没看清蛟蚕丝是何时出现的,就算他看见了,也不能动弹,刚才他不是处变不惊,那根本就是吓得动弹不得。
小竹身在千机阁,自然见过不少人动手,上上下下好多人,赦己和忘生动手过招他也不是看了一两次,却没有一次像这次那么觉得害怕。

只有面对他,看到他动手的时候才能感觉到那股锐气和压迫感,能让任何人如同面对最危险骇人的东西,心里不断叫着要躲,身上却动弹不得,那种掩盖在温和平淡之下,强大而充满威慑的感觉,他不是不知道,但是从来没这么感觉强烈过。
少爷他,太可怕了!
等小竹一脸苍白的去叫了人来,别人都以为是遇到了什么强敌,结果小竹却摇头说道:"不是,是少爷,他动手太快了,吓得我……"
赦己大笑着一拍他的肩膀,"你小子还小,没见过世面,阁主以前挑人的时候和我动手过招,那些个招式,哪一次不是吓的我只知道躲!"
小竹惊讶赞叹,想要再问,忘生却站到他们面前,"有敌袭,发现的不是你我,而是阁主,这件事很好笑吗?"
赦己马上笑不出了,千机阁赏罚分明,这一回他们疏忽,必然要去阁老那里领罚,除了他们左右两使,还有一干护卫都要领罚。
闯入者的到来也惊动了阁老们,几人听小竹说了经过,神情各异,最重要的是弄清楚来人的身份,等他们带人到了书房门前,赫千辰正负手站在廊下,望着地上的蒙面人。
"阁主受惊了。"柳风故上前表示关心,脸上却有些不自然,看了看地上的显然是刺客的人一眼。

蒙面人没有死,只是被蛟蚕丝点了血脉,不是点穴,而是血脉,能在短时间内造成昏厥,不论内力如何深厚,是否能在瞬间抵御点穴之力,截断血脉的流通都会使人昏厥,做不到服毒自尽,也不能再使用任何方法让自己对痛感无知无觉。
"这是第几人?"让人无法躲避的眼神,赫千辰突然这么问。
这是这段时日以来,第几个潜入千机阁的人……


倾辰落九霄 卷二 第五十九章 提醒
章节字数:3050 更新时间:10-07-21 00:39
几位阁老俱是一震,柳风故脸上的不自然更为明显,几人垂首不敢回答,沉默等于默认。
"是我离开千机阁时日过久,还是对你们太过放纵,我这阁主已经不在你们眼里了?"走回书房的脚步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甚至问出口的这句话也只是疑问而已。
听来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柳风故等人站立原地,却连否认都做不到,有种呼吸都要停滞的错觉,甚至连赦己与忘生也一样。那是下意识的举动,出自本能的自我保护。
仿佛他这句话问出口,任何人面对他的问题,谁都无法隐瞒,谁也不能不答。
"第三人。"最先有能力开口的是阁老方啸,五阁老之中属他功力最高。
"此前两个是何时潜入,如何处置的?"背对的身影语声淡淡,赫千辰走到书案前,几本卷宗在他手里翻了几页。
"是在阁主归来之前。"他问什么,柳风故就答什么,"被擒之后自尽而亡,没有来得及查问,来人身上没有任何可查知身份的东西。"
"他们的目标是谁?"
"绵歌。"

不管阁老如何想把这件事置之不管,前来行刺的杀手是冲着谁而去的,这一点他们若是推说不知,谁也不会相信。换句话说,要是连这也不知道的话,阁老在千机阁内便没有了存在的意义和作用。

这一点柳风故等人也都知道,对这位阁主心存不满,同时也存在畏惧之心,就是这种矛盾的心理让他们几人刻意隐瞒了这件事,杀手行刺,阁主承诺保护的绵歌若是受了惊吓出了点意外,不知会怎么样。
一方面想让赫千辰难堪,另一方面又不敢做的太过度,赫千辰察觉发现问起,他们却也只能如实回答。

房里只有纸张翻动的声响,知情不报刻意隐瞒,如果硬是要套上一条罪名,几位阁老都有错,房里的人不让他们进去,他们就只能站在门前,心里的想法半点都不敢显露在脸上,赫千辰仿佛不知门外几人躬身垂首,站了很久,还在悠然的翻阅着卷宗。
等一本卷宗翻完,赫千辰终于转过身来,"几位阁老还没回去?"
语声有些意外和惊讶,似乎完全不知他们在此,柳风故听了此问心里一松,哈哈干笑几声,"耽误了阁主的时间,我们这就退下,这刺客……"
"忘生。"赫千辰淡淡吩咐。
不需他多言,忘生把人拖走,几位阁老一一行礼退下,没有多说一句话。
看着几人离开,赫千辰神情不变,赦己以为他要问那个叫绵歌的年轻公子怎么样,不想却听到一句,"叫人把门外打理干净了。"
赫千辰放下手里卷宗,跨过门前那块地方。
小竹摸不着头脑的看了眼赦己,却见他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谁都不懂得阁主在想什么。

几位阁老们对赫千辰并不是一心一意,他们忠心于上一任阁主魏析楼,也留恋曾经的权利,叱咤风云的日子一旦过去,谁都会对眼前的状况心有不甘,时不时找些不大不小的麻烦,赫千辰却只是施以惩戒,对这一点赦己和忘生都表示疑惑,紫焰以前也表示无法理解。

他们却不知道赫千辰有他的考量。就和他处事的风格一样,非到必要之时,他不会因为小小的麻烦,为一时之愤而去做些什么,他所做作为,必有他的目的,也必定经过一番权衡,若将几名阁老除去,所失比所得来的更多。

也许对他而言除去几人并不是什么难事,但五名阁老在千机阁内却自有他们的用处,只要不是太过分,他容许他们一定程度内的挑衅,并且他也会明白的表示他的态度,给予他们一定的警告,比如这次。
一旦超过那个度,几位阁老自己也知道后果会是什么。
柳风故他们尽管对他不够忠心,对千机阁却是全心全意的,他们不会背叛千机阁,这一点正是赫千辰看重的地方。
没有担心绵歌的安危,他确信几名长老还不敢放肆到那般地步,此刻他想找的是紫焰。

想起赫九霄对他和紫焰做的评价,想到那个名字,赫千辰心里忽然涌起一股热度,那个说话的人如今不知如何了,千机阁里全是为了"红颜"之毒而来的人,赫谷那里不知又会怎样,轻按在胸前,那份热度随着心跳升腾而起。
放下手,他看了看天,初夏的天气碧空万里,天上没有一丝云彩,他举目四望,这里是千机阁,不再是璇玑坊,更不是赫谷。
心里正在被什么牵动,赫千辰的脚步却没有停下,周围见着他的都一一行礼,口中喊着见过阁主,他一人走过,青衣的身影在众人视线中忽然消失。
等他再出现,已经在百丈开外的一丛树林之后,手里的蛟蚕丝圈在某人的脖颈上,颈后交叉的金线只需一个使力便能让人身首分离。
"刺客?!"赦己如今不敢懈怠,自他出了紫焰的居处就一直作为暗哨在暗处跟随,这次又是被阁主先发现敌踪,他差点就想一头撞死。
让他意外的是,赫千辰示意他退下,而且突然出现的人也没有蒙脸,虽然黑衣,却散着发,不像寻常的刺客杀手。
来人是穆晟。对此赫千辰也没有想到,他还没有开口,散发黑衣的穆晟已经四下环顾了一番,"在这里也能被你抓到?看来我引以为傲的功夫还不够好,尚需练习。"

一本正经摇头晃脑的说话,他似乎完全不在意脖子上的蛟蚕丝,开口的瞬间突然出手,凌厉的一掌顺着蛟蚕丝往身后劈去,这一掌本来就是为了引开赫千辰的注意,要招架他这一掌赫千辰就必须放开绞住他的蛟蚕丝。
千钧一发之际,赫千辰不躲不接,收紧手里的金线使了个巧劲,这一使力在电光火石之间,两人位置互换,几乎在穆晟出掌的同时,就被迫转身迎上自己发力的那一掌。

苦着脸化解去自己的掌力,穆晟的脸色好像被人欺负又无处哭诉,唉声叹气了一番,不敢再和自己脖子上的蛟蚕丝过不去,伸手想摸一摸脖子上的金丝,又不大敢,终于吐了口气自语道:"我果然是在自找麻烦。"
"你找的麻烦已经够多了。"赫千辰手里的蛟蚕丝没有收紧,不松不紧的圈在他的颈上,却让人无法忽略其中的危险。

穆晟从那丝金线上觉出一股寒意,猛然间觉得只要一个回答的不好,他这条小命就要没了,打了个寒颤,他不敢随便乱动,嘴里却没停下,"'红颜'的毒不是我下的,我知道你们一定怀疑我,你这个千机阁阁主也一定知道我去了湳州,特别前来解释一下,要真是我下的毒,我一定下最毒的那一种,马上就死,死的惨不忍睹,而不是这种慢性却折磨得死人的毒药。"

生怕身后的赫千辰改变主意随时要他死,他不敢妄动,不断加快语速,"之前我就警告过你们,不要轻敌,不要掉以轻心,现在可好,你们兄弟两人腻腻歪歪被人误会不说,还不解释……"
"重点。"赫千辰不是个耐心很差的人,此刻却将圈住穆晟颈项的蛟蚕丝紧了一紧。

穆晟这个人始终是个谜,他知道很多却不肯多言,处处有嫌疑又显得与一切毫无关系,甚至还会提醒他们要注意什么,如今他突然出现,赫千辰相信他绝不是为了评论他们兄弟关系来的。

穆晟语声一滞,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的说道:"我只是想提醒你们,不要以为'红颜'好解,也不要以为这件事能轻易查的清楚,我可说过了,这只是个开始,在眼前看不见的地方,有些事就连你檀伊公子也不知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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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奔爬过,狐狸在测试吃肉的尺度,在此之前会有肉末给大家尝鲜~~~望天,貌似现在要吃肉又不能太过,好难掌握的说。。。叹息,偶再接再厉,在此之前,先酝酿着,嗯嗯~~~

倾辰落九霄 卷二 第六十章 思念
章节字数:3435 更新时间:10-07-21 20:57

越说越见轻快,除了第一次碰面他紧张他们的生死安危,眼下发生的事穆晟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赫千辰心里一动,穆晟话里有话,凭感觉,他相信他说的不假。拜异能所赐,就算不使用能力,赫千辰的感觉也比常人更灵敏。
"你究竟想说什么?"温和甚至显得有些礼貌的问,赫千辰开始缓缓收回蛟蚕丝。

穆晟看不到他的表情,蛟蚕丝如一条随时准备噬人的毒蛇,在脖间一点点的划过,他半点都不敢忽视这句听来很有礼的问话,赫千辰看似温和,仿若温文儒雅的谦谦君子,在他手里却很难讨到便宜。
也许讨到死更快一些。

他和赫九霄是兄弟,光这一点穆晟就很难相信赫千辰会如他人所说是如何完美的一个人。知道他不好对付,可相比那一见面就可能杀了他的赫九霄,他也只能在这里碰碰运气。

"哎哎,不要急,我来这里当然就是为了告诉你些事情的。"穆晟转过身,看到赫千辰离他还有些距离,无奈的撇了撇嘴,暗自表示不满,他身上又没有什么脏东西,"我要你转告赫九霄,叫他不要再继续为中毒的人解毒了,那个'红颜'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东西,往后中毒的人只会更多。"
话说完,他纵身跃开,怕赫千辰追问,他不能不答,也担心赫千辰依然疑心他,不让他离开,穆晟这一跃快如闪电,几乎有几分逃命的味道。
赫千辰没有追赶,也没有要人拦截,心里还在思量穆晟说的话。往后中毒的人只会更多……

若真是如此,求医于赫九霄的人自然也会多,要赫九霄听从穆晟的话,不医病?那是不可能的,赫九霄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告诉他该怎么做,在这一点上,他们两兄弟惊人的相似。
此刻,赫九霄也许已经坐在高处,看着脚下他人苦苦哀求,那双冰寒妖异的眼眸里什么都不会印照,用森冷的话开出条件,令人挣扎在生死之间。赫千辰不由这么猜想。

不过这一回他却料错了,此时的赫九霄并不在听人哀求,也没有开出什么条件,而是背对着几个人,充斥冰寒冷意的眼望着墙边的一副画,那副画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墙上的装饰,被人称作巫医谷的赫谷里面,常年都是冷冰冰的不像有人居住,但厅堂里的布置还是要有的,有画有酒,自然也有桌有椅。

酒在赫九霄的手中,墙上的画是一幅山水,在他身后桌椅空置,无人落座,不是没有人想坐,而是无人敢坐,尽管那几人在武林声名显赫,此时此地,他们却没有一个人敢轻易开口,只要赫九霄不开口,他们就不敢打断此刻被冻结了的安静。
"丐帮也有人中毒?"一口酒饮下,酒盏被摆在手边,赫九霄终于转过身来,散发着妖异冷光又凝结着冰寒的眼眸落在几人身上。

虽然不是第一次面对赫九霄,这瞬间郭萧然还是觉得一阵毛骨悚然,不得不绷紧所有的神经来应对这双眼,血魔医的眼神没有人能够形容,在他的目光注视下也很少有人能够抵挡,不论他问的是什么,他只能回答,尽管之前他已经说过一次,但赫九霄问了,他却只能再说一次。
"是,中毒的乃是我帮长老,根据中毒之相来判断,他所中的毒也是'红颜'。"郭萧然说的很简洁,他知道赫九霄不是个有耐心的人,问了什么,他最好就答什么。
锦衣从他眼前划过一道暗金色的光影,赫九霄靠近过来,他僵直着不敢退后,任凭那双眼眸如同打量什么死物一样在他脸上巡视了几回,"你没有中毒。"

赫九霄收回目光,郭萧然才敢开口,"幸好我没有中毒,否则帮里便要乱套了,冯长老是帮内地位最高的长老,他一出事,帮主亲自出马去调查何人下毒,命我来请血魔医救治冯长老。"

郭萧然在丐帮位居长老之职,他口中的冯长老冯尧却是地位最高声誉最隆的,在帮内仅次于帮主,是唯一的九袋长老,丐帮的弟子遍布天下,他们的消息最为灵通,南海无极宫李笑天的事他们当然知道,关于"红颜"之毒,他们自然也清楚的很。

"要救人,让丁峰自己来。"丐帮是武林第一大帮,在赫九霄口中,帮主丁峰仿佛什么也不是,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名字,扔下这句话,他负手转身,竟不顾这几个丐帮长老,径自往后堂离去。
郭萧然没想到赫九霄居然这么干脆的拒绝,一握拳,对还没退下的冰御问道:"血魔医是不想与我丐帮合作了?"
他显然有怒,其他几个长老也是一样,"血魔医也太不将我们丐帮放在眼里,我们给你们提供各种消息已经不是一日,关键之时他岂能如此不讲道义……"

"谷主没有说他不医,你们帮主若是真的心急救人为何不自己来?要查下毒的人自可要你们去,他是不敢呢还是不想?"冰御对着他们一阵冷嘲热讽,"来巫医谷讲道义,还真是没有听说过,几位长老若是不服,方才怎么不对着谷主说,对我讲这些没用。"
"各位,请——"冰御一扬手。

这就是送客,连一个巫医谷的下人都如此嚣张,郭萧然和其他几位长老脸色赤红,心里虽然有怒却又不敢发作。要是帮主亲自来,谁敢保证下一次会被要走什么?上回求医已经令他们受制于人,如今任何消息都要传到血魔医这里,说合作是好听,事事就是他们被血魔医牵制,帮主的千金至今要靠血魔医配制的药丸才能自如活动,他们心里不服,却实在不敢得罪他。
几人去了,冰御看着几人的背影轻蔑的冷笑一声,接过下面的人送来的鸽子,恭恭敬敬的到了内堂,将鸽子腿上所绑的纸卷拿了下来,递过去,"谷主,檀伊公子的回信。"

飞鸽传书,这不是第一回了,难得谷里如今多了几只鸽子,也算是多了些生气,冰御垂首,赫九霄拿起纸卷展开,看到纸上挺拔峻峭又流转如风的字体,仿佛看到写了这几个字的人。
无恙安好,勿念。

上回他写信问了近日的情况,这是赫千辰的回复。千机阁不比其他地方,即便发生什么也很少走漏消息,要想知道,还是直接询问来的更快,只不过考虑到赫千辰的性子,他却无法确定这安好能好到何种程度。

灵徵马已被火药炸死,穆晟来历成迷,留下的话难测其意,"红颜"之毒的祸害日益扩散,如今连丐帮也受了牵连,下毒之事绝不是简单的寻仇,更没有哪个人敢同时得罪那么多人。
要解开这个谜团,求救于千机阁的人定然不少。

端详着那几个字,赫九霄已能猜想落笔之时赫千辰的模样,不论是否发生什么,那幅青袖下握笔的手绝不会有丝毫停顿迟疑,眸色定然还是温和平静的,嘴边也许有几分笑意,也许没有,无论是一番如何的景象,旁人只能从他身上看到从容不迫的深远。
冰御看到他拿着纸卷出了神,站在一边不敢打扰,空气里的冷凝似乎淡了,多了些什么,他不好形容,多出来的那些或者可称之为思念或者牵挂?
永远冷的像冰,妖异如魔的男人身上,出现了思念这种情绪,这本来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冰御却一点不觉得意外,因为这枚纸卷上的字是檀伊公子写的。

谷主太不像个真人,只有在檀伊公子面前的时候才会有所改变,对于这种变化他倒是十分乐见,冰御站在一边胡思乱想,不远处的身影依旧站立不动,望着那张纸卷上的字不知在想什么,传书之上只有寥寥几字,赫九霄却已经看了许久。
千机阁里的人自然不知赫谷内发生了何事,也不知某人心底正自牵挂,因为穆晟突然到来,赫千辰那一日没有见紫焰,这一天她却自己来了。

他的书房正对的那座小楼是紫焰的居处,平日她处理事务也在这里,赫千辰经常会望着这座小楼,只不过他看着小楼之时的眼神和他的心思一样,难以辨认,除了赫九霄,确实无人知道他的心思。
"身子可好些了?"柔和的问话声在安静房里响起,面对眼前的紫焰,他开始猜测她的来意。
"阁主。"紫焰上前行礼,她的动作还是很轻盈,却再没有以往如烟的迤逦。
"坐吧。"赫千辰抬手,近到她身前,在她有所期盼的时候,那双手最终只是虚托一下,让她起身。
紫焰坐下了,失了武功,此刻的她看来少了英姿,多了柔情,却不去看赫千辰,垂首独坐,一声叹息,"千辰,你以前可有喜欢过我?"
她不称呼他为阁主,而叫了他的名字,赫千辰一怔,他没有想过紫焰会问出这句话,好像只是为了问这一句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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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出来了米?下一章会是啥?8用狐狸说了吧~~~~~嘿嘿嘿,思念情切,于是。。。。
这算预告咩?还是剧透?不管啦~~~狐狸按爪爬走

倾辰落九霄 卷二 第六十一章 探访
章节字数:3321 更新时间:10-07-23 02:03
"有过。"简单的回答,紫焰也没料到他真的会答,猛然抬头看他,却发现他望来的眼神很淡,除此之外没有更多的其他。
轻笑自嘲,她又问道:"假若这次我真的成了连起身都不能的废人,你会如何?"
"你属千机阁,此次出事也是为千机阁,我自然会为你安排好一切,此后……"
"行了,我明白了。"紫焰又是一笑,这笑里带了些哀愁,"你对我好,只因为千机阁,而不是因为你想对我好,是不是?"
"以前,我确实很想对你好。"赫千辰慢慢的说着,紫焰意外的看着他,他却忽然想起赫九霄的话。
你只是假装在乎她,你对她的喜欢不比对别人多,你只对我有感觉,就算我是你的哥哥……

分明他才是能看透人心的人,偏偏到了赫九霄面前,他成了被看透的那一个,赫九霄,赫九霄……心底喃喃的自语着这个名字,赫千辰的目光落到窗台上,一株接了花苞的碧草轻轻摇曳。
阁主从不会这样出神,眼前的男人不知在想什么,眼神之中似乎多了某种情意,紫焰不禁追问,"你说以前,那么后来呢?"。

赫千辰醒觉过来,"紫焰你知道,你确实是个动人的女子,我怎会不喜欢。"美丽有时未必动人,能打动人心的,却多半都是美丽的。他说着这番话之时的神情就如看着一件美丽动人的事物,欣赏,却缺乏一些想将其占有的激情。

紫焰微微的笑,她虽然喜欢这句话,却不是不知道,赫千辰将其说出来,完全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因为她问了,他才说。而她也是因为经历了这段日子以来的事,才会这么明白的问,躺在床上的这段时日,她已经想了很多很多。
"你很美,也很有能力,就算你失去了武功也不是一无所有,我只想让你明白这一点。"赫千辰温和淡然的眼神还是望着她,他没有说假话,曾经,他确实一度很喜欢紫焰。
那是少年之时,在当时有谁会比紫焰更适合成为思念牵挂的人?答案是没有。

她美丽,聪慧,与他一起长大,在感情之外的事上很知道进退,绝不提出无理的要求,一起出任务的时候她不比任何一个男人逊色,甚至更为细心,考虑的更周全,与他行动的方式完全合拍。
所以,他确实是喜欢她的。

赫九霄说,他对她的喜欢不比对别人多,其实他错了,不是不比别人多,而是只多那么一点,他在乎她,因为她是一名很好的帮手,就算真有过特殊的感觉,也只是一闪而逝,他从不考虑感情,他嫌恶他人的接近,其中也包括紫焰,这一点在他过去尝试想要接近她的时候已经察觉。
"你说的都是过去,如今,你只有那个血魔医……不同……"紫焰咬着唇,住了口。
"你看出什么?"赫千辰想知道,在他人眼里,他与赫九霄是如何的。

紫焰看着自己再也不能动武的手,苦笑一声,"你难道自己不知?你们两人站在一起相望的时候,看着对方的眼神都与对着别人不同,而他站到你身边的时候,你一点都不介意,难道这还不足以说明?你虽然不表露,你的心里却已全是他。"
她笑的苦涩,"阁主,紫焰已经认了,我比不过血魔医,但我不是输给了他,而是输给你,是你选择了血魔医,尽管他是个男人。"

赫千辰为这句话深深望了她一眼,此刻的紫焰莫名的令他想起倩蓉,他忽然不想掩饰,望着窗台那株牵心草,面露无奈,却又带着笑意,"他是个男人,但我确实对他动心。"
听他承认,紫焰虽然早就知道,还是涌上难明的滋味,忍不住问道:"动心了之后呢?你爱他?"

爱?心里忽然被什么拨动,赫千辰从未想过这种感觉是否真能归于情爱,他从未爱过他人。他对赫九霄的牵挂是兄弟亲人之间,还是因为情意所生?若是后者,他也许真的……

他没做什么表示,敛目不语,似在沉思,紫焰却知道,此刻他眼底的神情不是为旁人,而是为血魔医赫九霄,那是她永远都感受不到的情,她只能从这双淡然的眼睛里感受到些许关切,那已经是极限。

"我这次来,是为了南无的事。"不再坐着,她站起身,仿佛前面的谈话从不存在。此时此刻,她又是那个无所畏惧的紫焰,她名为紫焰,而非紫烟,这一点她从未忘记,焰是注定要燃烧的,为她已经选择的路,为了千机阁,为了眼前的男人。
赫千辰眼里的赞赏又多了一点,不再多说,开口问道:"南无如何了?"

"是奈落。"紫焰说起正事的时候完全不像个女子,她从感情的伤怀之中脱离的也比一般的女子快,"近日潜入千机阁的人全是奈落而来,阁主擒下的那人还活着,他也是奈落的人。一山不容二虎,阁主,也许奈落的人知道了千机阁与南无的关系,想借这次绵歌的事对南无动手。"
"你不必多想,先养好身子再说。"赫千辰还是淡淡的说,甚至带着一丝笑意,突然间周围的人都冲着千机阁,冲着南无而来,这么多的敌意,他仿佛都没有放在心上。
紫焰一叹,"可惜往后无法再为阁主做其他的,只能留在阁内处理这些。"指了指案上的东西,她的神情略略黯下,她本来应该去南无的分舵。
"这些也没什么不好,这本来就是很重要的事,交予他人我也未必放心。"赫千辰很少夸赞别人,但他说的是事实,所以神情格外认真。
紫焰知道,只为这一刻他眼底的赞赏,她此生都会留在千机阁为他效力,即便他心里另有他人,纵使她这辈子都不能见到他为她展露柔情,她也甘之如饴。

她的阁主就是有这样的魔力,无论外表看来如何,只要与他接触日久,恐怕很少有人不被他吸引,被这种暖意之下的疏离,淡然下的凌厉所迷惑,等发现之时,早已为他心醉神迷。
紫焰的神情复杂,放下心里其他的想法,又说了些关于奈落的事便回去了,她想要证明自己即使失了武功也并非无用,赫千辰便如他她所愿,这本身也是他的打算。
看着她离开,赫千辰再度埋首书案,紫焰没有令他失望。一切也如他所预料。
他的眼里略有笑意和满意,不期然的,想起的却还是那个名字。一别多日,书信来往,不知他那边怎样了……
又几日过去,千机阁里收到了一份消息。

是关于丐帮长老冯尧中毒一事,尽管丐帮的人不想给人知道这件事,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消息最终还是落在赫千辰手中,指尖在纸上的云纹处敲击了几下,赫千辰正自沉吟,眼角余光看到窗前一道人影闪动。
"销香客又想到我这里寻香?说了几次了,你……"目光一定,他望着从窗口跃下的人,颇为意外,是惊讶,也有些欣喜,"你怎么来了?"

来人赫然正是赫九霄,紫金锦绣的衣袂,薄唇微抿,满布妖邪之气的眼向赫千辰看过来,窗外阳光正好,他一落到房里却带来一股浓郁阴沉的冷意,这股冷意之中又掺着些许别的东西,令此时的他看来分外不同,俊美又沉郁冷漠,森然的让人畏惧,眼底的神色却又将这一切都柔和了,从他身上药草的沉香和血煞的气息混合着飘散过来,片刻间空气里便多了些难以言喻的味道。
赫千辰想问他为何而来,几步走来的男人却倏然将他抱住,仿佛知道他要问什么,而这就是回答。
"千机阁里这么多人,这便是你说的安好无恙?"赫九霄责问,抱住赫千辰的手抚在他的挺直的背上,两人的身体瞬间贴合。
赫千辰从意外之中回过神来,伸手也环抱住他,"你看见了,我确实安好无恙,他人如何不在我所指范围之内,那些人不过是为'红颜'之毒而来。"

两人再度见面,这样关切的拥抱和询问,一切都自然而然,赫千辰唇边笑意浅淡,确实是喜悦。赫九霄见了,便毫不客气的吻下,"我很想你。"直白的叙述心里的想法,他的唇凑在赫千辰的唇边,说着这几个字,气息交融,一片火热。

"我瞧出来了。"赫千辰轻笑,他坦诚对赫九霄有情,两人却没探究过这种情意能深刻到何种地步,如今一段时间不见,赫九霄突然来访,只为了确定他是否安好,为了告诉他,他想他。

倘若说没有些许感动,那便是假的。心念流转,他靠近唇上的热度,如同瞬间将他整个人点燃,心跳很快,急促的鼻息来自他们两方,这一吻轻而易举的将他先前脑中正在思考的事驱逐的一干二净。
"我也想你。"似是叹息,也似呢喃。
他的吻和他的回答都令赫九霄很满意,仔细打量了赫千辰,他忽然问道:"销香客?"


倾辰落九霄 卷二 第六十二章 怜惜
章节字数:2776 更新时间:10-07-23 22:45
"销香客花南隐你该知道,他与我相识。"赫千辰如此解释,之前他以为翻窗进来的又是花南隐,没想到却是赫九霄。
"他经常来?"赫九霄冷凝的眸色落到窗边,看到那盆牵心草,又转头去看赫千辰。
随着他的目光望去,赫千辰也看到了那盆牵心草,"小竹照看的好,花还开着,等落花之前便将它碾了做粉去。"
"我以为只有每日将它收在持叶珍珑内才能保持这么久。"赫九霄用探究的目光看着他,眼底似是笑意。

持叶珍珑是一宝,即便是离了泥土的植物放进去,也能保持一月不败,新鲜的如同刚采摘一般,牵心草花开许久还未败落,若非有持叶珍珑,无论如何照看,也不会是现在这样鲜活的模样。
赫千辰不语,转身走开,从暗格里取了个东西出来,"事事都看的那么仔细,我真要怀疑那种异能不是在我身上,而是在你身上。"

那是一个看来毫不起眼的木匣,一打开里面却内藏乾坤,不知是什么长在匣子里面,似金非金似木非木,那一层东西似乎是活的,不会动,但就是给人一种活着的感觉,除了这些,中间有一道空隙,看来是安放东西用的,这便是持叶珍珑。

赫千辰确实是叫人每日将牵心草收在持叶珍珑里,若非如此牵心草早就枯萎了,一旦枯萎便是碾碎晒干做了粉也没用处,如今却能保持一段时日,他不直言,等赫九霄说破,却也不掩饰,便承认了。

对着赫九霄眼底的笑意,他把那持叶珍珑放到赫九霄的手里,"这东西放在我这里也没有大用,一月之期已到,这株草再放进去也是无用,你留着这持叶珍珑还可放些奇珍异草。"
"你要将它送我?"赫九霄连着他的手一起握住,赫千辰承认对他动心的时候便很坦然,如今也毫不扭捏。
"若是不要就放下,但这是我送的,你会不要?"淡淡的笑,几分隐约的揶揄,赫千辰看着他将持叶珍珑收好。

"是你送的我岂会不要。"赫九霄收好了东西,自然不会说谢。持叶玲珑这件宝物在他人眼里也许无比珍贵,他收下却不是因为其珍贵。眼里笑意逐渐加深,尽管如此,他却没忘记先前想问的事,"销香客花南隐经常这么来见你?"

"他一贯从书房的窗口进来,所以我才没想到是你。"赫千辰想要问他是怎么知道他在此间,想了想,又觉得有些多余,以他血魔医的身手要探知他在哪里一点都不困难,在各处暗哨和看守下进入千机阁里对赫九霄而言自然也没有什么难度。
"最好不要让我在此看到他。"赫九霄皱眉。
"为什么?"赫千辰随口问道,随即了然。
不出他所料,赫九霄看着他说道:"我怕会忍不住对他动手。"冰冷的眸色里却能产生灼人的温度,如此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那是嫉妒。
"忍不住也要忍住。"赫千辰几乎要失笑,赫九霄的独占欲偶尔会令他很愉快。
"我知道。"赫九霄对自己的妒意半点都不掩饰,"他只是你的友人,如此我可以当他不存在,若是他有其他心思……"
"你莫要以为世上的人都像你,什么都不在乎。"赫千辰摇头,是赞赏也是取笑,"我和他都是男人,而他素来喜欢的是女子,不若你,男女不忌。"

说到最后两句,他的话音顿了顿,仿佛毫不在意,眼里露出的却是别样的神色,赫九霄这一次是真的笑了,嘴角勾起,低笑着过去在他耳边说道:"没有其他男女,谷内已经清理了一次,那些人都已不在了。"

"不必你来说。"赫千辰走到书案旁,不知从哪里取出一张纸笺,上头写的是某日某时,巫医谷内被逐出多少人,"我早已知道。"指尖慢慢点着那张纸笺,他转头去看他,眼底目光闪动,幽黑的眸色无比深邃。
"原来你也介意。"赫九霄微微挑眉,目光灼灼,心里似乎有什么越来越轻暖,被眼前的人一点点侵蚀。

"你可称之为关心。"赫千辰纠正,在赫九霄想要将他拉到怀里之时他却已经转身走开了几步,等回过头来,眼里还留着笑,脸上却多了几分正色,"你可知道穆晟来见过我?"
赫九霄听他所说面色一冷,"穆晟?他来做什么?"

"依我看来他知道下毒之人是谁,也知道是何人在针对你我,这次下毒之事确实如我们先前的猜测,理应存着其他目的,他甚至提醒我,还有许多事是我未曾留意到的。"赫千辰沉吟着,将近些时日发生的事又想了一遍。
"绵歌。"赫九霄只说了两个字,犀利的眼眸异色闪动,"他还在你的千机阁。"
"还在。紫焰也在。"慢慢走了几步,赫千辰有意提起了紫焰,赫九霄没有气愤大怒,紧蹙的眉宇之下闪过数道寒芒,"你准备留下她。"
"不错,我没有让她离开,我为何这么做你应该清楚,你若是反对,我还是会留下她,不过,"他望着赫九霄,坦言道:"你若是无异议,我会高兴的多。"

"我不想与你再为紫焰争执。"叹了口气,赫千辰说出心里的想法,这一次没有掩饰眼底的情意,他的手抚到赫九霄的脸侧,"你来看我,我很高兴,我们兄弟之间本来就聚少离多,若为他人再去争执,太不值得。"

难得他如此坦然承认心底的想法,赫九霄对他话中之意自然一点都不反对,对此他求之不得,"只要她不再纠缠于你,不再对你有所表示,你也不将她视作特别,她的死活、离开与否都与我无关。"

"我和她原本就没有什么。"赫千辰不再多做解释,赫九霄却按住抚到脸侧的手,不让他放下了,掌心覆在他的手上,一手已经环绕在他腰间,被如此按住的人无可奈何的轻笑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你说想我,只是如此?"赫九霄语带不满,赫千辰说想念他,对他所表达的想念却总令他觉得不够,眼前之人似乎容易接近,带着些轻柔和暖的气息,真想走近他的人便会知道,他有多少戒心,与人隔着多少距离。

"觉得不够?"那双如同看着荷塘风月的眼眸里,那层清浅的淡色退下,赫千辰轻问,就着此刻抚在他脸上的姿势一点点靠近过去,微热的气息拂过,"这样,是否就够了?"

两人近在咫尺,话才落音,他骤然吻下,赫九霄搁在他腰间的手也猛然收紧,赫千辰一点点撤下心防,被掩在那层温和浅淡之下的气魄逐渐显露,这一次的吻是他开始,这一吻间全是从赫九霄那里学来的掠夺。

他确实想念他,便也不介意用更多的热切来回应,贴合的唇逐渐放开又猛然密合,他从他唇上碰触而过,又重重吮咬,两人的舌勾缠舔舐,微微的水泽声随着每一次碰触又覆上,一再的撩动人心。赫九霄对他所做的,他学的很快,此刻全数回报,或许旁观者清,紫焰近日所说的话令他忽然很想对他好,对他的这个哥哥。
一直以来,赫九霄身上的冰冷始终令他想要怜惜。

这个不知为何想要,只懂得取得所要之物的男人,有时霸道的令他生怒,有时见到这张满是冰冷无情的脸,他又会为他心疼,听见他人对他的敬与畏,他心情复杂,见到他来探望,他确实欢喜。
他的心思果真在被他牵动。


倾辰落九霄 卷二 第六十三章 打扰
章节字数:3025 更新时间:10-07-24 00:50
"够不够?"分开的唇带出一些晶亮的水色,赫千辰舔去他唇边的痕迹,低声问道。

赫九霄没料到他会证明的如此彻底,两人的唇只分开了些许距离,就在他的唇边,他的气息微热,"若再多一些,我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了。"他暗示性的又贴近他,让他知道他对这一吻有多大的反应。

感觉到他碰到的是什么,赫千辰惊讶的挑眉,脸上忽然升起一丝热度,不自在的转开头去,他从不知道他会对赫九霄有这么大的影响,只是一个吻而已。而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是,他此刻心跳很快,分明早已见过无数种更淫靡荒唐的场景,他却为这一个吻,为赫九霄的暗示而心神不定起来。
为他的反应而勾起了唇,赫九霄身上的冰冷此时全数融化,"你总是令我意外,以为能令你慌乱之时你总是那般冷静,如今却又不好意思了?"

"我没有你那般经验丰富。"赫千辰似笑非笑的挑眉,几分揶揄,掩饰不住便索性承认,很多时候他是冷静克制,一旦放开,却又散发出一种令人迷惑的气息来,比如此时,浅笑浮上眼底,那股轻暖之间自有种悠然恣意的洒脱。

为他种种风姿而迷惑,赫九霄从一开始的好奇赞赏,有所了解之后觉得不舍,到如今,掩盖在那温和又疏离的外表之下的赫千辰,再度展现出叫他无比动心的面貌来,他再不熟悉情爱,也知此刻自己的心底是何种感觉了,"你曾问我,是否分得清对你是何种情意,要不要我再说一次予你知道?"
"你的答案是什么,我早就知道。"原先抚在他脸上的手此刻已经滑到下颚,赫千辰在他颈边轻抚几下,悠然转身,只要他看清自己,又怎会看不出赫九霄的心。
轻咳几声,他若无其事的走到桌旁,"趁你还能控制,快些过来,我还有正事要与你说。"平复着喘息心跳,他轻笑着朝赫九霄勾了勾手,姿态随意而优雅。
他倚靠在桌前拿着几页纸笺,只是如此,动作也绝无其他,旁人看来却偏生出一股被其诱-惑的错觉,赫九霄难以抗拒的上前,叹息一声,"千辰,你真是惑人而不自知。"
赫千辰疑惑的挑眉,不知哪里做错,他从未有过这种意图,"你来看看这些。"
赫九霄被他拉到书案前,翻看起一页页的书笺,说起正事的时候赫千辰始终条理清晰,将近来所发生的事一一举出。

两人讨论其中的联系与可能存在的关联,毫无疑问,灵徵马是最早出现的线索,被赫九霄关注之后等待他们的却是火药和陷阱。而后,绵歌的出现又牵扯出奈落和他至今还未说出的仇人,他所知的秘密是什么,无从得知,而奈落三番几次想将他除去,甚至寻到千机阁来,可见其决心。

再有,就是"红颜"。当年罗胜堂堂主所中的毒定然也是"红颜",当年便有了此毒,却不知为何到了今日才来将其散播,这一点费人猜疑,如今从南海无极宫到北海有极殿,接着是丐帮,专挑有名望的大门派下手,可见下毒之人根本不惧人知道,甚至是想要人知道。

其实从拾全庄之事开始,赫千辰便隐约觉得有一双无形的手,将各处的事情牵到一起,在无人察觉的时候,已经搅起了些许波澜,如今还看不出其他端倪,他却担心这些波澜散开了去,终会造成一场浩瀚难解的风浪。
"江湖又将起风雨。"得出一些结论,赫千辰发现房里变得有些昏暗才醒觉日头偏西,暮色已然降临,他这句话出口,房里已经镀上一层阴影。
"江湖何时没有风雨。"赫九霄接话,忽然转头望门口望去。
门前站着一个年轻人,脸上写满了惊讶和意外的表情,那是绵歌。

绵歌没有料到会在此时此地看见赫九霄,房里被暮色晕上昏黄的浅金,半明半暗之间,能看到两人并肩站在一起,不知先前在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两人靠的很近,从窗口洒下的夕阳落在他们身上,印于地上的暗影如同一人。
他们一起看着他,一个眸色冰寒噬人,一个平静而有些疑惑,看不出不快,却也没有可成为愉快之处,仿佛他的突然到来成了一种打搅,令人有所不耐。
"绵歌,有事?"

绵歌欲言又止,赫千辰问出口才想起,先前是他命人叫绵歌过来,原本说好就是等他救治紫焰归来,将事情都说清楚,他却将这件事忘了,一摆手,阻止绵歌解释,他点头说道:"是我忘了,你进来吧。"
赫九霄的存在感无人能够忽略,绵歌一步走进去,顿时一阵悚然心惊,如同踏入了什么不该踏入的境地,他只能踏进门里,再不能多走一步。
"等我片刻,我问完了话再与你说。"赫千辰转头看赫九霄。
"你问话最好快些。"赫九霄打量了绵歌一眼,沉沉冰冷的气息随着他的脚步一点点远去,他索性往书房的隔间走。

另一间房属于内室,是赫千辰平日午后偶尔小憩之处,那里摆着一张软榻,有书有琴,有酒有茶,还摆着棋盘和一些讲述奇闻异事的杂书,放在随手可拿的地方,这是赫九霄第一次发现,他的弟弟除了武学之外,还对其他的有兴趣。

也许他的武功修为并非因为兴趣,而是因为不得不学,而一旦学了,以赫千辰的性子,必是要学到极致,练到他自己满意的程度。翻了几页书,赫九霄坐到软榻上,房里除了必要的摆设,其他一概没有,简单至极,窗外斜阳渐落,空白一片的墙上洒落满室暖意,空气里的味道融合了阳光的轻暖,还有赫千辰在这里躺过所留下的气息。

因为极度好洁,赫千辰留下的味道很淡,全是沐浴后的皂香,干净而纯粹,就如他的人一样,淡淡的和暖,但无论身在何处,又总有种置身事外的从容,他站在局外,能看清一切,却不让他人靠近,不给任何人接近他的机会。

他看来温和淡然,谦和有礼,实则却是个极为挑剔又有些无情的人,从房里的摆设就能看得出来,只放置他需要的东西,其他一概不容存在,不论再好的东西,再华贵精致,他不需要,在他眼里便没有存在的价值。

不知不觉的扬起嘴角,对此赫九霄不觉得有什么不好,随手伸到枕下,不出所料,摸到的还是匕首,锋利的刀刃,甚至没有刀鞘,仿佛随时都准备从枕下抽出,给人致命的一击。

过去的所有经历造就了今日的赫千辰,如此矛盾也如此的将人吸引而不自知,而他只看眼前的路,并不在乎他人对他是何种想法,钦慕仰慕敬慕,与他而言没有差别,他只在计算衡量之后,作出他自己的决定。
这样的赫千辰,是绝不容许事情超出掌控的,假若发现有什么不如他以为的那么美好,那件事物便也会如这间房里的摆设一般,随时都可能被他丢弃。
不知想到什么而眸色深沉,赫九霄脸上的笑意逐渐退下。

书房的外间,绵歌看着赫九霄进入的那间房,惊讶的看着赫千辰,却发现他并没有阻止,仿佛一点都不意外赫九霄会这么做。擅入他人的房间本属失礼,若非极为亲近,也不会招呼都不用打就随意走进去。
"公子果真与血魔医……"绵歌本来是要来说自己的事,此时一开口,却问出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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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忙爬上~~~回留言忘记更文了,迟到咯,汗~~~~~这章贴了偶才发现,貌似狐狸真的成了在吊大家胃口了,其实有肉部分就在眼前,但是绵歌来了,HOHOHO~~~8要扔鸡蛋,偶要票票和枝枝~~~星星眼望~~~~枝枝和票票多多,偶就甜蜜多多~~~涅哈哈哈哈,人家真是纯良的狐狸呐。。。。~(@^_^@)~

倾辰落九霄 卷二 第六十四章 留宿
章节字数:3202 更新时间:10-07-26 00:20

赫千辰意外的看着他,两人对视,绵歌始终没等来他的否认,却见青色的背影从容而过,到了那间房的门前,往里面看了一眼,那一眼的神色很特别,似是愉快又似很放松,以前从未见过。

然后他转过身,到了书案后的椅上坐下,一边整理了案上的册本,一边微笑道:"我记得今日是来说你的事,我与他如何,我想外间传言已经够多了,想要相信便是真的,若是不信,何必再来找我求证?"
"绵歌,你来千机阁,究竟是为了什么?"赫千辰靠在椅上,没有给绵歌一个准确的回答,自己的事他从来都不与人多说。

桌案后的人微笑浅淡,问的话让绵歌咽下了所有还没问出口的疑惑,他不明白有那样的传闻,为何眼前这位檀伊公子还能如此不放在心上,一墙之隔便是血魔医,虽然看不见,他还是有种时刻被人盯视,要连他的魂魄一起冻结的错觉。
"我原本是想请公子为我找出那个人。"他回答的小心。
"你至今不说,让人从何找起?"赫千辰好像也并不急着要他说出来,随意翻开摆在面前的册本,提笔写了几个字,目光又抬起,落到另一边。

不知何时赫九霄站在那扇门前,双臂环绕于胸,用他独有的眼神在绵歌身上打量,那种如冰刺骨的含义和犀利,无人能够招架,绵歌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如今武林之中不大太平,我不想在此时给公子再添麻烦。"他不敢再看赫九霄。
"想必你也听说下毒的事了,近日确实不太平。"赫千辰示意赫九霄再稍待一会儿,从那愈见冰冷的态度上,他确信他的兄长已经对绵歌不耐烦。

绵歌不是毫无所觉,他又小心的看了赫九霄一眼,点了点头,"正是因此,我才不想打扰,过段时日,我想自行出去查访一番,在千机阁里什么忙都没有帮上,我无颜要公子替我耗费人力,而今虽然运功困难了些,却不至于孱弱到手无缚鸡之力,但望公子允许。"
赫千辰微微挑眉,淡淡的眸色落在他的身上又慢慢收回,"你并非我的手下,不需我来允许,你既然已做了决定,何时要走我不会强留。"
"如此,多谢公子了。"绵歌说了这些话行礼告退,往后转身,正看到忘生到了门前。
忘生拿着手里的东西呈到桌上,"阁主。"他就像没看到房里多了一个人,眼神没朝赫九霄多看一眼。
赫千辰接过,看完之后直接递给了赫九霄,忘生这时才意外的对他瞧了瞧,见识到这位血魔医究竟有多特别,阁主竟然不介意将阁里才得到的机密让他知道。
赫千辰挥退忘生,赫九霄的目光也从手上的书笺上抬起,没有表示什么,却突然问道:"这个忘生有何不同,你在拾全庄里让他与你接近。"

赫九霄突然提起拾全庄,他一点都不意外,只因这次递来的消息上说的正是拾全庄的事,提到拾全庄,他也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不过还是先回答了赫九霄的话,"忘生并非他的本名,他此前是谁,做过什么,全数忘却了,十多岁的时候来到千机阁,便叫了忘生这个名字,他的身上没有过去,我若是靠近看到的只是千机阁里的事,不会有什么影响。"

"我记得你已经能控制自己的能力。"夕阳已沉,赫九霄站在阴影之中,在暗色里响起的话听来像是抱怨,赫千辰点头走过去,"已能控制,只要我愿意,即便触碰也不会如何。"
"你容许他接近你。"每当赫九霄的话说的简短的时候,便是不快的征兆。

"必要之时,我也必须接近草木、桌椅……"赫千辰已经走到他面前,话里的意思让赫九霄眸中的冷意稍退,冰冷的瞳色在暗处闪光,还未点灯,在黑暗之中,他能看见赫千辰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当然知道是为什么,"这个消息若是传出去,拾全庄的麻烦避无可避。"

"这个消息早晚会传出去,无论如何隐藏,总有曝露的一日。秦战应该早有准备。"赫千辰把书笺放到桌上,"我知道丐帮也有人遭了毒害,一旦知道红颜之毒是从拾全庄流出的,他们必定不会善罢甘休,秦战的名号再响亮,朋友再多恐怕也无法与丐帮的实力相较。"
书笺上所写,已经查实红颜之毒的来历——拾全庄。秦战不止收集各种异宝,连毒物也当做宝贝收集起来,其中一项就是"红颜",而存放"红颜"的锦盒,早就不翼而飞!
"听闻丐帮已经向你求助,你答应救人了,还是没有答应?"想到穆晟的提醒,赫千辰没有直言,先这么问道。
"你该知道,若没有我想要的东西来交换,就算是丐帮帮主所请,我也不会救治。"

"穆晟之前对我说过此事不会善了,中毒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他要我转告,叫你不要轻易救治。"退后几步,赫千辰转身到去点了灯。他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意义,赫九霄若要医治,根本不会在乎穆晟所言,若不想医治,也绝不会是因为穆晟的警告。

赫九霄确实没有答话,这对他毫无作用。他还是靠在门前,眼前灯影亮起,柔和的暖黄落在那片青蓝上,融合成一种独特的颜色,他望着赫千辰,眼神很专注,那种形如实质的眼神令人无法不察觉,赫千辰感觉那目光从他身上掠过,不禁也朝他望去。

一转身之间,两人眼神相触,俱是一震,都看到对方眼底的几分不舍,形势已然发展到如此地步,只要这个消息一被人知晓,必然引来一片哗然,拾全庄固然不会安宁,千机阁和巫医谷更不会有多少清净,他们眼下应该各自做好准备。

两人都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自从他们彼此之间表示对对方的情意,经过了几番争执,直到今日,赫九霄的霸道有所收敛,赫千辰也不再故作泰然,这份本就暧昧不明的情意之上,如今多了些萌动的燥乱,那是互相妥协之后的结果。
"你不该来这里看我。"赫千辰走到外面,叫来小竹吩咐了几句。
"我已经来了。"赫九霄听见他要人准备晚膳。
摇了摇头,赫千辰对此只有无奈,"我已说过,你的行动总是太快,若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眼下不是好时机。"他坐下,眼神和话间都含有深意。
"我未必是想得到什么才来,想见你便来了。"赫九霄坐到他身旁,目光灼灼。

他的弟弟戒心很重,对他坦言动心,但他们两人之间的情意却还没深刻到让他忘却本身的冷静。对此,赫九霄已然习惯,对于真正想要得到的,他的坚持如他的冰冷一样表露的很明显,赫千辰也从他态度的转变上看出端倪,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说什么。

赫九霄来看他,其实他也很是高兴,让小竹准备了两人的晚膳,摆在桌上,两人对坐安静的用饭,这一刻的宁静无人打扰,赫千辰却听到自己的心跳一声声的鼓动,起因全是赫九霄时不时望来的眼神。
"瞧着我做什么?"用完饭,他端起茶盏掩饰那几分微妙的情绪。
"我说过,我是来看你的。"赫九霄也端茶。
差点被他这句呛到,赫千辰对这句完全说不通的话皱眉,却又忍不住扬起嘴角,终于还是轻笑起来,"看够了?"
"还未够,可惜天色不早,总要回去。"赫九霄看到窗外夜色,放下茶盏起身。
轮廓分明的侧脸在夜色灯影之下流露几分孤然的冷意,即便这种冷意并非因为孤独,赫千辰见他如此还是忍不住脱口说道:"你可在此休息一晚再走。"
侧脸缓缓转过来,赫九霄的眼神里似有什么在闪动,"我不会留宿千机阁的客房,你要留我,除非是你的卧房。"

霸道的本性还未掩饰多久,这句话又将赫九霄掠夺的本质全部展露,赫千辰脸色一凝,敛下了眸色,赫九霄并不意外,准备离去的时候,却忽然听见缓慢的语声说道:"不是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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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说过的肉末,终于要登场了。。。。狐狸顶锅盖爬~~~~人家不是有意停在这里的哦,字数差不多了嘛,干笑~~于是那啥,下回继续,嘿嘿嘿嘿,伸爪要枝枝要票票要收藏~~~(^o^)/

倾辰落九霄 卷二 第六十五章 萌动
章节字数:3201 更新时间:10-07-27 00:45
惊讶的转身,只见赫千辰缓缓站起,一字一句的说道:"不是客房,你可以留下。"

站在原地,赫千辰抬起眼,很少看到他这个面色冰冷的兄长露出如此明显的惊讶,见到他如此的神情,他也不禁勾起了嘴角,他并不是放不开,尽管是有所迟疑,但今夜……也许是这段时日的分别太久,也可能是他的理智被赫九霄那般的目光全数融化,他忽然说出了这句话,也不怎么觉得后悔。
"只是留宿而已,你不要想得太多。"又补了一句,他指了指某个方向,"那里是我的卧房,你……"

他忽然被赫九霄抱住,贴到唇边的吻带着灼热的气息,"你肯说出这句话,要我怎能不想太多?"已经有过很多次的亲吻,赫千辰张开唇吸吮住赫九霄的,轻轻啃咬,低笑问道:"你就这么想要?"

"你难道不想?你说对我动心,难道不曾想过会有其他?"赫九霄回吻过去,按抚在他背后的手开始在他身上游移,赫千辰没想到他的行动如此快速,话语声略微有些自嘲:"眼下即便提醒你,我们之间是亲兄弟,不该如此,你也不会停下的是不是?"

"你既然知道答案,何必再问。"此时即使赫千辰又反悔,赫九霄也不见的会将这次机会放过,他太清楚,赫千辰的理智很少崩溃,如今的一次动摇令他有了更加接近的机会,一旦放过,不知要等到何时。

"你不要太过妄为了。"赫千辰让他留下,在心底有一半已经猜到赫九霄会有所行动,另一半却是打算不要让对方的行为太过度,可如今,还在书房里,赫九霄便已如瞧准了猎物的鹰,用眼神和双手,还有唇舌,让他无法抗拒。

火热的手掌从赫千辰的衣襟里探入,另一手解开了他腰间的衣带,逐渐升温的身体在赫九霄的手下微微紧绷,从未被人如此接近过,赫千辰也将手放到赫九霄的胸前,他不曾经历过,却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相反,他懂得很多,但知道和感受到还是有明显的不同。

被解开的衣衫让暴露在夜色下的身体感觉到一丝凉意,从胸前逐渐蔓延开的凉意却让人更清楚的感觉到那双手掌的火热,赫千辰仰头,胸前的手不断往下,点燃了他身上的火,他抓紧那件锦袍,也将赫九霄身上的衣衫往外拉扯,双手落在他胸前,掌下的触感让他心头又是一阵跳动,两人就这么互相拉扯着对方的衣,相互探索着一路亲吻,不需谁再多说什么,一起进了那间放置软榻的房里。
激烈的吻叫人心醉,舌间的摩擦生出巨大的热度,仿佛轰然一声点起熊熊燃烧的火焰,而只是唇齿的碰触已经无法浇灭这团火。

两人的衣衫一件件落下,唇上的亲吻到了胸前,而后往下,赫千辰的呼吸很急促,让自己站稳的同时看到赫九霄眼底的欲-望,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也是一样,他此刻也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眼前展现在他面前的胸膛结实而充满诱-惑,宽阔的肩膀和紧窄的腰身甚至于垂落在颈边的发,无不让他心跳加速,那张冰冷的脸染上情-欲的颜色之后简直能叫人晕眩。
"九霄……"赫千辰的手从赫九霄的身上到胸前、腰腹,回应他的是一个让人窒息的吻,还有耳边带着喘息的话语声,"叫我霄。"

耳边的话音很低,却隆隆的震到他的心底,激起心头的骚动,他的手被带着往赫九霄身下按去,那灼人的温度和触感让他一惊,猛然抬眼,对上赫九霄黝黯的眼神,"你从来没有碰过别人,可有碰过自己?"

赫千辰眸色一顿,"你的话太多了。"手中使力,毫不意外的听到一声喘息,他似笑非笑的嘴角微扬,赫九霄却就着他手中的力度,往他下腹挺去,碰到同样的火热,邪异生光的眼眸对他露出一丝笑,赫千辰被拉着倒在榻上,当看到身上的男人将他压制并俯身注视的时候,他终于皱起了眉,他并未打算让他们之间演变至此。

"不必担心。"察觉他的反应,赫九霄的话含义不明,从他的唇上往下吻去,湿润温热的亲吻落到他的腹间,还在逐渐往下。赫千辰只觉一阵湿润火热将他包裹,顷刻间仰头攥紧了榻上的薄被,"霄?!"他震惊的想要起身,却被按住。

赫九霄的口中很热,他完全想象不到那样一个冰冷的人会为他做到如此地步,他也想象不出赫九霄此时是何种表情,难耐的把手往下挪去却只触摸到他的发,赫千辰无法控制指尖的颤抖,那是心底深处的震撼和欲-望的双重冲击,无法抵御的快-感令他只能仰头喘息,抚着赫九霄的发往下按去,没有点亮灯火的房内,外间的暖光隐约照射进来,他却只觉眼前一片白芒。

赫九霄偶尔抬头看他,便能见到赫千辰急促的喘息和胸前剧烈的起伏,薄薄的汗水在这迷蒙昏暗的夜色之中晶莹闪光,几缕被汗水沾湿的发还有他口中压抑的呻-吟,无不令人心醉神迷,品尝他的同时,赫九霄身下的欲-望也在叫嚣,他确实想要他,却也知道,太过急躁,只会让他这冷静理智的弟弟远离。

房里不断有轻微的响动,汗水和情-欲的气息布满在空气之中,当赫千辰喘息着起身坐起,正看到赫九霄抹去唇边的白浊,无法用言语形容此时此刻的这张脸孔是种怎样的表情,他忽然冲动的靠上前去,将赫九霄推倒在身下,沉沉一笑,"我来帮你。"

赫千辰学的很快,赫九霄对他所做的,他无一遗漏,起初也有些不适应,却在逐渐的探索之中变的熟练起来,赫九霄呻-吟着微抬起身看他,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做,他的震惊不下于赫千辰先前的感觉,甚至犹有过之。

一直以来都知道眼前的人所展露的并非全貌,也知道一旦确定,赫千辰便会坚持到底,却没想到连此事也是如此,埋首于他腿间的人完全褪下了原先的冷静淡然,从他那里学晓的动作回报于他身上,连他也几乎无法抵挡。

夜色愈加深沉,赫九霄的身体逐渐紧绷,往他身上靠近,上方传来的急促喘息让赫千辰的动作加快,等感觉到口中的跳动,他退后之时已然来不及了,轻咳几声,唇边的痕迹蜿蜒着滴落到身上,又印在两人脱下的衣衫上。
望着榻上的痕迹,赫千辰拢住额头,仰头吐了口气,他简直要怀疑是赫九霄将他蛊惑,才会让他如此冲动的作出这样的事来,"你确实是魔。"
听到他略微懊恼的低语,赫九霄难得的笑出声来,低低的笑声最后消失在赫千辰的唇上。

瞧了他一眼,赫千辰拉过身下不知是谁的衣衫,抹去两人下腹的痕迹,清理了榻上的衣衫倒在他身旁。他以为自己会无法安睡,却不料很快就睡去,赫九霄的体温始终熨帖在他背后,不知何时他的手脚也伸展过去,与之缠绕,直到天明。

第二日两人醒来,不管赫千辰心底是否有何复杂的心绪,他的脸上还是安然的,赫九霄一贯冰冷自也看不出什么不同来,这一夜于兄弟间的关系来说,无异已犯了禁忌,但承认情意至今,似乎一切又理所当然。
两人在分别之时抱紧了对方,交换了一个深吻,赫九霄离开的有些不情愿,为此赫千辰不无取笑之意,"又不是生离死别。"
"我先回赫谷,你也小心。"赫九霄说了这句便离开了。他们都知道武林之中一直以来掩在其下的风浪即将被掀起。

对此赫千辰并不担心,他也相信巫医谷应该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但他此时却不知道,这次分别虽然不是生离死别,下一次两人再见面,却不是如今日这般平和的场景,那一日的惊涛骇浪并非他所预料的那种,却同样掀起巨浪翻腾,不仅旁人无法保持镇定,就连他也大伤脑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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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的肉末终于端上来了,狐狸累趴。。。。那啥,和河蟹一起吃,应该还能入口,嗯嗯~~于是这就是现在的华丽风格了说,低调的,不用太明白大家也都知道是啥意思的肉末哦~~~~捂脸,就算没喂饱偶也米办法了,谁叫现在都是吃河蟹的时期呢,蟹多了,肉就少了,望天。。。安慰的想,总比常年食素来的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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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辰落九霄 卷二 第六十六章 拾全之危
章节字数:3006 更新时间:10-07-28 00:29
赫九霄走后,赫千辰就开始着手处理手头上的事务,这一次的"红颜"委实让江湖上各们各派人人自危,不寻仇,不问缘由,不看身份,下毒之人的真正用意叫人猜疑。
"少爷……"小竹到了书房里,他当然知道他家少爷没回卧房休息,在书房过夜的事也不是没有过,他只需要在唤他的时候随时侍候就好了,但……
捧着从隔间收拾的东西出来,他面红耳赤的站在赫千辰面前,呆呆的不知所措,手里的衣衫不是少爷一个人的,是两人的衣衫,还有这上头……

赫千辰抬首,目光也落在小竹手上所捧的东西上,那是他换下的衣衫,还有赫九霄的,在榻上的时候沾了些痕迹,他就让赫九霄穿了他的衣衫回去,两人身形差的不多,赫九霄走了,原来的这身衣服却留了下来。
"拿去洗了就是。"看到锦衣之上印着的颜色,他脑海中又浮现赫九霄那张脸上染上情-欲之色的模样,微微别开眼,他提笔继续批阅手上的卷宗。
提笔写字的人什么都没说,如此的态度却无异于承认了什么,小竹吐了吐舌,脸上烧的更红了,他实在想象不到眼前的少爷和血魔医在一起时候的情景。

不光是小竹没有想到,赫千辰自己也没想到,他承认动心动情,却没想到会走到今日这一步,赫九霄毕竟是他的兄长,要他接受两人之间更多的亲昵行为,他还未能这么快便适应。起初,只是兄弟情而已,谁曾料想会有今日。
纵然赫千辰如何去想,关乎于情的事也不是能轻易想通的,想不通的便不再去想,眼前还有许多事要做。

红颜这种毒引起骚乱,未免波及自身,各方都在查询线索,拾全庄庄主秦战当年的事很快被挖了出来,早已积愤已久的武林各方豪杰顿时群起攻之,不少人找上门去,无论秦战有多好的名声,红颜之毒出自拾全庄这件事本来是事实,他对眼下发生的事百口莫辩,只能求救于千机阁。
这也是为什么赫千辰会在拾全庄外的原因。

这一次不是酒宴,来到拾全庄的人脸上也没有喜色,别说喜色,连一张心平气和的脸都找不到,李笑天找了知交好友几人前来兴师问罪,素来与他不对盘的北海有极殿赵全也站在拾全庄的厅堂上,遭遇一样的事,此时他们已是同仇敌忾,除此之外,还有丐帮帮众数百人簇拥,将拾全庄包围的水泄不通。
当日人人称颂的孟尝君,今日赫然已成了众矢之的。庄外大门敞开,从外到里,直到厅堂上站满了人,气氛一触即发。

"秦庄主,我敬你是前辈,不敢造次,但我帮长老中毒也是事实,这次前来就是想问问,何以你会有那种剧毒,你藏毒庄内本来是何用意?如今流毒于外,你又作何解释?"丐帮的郭萧然带着人站在最前面,绷着脸,说的是不敢造次,但他手下的人已经做好了随时动武的准备。

秦战还没答话,激愤的人群已经大叫起来,丐帮弟子纷纷敲击手里的碗,还有声声棍响就像一道道催命符,有人喝道:"秦战,你别以为没人知道!当年你和人抢夺一件宝贝名叫红颜血,当初还说这是酒,可其实那东西就是这种毒物!红颜血就是红颜!"
"秦战,还我手下的命来!"李笑天差点就想拔剑,顾忌着还没人动手,又没有上前。

北海有极殿的赵全却不管这些,他已忍了多日,从北海那边赶来,这段时日压抑的怒气和仇恨全部爆发出来,"秦战!是你的毒祸害了我宫里的人!那上百条人命今日就要你来偿还!"
失去理智的人通常都无法冷静,一剑刺出,直指要害,秦战拍掌闪避,剑尖歪了一歪,凌厉的剑势却接着下一招横挑而过!

这一剑若是被挑过,秦战身上破的就不只是外衣,胸腹之间也要被这一剑破开大口,但秦战身为拾全庄庄主,坐拥天下各种异宝,若没有几分自保之力岂能安然至今?侧身飞踢的同时,他的掌风也毫不留情聚起真力,霎时和那剑锋对到一起,砰的一声各自被震开。
一经动手,其他人也无所顾忌,场面顷刻间混乱起来,

两方虽然人数相差不少,拾全庄内护院却都是秦战重金请来的江湖高手,混战到一起,一时半刻还看不出胜负,可这场大战一旦兴起,若是有人丧命,此事就更难善了。秦战想要阻止都来不及。
嗒嗒的马蹄声由远至近,最后停在拾全庄门外。
秦战抹了抹额上的汗,眼里立时亮起了光,立时收掌,"都住手!都给我住手!檀伊公子!千机阁的檀伊公子来了!"
他这么一喊,群豪的喝叫声顿时停下,动手的人也停了手。

千机阁檀伊公子,这几个字就好象有一种魔力,这种魔力代表着权势地位名声,也代表着无人能及的智谋和手段,身在江湖,无论是谁都听过这个名号,围在拾全庄外的人都随着秦战的目光往外望去。

远处有人下马走来,只带着两名随从,那下马的姿态和气势却有种无形的威压,人群不自觉的分开,让那穿着青衣显得无比悠然沉和的人走近,他的每一步都走的不急,但每一步都有种力度,就那么一步步走来,淡淡一扫,深邃的目光仿佛能将任何人看穿,又好像只是轻轻掠过,什么都没看入眼里。

"秦庄主。"他开口,深沉悦耳的嗓音有种悠扬的意味,一头墨发显得他的肤色很白,却非女子的白皙,而是那种内力入了化境之后方会显露出的隐约光辉,举手投足都是无比自然,从而使得他做任何动作都很悦目。

他确实如人所说,有种常人难以企及的气韵,仿佛就算面对千军万马也无人能令他有半点动摇,有人只闻其名而从未得见,如今一眼望去,即便本来对种种传颂之言不以为然,如今也免不了一时呆愣。
这就是千机阁阁主,檀伊公子!
"公子!你终于来了!老夫实在是……"秦战激动之下脚步都快要不稳,不敢上前迎接,只能站在一边要人快些准备桌椅茶水,当然都要新的。
"不必如此麻烦。"赫千辰摆了摆手,他站在人前,好似没看见方才的混乱,也一句都不多问。
秦战如此激动热情的招待,甚至要撤换桌椅茶水,看在他人眼里,难免会有所不快,"听闻千机阁处事向来都讲个理字,怎么,这回檀伊公子是要破例?"

这话是表示不满,疑心赫千辰为何而来,也是因为看不惯有人只带着两名随从便能有如此的气度,当看到有人仿佛天生高贵,愈加显得自己渺小的时候,不光是女子,男人也会嫉妒。
说话的人是李笑天的好友无双剑万子奇,他的话一出口就被李笑天撞了一下,示意他闭嘴。

众人本以为会见到檀伊公子露出不悦,不料他只是一笑,目光从他们身上掠过,慢慢说道:"千机阁处事,确实讲个理字,只因世上有太多不讲理的人,无双剑万子奇万大侠能说出这句话,可见是极为讲理的,不知今日是为了什么理而来?是什么理让各位如此兴师动众,还未将事情问明便要动手?"

淡淡几句,万子奇为之语塞,对方一眼就看出他的名号身份也让他骇然,眼前的毕竟是千机阁阁主,无言的被李笑天拉了回去,赫千辰的这句话让万子奇闭嘴,也让其他人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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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末上过桌了,接下来的暴风雨就是那件事了。。。。戳手指。。。。从十多章埋到现在,终于要露脸了,HOHOHO~~~~~看到有亲留言问,嗯,答案是肯定滴~~~~成亲啊。。。。望天,某只要爆发,另一只也要暴走。。。。那将是怎样的情景涅

倾辰落九霄 卷二 第六十七章 毒源
章节字数:2800 更新时间:10-07-28 13:44

丐帮的郭萧然心里暗道一声厉害,记起近日传闻,想到眼前的人和血魔医或许有什么,更不敢有所轻视,千机阁檀伊公子的名声本来就显赫,再加上能让那个血魔医都对他另眼相看,檀伊公子绝非等闲之辈。
"在下郭萧然。"示意身后弟子停止手上的敲击,郭萧然拱手抱拳。

"丐帮长老,铁掌无敌,檀伊自然不会不识。"赫千辰颔首示意,眼神一扫,早已看出此地的人多半都是郭萧然带来的,如此的局势自然也是郭萧然一手造成,丐帮长老中毒,不肯甘休是在意料之中。
赫千辰一来,郭萧然命一众丐帮弟子停了手,气氛顿时就不同了,虽然还是紧绷,却不再是剑拔弩张之势,丐帮是大帮派,还不至于蠢到轻易与千机阁为敌。

秦战这时才有力气吐出胸口憋着的气,站到众人面前抱拳说道:"各位江湖同道,老夫请檀伊公子前来,就是想要千机阁将此事查明,一来能还老夫一个清白,二来可抓出那阴险歹毒之人,给各位一个公道。此事确实与老夫无关。"

说到末了,秦战一脸气愤,言辞恳切,郭萧然带人前来质问,也并不是全然将他当做下毒的人,为的就是找出线索,本是想来硬的,赫千辰一到,他的态度也有所和缓,"秦庄主的为人大家都有目共睹,若非此事太过严重,今日我等也不会贸然前来,此来只想请秦庄主将事情原委说个明白。"

吃软怕硬,见风使舵,本来就是人的常性,赫千辰站在一边,嘴角微扬,眼底笑意却浅淡至极,悠然道:"事已至此,庄主若是再不说,难免要让人以为你有所隐瞒,此事关系重大,牵连甚广,不管这件事是如何的造成,还是说出来才好想办法。"

秦战点头,他不说本来有他的理由,如今也不得不说了,于是捻须沉吟道:"秦某人喜好收集异宝大家都知道,当年也确实得了一件异宝,名叫红颜血,世人以为是名酒,却不知实则是奇毒。"
听他这样说,所有人都屏住了气息,这个红颜之毒的厉害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了。

"它是世间稀有,老夫便当宝物珍藏,从来都没使用过,一直以来束之高阁,差点便忘了这东西。"也只有拾全庄主才会将得来的宝贝随手放置,甚至忘记它的存在,秦战说起这些,自己却觉得是理所当然,他庄里宝物太多,委实不能一一记得。

"后来你又是怎样发现它不翼而飞?是何时不见的你知不知道?"李笑天记着追问,初夏时节,他还是穿着去璇玑坊之时的那身衣服,已经洗过,却还是显得落魄,还有些不合时宜,看来此事的打击对他确实很大。

"老夫是在听说江湖传闻的时候才醒觉的,"秦战想到当时的震惊,现在还觉得有些站立不稳恍如梦中,"听说这毒的几种特异之处,去查看以前放置的地方才发现东西已经不见了,等后来定神一想……"
"酒宴之时。"赫千辰慢慢说出几个字。
拾全庄的喜宴。
人群一片哗然,只见秦战惊叹不已的看和檀伊公子,点了点头,"老夫想了多日才想到这一点,没想到公子才听我说便看破了。"

其他人不明所以,青衣转过一道蓝影,赫千辰悠然走了几步,回忆当日场景,"那怪人是为了引开所有人的视线,让当时在场的人无暇顾及其他,盗毒之人必定也是秦庄主所宴宾客之一,甚至可能连当日的蚀心腐骨毒也是他交予那个怪人,挑唆其下毒报复,无论成功与否,引起混乱便能混淆视听,他的目的便能达到,可以在混乱之时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内院。"
"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秦战又是愤怒又是后悔,"可恨当日我竟没有察觉。"
当时他的人手全都看住九转珍宝楼去了,赫千辰淡淡的将目光收回,拾全庄内所藏的秘密不止一件,秦战刻意拉拢,还有秦珂雨所求……
想到这里,他记起他此前答应的亲事。他和秦珂雨。蓦然间他先想到的却是赫九霄,这件事还没公之于众,若是赫九霄知道了这个消息会是怎样的反应?
"好个狡猾的东西!竟是早就打探清楚了,算计好了的,果真心机深沉!"郭萧然一声大喝,随着身后丐帮弟子愤然敲击的棍棒声和击碗声,一时群情激奋,轰然喝骂。
拾全庄宴客的时候发生的事无人不知,却谁也没想到,在那期间,居然还有人暗藏其中为了偷盗奇毒而来!

赫千辰回过神,秦战的解释看来已被接受,所有人的不安和怒意都转嫁到那个盗毒隐身于暗处的人身上,众人吵吵嚷嚷的都是要抓住这个盗毒下毒的人,可说的容易,要找到这个人岂是那么简单的事,秦战当日宴请天下群豪,江湖中许多人都在受邀之列,谁能要求当时到场的人一一证明自己在做什么,有没有人证看见?
谁都做不到,即便有人去问,也不可能谁都记得。

此事最后不了了之,郭萧然带人回去继续查访,秦战虽然说明经过,但这件事一日不解决,他便不是毫无嫌疑,在众人散去之前他表示愿意出一笔巨银,以供查明此事之用,号召武林群侠一同追查线索。最后大家一致同意将所有情况集中于千机阁,以期早日有个结果。
赫千辰没有久留,在他告辞之时,秦战却站到他面前,"公子,之前我们所议,你同小女的婚事……"

赦己和忘生在他身后,听到这句同时想到了一抹红印,在阁主衣襟下的那道痕迹,是谁所留已经不必去猜想,但这桩婚事与拾全庄约定在先,还牵涉千机阁内阁老的态度,阁主会作何回答?
"算算时日,好像差不多了。"接过缰绳,赫千辰翻身上马,"就如约定行事。"
一语落音,秦战万分惊喜,赦己忘生无比惊讶,他踢了踢马腹,"回千机阁。"
赫千辰策马而去,左右两使上马跟随,心里的惊讶和疑惑还是无法消退。
阁主当真要与拾全庄秦家小姐成亲?!

千机阁阁主要成婚,此事非同小可,娶的是拾全庄庄主之女,更是让起了风浪的武林之中又涌起一阵大大的波澜,说恭喜的有之,道拾全庄幸运的有之,怀疑秦战用心的也有不少,还有人开始担心起千机阁在这次事件当中的态度,假若千机阁与拾全庄联姻,与此事有所牵连的拾全庄是否会得到几分袒护?

种种猜测兴起,千机阁内也不太平,柳风故终于找到理由来反对这桩婚事,却终究不敌赫千辰态度的强硬,要成亲的是他,千机阁阁主也是他,几位阁老就算再反对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何况此事是早已定下的,出尔反尔必然要影响到千机阁的声誉。
于是此事便就此尘埃落定。将早先定下的婚期公布出去,拾全庄内再度开始热闹起来,千机阁阁主前来迎亲,自然不能怠慢。
在如今风云变幻的江湖中,如这种消息是不会传的太慢的,丐帮一早得知,便马上将这消息传到了巫医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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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辰落九霄 卷二 第六十八章 喜事
章节字数:3477 更新时间:10-07-29 22:23
赫谷之内,背对冰御的男人令人看不出他此刻脸上是何种神情,冰御知道方才呈上的是什么消息,檀伊公子即将成婚,与拾全庄的小姐秦珂雨。
"谷主……"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檀伊公子与谷主之间的相处,明眼人都知道那代表什么,可如今檀伊公子却要娶亲了。
始终在房里未曾退散的冰寒似乎连气流都冻结,冰御说了两个字就闭口不言,追随赫九霄多年,他明白眼下还是什么都不说比较好,否则即便是他也不能保证没有性命之忧。

赫九霄手拿着里薄薄的纸张,令人望而生畏的脸上掠过一种无人能辨的神色,似乎不是怒气,也或许,那可能是怒气,却在这张凝结着冰寒的脸上成了霜铁一样的冷,最终看来,除了冰冷寒意,什么都没有。

冰御不相信什么都没有,连他都有一些气愤了,谷主怎会没有反应?踌躇半天,结果他还是忍不住开口,"檀伊公子与秦家小姐的婚事大概是之前就定下的,秦战这老家伙看来没用,其实也有心计的很,这么做还不是想拉拢千机阁……"
"冰御。"赫九霄转过来看着他,眼神里只有全然的冰冷,就如凝结着一滩血,似乎只要稍微妄动便会令这翻涌的血色化作噬人的厉色。
只是这般被望过来,冰御便有种将被黑暗吞噬的错觉,噤声不语,他垂首站在一旁。

他实在不知道谷主心里是怎么想的,原以为谷主对檀伊公子不同,看来也确实不同,如今这个消息到了手里,却不见谷主有太大的反应,那先前的那些,究竟是有情还是无情?檀伊公子和谷主之间究竟算作什么?难道是他们这些外人会错了意,那些不过是君子之交的友情?

与外间的纷乱喧嚷不同,赫谷里面静的很,为了"红颜"而来求证的人早被安置到了远远的别苑,赫九霄喜欢安静,他在别人眼里不止冰冷,还有些孤僻,尽管不少人因为先前的传闻,在知道檀伊公子要成婚的消息的时候都对血魔医的反应很感好奇,却没有一个人敢再去求见得以印证猜想。

巫医谷内的安静是很奇异的,一眼望出去,终日只有湖畔的水汽迷雾缠绕,而在谷内,不断的哭喊嚎叫隐隐约约的从某个叫无极苑的地方传出来,正因为很静,这种隐隐约约的凄惨嚎叫声才更令人惊怕。

试想夜深人静之时,那些声响犹如鬼魅在耳畔时隐时现,躺在床上会是何种感觉?自得到那个消息之后,连着好几日,谁都没有听到血魔医再说一句话,巫医谷之内连着好几日只能听见无极苑内的惨叫声,连谷里的下人都无人敢轻易开口。

这种异样的死寂令人胆寒,换来更多的猜测,谷里却还是没有丝毫动静,冰御看不出赫九霄的反应,而事实上不止是他,赫千辰也是一样,他以为赫九霄会来质问,结果什么都没有。

千机阁的书房里,他正拈着一枚棋,任何人从他脸上都看不出将要成亲的喜气,也看不出丝毫不愿的勉强,他似是在思索下一步该如何走,整个人都沉浸在眼前棋盘上的残局里。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他却没有回头,白子在他指间已经许久,被脚步声惊扰,他顿在手中的那枚棋子终于落下。
"自己与自己下棋,岂非无趣?"花南隐这一次没有翻窗,他是从正门进来的。
"总比和一些棋艺不好却总要装作高手的人对弈有趣的多。"赫千辰收回手,没去看花南隐,端起手边的杯盏,"又得了空?"

花南隐嘿嘿一笑,摸了摸鼻子,又扇了扇手里的扇子,只当没听见他说下棋的事,闻到空气里的淡香,眼神朝窗台上的牵心草一扫而过,悠然道:"本公子可是忙里偷闲,你知道我爹巴不得我-日日替他看账本做买卖。"
谁也不会想到,花南隐本不是武林世家的公子,而是绸缎庄的少爷,他家算不得天下首富,却绝对能排的上前十之列,当朝进贡之物里每年都有他们庄里的锦缎丝绸。
"最好再快点娶妻生子,让他有个孙子抱,是也不是?"赫千辰望着棋盘上的白子,倏然发现这一步错了。
他想要取回,却终究没有取回,落子无悔,他不能当做没走这一步。
看到赫千辰望着棋盘的样子,花南隐轻笑一声,"檀伊公子也有算错的时候?"抬抬手,他把那枚棋子放回原处,"如此不就好了。"
悠然缓慢的话别有深意,赫千辰迎上花南隐的目光,又望了望棋盘上回到原处的棋子,嘴角微扬:"自欺欺人罢了。"他从不自欺。

啪,花南隐收了折扇,大叹了一口气,耸了耸肩:"我爹确实要我娶妻生子,可我总是没找到合我心意的人,"说到这里停下,他敛起了笑,忽然正色说道,"如今你就要成亲了,就算是自欺欺人,你也不会反悔的吧?"

不等赫千辰反应,他又指了指他手中的玉杯,"酒入愁肠愁,只有愁上加愁,你们都是男人,就算有过什么情意,最终还是要各自娶妻的。我看的出,你同那个血魔医确实有些什么,你别想不承认。"
令他意外的是,赫千辰慢慢的饮了一口酒,"我没有不认。"

酒香飘散在空气里,他望着玉杯,眼神仿若飘的很远,不知在想些什么,花南隐见他如此,这一次皱起了眉,"你可知道,还有句话是说……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他直直盯着赫千辰。
这句话换来几声笑,玉杯被人摆在一边,又再斟满,一饮而尽,"何来愁肠,又何来的相思,莫非你以为我是会流泪的人?"

他挑眉含笑,眸色淡淡,花南隐一时语塞,想了半天才说道:"我不管你们之前是怎样,如今你要成亲,别人传的那些话也就不会再传下去,至于他,巫医谷那边好像没什么动静,你若是为了他心烦,不如想想你那未过门的新娘子,我记得秦家小姐应该长的不错。"
说到最后那句,花南隐摸着下巴点头,略有暧昧的脸色凑过去,"女子的软玉温香,总比男人好。"

"是吗?"赫千辰不置可否,脑海中跃上的却是赫九霄解了衣之后的模样,同是男人,衣下的是与他一样健硕的胸膛,没有女子的柔软也绝无暖玉的香气,那一夜的交-缠鼻息间全是冷淡的药香,还有混杂在其中的情-欲涌动。

"什么是吗?你不近人身,难道你自己的新娘子都不碰?"花南隐到一边坐下,翘起了腿,"这次我来不是为了和你说这些的,我是想来告诉你,你要我做的事已经做了,本公子给你跑腿,你就安心等着成亲就是了。"
赫千辰抚着手中的玉色,满意的点头,语声不疾不徐异常和缓,"你可知道,世上有许多事并非表面所见。"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花南隐疑惑不解,赫千辰的真意经常就隐藏在那从容浅淡的笑容里,若非他想说,谁也猜不透。
花南隐明白猜不着就不必去猜,到时候总会知道,却没想到,到了知道的时候,他还是被吓了一跳。
那是在十多日之后了。在拾全庄的喜宴之上。

千机阁阁主与拾全庄小姐成亲,要准备起来是很快的,只要你有足够的财力,无论何时想准备一场喜宴都不会太迟,而假若你除了财力,还有势力,那到了成亲之日不光是宾客迎门,贺礼也会堆积如山。

贺礼已然堆积如山的拾全庄里,宾客盈门,喜宴先设在拾全庄,等千机阁那方来迎亲,然后在千机阁内还会有一场酒宴,这一回的喜宴比上一回还要热闹,除了被请来的宾客,不请自来的那些全是为了看热闹,还有不少是为了观察局势来的。
无论拾全庄之前发生过什么,和千机阁的檀伊公子拉上关系之后,拾全庄再不是以往的拾全庄,千机阁也更增实力。如此,这件婚事又怎么能当做寻常的婚事来对待?

很多人在想,檀伊公子穿上新郎红袍之时会是什么模样,到了当日才发现,居然不是红袍,还是那身青衫,悠然举步,在人多的时候愈加显得那道身影卓尔不群,无论他站在哪里,都无人能够忽视他的存在。

赫千辰在人群里与人举杯,有人敬酒他并不推脱,却没有人敢与他多饮,今日的檀伊公子还是一身清雅谦和,偏偏与他对面的人总有种心惊的压迫感,他神情悠然的对着你笑,在你说完了一堆祝贺的话之后微微颔首,淡淡回你几个字,很得体也绝不失礼,却就是叫人觉得自己打扰了什么,并且不该再继续下去。
"我发现你一直在看门口,难道是什么人要来?还是你想等什么人来?"这种场合自然少不了销香客的存在,在对一个女子递去笑容的同时,花南隐到了赫千辰面前。
"我等的人已经来了。"赫千辰放下酒盏从他身边走过,留下花南隐一人在人群中拼命寻找,若说等人,不是血魔医还会是谁?但那个冷冰冰的人,真会来这儿吃喜酒?
不信,花南隐是怎么都不信的,正在继续找,不一会儿传来喜娘的吆喝,"吉时已到——拜堂——"
外头鞭炮声齐响,唢呐齐鸣,新娘子被搀扶着走出来,一片火红喜气,好不热闹!
可就在此时,一道身影忽然从人群中跃起,"慢着!"


倾辰落九霄 卷二 第六十九章 抢亲
章节字数:3644 更新时间:10-07-30 00:10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那是个佩着剑的剑客,一眼望去,任何人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他年轻英俊的脸,不是他矫健的身姿,不是此刻满脸激动痛苦的神色,而是他腰上的剑。使剑的人在江湖中不知凡几,却没有一个人如他这般,让人第一眼只看到他的剑,仿佛他便是剑,剑便是他,在看到那柄剑的同时,也等于看到他这个人。
谁也没见过他,谁也不知道他是谁,他突然在喜宴上叫了一声且慢,是要做什么?
他纵身跃起,绝无一丝花俏的动作疾如闪电,眨眼间已落在主宴那一桌之前,"你——你当真要嫁给他?!"
这句话竟是对着今日的新娘子秦珂雨说的,他一手还指着赫千辰。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用手指着千机阁的檀伊公子,口中没有敬称,只有一个"他",被这么指着,赫千辰却没有半点怒容,只有几分淡淡笑意,"不错,她是要嫁于我,此后她就是我的妻,她会在千机阁内成为一人之下的夫人。"
那人闻言一握拳,看了看盖着喜帕的秦珂雨,又咬牙对视赫千辰,"我不允许!"
这一句掷地有声,外头的鞭炮唢呐都停了,只有这句话在堂上不断回响,满座皆惊!
放眼整个江湖,还没有人敢对千机阁阁主说出这句话,众人闻言倒吸了一口气,这个年轻人好大的胆子!

"哦?你不允许?你还未报上名来便说不允,敢问阁下是何身份,不知又是秦小姐的谁?"赫千辰阻止秦战上前的脚步,示意由自己来解决,站在那个剑客面前,不惊不怒,神情自若。

拾全庄第一次摆喜宴有人下毒盗毒,第二次竟又遭遇抢亲?!不管这次抱着何种目的来这里吃喜酒,宾客都对这突然的状况产生了兴趣,所有人都在等他的回答,想把这出戏看下去。
"南宫厉。"一边吐出这三个字,他一边拔出了腰上的剑,他拔剑的动作看似很慢,眨眼间那柄和他的人一样毫无花俏的剑却已经到了他的手中,剑尖直指赫千辰。
"今日,你要娶她,除非我死。"南宫厉脸上的激动和痛苦仿佛都化作了手中的剑光,只是拔剑,一道锋芒已在众人眼前划过。
看他握剑在手,谁都会觉得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剑客这两个字,那种气势已是高手之列,堂上全是武林中身负盛名的人,却都不敢看轻了这个人和这柄剑,檀伊公子会怎么做?
不曾想,先有所回应的却不是檀伊公子,而是他身后的新娘子,"他若是要娶我,就算你死,也阻止不了。"

秦珂雨自己掀下了喜帕,一身红衣走到南宫厉面前,指着他的剑,"你可知道,你的剑法再厉害也对付不了你眼前的人,你不知道他是谁对不对?你只知道他是千机阁的檀伊公子,却不知道这代表什么,所以你才敢对着他拔剑。"
"还有人会不知檀伊公子之名?"有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惊叹一声,正是看戏看的起劲的花南隐。
南宫厉见到秦珂雨,神情一变,那激动愈发激动,痛苦之中却又带了一丝喜色,"珂雨!"
"不要叫我!你不是只爱你的剑吗?你对着你的剑叫去,我要嫁人了!"秦家小姐抬起头,"你不在江湖,不知道檀伊公子的名声,对他拔剑除非是你不要命了。"
这么一个剑客,居然不是身在江湖,那他练了如此的剑法又是何用?众人心里疑惑,不过总算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敢对千机阁阁主如此无礼。

听见她话中明显的赞赏和崇敬,南宫厉久久无语,接着眸色一寒,忽然收起了对着赫千辰的剑,"我不管你是谁,我只问你,你既然要娶她,可是真心喜欢她?可会真心对她?"
他眼里满是痛苦和挣扎,显然极爱秦珂雨,却还是说出这句话,问赫千辰是否会真心对她,若非情深意切,怎肯放弃?
"我娶她,未必是因为喜欢。"赫千辰说出事实,人群之中霎时响起低低的议论,谁都知道这次的亲事不只是两个人的事,那还牵涉到千机阁和拾全庄的利益。
南宫厉却大喝一声,"珂雨!你竟要嫁给这种人?!"

"不嫁给他,难道嫁给你吗?南宫世家败落之后,你总说自己身为后人要如何如何,练剑练剑,只知道你的剑,你明知道我爹绝不会让我嫁个一个无名的剑客,但你一点都不在乎,还是只练你的剑,这剑有什么好?!"秦珂雨一步上前,竟从他手中夺下了那柄剑,甩手一扔。

剑客手中的剑只要握在手中,除非是死,绝不放下,南宫厉却似被她这几句说的懊悔,竟然由得她夺去了剑,看着锋利的弧度在空中划过一道璀璨的光,此前种种全数翻涌上来。

"这……这简直太荒唐!哪里来的人,什么南宫世家后人,来人,给我把他……"秦战在旁看的实在忍不下去,正要叫人,赫千辰却摇了摇头,缓缓看了他一眼,暗中说道:"秦庄主不必气恼,这件事本来就该如此,珂雨小姐与秦庄主一样,不过是借着喜宴演一出戏罢了。"

秦战闻言悚然一惊,他明白上次的事已被檀伊公子瞧破了,他的自作聪明没有换来什么好处,想到眼下因为"红颜"之毒引来的问题还需仰赖千机阁解决,见到望来的眼神,他顿时不再开口,此刻的堂上,不管是看戏的演戏的,已然没有他插手的余地。
"该死,原来不是真的成亲。"花南隐喃喃自语,终于明白上次赫千辰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这桩婚事,本来就是假的,他甚至猜测,也许从答应的那天开始就是假的。
事实确实如此。
当时赫千辰答应秦珂雨,原本就是有意作于阁老们看,同时也有些自己的打算,在他与秦珂雨见面之时已知道她的故事,为此他才会等南宫厉出现。

他先前要花南隐出去传话,将此次的亲事说的越盛大越好,尤其要将这个消息传到某座极为偏僻几乎与世隔绝的城里,本来花南隐还不知道理由,如今他算是明白了,南宫世家的后人必定隐居在那座城中,这个消息传出,只要南宫厉还放不下秦珂雨,必然会有所行动。
原来等的不是血魔医吗……这下花南隐倒真有些猜不透那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了。
秦珂雨一甩手,剑就钉入了墙上,她手腕上光芒闪过,和那剑光一样跃入南宫厉眼中。

"你没有忘了我!你的心还在我身上!"他捉着秦珂雨的手腕,那腕上有一条链子莹莹生光,并非什么太值钱的东西,戴在秦家小姐的手上或许还显得有些寒酸,可在这成亲之日,她也没有将它脱下,更没有换上其他珠宝玉器,她的手上什么都没有,独独只有这么一条链子。
秦珂雨想要挣脱,他却抓着不放,赫千辰在一旁和其他人一样成了看客,忽然对南宫厉说道:"只要你胜过我,我便让你带她走,如何?"

这和原先说好的不同!秦珂雨紧张的转过头,那个穿着青衣的男人站在一边悠然的喝着酒,目光投来,淡淡的带着笑意,在这种笑意之中,她忽然怀疑原先的计划是不是错了,到了眼下这个地步,连她自己都不能左右自己的行事,要把这出戏唱下去,竟只能听凭这位檀伊公子的安排。

他可以杀了南宫厉,借词毁去婚约,也可以真的娶了她。无论怎么做,对他都没有损失,当日他也是这幅悠然浅淡的样子,她求他帮助,他答应的很容易,到了此时,她却不知怎的忐忑起来,居然不敢确定他是不是真的会帮她。
还是……他本就为了拾全庄而来?!
"好!"南宫厉看到墙上的剑,伸手拔下,剑光闪过的同时,众人只觉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寒意突然涌来。
寒意不是来自于剑,而是来自于人,却不是南宫厉,随着剑光看过去,有人惊叫一声,"血魔医!"

比剑的锋芒还锐利,比冬日寒风还要冷冽,血红的轿子里下来一个人,从那飘荡的血色猩红之中走出来,就如当日踏入拾全庄一样,他一步走出,便如将这满堂喜气的红,化作了蔓延着不祥的血。
"要我同意你娶她,除非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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戳手指爬上预告。。。。那啥,接住了大家的好多枝枝和票票,狐狸很开心~(^_^)~群抱一下,比赛将近尾声,过了月底狐狸的文文就要入V咯,特别预告的说~~~~

这个故事和之前不太一样,非穿越,又是真兄弟,貌似很多亲觉得慢热了些。。。虽然狐狸有自己的节奏,8过未必能符合所有亲的喜好~~~望天~~计划中这篇会很长,比韶华和一醉都长,所以阴谋啊铺垫啊啥的都会多一点,前面感情发展和剧情一起铺垫了,追文的亲亲们,辛苦你们了,压倒亲~~~~~~~

入V之后狐狸会开始两更,这样大家看起来会爽一点,后面的情节基本就是两只相亲相爱,稍微经历一些小磨难,然后一起笑傲江湖联手击退敌人阴谋的故事,还有关于他们的身世,故事路线预计从中原到塞外,然后可能牵扯更广一些,多的不能说啦~~~~嗯嗯~~~有的亲已经从前面猜到这篇文构架会大一点,米错的说,奖励个么么,嘿嘿~~~~
于是继续更文送上,翻滚中,喜欢千辰和九霄的各位亲亲要继续支持哦~~~P。S,这个就不发公告了,某些娃都不看公告的,汗

倾辰落九霄 卷二 第七十章 纷争
章节字数:4375 更新时间:10-07-31 15:41
赫九霄径直从门外走近,一句话出口,全场都静默了,这话是说,血魔医不同意檀伊公子娶秦家小姐?否则,他便要她死?!
"你是何人?"南宫厉不认得檀伊公子,自然也不知道血魔医,握剑在手,运气于剑,他不在乎与在场所有人为敌。
无人回答,赫九霄根本没去看他,仿佛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此时此刻他的眼里似乎只有一人。

脚步走过,他直对着赫千辰,锦衣似凝血,眼神犀利,似乎是在责怪。一步步走来,凡他经过之处,周遭的桌椅摆设居然发出动摇之声,仿佛被什么劲气刮过,眨眼间便会被摧毁,轰然声响,挂在墙上的红绸一道道掉落,如被刀削的痕迹落在众人眼里,尽皆骇然。
御气!内力到了何种高深的境界才能如此,连掌都不必抬便能隔空取物?!那岂非已到了飞花摘叶俱能伤人的地步?!

血魔医还是原来的血魔医,这一刻众人却连看都不敢正眼去看,只觉得一股无形无影的寒意不知从何处冒了上来,四肢百骸从内而外全都感觉到刺人的冰冷,稍一不慎便有可能身首分离。

赫千辰看到他走进来,有些意外,也像是早就料到,拿着酒盏,在那种叫人窒息又冰冷的安静之中,能听到他饮酒的声音,只有他一人还能保持平静,然后他说道:"九霄,我未必能娶她,你可看见眼下有人要带她走?"

"要我同意你娶她,除非她死。"赫九霄还是这句话,竟是半点都没将他的话听进去,也根本不在乎此刻是何种情形,冰冷的如同结了霜的脸上除了噬人的寒意,还有无限的怒色,"你要娶妻,此事你为何之前不说?你可有将我放到心里?"
一片哗然,即便再如何恐惧,也抵不过此刻的惊讶,在坐的宾客简直要被眼前的场景和对话刺激的晕了过去。
"这……血魔医当真和檀伊公子……"
"他们都是男人,还敢在这里说出来,果真是血魔医。"

谁曾见过血魔医如此的神情,谁知道这层冰寒之下还有什么?原本以为是无情冷酷,此刻他们居然看到了怒意!那双充满冰寒妖色的眼里居然有焦急和火焰之色!那是冰与火在同时沸腾,压制了场内的一切,只有冰冷的怒焰充斥其中。

一声声的惊叹低诧里,众人的眼神里也多了许多其他的东西,疑惑、赞叹、鄙夷、轻蔑,善意的恶意的,还有许许多多看好戏的好奇……传闻成真,血魔医与檀伊公子果真另有私情!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此前南宫厉的出现已经叫人惊讶,赫九霄一来,说了这些话,先前的惊讶和意外此刻简直什么都算不上了。
"这件事,我确实没对你说。"他本来想说,却始终没寻得一个好的机会,这桩亲事,这次的计划,本来是很早之前便定下的。

白玉酒盏被放下,总是从容不迫的檀伊公子此刻看来有些苦恼,无奈的叹了口气,身上的气势却半点都不弱于那股冰冷寒意,两方竟是势均力敌,毫不相让,叹息之后,他正色问道:"你就要在此说这些?不问我这么做的缘由?"
他料到赫九霄也许会来,也准备好了怎么与他说,但他所想的赫九霄却不是眼前这样的,这样的赫九霄让他原先想好要说的话,全都无用,他根本听不进去。

赫九霄就如一只被人夺去猎物的兽,闪烁冰冷锐光的眼紧紧盯视着他,"我不管是何原因,我要说的唯有一件事,这桩亲事,我不准!"如同昭示什么,赫九霄这句话的意思说的再清楚不过,他不准!

他怎么可能眼见着他与人成亲而不阻止?!在收到消息的时候,他从未感觉到如此愤怒,那是一种有什么被人夺去的感觉,赫千辰是他的弟弟,更是牵动他的那个人,他们两人裸裎相对,在彼此口中释放,四肢交-缠,汗水沾湿的发,唇上灼热的吻,所有的低音喘息,都比他曾得到过的任何人都要让他有感觉,他看的出,千辰和他一样投入,而忽然之间,他却被告知,他要成亲了?!

什么都无法形容他的心情,在那般亲密过后,赫千辰要娶一个女子,将会和那个女子拥抱亲吻,做那些他们做过的事,就算是假,就算不是真,他只是想象就控制不住想要杀人的冲动。

他怎么能忍?如箭的目光直射,秦珂雨忽然一阵莫名的恐惧,心惊的躲到南宫厉的身后,"我……我不知道你们……"她一跺脚说了出来,"我不知道你们的事,我又不是真的要嫁给檀伊公子。我只是想他后悔!"

她说的他,指的是南宫厉,现在所有人都看明白了,秦家小姐这是负气,是为了刺激南宫厉。她的目的已经达到,这个南宫世家的后人为她连命都不要,但血魔医不同,他可能为此要她的命。

赫九霄端详的目光一直落在秦珂雨身上,她怎么都躲不开那道视线,只是眼神,被这个男人这么看着,她就像已经死去一次,落入冰寒无底的深渊之中,身上忍不住颤抖起来。
"九霄!"赫千辰上前拉住他,他还不打算让秦珂雨死,这与他原先的打算不同。暗中对赦己递去一眼,他示意取消计划。
"你还要护着她?"赫九霄的眸色更厉,赫千辰与他对视,"不错。"他已经破坏了他的计划,还要如何?
他也恼怒起来。
两人对峙的气氛让在场众人几乎没有一人敢开口。

"血魔医,你凭什么不准他的婚事?你是他的谁?檀伊公子与你是何关系?"也许有人是例外,在堂上正弥漫诡异气氛之时,突然问出这句话的人将这种沉滞压抑又往上提了一个高度,说话的人白衣翩翩,手里的折扇有一扇没一扇的,全是一副看戏的模样,问出的这句话居然很认真。
"花南隐。"赫千辰警告的看了他一眼,沉沉的气息让人确信他并非玩笑,"我和他的事与你无关。"

花南隐无辜的一摊手,"这场亲事眼看是结不成了,送了礼来的人总有权利知道为什么吧?"第一次认真的打量赫九霄,他喃喃自语道:"冷冰冰的男人为什么会比又香又软的女子好,真是奇怪。"

这句说的低,在此刻的安静之中却让人听的清清楚楚,赫千辰叹息一声,眸色微冷,负手不再理会,他明白花南隐对他的关切,但他和赫九霄的关系根本说不清,他这几问根本是在乱上添乱。
其他人听了花南隐此问,却深以为然,如此暧昧不明的关系,叫旁人如何去看,他们总想要个明白的答案。

众人等他回答,等来的却是周遭越来越重的寒意,冰冷的杀意如此明显,谁也不能忽略,赫九霄慢慢回过头去,他知道花南隐这个名字……眼底几分暗色流转着诡秘幽冷,暗色的唇抿着刀一般的弧度,花南隐被他这样注视,身上忽然毛骨悚然。

劲气如刃,无形无影的扑面而来,无形的压迫与死亡的冰寒须臾间近在眼前,花南隐大惊,一截断发掉落,风刃划过他的颈边,血流而下,顺着他的颈边落在白衣上,触目惊心的红。

只差一分便能要了要的命,而若是他先前动了一动,此刻的脑袋已经不在自己脖子上了,这却不是因为他的定力太好,而是他清楚其中的厉害,根本不敢动,他还没蠢到此时去和血魔医理论,失去理智的男人最好还是不要招惹。

南宫厉却是胆大的,他早已无所顾忌,"我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你今日,战还是不战?"他握剑的手缓缓举起,剑气凛然,对赫千辰问道:"你说只要能胜过你,便能带她走,此话当真?"发现秦战已经不再开口,他看的出是面前这个檀伊公子说了算。
赫九霄倏然收回目光,眼底一阵冷冽,不由分说的上前,在一片抽气声中将赫千辰拉到自己身前,"你与她成亲,还要为她与人动手?你——"

肩头的力道越来越重,那双眼中的眸色也越来越骇人,由此可见说话之人的心里究竟有多少起伏。赫千辰不知心里是何种感觉,他没想到他的反应如此强烈,只能说道:"我有我的打算……"话未说完,他就被赫九霄拉了过去。
"随我离开。"拉住他往外,仍是那副旁若无人的样子,也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赫九霄冰冷的脸色和那身气势令得此时此刻竟没有一人敢去拦着他。
也许赫千辰是唯一的例外,他要停住脚步,可没等他说什么,另一个例外也出现了,是南宫厉,一剑往赫千辰身上刺来,"你答应放过珂雨才能走!"

"大胆!"阁主被袭,赦己和忘生同时出手,在场有不少千机阁的人,里面的十数人一起动手,外面的又要冲进来,这一乱带起满场骚动,赫千辰乘隙脱开了赫九霄的手,南宫厉已经陷入包围,无论他剑法如何高明,又怎能同时抵御十多个高手的联手一击。
秦珂雨尖叫起来,她看到南宫厉差点中剑,"你们快住手!"她又急又怕,却根本阻止不了场内的混乱,南宫厉已经快被千机阁的人制住。
"跟我走!"混乱之中,赫九霄纵身而起,青衣划过虚影,赫千辰避了开去,他竟不听他半句解释?眉头微皱,不觉恼怒,"我若此时不走呢?"
赫九霄也心头火气,"你就那么想要留在拾全庄里?难道还真的要与人成亲?!"
"赫九霄,我不是你谷里的人!"赫千辰衣袖拂过,带起一阵劲气,沉声道:"我并非事事都要听从于你!"他把他当做什么?

"血魔医,此地毕竟是拾全庄,不是巫医谷,檀伊公子将迎娶小女,你与他毫无干系,不该阻止。"秦战还在努力撇清两人的关系,身为拾全庄庄主,眼见场面失控,他最担心的就是这门亲事告吹,到了眼前的女婿被个男人带走,这说出去像什么话。
秦战横眉怒目,仗着在场这么多人,还有千机阁的人在此,他不担心赫九霄会怎么样,理字站在他这一边。

"谁说我与他无关?"赫九霄忽然停了脚步,不怒反笑,这是其他人第一次看到他的笑,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笑意,微微透着暗色的唇扬起,露出一丝毒刃般骇人的弧度,"他的亲事若非我同意,否则便不能进行下去,我要带他走,谁也没有资格拦我。"
灯影摇曳,不知被什么催动,飘摇出几缕暗影,丝丝缕缕的暗影化作整片的阴寒。
"我与他之间早已紧密相连,此生,在他身上发生的任何事都与我相关,此世,谁都不能撇清我们之间的关系!谁都不能!"
燃烧着的喜烛噗的一声灭去,黑暗之中,一股无边的冷意沁入骨髓,身上仿佛被冰刃刮过,又仿佛,他们已经身在冥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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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V之前的最后一章咯,31号的份,嗯,特别加长版,发完按爪~~~谢谢各位可爱的亲砸枝枝砸票票!狐狸爱你们!么么——╭(╯3╰)╮人家第一咯,撒花~~~~~~~等比赛结束了,下个月的枝枝就用不到了,但是票票还是要的哦~~~伸爪

P。S的说,有疑惑文案里面那段啥时候出现的亲亲们,狐狸预告,就在后面一点咯,那是一场粉激烈粉激烈的那啥啊。。。望天。。。如果觉得奇怪,为啥后面才会有这样的对话,看后文就知道咯,HOHOHOHO~~~~打广告勾引中~~~~~然后偶纯良的继续爬过

倾辰落九霄 第七十一章 对峙
  在黑暗里被恐惧环绕,所有人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还有一个巨大的疑问在脑海中盘旋不去。
  这,这究竟是种什么关系?是什么关系能让两人紧密相连,此生此世都不能撇清?
  他们从未看到那般模样的檀伊公子,更没见过如眼前这般的血魔医,仿佛顷刻间便能将在场所有人的存在都抹灭,将所有一切都毁去。
  "千辰,我说的是不是?"赫九霄的目光落到不远处,赫千辰站在那里,深沉的眸色里有什么在翻涌,不知是怒气还是其他,却什么都没有回答。
  不回答岂非就是默认?
  所有人的人静默了,不知是被那股寒意冻结,还是因为被这番话震住。千辰?莫非这是檀伊公子的名?还在疑惑,只听三个字缓缓从赫九霄口中吐出,"赫千辰。"
  赫千辰?赫?众人瞪大了眼。
  "他名赫千辰,他是我赫九霄的亲弟弟,身为兄长,难道我无权阻止他的亲事?"赫九霄一字一句的说,缓慢的话语声在堂上如同炸开了一道惊雷。
  赫千辰?!兄弟?!他们是兄弟?不是他们所想的那种……而是,亲兄弟?!
  还有什么比血缘关系更亲近?有什么比血缘之系更难撇清?长兄如父,倘若血魔医是檀伊公子的兄长,他完全有这个资格取消这门亲事!
  在场凡是听见这句话的人都呆住了,都忘了做出反应,连自己身在哪里都差点忘记,这个消息太让人震惊。
  瞳眸之中的妖色一丝丝的显露,站在昏暗中的男人仿佛将周遭的光明全数吸取,又全数化作了冰寒阴冷,赫千辰注视着他,这刹那不知心里是何感觉,他实在不曾料到,赫九霄会在此时此刻将他们两人的兄弟关系说了出来,只是为了阻止他与人成亲。
  这一刻落针可闻的静,极致的安静里有种极致的诡秘,陡然间人影动了,赫九霄身出现在赫千辰面前,一手向他抓去,他不在乎兄弟关系被人知道,他只要眼前的人!
  "就算你不愿意,我也要带你离开!"迅疾无比的这一抓无人能避,凌厉之间夹着一道劲气,周遭的人群同时被震退了几步,赫九霄的脸色阴沉,鬼魅似的虚影飘忽,势如雷霆而过,赫千辰不知是不能避还是不想避,竟没有避开。
  千机阁下面的人看到阁主被人带走,想要去追赶,却只能见到远去的两个人影。
  无人再有心去管南宫历如何,他从人群包围中跃出,秦珂雨马上迎了上去,又哭又笑,堂上只有他们还哭的出笑的出,其他人都像是被人下了咒,一个个站在原地,表情如同陷入梦中,几乎能称得上痴呆。
  先是新娘的旧情人上门讨人,接着新郎被掳走,而抢亲的居然是血魔医!赫千辰?赫九霄?檀伊公子是血魔医的亲弟弟!那两人,居然是亲兄弟!
  原本是一千一万个不信的,可檀伊公子没有否认!
  "原来传言是这么来的,他们是亲兄弟,怪不得……怪不得……"秦战自语,他说的是江湖传闻,也是在指当初他所见的不对劲,那交握的手,关切的态度,"若是兄弟,便说的过去了。"
  他喃喃自语着点头,花雨隐却捂着颈子皱眉摇头,"不对啊,不对啊,难道是我瞧错?我怎可能瞧错?那分明是……"分明是动情,而非兄弟情,难道真的是他瞧错?那个男人刚走进来的时候,对他的那股杀意,那种眼神,那阵差点将他杀死的掌风,难道不是妒火?
  那分明就是妒火。
  赫己和忘生对视,望着两人远去的方向,同时想到那个吻印,衍生而出的答案他们自己都不敢相信。
  下面的人点起了灯,刹那间拾全庄内再度灯火辉煌,站着的人却没有一个还是清醒的,他们都在怀疑先前所见所闻是不是在做梦,不知安静了多久,才像炸开锅一样的沸腾起来。
  无人知其来处的檀伊公子原来名为赫千辰,原来与血魔医同出赫谷!
  已引起整个武林哗然的这对兄弟如今正在夜色之中,赫千辰被他的兄长拉着往前,始终没有说话,他知道赫九霄定然会出现,却不知他竟全不与他商量便如此妄为,他以为赫九霄的霸道独断有所收敛,不曾想却在此时给了他一个意外。
  很快他们到了一个宅子里,才一踏入赫千辰就确定这里定是赫九霄住过的地方,空气中还残留着一股冰冷,就算有人使用也仿佛空置许久。
  "你就在这里等着看我迎亲,最后才来破坏?"一身轻淡和暖的气息早就化作翻涌的巨浪,赫千辰站在房里质问。
  "不错。"赫九霄没有否认他的意图,他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
  "就算你知道其中定有其他缘故,我不是真的想娶她?"两人各据一方,赫千辰看着站在黑暗中的男人,谁也没去点灯。
  "不错。"月色从半掩的窗口印照下来,在赫九霄脸上镀上一层冷光,半明半暗之间他皱着眉,"收到消息之后没多久我便料到你这么做比有缘故,我忍到最后,忍到我不得不怀疑,莫非你确实想娶她?"
  赫千辰相信,假若他回答是,此刻赫九霄就会跃窗而去,回到拾全庄将秦珂雨杀了。
  "你何时才能不要那么冲动?"赫千辰看着对面而立的男人,难以想象那副冰冷的面孔之下会有如此多的强烈的情感,赫九霄的热情是只为了他,还是因为他不肯妥协才引来他更多的执着?
  赫千辰的问话和责备,在无奈中夹杂着懊恼,多了一丝怒意的脸庞在昏暗不明的夜色之中犹如一道最诱人的光,与对着他人的面貌截然不同,他的质问得到的是赫九霄的一抹冷笑,"难道要我看你娶妻而无动于衷?"
  他也是有气的。朝赫千辰走去,随着每一步踏出赫九霄脸上的冷都化作升腾的怒,"你早就与拾全庄定下亲事却不告诉我,要我从他人手中得到这个消息,赫千辰,你可还当我是你的兄长,你还记得自己对我承认过什么?你和我做过什么?在这些之后你却要去娶一个女子为妻?"
  "就算是假,我也不许!"谁也没见过血魔医失控的样子,他永远是冰冷的没有人气,此时此刻,他那双冰冷的眼里却全是怒意火热,暗色的唇勾起锐利的角度,当冰寒退下怒意升起,那张邪异俊美的脸上,那种张扬凌厉似乎能将人吞噬。
  难道他比他更有理由生气?赫九霄的话似乎他才是那个背信弃义的人,赫千辰蹙起的眉间全是沉沉的压迫感,他没有开口,但沉默非但没有削弱他的气势,反而在这种静默之中更生出一股的如山石压下的沉重,就如千军万马在前,即便马声不嘶人身不动,那股面对海瀚的大海与山巅高耸之时的森然依旧能让人心惊胆颤。
  终于,青衣在夜色中激起一阵涟漪动荡,彷如山石塌下,爆发而出无边怒气懊恼,"你可知道我这么做是另有打算?我本来想等你来了再与你说,但你不问缘由不听解释,一意孤行要将我带走,千机阁那么多人,在拾全庄里你以为是毫无缘由?你应该知道,你知道缺还是这么做,赫九霄,你当我是什么?你可问过我半句理由?"
  "是,我是猜到,但我就是见不得你娶她,不论是真是假,不论是何理由,都不许!"面对他的暴怒,赫九霄眼底既是赞赏又是气恨,他从未如此长久的对一个人执着至此,在以为即将得到的同时,赫千辰又将他所有的期许破坏的一干二净。
  他的愤怒赫千辰也看在眼里,两人面对面,就如此一次见面的争执一般,他倏地攥住了他的衣襟,目光如剑,"你不许?就凭你是我的兄长?"
  "你知道我凭的是什么,难道你忘了那一夜?"在那冰冷夹杂着火热的眼神之中,赫九霄忽然将他抱紧,"你我都知道,我忘不了,而你也忘不了……"话音落下,他咬在赫千辰的耳垂上。
  耳畔的气息煞那间挑起了所有的记忆。
  已经过了一段时日,但赫千辰从未忘记,他确实忘不了,甚至时常会想起,想起赫九霄衣下的身躯,想起那俯身将他含吮的姿态,那一夜于他而言就似乎空中的一道闪电,已经划过,那抹惊心动魄的颜色却始终印在心底,无法淡去,甚至在想起的一刹那身上便会燃起和那一夜同样的热度。
  "当时你的感觉分明也很愉快,你也喜欢与我那么做……"话音还在继续。
  "住口!"赫千辰一把拉住他,赫九霄却顺势将他抱紧,狠狠吻下。
  两人骤然密合到一起的唇都带着力度,赫千辰也没有回避,这个吻起初都带着怒意,对对方的不满和对自己的不满使得这股怒气燃烧成了火,发泄到这一吻中。
  火热的鼻息交错,碰撞的唇用将对方吻痛的力道吸吮啃咬,紧紧抓住赫九霄的衣襟,赫千辰的肩头被扣住,急促的呼吸在安静的房里如一点掉落在干柴中的火星,霎时间将空气点燃,也让这个吻逐渐脱离了原来的味道。

倾辰落九霄 第七十二章 迷乱
  这不再是怒意的发泄,也不是表达不满,更不是告诫对方此前的行径如何的不对,辗转的吻,缠卷的舌,激烈的回应,赫九霄到他口中掠夺,赫千辰不及思考便纠缠住他,划过他口中的湿润柔软,不经意便又想起那一夜场景,只觉脑中一片混乱,几乎已忘记自己身在何处,这个过于火热的吻仿佛侵蚀了他的理智。
  他记得在拾全庄里看到赫九霄突然出现之时心里的感觉,他确实气恼,但同时又觉得愉悦,当看到赫九霄那股强烈的反对他成亲,看到那双冰冷的眼中闪过妒意,还有紧紧抓住他的手,霸道的昭示众人他不准他与人成亲,当时的气恼与情意一并涌上,无可名状的感觉令他没赢抗拒,最终还是随他一起出来。
  赫千辰将自己与他人隔开,却并不代表他没有常人的情感,他只是不会展露于人前,今夜的混乱和赫九霄那般决然宣告的态度连他都有些措手不及,最终便成了眼下这副局面。
  从怒意开始的吻激发了所有的热力,不知何时抓在赫九霄衣襟上的手往下滑落,落到他的腰间,赫千辰自己的外衣也已经从肩头被扯下,两人急促的呼吸声在昏暗的夜色中更添了许多无形的暧昧和火热的情意,被挑起欲念的身体并非轻易能被人掌控,谁都无力停止,赫九霄更不想使其停止。
  继续拉下赫千辰的外衣,炙热的双手由青衣之下探入,赫九霄的双手按到他的胸前,指尖划过某个突起,有力而坚定的抚摸让赫千辰的理智崩溃,环在对方腰间的手越收越紧,不知是想推拒还是迎合。
  他自己也知道这个吻已然不可收拾,被点燃的火似乎难以克制,更别想将其扑灭,唇上不断在升温,厮磨、交错、辗转,都在寻找着能引发更多狂潮的角度,口中的舌从他的齿龈舔过,覆于其上的唇吸吮住他的,迷蒙的夜色之中唇舌的湿润与喘息声勾起身上更火烫的温度。
  此时的渴求不是一个吻就足够的,赫千辰的心底似乎有两股力量在拉扯,早已支离破碎的理智让他停止,身体却不由自主的生出反应。
  他的手从赫九霄的腰上到了胸前,和曾经做过的那样探入衣内,同样火热的胸膛和他的手接触到的那一刹那,似乎有什么轰然一声爆裂,完全远离,他只感觉到在自己身上游移的手和唇上几乎令人窒息的吻。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了,没有拾全庄,没有什么亲事,没有千机阁也没有巫医谷,什么兄弟手足、血缘亲情,全都不存在,赫九霄的手似乎带着魔力,在各自分开唇喘息的那一刻赫千辰才惊觉身上的衣衫已经解下大半,猛然间他想起的是赫九霄曾对多少人这么做过?这双印满欲望与火热的眼还曾看着谁?
  赫九霄忽然被推开,猝不及防间被推倒在桌上,赫千辰的眼神从未如此混乱,当冷静淡然全部远离,微皱着眉的他似乎是在责怪和不满什么,落在他胸前的吻非常用力,似乎是**着怒意。
  "千辰,轻一点,用你的舌……"赫九霄低喘轻语,回答他的是更重的吻,啃咬在他胸前,那力道和气势似乎并不打算照他的话做,"你教过很多人?嗯?"抬首,对视赫九霄的眼里除了欲望还有一种复杂难辨的情感,他的手从他胸前轻轻抚过,又在某一点上重重按下。
  赫九霄呼痛一声,忽然沉沉低笑,"我从未教过任何人。"他按住赫千辰在他胸前的手,辨出他眼里的不满缘自什么,心里只觉欣喜,散乱的发从眼前之人的颈边垂下,半解的衣衫之下露出他的肩背,双手从他身后环绕过去,将他按紧到自己怀中的同时挺起下腹。
  "你——"赫千辰被那灼烫的硬挺吓了一跳,接着又被自己充满情欲低哑的话音一惊,才吐出一个字身体便被按下,他的唇不得不落在赫九霄的唇上。
  在他身后探索的手顺着他的姿势从衣裤之下抚到他的臀上,不断揉捏抚弄的手似乎要就着此刻的动作让两人整个融合,臀上被越按越紧,下腹碰到同样的火热,升腾起更灼人的温度,赫千辰从未如此陷入激情,无法自控的让两人的下腹贴的更紧密,那种触感让他呻吟起来,身后赫九霄的手指陷入他的臀间,片刻之后往下按去。
  分开的股间被什么湿润扫过,一抹凉意随着指尖进入,拓开的部位令赫千辰不觉握紧了拳,侧首看去,被摆在一边的是有些眼熟的药盒,还未来得及辨认,在他体内活动的手指顷刻间令他身上一僵。
  体内的手指动作起来,一阵紧绷的同时,某种难言的感觉从体内深处涌上,赫千辰蹙紧了眉抵御这一刻的侵袭,瞪视着身下的男人,想要起身却被固定在赫九霄怀中,抵在他下腹的热度明白的告诉他接下来的会是什么。
  他想要退后,想起身将这场迷乱终结,赫九霄却完全没给他任何反对的余地,如同已将猎物咬在口中的猛禽,不容他再有半点退避。
  "住手!"赫千辰只能说出这两个字,他的身体被欲望侵蚀,完全不由自主,下腹的火热与赫九霄的相抵,那种触感引发更多的情潮,隔着衣物的厮磨出人意料的分外牵动欲念。
  "我停不下。"赫九霄坦言,急促的鼻息说明了他有多渴望,此时黑暗中任何一点摩擦的声响都能让他们两人失控,任何一次碰触都会引燃一场能让欲望沸腾的大火。
  手指在他股间继续动作,忍耐着几乎难以遏制的情念,轻吻在他耳边,"感觉如何?"赫九霄一手扣在他的背后,手中的动作没有停顿。
  "不若你来试试如何……"低哼一声,股间的异样感觉令赫千辰无法成语,抓紧了赫九霄敞开的衣襟,他咬牙忍耐,身前和身后同时的撩拨,他根本无法抗拒此刻难言的感觉。
  赫千辰就在他的怀里,被欲望染上别样之色,那克制又难耐的模样叫人心驰荡漾,抬首注视,看着这一切,赫九霄低喊一声,觉得自己快要发狂,咬牙急喘着说道:"若是不痛,我就进去了。"
  早已无法忍耐,他从未如此失控,从未让一个人挑逗至这种程度,而事实上赫千辰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亲吻便已让他无法克制。
  就这么进去?不加修饰的言辞激起赫千辰的反应,他的下腹能感觉到赫九霄此时的状态,他却想象不出他进入自己体内会是何种感觉,身后感觉到不适,但长久以来习惯与人保持距离的身体却也叫嚣着另一种反应,与赫九霄相抵的那处火热勾起他脑中从未退下的记忆,早就被粉碎的理智终究没有战胜情欲。
  放弃了挣扎,他直接环抱住他吻上他的唇,又从唇上一路往下,舌尖舔舐到他而后。
  颈边的吮吻有力而直接,赫九霄彻底放弃克制,抽出他的指,抱紧赫千辰猛然起身,两人从桌上挪到床边,早就有过某一夜的默契,此时也正如那一夜,唯一的不同是更为失控和激烈。
  在褪下彼此的衣衫之后赤裸的身体相互抚摸探索,赫千辰坐倒在床沿的同时,赫九霄俯身吻到了他的下腹,加重的喘息声里,赫千辰难耐的仰头吐气。
  在月色之下的披散在身的黑发就在他赤裸紧实的胸前,微蹙着眉头陷入理智与情欲纠缠的赫千辰展现出惊人的诱惑力,毕竟与赫九霄是一母所出,若是他人见到此刻的他断不会认为他是什么青莲皎月,矫健赤裸的身体充满内敛的力量与美感,伸展而开,叫人全然无法抗拒。
  赫九霄已不能等待下去,被欲望控制又不断想要挣扎而出的赫千辰在他眼中更像夏日的云海,汹涌翻覆,带着如火般燃烧的颜色和热力,每时每刻都给他不同的惊喜,手指退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硬度的火热,"千辰……"
  他用仅剩的自制力暗示性的吻在他汗湿的肩头。
  赫千辰抬眼,面前是赫九霄压抑着什么的脸庞,已经走到这一步,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的点头示意,就在同时,一股冲击令他呼吸一窒,几乎连心跳都要停止。
  "唔——"咬牙抓紧了身上的男人,赫千辰的脑中一片空白,那种冲击并非只是身上的,不是因为那种疼痛和不适,更多的是心底涌上的无数种莫名的情绪。
倾辰落九霄 第七十三章 燃烧
  素来嫌恶他人,此刻他却让他的兄长对他作出这样的事,他们都是男人,他们之间本来只该是亲情,眼下却如此紧紧相连,他的体内有赫九霄的一部分,他们的身体交叠,这本来应该是不洁,是污秽,他却没有将他推开。
  "抱紧我……"赫九霄垂首吻他,同样被汗水沾湿的脸上是和他一样的忍耐,他知道他从来没有与别人有过类似的亲密,这份认知此时分外明晰,也令他心底的欲望不住膨胀,想要占有身下的这个男人,即便他是他的亲弟弟。
  这种感觉从未如此强烈。他猛然梃身。
  "嗯——"闷哼一声,赫千辰简直不知道脑海中还剩下什么,如同被一阵巨浪冲击,他急促的喘息,深深吸气。
  渗出汗水的脸上有几分痛苦和忍耐,同时又沾有情欲的绯红,如此的他让赫九霄险些控制不住冲动,就此彻底将他占有,却又有所顾忌,不敢冒然的行进,"放松。"他安抚的在他唇边轻吻,"再放松些,否则你会很辛苦。"
  "我知道。"赫千辰皱眉,一手抵在赫九霄胸前,两人相连的身体愈加密合紧贴,这一刻脑中似乎沸腾起来,与他身上一祥,也如同这夜色之中逐渐湿热暧昧的气氛,混乱而动荡,完全不由他控制。
  "为什么要我来承受?你不是自诩为兄长?"混乱之中不自觉问出口。
  "你想对我这么做?你若有此决心,我便让你来。"赫九霄似乎完全不介意这一点,克制着自己,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他的反应,"你不甘心?"
  从未被人如此碰触,赫千辰即便知道男人之间是如何的,此时也难免受到冲击,要说不甘自然是有,但他素来不让人接近,在这种事情上确实不如赫九霄,"我不如你这么熟悉这种事……嗯……"巨浪似乎将他吞噬,令他整中人都不像自己。
  这话里终宄还是露出了不满,这几分轻嘲和不满的抱怨引来赫九霄炙热的吻,他清楚赫千辰话里的意思,他这个骄傲自持的弟弟对他的过去有所介意,若非情牵,又岂会此时提起?心底的感受很微妙,他的亲吻从唇上到他的耳廓,湿热的舌舔舐着卷入耳中,"我会教会你,直到你也熟悉为止。"
  这不是什么挑弄的话,却让人从心底涌上一股兴奋的颤栗,赫千辰侧首,对此的回答是直接吻住他的唇。
  身体被按紧,分开的唇同时吐出急促的喘息与热力,等他略微适应了,赫九霄压抑许久的欲念骤然爆发,如同狂风一般的掠夺,又似暴雨般的剧烈,起初的温柔和缓过后便是这场疾风骤雨,赫千辰抓紧他,张口喘息,两人的汗水从彼此紧贴的身上汇聚刭一起,房里全是升腾的热度和情欲的气息。
  "还好吗?"一手到他下腹安抚,赫九霄心底满是急剧疯涨的欲念,身下赫千辰微阖着眼眉头微皱,纵然是忍耐的神情也叫人无比心动,染着情欲之色的脸上再寻不到半点平日的冷静克制,逐渐明亮的月光照落在床边,半明半暗之间,躺在他身下的他,此时看来居然是魔魅的。
  "若我说不好……难道你还会停下?"赫千辰急促的喘息,暗影之下半撑起身,汗湿的发从他背上滑到颈后,仿佛在夜色之中激起一件水墨的涟漪,欲望与清明混杂,他眼前一片混乱的颜色,似乎是白芒又似多了无数光点闪烁。
  "不会。"断然的回答,赫九霄的手从他的胸前划过,"千辰。"他喊着他的名字,身下的人抬眼看他,微蹩的眉宇间有种询问的意思,因为撞击再次倒在床上咬牙喘息。
  散开的发在床上铺呈一道墨色,不曾开口,胸前因为继续的气息而起伏,结实的腹部紧绷,一滴汗水从他的颈侧滑落,顺着肌理的线条流淌而下,赫九霄难以抗拒的倾身而下,"叫我霄。"
  胸腹间被唇舌舔舐,赫千辰忍不住喉间的呻吟,抓紧了他的手臂,"霄——"
  快感早就将理智完全摧毁,赫九霄对他所做的一切超出他的认知,他从未体验过如此令人疯狂的欲念,眼神和动作都在应和,对此有所察觉,给予他的回应是更彻底的占有。
  "看着我,千辰,再叫一次我的名字。"在身下之人低低的呻吟之中,赫九霄的气息也早已不稳,吻着他颈边的发,他一手仍在他身下给予继续的抚慰。
  "霄。"赫千辰如他所愿。眼前他的兄长脸上完全寻不到一丝冰冷,他的脸上被汗水和欲望交织,那狂热的眼神和偶尔忘情的低喊,衬着这张过分妖异的脸,简直能夺人心魄。
  宽阔的肩头散着他的发,在狂猛的韵律之下略微凌乱而显得张扬霸道,一手从他唇边抚过,赫千辰的手指被赫九霄吮吸轻咬,在他口中搅耳片刻,他的手往他背后探去,在股缝间寻到了那处隐秘。
  在此刻的激情之中受到这祥的刺激,赫九霄一声低吼,听到赫千辰喘息的轻语,危险而魅惑,"我可曾对你说过,我学东西向来很快。"
  "如今我知道了。"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赫九霄骤然将他按下。
  从未在任何人身上得到过如此的快意,一个眼神就会令他无比冲动,看到平日凛然不可接近的人此刻为他而狂乱,赫九霄想要更轻柔的对待,身体却无法克制的只能继续狂猛的掠夺,对此赫千辰的反应是直接的迎合,甚至是毫不相让的赋予同样的热情。
  两人全不掩饰的回应对方,低吼声与肉体的碰撞声不断交织,空气中弥漫的满是湿热的气息,汗湿的身体交缠,床边的帐幔里愈加急促深重的喘息声在夜色中飘散,呻吟与低喘,偶尔的呢喃又为这愈加深沉的夜色镀上一层旖旎和情欲迷乱。
  当最后赫千辰再也忍受不住如此磨人的欲念,终于在赫九霄手中爆发,紧绷到极限的身体微微颤抖,他身上的人也释放出无比的热力,按紧了他做出最后一千挺入,退开之时带出一片泥泞的湿滑,两人肢体交缠一起倒在遍布狼藉的床榻上,耳边只有如雷的心跳和无法平复的喘息。
  夜深人静,两人休息了一阵,不知是谁先开始,当相缠的手脚摩擦碰触,无意中再度撩起新的欲望,赫千辰再也没有抗拒,如对赫九霄所说,他在尽其所能的学习,他的所有反应都坦然的呈现在他的兄长面前,已经做了的,他无暇再去关心之后自己会不会后悔。
  浓情旖旎,深沉的夜色里,明月早就隐入云层,这一场来势汹汹的欲望令两人之前尚留着情事余韵的身体格外难以抗拒,再度交织的呻吟急喘,肉体撞击,使人只能凭着本能去攀附这一阵仿佛永不会退下的快意。
  不知多久之后,一切终于平息,赫千辰觉得似乎整中人都燃尽了,昏暗的房里还有着流转的欲望情迷,他重重吐出一口气,脑中一片混乱,今夜彻底的陷入赫九霄所造出的情欲漩涡里,他甚至至今不知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要去沐浴吗?"赫九霄从身边将他抱住,两人身上的汗水和彼此的体液令身上有些不适,但似乎谁也不想起身。
  赫千辰他还在疑惑,为何一场相互指责的争执会引发这些,而他还未疑惑多久,已经被拉起,"这样躺下你怕是要睡不着的。"扯去了身下的被褥,赫九霄抹去两人身上的痕迹,他知道他好洁,如此睡下去定然是不行的。
  这里不知是赫九霄何时买下的宅子,里面空无一人,连下人都没有,两人赤裸着一起走出去,行路的时候赫千辰有些心不在焉,股间有什么由腿侧淌下,这种感觉分外的淫靡,令他无端的又想起先前的种种。
  "让我看看。"察觉他走路之时的不自然,赫九霄忽然拉住他,蹲下身去查看,赫千辰一惊,股间已被人分开。
  "还好,只是有些肿了,休息几日就好。"手指轻碰,赫九霄身为医者说的没有一点顾忌,赫千辰却不知回答什么才好,脚下的人那般抬头看过来,视线就在他身下环绕不去。
  "你要看到几时?"拉他起来,赫千辰径直往前。
倾辰落九霄  第七十四章 惊变
  赫九霄嘴角微扬,他看出他的弟弟正在懊恼自己的失控,如此的千辰莫名的让他觉得可爱,朝他伸手,两人如儿时那般牵手一起走到沐浴的地方,没有人准备,他便自己动手备了水让赫千辰先进去,浴池并不很大,幸好还够两人使用,在深夜里,这一切都似一场不实的梦。
  水声和皂香将他们包围,这一刻什么都不去想,赫九霄替他擦了背,他自己伸手到股间清理了一番,然后另一双手覆在了他的臀上,继续原来他在做的事,动作无比轻柔。
  "不要再和其他女人扯上关系了,我会生气。"贴在他背后,赫九霄的话音冷冷淡淡,落在他肩头的吻却很缠绵。
  "你在要求我?"赫千辰侧首,靠在池边呼了口气,之前发生的一切让他措手不及,此刻终于能冷静下来。
  "我是在要求你。"潮湿温热的吻继续往他颈边移动,"你的身边若是有他人,我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来,秦珂雨该庆幸,你不是真的想娶她,否则我也不在乎杀一个女子,多解决一个秦战。"
  越是冷淡若无其事的话,越是显露其下的真实,赫九霄确实敢这么做,他转身面对他,一手拿着布巾从他胸前擦过,"你不问我究竟在计划什么?"
  "你可以说了。"赫九霄其实并不在乎理由。
  见他在水中合上眼,赫千辰摇头,"此事你不会感兴趣,是和千机阁的一桩委托有关,我本意是想要找一件东西.在那个九转珍宝楼中。可能存在的那件东西兴许事关重大.我借此机会是要人潜入,但你一来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拾全庄内那些高手必定戒备更严,我原意是想让南宫厉将秦珂雨带走,没想刭……"走的人却是他自己。
  这是他第一次放弃原先的计划。深深看了赫九霄一眼,他仰头靠在池边。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赫九霄睁开眼,一手从他身上掠过,赫千辰微微敛目,拨开颈边的湿发,"就是为以防万一,我另外还做了难备,看来只能用那个办法了,只是耗时久一世。"
  赫九霄对千机阁的事没有再多问,两人互相擦洗一番,等他们都洗完了回到房里,一室情*热的气味扑面而来,赫千辰躺倒在床上,觉得思绪又混乱起来。
  自从赫九霄出现.似乎一切都超出掌控,无奈间,他最终还是放弃了思考.两人倚靠着一起入眠,深夜里逐渐平缓的呼吸声还有对方的心跳在夜色之中显得格外令人安心……第二日清晨,当赫九霄醒来的时候,身畔的人已经不在了,他猜刭赫千辰一旦恢复清醒便会想起还有许多没有交代的事。自然是回去处理了,也不太意外,总之既然兄弟关系已被人知道,他自然能去千机阁看他。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他所料,此时的千机阁里,从拾全庄里突然离开的千机阁阁主已经归来。
  "阁主。"千机阁的人见他归来,上前行礼。
  "嗯。"青衣带起一阵药香,还参杂着某种微妙的气息,缓步走过。
  晴空之下,草木清香之中,这种味道显得冰冷,又矛盾的夹杂火热,见他远去,留在原地的人不禁疑惑,不知阁主去了何处?
  总之,和拾全庄的亲事算是完了.秦珂雨另有情人,那个南宫厉之后还留在拾全庄,秦战要他给一个交代,这次办的热热闹闹的亲事最后不了了之,但那日去赴宴的宴客倒是无人介意,见了那一场混乱,知道了血魔医与檀伊公子的关系,怎么都是值得的。
  想到此前对两人关系的种种误会和猜疑,不少人还觉得有点可笑,唯有知道些许内情的左右两使从来不再别人议论的时候开口。
  赫千辰回到千机阁的第一件事是沐浴,小竹早已习惯他家少爷的脾气,不论何时被吩咐他都不会觉得奇怪的。
  在水中,赫千辰又洗了一次,他总觉得身上还残留着那些情欲的气息,一路回来他都有些神不思蜀,让皂香掩盖身上属于赫九霄的味道,他知道即便洗去这些证据,事实还是事实,他居然真的与他的亲哥哥……有了不该有的关系。
  并且,还是在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兄弟关系的这个夜里,在他与赫九霄的兄弟关系大白天下的同时,他与他的亲哥哥在床榻上手足相缠,裸裎相对,赋予彼此快感,那样的激烈缠绵,如同他们不是一对亲兄弟。而是一对有情人。
  此前,赫千辰知道自己动心,却从未想过这份心动了多少,他知道赫九霄对他不止是兄弟之情,却始终猜不透这份情能有多深,混沌之中,直到那一夜他们第一次那样亲近,此后就一发不可收拾,而昨夜的混乱和失控更是叫他措手不及。
  一切都超出他的预计。
  "少爷,绵歌公子说要求见。"小竹的话音从外面传来。
  "让他在书房等候。"赫千辰收拾起了所有的心绪,起身擦干了身体,在看到*内侧一抹红印的时候顿住了手上的动作,他居然不知道这是何时留下的。
  股间还有些不适,他穿上衣袍,整理妥当便慢慢走了出去,到书房的时候绵歌已经在里面等候,见他到来,那张俊秀斯文的脸上忽然现出一丝古怪的神色,"公子,我来是向你辞行。"
  "打算即刻启程?"赫千辰到书案后坐下,动作间皱了皱眉,又神情自若的看着不远处的绵歌,"可有我能帮你的地方?还需要什么你可以开口。"
  绵歌摇了摇头,"这段时日以来寄身千机阁,绵歌无所作为,无颜再住下去,我也知道,那个叫奈落的杀楼曾数度派人来杀我,我的存在确实给千机阁添了麻烦……"
  正在他说话的当口,小竹又报,紫焰姑娘来了。
  紫焰看到绵歌也在书房,似乎一愣,几步走上,她把手里的册本摆在书案上,这是南无里的账本。
  赫千辰点头,随手拿起,紫焰却还没有退下,她似乎本来有话要对他说,没想刭绵歌也在,便迟疑了。
  绵歌见刭紫焰欲言又止的样子,上前一步,拱手说道:"绵歌这就去了,公子多保重。"
  他说要走,一点都不迟疑,仿佛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赫千辰起身,指尖在书案上轻轻敲击,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紫焰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既然血魔医与阁主是兄弟,莫非他拒绝白己是因为绵歌绵歌走到门前,还差一步就要出门的时候,忽然间身影摇晃,竞摇摇欲坠的往下软倒,紫焰大惊,正要举步查看,却发现桌案后站起的人一手支撑着,竟也是支持不住的模样,"阁主!"她大叫一声。
  赫千辰运起内力克制,脑中的混沌感却挥之不去,眼前一片迷蒙,身上的感觉似乎全数远离,忧惚中听刭远远的有人大叫阁主,然后又一声闷哼,倒地的声音……是他倒在地上?还是他人倒在地上?赫千辰完全不知道了。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不知过了多少时日,也不知身在何处,这种感觉非常不好,往周围打量,竟是四面墙,墙上什么都没有,唯有他所坐之处有一个椅子,毫无空气流动的感觉让他倏然想起那个曾与赫九霄一起掉落的陷阱。
  想到那个人,不自觉便想起先前前一夜,那疯狂而又火热的夜晚,他的身上至今仍有几分错觉,似乎还与他紧贴,他们本是兄弟,却作出了那样的事,是对,是错无论对错,此时不是去思考的好时机。
  如今,这里只有他一个,赫九霄当然不在,倘若这四面墙也是铁的,有人真要将他闷死,他该如何?四处打量完了,也知道此刻情况颇为令人担忧,他却没有起身,就那么坐在椅上,他在回想先前,回想千机阁里的场景。
  紫焰、绵歌、也许还有小竹,当时的书房附近,只有这几人,他们是一同到了这里,还是只针对他一人……他又是如何到了这里……他看来一派安然的模样,既然请他来此的人没有要他的命,要的自然是其他,主人若不急,做客的便也不急。他从不做没把握的事。
  不多时就有人进来了。来人是个小姑娘,扎着一个长长的辫子,乌黑的辫子从颈后一直垂刭胸前。比小竹大上几岁的样子,该说是一个少女,其中的一面墙无声无息的滑开,她就从那面墙后走出来。
倾辰落九霄 第七十五章 暗室
  如此看来不用担心被闷死。赫千辰坐在椅上,那个少女看着他拂去袖上的一点灰尘,本来是要开口说话的,此时忽然说不出了,就和小竹偶尔会看着赫千辰的双手发愣一样,她也似那般痴痴的看着,只觉得被那袭青色衣袖拂过的尘埃都变得美好起来。
  "我以为你是少爷请来的客人。"等他的手放下,少女站在墙边,还在他身上不断打量。
  又一个少爷,赫千辰淡淡一笑,"你家少爷请了几位客人?"
  "就你一人。"少女歪着头,惊异的说出自己的感觉,"可我进来看到你,忽然觉得你才像这里的主人,这里所有的人都应该听你的吩咐,你说奇怪不奇怪?"
  坐在椅上的人还是那样淡淡的表情,似乎对这样的赞誉无动于衷,又像是欣然接受,"为什么不说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合欢。"少女一点都不羞涩的说出这十引人遐思的名宇,乌溜溜的眼从赫千辰的脸上望到他身上,"你一点都不好奇吗,我家少爷是谁?"
  "我若是问了,你肯说?"赫千辰不动声色的站起身。眼前的少女看来很可爱,但在他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引动内力的时候,不论眼前的合欢如何可爱,他都不会将她当做一个寻常的少女。
  "你不问怎么会知道我不肯说?"合欢笑了笑,脸颊上露出一个酒窝,微红的脸看来像苹果那般诱人,看到他站起,她也上前了一步。
  "我家少爷姓李。"不等他问,她先说了出来,自己抚着胸前的那条乌黑的发辫,忽然低下头去,"少爷说……"
  "你家少爷说了什么?"赫千辰的目光从那面滑开又闭合的墙上掠过。
  "少爷说……"合欢看着自己的脚尖,脸上的颜色成了熟透的苹果那般,忽然闭了闭眼,大声说道:"少爷说要我好好伺候你。"
  说完了,她像是松了口气,继续看着自己的脚尖,无论先前赫千辰让她看的怎样目不转睛,此刻好像她都没有勇气抬头看了,只听到一声轻笑,和一句问话,"你家少爷要你如何伺候我?"
  合欢这才抬头,"你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要什么……都可以……"她低下头了,又悄悄抬眼,然后很快又垂下眼去。
  在书房突然昏厥,醒来之后发现自己不知身在何处,身上的内力无法使用,只有空旷的一间房和这么一个突然出现的少女,谁面对这一切都会失措会疑惑不安,赫千辰看来却很平静,仿佛什么都不能叫他意外。
  听见合欢的话,赫千辰望着她的眼神还如先那样,几礼的温和,甚至还是那么平淡。
  此时此地,倘若合欢知道他的身份还敢在他面前低头露出颈后弱点,那么除非她真的只是个普通的姑娘家,又或者有十足的把握令她完全自信。
  无论谁失去内力武功都要大打折扣,也许,这种自信正是由此而来,即便是千机阁的檀伊公子,又岂能例外她或者只是寻常的姑娘家,只因出现在了不合适的地方才会显得古怪,又或者是个藏而不露的高手,这两种答案,究竟哪一种才是正确……"要什么都可以?"赫千辰看了看四周,"不如先来杯酒。
  合欢看来有些失望,"只要酒吗?"她一转身,不知从哪里取来一杯酒,端着酒杯朝他走过去,脸上还挂着羞涩的笑,到几乎要挨着他的距离才停下脚步,"真的只要酒吗?"
  她再次确认,得到赫千辰一个含义不明的回答,"除了酒,不知姑娘还有什么?"
  她退后,微微的笑,忽然将酒盏内的酒含入自己口中,却不咽下,酒盏从她手中落地的同时,她身上的衣衫同时滑落,不知她是怎么做到,但顷刻之间,显露在赫千辰面前的已经是一具已经成熟的女体,少女的体香与酒香混合成最为醉人的香气。
  她的身体因为暴露在空气中和他的目光下而微微颤抖,黑发的发辫散开,从肩头蔓延到身后,只是这些不同却产生了惊人的变化,她看来不再像个少女,而是一位充满媚惑的绝代佳人,她羞涩的笑容还在唇边,身体朝着赫千辰倚靠过去。
  白玉般的手臂伸展,那是无人可抵的诱惑,假若眼前是任何一个其他人,定然会伸手去迎,但就在她倾靠过来的同时,一道锐光亮起,从她颈后的发间疾射而出!
  赫干辰失了内力,身浩不能如市施展,邓一道锐光就在他的眼前,他如何闪避青袖之下顿起金芒,金芒与锐光相撞,"叮"的一响,有什么弹在墙上掉落,合欢一击不成身形急退,她朝拿道有机关的暗门跃去,黑发在她身后印出一道玲珑的曲线,已到门边的时候她的喉间忽然一紧。
  "呃——"那是钢索一般绞在她脖间的东西,如发丝一样的细,正因如此,陷入她脖颈的时候特别的快,只要她方才再晚一瞬停住脚步,此刻兴许已经身首分离。
  她不敢妄动。身后传来的话音平淡温和,"姑娘好像忘了东西。"
  合欢无法开口也不能开口,赫千辰捏着手里的蛟蚕丝,继续浅笑淡淡的说道:"忘了穿起衣裳再走,如此出去是会受凉的。"
  她缓慢的转身,脖间的东西一点点的放松,她脱离了他的掌控却还是一点都不敢随意走动,就算看到的是浅淡温和的笑,她也不敢有丝毫轻视,她缓慢的蹲下身捡起地上的衣衫,身上每一千部位都随着她的动作展现出诱人的风姿,赫千辰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很专注,就像所有男人此时会做的那样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一切。
  "公子是不是生气了?刚才合欢只是开玩笑……"等合欢穿好了衣裳,她似乎又成了那个容易害羞脸红的小姑娘。
  "我怎么会生气?我也只是与你玩笑而己。"蛟蚕丝在赫千辰手里一点点缠绕,他的动作很轻柔,依旧有礼而温和。
  合欢知道他此刻没有内力,她要是再次出手未必没有胜算,但她偏偏不敢轻易尝试。
  站在那里的男人即便失了内力,也看不出一点不安,那般泰然自若的样子,她的一切心思和打算在他的目光下似乎无所遁形,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压迫感从他身上往整个房里压下,那是"势",只有绝顶的高手才会有的"势"。
  不只是武功修为的高深,到了这种境界的高手任何招式都能在他手中发挥出最可怕的效果,只需随意站立便应和天地自然之道,举手投足都难以找到破绽,如此高手,她怎敢轻易妄动?她只后悔先前没有察觉,但他掩饰的太好,太自然,又怎能怪她没有察觉已臻化境的高手,不再有形于外的威势,所有的气息都内敛,所以原先武林中的人都觉得不知檀伊公子的武功深浅,实则不是他们未能看出,而是赫千辰根本未曾显露。
  即便失了内力,他也不是她可轻易下手的对象。合欢就站在有机关的暗门前,却一步都不敢靠近。
  "公子果然大人大量,如果觉得这里太没意思,那都是我不好。"好像先前什么都没发生,她巧笑倩兮,眨了眨眼,指向那扇暗门,"外面还有很多有意思的地方,公子既然来做客,怎么能不一一去看看,公子若是不嫌弃,我……我可以给你带路。"
  咬了咬唇,似乎为先前所作觉得歉意,她说到后来微微垂首,若非先前所为,谁都会以为她确实是不知世事的纯真少女。
  赫千辰此刻好像将先前那些全都忘了,他点了点头,"那就麻烦姑娘带路。"
  合欢正要打开暗门,一只手已经伸了过来,在墙边某块地方巧妙的按了一下,墙面无声无息的再次开启。
  她心里一惊,"公予对这里很熟悉?"
  "第一次到这里做客,说不上熟悉。"赫千辰让她在前面走,他随在其后,出了暗门,外面是挂着许多灯笼的走道,走道内很昏暗,那些个绯色的灯笼落下一片蒙蒙的红光。
  "可是公子却懂得如何从那道门里出来。"合欢往前走,走道里她的脚步声轻的如同花瓣掉落在地,可令她心惊的是她竟只听刭自己的脚步声。
  赫千辰行路似乎不用内力,仿佛将此地当做空无,他随意的走,每一步都是悠然之态,脚下悄无声息,"看过姑娘开门,自然就知道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合欢却不能不再度心惊,那扇暗门的机关嵌在墙内,要想打开靠的是位置和角度还有按下的力道,任何一种差了一丝半点都不能将门打开,他只看了一次,竟然能分毫不差他看来若无其事,实则每时每刻都在提醒她,不要作出什么傻事,心惊的发现这一点,合欢闭口不再言语。
  在安静的可怕的走道里,两人继续前行,渐渐的能听到有人声传来,能看到不远处有一扇门,合欢走到那扇门前,"到这里我就不能进去了。"
  她的言下颇有遗憾的意思,赫千辰指着那扇门说道:"你家少爷好像说过,我要什么,你都需照做,我若是请你进去,你进不进去"若是公子要我进去,我自然是能进去的。"合欢笑的一点都不勉强,欢欢喜喜的去开门。
  门扉打开,骤然看到的景象与听到的声音让人面红耳赤,赫千辰站在门前似乎也愣住了。
  宽敞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能躺十多人而绰绰有佘,此刻床上有两人的肢体紧紧缠绕在一起,如两头野兽互相撕咬一般激烈交合,赤裸的身上汗如雨下,激烈的肉帛碰撞声与粗重的嘶吼喘息,连同那情欲糜烂的气息一同飘散在空气里。
  "啊、啊——好,九霄,再来!"被人压在身下的也是一个男人,他不断喊叫,口中的名字让赫千辰倏然大震,耳中只有那两个字不断回响。
  九霄?!

倾辰落九霄 第七十六章 妙笔生花
覆在那人身上不断挺送着自已的男人没有被他们的到来惊扰,旁若无人的抓起他,再一次狠狠的进入,爆发的吼叫声有一种如同野兽一般异样的刺激感,赫千辰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如剑犀利的眼神划过。
不是。透个男人不是赫九霄。
尽管身材很接近,此人的肩膀却没有赫九霄那般宽阔,腰部也不若赫九霄那样肌肉紧实,他的脸也像极了他,却终究不是,那种可怕的俊美之下的妖异冷酷不是任何人都能学会的,那是与生俱来,任何人都学不来也摸仿不出的气质。
一震之间,脑后破空声骤然响起,赫千辰为方才的震动而心神失守,竟没有发觉合欢是何时到了他的身后,尖锐的暗器已到脑后,他为眼前的场景和那两个字失去警觉,此时反应过来已没有反击的余地。
屈身往前翻滚,金芒隐现,蛟蚕丝如有自己的意志一般往那个像极了赫九霄的男人身上刺去,势如闪电。
金线扬起弧度缠绕,那个浑身赤~裸的男人似乎没有料到,身下动作停止,脖间被圈圈勒紧陷入皮肉,他只能不动,身下的那处从另一个男人体内脱离开,还在不断颤动着滴下两人交~合的体液,他的人却倒下了。
合欢的攻势也在此时停下,她手上拿到的是一个链锁,前端连着一个尖刺般的飞梭,停在那里似惊似惧,看看床上的男人,又看看赫千辰,一连串的动作开始的突兀,停止的也很快,在弥漫着情~欲~淫~靡空气里,此时的气氛诡秘的紧绷。
"姑娘这次又是与我开玩笑?"赫千辰淡淡笑问,看到他的笑,合欢后退一步,目光再度往床上游移过去。
"檀伊公子何必与一个姑娘家斤斤计较。"床上被叫做九霄的男人小心的开口,脖间的金线在他说话的时候越来越紧。
赫千辰却不看他,而去看他身下的那个男人,"这似乎不是待客之道。"
身上全是情~欲痕迹,腿间也满是狼藉,甚至还渗出血丝,那个男人抬起头,微微诧异,然后居然一笑,"檀伊公子不愧是檀伊公子。"
"有这么美丽的女子侍奉,有酒有床,公子为何不及时行乐,非要寻我的麻烦?"他坐起身,随手取来一件外衫披上,也不系上衣带,毫不顾忌股间徜落的粘稠,到那个"九霄"面前抚了抚他的脸,又轻吻一下,"别担心,我不会让人伤到你的。"
赫千辰握着蛟蚕丝,等于握住那人的咽喉,对于这个"九霄"他出手一点都不会犹豫,"非是我寻你的麻烦,突然邀我来此做客,主人家理当说明缘由,阁下以为呢?"
"突然到了陌生的地方,檀伊公子好像一点都不紧张,真是让我不得不佩服。"那人长的颇为俊俏,即便他一身淫~靡之气,也半点都没减弱他给人的感觉,似乎天生就是一个贵公子,本该就有无数人随侍在侧。
他瞧了一眼被赫千辰制住的"九霄","你不能将他放开吗?看到这张脸你难道不会动心?"
骤然间一股骇人人的压迫感朝他袭来,不远处赫千辰眸色瞬间冷冽,"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檀伊公子难道不知道?"那人故作惊讶的挑眉,"血魔医赫九霄与你难道不是这种关系?"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痕迹,其意不言而喻。
合欢在后惊呼一声,"可他们不是兄弟吗?"
那人拍了拍手,大笑,"不错不错,正是兄弟,可谁说兄弟之间不能有这种关系?不是女子便不担心会有身孕,谁也不会知道如云似月的檀伊公子表面看来是谦和有礼的君子,暗地里却与他的亲哥哥做了这等见不得人的事。"
他的手朝赫千辰点去,遥遥一指,指的是他颈边的位置。
赫九霄总是喜欢在他身上留下痕迹,赫千辰之前不在意,此后当然更没有多加掩饰,此时这个人一指点来,自然知道是什么痕迹被露在外面,倏然间他的脑海中闪过什么。
那人本以为会让他惊慌失措,不曾想眼前还是那副淡然平静的样子,似乎不论说什么对他都毫无用处,眸色一转,忽然笑着说道:"在下卫无忧,公子可知道我?"
赫千辰打量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淡然,"江湖上有谁不知"妙笔生花"卫无忧,我唯一不知的是我与你毫无瓜葛,如此兴师动众请我来此,究竟是为了什么?"
"公子不好奇自己是怎么来的这里?你可知道是谁害的你?"卫无忧不答反问。
"只要从此处出去,我自会将那人拿下,至于怎么来的,走的时候便可知道了。"说的如同只是寻常的做客,来去自主,赫千辰的回答让卫无忧冷笑一声,"你以为今**还走的脱吗?"
"他还在我手中。"赫千辰收了收手里的蛟蚕丝,那个"九霄"不得不抬起头,血珠从他颈上渗出。
卫无忧顿时慌了,"不要伤他!"扑身而上,他却不是朝着那个"九霄",一支铜笔似的东西如鬼影朝赫千辰身上敲去,这一敲若是落在身上,轻则皮开肉绽,重则肉烂骨裂!
赫千辰若要回击必将蛟蚕丝收回,他打的正是这个主意,合欢见他扑上,手里的链子梭也紧紧抓握,一旦"九霄"脱离危险她马上就能出手。
千钧一发之际,几人都以为赫千辰会收回蛟蚕丝迎敌,金线却没有松开,双手交错,割破血肉的声响竟能在此时被人听见,嘶嘶的鲜血往外喷涌,他竟没有收回蛟蛋丝!
顺势收紧,被割开的脖颈上一个寸许长的豁口,头颅往后坠落!
床上被鲜血铺满,那个酷似赫九霄的男人身首分离倒在血泊之中……
也没想到如此的变化,卫无忧没有想到,合欢更没有想到,卫无忧的铜笔点去,势头未变,赫千辰没有躲,将合欢拉到身前,眨眼的功夫情势立转。
"噗",颈气直透,合欢惨呼一声倒下,胸骨碎裂。
赫千辰这一击出人意料,谁都不会想到他居然将手中的筹码杀了,又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拉了个女子来抵挡。
卫无忧惊怒交集,合欢倒在地上连翻滚之力都没有,奇异的是她苹果似娇艳的脸庞迅速干瘪下去,容颜竟然在快速老化,她求救似的朝卫无忧抬起头,落到她身上的视线却是来自赫千辰的,"若非你在我身后,若非你是'红蝎毒姬',我不会让你来替我挡这一击。"
他的话似是解释,略有些遗憾,卫无忧一惊一怒之后忽然冷静下来,本来局势正在他掌控之中,他自有些得意,但片刻间已死两人,所以眼下无论赫千辰说什么他都不敢轻视,"你怎知道她的身份?"
"将暗器藏于颈后是'红蝎毒姬'的做法,武林中但凡使用这种暗器的多数不是女子,身为女子又有如此胆量和身手的绝不会是这样一个年轻的姑娘家。"
赫千辰此刻仿佛不是处于一处不知所在的危险境地,似乎只是与人闲聊,衣袖轻拂,"她虽然有一副年轻的相貌,可惜她太自信,即便如何相信自己青春未老,她也不该以为她的身子还能和少女一样。"
他先前看到她褪下吝衫便已瞧的仔细,那不是少女的身体,虽然保养的十分好,多数人都会在那般情境下目眩神迷忘记其他,他却看的仔细,"莫要忘了,你已近四十,再像,你的眼神也无法骗人。"
他目光扫过,略有笑意,红蝎毒姬靠着药物与毒功保持容颜,本就爱美异常,死前却听到这么一番话,遇到这么一个檀伊公子,在她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她的双眼还未合上,死不瞑目。
"檀伊公子,不愧是檀伊公子。"这一次的话里含义颇深,卫无忧开始将敞开的衣衫合拢系好,态度异常谨慎,"赫九霄看上你不是没有理由,你确实与众不同,但你杀了他……"
那颗头颅滚落在床边,那张脸看来确实颇似赫九霄,赫千辰手上一抖甩去血迹,蛟蚕丝一圈圈的绕到掌心,看着那具尸体,慢慢说道:"在这世上,只有一个赫九霄。"
倾辰落九霄 第七十七章 囚
卫无忧神色一变,似乎被这句话刺到痛处,喃喃道:"不错,这世上只有一个赫九霄。"
话说完,他退后几步,"赫千辰,游戏结束。"猛然在床头按下,他跃入大床移开之后的密道里,赫千辰举步欲追,四周忽然冒出一阵烟气。
迷烟!他固然知道,却无法躲避,就算他屏住呼吸,也只能抵挡一时,眼前逐渐迷蒙,他不觉皱眉微怒。
九霄,透个人还是你招来的麻烦!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周遭的一切都不同了,没有座椅,没有大床,还是有四面墙,墙上摆放的都是各种古怪的器具,不用多看他也知道那些是作何用途的,透是一件囚室,他就被拷在其中,手脚都被锁链牵制,不能动弹。
"赫千辰,如今你感觉如何?其实,如此待客才是我原来的打算。"卫无忧就站在他面前,已经换了一身崭新的衣裳,看来确实是浊世出尘的翩翩公子,可惜他眼底的阴暗之色让他失色几分。
身上的内力还是没有恢复,想要试图挣脱手脚上的镣锁完全不可能,赫千辰凭感觉也知道,他随身的匕首和蛟蚕丝已全被收走。
"怎么,这会儿说不出话了?"卫无忧已经知道他的厉害,当然不会留下任何东西给他反击的机会。
手腕转动,锁链发出几声碰撞,"你这么做是为了赫九霄?"淡淡的问,语调一如既往的平稳,被这一眼望来,卫无忧咬了咬牙,忽然生出无限愤恨。
就算如今落到他人手里,是生是死都不能确定,他看来居然还是那么冷静,分明他才是阶下囚,被那一双眼望着,却是他觉得想要退避,透是什么道理?!
"赫千辰!你少在我面前装这套!如今你在我的手里,就算你是千机阁阁主,失了内力被困,你还能做什么?别给我看到你那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卫无忧激动起来,几步走到他面前,"青莲?皎月?流云?"他狂笑,笑声在房里回响,"你能和他做出那种事,还说什么青莲装什么皎月?既然你们兄弟之间都能罔顾人伦,你这流云不是难以得见,应该是不能见人才对!让我想想,人称完美,被整个武林追捧的檀伊公子,是怎么样在床上罔顾人伦与亲哥哥放纵的?!"
他的语声忽然轻下来,静静的看着赫千辰,突兀的让人生起不样的预感,笑声还在房内回响,他的脸色已变成一派诡秘,"是你勾引他,是不是?"
赫千辰双目微阖,没有为他的这些话动摇,不论他与赫九霄如何,眼下面前的这一个才是他的敌人,只要不面对赫九霄,他的理智从不会轻易崩溃,
"你爱上赫九霄,他却对我这个弟弟情有独钟,你是否心存怨恨,万分的不甘?"
"住口!"几句话说到卫无忧的痛处,冷笑几声,他随手拿起墙上的一条皮鞭,嗖的破空划过。
赫千辰眸色冷淡,侧首避开划过颈边鞭子,肋间一阵火辣的疼痛,那道鞭子落在他的身上,衣衫裂开,留下一道血红的鞭痕。
"你如此肯定我与他之间的关系?"仿佛落在身上的不是鞭子,而是一条柳枝,被拷在墙上衣衫破损带了新伤的男人看来竟然依旧清雅温和,甚至因为身在囚室而更显出几分高贵来,抬眼望来,只是疑惑。
卫无忧自诩容貌非凡,面对他却无端的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手腕微抬,又一声噼啪的声响,还是落在原来的那个伤口上,看到皮肉绽开他才觉得满意,"你们之间传闻在先,他为你去拾全庄阻止亲事,如今整个江湖的人都知道。那些蠢货以为之前料错,都把你们当做失散之后重聚的兄弟,赫九霄性情孤僻冷酷,不准许弟弟成亲,他们还以为理所当然……"
"一群自以为是的东西!"哼笑一声,他端详那道鞭痕,神情愉快的甩了甩手上的鞭子,又自冷笑,"你随他走后一夜未归,回来之后就先沐浴,衣领边还多了那些痕迹,你说我还能不知吗?"
肋下的伤口阵阵抽痛,敛目听他说来,赫千辰面无表情,如他先前的猜测,知道他回去之后做了什么的,只有千机阁里的人……
卫无忧走过去,拉住他的衣襟一阵撕扯,骤然敞开的胸膛上布满了情欲的痕迹,胸前颈边,甚至从腰腹往下延伸,要留下这些痕迹,那场情事欢愉该是如何的激烈火热,卫无忧越想脸色就越是扭曲。
这些痕印赫千辰早在沐浴的时候就看到了,若是退下所有的衣衫当会发现他身下也有许多,除了吻印还有指痕,那是一场几近疯狂的情事,陷入欲~望之中的他们都难以自控,或多或少都在对方身上留下痕印,不想却被当做了证据被人识破跛。
"你要红蝎毒姬先试探我,又让她带我看见那个'九霄',就是为了确定此事,难得你如此费心。"垂首瞧了一眼,赫千辰微微皱眉,卫无忧的手在他的腰间抚动,那种怪异的感觉令他心生警兆。
指尖从伤口抚到吻印,还在往别处游移,卫无忧不否认,语声无比轻柔,"你若真是他的亲弟弟,你们之间若只是兄弟情,我怎会舍得去伤害他的弟弟。"
赫千辰从不与他人近身,此刻却不得不被人如此肆无忌惮的抚~摸,心里的不快令他眸色微冷,此时此刻他更清楚的知道赫九霄是如何的不同,同样是手,卫无忧只让他觉得厌恶,赫九霄却截然相反。
任凭他的手触摸那些吻印,赫千辰压下心里的不适,心念流转,"你既然早就听到那些传闻,为何要忍到今日才动手?"
"被我这么轻易擒下看来你也很不甘心。"卫无忧自觉能将这檀伊公子拿下,让他在自己面前毫无抵抗之力,心下颇有优越感,凡是他问的,也不隐瞒,"你以为我是有意到现在动手?错了,我早就想把你抓来看看,究竟是怎样一个檀伊公子能让他神魂颠倒。"
往他的伤口按下,卫无忧露出残忍的笑,"那时不知你们是兄弟,我已经有了这个打算,知道你去巫医谷,我花重金找人将你拦截,没想到他居然一路送你回去!"
腹部受到重击,赫千辰闷哼一声,没让脸上显露出其他情绪,他越是失措慌张卫无忧就越是得意,他需要拖延时间让药性过去,内力被制不是什么奇异的手法,他确定是某种药物,就如令他昏厥的那种一样。
"也就是说,奈落要杀的人一直是我,在回千机阁的路上所遭遇的暗袭也全是冲着我而来。"卫无忧似乎只是想折磨他,还不想那么快让他死,那一拳的力道只让他吐了口血,唇边沾上血色,此刻的他看来与赫九霄非常相似,不是那么冰冷,却有种孤然的淡漠,眉头微皱之间,竟让人无法移开眼不去看他。
卫无忧看了他很久,"你说的没错,我请的就是奈落!那些人原本就是为了杀你,没想到我还是低估了你,你不止没有受伤,还让奈落的人连连失手,最后竟然倒戈!你凭的是什么?是不是就是你此刻这幅摸样?"
下颚被紧紧捏住,赫千辰目光往下,落在卫无忧混合着妒意与恨意的脸上,奈落的人倒戈?不是知难而退,而是放弃了这宗买卖反戈相向?若是如此,为何还有人潜入千机阁图谋暗杀?
"你是不是很得意?奈落杀你不成,竟要杀我!在杀手都被你所灭之后,他们居然不顾规矩!连这些见不得人的杀手都偏帮于你,害的我躲到这种地方来,赫千辰,你究竟对他们下了什么咒?!"仔细端详这张脸,卫无忧早就被奈落连日来的追杀弄的心神不宁,如今赫千辰已经在眼前,他心里忽然兴起许多念头。
连他都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男人有一种别人没有的气质,谦和优雅、平静淡然,沉稳而不可动摇,其间自有种凛然不可亲近的高贵,这种高贵令人很想去尝试,若是在高贵被玷污,沉稳被破碎之后,他是否还能如此冷静,是否还能这般谦和淡然,从容不迫。
"你在做什么?"赫千辰暗道一声糟糕,他先前的警觉没有错,卫无忧已然有些疯狂,此刻他的手从他腰间往下滑去。
"你说我要做什么?这件事你又不是没有做过,做都做了也不差这一次,还是你只有对着你的哥哥才有感觉?"卫无忧邪笑起来,伸出手去抚~摸眼前轮廓分明的胸膛,在肌理起伙的地方一再游移,"我要看看像流云一般高高在上,谁也触摸不到的千机阁檀伊公子放~荡起来是如何的模样……"
掌心往下,他的手已经到了赫千辰腿间,"你也是个男人,你还能保持这幅脸色多久?"卫无忧舔了舔唇,就算赫千辰能忍耐一时,又怎可能对身上的刺激无动于衷,他就是要他崩溃求饶!
倾辰落九霄 第七十八章 疯狂
胯间突然被刺激,赫千辰咬牙忍住心底的骚动,厌恶的同时,身体的感觉却无比直接。若是以往绝不会如此,不知到了这里多久,但此前与赫九霄的交~欢已经在他心底留下刻印,他身上的所有痕迹都未退下,此刻正是他的意志力最为薄弱的时候。
若照此下去,他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失控……
努力让自己忽略身下的动作,赫千辰攥紧了手边的铁索,坚硬的铁器生生陷入掌心,冷冷地道:"卫无忧,你疯了。"
"我是疯了,我要你和我一起疯,我要你这个高高在上的千机阁阁主成为最下贱的东西,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然后我把你送去给他,到时不知他是不是会惊喜呢?只知道呻~吟着要人来侵犯自己的檀伊公子……"语声缓慢,因为过分轻柔而显得无比异常,他一阵轻笑,"反正你连和自己的亲哥哥都可以,别人还有谁不可以?还是说,非他不可?"
他的手退了出来,在赫千辰抓紧锁链的手上轻拍了几下,"放心,除了我之外,还有很多人,每一个你都会喜欢的,你只需要好好享受便是了。"
他一击掌,囚室打开,陆陆续续进来十多个男人,他们无一例外都有一副好身材,令人悚然的是,他们每个人都酷似赫九霄!
"易容?"赫千辰一震,"不,并非易容,你在他们脸上……"方才卫无忧拍在他手上的一瞬间,他感觉到一股阴寒,内力被制之后,他的异力出于本能不再被他控制,他看到了他做的事。
他竟是在人的脸上动了手脚,硬生生用人皮拼切上妆,做了一副赫九霄的相貌缝合在他们脸上,使其因为贴合太久而自然生长!找来骨架相似的人,再用这种方法使其更为形似,长久下去,有的长得好,有的脸上开始溃烂,如此轮番淘汰,直到最后的这些人。
他们每一个都名为"赫九霄"。
终于看到赫千辰脸上色变,卫无忧大笑起来,无比畅快,"可惜‖,料你不会配合,不然的话,先选一个,我们三人一起也是不错的,哈哈哈哈哈……"
气流涌入,囚室之内灯影摇晃,十多个男人只披着外袍,半~裸着一个个走来,仔细看去便能发现他们都涂了东西来遮掩脸色,表情不是冰冷而是僵硬,遵照卫无忧的吩咐,第一个男人先到了赫千辰面前。
"九霄,好好看看你的弟弟,今日,务必要让我们的檀伊公子尽兴才好。"双手环抱在胸前,卫无忧拨弄着自己额前的发,缦不经心的笑,笑声在囚室里轻轻回荡,幽若鬼魅。
即便是赫千辰,此时也无法再保持平静,沉沉的警告充满威吓,"卫无忧,让他住手。"
"住手?原来是你要主动?你们在床上是赫九霄在下?"兴味的舔着唇,他一脸嫌恶与恶意的笑,"不管是他抱你也好,你上他也罢,今日你落到我手里,你不肯配合,我只能要他们来配合你,你乖乖的别动,不然吃苦的还是你自己。"
抬首示意,那个男人马上开始动手,赫千辰的外衣早已敞开,此时连腰带也被解下,衣袍松散,下身的裤子被撕开,衣襟大敞,虽然手臂还在袖中,从胸前到身下却已经一览无遗。
他的胸膛很紧实,宽阔而肌肉匀称,腹部的线条轮廓一直延伸往下,斑驳的吻印残留着红痕,那一道鞭痕就在他的肋间和腰侧,修长有力的双腿分开踩着地面,从他的胯间到胸口,这一片起伏在摇晃的灯影下充满令人屏息的力度感,昏黄的光亮在他裸露的皮肤上洒下,如同镀上一层黄金之色,在为了取走蛟蚕丝的时候解下的发凌乱披散,这道墨色就落在他的胸前。
乍然间,就连卫无忧也看的忘形,他选出的那些"九霄"竟没有一个能与赫千辰相比。
就在同时,一阵强大骇人的气息骤然压下,如山石就要崩塌,赫千辰冷冷的看着他面前的男人,那股威仪和气势,使人明知他被锁扣在墙上无法动弹,却还是会有种随时会被他撕碎的可怕错觉。
那个男人立时不敢动了,卫无忧没想到到了这种地步他还能有如此的威势,面对他似乎只要一个做错,他们所有的人此后都会死无葬身之地,"怕什么,他被锁着跟本不能动,你只管上了就是!"
他气急败坏的拉过又一个男人,"你也去!"
"赫千辰!我看你能支持到什么时候!"咬牙低语,他不想承认他会对一个被他锁住的人感到害怕。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站到赫千辰身边,他被两人的手固定住腰部,卫无忧就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不怀好意的轻笑,"他们可都是你的'哥哥',既然你有洁癖他人碰不得,就让你的'哥哥'好好疼爱你,赫九霄在床上是从不对人温存的,他谷里的人都是直接服了药才被他召唤,这里没有汤药,兴许你该用些别的。"
听到他的话,两个男人一起脱下了身上的外袍,从边上拿来一罐东西,赫千辰身后的衣衫被挑开,那两人的手落到他身上,好洁成性的人如何能忍受,原本等着看他大叫挣扎,卫无忧却听到一声沉沉冷笑,"你爱他,却被他拒绝,你连他的男宠也及不上,便将这些嫉意都迁怒到我身上来,如此你就觉得满意了?"
"你——"卫无忧气的发抖,眼见着赫千辰被抹上了药物,同时承受着身前和身后挑弄抚~摸,身体也起了反应,他却不如原先所想的那么愉快,他只看到他的眼里那种淡漠嘲弄的眼神,"就算你让他们碰了我,你便赢了吗?"
"住口!"卫无忧将那两个男人推开,"好,赫千辰!我会亲自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后悔!"
他站到赫千辰身后,一手正要摸到他腰上……
"该后悔的是你。"无声无息之间,能将人血脉冻结的话音凭空出现。
凝血似的眼眸,冷峻妖异的面容,赫九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站在那里,他的突然出现竟让墙角的灯火倏然暗下,仿佛被什么压制,灯芯噗噗的发出几声响动,却如何都燃烧不起,取而代之的是阴影之下刺人骨髓的寒意。
空气被凝结,呼吸停滞,这一刻这间囚室成了冰寒的炼狱,他们似乎已经不在人间,而是身在冥府,卫无忧看到他出现的同时只觉手足霎时冰冷,那道从他身上掠过的目光最后落在赫千辰身上,被抹了药物,此刻的他正强自按耐,锁链在他手中被紧紧攥住,发出叮叮的金属碰撞声。
赫九霄见到他此刻的摸样,室内那股冰寒倏然间成了冰刺,"你们对他,做了什么?"妖异的眼眸缓慢的转动,每一次移动都如同将人定死在那一瞬间,连魂魄深处都兴起战栗和恐惧,无风自动,那十多个男人身后的发忽然同时扬起——
"喀——"头颅掉落,"喀、喀——"几声过去,一道道血口如有一把无形的刀从他们颈边同时划过,十几颗人头同时被折断斩下,噗噗的掉在地上,喷涌的血像一场大雨,淋漓的血色溅在卫无忧满是惊惧的脸上,奇异的是却没有一滴落在赫千辰的身上。
如噩梦降临的血雨扬起一阵腥风,赫九霄只不过是抬了抬衣袖,连招式都没出,卫无忧见到此时的他,爱慕已然无法战胜恐惧,他惊叫着往墙边退去,"你,你做了什么?!你……你还是不是人?!"
"别让他过去!他在墙边放了火药!"
赫千辰的话让他又一声恐惧惊叫,"你怎么知道?!"赫千辰怎能知道他心里想的事?
还有赫九霄,他怎能凭空杀人?世上有如此的高深厉害的绝学?
"你们……你们太奇怪了!"卫无忧万般惊骇,越想越觉得古怪,一支铜笔点在赫千辰的颈边,他用他的命来要挟,"你再过来,我就杀了他!你要我死?我就要他和我一起死!"
"叮!"铜笔猛然被荡开,一道铁锁如绞绳,从卫无忧绝没有想到的角度突然出现,间不容发之际紧锁在他喉间,那是用来锁住赫千辰手腕的镣锁,上面的链子链接到墙边,竟被他从墙上扯下!"你的功力……"何时恢复的?!
这几个字还未及出口,赫千辰双手交扣,卫无忧抓住脖间的锁链不断挣扎,冰冷的铁锁却继续收紧,耳边的声音说道:"在你想要我后悔的时候。"
倾辰落九霄 第七十九章 质问

他想要赫千辰后悔,最后后悔的却是他,咔嚓一声,铁锁毫不留情的将脊椎勒断,卫无忧的尸体带着锁链缓缓倒在地上。
赫千辰运力扯断了足上的镣锁,金属冰冷的碰撞声哗哗的响了几下,正要去扭断另一边手上的,忽然被紧紧抱住。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赫九霄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如冰渣,盛怒之下他什么都做的出来。
"没什么,与你无关。"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赫千辰平平常常的回答,这对男人本是屈辱的事,到了他的口中成了"没什么" ,成了"与你无关"。
"到如今你说与我无关?!"他伸手想要去看他的伤口,却被推开,"赫九霄,此后我们毫无瓜葛。"
赫千辰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平静,之前与赫九霄的肌~肤之亲似乎却被他抛在脑后,当做从未发生,肋下的伤口还在火辣辣的痛,他垂首去看,赫九霄却抬起他的下颚,被迫抬眼,他面前的男人表情森然,"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还是他们做了什么?"
赫千辰还是那么淡淡的看着他,他的表情很平静,打量赫九霄的眼神甚至让这种静显得有些可怕,"你看到了,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赫九霄双眸微阖,闪过一道利光,不顾他的抗拒硬生生的把他抱进怀里,"这副样子你还说没什么?你被锁在这里,身上还有伤!还有这些……"他的手从他股间抹过,气愤之下甚至有些颤抖,"这些是什么?他给你上了药?"
"我并非女子!赫九霄!要我对你说几次?!"胸前和股间都很热,紧紧皱眉举起袖摆擦去那两处的药物,推开他,赫千辰沉声低喝,冷眼从赫九霄身上扫过,"不过是一些催情的药罢了,倘若他们碰了我,做了你对我做的事,又如何?"
只凭想象,赫九霄就无法忍受,失控的异力让房里的气流骤然犀利,每一丝空气流动都如刀割,顷刻间一声爆响,卫无忧的尸体如同被无数利刃同时切过,支离破碎,爆裂成无数断开的肢节,比冰更冷的目光看着赫千辰,"你不该让我去想那般的场景,千辰,我们之间已不单是兄弟,你的事都与我有关,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发现赫千辰的异样,与之前有很大改变,此时望来的眼神是一种评判,身上的衣衫披挂着,全部敞开也不在意,一道鞭痕在点点红印之上赫然在目,已经干涸的血迹在腿跟处留下痕印,胯间因药物而有所反应,这些赫千辰全不掩饰,只有那双平淡的如同死寂的眼,望着他。
"好,是你要我说的。"这一句异常缓慢,赫千辰此时不见悠然平和,衣衫不整的他带着伤痕,黑发凌乱散下,优雅谦和不再,如一把利剑散发出凌厉骇人的森寒,"赫九霄,你要瞒我骗我,到几时?"
话音在囚室里回荡,荡起无数涟漪,引来喧天翻涌,赫九霄瞳眸一阵紧缩,地上的卫无忧早已面目全非,他的目光从他尸体上掠过,"他说了什么?"
"奈落。"赫千辰冷笑,眼底没有笑意只有愤怒,"卫无忧被你所拒,对我怀恨,他请了奈落的人暗杀我,暗杀不成,奈落的人居然倒戈,已然倒戈,千机阁内却还是有人行刺,目标却是绵歌。奈落与南无从无交情,只有竞争,是什么让奈落放过这单能名扬江湖的买卖,放过暗杀千机阁阁主的委托?既然暗杀目标从不是绵歌,此后他们又为何突然对绵歌起了杀意?"
"将近千机阁之时杀手不再出现,不是他们放弃机会,而是有人要他们停手,在当时发现这桩买卖,停止交易命人倒戈的是谁?韩六是死在谁的手里?又是谁看不惯绵歌的存在,一心要他消失?"如同质问又如早知道答案,赫千辰目光如剑,抓紧腕上锁链的手因为用力过大微微颤抖。
"赫九霄,你就是操纵这一切的人,你便是奈落之首。"
话落音,如一块重石猛然掉落两人之间,赫千辰脸色阴沉,对面的赫九霄面无表情,遍布尸体的囚室里,仿佛连气流都停止涌动,血腥味充斥在每一次呼吸里,灯影忽闪,半明半暗的斑驳光影之中,赫千辰的眸色是能将人心都看透的犀利。
此时此刻,将不久前顿悟的这一切说出口,他在发觉这一切的时候便压抑至今的怒火骤然爆发!
不看赫九霄的反应,他冷硬的如同冰石的话语,声声敲打,"十月初八,南无麾下天字号杀手的任务被破坏,失手未成,十一月二十,地字号有人无故失去目标,被人先他一步得手,同月三十,山字号内有一人出去之后再未归来,此后寻到的是他的尸首,一月初七……"
"一月初七,同为山字号杀手一人,回到南无之后暴毙。"语声慢慢,赫九霄终于开口,接着他的话说下去,赫千辰手里的铁链发出一声异响,心里也有什么沉沉坠下,这句话,无异于他承认他先前的猜测。
"奈落确实与南无不合,巅峰之上只能站立一人,不是南无便是奈落。"赫九霄没想到他会因卫无忧的话猜测出事实,没有再走近,他就站在赫千辰不远处。
两人隔着几步路的距离,忽然间如同远在天涯。
"我早该想到,奈落原指地狱,冥府之主,除了血魔医还能有谁。"赫千辰扬起了嘴角,却半点笑意都没有,"当日~你见了那些杀手必定也有些惊讶,后来韩六出现,不想他多言你便杀了他,可惜他临死前还是说出奈落两字。"
他当日的震惊不仅因为奈落难以对付,更因为奈落的人从未如此明目张胆的在他面前出现,而后韩六被赫九霄所杀,无法查明。
"一直以来千机阁在明,南无在暗,奈落屡次针对南无,千机阁里自然有所察觉,却连紫焰都不知道,奈落针对南无已不是一时一日。"赫千辰把之前的事一一说来,字字句句条理分明,脑中越是清晰,心里的便越是翻腾难平。
说到紫焰,他刹那间醒觉,"紫焰受伤也是你命人所为!是不是?!"紫焰身手不弱,奈落的人就算针对也少有能敌得过她的,除非知道她的武功深浅!有意命高手所为!
这些是他所为,赫九霄都承认。
"早先的暗杀,那宗委托我没有留意,奈落之事通常交给手下处理,发现之后我即刻命人收手,你该知道,从来未想过要伤你,得知南无是你的手下,我也很是意外。"他的目光紧紧锁在赫千辰的身上。
空气里都是紧绷,不曾剑拔弩张,却已一触即发,赫千辰听了他的解释,阴沉的脸色却没有改变,身上还留着那些药物的味道,微微的热度随着他的怒火一起燃烧。
"意外?好一个解释,我不得不怀疑起初相见确实是偶然还是你有意为之,此前你是否就已知道我是你的弟弟?你想通过我击垮南无?还是想要千机阁?不再针对南无,却命人重伤紫焰,要人刺杀绵歌,你将我置于何地?赫九霄,这对你而言是否是一个游戏?你玩弄人心,连我也要一起算计进去!就算我是你的亲弟弟!"
空洞的囚室里话音一阵激荡,赫九霄骤然上前,"他人对我而言什么都不是。"他一把抓在他的肩头,"但你和他人不同,你不该怀疑我。千辰,你最清楚,假若只是算计,我对你不会有那般的反应,两日之前的那个夜晚,你最清楚我有多想要你。"
两日?原来已经过了两日?!"你知道了千机阁里的事,然后通过奈落找到我?"赫千辰觉得讽刺,"就算你不来救我,我也不会有事。"
"你若是能看到我的心思,我就不用解捧这许多!"赫九霄抓过他的手握紧,再也无法保持话里的冷意,就算是坚冰,此时也全数碎裂,"你对我动心不是我故意设计,我从不知何谓情爱,但我对你不是欺骗!"
他看不到赫九霄的心思,此时他想看见,却还是无法看见,手中紧握的力量让他心跳加快,赫千辰想到这一切是如何造成,脑中如同有什么绷紧断裂,素来厌恶他人靠近,更别说触碰,而因为赫九霄,他却落到如今这副狼狈的境地,"不要碰我。"
他身上的药已经被他自已擦去,但药性已然渗透,此刻他胯间的反应越来越强烈。
"拜你所赐,我被人无故迁怒,又到了这里被人困住,功力被制,还有这些……"嘴角扬起弧度轻嘲,赫千辰比了比自己身下,露出一股拒人千里的淡漠。
赫九霄岂能容许露出这钟表情,"是我害的你,我自会弥补,但说什么毫无瓜葛,我不答应。"他的手放开他,挪到他身下,赫千辰抓紧了手上的链锁,骤然退后。
看了一眼自已的狼狈,他轻轻一笑,无声的叹息,抬起眼,淡淡说道:"霄……别忘了我和你是兄弟。"透着些许无能,他掩起散下的衣袍,原本是亲密之时喊的称呼,到了此时说来,多了几分嘲弄,竟显得分外残酷。
他不再承认此前的情意,他只认他为兄弟。之前所有,全数被推翻。
所有的亲吻,所有的亲密,所有的该与不该,到了此时,一笔勾销。
赫九霄眼底涌上一阵冰寒的血色,"兄弟??他猛然欺近他身前将他环抱,一手往他身下而去,"兄弟之间会做这些?兄弟之间会亲吻,会一起床榻上交~欢?"
"就算如此也改变不了我们是兄弟的事实,难道你能不认?"忍耐下腹涌上的快意,赫千辰抬首,面前的男人有一双冰冷嗜血的眼,慢慢迫近,在他耳边留下无比危险的轻语,
"是,我们是兄弟,是手足,还是半个敌人,除此之外你敢不敢再多点其他?"
"其他?"对视那双眼,他笑的冷淡,此时还说什么其他。
"对,不止动心动情,之前我也从未问过你我之间情意多深,"赫九霄知道他敏感之处在那里,手中使力,听到他一声低喘,而后不问情深,却问道:"你敢不敢承认爱我?赫千辰!"
爱?这句话倩蓉曾经问过,紫焰曾经猜过,他们之间从未提起,到了此时,最终从赫九霄口中问出。
锦衣下的手自赫千辰腰间而下,知道他沾染过那种药物,赫九霄不知是为了替他纾解还是有意,紧贴的腰腹与他的摩擦,衣料的触感不断厮磨,赫千辰深吸一口气,此时如同寒冰的人是他,"到此时你还来说什么爱?放开我,赫九霄,我们之间往后再无瓜葛。"
"若非你太过在乎,岂会如此不智的在这里就质问于我?假若我对你不是特别,你理当继续佯装不知,暗中找人对付奈落,为何你却没有这么做?"赫九霄不让他躲避,凝如冰血似的眼与他对视,"你还敢说你不爱我?"
"不知情爱为何物的血魔医要与我讨论何谓爱?"他想笑,却只能发出一声低喘,攥紧赫九霄的衣袖,冷淡的眸色里是汹涌的火焰,"此前一切都是错的,九霄,我们之间不该开始,此时结束再好不过。"
"只有我对你而言才是特别的,你对我亦然。"赫九霄缓缓蹲下身去,"我很想知道特别到何种程度,你说对我动心,又到了何种程度,你我之间的情,究竟有多深,我要一个答案……"
赫千辰吸了口气,他竟然在这里对他做这些?!想退后的同时身后多了一只手,从他身侧绕到臀后。
"放开我!赫九霄!"他语出警告,一边的手腕还被拷在镣锁里,锁链的金属碰撞声冰冷的响起,他的话音回响,俯首在他胯间的人却没有停止舌尖的动作。
"你知道我不会放开你。"赫九霄抬头看他,一手在他的腰间轻抚,抚过那道鞭痕,"就算是伤痕都能如此诱~人,千辰,你不知道你退下衣袍之后的样子……"
"住口!"赫千辰的冷静全都被身后的手驱散,那道伤口周围的皮肤异常敏感,赫九霄从他肋下抚过,他几乎能感到他掌心的纹路,刺痛的同时又兴起一股异样的快~感,来自那温热的唇舌。
倾辰落九霄 第八十章 暗涌
"他们的手碰过你是不是?你不喜欢被人靠近,我知道,我来替你消去那些痕迹,那些不是我留下的痕迹,全数都要消去。"从下方传来的话音幽幽的冷,又轻轻的微热,只是叙述便让赫干辰涌上更大的反应,他抓紧手上的铁锁想要从墙上那头扯断,在他身后的手却骤然动作起来。
将还在外面的药物挤入,药力传至体内,他始终在忍耐,此时居然没有抗拒的余地,那钟快意涌上的毫无征兆,他低斥一声,只能凭着那道锁链站稳,眉头紧蹙,"你究竟想证明什么?和那个卫无忧一样,对我做这些你就满足了?!"
"不要在此时提别人!"赫九霄大喝,"你我之间,我不容你反悔,我要让你知道,你的人,你的心,都只能是我的!"
唇边不知是笑意还是冷酷,两人对视,眸色都是冷凝,相反,身体的热度却直线土升,赫九霄想到眼前的人如何被人碰触,手里的力道逐渐加重,动作间不容赫千辰有抗拒的余地,仿佛是一场战争,打算凭着这场侵占掠夺来让他认清事实。
"你真要这么做?"探入青衣下摆的手阻挡了他的退路,赫千辰的问话换来的是更彻底的抚~摸和挑弄。
被药物影响的身体对触碰分外敏感,他紧紧抓住铁锁,冰冷的温度却只让他更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先前对着他人可以克制忍耐,心里只有厌恶,此时的感觉却是……
"若是我放开你,你一定会离开,我只能这样抱你,不要怨我,千辰。"赫九霄听到他压抑的喘息,微阖的眼中露出炙热的眸色。
往上抬首,从这个角度恰能看到他张开的双腿和剧烈起伏的胸膛,有力的双腿绷的很紧,胸前被擦过药物之处微微泛红,随着呼吸的起伏对他而言是最难以抵挡的诱~惑。
"千辰……"赞叹的低语,他贴近的他的腰腹,唇舌的湿热从他那道伤痕上舔吮而过,托在赫千辰臀后的手往里揉弄,"这里已经很热了,你是不是很难受?"
知道没有什么能改变赫九霄的打算,赫千辰克制着欲念的侵蚀,哑声说道:"九霄,你给我放手,或者我们还能做兄弟,不然……"克制的双手因为气愤而颤抖,从墙边到他手腕上的锁链被他拉的笔直,假若不是这道镣锁还未解去,功力未有恢复,赫九霄毫不怀疑他会选择在此时与他动手。
"不然如何?"继续单膝跪于地上,身后印着那片鲜血,他搁在他腰间的手将他扣紧,抬头望去,张口舔舐,他用那双妖异的眼望着他,绕到他身后的手用力按下,赫千辰不得不挺起下腹往前贴近,身后陷入的指尖往里撩拨,不断挑起一簇簇的欲焰。
握紧双拳站的挺直,赫千辰的身体如那道铁锁一般绷紧,他忍耐着,直到前后的唇舌和手指退开,他看着脚下的男人站起,慢慢说道:"别让我恨你,九霄。"
沉重的话音激起几声笑,他转身到他背后,"你可以恨我。"话音还在耳边,腰间已被扣住,赫九霄贴近他,猛然挺身。
"唔——"骤然的冲击带来难言的快意和怒气,他屏息一阵踉跄,几乎站立不稳,两日间未曾进食,数度被迷烟所侵,他调息内息才恢复了几成功力,再加上早先被抹的药如今药性发作,如今根本无力抗拒他的侵入。
"赫九霄——你要与我为敌?"一字一字的缓慢,身体愈加火热,他吐出的话音却冷厉如刃。
"我不想与你为敌,奈落与南无之间没有深仇大恨。"汗湿的身体紧紧相连,他不相信赫千辰的反应只是药物,"别告诉我你的心里就那么干净,你从没想过除去奈落?我只是在不知情时做了那些,至于紫焰和绵歌,我不否认我是刻意隐瞒,但你岂非早知道我的为人?"
他知道,他也可以接受赫九霄对别人的任何手段,却独独接受不了他如此对自己,皱眉吸气,赫千辰冷笑,微微嘶哑的语声压抑着喘息,"是,我知道,知道却还是对你动心,如今是我咎由自取。"
"我不许你后悔!"赫九霄听到他话中的冷意,狠狠抱紧了他,咬在他的颈边,又化作亲吻,"你的手下是有不少死于我的人手里,绵歌和紫焰的事也都是我命人做的,"粗重的喘气声就在他的耳边,从颈后拂过热度,"就算如此,就算你怨我,也别想我放开!"
"我爱你,千辰,就算你恨我。"轻声细语,危险却又深情,赫九霄一手按在赫千辰胸前,身下重重挺入。
爱?!所有的心意情意原来应该归结为爱?
这句话和身后彻底的侵袭同时而来,赫千辰脑海中轰然一声炸开。
不知是哪一种对他的影响更大,身上的热度令他晕眩,赫九霄却没有放过他,加快了律动的同时将他的身体也一起掌控,被药物影响的身体顺应着本能,他再如何挣扎也不能违背身体本身的意志。
他低喘呻~吟,肩背上绷紧出弧度完美的线条,赫九霄俯身在他渗出汗水的肩头留下##着咬下,他此刻恨不得在他整个人身上都烙上属于自己的痕迹。
他的弟弟不会知道,在刚进门见到他的那一瞬间他的欲~望便已无法抑制,那袒露在衣下的他所留下的痕迹,还有腰侧的伤痕,锁拷加身,却依旧显得无比凛然,那股强大的无可推毁的气息,令人不得不惊惧,也令他万分心醉。
掌心从他的腰腹抚~摸到肋下,那道伤痕让他心痛,在他眼前的人却让他心底涌上无限渴望,那不仅仅是爱意,情~欲,还有一种征服,即便赫千辰如何的不承认,他的身体却会对他的碰触有所反应,抓紧着铁锁的手攥的很紧,咬牙不想吐露的低吟还是难免从口中逸出,汗湿的发落在肩头,半解的衣袍半挂在眼前这具引人触摸的身体上……
赫九霄觉得被人用了药的似乎是自己,他控制不住那股前所未有的无比迫切的欲~望,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徜若可以,他不在乎用任何来证明他的心意,恨也好怨也好,他最无法忍受的是此前种种被当做从未发生。
就算是强迫,他也要得到他的回应。
"别想让我放手,连你是我的亲弟弟我都不在乎,还会在乎什么?"耳边的气息灼热,赫九霄的话就如涟漪散开,赫千辰恢复几许清明,抓住环在他胸前的手臂,"就算我会恨你怨你……你也……不肯放手吗?"
"就算你恨我怨我,也不放手!"随着话语声,赫九霄骤然动作起来,仿佛爆发出某种克制许久的浪潮,汹涌而上的欲念让人无法抵挡,连他自己也无法抵挡。
赫千辰被他带动着,再度陷入欲潮的漩涡,可怕的是他却没有想要挣脱,一贯的淡然冷静此刻为欲~望升起似痛苦似欢悦的神色,被掌控的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在他身后的赫九霄也是一样。
如同陷入了疯狂,急促的喘息升腾着灼热的温度,他无法忍受赫千辰与他撇清关系,这一刻他极尽所能的让两人更紧密的相连,仿佛唯有如此才能将赫千辰据为已有,"人称我血魔医,我手下执掌奈落,千辰……你记住,徜若我已身在地狱,你也要随我堕入其中!"
他爱他!就算违背伦常,就算这是逆天,纵然这是要下地狱的罪过,他已身在其中,又怎肯放过他?
为这句话一阵战栗,赫千辰只听见身后一遍遍响起他的名字,赫九霄在他腰间的手臂勒的很紧,犹如想将他就此嵌入体内。
骤然加剧的律动令人无法站立,赫千辰往前倾倒,不得不扶在墙上,身后沾染着汗水的身体一次次撞击着他,他越来越热,有一种从未感受过的渴切让他不由自主的回应,不论是药力还是他本身的欲~望,都在不断的削弱他所剩无几的理智。
仰头低喊,紧蹙的眉宇间是快意也是挣扎,汗水从额上淌下渗入发丝,墨色的发往后垂下贴在赫九霄的颈边,两人的发丝缠绕在一起,他的腰间被紧紧环抱,如弓弦般绷紧的腰部往后弯折出坚韧的弧度。
赫九霄一手在他赤~裸的胸前抚弄,往上寻到他的唇,描绘着唇齿的形状,往里进入,在那方湿润和火热之中不住搅弄,手指捏住他的下颚强迫他侧转过头,身下一次深深的贯穿,两人的唇紧贴合,两道呻~吟消失在对方的口中。
"千辰、千辰……"唇落到颈上,灼热的气息从赫千辰耳边吹过,环绕在他肩颈处的手一次次将他的身体往后带去。
如同是要将他吞噬,激烈的冲撞带着肉~体炎热的温度猛然袭上,决绝而毫不留情的掠夺,如要将他的身体啃食殆尽才肯罢休,赫千辰无法克制的低吟,浑身紧绷,耳边全是炙热的喘息。
为了得到他,赫九霄配合他的步调,本能的收敛了他的霸道,却在真相全部曝露的今日全数释放。
铁链随着他们的动作发出声声撞击,金属的冰冷交击声里另一种激荡的火热,被困在这里,被迫承受一次次的侵占,赫千辰不知是因为气恨还是欲念,攥紧铁锁的手在颤抖,外袍被完全拨开,赫九霄抱着他的腰部往后按紧,每一次都让他无法站立,他只能凭着那道铁锁支撑,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回应,也无法掩饰身下的任何一丝反应,这样的屈辱他从未尝试。
抱紧,亲吻,不断的掠夺侵占,直到最深处的索取,两人都觉得耳边嗡嗡直响,心跳如鼓声不断躁动,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砰砰的声响剧烈跳动,仿佛要从心口跃出,仿佛世间所有其他的声响都已经远离。
整个人都似在燃烧,身上很热,也许走药物的作用,也许是欲~望使然,谁都毫无抵挡之力。
"停下,九霄!"耳边的呼吸和身后的热度,他身上似乎着了火。
"你能停下?你也想要的,千辰……我知道……"就算一起坠入地狱也无妨,他要他。
"呃啊——"好热……
"千辰,我要你……"他已无法停止。
所有的理智早已不管用,囚室里只有急促的喘息与低吟,鲜血与爱~欲的气味交织,冰冷而又炽烈,那是融合了欢愉与痛楚,死亡与生机的味道,周遭遍布的尸体与鲜血,锁链发出冰冷的金属撞击声,非但没有将这股味道的影响消弱,反倒使其愈加浓烈。
交错的的呻~吟与低吼一声声不曾歇止,谁也不知道最后是怎么停下的,太过激烈以至于对时间的流逝失去了感知,等赫千辰的手从那镣锁中脱出,两人下腹、腿间甚至是脚下,都是一片白浊斑驳的狼籍。
股间的异样感让他确信和赫九霄并不止一次,但他对此已没有太多的记忆,他只记得耳边的话语和身上无限上升的热度。

倾辰落九霄 第八十一章 究竟
赫千辰躺在床上,经过沐浴之后身上的感觉好了许多,功力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他吃了些东西,都是赫九霄去准备的,此时他们似乎是在其中的某一个卧房,卫无忧的这个所在是建在地底,里面兴许没多少人,也可能其他人在之前就被赫九霄一并解决了。
  "好些了?"他的身上还未着衣,赫九霄就在床边为他上药,带着凉意的膏状抹到他的肋下的伤口上。
  洗去血迹的伤口翻出些许殷红的血肉,那到鞭痕一抹上药,已经渐渐麻木的痛感消散了许多。但同时,另一种荒谬的感觉越来越明晰,他究竟做了些什么?在敌人的囚室里,与自己的亲哥哥交欢直到无力为之……这是他赫千辰做出来的事?
  几声轻笑响起,他微微合上眼,赫九霄担心的看着他,"身上还有哪里觉得难受?"赫千辰的骄傲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这份淡然之下实则是坚决,不容许自己有行差踏错,所以每一步都很小心,如今他们之间走到如此地步,千辰会怎么做?
  "卫无忧与你究竟是何关系?"他平平静静的抬眼,"我不想莫名其妙的被牵连,连个理由都不知道。"
  他越是显得平静,赫九霄越是不放心,目光在他身上打量,看到手腕上的淤血,他运力为他化开,"卫无忧与我无关,他曾对我示好,我没去在意,不论你是否相信,我本身偏好的是女子。"在床上没有那么麻烦,只需服了药便是。
  "是吗……"
  "千辰,你……"
  "让我睡一下。"合着眼吐出一声叹息,他没有再看他,什么都没有再说。
  将药盒收好,赫九霄盖上薄被,他的身上有许多痕迹,手足之上有锁撩的扣痕,身上还有他的吻印,那道鞭痕看来更是触目惊心,他在人前始终是淡然沉稳的,如今却显得有些疲惫。
  忍不住伸手在他发间轻拢,赫九霄吻在他的额前,"我对做的我没有后悔,也不容你去后悔,千辰,你若不想爱我,可以恨我,但你不能对我如对他人一样,我不要看你客客气气有礼的样子。"
  他从床边离开,在他身后的床上,赫千辰睁开眼看着他的背影离去,目光久久都没有收回。
  因为疲惫而睡去,半梦半醒之间仿佛感觉到身边的热度,和他一样赤裸的人体,已经熟悉的触感,轻轻的吻落在他的肩头,从颈边都胸前……赫九霄是在吻他,赫千辰也许真的熟睡了,没有抗拒他的吻,嘴唇从肩头到胸前,在原先的那些痕迹上覆上轻轻的碰触,没有吻痛他,也不想吵醒他,只是那么轻轻的触碰。
  他知道是他失控了,在那样的地方几乎是半强迫的要了他,千辰和他一样习惯了他人的簇拥,习惯别人臣服于他,第一次已经是意外,这一次更是超出预计,他想象不出当时他的心里会有多少怒意,眼下他这般安静的躺着,也许下一刻他就会离去,再不回头。
  千辰,你若不肯回头,我真会做出让你彻底恨我的事来……南无也好,千机阁也罢,所有让你立身于世的存在,就算不择手段我也要将它们彻底毁去,如此,你是不是就只能留在我的身边了?
  还是,会从此视我为仇?
  他曾担心知道了这些之后赫千辰会如何对他,那时在千机阁的书房里,他想的便是这件事,总有一日他的弟弟会知道关于奈落,要想瞒过赫千辰很难,长久的瞒下去更是难上加难,如今果真如此,全数被他知道,而他唯一能做的却只是不断的占有他,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他竟然也有害怕失去的时候。
  凝结着妖异冰寒的脸上掠过深沉的暗色,垂首亲吻,眸色又转作柔和,怕碰到他的伤口,他没有伸手抱他,赫千辰呼吸平稳,安静的躺着,不是真的睡了还是已经转醒,长夜过去,这座底下庄院安静的如同处在另一个世上,只有两人的心跳声,声声应和。
  第二日赫千辰起身的时候,意外的是赫九霄已经离开。
  身上的伤处被上过了药,甚至连他身后感觉异样的地方也一样,正是冰御很舍不得的哪一种,之前的那盒他摆在千机阁里,这盒看来却是新的,就搁在他的枕边,除此之外还有被卫无忧收走的匕首和蛟蚕丝。
  收起东西,穿衣的时候他看到身上的痕迹,思及连日来发生的事,顿觉有些荒唐,他居然错觉这些痕迹再也不会消退,无力的勾了勾嘴角,他深吸一口气,踏出门去。
  离开之前他在其他几个房里探查了一番,出乎意料的是,在装着火药的那个箱子里发现了他也没想到的东西——火雷箭。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火雷箭,也知道它的威力,但早已败落的火雷山庄为何会有这么多火雷箭流落在外?当初,他与赫九霄在擂台上便遇到过火雷箭,至今为止都不知它是从何而来,又是何人所为。
  此时他有些后悔杀了卫无忧,卫无忧当然不会是当初使用火药陷阱的人,他没有理由这么做,赫千辰想知道的是卫无忧身后还有谁,他是从谁的手里得到了这些火雷箭……原本又是打算做什么用?假若只是为了对付他,根本无需这么多的火药。
  将所有的疑惑和思虑暂时压下,也刻意不去想赫九霄,他打算尽快赶回千机阁,他没有忘记是怎么到的卫无忧这里,千机阁内还有人需要为此付出代价。
  卫无忧其实没有把他带的太远,他出门便发现,他就在城外的某处废弃的庄院地下,要赶回去也不需太久。
  当青衣在身,他又成了他人眼里的那个檀伊公子,千机阁的那个檀伊公子。
  有人在千机阁阁主背后打算给他一击,他岂有不回击的道理?
  千机阁的议事厅里,五位阁老和各个分舵的人正在议事,商议接下来怎么做。
  "阁主?!"阁主无故失踪,紫焰和绵歌地狱倒地昏迷不醒,他们这里早就乱做一团,见他归来,众人又惊又喜,看到他衣上带血,纷纷离座,惊骇大叫,"是谁伤了阁主?"
  与赫千辰为敌,便等于与千机阁为敌,他受伤在千机阁的人眼里绝不是小事,安抚的摆了摆手,他看了眼衣上的血,"无妨,只是小伤。"是那道鞭子落在身上的时候溅上的血。
  赫千辰的神情如常,谁也不能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只有忘生和赦己发现,阁主的衣领合的比原先要高。
  "这是私仇,无需再去查问了,那人已被我所杀。"缓步走过,他没有坐下,看来也不打算就此多说,其他人自也不能多问。
  赫千辰看了一眼在座的人,"紫焰何在?"
  "紫焰姑娘说她身子不适,在房里休息。"柳风故为了表示关心,抢先回答,"阁主当日离开是否是被人所害?方知命给他们瞧过了,那是'醉神仙',除非遇着某些异草的香味,否则该有一种酒香,素来是搁在酒里的最好的迷药。"
  "她没事就好。"赫千辰没有接他的话,听到"醉神仙"似乎一点都不吃惊,"眼下江湖上因为'红颜'人人自危,千机阁已应承了此事,加派人手出去查明内情,多年前秦战曾与人争夺'红颜血',我要知道与他相争的是何人,除了他的拾全庄里,是否还有人有那种毒物。"
  阁主还是同原先一样,在心里如此确认。众人不敢怠慢,赫千辰下令之后淡淡几句将如今情势说了一遍,有人散毒当不是为了寻仇,而是另有图谋,此次千机阁要寻的不光是下毒之人,可能牵扯更大,要他们小心行事,任何线索都不要放过。
  各分舵的人谨记在心,不敢轻忽,既然阁主这么说,自然不会有错,听他几句说完,不等有人再想上前表示关切,赫千辰已经转身离去。
  "这件事就这么算完了?"阁老方啸看着离去的背影,暗自嘀咕了一句。
  柳风故在拍了拍他的肩,斜着眼朝还为离开的忘生和赦己身上瞥了瞥,示意方啸说话要留意,"阁主既然回来了,他说没事自然没事,我们只需按照阁主所说的去做就好。"
  赦己当作什么都没听见,举步离开,忘生环胸站在门前,看了几位阁老一眼也自离开。要说阁主出事的话,有几人是最不会担心的。
  等赫千辰回房沐浴换衣,到书房之时忘生和赦己已在书房等候。
  "阁主。我等前来领罪。"忘生跪在地上,赦己也噗通一声跪下,"阁主!此事是我等失职,未能保全阁主安危!请阁主责罚!"
  "我的安危若是自己都不能保全,多了你们又能有什么用,这次的事与你们无关,起来吧。"赫千辰如常的坐在书案后,平淡的神色也与平日一样。
  正因为赫千辰功力不俗,赦己和忘生从没想过他会在千机阁里被人带走,没有外敌进入,也全未堤防。
  阁主不责怪他们,他们却万分自责,两人跪地不起,赫千辰也不勉强他们站起,端起小竹沏好的茶,"想要将功折罪,就去把人给我带来。"
  人?两人骤然抬头,"阁主要见谁?阁主已知是谁用了'醉神仙'?"赦己惊讶的问。
  忘生不言,眼底也是诧异,赫千辰放下茶盏,指节叩击在桌上,一声一声,在此刻的宁静里响起几分危险和压迫。
  "绵歌。"
倾辰落九霄 第八十二章 仇
绵歌?怎会是绵歌?赦己和忘生惊诧不已,他们都看的出来,绵歌对阁主有几分旁的心思,从来没人说破,但谁都有点这种感觉,绵歌怎会做出这样的事?!
  "公子无恙归来,太好了。"绵歌被带来了,他就站在书桌前,满怀忧色的神情有几分放松,似乎放下心来。
  此时空气里已经没有牵心草的香气,他习惯性的去看窗口,窗棂边什么都没有,转头的时候外面的光线落在他脸上,年轻俊秀的面庞微微现出几分迷茫,"也许,又是我连累了公子……幸好,你没事,否则我……"他看着赫千辰,然后微微垂下了视线。
  桌后的男人神情依旧,对他这番略嫌暧昧的话没有什么表示,赦己和忘生还在猜测,是不是他们会错了意,阁主要找绵歌并不是他们所以为的理由。
  "当时你本来就是要离开,却又改了主意,是不是因为你见了这个?"赫千辰敞开领口,衣襟略松,露出颈边和耳后的痕迹,那是几枚红印,在那种地方,自然只能是吻印。
  突兀的一句文化让绵歌愣住了,神色复杂的看着那几道红印,他没有说话,赦己和忘生却马上别开了眼,他们已经隐约猜到是何人所为,尽管那个答案不是常人能够接受的。
  见绵歌没有反应,赫千辰从一边取来几张纸,点着其上命人查来的线索,"你当然知道我不会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你做的也确实不错,至今为止,查到的只有涵阳城,你是某户人家的少爷,谎话之中总要加些真话才能让人相信,我想你确实是那户人家的少爷。"
  纸张摩擦的声响在此刻的气氛中更显得诡密,赫千辰的表情里有几分赞许,他差点就被绵歌骗过,"你出生之时的方式也很特别,谁也不会对一个看来将死的人生出怀疑,我不知的是,你的仇人,为何是我?"
  这句话犹如一座山石猛然砸下,忘生和赦己都惊呆了,"仇人?!"
  "他要寻的仇家,是阁主?!"赦己大叫起来,"怎么可能?他的仇家,不是对他……"他们都知道,绵歌要找的仇家曾对他施暴,可阁主不与人近身,此前也根本没见过他,怎么可能是他的仇人?!
  绵歌似乎也被他这句话吓到了,他一人站在空处,神情茫然,"公子在说什么?我的仇人怎会是你?"
  "不是我?"赫千辰收起手上的纸张,随手摆在一边,"若不是我,为何你要随我到千机阁,屡次试探我与赫九霄的关系,假作要离开,却用了迷药将我送入卫无忧的手中?"
  几句随意的问话让大家震惊不已,赦己和忘生这时候才知道那天是怎么回事,他们当然相信赫千辰的话,但心里的疑问让赦己不觉问道:"外面竟还有个'妙笔生花'接应?但当时他不是也被迷药迷倒,怎么能将阁主送出去?"
  "不错,我当时也被迷药迷倒,怎么能做到这些?况且我若真的将公子当作仇人,就算当时醒着,我也应该马上下手杀了你,怎会将你放过?"绵歌似乎困惑为何会被人误会至此,急着想要辩白。
  "你当时不动手并非你不想动手,你若当场杀了我,自然逃不出千机阁,这是其一,其二,你当时放过我,是为了让我受更多的苦更多的罪,让我生不如死,失去所有?我说的可对?"
  说到这般深刻的恨意,思及绵歌心里的想法,赫千辰也不禁为其心机所惊。
  "你恨我入骨,让你不惜从崖上跃下,用那种方式来接近我,当时许多人都知道我在赫谷,你示弱在先让我不去怀疑你,又与卫无忧合谋,请了奈落的人一路暗杀,令我以为那些人是为你而来,你说不知奈落,同时令自己的伤势加重以便拖延行程,也让奈落有更多的机会对我出手,而后奈落忽然撤出,知道此计未必能成,你早有另外的打算。"
  赫千辰缓缓说来,房里只有他的话音,忘生和赦己早就听的出了神,绵歌垂首一语未发,只听他继续说道:"你该记得韩六此前在我们酒菜中下毒,当时你就知道,自然未曾中毒,此后却装作中毒之状,冰御不知,给了你一颗能解百毒的药丸,虽然出乎你的意料,但我想这药你必定小心收好了,那一**来辞行,暗中点燃'醉神仙',装作不支倒地,用牵心草的气味来掩饰迷烟的味道。"
  "其实我是事先服了解药来的是吗?公子是这个意思?"绵歌抬头,对视赫千辰的目光闪烁。
  赫千辰的指尖在案上轻点,继续说道:"解毒之丸必能解迷药,但能撑过一时不让药性发作,你从我身上得了令牌自能畅行无阻,将我运出之后卫无忧早有接应,等你撑到回转的时候药性发作,他人见你与紫焰一起昏睡自然不疑有他。"
  如同在将一个故事,当日情景仿佛历历在目,赫千辰说的不疾不徐,绵歌再未将他打断,似乎也被这个听来曲折精彩的故事给吸引了,神色几次转变。
  房里静悄悄的,有种诡密而异样的气氛,长久的静默之后,绵歌终于一叹,"看来世上别想有事能瞒过檀伊公子。"
  轻轻拂袖,他此刻的表情再不是原先的脆弱倔强,噙着几分笑意,眼底却是怨毒之色,"赫千辰我不得不佩服你,落到卫无忧手上还能全身而退,我倒是好奇,他可对你做过什么?那个人的兴趣是颇有些古怪的。"
  绵歌轻轻的笑,还是那身衣、那张脸,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了,尽管他还在笑,那眼里笑里已全是诡谲阴暗。
  忘生和赦己也不得不佩服他,到了此时还能笑的出来,"真有人能做到这种地步,在身上造了那些痕迹出来,只为了接近阁主?"赦己不止佩服,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一个男人能忍受那些,不管他是为了什么,那心机和心思就让人悚然。
  绵歌又是一笑,"你以为我想吗?"他转眼去看赫千辰,别有深意,"公子是应该最清楚的,身为男子,被人压在身下是何滋味……"
  赦己和忘生已经,赫千辰还是面无表情,绵歌说到后来渐渐敛下笑意,"那些被人施暴的痕迹,你们是不是很好奇?"
  他轻笑几声,一阵令人心惊的静默过后,他忽然咬牙吼道:"你以为全是假作?你以为我真能忍受那些?!赫千辰!全是因为你!因为你,我身为男子却被那些畜牲百般其辱!若非是你,我岂会变成这样?"
  他攸然拉开整个前襟,略显单薄的胸前无数斑驳的伤痕,那些疤痕有的看来似齿印,有的如火烫,还有的不知是何种东西弄上去,竟如铁刺刺入其中翻卷血肉所形成。
  这些伤痕从胸前一直往下,似乎还延伸到他的下身,还有一枚晶亮的东西在他胸前闪动,竟是穿刺在他乳首之上。
  晶亮的环扣莹莹闪光,衬着那抹微红闪耀淫靡的光泽,绵歌站在那里似是哭,又似在笑,盯着赫千辰狠狠说道:"这些好不好看?公子是不会喜欢的吧,我又何尝喜欢,但那些人可曾问过我喜不喜欢?他们一个个扑上来,用任何可以想到的东西在我身上造出这些痕迹,因为他们喜欢我哭,喜欢听我叫,他们说我叫的时候最好听,那里夹的越紧他们就越爽快,因为我天生就淫贱,天生就是让人操的!"
  话音在房里回荡,赦己和忘生听到这些已经呆了,绵歌敞着衣襟还没有说完,他狂笑,"我的功力早就在那个时候就所剩无几了,是卫无忧无意中救了我,我脱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回报他们!我让他们承受我百倍的苦,然后把他们皮从身上活活剥下来,你知不知道,那时候他们叫的有多好听?听的我多爽快?哈哈哈哈哈哈——"
  这种笑声让赦己和忘生不寒而栗,他们想不到是何种折磨能让绵歌变成这样,他们情愿不知道。
  绵歌笑完了,开始慢慢的整理衣衫,"后来我知道卫无忧看上赫九霄,被他拒绝怀恨在心,我就和他一起盯上了你,你可知道,为了接近你,我做了什么?"他忽然诡秘的勾起嘴角,"我找了几个男人一起来上我,之后只要杀了他们就好,反正我都习惯了,你说,我是不是很聪明?想要骗过檀伊公子真的不容易呐。"
  他在笑,眼里却有泪,此前所有的恨都不再掩饰,俊秀的脸此刻只有能称为恶毒的神情,似毒蛇一般的目光紧紧盯着书案后的男人。
  "赫千辰!这些全都是拜你所赐!"
第八十三章 因果
  他陋确实暂遭人施暴,又为了报复,用同样的手段让自己带着那身狼藉以那样的方式出现的赫千辰面前,这是怎样的恨?怎样的恨才能令人如此?又是怎样的仇才会让人产生如此入骨的恨?
  赫千辰翻着手边的卷宗,望进他眼里的仇恨,沙沙的纸张声响从他指下散到空气里,"是什么令你如此恨我?"
  "你不知道?"绵歌微笑,诡异的笑和此刻的眼神令他显得异样,"不如你先来告诉我你是如何知道是我做的,卫无忧自然不会对你说,你从哪里知道这一切?难道是赫九霄?"他自语着又摇头,"不对,他也不知道。"
  "那我先来告诉你。"赫千辰慢慢从椅上站起,照射进来的日光在他身上落下半明半暗的光彩,青衣拂动,不疾不徐的将一室的诡秘破碎,"当时在场唯有你和紫焰,小竹在外,你们三人之中定有一人放了迷药,其中唯有你先前时常打量那株牵心草,对它最是留意,也唯有你最先来到书房,能有时间燃起迷药。"
  "只是因此?"他不服。
  "自然不止这些,问你仇家是谁,你次次都是欲言又止,却不直言,见到我与赫九霄有所亲近,你绝不会多看,如今想来那是你在掩饰心底的恨意,每次你见到我与赫九霄在一起都会怨恨,为何?你说要走,我让你离开,你却又没走,如此,不是你存心留在千机阁又是什么?"赫千辰语声慢慢,悠然回首,竟有几分笑意,"你刻意留在此处,定然有所图谋。"
  绵歌的异样怎会逃过他的眼,假如当日绵歌真的一走了之,他或许会在心底消去对他的怀疑,而绵歌未走,却在辞行之日发生意外,要赫千辰相信这是巧合实在太难,这一切只让他更为肯定自己的怀疑,所有的一切在归来之后全数连上了。
  此前谁都会以为绵歌是对赫千辰有意,却无人想到那是因为恨,赦己和忘生暗中戒备,随时都准备出手守住门前和窗口,以免他想脱身遁去。
  绵歌却没有一点想要逃走的意思,英俊秀气的脸上露出了厌恶的神色,视线上下打量赫千辰,"你早知我有所隐瞒,还让我留在千机阁,你根本就是有意监视我,你是在试探看我是否真会离开,好一个檀伊公子,你与赫九霄是兄弟,你们兄弟乱伦,你这个檀伊公子却还能如此站在我面前,果真让人不得不佩服。"
  "绵歌!你不要胡言!"赦己使了个擒拿手,如鹰飞一般掠去将绵歌按倒在地,忘生一脚踩在他背上,"侮辱阁主,罪该万死!"
  他的话引来赦己和忘生的震惊,他们早就猜到一些,但始终不敢往那处去想,绵歌直言说出,赫千辰不见任何反应,他们却已心惊不已。
  笑声由轻至响,绵歌的脸贴着地,不断的笑,"胡言?你们……难道你们还以为那两人真的只是兄弟关系?你们没看见他衣领下的痕迹?你们的阁主和我一样,也是个被人……"
  噗,一口血吐出,赦己忘生同时往他背上重踢了一脚,绵歌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便被打断。
  赫千辰负手而立,垂首看著脚下的人,脸上的神色半点都没有改变,绵歌想激怒他,并未如愿。
  "把他的衣裳解开。"淡淡吩咐,赫千辰想做什么两人猜不到,他们翻过绵暾,拉开他的衣襟,再次显露出那些疤痕。
  "你不心服,我便一一与你说。你杀了那些侮辱过你的人,他们的皮被制成了人皮面具,卫无忧擅画,那些人脸上的样貌全是他所制,他已经死了,没有说出什么,但他手下还有个合欢……"
  绵歌听到这句话眸色一变,在他视线中的青色衣摆没有兴起一点波澜,有一道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了一番,"红蝎毒姬口中所说的少爷姓李……再看你的伤,那不是才有的新伤,最少也有半年之久,半年前,姓李,除了之前留意到的细节,这两点连到一起,已够我知道许多。"
  "红蝎毒姬所说的少爷其实不是卫无忧,而是你,你本该名为李绵歌。"望着脚下的人,赫千辰的脸色终于沉重起来。
  "李绵歌?"赦己和忘生大惊,李这个姓让人想起很多,"阁主,他是……是那个李家的人?"
  李家,如今江湖上说到李家,第一个被想起的只有一个李家,与明月山庄的惨祸相连,无人能忘。
  "原来你一回来就知道了,知道了却又来问我?赫千辰,你好,你好……"这个好字说的全是相反的意思,绵歌躺在地上胸口一直震动,却一声都笑都没发出,无声的笑近似在哭,带着嘴边的血迹张口,喉间发出几声异样的声响,不知是恨是悲,所有的恨与悲都被他生生的压在喉间不肯吐出,身体微微颤抖。
  听到那些指认他身份的话,仿佛比他受到赦己和忘生的那一击都要让他无法承受。李家的人?他早已无颜自称姓李……
  "赫千辰,你在千机阁呼风唤雨,可曾看看你的身后?"语声嘶哑若鬼,他痛苦的抬头仰望,高高在上的青衣人如云似月,武林中人人敬佩仰慕,但谁想过他身上的荣耀是从何而来?
  "无论事件之后发生什么,我自问心无愧,那件事我只是将真相查出罢了。"脚步走远,赫千辰到了桌案上取出一本册子,叹息一声扔在桌前,"名满天下的落英剑李玖昌是你爹,李家有长子李逍,二公子少年起便身子不好,听算命的人说需寄养在别人家才能安然长大,所以一直以来江湖上人人只知道'逍遥郎'李逍,而不知还有一个二公子绵歌。"
  "二公子?如今哪里还有什么二公子,若非是你,我们李家不会落到今日这般地步!我也不会成了这般模样!"李绵歌被忘生所制,只有眼晴还能转动,嘴角带着血注视远处的身影,一字一句都是怨恨。
  "李逍杀人在先,那一百多条人命本该他来偿还,明月山庄一事早已尘埃落定,你为他复仇,便找上了我,死去的那一百多人,他们又该去找何人?"赫千辰眸色平淡,一页页翻着那本册子上所写,语声严厉起来。
  "你兄长李逍与明月山庄少主段云昔有情,顾及身份不愿此事让人知晓,一方面不肯放手,同时为掩饰此事又与数位女子纠缠不清,段云昔与之恩断义绝,决定娶妻,此事将李逍激怒,因爱生恨,不惜杀人以平心头愤慨,不愿让人知道这段情,又用一百三十二条人命来做掩饰,如此手段如此心机,你以为他不该死?"
  赫千辰的话在房里传开回响,平静的话音带有质问,温和的淡然退下,现出几分冷意。
  当时这件事一被揭开,江湖上顿时一片哗然,引来轩然大波,正是因此,此后男子之间的情意更为不容于世,明月山庄灭门惨萦,此事只要身在武林,谁人能忘?
  他翻看着册本上的一个个名宇,微微皱眉,一百三十二条人命,只是一个男人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因为他太过偏激自私的爱,情爱之事果然能令人如此疯狂?无由的,他想起一个人来。
  敛目,他拉回飘忽的心思,"他自尽而死,是他自知罪孽,是他毁了你们李家的名声。"
  "名声?哈哈哈——李家还有什么名声!自从我哥死后,我爹一病不起,我娘本来身子就不好,不多时就病故,昔日的落英剑成了丧家犬!那是我爹,我爹被武林中人嘲笑唾弁!就连我,知道这件事马上赶回,路上凡是知道我身份的都要耻笑我一番,而我爹的仇家乘此机会找上门来,可恨那些人卑鄱无耻,竟对我们下了药,我爹身死,我也落到他们手上!"
  "这些你自然全不会知道,自从我哥自尽而亡,我们李家昔日的声名扫地,根本无法在武林中立足!谁还会去在乎我们李家后来如何?从祖辈起笑傲江湖的名剑世家,如今居然只身下我一人,谁又曾关心过,谁在意过?谁知道我遇到些什么事?"大喊声在空气里激荡,李绵歌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来嘶喊,如被扯破的嗓音凄厉。
  李绵歌落到仇家手上,因为李逍一事而受人耻笑又经受百般折磨羞辱,即便他原本心思单纯,在经历过那一番事情之后又怎能不心怀恨意性情大变?他只知道,若非千机阁的檀伊公子,他们李家不会落到家破人亡的地步,他李绵歌也不会成了今日这样。
  "如果你没有与赫九霄传出那样的传闻,我也不会那么快找上你,你一面将我兄长逼死,一面自己也与男人纠缠不清,叫我如何能忍?!如何能不恨?!"李绵歌的嘴角被他自已咬出血来,两道血痕交错在一起,那份倔强始终没有退下。
  "所以你见不得我与赫九霄在一起,每看一次,你就多恨一分。你如此在意我与他之间的关系,是因为你想要求证我和他之间是否如人所说。"赫千辰眸色之中还有冷淡,默念这个名字,衣袖下的双手渐渐紧握起来。
  "不猎,后来我发现你们确实有私情,否则以血魔医的为人岂会暗中来探访,只是我没料到你会成亲,而后他还为你去抢亲,你们不光有私情,居然还是一对兄弟!"李绵歌鄙夷的挑眉,他觉得这件事简直匪夷所思。
  他躺在地上看来什么都不在乎了,接着又哼笑几声,"等你归来之后我与你辞行,那时我就知道你和他做过什么,你们兄弟罔顾伦常作出这等丑事,若是我将此事宣扬出去,不知你檀伊公子如何再于武林之中立足?"
  赦己与忘生不敢插言,男人之间有情已是忌讳,若再是兄弟之间……那不光是惊世骇俗,更会遭到世人唾骂。
  赫千辰没有反应,两人担心的对视一眼,一起望着脚下的李绵歌。
  "阁主,如何处置他?"忘生已准备好动手。
第八十四章章 情乱
  "投入地牢。"窗外投入的光影落在赫千辰的脸上,令那双清淡和暖的眼里似有风云流过,一霎那间,流云汹涌。
  地牢,并非寻常意义的地牢,而是"地"牢,属"地"字号,凡是此间关的都是死囚。
  李绵歌不会马上死,但只要入了"地"牢,便等于踏入死地,或者此生不得出,或者须臾便会死,地牢没有巫医谷的无极苑那般出名,却与无极苑一般足够令人后悔自己所做的事,那里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安静。
  黑暗到无法看见黎明的光亮,安静到能令人发疯。
  赦己和忘生没有想到阁主竟不马上杀他。李绵歌也没有想到,他说了这些之后赫千辰居然不怒。
  躺在地上看到远处的青衣,他不明白赫千辰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是怎样的男人才能和自己兄长有了如此暧昧的关系,还能显得平静如初,甚至连那份清浅的和暖都未散去半分,就算明知道留着自己危险,他还这么做,这是自信,还是对他的嘲笑?
  "赫千辰!杀了我!你今日不杀我,往后我定要让你后悔!"李绵歌胸口又受到赦己的一脚,他恍如未觉的兀自在地上挣扎,紧紧扣抓的指尖裂开也没有停止。
  赫千辰慢步走到他身前,地上的李绵歌衣衫解开,露出半身的疤痕,嘴角有血,狼狈的躺着,垂首看他,他微微俯身,没有理会他的叫嚣,慢慢的说道:"你如此急于求死,莫非早就打算一死?既然你连死都不怕,为何还要怕活下去?"
  连死都不怕,为何还要怕活下去?活着难道比死了更让人难熬?难道他是不想再活下去?
  李绵歌浑身一僵,颤抖的更剧烈起来,蜷缩着倒在地上,甚至不需要赦己或者忘生将他制住,他紧抓着地面的十指也在颤抖,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当恨意全部爆发,余下的还有什么?他如今还有什么可做?他活在世上是为了什么?
  他是为了恨,但他做了此前种种,却还是无能为力,他敌不过赫千辰,连死都不怕,他却怕活下去。
  李绵歌被带下去了,忘生和赦己都有个打算,两人出了门,忘生先说道:"不管阁主和血魔医究竟是何关系,我们乃是阁主的手下,今日之事……"
  "今日之事,我们只当谁也没听过,什么都不知道。"赦己接话,在千机阁时日已久,追随赫千辰已久,尽管他一时还不能接受发生在赫千辰与赫九霄之间的事,却已打算当做不知。
  "不错,正是如此。"忘生只有在千机阁内的记忆,在他眼里,只需听候阁主吩咐就是,其他的与他全然无关。
  李绵歌被押着到了囚房,听到两人路上的对话,木然之色略有改变,他更加不明白,赫千辰是如何让人对他如此忠心,为何他们李家的手下在那件事发生之后没有一个人如他们这般忠心耿耿?
  "你不怕赫千辰杀了你们灭口?"一道道的牢门被打开,他踉跄着被扔了进去,倒在里面的草席上,"你们知道了他的私密,想着为他掩饰,难道没想过他会怎么做?"
  "到这时候还想着挑拨?"赦己毫不留情一脚踢过去,没用内力,李绵歌还是被他一脚踢的口吐鲜血。
  他轻蔑的看着李绵歌,"别以为你的遭遇可怜了些就有资格去恨任何人,阁主做事从来只讲个理字,假如今日我们躲躲闪闪防备他加害,那时候他才有可能对我们动手,只要我们相信阁主,阁主也不会不信我们。"
  "与他说这些做什么?"忘生锁上牢门,铁链哗哗的响起,他看了李绵歌一眼,"今日是你幸运,阁主素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这么做原本是马上就该死的。"不过,在这里时日久了,也许会让人生不如死。
  "该死而没有死,赫千辰岂非有意折磨我?"因为他求死,所以他才不让他如愿。
  只让人看到外相,而无人知道其下的真意,甚至还有这般忠心的手下为他维护辩解,赫千辰,你当真厉害。冷笑一声,李绵歌抹去唇边的血,不再开口。
  这个牢房戒备森严无人能随意进入,由于千机阁里私密很多,看守牢房的全都是双耳俱聋之人,也不惧李绵歌又说些什么。
  此时的书房之中,赫千辰收起那些卷宗,呼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对李家,他并不觉得亏欠,任何人做事都要承担后果,李逍一连杀去百多条人命早该想到这个结局。
  李家可说是因为李逍而落败,而李绵歌,自小与家人分别,一心敬慕兄长,定然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他想要报复也在情理之中,如今他也理当自己来承受这么做的后果。
  在他手里的卷宗里里面记述着全是李家的事,李绵歌自小病弱,他最羡慕也最崇拜的便是他的兄长李逍,即便李逍后来作出那样的事,也没有让他的心思改变,仍是一心维护。
  这是一份兄弟情,同样是兄弟,为何他与赫九霄却走到今日这步田地……
  不自觉的,又想起了那个名字。
  归来已经有大半日了,赫千辰坐在椅上也有大半日,自李绵歌被待下去,他就那么坐在窗前,房里还有牵心草的香气,那是小竹晒干磨了粉装起的香囊,挂在通风之处,清淡的味道能让人安神静心。
  从李绵歌的话里听的出来,他不知卫无忧藏有火药,那些火雷箭是卫无忧一个人准备的,究竟是为什么准备?他就下李绵歌当真只是巧合?
  窗外暮色渐落,赫千辰是心思却始终未能静下来,前几日就如是在梦中,如今归来,那个梦境却更加清晰的在他脑海中一遍遍重现。
  "少爷,晚膳还未准备好,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小竹感觉到其中的气氛有异,忐忑的走到门前,小心翼翼的问。
  "下去。"淡淡的话音传来,赫千辰坐在窗边的姿势都未换,他的语气让人知道此事不该打扰,青色的衣袍染上暮色微赤,泛出些许的紫,一双剑眉蹙起,沉郁的气息在房内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小竹不敢再问,端在手上的差点自然也不敢递过去,静静退下。今天的少爷很吓人,他可不想自找麻烦。
  房里的光线随着日头落下,一点点的昏暗起来,没有让人点灯,坐在黑暗中的人影还是一动不动,若有人仔细去看,才能发现衣袖下的双手正在颤抖,那不是胆怯害怕的颤抖,而是因为过度愤怒,赫千辰想到在那个地下庄园里的情景,双手便会克制不住的紧握。
  赫九霄,你要我的情意,我给你,你要我的人,也已经得到,而后,你给我又是什么?
  小竹在外,听到几声东西落地的声音,有些杂乱,似乎是书本卷册,"少爷?"他惊叫一声,里面的气息很骇人。
  "没事。"传出来的还是那样平淡沉稳的声音。
  小竹又惊又怕,不敢擅自进去,也不敢就此离开,他不知道发生什么能让少爷气成这样,先前回来不还是好好的吗?
  黑暗中,几摞卷宗都被扔在地上,桌上也是一片凌乱,在人前如云似月清雅温和的人此时看来更像一阵狂风,没有流云的悠然,也无皎月的沉静,拂袖抬手间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地上。
  赫千辰从卫无忧那个地下庄园里出来,想着千机阁里的事,才努力克制,此时所以压制的情感一起涌上,赫九霄与他,奈落与南无,囚室,药物,铁锁,耳边的话,灼热的喘息,还有赫九霄对他做的那些……
  一拳打在墙上,任血水留下,脸色不见半点改变,眼底全是汹涌的翻覆,他表面看来越是平静,他的心里便越是不平静,长久的站在黑暗之中,外间晚膳也准备好了,小竹还是不敢进门来喊。
  赫千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未曾发现在窗口外面的树丛里有个人影,那个人影在树上已经许久,从绵歌被带进来开始就一直在那里,直到绵歌成了李绵歌被带下去,他始终在那里,赫千辰本来早就应该发觉,今日的他却没有发觉。
  那人一直在外听着里面的说话声,看到里面的人。他不看别人,只看着那道青色的身影,看到赫千辰冷静的处理事务,揭穿李绵歌的身份,也看到他挥退所有人,一人坐在黑暗之中。
  一双冰冷的眼,此时泛出的是热度和几许复杂,此人自然是赫九霄,他仍是不放心,即便知道这种不放心是多余,他还是来了。
  以为之前种种对赫千辰没有产生影响,他既高兴又觉得难过,安然无事行事如常自然是好,但假若他的弟弟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那只说明此后他们之间真的算是情断义绝。
  此刻看他如此,他心里一松,感觉却未变,他高兴他们之间并非无望,赫千辰还是在乎他,还是为他而心乱,同时又觉得难过懊恼,是他的所为令他如此,赫千辰本是最冷静克制的人,若非心乱到无法控制,绝不会如此发泄。
  千辰,你对我究竟是有情还是有恨?你若要恨我,我的回报只怕会让你愈加的恨,你若爱我,此后我们再无回头之路,即便有一日世人都知道你我的兄弟关系,我也不会让你反悔,这两者之间你会作出何种选择?
  赫九霄的心也乱了,从来都直接索取,从未多考虑其他,对赫千辰他却做不到,他的心里第一次泛出如此的热度,第一次跳的那么快,甚至开始患得患失,在见到黑暗中的那道身影一人坐着的时候,他差点克制不住的进去抱住他。
  "谁?"黑暗中一道金芒亮起,从房里射出的锐光直指树间。
  赫九霄心潮起伏下呼吸乱了一瞬,那一瞬立时被赫千辰发觉,蛟蚕丝从掌心射出,如剑如刺,也如灵蛇朝他袭来。

第八十五章 变数
  若不能避开,他的身上必定要被对穿一个血洞,甚至那股劲气能摧毁周遭的脉络,一旦击中要害便是一死。对赫千辰的功力他十分了解,他的弟弟并不比他弱。
  就在这刹那的迟疑之间,"噗"金线刺入肩头,树影摇曳了几声,赫千辰不知为何心里一颤,招式未老已将其收回,没有用尽全力,"是谁?"
  树间的黑影退开,几滴血落在树干上,看不清样貌,赫千辰握紧蛟蚕丝的手不觉一抖,心里一个名字就要脱口而出,又被他咬在齿间,金线一圈圈绕在掌上,每一道都紧紧陷到肉里。
  清风拂过,枝叶摇晃出沙沙的轻响,露出树间的人影,任肩头流着血,那人慢慢的站起,满是冰寒的脸色一点未变,眼底的神色却有种说不出的含义,赫千辰的那一击迅即无比,后来及时收手,但还是刺入肩头寸许深,血水正渗入那身锦袍。
  蛟蚕丝在赫千辰掌中勒的更紧,想问他为何不躲,却最终没有问出口,他怎会看不出来,他根本是有意不躲!
  "你还是不舍得伤我。"看了看肩头的伤,赫九霄不知是否在笑,淡淡的血腥味散开,和他眼里一贯显露的眸色一样,赫千辰之前用了七成功力,落到他身上最多只有三成,流了点血,却也值得。
  赫千辰一语未发,蓦然挥去一掌,掌风划过锦袍被赫九霄的掌力化去。他跃窗而下,树上的身影也随之落地,两个身影一前一后落到了前面的空地上。
  蛟蚕丝闪现几道金芒,在落日红霞之间无声无息穿梭如电光,身影如风,赫千辰的招式就如他的人,不温不火劈掌运力,蛟蚕丝如电光缠绕,无迹可寻,期间又会突然显露其凌厉迅猛,赫九霄肩头的伤还在流血,他却似全无感觉,任凭那血流下,跃身回掌毫不顾忌。
  "蓬"!"蓬"!掌力相接,两人各退了三步,赫千辰是含怒而发,他需要一战,唯有如此他才能冷静下来,赫九霄似乎值得他的感受,不闪不避,也以掌力回击,这一运力,肩头的血流的更多了。
  紫金色的衣袂染上血色的暗红,本就俊美妖异的男人此时更增血煞之气,鲜血自他肩头渗出,淡淡的血腥散开,赫千辰缠着蛟蚕丝的手在袖中越握越紧,咬牙低吼道:"你究竟想要如何?"
  "你若恨我,为何不杀了我?为何不用你的蛟蚕丝?"看了一眼肩头的伤处,赫九霄没给自己的伤口止血。
  赫千辰闻言眸色骤冷,手里的蛟蚕丝偏偏没有发出。
  "擅闯千机阁!来者何人?"几声喝问远远传来,是赦己和忘生,如今只要稍有异动他们就不敢怠慢,其他的护卫也闻声而来,各种兵刃在手,还有准备弓弩,阁主所在是千机阁重地,一再发生意外,再这么下去他们的颜面何在?
  "有人闯入千机阁!"一个个火把在黑暗中聚拢到一起。
  "阁主呢?阁主怎么样了?"阁老们也纷纷前来。
  加倍了护卫的人手,如今的千机阁有一丝风吹草动都不会被人忽略,何况是两人如此交手,人群围绕在侧,不多时便将这块空地围了起来,他们神情戒备,想要出手围击,只听一声喝道:"退下!"
  赫千辰扬起衣袂,沉然间无人敢继续上前。
  阁主要他们住手?难道要单独迎敌?众人呆愣,他们从未见过阁主失态的样子,更未见过如此刻这般的神情,仿佛失去了冷静,周遭一切都不在乎,眼前只有那个闯入千机阁的人。
  "血魔医?!"
  赫九霄就站在人前,在火光照耀下,众人看清了他的样貌,顿时引来阵阵低呼。
  血魔医与阁主是什么关系?如今谁都知道了,这叫他们是围还是不围?有人犹豫,柳风故见此情景喝问道:"血魔医既然拜访为何不从正门来,却要暗中闯入?"
  他这句话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既然是兄弟,若是拜访,何用暗闯?而且看这架势,阁主和他之间还有什么矛盾,正犹豫间,阁老方啸嘿嘿冷笑几声,"还用多说?就算阁主与他是兄弟,但血魔医就是血魔医,巫医谷的血魔医暗闯千机阁,能有什么好事?"
  众人暗自戒备,人群包围之中赫千辰与赫九霄对面而立,相隔着数丈距离,赫千辰神情冷漠,赫九霄的眸色似凝结冰雪般的冷。
  旁人只看出这些,同时却又感觉在这种冷淡和冰寒之中另有一种莫名的热度,如怒火似愤然,那相对的两人之间仿佛有种无形之物将他们紧紧系在一起,以至于无论是冷漠还是冰寒,在外人看来都犹如火花碰撞,无人能够打破其中的那股炙热。
  那两人就那么对视着,此时看来不似兄弟,倒更似仇人,还有几分说不明的感觉。
  "阁主没事吧?"柳风故觉出其中的异样,眸色微闪,"血魔医破坏阁主的亲事在先,又擅闯千机阁于后,阁主与他若真是亲兄弟,看来他对阁主没有讲半点兄弟情分。"
  暗示赫千辰不要心慈手软,他的这番话换来的是一声轻笑,淡淡的眸色扫来,青衣墨发的男人转头对他,神情居然是前所未有的冷厉,"柳阁老,你多话了。"
  从未看他显露过如此明显的冷色,柳风故心惊的垂首,假若赫千辰真与赫九霄是兄弟,也就不难解释此刻从他身上所显露的骇人之气,从赫谷出来的人……
  "赫九霄,此后,你我再无干系。"将一切情绪都收敛,晚间的风带着淡淡血腥拂过赫千辰的发边,扬起的黑发都是淡漠之色,复杂混乱到了极致之后,此刻被他平平淡淡说出的几个字沉重到令人窒息。
  一步步接近,一点点侵蚀的情意,最终因为赫九霄的所作所为令此前所有都归于空无,灰飞烟灭。
  身为男人,要赫千辰承认对另一个男人动心已是不易,何况对方还是他的兄长,他素来自控谨慎,每一步都权衡再三,最终却因为那一晚的心神失守而打破了禁忌,还未考虑此后如何便得知赫九霄的隐瞒,他怎能忍受?
  "你再说一遍?"这些赫九霄都知道,但他早已无法放手,又岂能容许他擅自决定。
  "此后,你我再无干系。"赫千辰慢慢的说,降临的夜色在他眼里蒙上一层雾霭,火把上发出几声噼啪的声响,除此之外,只有他的这句话沉沉的响起,直直坠入赫九霄的心底。
  "再无干系?"周围全是千机阁的人,只要有人指间一扣,弓弩就会射出,在这种情况下赫九霄仿佛对危险毫无所觉,满身噬人的寒意,唯有望来的目光无比炙热,"你我之间的种种,你想与我撇清?!"
  "绝无可能!"赫九霄举步往前,眼底的疯狂令人胆寒,其他人早已戒备,不敢懈怠,手里的兵刃都开始举起。
  "退下!"赫千辰阻止手下上前。他怎能在这里与赫九霄为敌?在他与他已有了那么多牵扯的今日?他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让自己忘却先前的一切,而他甚至不能确定自己能做到。
  赫九霄,你要逼我到何时?他的手越握越紧。
  与他对视,赫九霄没有退,一步步走来,守卫们握着兵刃,严阵以待,气氛一触即发。
  "报--"有人急匆匆跑来,"阁主!戟玉侯……戟玉侯死了!"
  他竟没有发现此刻气氛异样,只一心上报这个消息,等说出口才惊觉此处剑拨弩张,情势不对,这个消息让报信的人紧张到如此地步,连行礼都差点忘记,但此时无人怪他,听到这个消息,每个人都神色大变。
  就连赫千辰也感到惊讶,随即一摆手,"情形如何?你跟我进去仔细报上。"脚步一顿,不让自己去看某个方向,他转身往里,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该拿这个血魔医如何。
  戟玉侯之死,震撼了每个人,五名阁老也忘了找麻烦,神色紧张起来。
  戟玉侯温铁羽乃是隐士高手,身出翰林,却弃了功名闯荡江湖,三十多年来一身侠义换来侠名无双,江湖上无人能出其右,原本江湖人不喜与官府扯上关系,但温铁羽为人处事叫人敬佩,从未见半点官腔,反倒时常借着自身与官府的交情替江湖同道解决一些常人不好解决的问题,长久下来,无形中多了不少人拥护。
  除此之外,他的身手也少有人敌,手下三十六使更无一不是高手,尽管后来隐世不出,但他的存在实则已将武林中的不少混乱都给压下,便如那乱江之中一枚定水针,顾忌他的存在,不少人都有所收敛。
  如今他一死,静极思动,有多少同样隐世不出的魔头闻讯之后将要兴风作浪?
  赫千辰脑中思绪流转,始终感受到来自身后的视线,踏入门里的那一霎那,他终于还是回了回头,看到赫九霄的脸色,一咬牙,不顾自己心头是何感受,走进房里,房门闭起。
  此事一出,已生祸乱之像的江湖更无宁日,千机阁声望日隆,戟玉侯温铁羽则隐士多年,今年来千机阁早有取戟玉侯而代之的迹象,此事一出,无论是何原因千机阁都不能置身事外。
  赫九霄轻轻摆手,一道血红的影子在火光之下如虚影飘荡而来,坐进轿子,异色闪动的眼里森冷化作冰寒冷硬,又在起伏间激起涟漪。
  你若恨我,为何不叫人杀我,你转身离开,是真的心急知道那个消息,还是想让我脱身?既然已让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我,我岂能再容你从我身边离开?
  千辰,下一次,我再不会让你有机会说出这句话。
  再无干系?我不许,不许!
  四个幽魂似的人影随在轿边,轿身凌空悬起,周遭呈包围之势的护卫们不知所措,只能看着那顶血轿飘然远去。

第八十六章 再相见
  戟玉侯温铁羽死去的消息马上就传遍了江湖,他的死令已然掀起风浪的江湖又蒙上了一层阴影,他不是死于仇敌,也非病故,而是中毒身亡。
  红颜!
  依旧是那个红颜!
  红颜之毒让人疯狂,温铁羽年过五十,内力深厚,却仍是无法抵挡红颜之毒,无人知道他如何中毒,也不知道是何人所为,发现之时,他正用匕首刺入自己的心口,为了不让自己神智丧失作出错事,他自尽而亡。
  一代奇侠就此殒命,不是死于敌手,而是死于自己的剑下,因为温铁羽的身份特殊,就连朝廷都被惊动,至此,江湖上才知道,他不止是出身翰林院,竟还与朝中不少地方上的官员颇有交情,此事一出,官府里便派出了人专门彻查此事。
  动荡已起,继千机阁檀伊公子身世曝露之后,这是又一件震惊江湖的事。
  在此之后各方人士纷纷表态,表示不能再容许此事继续发展下去,也不能仅靠千机阁来查访。这不仅仅是下毒那么简单,甚至可能牵涉更大,下毒之人显然图谋更多。
  说是要查,要防,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并不简单,也不过是黑白两道各有人出面,悬赏重金收集消息罢了,千机阁还是大多数人眼里的希望,巫医一血谷里的血魔医,则成了唯一有希望解去此毒的人。
  与此同时,发生了丐帮九袋长老冯尧中毒不治身亡的事。当时长老郭萧然将冯尧送到巫医谷求医,遭血魔医拒绝,理由是此前剧毒已入血脉骨髓,除非换血,无法救治,而在他们来的路上,毒已有了入脑的迹象,就算能换血,救活之后也如活死人了,血魔医不会为此浪费时间。
  为此丐帮自然愤慨,唯一的九袋长老也中毒而死,他们却连他怎么中毒都不知道。想要责怪赫九霄此前拖延救治,却又顾忌他的医术,谁也不能保证以后没有求医的时候。
  自此,千机阁,巫医谷,丐帮,拾全庄,戟玉侯隐居所在的玉田山,这几个地方成了武林中瞩目之处,人人都在忐忑,观望。
  "各位江湖同道,今日我等聚集在此是为了什么想必大家都知道了,近日有人图谋不轨,对各门各派都造成威胁,这股势力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而来,为的又是什么,但我等当然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一座高楼之上,有人身着青衣侃侃而谈,面容算得上清秀,二十不到的年纪,一脸的稚气未脱,面上却偏要故作老成,令人看来有些好笑,楼上听他说着这番话的人却没有几个笑出来的,眼前的人虽然年纪还小,但他有个名望很高的爹,乃是此地的少主,无论怎么想笑,谁也不至于明目张胆的嘲笑这位少主。
  拾全庄以异宝出名,千机阁闻名于檀伊公子,巫医一血谷有个血魔医,此地,则是万里飘渺楼,楼高入云,故以万里飘渺为名,也因为此地的主人姓万,万谦重。
  万谦重有个独子,便是此地的少主,也是此刻慷慨激昂说着这番话的年轻人,万明溪。
  万明溪平时里最佩服也最崇拜的便是千机阁阁主赫千辰,就连穿衣都要与他一样,早就听过这个传闻,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众人嘴上不说,脸上不露,心里却在嘀咕,今日说不准便又好戏可看。
  这一回是万里飘渺楼上万明溪遍请江湖豪杰,怎能少了千机阁的檀伊公子?
  "千机阁阁主--檀伊公子--到--"从楼下传来一声招呼,话音直上,凝而不散,若非功力深厚之人无法做到,万里飘渺楼做的是走镖的买卖,甚至还替官府保过国库的库银,底下高手如云,由此可见一斑。
  话音才落没多久,几人的脚步声自下而上渐渐传来,有两人脚步沉稳,熟人错落,唯有一人落步轻若棉絮,他一身青衣,满是雍容沉和的气韵,神情淡淡的温和,那身寻常的青色在他身上却能显得高贵无比。
  他一出现,站在席前的万明溪身上的衣袍就算式样再繁复精致,也没了半点气势,对此他似乎毫无所觉,见那人来了,接下来的话也顾不上再说,欣喜的走了上去,"公子来了!小弟久候多时!"
  无人与他称兄道弟,他如此自称,居然还显得很自然,赫千辰瞧了他一眼,淡淡一笑,"万少主。"
  "不敢不敢,明溪久慕檀伊公子之名,今日有幸相见,怎能让公子称我为少主,叫名字就好,叫名字。"口中说着连连点头,他伸手去拉赫千辰,忘生手臂一拦,挡在面前。
  "万少主的请柬上写着有重要之事,不如说说是何事。"先前那股轻淡和暖依旧还在,望来眼神却已不同,赫千辰轻轻瞥过一眼,没有随他入座。
  檀伊公子确如传言,叫人一望便生自惭形愧之心,其他在座的纷纷起身,对千机阁的这位阁主谁也不敢失礼,寒暄了几句,见他站着,其他人也不好意思再坐下去。
  万明溪收回手,没在意众人是坐是站,略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今日是想向诸位介绍一人,相信只要此人号召,一定有不少人会更积极的去调查这次的武林阴谋,将幕后的那个祸首抓住来!"说到后来他又激动起来了。
  将一切想的太过简单正是名门之后的通病,赫千辰只是微笑,没有说什么,只等他自己讲下去。
  "今日我要向大家介绍的这个人,大家定然都听说过。"万明溪神秘的压低了话音,有人举杯问道:"万少主,不知此人有什么厉害,你要特地为什么引见?"
  "只要我说出名字,大家就知道了。"万明溪踌躇满志的一扫全场,说出了两个字,"云卿。"
  "云卿?"
  "云中仙子?"
  "武林第一美人云卿?"
  顿时人声沸腾起来,美人云卿之名大家确实都知道,但没有多少人有幸见过,就如很多人只闻檀伊公子之名而未得见,这个云卿也是一样。
  "云卿不敢自称第一,相貌不过是上天所赐,再好看的皮相也不过数年风光,如何与数十年不坠的声名相比。"随着话音落下,一女子从楼下娉婷走来,足下如舞,话音如歌,她的胸前捧着一具琴,一手拿着素绢搁在琴弦之上,不知是擦拭还是轻抚,发出几声嗡嗡轻响。
  如舞的脚步如歌的话音,与那几声断续的琴声相和,先不看她的样貌,只这一番现身便抓住了所有人的视线,赫千辰心头转念,已知她为何而来。
  数十年不坠的声名,这对男人来说都是一种诱惑,更何况是从如此的一位佳人口中所出。
  云鬓斜倚,眼波如雾,她拾阶而上,如一场谁都料不到的美梦突然而至,秀眉粉黛,浅紫衣裙似花朵绽放,裙袂拖曳间微微带着些许说不明的淡香,她既没有故作端庄,也未露出半点妩媚妖娆,自自然然的走来,那双眉眼那抹自然至极的笑意便已令人心驰荡漾。
  云卿之貌确实不负第一之名,她的美,自有种其他女子所不及的娇柔。
  赫千辰收回眼,取过小竹捧在手上酒盏,轻饮了一口,其他人还在目眩神迷之中,无人能回过神来,万明溪看着群豪的神色,发出几声得意轻笑,"这便是云卿姑娘,应在下之邀前来。"
  "巫医一血谷--血魔医到--"楼下又有人通报,只有云卿现身时未曾报上,显然是有意给众人一个意外,此时听说是血魔医来了,众人一惊,终于回了神。
  "此事牵连甚广,事关重大,唯有血魔医有望能解毒,所以我也请了他。"万明溪整了整自己的衣袍,他还见过这位血魔医。
  这一次各门各派都有人来,甚至还有些是黑道上的,铁船帮、丘风寨、雷豹盟等等,请了他们,自然不会不请赫九霄,赫千辰早已料到,听到这声通报,拿着酒盏的手不自觉的握紧。
  楼下传来脚步声,一声一声,落地不重,但每一声都似应和着心跳,莫名的叫人有些心颤,想到关于血魔医的种种传闻,人群都去看赫千辰,却见这位檀伊公子脸上无喜无怒,饮着自己带来的酒,在随侍的簇拥下,目光转到了此间之外的廊台上。
  赫千辰听到人群发出一声抽气声,那是惊惧也是赞叹,众人的反应比见到武林第一美人云卿都要来的强烈,见到一个人的同时错觉自己会死,这种感觉确实比见到绝色佳人更要震撼。
  赫九霄上了楼来,身旁跟着冰御,见到赫千辰在另一边,冰御眼前一亮,暗自欣喜,直道有了救星,天知道这段日子里赫谷的人是怎么熬过来的,谷主他……
  回想前些日子,冰御心里抖了抖,默不作声的跟着赫九霄走过去,周围的人近乎屏息的看着血魔医坐下,在场只有他一个人落座,从出现到坐下,到冰御为他斟酒,他饮酒,没说过一个字。
倾辰落九霄 第八十七章 英雄帖
  万明溪定了定心,上前拱手,"在下万明溪,血魔医到来未能迎接,真是失礼了。"
  "你的请柬上已写。"赫九霄连头也没抬,放下酒杯,话音冷漠森然,旁人心惊,早知他的脾性,此时也不免又惊异了一番,如此的血魔医,当真与那边的檀伊公子是兄弟?
  赫千辰与赫九霄两人一坐一站,不知何时,目光相对到一起,赫千辰神情淡然,眸色却凌厉,赫九霄冰冷的脸上看不出其他神色,那身寒意令人退避。
  同时,武林第一美人云卿在此时开口说道:"今日邀大家前来是为了'红颜',云卿打算邀天下群雄一起查明此事,钱财非我所能,唯有尽绵薄之力,尽我所能邀遍天下,盼早日除去祸事,还江湖一个清净。"
  江湖何时清净过,即便一时安稳,又能安稳到几时?何况这次的红颜毒兴许是针对……目光转向赫九霄,赫千辰敛目。
  听了云卿的话,群豪却顿时骚动起来,"云卿姑娘犹如浮云难觅其踪,这次是为了红颜之毒而来?"
  "姑娘打算邀请哪些门派,还是打算去找隐世高人?"
  "除了飘渺楼,姑娘还打算去何处?"
  "若是有人愿意相助,诚意相请,云卿便去。"
  "姑娘不是说好,只住在飘渺楼?!"万明溪看见他请来的人争相询问,云卿含笑一一回答,顿觉不满。
  他爱暮云卿日久,这次借着这个机会,原是想表现一下,召集群雄是为了商议对策,更是为了在佳人面前彰显自己的身份地位,连檀伊公子和血魔医都被他请来,武林名宿在座眼前,站在高楼之上款待众人,他正自觉得满意,全没料到云卿会说去这番话。
  "我还以为少主早已知道,此事先前我提过,若只在一处,如何邀遍天下?何处有智者贤人,奇侠高手,我便去何处。"云卿漫微笑着回答,目光落到仅有的两个不看她的男人身上。
  围在她身前的人不少,纷纷想要问个究竟,唯有两人没有半点反应,他们的目光和心神全不在她的身上,两人各据一方,对视的目光似乎着了火,谁也未曾开口,视线交错间却有似有股火药味。
  这就是檀伊公子和血魔医,那对兄弟,云卿美目流转,在两人身上都打量了一番。
  在武林第一美人的面前谁都不想失礼,问了几句得了回答,各自露出满意之色,其中铁船帮帮主是条大汉,手掌在桌上重重一拍,"云卿姑娘可以放心,你既然现身相请,此事包在我身上!"
  万里飘渺楼有财,有财之处吃饭用的桌子却还是和酒肆一样木制的,纵然用的是上好的木质,又哪里经得起如此粗豪大汉的这么一拍,桌子摇晃了几下,桌上的碗盘噼里啪啦一阵相撞,先前上的菜有几滴油沫溅了出来,恰好落在万明溪身上。
  万明溪已经不悦,学着了赫千辰的洁癖,见到衣裳被弄污了,更是不快:"铁船帮帮主果然好本事,这件关系武林安危的大事此后就包在你一人身上了。"
  此话一出,引来一阵哄笑,铁船帮是跑水路的,帮主铁飞为人爽直,脾气却有些暴躁,虽然敬楼主万谦种几分,却没将他的儿子看在眼里,听出他话里的嘲笑,登时大怒,"我是敬你爹才会接了帖子亲自过来,没想到不见老子却见了你这儿子,万少主,你是不是没把我们铁船帮放在眼里?"
  江湖上的人最好面子,铁飞身后的手下自然容不得帮主被人看不起,站在他身后一个个瞪着万明溪,万明溪本身也是个极好面子的人,他的话出口原来是有些后悔,铁飞这么一说他反而不打算道歉了,"铁帮主,此地是飘渺楼,本少主才是此地的主人。"
  言下之意,他确实将铁船帮放在眼里。
  云卿捧着琴看看这边,又瞧瞧那边,早已看惯江湖争斗,她一点都不慌,软语说道:"万少主,铁帮主,两位不要冲动。"
  云卿在江湖总是惊鸿一现,被不少年轻侠士奉为梦中仙子,不想在美人面前丢了脸面,两人都不肯让步,一来一往的竟是要准备动手了,于是有人提议,既然如此不如选出一个人,调查之时其他人都听其差遣,以免意见不同又闹出纷争。
  此项提议立时引来一片支持,众人吵吵嚷嚷开始商议如何选,人声纷扰,唯有两处地方没有人走近,也是这两处,无论众人怎么议论都会时不时去看一眼,看看檀伊公子和血魔医是否有什么表示,同时,他们都觉察了两人之间的异样。
  莫非他们兄弟是为了拾全庄之事闹翻了?不少人心里都是这么认为。
  人声之中赫千辰端着酒盏与赫九霄对视,在飘渺楼上周围那么多人,他们似乎只看到对方,赫千辰的目光沉滞阴冷,赫九霄冰冷的眼里却充满火热,不论周遭讨论的有多激烈,第一美人云卿如何往他们身上打量,都没能够影响他们对视的目光交错。
  在赫千辰身边的小竹发现他家少爷的异常,赦己和忘生也觉得从没见过阁主这幅神情,前些日子千机阁里差点就看到两人动手,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不多时群豪已经商议出来了,索性摆了个擂台,选个盟主出来,以此作凭,各门各派往后行事也好方便些,说是选盟主,却不同于武林盟主,只在此事上为首,一旦解决此事,结盟便告作废。
  "好极好极!"万明溪听到热闹的事,仿佛将先前的不快都忘了,拍掌道:"只不过我们不能代表整个武林,未免招人非议,不如发个英雄帖,如此一来自然就能选出合适的人选!"
  众人哄然相应,万明溪马上吩咐下去,叫人准备英雄帖,当下就联名发出,广邀天下豪杰聚首万里飘渺楼。
  "公子对此没有意见吧?"一切准备就绪,等大红色的英雄帖被送上来,万明溪提笔写了一份,递给赫千辰过目,即便他是此间的主人,也不敢不问千机阁阁主而擅自将名帖发出。
  小竹接过,径自穿越人群到了此间外面的亭台之上。
  万明溪讪笑着收回英雄帖开始叫人抄写,其他人各自提议去请哪些门派,算算时日要多久才能来,一片嘈杂之中,云卿忽然朝赫千辰走过去,众人算然假装不关心檀伊公子和血魔医在做什么,实则一直在暗中关注,眼见没人忽然走向檀伊公子,讨论声顿时一歇。
  门外的廊台上围着一圈雕花木栏,地方十分宽阔,抬眼便是云霄,脚下全是攒动的人群,站在飘渺楼的最高层,青色衣袂飘摇如风,墨发飞扬,端着酒盏悠然站立的男人仿佛就要随风而去,佳人旁立,发边步摇微颤,珠玉青翠,几许若有若无的琴声缠绵,这一番景象,霎时羡煞众人。
  几人又嫉又羡,却无人敢上前打扰,只看见檀伊公子侧首微笑,不知说了什么,云卿的露出惊讶之色,随即垂首,似有些不知所措,等他们仔细去听,只听见最后几句,"公子若能赢了擂台,云卿便告诉公子,无论公子"要知道什么……云卿都告诉你。"
  留下这句引人遐思的话,云卿垂首从琴弦上抚过,垂下一缕发,伴着她的琴声飘过幽香,施施然的又从外边走了回来,走到一半陡然间一声响,琴弦莫名的断开了。
  "嗖",断弦划过,云卿惊呼一声侧首闪避,她的功夫不弱,应变也十分快速,饶是如此,劲边还是留下一道血印,若是她避的不及时,那道血印便会留在她的脸上。
  "云卿姑娘没事吧?!"万明溪不会放过献殷勤的机会,马上要人去请医,虽然有血魔医在这里,在场却是没一个人敢开口去请。
  "我的琴弦是特地请人制的,怎会突然断了?"云卿吃了一惊,日日带在身边的东西她自己最是了解,这琴弦绝不会无缘无故断去!
  赫千辰转过身,若有所思的看着赫九霄。他坐在椅上握着酒盏,他却没见他饮过酒,手里的杯子被捏的很紧,冷沉的目光从杯中抬起,落到他身上又成了浓烈之色,就算身在外间,赫千辰都能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冰寒煞气。
  "咔嚓"酒盏在赫九霄手中被捏碎,落下一地的酒水与碎片,慌乱之中众人被这突然的意外又惊了一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碎片在阳光下闪光,酒香四溢,空气里的弥漫的却非酒色香气,而是一股无形的威慑与压迫,丝丝的传递着冰寒冷意,正因为是夏日,那种幽冷如进入骨髓那般,更叫人无法忽略。
倾辰落九霄 第八十八章 欲断难断
  赫九霄看着赫千辰,那双眼睛里似乎有很多东西,静默之中,赫千辰别开眼。
  大夫被人带上来给云卿检查了一番又开始上药,酒宴撇下,其他人忽然战战兢兢的,在场虽说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但论起身份和实力,无人能与檀伊公子相比,自也不能与血魔医相绞。
  如今,他们两人都在,分明是兄弟,看来却不大和睦,空气里好像都要着起火来,莫非是打算兄弟相争,都看上了云卿?
  赫九霄站起身,众人只见他走几步,朝云卿看了一眼,见此情景,他们更觉得自己想的不错。
  旁人不知,云卿却被那一眼骇的手足冰冷,那双眼里的暗色仿佛能将人拖下地狱,究竟是怎样的男人才会有这么一种眼神?她又惊又怕,却又忍不住在赫九霄细细打量。
  他的兄长让人惧怕,恐惧的同时又让人无法控制的被他吸引,将一切看在眼里,赫千辰仿佛对赫九霄同时蕴着冷冽与火热的眼神毫无所觉,敛目看着杯中酒色,不知方才喝下的酒是什么滋味。
  他不愿看他,先前却对那个女人微笑。赫九霄的眸色越来越冷,连空气都似被寒意凝结,众人不觉一颤,血魔医性情孤僻冷酷无情,莫不是要在这里做什么?
  "你要比擂?"赫九霄终于开口了,这句话时对着赫千辰所问,他也听到云卿的那句话。
  "听人私语已属不该,你还要在此处问,置云卿姑娘于何地?"赫千辰没有回答,放下酒盏转身朝万明溪走去,"看来要多等几日此事才能进行,到时檀伊自会前来,先行告辞。"
  "等等!公子在何处落脚,我到哪里去请?"万明溪在他身后问道。
  赫千辰已经下楼去了,小竹收拾带来的东西,笑着说道:"城里便有千机阁的分舵,一旦有了消息,我家少爷一定马上就知道了,不用少主来请,我家少爷自然会来。"
  行了礼,他跟着赫己和忘生一起下楼,众人看他离开,有人又去看赫九霄所在,惊讶叹道,"血魔医何时离开的?"
  那个座处空荡荡的,就好像从来没人坐下,空气中只有冰冷的气息流转,若非那里地上有一地残酒和碎片,他们险些就要以为这里从来没人出现过。
  赫千辰下了楼,没走多远,还未上马,一道人影倏然拦在他的身前。
  "让开。"他侧身退避,来人却不容他退避,锦衣掠起暗色,正是赫九霄。
  不发一语骤然上前,赫九霄身如鬼影,略到他的身前一把将他抓住,接着竟不顾在场还有旁人在他的唇上狠狠稳下,冰冷的吻不含丝毫热度,从未尝试过如此,赫千辰一时也没去顾及此处是在哪里,只觉唇上的温度滚烫,几乎灼人。
  小竹倒抽了一口气,左右看了看,慌张不已,少爷和血魔医不是兄弟吗?这样若是被人看见了那该如何是好?
  万里飘渺楼下是万谦重自家的私园,距离外间的大门还有些距离,幸而此处没什么人,远些有人看守,目不斜视,似乎也没发觉此处的异常,赦己和忘生却不敢懈怠,闪身站在了旁人视线所及的地方,将这一幕情景遮掩。
  冰御此时自然也知道两人的关系,和赦己忘生一样小心站立,几人都在往四处打量,此刻若是真的被人看见了,即便是万里飘渺楼的少主,甚至是楼主万谦重,只怕也只能将其杀了才行了。
  小竹不知所措的站着,细声道:"赫谷主也太妄为了,这里是什么地方,被人看见了,我家少爷怎么办?"
  被人看见两人亲吻吗?几人回头去看,意外的发现两人先前站立之处已经不见人影,不用再戒备,也不用再考虑将这里的人杀了灭口,几人送了口气,互相看了看,都是一脸无奈。
  "赫谷主什么时候开始那么……"赦己犹豫了下,不知该怎么形容。
  冰御瞧见他们的神色,不断苦笑,"谷主从来喜怒不形于色,这段时日却一反常态,谷里的人都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你们根本不知道这些日子来我们在赫谷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少爷也一样,最近总是心不在焉的。"小竹经常跟在赫千辰身边伺候,这段时间也觉得很害怕。
  忘生点头,"阁主近日确实不同寻常。"
  "谁知道发生了什么?"赦己还想从冰御这里得到答案。
  冰御摇头,几人都一筹莫展,赫千辰也赫九霄都一样,他们的事从不对人说,除了他们自己,谁也不清楚其中内情,冰御暗自想到,虽然到了这里之后谷主看来一怒,但总比能把人冻死的样子好,如此总算略感安慰。
  寻不见那两人,他们只能在原地等候,赫千辰与赫九霄其实就在附近不远处的林中,几人的对话他们自然也听见了。
  赫千辰整了整略有些凌乱的衣衫,先前的吻让他意外,听说赫九霄在谷里失去常态也叫他心思涌上种难言的滋味,顾忌他人已知他们是兄弟,是他拉着赫九霄到了这里,"适可而止,不要再与我纠缠了。"
  "你对她说了什么?"只在乎这一点,赫九霄不让他离开,他转身欲走,他就阻住他的去路,"不要与任何女人扯上关系,这句话你是否已忘了?"
  冷冷的眸色带有杀意,这句话是在两人那一夜交欢过后他对赫千辰说的,那是他的要求,今日,他却在这里又看到一个云卿,"那个云卿,你对她有意?"他抬起赫千辰的脸,眼底的眸色从未如此冰冷,其中的火热也从未如此噬人。
  "是不是有意义与你有什么关系?"赫千辰眸色闪动,眼前的赫九霄与平日不同,他不懂声色的回答,从对方身上觉出一股无比危险的气息。
  "你敢说与我无关?"紧紧捏住他的下颚,赫九霄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感越来越强烈,铸满冰寒的脸上露出一丝叫人心惊的疯狂,"倘若让人知道我们另一层关系,你还敢说与我无关?"
  语声阴暗而幽冷,如魔似妖的目光隐隐闪烁,这样的赫九霄不是他所熟知的那个赫九霄,眼前的男人危险到极致,那是放开了所有的收敛,将所有的妖邪与魔性全部展现的血魔医,赫千辰心生警戒,"你不要在此胡来!"
  拉开他的手,赫千辰的目光陡然化作利剑,"赫九霄,我不会忘记你对我做的事,你也不要忘记我上次对你说的话。"
  他沉声警告,话音才落,眼前暗影一闪,没等他反应已经被按在身后的树上,紧贴着他的身体火热的可怕,从胸前到下腹,每一处都紧密相贴,赫九霄整个人都压在他的身上,紧扣住他的手让他连抗拒都不能。
  "千辰,不要逼我。"赫九霄轻轻叹息,与他的动作相反,这声叹息轻到极致,同时也危险到极致,紧紧压制在赫千辰身上的力道没有半点放松,抵着他的额,暗色的唇看来如饮了血又被他的冰寒凝结成赫色。
  "你又何尝不是在逼我?"赫千辰低斥一声运力挣开,身上的热度让他又想起那一夜。
  身为男人的尊严与被欺骗的愤怒交错成了一个结,解不开,也无法理清。这一次挣脱开来,他转身,"我还不至于去恨你,你毕竟是我的兄长,但你若是意义孤行,我也不惧与你为敌,这次的事,我不会再让你搅局。"
  "说不恨我,便是爱我,千辰,你究竟是在气我那样对你,还是恨我对你的期满?"赫九霄的眼神似要将他剖开,就此看清他的心意,他也恨不得能有那样的能力,能看清他的心意。
  究竟是哪一种?赫千辰摇头,敛目握了握拳,让自己撇去所有的情感,只用理智思考,赫九霄是过分了些,但他自己也不知道,当时要去除药性唯有这么做。
  他与赫九霄不是第一次,他不能把自己当受害者,也不容自己这么想。静了静心,他叹息一声拂袖转身,青衣带起
一阵轻暖,摇头,"我不怪你,也不恨你,往后我们互不相欠就是。你想知道我问云卿何事,我就告诉你。"
  "我问她,这次出现是否经人授意。九霄,这段时日江湖上发生的事,实则都与我们有关,你与其一心在我身上,不如多留意眼下的事,我知道你暗中也在调查,既然如此,不如放下我们之间的所有,专心将此事解决。"
  说完话,他转身离开,没去看身后的赫九霄是何种神情。他走的决绝,头也没回。
  但又有谁知道他是不想回头,还是不敢回头?他和他是兄弟,明知是禁忌,也已经犯了禁忌的感情岂是如此轻易便能断绝?
  动心多情之后,这些该与不该的牵扯,早已无法算清。
  赫九霄看着他的背影,不显怒容,居然有一丝笑意,那笑意略有些异样,在冰冷与火热之中隐约出现。
  千辰,你以为我还会给你机会远离?

倾辰落九霄 第八十九章 盛会
  没过几日,陆陆续续的,各门各派收了英雄帖都来了,这一回是大小门派黑白两道都有,其盛况简直是空前的,有武林第一美人云卿,有领袖江湖的盟主地位,就算是盟主之位只是暂时,也是一次扬名立万的大好时机。
  摆在面前的绝色佳人,还有显赫声名的机会,谁肯错过?
  这次盛会惊动了各方的人,听闻有不少麻烦的人物也会到来,飘渺楼的楼主万谦重现身主持此次的事宜,万明溪没想到会是这么大的阵仗,兴奋之余更觉得意,忙里忙外,父子二人招呼来客,一时间整个武林都轰动了。
  "嗵——"艳阳高照,鼓声震天,有人从台上掉下,一旁举锤的人马上敲响了摆在擂台边上的大鼓。
  "罗胜堂堂主,罗坚,胜——"
  擂台摆在万里飘渺楼所在的后山脚下,只要是比武多喜欢在山上或是山下,决战山巅,那是一种豪气,但山下开阔,地方也大,正值夏日,有林子避暑显然更符合众人的心意。
  前来看热闹的人不少,上台的人也很多,罗胜堂堂主罗坚,如今他的罗胜堂早已不在,手下也无人,以往的名号已无人叫了,他坚持用这个称呼,以表示不忘前恨,如今大家都知道当年他为何会突然性情大变,如今"红颜"再度为害,他想比擂的心情所有人都能理解。
  除了选出盟主,这里也是个挑战他人的好时机,只要打败江湖前辈便能扬名,不少年轻人都跃跃欲试,这次广发英雄帖已不光是为了"红颜",也成了比武的盛会。
  "我不服!"与罗坚交手的是铁船帮铁飞,大敞着外衣汗如雨下,从地上站起,大吼一声,"罗坚,你凭血魔医给你的功力赢了我,算什么英雄好汉?"
  他用的是流星锤,罗坚用的却是寻常的长剑,一寸短一寸险,罗坚的剑只能横扫眼前一丈左右的距离,流星锤可远攻,能搅去他的长剑,偏偏对招下来,他竟不敌罗坚的内力,输给了他!
  "铁帮主,罗某人当初确实险些走火魔,幸好得了血魔医救治,因祸得福打通了经脉,而后我将手下所中毒虫和毒血交给他以作交换,你若是不服,你也能去求血魔医。"罗坚朝台下拱手为礼,正对的是赫九霄所作之处,时过境迁,他对赫九霄还是敬畏有加。
  铁飞为之语塞,血魔医能救人,却不是人人有这个运气让救治还能得到好处,其他人听了罗坚的话,诧然惊呼。
  "原来血魔医在在当年便已开始钻研这种毒?!"
  "看来这次有望了!"
  轰然叫声中,不少人对坐在前排的赫九霄赞誉有加,直道血魔医未雨绸缪,能成为武林的救星,对此,身为锦袍的男人不言不语,冰寒之色没有一点变化,仿佛周围的人全部存在。
  正在此时,台上却又出现意外,罗坚已经胜了多场,今日再无战局,此前规定一人一天之内最多能接受无人挑战,他刚要下场,半空中忽然传来一阵狞笑,"好歌红颜度,好个英雄帖,广邀天下群雄,却无人请我,难道你们都没将老夫放在哪里?"
  一个穿着金色长袍的老叟从天上而降,噔一声落在台上,手持金拐,长眉乱发,乍眼看去如同狂狮,他身材魁梧,眼神如炬一扫台下,哈哈狂下,"温铁羽死的好,当初与他比试,老夫输在他手下,答应他在世上一日我就一日不入中原,如今他死于红颜,好!好的很!你们这些小儿是时候尝尝我金魔神的厉害了!"
  "金魔神?他还没死?!"万谦重心里咯噔一下,其他的老江湖也惊叫不已,"这个大魔头要做什么?"
  "今日我要整个武林都知道,我金魔神重出江湖!"金拐运起如飞,金魔神是多年前出名的魔头,罗坚即便武功不弱又如何能挡得他的一击?三招不到,被击在胸口,口吐鲜血从台上倒下。
  "来来来!让老夫看看,如今的武林还有谁能挡我!"多年隐忍,一朝得以解放,金魔神狂笑不止,乱发飞扬间金拐朝第一个迎来的人击上,"若无人能挡我,你们便更要尊我为盟主!"
  "休想!"冲上来的是万明溪,但他的功力哪能与这个隐士魔头相比,一招未敌便已命悬一线,见到他胆敢迎战金魔神,万谦重心焦起来,"此乃武林之危,千万不能让这魔头再去祸害他人!还有谁能战?与他不必讲什么道义!"
  此言一出,底下不少人纷纷跃上,"与魔头不用讲道义,我们上!"
  除去金魔神,这是何等的荣耀,十多条人影跃起,十多人一起将金魔神包围,如此一来,万谦重的儿子万明溪自然是安全了,有了为武林除害的名目,又能得到扬名的机会,自由不少人是不怕死的。
  "少爷,这个金魔神真的这么厉害?"小竹在侧好奇的问,台上金魔神一个人对敌十多人,居然还未露出败像,反倒是上台的人不断被金拐打落。
  "金魔神是西域人士,来到中原逞凶江湖多年,一朝败在戟玉侯温铁羽手下,此后按照约定再未现身,没想到得到消息,这么快就回来了。"赫千辰看了看台上,又不自觉望向另一边,恰好遇到赫九霄投来的目光,他收回眼若无其事的端起手边的茶,看着清澈的颜色,忽然失神起来。
  小竹对着台上看的目不转睛,"就算他再厉害,怎能架住人多?我不信他能……哎呀,那些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台上狂笑响起,那是金魔神的笑声,同时响起的还有一片哀号,有人死,有人伤,片刻之间涌上十多人,竟无一人是金魔神的对手!
  "中原无人!温铁羽一死,再无一人堪敌!"狂吼一声,金魔神手中金拐如山压下,在他面前的人居然被这一拐生生砸的脑浆迸裂!
  "你不要以为中原武林没有人能将你拿下!真是欺人太甚!"群雄愤慨,金魔神这句话何人能忍?但要他们上前对敌,又有何人是他的对手?
  有人举目四望,忽然大叫起来,"千机阁!檀伊公子!"
  "檀伊公子!檀伊公子!"有人应和,一呼百应,群侠轰动,口中不断嚷着千机阁檀伊公子之名。谁也不敢妄称第一,但檀伊公子之名响便武林,威名之下无虚士,在场还有谁比他更适合?
  "阁主。"忘生示意自己上去,赫千辰微微摇头,"你也不是他的对手。"
  眨眼间上台多了一人,他一现身,原本在台上苦苦支撑后悔自己上台的人顿觉压力一轻,台上之人身子卓然,负手旁立,什么都没做,但他一出现整个气氛便立时有了不同,金魔神架在一人颈边的金拐竟没抽下去。
  "檀伊公子!檀伊公子!檀伊公子!"人声沸腾,群情激动,见赫千辰上台,此起彼伏的叫好声不断响起。
  一股平静如水又深若云海的威势渐渐弥漫开来,台上几人小心退下,金魔神已经不去管他们了,原来还在狂笑的魔头收敛了笑意,脸色慎重起来,"哦?你就是那个千机阁阁主?这么年轻,有何能耐?"
  金魔神虽然这么说,手里却不敢有半点轻忽,摆好的架势没动分毫,只看这个年轻人上来的架势他就知道对方与先前那些脓包都不一样,毫不作势便给他强烈的压迫感,确实不好对付,这么多年来,只是当初的温铁羽给他这种感觉。
  "尊你一声前辈,你若此刻不退开,晚辈一会儿动起手来不会留情,到时,有何能耐到时你便会知道。"赫千辰平平淡淡的说,语气并不洗礼,但不知为何听来有种危险的感觉,不光是台上的金魔神有所感觉,台下的人也因为这几句话而屏息。
  赫九霄在台下望着台上青衣随风,心里的热度再度燃烧,如此出色的人是他的弟弟,是他要定的人。不能让他离开!得到他!再也不能放手!
  冰御胆颤心惊的站在他身后,这段日子谷主真的不对劲,以往也就是冰冷罢了,这阵子站在身边,几乎要错觉他眼前的不是谷主,而是一个魔,任何时候都可能爆发嗜血的狂态,将赫谷里的人全部杀死。
  "接招!"金魔神招式刚猛,虽然刚猛却又不失奇诡,一招一式都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发出,丈许长的金拐横扫而过,风如虎啸,声如雷霆。
  他终于等待不下去,寻不到赫千辰后上的弱点,他唯有出招诱敌。
  两方相对,指、掌、拳、腿,金魔神竟无一不精,手中金拐时而如棍时而如枪,出招之时眼中精芒闪现,太阳穴处高高鼓起,能够纵横江湖数十年,他的功臣绝对不弱!
  赫千辰亦是出指抬掌挥拳踢腿,但奇异的是他的每一招每一式俱不与对方碰到半点,指尖点去指风划过金魔神咽喉,未能得手却削断一截乱发,金魔神怒吼接他一拳,双拳还未相碰,劲气已经爆出巨响。
  赫千辰和金魔神各退一步,赫千辰脸色如常,金魔神却神情凝重起来,一个后生小儿也他对掌竟能势均力敌!他用了八成力,不知赫千辰用了多少,"好!再接我一招金鹏贯天!"
  金拐撞上金线,拐重线轻,蛟蚕丝唯有挑、刺、绞,挑开金拐,刺向金魔神的双目,绞住他的脖颈要害——赫千辰的招式无迹可寻,他的招式全都根据对方的攻势而来,居然像是随心而发!
  金魔神更不敢怠慢,"好个檀伊!"口中是赞,下手却愈加狠绝,左出掌右击拐,掌风和金拐竟忽然没了声息,无声无息间,袭住他的腰侧。
  冰御正在暗中叨念着,希望檀伊公子快些与谷主和好,一看台上,心里一惊,金魔神的厉害,檀伊公子可能抵挡?若是不能,谷主当真发狂那可怎么办?

第九十章 对战
金拐如影已到赫千辰腰侧,台下一片惊叫,赫千辰却似全然不知,他既不躲也不闪,手中蛟蚕丝犹如灵蛇脱掌,一圈圈旋转而出,疾射金魔神的胸口要害!
这招比的是快,以攻代守,金魔神要自救必要收招,而若是金魔神比他快,在他蛟蚕丝还未沾着对方外衣的时候金拐便会让他筋骨断裂,两道金芒同时闪耀,一道沉猛一道轻灵,赫千辰后发先至,一道金芒绷得笔直,如刺横挑而去。
"好!"底下眼尖的人已见了金魔神的狼狈,他手中尽管招式不停,肩头腹间却已渗血,叫好声不断,就连女子都放下矜持,控制不住的叫喊起来。
不曾想金魔神竟硬挨了这一击,那招"金鹏贯天"的去势居然不变,他此刻已知赫千辰的厉害,拼的胸腹受伤也要将眼前的年轻人击倒在金拐之下。
重出江湖,出师不利,他岂能甘心!
金拐已砸落赫千辰腰侧,金魔神一喜,忽觉不对,那竟是一道虚影,他只击中那道虚影,青衣如风而过,赫千辰脚下踩出几步,不知为何竟如算准了他那一招的落势,恰好站在空隙之中。
这几步进退之间绝不多一分也绝不少一分,毫无一丝火气,悠然之态与金魔神狂吼的懊恼截然相反。
"檀伊公子——"云卿在不远处的台下轻喊,似乎也被如此风姿吸引,悠悠的语音与几名少女的喊声一起传上,倾慕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几人的语音一起,冰御顿时叫遭,赫九霄冷哼一声,一阵骇人的寒气铺天盖地耳朵涌上,目光一厉他已站起,抬掌直击却不是朝着台上。
一阵轰然大响弥漫无数烟尘!尖叫声四起
远处整棵树都爆裂了,四散的木片枝叶飞溅到台上,金魔神怒吼一声便要抵挡,赫千辰手中蛟蚕丝却瞧准了这个时机如藤蔓缠绕不知何时卷到他的颈上,"对战之时岂能分心?"
微微一笑,于此相反的是那圈蛟蚕丝猛然收紧。金魔神不去挣扎,金拐从肋下而出朝赫千辰袭去,"噗",不等他金拐沾到青衣,脖间被蛟蚕丝割开一个血口,勒入血肉的金线染上血色殷红,直到如雨的血色喷涌出来才慢慢收回。
金拐掉落,金魔神缓缓倒下,底下的人群因为接二连三的意外而呆愣,还未回过神。台上血色遍布,赫千辰退开一步,一眼瞧见那颗爆裂额大树,也看到赫九霄眼底的不悦,再看到数名女子吓得花容失色,心下了然。
一抖手甩去蛟蚕丝上血迹收回掌中,"下个比擂的人可以准备了。"
众人这才惊醒,是血魔医一掌击碎了那棵树,应该是不想让檀伊公子苦战,不过在他们看来,就算没有他这一掌相助,金魔神也不是檀伊公子的对手。
"檀伊公子!檀伊公子!"人群欢呼起来,金魔神已死,先前被他所伤所杀的人也足可安慰了。
江湖中就是如此,死去的人很快会被忘记,他们只见到此刻风光之人,赫千辰眸色淡淡一扫,转身便要下台,一道人影却掠上台来。
赫千辰转身,一愣,赫九霄?他帮了他,又上台来做什么?
"你我既要为敌,不如就在此地!此刻!输了的人便要听命于得胜之人?如何?"赫九霄不知为何一反常态,满身冰寒成了狂暴。
站在血泊中,紫金锦绣的衣色在日光下泛出血色赤红,此刻就连赫千辰都看不懂这双妖异冰寒的眼里想的是什么,他真的要与他为敌?若是赫九霄赢了,他会提出何种要求?若是输了,又当如何?
不等赫千辰反应,赫九霄竟已朝他抬掌而来,台下人群顿时叫嚷,兄弟相争,说是要为敌,为的是什么?云卿?不少人朝云卿望去,想要她出言说几句。
云卿迫于众人的要求,不得不开口,"檀伊公子,血魔神,你们既然是兄弟,为何要。。。。。。"
"闭嘴!"赫九霄不曾回头却似知道她所站之处,凌厉的掌风毫不留情,云卿匆忙闪避,在她周围的几人为英雄救美同时迎上,几人是一起化去这股掌力,饶是如此,还是被震退好几步,被掌所袭一阵气血翻涌,总算没有人死,但这么一来再也无人敢开口了。
赫千辰发现他的不对劲,赫九霄在平日从未如此失控,自上次见面他就觉得有些不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两人交手根本不容他细想,他清楚赫九霄的功力,除了本身的功力之外还有那种异能,与他交手他完全不能分心,这一战也不知要到何时。
他杀了金魔神,看似轻松,实则处处小心,每招都经过计算,越是表现的从容,金魔神就越是暴躁,他是有意引他如此,事实上若真的一招一式去交手,此战结果难料。
如今他赢了,代价却是腰侧的阵阵抽痛,气血翻涌还未平息,那一招金鹏贯日没击到他身上,真气却已侵入,若非金魔神暴怒之下没有察觉,此战结果难料。
这时候要赫千辰与赫九霄做对手其实为难了他,但他什么都没说,任何人从他脸上都看不出异样来,就算赫千辰是重伤,他也不会将伤痛显露在脸上,何况是此时,他自认还有再战之力。
只不过,对手是赫九霄而已。。。。。。赫九霄。。。。。。
如冰如雷轰然落下的掌风遍天都是,似一片片冰霜,台下的人悚然大惊,血魔医当真与檀伊公子动手!但千机阁与巫医谷是他们的希望,这兄弟二人怎能在此时相争,视对方为仇敌?!
"你究竟想要如何?"赫千辰沉声喝问。
"蓬!"一掌相击,赫九霄与他交错而过,"我要你!"
双掌相击,赫千辰与对方多退了半步,脸色愈加深沉,他把手里的蛟蚕丝放了出去 ,嗖的一声金芒闪现,本来只是威吓,不想赫九霄竟不闪避,徒手接住了它!
两人各牵着一头金线,绷紧的蛟蚕丝发出嘶嘶的嗡鸣,如冰与火同时交替在空气之中,就连台下的人都能感觉到上面有什么即将爆发。
"你。。。。。。"赫千辰咬牙开口,忽觉不对,赫千辰虽然接住了他的蛟蚕丝,却没使用内力,全是凭肉掌相接,血水从他掌心不断低落,站在他面前,脚下居然略见虚浮!
回想先前也是,他是因为与金魔神交手受了内伤,赫九霄与他对掌,本应胜他许多,如今却只比他少退半步,"怎么回事?"
他欲收回蛟蚕丝,赫九霄却拉住另一头,不让他收回,反而要将他拉近身前。
只凭着手掌的力道拉着蛟蚕丝,就算那道金线陷入肉里也没有犹豫停下,赫九霄此举让他心口越来越紧,他不知道他究竟是要怎么样。
一遍遍在他脸上找寻答案,赫千辰什么都没看到,却见到锦袍之上有一点血色在肩头,不是溅上去的,而是从里渗出,一点点蔓延开来,染红了那件锦衣,暗红之色在上面并不明显,他此前完全没有察觉。
心中闪念,第一次,他放开了自己的兵刃,蛟蚕丝从掌中脱出落在赫九霄手中,他几步往前,众目睽睽之下拉开他的衣襟。
锦衣之下满是鲜血,一个伤口就在他的肩头,不是今日的伤,而是许多日的旧伤,露出血肉的伤口已经变了颜色,在赫九霄宽阔健硕的胸膛上分外可怖,那是一个血洞,已经溃烂发炎,再下去便要见骨!
这伤。。。。。。赫千辰脑中几个画面闪现,抓住锦袍的手颤抖起来,哑声大吼:"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血魔医吗?难道你连自己的伤都不会治?!"
大喊声震惊全场,底下的人鸦雀无声,谁都没见过檀伊公子如此急怒的模样。
赫千辰紧紧抓住他的衣襟,这是被蛟蚕丝所伤的伤口,当日在千机阁,他伤过赫九霄的肩头,这道伤口,竟然至今未愈!他根本没有医治!多少个时日过去,治了水不去管它,伤口肿了也不去管它,由得血流,由得它越来越严重,他是想死吗?!
气急攻心,先前压下的内伤再也压制不住,气血翻涌下噗一口鲜血从口中吐出。
鲜红的血沾上青衣,颤抖的话音朝下说道:"来人!准备一个房间!"
折翼声焦急无比,这一眼扫来凌厉如剑又凌烈似焰,那是怒火?还是慌张?如月似云的檀伊公子也会失措?又为何吐血?从台上传出的威压释放出可怕的危险感,仿佛沉稳的山石全数崩塌,几乎能听到轰然的响声,似有什么压制众人身前,过度的震惊,竟无一人还能反应!
这还是檀伊公子吗?
看见无人行动,赫千辰惊怒交集,这些人究竟在发什么愣?!忽然无声无息的一掌在他身后抬起,不轻不重的落在他的颈侧,不曾防备,他只觉颈边一痛,昏厥过去。
"我赢了。"赫九霄轻轻接住他倒下的身子,轻抚被他掌力劈过的颈侧,抹去他唇边的血,低语道:"你与人说对战之时不能分心,自己为何做不到?"语毕抬头,看到台下众人还在迷茫之中,冷冷一扫,径自下了台去,抱着赫千辰穿过人群。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众人面面相觑,檀伊公子为何如此大怒,血魔医又为何乘隙下手?他们兄弟究竟为了什么而起争执?
赫九霄从比武会场出来,赫已忘生立时跟上:"我们阁主。。。。。。"
"他没事。"那一口血吐了对内伤只有好处,只需再服下他的药就能好,抱紧手里的人,赫九霄没让任何人靠近,冰御在侧朝他们暗暗比了个手势,要他们多加小心,千万不要招惹他这位主子。
谷主真的不对劲,他随侍在侧都不知道他身上有那么重的伤,也不知道这个伤是怎么来的,照现在的情势看,眼下谁都不能接近,唯一能解决这个问题的人又被谷主弄昏了抱在怀里,所以,他们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赫九霄没回自己的住处,却径直去了千机阁的分舵,见到阁主被人抱回来,分舵舵主大惊,"阁主怎么了?何人如此大胆,敢碰阁主?"
赫已连忙让他噤声,几人眼睁睁看着赫九霄走过,不知他是如何知道的,直接进了赫千辰的房间。
"那是血魔医?"分舵舵主定了定心,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几人点头,"阁主受伤,血魔医心急。"亲弟弟受伤,做哥哥的总会着急的,如此听来也正常。编了个半真半假的谎话,他们不敢再跟过去了。
卧房里,当赫千辰从昏沉之中醒来,包围他的是炙热的人体,灼热的温度一阵阵袭来,耳边的喘息与不断涌上的异样感觉让他霎时明白此刻的处境。
第九十一章 难自欺
"赫九霄!"他的语声嘶哑,语中含怒,压在他身上的男人却不顾他的斥责,置身与他分开的腿间,双臂紧紧将他的手压在两侧,"谁赢了便听谁的,你可记得?你输给了我,便要听从我的,我要你,千辰。。。。。。"
灼热到烫热的呼吸从他颈边拂过,赫千辰背对赫九霄,他只感身上的热度烫的吓人,每一次的冲撞与律动都让他有种即将被整个吞噬的错觉,不知是汗水还是什么从赫九霄颈边往下流淌到他身上,被情欲侵蚀,他勉强侧首去看,竟然是血!
"你疯了?你的伤。。。。。。"一次深深的撞击,赫千辰被往前顶去,他的身体似乎不再属于他自己,耳边的呼吸身上的热度能将人灼伤,"赫九霄,你这是在做什么?停下!"
回答他的是更强硬的略夺和侵占,一次次的律动,仿佛连他的最深处都要挖掘出来一起燃烧的热度,赫九霄整个人都压制在他身上,背后的重量与肩头的湿润感令他惊觉,这一切都太不对劲了。
"千辰、千辰、千辰。。。。。。"不断的喊着他的名字,只知道不停地要他,赫九霄的脑海中仿佛什么都不存在,他只想抓住眼前的人,此刻在他身下的他的弟弟,他不能让他离开!不能!
包围住他的气息这么烫热,赫九霄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滚烫的。
"该死的!你发烧了!"
所以才这么失常,所以他才觉得赫九霄不对劲,这处伤口已经发炎,引起高烧,怪不得赫九霄会和平日不同,他就任由那道伤口不断加重?他究竟在做什么?!
什么冷静理智全都不见,赫千辰似乎也被这种热度传染,心里的惶恐和身下的快意令他矛盾挣扎,这样的姿势根本无法去抗拒赫九霄不断地需索,抬首只能看到床幔的震动,紧贴在身上的人体用那灼人的高温将他的所以沉稳和克制全部摧毁。
他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心口像是被什么灼烫,嘶声吼道:"我不要看你为我这样!赫九霄,停下!告诉我!我留给你的伤你为何不治?你非要看我为你心痛才满意吗?你做到了!放开我!放开我!"
他大喊,从赫九霄身上留下的血一直落在他的眼前,他的心一直在颤抖,究竟是怎样的执着让赫九霄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我不放开,我要你,千辰,我要你留在我身边,再也不离开。"与那烫人的体温相反,这一刻赫九霄的话说的如此平静,火热的话音随着他的吻一起落在赫千辰耳边,"这是那一日你给我的伤,见到它我就想到你,你若是还要离开我,我就一直让它留着,一直不去医它,除非你能看着我死,告诉我,你能吗?"
暗色的的唇边露出微微的笑,妖异的眸色里闪现几许疯狂,也许赫九霄真的是个魔,对他执意要得到的人,他可以不择手段,就连自己的身体甚至生死也不在乎,他用自己的性命来要挟,竟用这种最恨的方式。。。。。。赫千辰心底的颤抖成了巨大的震动。
囚室里的那一夜于他来说一直无法忘却,他没有忘记赫九霄在他耳边低语的话,那沾着汗水的胸膛触碰在他背后的触感,冰冷与火热,欲望与挣扎,愤和怨,所有的一切,包括他的欺骗。。。。。。
隐藏身份,屡次加害他手下的人,这么做的赫九霄,他原本是想要远离的。
当日他来,他气愤之下伤了他,纵然打算将此前所有全数忘却,他还是无法做到,忘不掉先前的欺骗,也恨赫九霄当时为何不避,胸口有什么隐隐作痛,他装作无事,让自己一切如常,他能骗过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时而浮上脑海的情景总是让他不得安宁,时时刻刻都会想到所有的过往,儿时的,近来的,两人的所有对话和彼此的体温,他对着千机阁的账簿会出神,晨起练武之时握着蛟蚕丝却只想到那一日刺入赫九霄肩头的瞬间,然后他什么都做不了。
早已动心生情,之后心里的那份感觉是什么?那个答案就算他装作不知也已然存在,赫九霄那夜在他耳边说的话,他没有一刻忘记过。
"你有意给我看到你的伤,让我为你心痛,让我知道,你若死了,便是我杀了你。。。。。。果然够狠。"看到眼前滴下的血,他被赫九霄的狠绝所撼动,他认了,"九霄,你太狡猾,你能对自己狠心,我却不见得你对自己狠心,难道你以为我真能将过去一笔勾销?我这里也会痛。。。。。。"
他半撑起身,拉过赫九霄的手按到自己胸前。掌下的心跳急促,赫九霄抚在他胸前捏住一边突起,听到一声喘息,再次求证,"不离开?"
赫千辰低叹,"不离开,你的伤需要医治,不要再。。。。。。"闷哼一声,他的话没有说完,赫九霄闻言骤然抱紧了他,挺动的腰部让两人的下半身深深的连接在一起。
"你真的疯了,难道不要命了?"咬牙低吟,赫千辰皱着眉侧首,"你还在流血。。。。。。"
"我只为你疯。"细密的吻从他的唇边一直延伸到肩背,赫九霄心里涌上无限的狂热,发烧让他身上每一次都灼热不已,更显得赫千辰的体温如此惬意舒适,整个人都贴上他,两具同样修长健硕的身体紧紧交叠,肉体的碰撞声,汗水甚至血液的气味让这一刻愈加激狂。
赫千辰的身体被抱起,屈膝在床上,赫九霄紧紧抱住他的腰部,他仰头急促的喘息,承受着一次比一次更猛烈的占有,他不知自己身上的湿润是汗水还是血水,腿侧滑落几道粘稠,他也不知是赫九霄的药还是彼此的体液。
他觉得自己或许也疯了,同是赫无极之子,他和赫九霄是亲兄弟,赫九霄的疯狂也许已经传染给他,又或者,是他将他血液中的疯狂唤醒。。。。。。
"慢一点。。。。。。你的伤。。。。。。"在情欲之中沉浮,终于挽回几分清醒,他不知如此狂烈的欢爱会给他的伤造成什么影响,身后的男人却更激烈的动作起来,不断在他身下游移的手揉弄着他敏感之处,"叫我如何慢的下来,我恨不得日日夜夜都这么要你,我的伤,根本没有关系。"
赫九霄完全不在乎身上的那一点痛,与此刻相比,任何感觉都微不足道,他深埋在他体内,唯有这一刻的欢愉才是真实,唯一身下的人才是他的唯一,他的弟弟,千辰。
情欲与血腥染出一室冰冷与灼热交织的气息,不知何时暮色已至,床上的人体还在纠缠,两人的发丝铺陈交错,墨如夜色,被沾湿在彼此的身上,夕阳的暗影斜斜蔓延,床上的血色之中,赫千辰环抱着在他身上的赫九霄,他的胸前也有血,那些殷红全是来自喝酒晓得伤口。
抓紧他的肩头,他去舔舐那道伤,舌尖才从上面掠过,双腿猛然间被拉得更开,赫九霄一把将他抱住,狂猛的律动每一次都达到最深处,赫千辰低喊着被欲望拖入深渊,股间的滑腻感与彼此肢体的摩擦声,在彼此的喘息呻吟里如同添了一把火,"霄——"
他叫出这个字,赫九霄重重吻上他。
不断升温的体热让他头脑昏沉,身下的欲望却还在不断疯涨,千辰终于又如此称呼他,只为这个字,他早已无法自控的请情欲更加炙热。
赫千辰被如此强烈的爱意和欢情掌控,脑中已经全无其他思绪,狂野的冲撞与挺送终于让快感达到巅峰,抬起腰,他在赫九霄释放的同时爆发而出。
一身汗湿,赫千辰瘫倒在床上,"看来我也疯了。"侧首去看赫九霄,发现对方也正看着他,专注的目光看似冰冷,其下却蕴含着无限的炽烈,"不离开?"赫九霄什么都没有说,还是只问这三个字。
赫千辰一震,口中的血腥似乎还有残留,那股味道分外的苦涩,就和他心里的感受一样,"不离开。"他翻身吻他。
他从未见过如此的赫九霄,任何人都不会见过,疯狂之中这般的邪气冰冷,却又因为身上的伤透着一丝脆弱让他心怜,从不懂得情爱之人为他执着至此,甚至拿自己的性命来要挟,他怎能再装作泰然?
孤身一人在赫谷长大的赫九霄,从未有人教他如何去爱,之前所做的不过是他本能的掠夺,为了得到他。
而他,因为过去的经历总是不愿轻信于人,对情爱更是敬而远之,或许,他只是在找借口不愿承认这份情。
他不喜欢让事情超出掌控,偏偏赫九霄就是那个有能力让他时空的人,他无法看到他的心思,无法预计他的行为,所有的冷静在面对他时全然无用,赫九霄成了他唯一的弱点。
他于他而言,就是这样的存在,他却瞒了他这么多事,所以他才会在知道真相的时候有那么大的反应,涌起那么多的愤怒,直到今日,见了这样的赫九霄。
"你骗我一次,我伤你一次,我们扯平了。"他的哥哥不懂得爱人的方式,他又何尝不是不懂如何去相信?一直以来回避赫九霄的情意,也不曾说出那个字,是他不愿意冒险。
他说赫九霄狡猾,也许狡猾的是他,用拒绝来让对方迫近,因为他知道赫九霄是如何的执着,而他的哥哥,世上最懂他的人,也许早已发觉。
"你总是让我无可奈何,让我失去冷静,这就是你的目的,要我自乱阵脚,九霄,我敌不过你,我认输。"叹笑一声,他颓然的倒在他胸前,吻让他汗湿的胸口,连同流淌下来的血色一起吻入口中。
"你毕竟伤了我手下的人,他们许多人是因你而死,你若早些与我说,我不会那么生气,可偏偏让我从卫无忧那里知道这件事,在那种情况下,你要我怎么保持冷静?"那种情况下,他早已混乱了,心里只有愤怒,因为卫无忧是赫九霄招惹来的,也因为一时被困,被那样锁住,他自问无法保持什么好心情。
"当时你被人抹了药,你又对我说了那些话,我想帮你,又不甘心你将此前一笔勾销,我只想替你把所有痕迹抹去,让你知道你是我的,才会在那里要了你,"赫九霄回忆那一晚,其实后来他的弟弟不是没有回应,"你该记得,那药性一旦发作。。。。。。"
"够了,不用说了,我都知道。我可以不与你计较这件事,"深深看了身下的人一眼,对上那双冰冷又矛盾的显出火热情意的眼,他笑了笑,慢慢说道:"不过,别以为就这么算了。那一次我会记得,早晚要向你讨回来,你给我记住。"淡淡说完,他覆在他的胸前,查看他的伤口。
赫九霄此时的心情格外好,他轻笑,"讨回便讨回,我不介意。"高热与激烈的欢爱耗去不少体力,他抬起手轻轻在他背上拍抚,吻在他的发边,"你可知道,这次你若是执意不肯留在我身边,我原本打算毁去一切也要得到你,包括你的千机阁,你的南无。"
他说的平淡,赫千辰却知道他并没有虚言,以往赫九霄的冰冷与对人的漠视是因为没有值得他在意的东西,如今,为了得到他,就算与整个江湖为敌,已经打算的他真的会去做。
"幸好我留下了,幸好,我也爱你。"与他对视,赫千辰在他唇边低语,呢喃似的语音最后清散在两人相贴 唇上,他一吻才落下,赫九霄却将他的下颚抬起,"再说一次!"
第九十二章 定情
他乐于欣赏他此刻的欣喜,"那一日在囚室里你对我说的话我没有忘记,你已对我说了,我也告诉你。"他的手按在他的伤口边上,阻止血水再渗出,这是他造成的伤,"九霄就算你是我的兄长,我也认了。"
"我爱你。"他吻在他伤处附近,倘若遇到赫九霄是他命中的劫数,他只能应劫。
忽然被拉起,唇上的吻如要将他融化,尽量不让那个伤口再流血,他避开伤处与赫九霄交换彼此的气息,深深的吮吸亲吻,此时再无掩饰。
对他的回应,赫九霄心底的喜悦如同得到最珍贵的宝物,心里被什么填满,早已冻结麻木的心口涌上轻暖的热度,他不顾伤口,执意要抱紧他,这一刻什么都比不过赫千辰的这句话。
"你还有伤。"知道他又想做什么,赫千辰结束了这个吻,"你别动,我去去就来。"他从床上起身,赫九霄却不让他离开,"我的伤无碍。"
"医好我的内伤,你自己的上难道不顾?不要再乱来了,再不疗伤我看不下去了。"拉开他的手,赫千辰下了床。
床上有不少血迹,他的身上也沾了血,腹间还沾着些白浊的痕迹,如此赤裸就这么做过去,沾染着这些痕迹的他依旧让人觉得优雅,矫健有力的背影,背后的长发如墨,赫九霄在床上微阖着眼看他,视线没有移开过。
赫千辰去翻自己的衣,取出一个盒子来,走到床边打开了,赫然正是赫九霄留给他的药盒,把药盒放在一边,他又去取了帕子沾了水为他清洗伤口。
这里是赫千辰的卧房,房里常备这这两样东西,最干净的水,与最干净的白帕。
"你要挟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下次要再是这样,我可就不顾你的死活了。"口中说着责备的话,眉头微皱,赫千辰一贯好洁,却没顾忌自己身上的痕迹,抹去伤口周围的血,沾了水的帕子很柔软,擦拭在伤口上的力度也恰到好处,赫千辰躺着不动,看着他说话的样子,眼底的冷意全数融化。
"嗯。"口里答应,合上眼,失血过多加上连日来的高烧,还有先前的激烈**,赫九霄功力再深厚,此时也有些疲惫了。
赫千辰为他清理伤口,看着伤口皱眉,抬手点了他的穴,让赫九霄睡去,在伤处抹了药,记得他手掌上也有伤,于是拉过他的手,继续抹药,然后苦笑,摇头。
看惯了冷硬无情的他,用这种示弱的方式来要挟的赫九霄太有杀伤力,对旁人,他可以淡然磨石,对他却不能。
回想起再见之时,看到赫九霄还是那么介意他和女子亲近,那般明确的表示自己的心意,他的感觉确实不再像之前那段时日那样动荡,见他上台邀战,见他用手掌去接蛟蚕丝,见他手上流血,他心里又翻涌起来,直到看到那道伤口,他再也不能保持冷静。
赫九霄击中他的弱点,他不能看着他受伤不治,甚至看着他死,他做不到。他怎么可能做到?从未如此清楚地感受到他对他而言是多么重要,他不仅是他的兄长。
"你想要我,如今你已经如愿,往后可就由不得你了,你要做好准备,九霄。"淡淡轻语,指尖从他伤口上抚过,有意留着伤口给他看,将他的心思计算到如此地步的赫九霄,他放不下,放不下便会紧紧抓住,再不放开。
不论对方是谁,不论往后发生什么,他已付出的情爱,必要收到回报。在这一点上,他们两兄弟有所不同,但最终的结果是一样。
伤药敷好,那处伤口看来已经没有那么骇人,只是他们睡的床上那些红白交错的痕迹太过凌乱,将床上的人抱起,放到了隔间里的竹榻上,他有绞了一块帕子为他擦拭身体。
那一日赫九霄突然在赫千辰窗外出现,他乍然出手,关键之时收了大部分的力,即便是如此,伤口还是很深,赫九霄高热已经不是一两日了,以他平日对人的态度,也无人能发现他的不对劲,这一次若不是赫千辰,长此下去,伤口溃烂,假如他自己置之不理,兴许真有丧命的可能。
这一点赫千辰也清楚,所以才分外的慌张焦急,如今总算上了药,他也放下心,继续用湿帕为他擦身,过程中不断发现许多伤痕,都是许多年前留下的,还有些是他在激情之中留在赫九霄身上的指印。
宽阔的胸膛在光下泛着淡金的光晕,有几点绯红,交错的疤痕早已淡了,隐隐约约的只露出一丝痕迹,却令这具本就充满力度与美感的身体愈加充满魅力。
结实有力的腹部,肌肉紧实的双腿,胯间留有几丝白浊,那是先前情事的痕迹,从他体内退出至今,还未完全软下,安睡在他眼前的赫九霄,是他的哥哥,这般强壮高大,连睡熟的模样都透着一股凝如冰石的冷硬,同时又因为那副过分俊美的相貌而显露几分毒艳灼人的妖异。
矛盾,却真的很吸引人。目光不自觉的在他身上流连,赫千辰微微吐了口气,拿着帕子从眼前的身体上擦过,每一处都很仔细,等他收回手,才发现自己身下竟然起了反应。
他厌恶人,所以从来不让人接近,也不碰任何男人,情欲之事他最多自己解决,或者忙于千机阁的事便会忘记,但自从与赫九霄交欢,这样禁忌的事却让他无法忘却,面对赫九霄的时候,他的欲望升腾的连他自己都意外。
"这是你的错。"指尖点在他的下颚,喃喃低语,附身下去轻吻,看着自己身下的反应轻笑着叹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了一下,他这才开始清理身上的痕迹。
赫千辰的居处布置的很简单,也没太多丫鬟和侍从,他本来就喜欢安静,穿上衣物,他出门吩咐小竹准备沐浴的东西,外面的人本来等的很忐忑,见他出来,先走过去的是冰御。
"公子!谷主他怎么了?"抱着檀伊公子进去的是谷主,出来却只见檀伊公子一个。
"他的伤我已给他上了药。"赫千辰看见冰御一脸的如释重负,料到这段日子赫谷里的人日子不会好过,"他有些发烧,上了药之后在这里休息几日就该没事了。"
"谢天谢地!"冰御大喜,"公子不知,自从上次谷主归来就不大对劲,前几日无极苑里的人死了一大半,谷主从来没出过错,那次竟然抓错了药,谷里和他说话的人都很怕,就怕谷主一个不高兴就把人扔去无极苑,谷里上上下下见了他都要躲,那日子可不是人过的!"
血魔医也会有出错的时候?千机阁的人闻言意外不已,听说那个什么无极苑,又心惊不已,那个无极苑听说是关人的地方,顺便也成了试药之所,外面的人听了都要觉得胆寒。
"往后不会了。"赫千辰淡淡一笑,他想到那身沾了血的衣服,"冰御,去准备一番,把你们原先住处的东西都整理一下,换洗衣物和随身的东西都拿来吧,这几日便住在这里,我来照看他。"
"公子亲子照看?"冰御惊讶,接着说道:"其实我们住的离此不远,城边有一家医馆是巫医谷的,我这就叫人准备。"
他高兴的去了,其他人听见赫千辰说要亲子照看,先前的意外已经变成了诧异和不可思议,分舵舵主别说没见过他们阁主亲自照看别人,连稍微的亲近都没见过,他一度都要以为阁主真的成了神仙,不近凡人。
"亲兄弟到底是亲兄弟。"他轻声自语,知道内情的另外几人相视不敢多言,赫千辰听见了也没什么表示,他与赫九霄确实是兄弟,无论他们私下如何,外人眼里只会是兄弟情深。
"多事之日,这几日加强戒备。"吩咐分舵舵主注意,他望着冰御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他知道巫医谷在外设有医馆。坐堂的都是慕赫九霄的医术拜在巫医谷之下的大夫,赫九霄高兴的时候会给他们几幅药方,为了这些方子,好医成痴的大夫虽然畏他却也敬他,没有一个人肯离开的,但医馆是否真的只是医馆?
浸到水中沐浴的时候他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也想到这次比擂,想到红颜之毒,穆晟的警告,卫无忧那座地下山庄的火雷箭。。。。。。
"也不等我。"微冷的话音略带责备,赫九霄不知何时醒来,靠着门边看他,穿的是他的衣,赫千辰醒觉过来,才发现已经过了不少时间,他想着事情没有察觉,天色已经暗下。
"不多睡片刻?"他起身跨出浴桶,不等他去拿干的布巾擦身,赫九霄已经拿起为他擦拭起来,"醒来不见你,叫我如何再睡的下去。"
并非刻意的甜言蜜语,而是如实的说,他的话越是平淡,赫千辰心底的动荡便越是大,站立不动让好赫九霄为他擦干身上的水,他伸手去解他的衣襟。
"做什么?"赫九霄挑眉看他,他不会以为他的弟弟已经自觉到如此程度,懂得向他求欢了。
赫千辰似是知道他的想法,摇头,无奈轻笑间拉开他的衣领,"我看看你的伤。"
第九十三章 毒祸
"不妨事的,你替我上了药,很快便会好。"由得他去看那道伤口,赫九霄开始替他擦干头发,他知道因为这是赫千辰自己在他身上留下的伤,所以眼前之人特别的在意。
赫九霄的伤药很好,伤口上已经不见流血了,有了愈合的迹象,确实已无大碍,伸手到他额头摸了一下,烧也退了,赫千辰松了口气,到一旁开始穿衣,"你的奈落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找南无的麻烦了。"
听他突然说起奈落,赫九霄点头,"自从知道南无是你千机阁所属,我早已命人收手,你还在介意此事?"
赫千辰穿好了外袍,看到赫九霄敞着衣襟神情冷然,不禁走过去为他合起外袍,"此帮已经过去了,过去的事我不会再提,我问你奈落自有原因。"
除非没有决定,凡是已经考虑清楚决定下的事,赫千辰从不优柔寡断,他处事一贯干净利落,唯有在赫九霄的事情上才会一反常态有所顾忌。
此次比擂的事,他不反对,本来就是为了看看能不能引出什么,这句话问出来,赫九霄已经知道他另有其他打算,"你要奈落杀何人?"
"只是事先做好准备。"提起奈落赫九霄就知道他话中之意,赫千辰倒是一点都不惊讶,从房里走出到了外间,他继续说道:"冰御似乎也不知道奈落的存在,那些医馆。。。。。。"
坐到桌前,赫千辰抬眼看他,"你赫谷的手下从不出谷,看守谷内,在外之时只带着冰御,但你还能给奈落下达命令,他们定然隐于各个医馆内,我说的可对?"
"什么事都逃不过你的眼。"赫九霄没有否认,他确实是通过医馆控制奈落。
"最好让你的人做好准备。。。。。。"赫千辰说出他的打算。
桌上已经备好了晚膳,两人用饭的时候说的却是之后震动江湖的大事。不论是身在千机阁的赫千辰还是解毒唯一的希望血魔医赫九霄,此刻都已被整个江湖所瞩目,相对的,他们也做好了应对这场风波的准备。
过了几日,擂台之上照样人来人往,后起之秀一试身手,盼着来日扬名天下,有些辈分的则相互寒暄,互相恭维谦让一番才上了台去,好像谁都没有动真格的打算,倒是全部都小心翼翼。
前几日的比试太让人难忘,突然到来的金魔神令人多少都留了几分心,怕又出什么意外,谁动手都留了些余地,以备自保之用。
这时候各方的人都已陆续来了,拾全庄也是其中之一。
"公子。"秦战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见赫千辰,那次亲事到了如今已经不能再说其他,秦珂雨在成亲当日与南宫世家后人如此亲密,他的女儿也只能嫁给南宫厉了,尽管并非是他所愿。
其他人见了秦战来多数只是打个招呼,为避嫌,都远远的避开,红颜之毒是从拾全庄流出,只这一点,无人找他麻烦已经很好了,他也不敢再奢望其他。
"秦庄主。"赫千辰的态度还是和以前一样,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坐在椅子上注视台前,一身青衣安然沉稳,淡淡含笑的眼神,偶尔悠然举杯,在他身后不远的座处还有个花南隐,销香客依旧是一身白衣飘飘,却看都不敢朝他多看一眼。
平日里若是见到赫千辰,他早就上去玩笑了,今日却一反常态,只因在赫千辰身旁有个赫九霄。花南隐是风流剑客,绝不是不要命的江湖浪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可爱惜的很,血魔医在此,已经吃过亏,他哪里还敢轻易上前。
"老夫有愧,对不起公子,小女的亲事未成,又让公子与血魔医兄弟失和,是我的罪过。"秦战如今处事十分谨慎,谁也不想得罪,花南隐在后面拉长了耳朵听他说话,忽然很想看看赫九霄是什么表情。
听说前几日两人在台上动了手,兄弟失和这回事又被传开,在他看来可是奇之又奇,不敢问赫千辰,他猜总是能猜吧,血魔医赫九霄阻扰亲事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两人动手又是为了什么。。。。。。
看前面那两人坐着,此时不像不和的样子,又与以前有所不同,另有一种很是微妙的氛围,就算此处人多,他一眼看过去,还是能觉出那股不同来。
赫千辰和赫九霄不知他们相处的一举一动都落在花南隐眼里,赫千辰与秦战寒暄,赫九霄正注视台上,也不知他有没有将上面的交手比试看在眼里,两人的座椅之中设有茶几,赫九霄偶尔取用,拿的是赫千辰在喝的那一杯。
他喜欢千机阁里带来的茶,用荷上采集的露珠泡出来的茶自然不是飘渺楼里的茶水可比的,赫千辰好洁,由此对所用之物又有些挑剔,许多东西都是千机阁带来的,赫九霄喝了茶随手放好,他没理会秦战。
花南隐在后面看的仔细,赫千辰用的茶盏也是那一个,旁人也许不注意,他留心看了,很是确定,这对兄弟之间确实不同寻常,寻常兄弟之间哪有这般亲密?
"杀!杀——"台上有两人正在交手,一个落败,本要下台,忽然间目光定住,蓦然举刀。
"不好!"秦战转头一看,大叫起来,其他在座的人也都惊呼而起,台上溅血,一人身中一刀差点被劈成两半,另一人举刀挥舞,竟还要朝他身上砍去!
"石通!住手!"沧鹤掌门大喝一声,舞刀之人却充耳未闻,犹自往下不断的劈砍,台上的尸体哪里经得起如此用尽全力的大砍,已经面目全非,婆娑门主见自己门下死的如此之惨,凶手犹不停手,宣了声佛号怒喝着冲上台去。
他一上去,沧鹤张梦也跃了上去,"石通!比试过招你岂可杀人!"眼见弟子无故发狂,他又惊又怒,横刀一扫阻往石通手里的刀。
"当——"两刀相撞,石通竟不顾眼前是谁,将沧鹤掌门也视作仇敌,怒目而视,如同杀红了眼,口中吼叫不停,抬腿侧踢,刀势凌厉,招招都是杀招,居然连自己的师父都不认了!
"红颜!"赫千辰站起,只见台上石通如同发狂,沧鹤掌门有所顾忌不敢下手,一时半刻不能拿他如何,竟还有被他所杀的可能,忽然听到身边赫九霄朝台上喝道:"让开。"
除了失去常性的石通,其余几人俱是一愣,各自避让,几乎是在他们避开的同时,仿若雷电的一记掌风从几人之间穿过,掌风如刀削,石通不知躲避,倒退几步,"喀"的一声,他的刀被震飞,掉转而下正中胸前。
捂着胸前的伤口,他此时像是回过神来,茫然又惊恐的看着自己的伤,不知见了什么,惨叫一声,跌在台上,再也不起来了。
死人自然是不会起来的,石通已死,他胸前的伤很深,那一刀经过反震之力落下,去势何等迅疾,他死了,沧鹤掌门听到赫千辰所说那一声红颜,也呆住了,见到石通这么死去,他想不通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这是他最得意的弟子。
"中了红颜之毒,一旦发狂,不死不休,他活着也无用了。"冷如冷霜的话音响起,赫九霄的目光落在台上,那里有一滩鲜血,鲜血里有活物在动。
"红颜?!"见了这连串的意外,群豪都震惊无比,居然有人已经中了红颜之毒,就在他们眼前,在这个擂台上发作?
此时正值夏日,擂台上搭了顶棚,众人坐的地方也都有遮蔽日头的帐子,虽是如此,还是能感觉到一阵阵的热气扑面,但此时,就算日头再毒辣,天气再热,这股热力也无法抵消众人心里涌上的寒意。
石通会中毒,谁能确定自己不会中毒?谁又能肯定自己没有中毒?若变成和他一样谁也不认,失去常性。。。。。。只这么猜测,众人就不寒而栗。
夏蝉声声鸣叫,除此之外场内哑然无声,赫千辰跃上台去看了一眼脚下的血,"食血而生,他的血液已经养了虫,这里人多,必须将他的尸体尽早处理,以免贻害他人。"
不等他吩咐,冰御得了赫九霄的令,上台点了火折,等赫千辰下来,一把火已在台上燃起,熊熊的火势冲天,火舌舔舐过挂在台上的帐幔,又一点点蔓延到尸体上。
大火之中,人人心头都感觉到一股危险正在迫近,是谁下的毒,又是为何而下毒,难道有人想要称霸武林?意图用这种手段令他们屈服?
木材噼啪的爆裂,燃烧出一股焦臭味,人人掩袖,忽然在火光里听到一声笑。
火还在烧,台上只有两具尸体,死人是不会说话的,更不会发笑,这一声笑从何而来?莫非是他们听错?
"一定是听错了。"沧鹤掌门自语摇头,其他人也是一样的反应,但,一人听错不稀奇,要让所有人都听错,那又怎么可能?
正在心惊不定,笑声又起。
是个男人的笑声,从大火里传出来的,确确实实,来自火中。
第九十四章 五色魔师
那两具尸体此时早已被大火吞噬,整个擂台都在火力,火中传出的笑是谁发出的?还是说,是什么东西发出的?
难道时间真的有鬼魂之说?
所有人注目火堆之中,连眼睛都不眨,大白天见鬼,谁也没遇到过。
火堆里传出的笑声越来越清晰,火苗窜动间有人影在动,台下有人掷去一刀,"是谁在装神弄鬼?老子胆大,倒是出来给老子看个清楚!哪来的见不得人的东西!"
铁飞甩着他的流星锤,带着手下的铁船帮弟子呼喝起来,有好事者响应,纷纷扔上去不少暗器棍棒,所有的东西都打在那个人影身上,要是个人的话,此时早已流血倒地了,那个人影却巍然不动,桀桀怪笑,一个火球忽的飞出。
流星锤砸伤火球,霎时火星四溅,不少人身上沾了火连忙去拍,那火竟然不灭!
"这是什么东西?"撕去衣摆,铁飞惊喝,赫千辰扯动蛟蚕丝将一人着火的手臂卸下,"五行神火!不能让火势蔓延!"
其他人沾了火星的,动作稍慢一步,那火就烧到了身上,若是臂上沾了火,除非砍下着火的地方,否则整个人都被火焚烧,幸而被殃及的人不多,但这么一来,众人都紧张起来,如临大敌。
"公子说五行神火,难道那是。。。。。。火神君?"万谦重曾经走镖,去过许多地方,见多识广,听他说到五行神火,双目一睁,失声惊呼。
"火神君?!"各派的掌门或是帮主都非孤陋寡闻之人,他们也知道火神君,其他年轻一辈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三个字让人如此惊讶惶恐
"正是本座!"见到众人反应,火堆里的人又笑了几声,火红的身影从火里走出来,一身重甲犹如带兵的将军,头上却如僧人无发,坑坑巴巴的脸全是错综的疤痕,竟连原来的长相如何都看不清楚。
此时众人才看清为何他中了暗器都无事,那些暗器全都嵌在他的皮甲上,能站在火中而不被火所伤,他可能已练至金刚不坏身,在外面形成一道罡气,那些暗器入了皮甲再不能进去一分。
"你可知道火神君?"赫千辰侧首问赫九霄,重又坐了回去。
赫九霄还未接话,在他后面的花南隐已经忍不住问道:"先是金魔神,再是火神君?他们莫非本属一路?"
"花南隐。"这三字却不是赫千辰说的,赫九霄慢慢转身,正对花南隐,被他那种眼神看着,花南隐咋舌,退后一步以示避嫌,清咳几声直扇手里的折扇,"你们说,你们说,当我不在就是。"
台上火势越来越大,火神君站在火力居然一点没事,犹如是为了显示他的能耐,环胸而立,由着火焰在他周围升腾,他站在火中倒真如魔神,不言不动,似是想听听赫千辰怎么介绍他,也不动手。
赫千辰在日头之下对着烈焰,他脸上既没有汗水也没有恐惧,喝了口茶水,瞧了瞧花南隐和身边的赫九霄,淡淡一笑,直视台上。
"有金有火,自也有木有水,金、木、水、火、土,五行,分别有金魔神、木郎君、水恶鬼、火神君、土厉魔,在中原之外被称作五色魔师,其中这五人的功力与排辈先后也按照这五行排列而来,最厉害的便是土厉魔,火神君次之。"
有人早有听说,有不少人从不知道,知道的人也没有赫千辰知道的这么清楚,听他说出,得知之前的金魔神竟是最弱的一个,不禁骇然,眼前的火神君位居第二,五行神火如此厉害,他们来中原究竟意欲何为?
"说的好!没想到中原也有人对我们这么清楚。"火神君一脸疤痕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也看不出年纪,粗哑的语音却越来越显狰狞,"千机阁檀伊公子,我么也有所耳闻,今日你杀我师弟,我不能将你放过,你们所有人都要陪葬!"
火球一个个飞来,台下的人群四散,赫千辰跃起闪避,喊道:"五色魔师同现中原,你若是不想让金魔神死,为何不早些出现?既然金魔神与你火神君已至,其他三色魔师必然也在,如今何在?"
"好个檀伊,你猜得不错,我们都来了,可惜低估了你,偿我师弟的命来!"火神君怒喝一声,怪笑连连响起,无数火球从台上飞下,"你若能不死,便会知道其中究竟!"
"不好——五行神火——"万谦重带着众人往一个方向撤走,先前还聚集着人群的地方顷刻间已是一片火海,帐篷都被烧着了,台上早成了灰烬,火神君朝他们接近,似乎不急着要他们死,而是想威吓一般不断用火球袭击。
"当年金魔神初入中原被戟玉侯所阻,制约他一人阻止你们其他四个魔师,如今你们十多年后卷土重来,难道只为一雪当年之耻?"赫千辰随人群一起往后退去,不断用言语试探他们真实的意图。
"本座已说了,你若能不死便会知道!"一阵风吹来,助涨火势,火神君的五行神火此时竟无人敢去抵挡。
"不可再退!"沧鹤掌门一望身后,脚步停下,这块空地本是为了搭设擂台而空出的,周围本是树木,火势一旦蔓延整个飘渺楼都要遭到殃及,他们所有人都会被烧死,就算不烧死也要被浓烟呛死。
"不能退便只能战了。"赫千辰的脚步从没乱过,仿佛只是在散步,负手转身,看了看身后的树林,神情凝重起来,"此时不战,只怕再无还手之力。"
众人回头望去,大惊,"木郎君!水恶鬼!土厉魔!"
林子里并列着三人,一人麻衣在身面色枯槁,神情木然如死,脸上身上粗如树皮,像是用刀剑刺上去都不会有反应,另一人似乎才从河里被捞起,头发如水藻黏在一起,湿湿嗒嗒披在身上,身上飘出股腐烂的气味。
第三人看来最寻常,身上穿的也是常人的衣裳,那副脸色却如带了个面具,仿佛有一个壳子罩在他脸上,一眼望过来,便有种天地都动摇的压力和沉重,他就像一座山石摆在你面前,谁也推不动那座山石。
连同已死的金魔神,这次的比擂竟然招来五色魔师齐聚!
"早知道。。。。。。早知道就不开什么擂台,不选什么盟主了。"万明溪擦了擦额头的汗,颤声道。
"戟玉侯一死他们早晚要来,这次的比武盛会不过是个契机,此时不来,暗中来了更糟。"赫千辰不知是早就料到,还是安然惯了,神色如常。
赫九霄就在他身边,基本不与人言语,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见什么表情。
三个魔师在树林里倏然闪现就不见了,众人却没觉得高兴,敌暗我明,他们情缘与三个魔师面对面大战,也不愿处在这种境地,对方会使什么招式他们全都料不到。
"可惜,若是公子先前没杀金魔神,他们几个也许就不会这么气愤了。"云卿抱着琴轻轻抚过,言下有些遗憾,美人这么说,便有人响应。
"要不是血魔医出手,檀伊公子未必能杀得了金魔神,魔神们也不至于如此报复我们,他们可是说了要我们陪葬!"雷豹盟里有人抱怨。
"千机阁答应了要查明下毒的事,血魔医也答应要解去红颜之毒,事到如今为了选出盟主引来了那几个魔头,千机阁难道不该想想办法?还有血魔医。。。。。。"雷豹盟做的是无本的买卖,胆子本来就大,这人说到这里忽然身上一冷,不觉停了口。
"我从未答允任何人,解红颜之毒。"一字一句的说,赫九霄看着那个人,看不出什么情绪起伏,那人却颤抖起来,然后抖得越来越厉害,嘴唇都已发白,直至发紫。
这是毒?还是属寒性的掌力?那人冻得瑟瑟发抖,分明是夏日,不远处还在燃着火,他却似在冰天雪地即将冻死。
"生死有命,该死的人,我是不会救的。"这句话仿佛世人生死都由他来判定,无人能改变,赫九霄冷冷的俯视脚下的人,赫千辰一眼扫过,摇头叹息,"对敌之时先起内乱,今日我们就算死了,恐怕也不冤。"
锦上添花,落井下石,这都许多人的习惯,看到赫千辰与赫九霄和他们一样落入险地,有些人会幸灾乐祸,全然忘记自己也在危险之中,只看本来被人称颂的人落到和他们一样狼狈,心里多少觉得平衡。
不知何时,四个魔师都不见了,那团火还在烧,渐渐蔓延过来,林子里有簌簌的响动,不多时,不知有多少人一个个冒了出来,隐约已呈合围之势。
"这是五色魔师的手下,他们这才出现,定有古怪。"秦战扼腕后悔,"可惜!这次我没有带多少人来!"他所招揽的高手,全都为他看着九转珍宝楼。
各门各派都同意秦战的话,要是多带些人来,谁惧这些?
人群纷嚷,都在考虑如何突围,赫千辰站在人群之外朝赫已示意。
一道亮光冲天而上,如星子,在白日见也能看的分明。
"公子早有准备?"秦战惊佩的问,赫千辰却没有理睬,赫九霄看了他一眼,眼底似有笑意。
众人只见血魔医从怀里取了一包粉末出来,抖手间洒在地上,其他人连忙屏息,赫千辰微微一笑,看着那些粉末散开,不多时,从林子里游来一条色彩斑斓的蛇。
第九十五章 密林烟火
那条蛇的体型较一般的蛇都要大,行动却更为快速,如一条彩绸蜿蜒而来,在那些粉末上盘绕了几圈又自展开,身体拉得笔直,从嘴里吐出一个蜡丸。
"锦花蟒?"北海有极殿的赵全惊叫一声,从人群里走出来,"锦花蟒不畏刀剑又是剧毒,世间少有,血魔医居然能驯养?!"
他看来十分震惊,其他人不明所以。
南海无极宫的李笑天自从来到这里就没怎么说话,此时闻言冷笑一声,"少见多怪,就算是锦花蟒又怎么样,血魔医再再多养几条这种蛇也没什么奇怪,人家是血魔医,不是你这种人能比的。"
李笑天和赵全只有一次同仇敌忾,那就是上门找拾全庄麻烦的时候,这回不等两人在擂台上相见,又明争暗斗起来。
"你知道什么?"赵全竟不恼怒。
那枚蜡丸被赫九霄拿起捏碎,他展开其他所藏的纸卷,众人一边瞧着他,一边拉长耳朵听赵全继续讲下去,"锦花蟒不是寻常的蛇,相传它本是水上蛟龙与地上巨蟒交配所产,不光是毒牙有毒,它的身上也有毒,刀剑伤不着,同时还不惧水火,但这不是最骇人的地方,它以人为食,根本不可能被人驯养。。。。。。"
赵全擅长毒理,显然对这种蛇知之甚详,说到这句的时候,正看到赫九霄一手托起那条锦花蟒,随手挥去一掌,林中深处有人惨哼一声,冰御纵跃而去,不多时拖来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一个死人。
像切肉似的一刀削去,冰御从那人身上臂上削下一片血肉,呈给赫九霄看,"谷主。"
赫九霄随意点头,把手上的纸笺递给赫千辰,"人都已到齐了。"
"比我意料中阵势还要大些,让他们开始动手吧。"赫千辰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这些人并非中原人士,五色魔师带了这么多人来,显然是早有准备。"
一边听着他们兄弟二人对话,其他眼里看着锦花蟒进食的样子,差点忘记自己身在险境,只见花蟒缠绕在赫九霄的臂上,仰头张开大口,囫囵一下把那片人肉吞下,赫九霄把它头上轻怕几下,于是它缓缓的游到地上,往林内深处而去。
看到这里,众人才慢慢吐出一口气,要说没有一点恐惧那是假的,听赵全说了这种蛇的异处,他们看到赫九霄托起那条蛇的时候,都在心里惊叫,此时回过神便听到林内有人倒地的声音。
"妈的!已经被他们包围了,也不知有多少人,拼了!"
"五色魔师的手下说不定有什么奇招,各位小心——"
"阿弥陀佛。幸而在下只是半个出家人,今日这杀孽免非造不可了。"
各门各派往林子深处冲去,霎时刀光剑影,喊杀声一片,身后火势越来越旺,浓烟滚滚,忽然不少人在与敌人交手的时候都看到黑影闪现,连惨叫声都没有,原来的对手无故突然倒下,相同的是颈上和胸口的血洞,群豪提着兵刃,精神一振,"哪里来的救兵?!"
他们的惊喜却还没有完。
"列阵!"兵刃交击声里,赫千辰骤然大喝。
"遵令——"不下数十人的声音是从山上传来,齐声应和间荡起一阵慨然回响。
千机阁里的高手见了赫已发出的信号,早已做了准备,听到阁主下令,一个个落到林中,却不落在人群里,而是从外包围。
魔师的手下虽多,面对前后夹击,一时间竟像是他们中了埋伏。
"檀伊公子?!"众人又惊又喜,容不得他们惊喜多久,身后火势已经烧了上来。
浓烟之中不少人呛得无法睁眼,花南隐总算慌而不乱,上前问道:"火势太大,等外面的火烧过来便完了,可有什么好办法?"
五色魔师的手下已经在林中将他们包围,林外大火,一旦烧过来便真的完了,同归于尽可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在场不乏高手,对大火却无可奈何。
"有办法也来不及了。"赫千辰观察四周,赫九霄和他对视,知道此刻打算都是一样,"与其灭火,还不如杀了那些人出去。"
"不错不错,出去了就不怕这些火了。"花南隐嬉笑惯了,虽然对赫九霄有些忌惮,赫千辰在这里他倒也不担心,哈哈一笑展开了他的折扇,"且让我去会会他们!"
白影掠过,顿时惨叫四起,赫千辰朗笑一声,蛟蚕丝握到手中,正要脱出人群,忽然被一只手拉住,"把这个含在口里。"
赫九霄往他嘴里塞了一片如冰玉般透明的东西,只瞬间赫千辰还是看清了它的样子,"漱于沉香?!"
这是一个香片,也是一块玉石,薄如蝉翼,天然有香,香气却非寻常的那种,而是清凉至极,温润如饮琼浆,将它含入口中,吸了几口烟气的咽喉处霎时涩意全无。
"你呢?"将它至于舌下,赫千辰问他,赫九霄随手抛出冰御所带的玲珑肢,"世间仅此一片。"
玲珑肢以指做足,投入人群,谁曾见过交战之时突然从脚跟爬上一截人手?惊叫声中,不少人莫名其妙的就死了,死前都不知扼住自己咽喉的手是从何而来。
秦战正与人交手,见此情景诧异万分,他没想过赫九霄能将玲珑肢驯服的如同有人在驱使。
被红颜里的血虫噬咬过的那节断指不知何时已经自己长出,被浓烟所熏,即便是五色魔师的手下也不能免于被浓烟所呛,哪里还能看到烟尘之中的一截人手?即便看到也只会以为是被人砍下的断臂。
玲珑肢游走在人群里,不是赫九霄是如何让他分出敌友的。
渐渐浓重的烟尘里,几道金芒闪耀,必要之时赫千辰下手绝不迟疑,凡他经过之处金芒隐现,片刻间便有敌人毙命,赫已和忘生在旁不敢疏忽,分左右两翼护卫在侧,小竹年纪最小此时却也不让他人,在前面一边游走打斗一边报上前方的情况。
手腕一抖,血色落地,赫千辰又杀了一人,周围喊杀声和兵刃拳脚交击不断,火势已经烧入林中,烟火更浓,在他身后赫九霄只是慢步跟着,有闯入他视线的人立时三刻便会成为他掌下亡魂,这一回有两人同时跃来,赫九霄一掌送出,脚尖挑起地上落的刀,掌风带过,刀落人亡。
等他收手,赫千辰跃到他身前,"张嘴。"他把漱玉沉香从口中取出,"你说只有一片。"
"你用。"赫九霄摇头。
听到他的语音已经微微嘶哑,赫千辰不觉皱眉,"为何你这个血魔医只懂得医别人,不知道医自己?"嗓音已经哑了,还说什么无妨。
他索性捏开他的嘴把那片东西放进去,赫九霄这次含住了那片薄玉,连同他的指尖一起,眼神里似有什么在闪烁。
赫千辰慢慢从他口中把手指抽出来,"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你。"赫九霄回答的干脆,只稍稍含了会儿便将漱玉沉香重新给了赫千辰,用他的唇。
赫千辰没想到他如此大胆,居然在这么多人面前吻他。
周围浓烟滚滚,众人都忙着应敌,又不似他们两个有这件东西,只闻周围咳嗽声不断,到处都是破杀声和惊叫声,浓烟弥漫,看不清眼前难免出些意外,如今整个林子大半都在燃烧,处处都是烟尘,近在咫尺都未必能看清,他们两人此时相对,唇舌纠缠,竟无一人发觉。
就连原本在他们前后的冰御等人都没有察觉,此时说不准哪里就有人出现,视线模糊,难辨敌友,谁都是自顾不暇。
"小竹!阁主呢!"赫已朝前大喊,一脚踢去,才发现面前他以为是敌人的人其实是冰御。
架住他的一击横扫,冰御也发现对方是友非敌,撤了拳头,"可曾看见谷主?"
"没看见血魔医,"忘生听到他们交谈,寻了过来,"只需找到一个便是。"
"你这岂不是废话,谁都知道。"赫已看到不远处的烟尘里露出一截衣摆,顺手把小竹拉了过来,"有没有看见阁主?"
"没看见少爷过去。"小竹矮些,吸入的浓烟不如他们多,情况倒是比他们都好,其他几人说话差点便听不出谁是谁。
听到他们的对话,这对兄弟这才分了开来,两人其实就在他们不远处。
"我从未在对敌之时这般胡为。"赫千辰的话里分明是指责,赫九霄听了却露出笑意,指尖抹去他唇边的湿痕,"别把它吞下肚去。"
借着先前那个吻,原本在赫千辰舌下的漱玉沉香到了赫九霄口中,又转渡回去,几番来回,此刻还是在赫千辰嘴里,听到赫九霄的话音已恢复如常,他便含着那片东西,正要说什么,忽然觉得不对。
此时传来一声大喊,"快了!我们就要出去了!"万谦重身为此地主人,见到林外已现光亮,惊喜不已。
千机阁的人与奈落的人手合围,众人终于即将脱身,五色魔师的手下已被杀的差不多了,千机阁分舵的人在外等候,林子里面的人陆续出来。
云卿抱着琴,衣饰狼狈,万谦重父子最了解此地的环境,正对人说如何救火,秦战和不少门派的掌门都在翻看尸体,想找出另外四色魔师突然离开的原因。
"他们明明是来找麻烦的,怎么留下这些人就走了?"几人从里面冲了出来,灰头土脸的还在咳嗽不断,身后林子里滚滚黑烟,此时谁都很狼狈。
"我担心那几个魔师突然偷袭,动手之时还不敢用了全力,就怕没力气对付他们。"劫后余生,从林子里出来的人一个个都在感叹。
人群聚集在林子外的一个湖边,眼看林子里的火越来越大,庆幸的同时也有些后怕,忽然见到林中跃出两人,"檀伊公子?血魔医?"
旁人都咳嗽不止一个个面红耳赤的,唯独这两个人神色如常,正想问,忽见檀伊公子远远对他们扬手,"跳进湖里!快——"
什么?跳湖?众人不明所以。
娑罗们门主喧了声佛号,"檀伊公子,在下不知。。。。。。"娑罗们算是半个出世的门派,耐性特别的好,他慢慢的问出几个字,在他身边不远处的花南隐不等他说完一把将他推下湖去,"不听檀伊言,吃亏在眼前,还不去?"
扑通一声,娑罗们主落水了,不等他表示不悦,花南隐自己也跃入水里,其他人见他毫不犹豫,不觉也被带动,三三两两的往里跳。
不会水的人站在湖边,只觉得莫名,却见檀伊公子与血魔医倏然跃来,两人一起跳了进去,赫千辰跃入水中之前的一句话让所有人都在最短的时间里慌忙跳入水去。
"山下埋有火药!"
话才落音,顷刻间地动山摇。
第九十六章 兄弟情
  轰然一声,震耳欲聋,连地面都在摇晃,整个城里在此刻都感觉到震动,山上的巨石受震轰隆隆的滚下,砸下无数坑洞,滚下的碎石之多竟让火势都为之一弱。
  "蓬——"一块巨石落在湖面上,涌起巨浪,周围惊叫声四起,"快躲!"
  一只手伸了过来,将赫九霄拉了一拉,修长而骨节匀称的手,掌心上缠绕着几圈金线,在水里分外的好看,这只手是赫千辰的,赫九霄顺势过去,两人的手紧握。
  水的冲击力很大,那块巨石在水里砸下,几个翻滚往下沉落,有人被巨石撞到差点闭过气去,水浪翻腾,幸好赫千辰与赫九霄都熟悉水性,两人的手没有松开过,还不至于被冲散。
  爆炸声还在继续,即便在水里听来也是震耳欲聋,究竞埋了多少火药才会有这么大威力?这时候却没人去想这个问题,滚下的山石棱角如刀,若是有人探出水面被砸个正着,非要脑浆迸裂不可,如今借着水里的缓冲,还可借势躲避。
  不知过了多久,隆隆的声响一点点弱下,湖水里泥沙翻滚,谁也看不见谁,更不知外而如何了,等了片刻有人探出头去,浮在水面看到的情景令人震惊不已。
  整片林子都在火里,烟尘之中整座山已经塌了一半,火药炸开处令无数草叶夹着火焰飞射而出,若非他们在水里,不知有多少人会受伤甚至可能死。
  "看,我早说了,不听檀伊言,吃亏在眼前,没猎吧?"这时候只有花南隐还能开玩笑,从水里冒出头,他揣着那把浸了水的扇子,他用力扇了扇,那扇面看来如纸,实则竟是绸的,滴滴答答的落了不少水下来,"先前谁若不听话,这会儿可就要吃苦头了。"
  先前他们站的地方,此剩已经面目全非。
  "他们居然在山脚下埋了火药!"林子的火越烧越旺,已经引来飘渺楼里其他的人,万谦重眼见自已后山的地方被人毁成这样大叫起来,"还不快去灭火!"
  各门各派从在湖里满身狼狈的游到岸上,不会水的人早已脚下发软,众人上岸都是一身湿淋淋的,被火烧,被烟呛,接着被水淹,这一回着实狼狈。
  救火的人乱作一团,群豪也不见得能平静多少,沧鹤掌门心有余悸,清点自己手下的人数,感慨道:"花少侠说的不猎,若非檀伊公子示警,我们这些人还不知有多少能活下来。"
  "就算没有檀伊公子老子也不怕它,不就是火药吗?"雷豹盟的大汉转头四顾,没看见赫千辰,接着放心大胆的说下去,"可惜那几个魔师走的太早,不然这些火药把他们炸死了就刚好,檀伊公子该想办法拖延他们才是。"
  "蠢货。"冷冰冰的两个字,大汉闻言一惊,没等他回头,湖水如箭直射而来,水箭竟如实物射穿他的肩头,化作血箭落到地上。
  "血魔医……"有些语颤的说出这几个字,众人转头看湖面,檀伊公子和血魔医一起从水里跃到岸上,两人身上也湿透了,双手却交握着。
  湿透的发贴在脸侧,两人此时看来分外相似,尽管气质不同,同样出色的相貌在此时愈加明显,走了几步,他们放开各自的手,姿态如此自然,想到他们的兄弟情,其他人也未曾多想,只见血魔医一脚落下,正踩在那个大汉的肩头。
  "如你这般的蠢货死了也不冤枉。"
  惨叫声又起,那人在地上翻滚,那个血洞直穿过他的肩头,这么多的血,带去这么多的皮肉,被这一脚踩下,这条手臂算是没用了。
  赫九霄俯视脚下,面无表情的森然,听他这么称呼同伴,雷豹盟有人不服,"血魔医这么做有些过分了吧,我们盟主虽然不在,但我们也不是任人欺负的!"
  "过分?"视线慢慢流转,定在那说话之人的身上,脚下用力,只听"喀嚓",骨头断裂的声响,在赫九霄脚下的人这下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就昏死过去。
  "喀嚓""喀嚓",又是几声响起,这次是胸骨肋骨,地上的人已经没有反应了。
  "你……你别欺人太甚……"被他那双眼望着,听到这样的响声,雷豹盟的人终于抵不住心里的寒意和恐惧,踉跄的退了几步,嘴里这么说,声音却已经抖的不成样子。
  雷豹盟素来没有什么好名声,是以其他人只在旁边看好戏,没有人出言劝阻,再说,谁敢拦着血魔医,敢在血魔医而前挑衅的人,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可以了。"赫千辰出言阻止,杀这种人只是浪费力气罢了。
  赫九霄收回脚下的力道,指风点去落在气海穴上,地上的人颤抖着哼了几声,这下彻底像个死人了。
  他废了那人的武功。但这回雷豹盟里再也无人敢说话。
  一个冷酷如冰,一个却清雅似莲,这两人竟是亲兄弟,在心里又惊叹了一下,众人发现,如今似乎只有檀伊公子才能说动血魔医。
  到底是分别多年的亲兄弟……
  眼看面前两兄弟并肩站着,大片黑衣人还有千机阁的手下围拢在两人身后,其他人站在湖边一时忘记自己该说什么,若非这两人早有准备,他们今日能不能活下来都不知道。
  万谦重哈哈笑了几声,打了个圆场,"血魔医不要恼,他在背后议论檀伊公子是他不对,我等脱离险境多亏公子,还有那些……"举目四望,看到一个个幽魂似的黑衣人站在赫九霄身后不远,他转了转念,"还有那些高手,不知从何而来?"
  赫九霄根本不理睬他,那些黑衣人自然来自奈落,眼下任务完成,领队上前跪下行礼,"主上还有何吩咐?"
  "此地没你们的事了。"让他们退下,赫九霄朝虚空之中招了招手。
  一截断臂不知从哪里飞出,冰御连忙接过,捧着玲珑肢擦去上面烟火的灰尘,小心放进随身的锦盒里,退回到赫九霄身后的同时,黑衣人已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这是……是巫医谷的人?见他们来去无影,众人咋舌。
  千机阁的人正听候赫千辰的号令,众人见他此时都不慌不乱,心里都觉得佩服,有人赞叹,"也只有檀伊公子能事先料到,早作准备。"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各位随我来。"万谦重哑着嗓子招呼,被浓烟呛到,他们的喉部都有些被灼伤,说话声很嘶哑,心里觉得奇怪,为什么那对兄弟竟是毫无异样。
  回去飘渺楼的路上,众人解了这个疑惑,只见檀伊公子取了样东西出来,递给血魔医,那东西半透明的如一片冰,又泛着温润如水的光泽,在光下一看就知道是件宝贝。
  赫九霄没有接,"你留着以防万一,下次若是遇到火情,你还能用,莫要伤了自己的嗓子。"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如此神奇,能避烟气?江湖上忌讳问人这些,故而谁也没有开口,秦战是最懂得宝贝的,见到那片东西就露出惊讶之色,其他人就更确定了,这绝对是件异宝。血魔医的东西,谁也不敢等闲视之。
  赫千辰没问过赫九霄是从哪里得来的,求医的人自会奉本上无数珍宝给他挑选,若是搜寻赫谷,赫九霄有的奇珍异宝未必比千机阁少,数量或许及不上拾全庄,但其珍费稀有的程度绝不比九转珍宝楼里的差。
  "下次若是还遇到这样的事,你会在哪里?"他不接,赫千辰也不推拒,指上拈着那枚玉片,挑眉问他。
  赫九霄皱眉,"我自然在你身边,不然还能在哪里?"
  "既然如此,收在你身上与放在我这里有什么区别?拿着。"把漱玉沉香交到他手中,赫千辰似乎就等着他的这句话。
  看来他是早知他会如此回答的了。赫九霄接过,摇头轻笑,"你啊。"拨开他额前的湿发,他的笑只是一瞬之间,却分外柔和。
  "天呐,难道我在做梦,我居然看见血魔医笑了?"花南隐这句自语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他们都没想到血魔医也是会笑的,而且笑的这般……
  看到那对兄弟,他们实在形容不出那种感觉,似乎有些异样,似乎又很正常,若有若无的有几分特别的气氛就在两人之间,尤其是血魔医的笑和他拨发的手,当指尖从檀伊公子脸侧掠过之时,那几分微不可觉的的停顿,令这个动作有种说不出的暧昧。
  正在想着,忽然看见那两人停步,或者说,是血魔医拉住了檀伊公子,也是在这时,众人想起先前两人从湖里出来是握着对方的手的,这才想起,之前便传闻,不与任何人近身的千机阁阁主只让血魔医靠近。
  以前似有人说这两人是有私情的,没想到却是兄弟……这个念头才升起,他们便看到血魔医拉住檀伊公子之后,抬起了他的脸。
第九十七章 究竟
  "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不顾周围的人各种奇异的目光,赫九霄让他张开嘴,仔细瞧了瞧,"幸好,烟火避的及时,没有大碍。"
  "我说了没事的。"赫千辰的目光掠往周遭,他知道赫九霄不是有意,但这番举动对其他人来说确实显得古怪,纵然是兄弟,也还是过于亲密了。
  他看出他的意思,"我诊病从不在乎是在何时何地。"从众人脸上瞥过,赫九霄的神情依旧是冰冷,妖异的眼眸让人忍不住颤栗。
  一前一后的反差如此明显,传闻是冷酷孤僻,如今看来还有些善变,见他关心赫千辰的嗓子是否灼伤,有人想起云卿来,"血魔医,可否为云卿姑娘也看看?"
  最先想到的是万明溪,想为云卿抱琴,她不答应,让人先护送她到飘渺楼,她也不愿意,经过这番危险,武林第一美人云卿姑娘此时也多少有些狼狈,但在人群之中,不论哪个门派的女子还是无法与地相较。
  听到万明溪的话,不少人都赞同,许是见到赫九霄如常人的一面,他们此时都抱着些侥幸,面对云卿这般的佳人,血魔医还不通融一下?
  "要我医病,你用什么来交换?"竟然还是这句话。
  听到身后沙沙声,看到锦花蟒归来,赫九霄将它托起,蛇身缠绕在他臂上,斑斓的颜色印到那双结着冰血的眼里也没让其中的冷意有半点消融,他抚着蛇身,目光转到万明溪身上,"还是你,愿意用飘渺楼来换?"
  万明溪语塞,他爹万谦重咳嗽一声,气氛异样起来,此时先开口的却是云卿,解开了此时的尴尬,"多谢少主,云卿休息几日就好,不必麻烦血魔医。"
  在两人身上打量了几眼,云卿垂首不知想着什么。锦花蟒从赫九霄臂上落地,游走到赫千辰脚下"这几日就让它跟着你,若有人不善,它会第一时间发觉。"
  然后,赫九霄不再理睬任何人,显然,他对赫千辰的态度与对别人截然不同。
  花南隐最好事,笑嘻嘻的说道"别人若要求医,血魔医的要求便如此苛刻,却将什么宝贝都给了我们檀伊公子,这样厚此薄彼,果然亲弟弟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因为他是赫千辰。"说了这句,赫九霄再不多言,与赫千辰并肩走过。
  因为他是赫千辰,不是因为他是你血魔医的亲弟弟?花南隐摇着折扇,脸上还是在笑,目光却若有所思起来。
  "檀伊公子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们看似早有计划。"沧鹤掌门记着门下的遭遇,带着其他弟子追上几步,一脸慎重。
  赫千辰拨开颈边的湿发,一身潮湿并未影响他的风姿,挥袖间运力弄干自己的衣袍,他的话音在淡淡水汽里随风散开,"五色魔师早在山下埋了火药,金魔神先现身试探,其他几个魔师在林中布下人手,由火魔神出现迫我们进入林中,最后让他们的手下拖延,若是不能及时脱身,我们若不是葬身火海就是死于山石。"
  "公子怎么知道有火药?"万谦重对此觉得疑惑。
  "气味。"飘渺楼已经在望,不知不觉天色也已不早,赫千辰到了门前停下脚步,等后面的人都到了,开口继续说道:"我闻到火药的气味。"
  气味?!檀伊公子好洁,自然对身外的东西都很仔细了,怪不得会留心到有火药气味,沧鹤掌门一击掌,"他们是想借这次比武之机将中原各大门派一网打尽,竟先在下面埋了火药,不过,这么多火药断不可能是他们自已带来的,路途那么远,他们只能是来了之后才弄的这些东西。"
  "确实,他们从哪里弄到这么多火药?擂台上中毒的人,又是怎么中的毒?"秦战心心念念不忘为自已洗脱嫌疑,拍了拍自己的袖管和胸口,他对众人说道:"这回诸位切莫又冤我,这回前来,我身上什么都没带。"
  "你带了什么,不带什么,又有谁知道?"李笑天冷笑一声,"秦庄主一来,擂台上就出了事,这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你——"秦战气的胡子都要翘起来,"你别血口喷人!"
  眼看又要起争执,婆罗门主连忙插言道:"要说巧合,那几个魔神出现的也太巧,不早不晚,恰在红颜发作之后,各位可有想过,红颜之毒可能不是江湖中任何一个人下的,也许本就是五色魔神的阴谋,他们到中原武林必有图谋。"
  "说的有理!"
  "我看有这个可能……"
  "这件事就难说了,别忘了红颜之毒是从拾全庄流出去的,之后才出了事。"
  "火药呢,那些火药又是从哪里来的?这么多的火药,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弄到的,这么大的威力,不知需要多少……"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议论起来,万谦重抬手道:"诸位!诸位!听我一言,今日不早了,之前大战一场,我看大家也都累了,不如休息一晚,明日再说,你们看如何?"
  经过一场大战,烟熏火燎外加泡了水,确实累了,而且又饿,对此无人有意见,不少人住在飘渺楼,也有人回客栈休息,赫千辰与赫九霄一行自然回转千机阁分舵。
  城里早就闹翻了天,半座山都被炸平,没有人不感到惊恐的,早就报了官,官府的人正在查问情况,但对那么多江湖人,他们也没有办法,只能例行公事。
  千机阁的分舵在此地一向倍誉卓著,官府偶尔办案还要央求他们查询线索,此时自然不会为难,听闻千机阁阁主到来,差役们更不敢打犹太久,即便如此,等人声都静下,天已经暗了。
  "你又没有等我。"
  水汽氤氲的房里搁着一个浴桶,赫千辰一回来自然吩咐沐浴换衣,才浸到水里,门前的说话声响起,靠在门边的男人是赫九霄。
  "这里容不下两人。"赫千辰睁眼挑了挑眉,靠在桶边朝他扔去一块布巾,赫九霄接住,走到他面前朝他背上擦去,擦了几下,拨开他背上的发,停了手,换指尖轻抚,感觉到指下碰触之处微微收紧,略有些意外,"我一碰你就会如此?"
  "以前不会。"他合上眼。自从与赫九霄之间的关系彻底转变,赫千辰便对这双手触摸到他身上的感觉特别敏感。
  "要继续?还是停下?"耳边响起微热的话语,赫九霄俯身在他背上轻吻,吮去滚落的水殊。
  赫千辰发出一声叹息似的低吟,似是在笑,"我看是你不想停下……"
  赫九霄口中在问,手上确实没有停,从眼前线茶优美的脊背一直往下,缓慢的抚过,赫千辰伏在桶边合起了眼,"今日的事你怎么看?"
  "什么?"赫九霄显然心不在焉,浴桶里弥漫着水汽,浸在水中赫千辰的肩背展开,分开的手肘伏在搁浴桶边上,他往下看去能见到坚韧的腰线,从颈边落下的水滴顺着背脊的线各直直往下坠落,若隐若规的隐没在臀线里……
  赫千辰往后拉住那只手,"我问你今日的事,那些火药倘若也是来自火雷山庄……"从他臀上抚过的手慢慢移回来,落在他的肩头,"这已不是中原武林的事了,牵涉太广,无论是红颜之毒还是那些火药,看似针对整个武林,实则牵扯的是你我。"
  "你也这么看?"肩头被按下,恰到好处的力道让他感觉十分惬意,赫千辰放松的吐出一口气,"当日穆晟警告你我,这才是刚开始,显然他知道些内情。"
  "但他的来历也有可疑,你切莫太相信他。"赫九霄在他肩头缓缓按捏,布巾沾着水从他背上擦下,"虽然入夏,落了水还是易受寒,你脱下湿衣才不久,多泡一会儿,我要人再去烧水。"
  "不用了,等水凉了我就起来。"赫千辰睁开眼看到眼前的锦袍,"你知道我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以前就连你,我也是不信的。"
  "谁叫我做了让你生气的事。"捏着赫千辰背上紧绷的地方,他试了试水温,"当时我是真的被你气疯了,你说我们之后再无瓜葛,要我怎么能不生气?"
  "下次你若是有气到我的地方,看我怎么来回报你。"赫千辰从浴桶里站起,拉开赫九霄的衣袍,"让我看看伤口,你肩上的伤还没好,后来又浸了水。"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赫九霄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从水里站起,昏黄的光线下无数水珠从赫千辰胸前倘下,紧实的胸堂在光下度上黄金之色,令那些水光也泛出浅金,赫千辰就这么站在水里,半湿的手拉开他的锦袍,"再好的药,再轻的伤,沾水总是不行的。"
第九十八章 相信
  "我想吻你。"话落音,赫九霄的唇也落下,不是在赫千辰的嘴角,而是在他的胸前。一寸寸移动,舔过他胸前的突起,连同水色一起抿入口中。
  "别咬。"呼吸一顿,他拉住他的发让他远离,"让我看你的伤。"
  指尖轻轻在上又拨弄几下,抚过那抹咬痕,赫九霄总算退开,他肩头的伤确实好的差不多了,赫千辰仔细看了看,在他面前的男人却根本没在意自己身上的伤口如何,双手直接贴上赫千辰的胸口,来回的轻抚。
  "当初第一次见你,替你解毒之时我就知道,在这身青衣之下的身体是我见过最好的,骨骼、肌肉、脉络,每一个部分都在最佳状态……"
  "等等。"赫千辰拉下他的手,"你见过多少人的身体?"
  "很多。"赫九霄一点不隐瞒,"有活人也有死人。"
  从木桶里跨出,赫千辰从他身边走过,拿起干的布巾擦身,"活人多些还是死人多些?"水滴从他身上落下,看着他背对的身影,赫九霄笑了,"死人更多些。"
  低低的笑声在水汽里散开,赫千辰擦到一半忽然被人从后面抱住,"是不是听见我说这些觉得不快?我见过很多人的身体,却拿他们与你相比……"
  "你分明知道还说?"拉开他环抱在自己腰上的手,赫千辰继续擦拭,"我应该分得清何事该生气,何事不该,我对你以前的事感到不快,那原本是不应该的,毫无道理,我知道那都是过去的事……"
  "谁说不该?因为你爱我,才会在意我的过去,我做过什么,看过什么。"赫九霄取过插在边上的衣物递给他,赫千辰接过一一穿起,转身看他,"何时开始你也懂得这些了?"这些情什之事。
  "因为我的心思和你一样",他取过外衣展开,赫千辰背对着他把手伸进袖管,赫九霄却不等他穿好,合起手臂连着衣衫一起将他围抱在自己身前,"千辰,听我说。"
  仿若呢喃的轻语拂过耳畔,赫千辰微微侧首,耳垂碰到赫九霄的唇,他在他耳边轻咬着吻下,微冷的话音传出的却是炙热的温度,"我也在乎你的过去,你受了那么多苦,我身为兄长却不在你身边,后来重聚,却又连累你被人陷害,原本你是最好洁的人,最容不得别人碰你,那次却让你受到那样的委屈,后来我又那样对你…"
  "你是在说卫无忧的事?"赫千辰放松自已,靠在身后的赫九霄身上。
  "这件事已经过去,我都已不在意了,你还没有忘记?我不与人接近是习惯,被他人碰到是会觉得厌恶,那一日我也确实很生气,但我不撑女子,身上被人碰了几下不会怎么样,你无需为我担心,至于你的所为,留着以后一起清算。"
  "你要怎样都可以,就是别在我面前提起这个名字,"赫九霄的话音倏然冷下,"我后悔不该只是将他杀了这么简单。"环抱着身前的人,他想到当日的场景,冰寒结霜的眼里又覆上血色。
  "你已经把他碎尸万段,还要怎样?"那次的记忆确实不怎么好,赫千辰不会去回忆,却也不会刻意去遗忘,赫九霄则相反,时日过去,他每次想起都要懊恼,"应该把他挫骨扬灰。"
  赫九霄的话听来是玩笑,赫千辰却不知其中玩笑之意有几分,"人已经死了,不必再浪费力气,他是个疯子,难道你也要疯?"
  "疯子也不行,他不能碰你。"赫九霄的话很冷,接着又转作低低的轻柔,"你是我的……"他俯身吻他,赫千辰侧首回应他的吻,两人的唇在水汽氤氲的房里显得湿热,赫千辰吸吮他的舌,退开了些又再度相贴,"这么说的话,你也是我的了?"
  他转过身,开始解下赫九霄的锦衣,解开衣扣,又取下腰带,"在你之前我从未爱过他人,你也一样,我们也许确实不懂得情爱,以前我不信你,你也做过让我生气大怒的事,往后不要这样就是了,卫无犹这种人在江湖上不会少,也许往后还会遇到第二个第三个,到时候想怎么做随你。"
  赫九霄的衣袍被脱下,赫千辰转身离去又被他拉住,"做什么去?"
  "去准备热水给你沐浴。"脱开被拉住的手,赫千辰转身走出去,听到身后传来的问话,"何必你亲自去准备,让别人来做就是了。"
  赫千辰转身看着他,皱眉,"……还是我去。"
  话毕,他已经出了门,那眉头微皱的样子似乎另有含义,赫九霄打量自已身上。他上半身已经没有衣物,下身只着了一条长裤,看着赫千辰出门的背影,他的嘴角慢慢扬起。
  屋外,小竹对赫千辰的行为十分不解,热水早就准备眷,但不要下人动手,亲自做这些事,实在不像原先的少爷。
  飘散着沐浴之后的皂香,清雅的如在仰望风月的男人却似没有留意到他人的奇异目光,举步抬手间一贯的自如,让下人都退去,回到房里亲自准备好了一切,在这过程中,房里的赫九霄一直环臂看着他。
  "瞧着我做什么?还不进去?"赫千辰上前去拉他,赫九霄却没有动,"我很高兴,千辰。"
  他的目光含笑闪烁,真的是愉快,赫千辰不明白他的意思,"为你准备点热水便高兴成这样?"似乎太容易知足了些。
  "我很高兴你为我做这些事,让我知道你对我有多在乎",他在他的发边吻下,"我曾说过,你总是把自己的心思藏的很深,为了不让人看透你,以前,对我也是一样,现在……"
  "现在我会学着信你,我心里的想法若不表示出来,你也会想尽办法让我说,既然如此,何必再多次麻烦?"赫千辰拉着他走到浴桶边上,他心里知道赫九霄对情感多少有些偏激。
  为他擦着背,赫千辰想到的是过去,赫九霄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之所以会成为别人眼里的血魔医不是没有原因的。
  手腕上忽然被人拉住,"噗通"水花四减,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在浴桶里,"做什么?"浴桶不大,容纳两人的时候显得拥挤,如今他的身体就紧贴在赫九霄身上。
  "问你,你在想什么?"赫九霄没在乎他湿透的衣服,拉过他的手贴在自已胸前,"擦这里。"
  赫千辰的衣衫都湿了,神情微恼,谁沐浴完换了新衣,又被弄的一身湿都会不悦,可他是赫干辰,他的不悦只是瞬间,何况在他面前的是赫九霄,最终他只是皱了皱眉,"你……"
  话没说完,眉间被一个手指点住,"不要皱眉。"赫九霄放下手吻在他微蹙的眉宇上,"江湖上的事越来越乱,不论是否针对你我,照眼下的情势看我们都脱不了身,你身为千机阁阁主,众望所归,更不容你脱身,我只要你对着我的时候专心一点,处理事务不要过度,别累着自已。"
  "答应我?"在水里抱着他,赫九霄与他对视,赫千辰一时无言以对,望见他眼里的认真,久久才能让自己点头,"好,我答应。"
  "很好。"在他发上吻下,赫九霄往后仰靠在浴桶边上,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前,赫千辰拿着布巾给他擦拭,到肩头的时候小心避开了已经愈合的伤口,探首看到水桶外面因为他的进入而溢出的水,摇头笑了笑。
  "啪",擦身的那块布被扔在赫九霄胸前,"我去换衣,你自己洗。"湿林林的从水里起来,赫千辰要跨出去,脚才抬起就被人抓住,"陪我。"
  "水都没了,我去给你添水"
  "不许去。"
  "九霄——放开!"
  "一会儿就好。"
  几分玩笑,几分坚持,一个要走,一个不让,不多时,浴桶里的水就在两人的纠缠下泼的差不多了,赫千辰看着满地的水迹和自己身上的狼狈,想到先前两人的行径,抚额长叹,"总觉得我越来越失常了,都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赫九霄拉他过来,两人的唇密合到一起。
  这次沐浴用的时间很长,等赫九霄终于洗完,两人一起用了晚膳,躺到床上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思及这一日遇到的种种,赫千辰把自己的猜想对赫北霄说了一遍,两人互相印证自己的看法,对接下来该怎么做都有了打算。
  这一日发生的事太多,他们在一张床上睡下,除了亲吻没有做其他,怕自己失控,两人睡下之时也没有太过亲密,赫千辰朝着床里,赫九霄就在他背后,有时呼吸会从他的耳后拂过,寂静的夜里能听到呼吸声和心跳声。
  不知不觉睡去,等醒来的时候却是相拥的。
  之前说好了第二日到万里飘渺楼聚首,各门派就前一日的事商议对策,等赫千辰与赫九霄到的时候,大多数人已经到了,还有此时才赶到的门派,比如丐帮。
  丐帮带来了一个消息。而那时候就连赫千辰都没想到,这个消息就此揭开了武林纷乱的局面。
第九十九章 渊源
  城里飘渺楼,武林群雄聚集。
  "血魔医,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听说昨日你的手下在林中杀敌取命大显神威,在下佩服!佩服!"这一次代表前来的不是郭萧然,而是丐帮帮主丁峰,四十多岁的样子,头发梳的整齐,一丝不乱,一身宝蓝长袍,翠绿竹玉做杖,满而含笑。
  赫九霄一点头,没有接话,丁峰不以为意,转而朝赫千辰打量过去"'想必这就是名满天下的千机阁阁主檀伊公子了,久仰久仰!"
  还是那身青衣,还是那般温文尔雅从容不迫,赫千辰颔首回礼,"丁帮主谬赞了,我也久闻贵帮之名,要说名满天下,该是丐帮才对。"
  "哪里哪里,往后有用人之处檀伊公子尽管说!"丁峰哈哈大笑,对手下九袋长老冯尧一死只字不提,赫千辰打量了他几眼,在千机阁的卷宗里,丁峰的行事为人写的清清楚楚。
  又是一只老狐狸。在心里下了评断,转头看到万谦重打量各方的眼神,赫千辰微微敛目。
  "诸位!今日各方齐聚,经历过昨日的危险,大家都已经知道眼下情势有多严重了!"先说话的是万明溪,议事大厅里高高悬壮着"聚贤堂"几个宇,他站在牌匾下,在他而前大堂里坐的全是各派之首。
  "有人对中原武林有所图谋,我们不能给人看扁了!找出那四个魔师,杀了他们!"
  "不可!事件还未查明,怎能如此莽撞,我看还是先把红颜毒解决了才是……"
  "什么红颜之毒,还不是那几个魔师做的手脚,先是用毒,再用火药,他们分明是想把我们赶尽杀绝!"
  "诸位——"丁峰抬手,打断众人的喧哗,"在下之所以今日才来是有原因的,听了这里发生的事,看来这个原因与五色魔师不无关系,各位可否听在下一言?"
  丐帮在江湖上也是能呼风唤雨的大帮派,丐帮帮主丁峰有话要说,谁都会卖这个面子,众人安静下来,却见坐在上首处的檀伊公手那里有了动静,有千机阁的人走上递过去一枚纸笺。
  丁峰一眼瞥过,清咳几声,"檀伊公手若有重要之事……"
  "丁帮主先请。"赫千辰抬手示意,将手中的纸笺往旁边递过去,赫九霄接过,看完便收起,虽然两人的动作很细微,却没逃过在座许多人的眼。
  近日听说两人曾比擂交手,如今怎么看不不像有不合的样子,这对兄弟着实奇怪,显示传言有私情,接着大家都知道他们是兄弟,而后莫名失和,如今看来又一派融洽……
  "我来这里便听说五色魔神又出江湖的事,当年金魔神被戟玉侯所败,如今又死在檀伊公子手中,只这一点其他四色魔师就不会善罢甘休,不过就算没有檀伊公子,他们也不会就这么离开,他们这次来确有所图!"
  丁峰站起身,他的一席话说的众人哗然,"我们早就这么猜了,丁帮主既然有消息,定然知道他们是为何而来,就不要卖关子了。"
  "不猎,丁前辈请讲!"
  "丁兄还不快说!"
  丁峰抬手安抚,"大家稍安勿躁,我这就讲,此事事关重大,各位知道之后切勿再传。"见他如此神秘,众人自然连声应允。
  "越是被视作秘密传的便越是快。"赫千辰耳边听到赫九霄的传音,他微笑颔首,拿起茶盖掩饰,也传音回道:"他不会不知这个道理。"
  知道却有意如此,丁峰要说的究竞是什么消息?等人群静下,只听他终于开口说道:"戟玉侯之死想必在座都已得到消息,他一死,群魔蠢蠢欲动,五色魔师此次前来的真正原因也与他的死有关。"
  丁峰说到这里停了停,一扫全场,忽然说道:"各位都知道,戟玉侯温铁羽温前辈出生翰林,本就是书香世家,功名在身,此后闯荡江湖他所拥有的家产并未败落,反而愈见兴旺,他用这笔财害曾去南海探秘,蓬莱寻仙,传说见过不少隐士高人,也得过世上谁也不曾听说的异宝。"
  温铁羽之所以被称作奇侠,除了他的出身和行事,还因为他的经历,手下三十六使全是他一手训练,退出江湖之后隐居所在的玉田山,整座山林之内楼宇重叠,无处不是鬼斧神工,全是他命人所兴建,早有人说,他不光有绝世秘籍,还有无数财宝。
  丁峰说到这里,群雄都已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那些魔师就是冲着这些东西而来!"
  财宝动人心,更何况还有绝世武功的秘笈,别说是五色魔师,任何人都会动心。
  "眼下玉田山里有戟玉侯三十六使看守,不让温前辈所留的东西被小人夺去,那几个魔师之所以在山下埋了火药想将各位一网打尽,就是为了不让我等知道之后阻挠他们行事,是以才先下手为强。"丁峰长叹一声,"只是不知那些火药从何而来,他们又是如何下了红颜之毒……"
  "也许此问我能替丁帮主解答。"突然间有话音传来,如暖风拂过,清淡温和,说话的人放下手边的茶盏,抬眼朝众人一眼扫来,眸色很平淡,但不知为何,只要与这双眼眸对上,你就会不自觉的住口,不自觉的等他开口。
  #场安静了,清浅平和的话音清晰的传到每个方向,"当初我与家兄初遇之时曾遭意外,我们被火雷箭所袭,幸而不死,此后便对此有所留意,又在某处废弃的宅子里见过同样的东西。"对身后的忘生伸手示意,他接过一支似箭非箭的东西,这是从卫无忧那座地下庄院里拿来的。
  "火雷箭?!"众人惊呼,那支箭比寻常的箭要粗,箭羽如刀刃,不知是什么材质所制,箭尖带有一点红。
  "檀伊公子小心!"万谦重大叫一声,要人群都离得远些,赫千辰淡淡一笑,"不必紧张,火雷箭虽然厉害,还未爆炸之时也不过是寻常的东西罢了。"
  "什么寻常的东西,那里……"万明溪语声颤抖,指着那点带有殷红的箭头,话还没说下去,却见赫九霄一手接过,指尖恰好捏在那箭头上!
  "别!"惊叫一声,他蹲在地上,人群骚乱,片刻,却没等到什么动静。
  只见赫九霄拿着那枝火雷箭,如把玩什么东西,在手中掂了几下,一甩手朝脚下扔去。
  "血魔医不可——"万谦重也大叫起来,众人惊恍失措,不知究竟怎么回事,等了又等,室内只有他们急促紧张的呼吸声,其他什么都没发生。
  "火雷箭的箭尖碰不得,力道控制的不对便会引爆,血魔医究竟是怎么……"擦着额上的汗水,万谦重深深吸了口气才缓过劲来,其他人见赫九霄分明朝地上扔了火雷箭,为何不见爆炸,也是又惊又疑。
  沙沙的声响传来,一条身有虹彩的蛇沿着桌角爬上,那支火雷箭就在锦花蟒的口中被衔着,游到桌上,它盘踞其中,露出尖利的蛇牙,鲜红的舌嘶嘶的向外吐出,群雄屏息,谁都不敢妄动。
  不畏刀剑的剧毒花蟒,加上一触即爆的火雷箭,眼下他们谁都不敢撞到桌角,生怕惊动了这条毒蛇,不管是被蛇咬还是引爆火雷箭,这两种结果谁都不想要。
  赫千辰犹如没见到人群的惊慌,指着桌上不疾不徐的说道:"如各位所见,火雷箭之上那处红点便是引爆之处,确实触人即爆,但并非碰不得。"
  "触人即爆,又不是不能碰,那该怎么拿?"离的稍远一些的座处,花南隐端详着桌上的蛇,口中问着,心里想的却是这东西不知是不是血魔医弄来让他不能接近赫千辰的。
  不知花南隐在揣测什么,赫千辰的指尖赖那处红点指去,"此处对温度颇为敏感,凡触及人身,必有摩擦和热量,便会引爆火雷箭,若是不让手中温度传到其中,火雷箭在手里便是安全的。"
  "蛇属冷血之物,怪不得。"丁峰连连颔首,"檀伊公子果然识得各种巧妙,不愧为千机阁阁主,答了在下一个疑问,第二个疑问,关于红颜毒,不知可有线索?"
  "火雷山庄。"赫九霄冷冷的说出四个字,群雄疑惑,丁峰哈哈一笑,"火雷箭自然来自火雷山庄,红颜之毒难道也来自火雷山庄?血魔医开玩笑了。"
  冷眼瞥过,锦衣在光下泛出几许光晕,与桌上的锦花蟒的颜色居然有几分相似,微微的暗紫透着血红,穿着锦衣的男人微微扬了扬嘴角,众人心里一抖,只听他慢慢说道:"不曾玩笑,红颜之毒,也来自火雷山庄。"
第一百章 突变
  "什么?!"秦战大感诧异,"不是说是从我拾全庄盗走的?怎会与火雷山庄有关?"
  "这是怎么回事?"人群纷纷议论,赫九霄却不再往下说,桌上的锦花蟒游到他与赫千辰面前,冷冷的眼对着众人,口中发出嘶嘶的声响。
  与众人的惊异和谨慎相反,赫千辰安然坐着,"秦庄主可还记得,当年你曾与人争抢红颜血?
  "不猎,确有其事。"秦战肯定的回答,其他人一个个看着座上那身穿青衣的男人,等他继续说下去,只听和缓的语声说道:"红颜血便是红颜,当年与你相争之人你可知道是谁?"
  被他这么一问,秦战努力回忆起来,"公子这么问,老夫还真无法确定对方是谁,当初我只知道有人与我一样想得到这件宝贝,分别派了手下去找线索,又同时找到,当时我们两方的人还交了手……"他话音一顿,猛一拍手,"难道就是火雷山庄?"
  "正是。"赫千辰点头,他暂要人查明,如今送来的消息说的就是这件事,"当初双方争抢红颜血,最后落到秦庄主手里,对方却也不是一无所得,有少量的红颜血被火雷山庄的人得到。"
  "那当年的毒……"罗坚被金魔神所伤,脸色很不好,此时更差,白里透青又隐现怒红,腾一下站起,"公子是说,当年我门下所中的毒是火雷山庄的人所为?!"
  众人看着这个罗胜堂堂主,唏嘘摇头,罗坚算是第一个受害者,但谁也不会想到如今接二连三多了那么多人深受其害,人声议论之中,轻轻的叩击声从桌上发出,青色袖摆下的指一声声敲打在桌上,不知不觉,众人又安静下来。
  "此事还不能下定论,谁也不知火雷山庄的火雷箭,红颜毒,是否被人盗走过。"相比群雄的情慨,赫千辰眸色中的沉静没有变化。
  和身边的赫九霄对视一眼,他的指尖从面前的茶盏上慢慢抚过,慢声说道:"尽管如此,火雷山庄还是逃不了干系。罗胜堂里被人下的红颜之毒就该是来自火雷山庄,故而当时受害的门派只有这一个,也许是为了试验毒性,确定之后,才又盗走了拾全庄里的那部分。"
  "这么看来是无色魔神与火雷山庄勾结,早就有所图谋,他们在这么多门派下毒,就是为了震慑我们,要我们自乱阵脚,甚至是相互怀疑,然后他们可乘隙而入!"万明溪年轻气盛,最先沉不住气,"他们一定会去玉田山找戟玉侯留下的东西,不能让他们得逞!"
  "对!戟玉侯所留不能便宜了他们,我们要去守住!"
  "倘若他们又用火雷箭怎么办?还有红颜之毒……"
  "这确实是个难题……"
  嗡嗡的人声讨论的已是如何去玉田山,赫千辰淡淡一眼扫过,似笑非笑的敛目,玉田山上有戟玉侯所留的财宝与秘籍,只这两样便能让人生死不顾,即便是有火药和剧毒,也未必能拦住他们的脚步。
  他的异力可以看到人心,但根本无需他使用,人心的贪婪已在他的眼前。
  指尖碰着杯沿发出微微的轻响,他冷眼旁观,漫不经心的抚着杯沿,手指忽然被握住,是赫九霄,拉下他的手,握到自已手中,什么都没说,目光却与他的碰到一起。
  对视一笑,赫千辰表示自己没事,"他们的生死与我无关,我不担心,你又担什么心?"
  听到他的传音,赫九霄在桌下握着他的手,也不说话,锦袖与青色衣袂交叠,衣下两人的手相握,他人只看到檀伊公子淡淡微笑,举杯饮茶。
  丁峰轻咳几声,"诸位忘了一件事,如檀伊公子所说,这些若是都与火雷山庄有关,我们还应查明究竟,看还有多少火雷箭流入江湖,在那几个魔师手里,那里丢失的越多,去玉田山就越是危险,要是他们再用昨日的手段,就算我们人再多也敌不过火药的威力。"
  "火雷山庄早已败落,应该已经无人,我看……就不必查了吧。"
  "就是因为无人,所以才有这些东西流出江湖,红颜之毒想必也是五色魔师让手下从那里偷出来的……"
  找个各种理由,不少人都表示火雷山庄已不必去,多年前就已败落,还有什么可看的?就算火雷箭是来自火雷山庄,红颜毒有一部分也来自火雷山庄,那又怎么样?
  与火雷山庄相比,当然还是玉田山更吸引人,那里虽然危险,但同时还存在着许多机会,若是能在山上找到戟玉侯所留,即使不是全部,哪怕只是一册秘籍,都是意外之喜,谁肯错过这个机会?
  无人舍得放弃,纷纷表示要去玉田山铲除剩下的四色魔神。
  "檀伊公子作何打算,还有血魔医……"万谦重见此事已经商定,这对兄弟却始终没有表示,起身问道。
  "火雷山庄。"赫九霄从锦花蟒口中取过火雷箭,指尖捏着那支火雷箭,这四个字从他口中说出忽然有股杀意,他是想到最初他们兄弟相见之时,还有卫无忧那里。
  显然卫无忧原先准备的火药可能就是用来派这个用场的,是何人指使,何人给了他火雷箭,这些必须查明。赫千辰和他的意思一样,"火雷山庄早已败落,甚至没有后人,何处来的这么多火雷箭,又是如何落到五色魔神手里,我们打算去火雷山庄一探究竟。"
  "如此甚好。"丁峰起身,连连点头,"千机阁阁主亲自去查,定不会错过任何线索,我等就候着檀伊公子的好消息了。"
  就此定下,众人又就此事议论了一番,相约要去玉田山,正在商议若是遇到了那四色魔神如何对付,外间匆匆的来了人。
  千机阁分舵的人神色有些紧张,不知呈上的什么消息,群雄只见檀伊公子脸色一沉,那身清淡的和暖突然退下,多了几分深沉的压迫感,就似流云陡然涌动,皎月散发寒芒,这一瞬间竟无人敢正视。
  赫九霄在桌下拉住他的手,赫千辰转头看他,微微吐了口气,对他扯动了一下嘴角。
  "公子……"万谦重试探的开口,空气里的重力渐渐退下,青衣带起一丝淡淡的和暖,"万楼主,另有要事在身,在下先行一步了。"
  赫千辰浅笑依旧,还是那般从容泰然的样子,谁也不能从他脸上看出任何端倪,他起身离座,赫九霄和他一起,两人往外走去,冰御、赦己、忘生、千机阁的一干手下,转瞬间退的干干净净。
  莫非是千机阁出了大事?在座的人面面相觑,不知有什么事能让千机阁阁主如此重视。
  过了几日才有人知道,千机阁确实出了事。
  千机阁里失了火,烧死了几个人,不过幸好,是在牢房。
  失火的是地字号牢房,死去的也是该死之人,赫千辰赶回千机阁里,此时正在牢门之外,在他身边还有数位阁老,和赫九霄。
  "牢房不会无故起火,若非有人纵火,这里连一点火星都不会有。柳阁老,不知此事是如何发生的?"负手在后,赫千辰背对几个阁老,束着黑发的背影与淡淡的话音,无由的令人紧张。
  柳风故躬身站着,看到赫九霄,皱了皱眉,小心的回答道:"回阁主,此事是我等疏忽,晚间送饭之时,看守带去的油灯忘记收回,被那个李绵歌给夺去了,他有意打翻灯油引火,从他那间牢房一直烧到其他牢房……"
  "那是深夜……谁也没想到他会自杀,故而……"阁老方啸期期艾艾的接话,不远处的身影背对他们,看不清表情,已经被烧得一干二净的牢房,就算是外面的走道也已经被熏的发黑,人体的焦臭和烟火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他都忍不住想掩鼻,阁主居然还能站在这里。
  最好洁的人,岂非应该远远的走开,避之不及吗?
  赫千辰确实没有避开,他非但没有避开,还踏进去一步,这是原本关押李绵歌的牢房,里面的尸体便是他的,头朝着门前,已经焦黑的而目全非的尸体上还能看到胸前那枚坠饰,被火烧过之后金银的部分已经化了,只有那粒宝石隐约生光。
  "还好,全是死囚,大火没有蔓延到其他地方,已属万幸。"柳风故叹了口气,忽然跪下身说道:"请阁主恕罪,阁主不在千机阁内,我等未能尽我本分,看好千机阁……"
  "请阁主恕罪——"其他几名长老一起跪了下来。
  在他们面前的背影还是一动不动,只能看到那袭青衣的下摆,在他身边穿着锦袍的男人和他一起看着牢房里,那是血魔医,这个男人竟然也来了他们千机阁。
  当时赫千辰是和赫九霄一起回到千机阁的,几位阁老和千机阁里的其他人看到阁主和血魔医一起从那顶血红的轿子里出来,当时的表情堪称精彩,要是花南隐在,当会大笑拍掌,口称痛快才对。
  当时花南隐自然不在,此时也没有他,更没有其他人,寂静的地牢里就他们几人,五名长老自从跪下就没有起身,一直以来,他们与这位阁主虽然不怎么和睦,但也没有撕破脸,他们等着赫千辰叫他们起来,毕竟这还不算什么大错。
  不曾想,这次却不然。
  "几位阁老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口中似是称赞,话音在牢房里散开,话里却有一种阴沉的冷意,赫千辰慢慢转过身来,还是那么淡淡一笑,比然间目光如刮,"柳阁老,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动你们?"
倾辰落九霄 第一百零壹章 选择
  柳风故惊异的抬头,"阁主何文此言?!"其他几名长老也一个个抬起头来。
  "何出此言?"赫千辰在廊道里慢慢走了几步,踩着脚下的灰烬发出沙沙声,抬头指着地上,"阁老可否告诉我,为何大火起时无人发觉,恰在烧尽之时被人救下,没有殃及别处?"
  "那时是在夜晚,看守虽然及时发现,但火势太快施救不及……"方啸连忙回答,其他阁老连连点头。
  "是吗?"青衣在他们眼前转过一道暗影,赫千辰垂眸看着他们,"我且不问你们为何火势会快的异常,你们只需要告诉我,何以其他牢房不起火,单单是这个地牢起火?如此巧合?"
  "这……"
  "为何平日送饭从未有人忘记将油灯带走,唯独这一日忘记?为何不是忘记在别处,独独忘在李锦歌那间牢房门前?送饭之人如今身在何处?他也被火所焚?知道起火他为何不逃?"
  注视脚下的几人,赫千辰眼底的锐光成了讥讽,"李锦歌若要自尽为何不直接撞墙,偏要引火自焚如此麻烦?既是自尽,他的尸首为何头朝外做挣扎呼救状?你们说护卫们要就之时已经不及,但他们之中为何没有一人被浓烟所呛?既然有人救火,怎可能没有人受伤?"
  那身轻暖化作冷厉,深沉的气息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令人呼吸困难,他们还没来得及回答,一连串的问话让他们措手不及,几人僵在原地,抬起的脸上青白交错。方啸去看柳风故,其他几名阁老一起看柳风故。
  "柳阁老,你作何解释?"赫千辰走了几步,脚下不远处锦华蟒伸直了半截身子,扬头吐出鲜红信子,嘶嘶作响。
  柳风故看了眼那条锦华蟒,又看了赫千辰身边的男人,血魔赫九霄,目光闪烁,长叹道:"在阁主眼里,果然处处是漏洞,我们怎么解释都没有用了。"
  自从到了千机阁,赫九霄没对别人说过一句话,站在赫千辰身边,甚至没朝他们看一眼,此时柳风故望来,他回视过去,毫无感情的眼眸让人顿起寒意,"欺上者,该杀。"
  阴冷的话音在此处分外骇人,柳风故脸色一僵,其他几人都没有开口,赫千辰的目光从他们身边扫过,"在千机阁内纵火在先,欺瞒在后,几个阁老敢这么做就该知道后果。"
  几人默不做声,异样的气氛在地牢里越来越浓重,李锦歌不是自焚而亡,便是有人要他死,阁老为何要李锦歌死,隐隐约约的,某个答案浮上心头,赫千辰望向身边,赫九霄也正朝他看来,眼眸里除了冷意还有杀机。
  忽然柳风故竟然自己站了起来,其他几名阁老也一一起身,几人看着赫千辰,表情都很异样,先开口的是方啸,"阁主要我们解释,事到如今,我们也不能不说了,李锦歌确实是我们所杀,这把火也是我们所放,但阁主不该怪罪,应该谢谢我们才是。"
  "这件事本来是为了阁主好。"柳风故一辉袖,脸上多出了些不屑的笑,"我等在阁主手下多日,处处听命,自问阁里的事不曾有过半点懈怠,没想到阁主汪负阁内重任,做出那等丑事来,我们是在替你掩饰。"
  "李锦歌被关在地牢,他虽然不出来,但我们可以进去,他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全部都说了。"
  "别人只知道你们是亲兄弟,还没有人知道你们之间还有苟且之事,李锦歌留在世上总是祸害,我们杀了他也是为了替你守住这个秘密。"
  几名阁老是不怕,他们神情里也有紧张,不知有什么凭据,竟当着赫千辰和赫九霄的面说破了他们之间的事。一直以来对赫千辰有所不服,此时抓住他的把柄,无可避免的流露出几分得色。
  "果然如此。"赫千辰似乎早就料到,并不见得有什么意外神情,而赫九霄从来不曾在意,更不会有什么忐忑,冷冷的实现落在几人身上,"杀了他们,便不会有人说出去。"
  "先别急,我还有话要问。"仿佛眼前几人都不在,这件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赫千辰拉住赫九霄的手阻止他的动作,在他身后被熏黑的墙更显示出青衣的浅淡优雅,他的从容不迫,仍旧不变,"几个阁老有何打算?他们说是为我杀了他,那你们知道这件事之后又打算如何?"
  他居然不否认?柳风故有些意外,这是天大的丑事,赫千辰竟还能保持如此从容,"阁主是否想杀我们灭口?如此确是一个好办法,但我们早有准备……"
  "一旦有事,我们的心腹定会将此事传遍江湖!千机阁阁主的丑事若被人知道,我不知你还能以什么面目出现在江湖同道面前?!"那名阁老叫的大声,实则色厉内茬,不远处朝他们望来的那双眼太过骇人,他忍不住心里直抖。
  赫九霄没有激动,赫千辰拉住他,他便没有动手,只是用那双眼睛看着他们,似在评判用何种方法才能令他们死的足够痛苦,妖色闪动之间,冰寒之气在整个地牢里弥漫。
  "你们确实准备的周全,我知道各位长久以来一直在等候这个机会,这一次得知此时,定然觉得欣喜了。"他拉住赫九霄,赫千辰的目光在那五名阁老身上一一打量。
  此时此刻还是镇定如常,温和浅谈的神色,目光确是犀利的,在充满焦臭味的牢房里,青衣带起一阵不属于他的药香。
  几人闻到了,神情更为鄙夷,态度却愈加谨慎起来,"只要你和血魔医一刀两断,从此再不能相见,我们便为你守住这个秘密,否则……"
  柳风故摄于他此刻的态度,也不得不忌惮眼前的血魔医,将这件事情算了又算,不觉得有什么漏洞,这才开口,"否则,此时一经宣扬出去,你禅伊公子的名声自此尽毁,千机阁也要为你蒙羞,对谁都没有好处。"
  杀他们灭口,他们出事的消息就会走漏,不杀他们,他们便以此作为要挟,要赫千辰与赫九霄再不相见,自此形如陌路,否则,消息传出,一样能毁了他们。
  在他人眼里他们是手足之情,若是被人知道他们之间还有另一种关系,别说他们两人都是男人这一点上让人厌恶,两人的血缘关系更会引起巨大的风浪,可以想见,所有人都会不齿于此,这等乱伦的事,自古以来无论是朝堂还是在民间,都会遭人唾骂。
  "怎么样?赫千辰,你选择千机阁?还是他?"
  阁老的喝问在地牢里回响,是要千机阁?还是要这段原本不该有的情?
  想尽办法得到,甚至用些手段来确保它落在自己手中,付出无数心血使之屹立不倒的千机阁,这已是他的立身之处,赫千辰怎么可能舍得放弃?但经过争执矛盾,千回百转终于定下的情义,即便想放,又岂是说放便能放得开的?
  要千机阁,还是要赫九霄……
  地牢里悄无声息,阁老等着他的回答,赫千辰站立不动,流转的神色无人能懂,看似在权衡,又似在沉思,只要他一开口,答案就会从他口中说出,赫九霄就站在他身旁,他看着他,似是也想知道他的答案是什么。
  几名阁老神情紧张,赫千辰的回答关系到他们会怎么做,一切都已经计划周全,唯有等他的这句话,衣袖划过窒闷的空气,带起一丝微微的风,话音随风而来……
  "我要千机阁。"
  话声散开,赫九霄闻言竟神情不变好像早已料到,赫千辰与他对视,两人的视线相触,谁的表情都没有出现动摇,渐渐的,赫千辰嘴角扬起一丝弧度,转过头对着几名阁老,"我也要他。是我的,无人可以从我手中夺去。"
  "你?!"柳风故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赫千辰却一派悠然,微冷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正要继续说下去,手上却被人一拉。
  前胸狠狠撞上赫九霄的,两唇相贴。
  身体紧紧靠在一起,骤然上的吻已经在替赫千辰告诉他们接下来的话,赫九霄似乎是有意,也可能他的吻本就如此,在赫千辰背后的手不断在他腰臀之间抚摸,让两人的身体更贴合,在他唇上的动作暧昧已极。
  几乎是在同时,赫千辰回抱住赫九霄,收紧在他背后的手。
  互相吮/吸轻咬的唇齿更为密合,伸出舌头去舔舐,感觉到对方呼吸的热度,他忽然有些好笑,以前从未在人前做过这样的事,他竟然当着几个阁老的面,与赫九霄吻得如此激烈缠绵。
  就算有意做给他人看得,这般激烈的,在人前这么无所顾忌的这个吻,已经燃烧出了灼灼的热力,两人几乎都难以停下。
  一样高大的身材,同为男子,却如此暧昧的相拥,两人唇舌缠绕之下甚至能听见湿润的声响,交错的舌在探入对方口中的时候落在柳风故等人眼里,微微变得急促的呼吸声令这狭窄走道里的空气再度变得干燥火热起来。
  几人膛目结舌,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
  他们是兄弟,竟然……竟然当着他们的面……
倾辰落九霄 第一百零二章 威胁
  赫千辰先退开,从容的抹去唇边的痕迹,"各位阁老该看见了,就算我选择千机阁,有人也不会容我答应。要与他再不相见,我也做不到。"
  想到兄弟之间行那苟且之事,柳风故回过神,一脸作呕的表情,"我们给了你机会……"
  "你们是在找死。"竟然敢要求他们从此不再相见,赫九霄也勾起了嘴角,眼底却没有笑意只有深沉的暗色。
  一阵冷风如冰刃划破空气,空气里的热度陡然降下,想到赫九霄的为人,一名个个来骇得后退几步,"血魔医!你想做什么?!你若杀了我们……"
  全不理睬,赫九霄眸色冷凝,雨声如同冰锥,"噗"风刃划过,在他抬手间一截断臂腾空落下如被直接撕扯下采,溅血如雨。
  惨叫声凄厉若鬼,那名阁老自无人色昏厥在地上,竟然痛的昏了过去,柳风故做了个手势,方啸功力最高站在最前,几人连连后退。
  "你杀了我们,你的弟弟就完了,千机阁也完了,我们一死,你们觉不会好过,等于大家同归于尽!"
  踉跄的脚步在走道里回响,几人停步,与兄弟二人对峙而立,赫九霄微阖着眼,赫千辰握住锦色的衣袖下努力克制杀意的手,示意他先别动,对几人一抬眉,"千机阁里有我的心血,我不可能放弃,他是我的兄长,也是……"敛目,他平静的说道:"也是我爱的人。"
  握住他的手紧了紧,赫千辰在衣袖下的手回握住,直视着阁老们惊讶鄙夷的眼,"这两样我都不会放手,至于我们是兄弟还是其他什么关系与旁人无关,千机阁有千机阁的规矩,几位阁老胆敢在阁内纵火,你们可知罪?"
  沉沉的话音如金石之声,在走道里嗡嗡回响,青衣卓然,站在赫九霄身边,两兄弟竟全是坦荡之色。
  赫千辰在已决定爱赫九霄的时候早已预料过各种情况,是以一点都不惊慌,收敛了温和,沉下脸色的他站那里就令人窒息,仿若一座山石屹立。
  沉稳,安然,仿佛须臾间这座山石便会倾倒而下。
  柳风故等人没想到这件事被说出来,他都不曾动容,也没想到他居然会当着他们的面说什么情爱,对象不是别人,而是他的亲哥哥!
  他回答的冷静,悠然之中似于早已成竹在胸,几名阁老听见他的话,看见他如此的神情,无法不心慌,也愈发心惊起来。
  在赫千辰手下时日不短,他们清楚的记得,每每遭遇意外,从不会看见赫千辰失措,相反的在众人惊乱之时,只有他最为沉着镇定,在短短时间由就能做出最恰当的安排。
  这一次,难道赫千辰还有什么后招?不可能,他根本不知他们的计划。
  方啸对柳风故使了眼色,柳风故点头,冷笑几声,"当着我们的面都能做出这样的事,说出这世不知廉耻的话,赫千辰,你己不配身为阁主,既然你不答应与他斩断这种关系,要想我们不把这件事说出去,你必须将阁主之位交出来。"其他几人在旁点头,显然是早就商议过。
  "此事绝无可能。"赫千辰摇头,对他们的图谋已经看的分明,"几位阁老如此处心积虑,不就是为了逼我交出阁主之位。"他们一开始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这种语声这般态度说话,表示身穿青衣看来温和的男人己经不悦,甚至是怒意,柳风故等人虽然知道,却不惊慌,他们早已有了计划,"不错,你必须将阁主之位交出来。"
  "这群的手下,早就该杀。"赫九霄一个个打量他们,控制着不让自己去动手。
  "我知道几位阁老是对手中权力不满,一直以来对我都有微词,看在他们一心为千机阁的份上才会姑息至今,今日他们这么做却是为了私欲,既然如此,我自然也不会再放任下去。"赫千辰也看着他们,温温淡淡的眼神,不疾不徐的看过去。
  受不了他们的打量,柳风故重重踏前,咔嚓一声,踩在地上烧黑的油灯碎片上,"赫千辰,不要装好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得来千机阁阁主之位的!"
  温和浅浅的眼神骤然迸裂,如一支利箭射去,柳风故居然不敢正视,噔的退一步,方啸在旁接着说道:"我们早已知道前任楼主是如何死的,是你害死他!"
  "你害死老阁主,得到千机阁,赫千辰啊赫千辰,你没想到吧,这些我们全都知道,老阁主死前没几日对我们说过,往后若他事了,千机阁若无人接手,便由我们长老阁来掌控。他根本无意新立阁主,怎会将千机阁交给你,!"失了一条手臂从地上醒来的阁老狠声说着,慢性站起。
  老阁主对他们恩重如山,他们得知他死去之时惊讶不己,谁都没想到他这么就死了,一纸手书,千机阁就这么交给了赫千辰!
  "是你伪造老阁主的手书,是不是,还是你逼他写下的。"柳风故面露狰狞,其他几人全都怒目而视,"我们等了多年,总算等到今日,赫千辰,你自己做下的事,不要怪我们用这逼你,千机阁原本就不是你的,交出来!"
  前任阁主魏析楼?赫九霄眸色更冷,他没忘记,魏析楼救下赫千辰也是为了利用他,利用他的能力,"此事是真?"他转头看他,"你杀了魏折楼?"
  赫千辰目光闪动,沉稳的脸上现出几分冷峻,几位阁老的话音在走道里回荡,他负手敛目,长久之后才慢慢抬起眼。
  柳风故的话音轻若飘絮,似是在喃喃自语,"怪不得,怪不得你们几人对手中权力和眼下的地位如此不满,身为阁老已不能让你们满足,魏析楼对你们说了这些话,原本就是要你们牵制我的,原来如此。"
  这句话等于承认,这件事确实存在——是他害死魏析楼。
  人人敬佩的千机阁阁主禅伊公子,竟不是从前任阁主手中接手千机阁,而是用这种手段得到,如青莲难折,似皎月纯粹清澈,如流云高高在上,这些全是骗人的瞎话,谁都只看表面,谁都不会知道在这些表象之下早有淤泥深陷,有暗潮涌动。
  墨色的发贴在颈后,负手而立,承认了这些,赫千辰投在黑暗里的目光有些追忆的飘渺,魏析楼确实就死在他的面前,是他逼死了他,因为他想要千机阁。
  见他承认,柳风故点头,边怒边笑,"好个禅伊,当初在老阁主手下便是一副谦和淡然的样子,我就知道世上哪有这样的人,今天终于承认了千机阁本不是你的,归还也是应该!"
  "交出千机阁,否则我便将你们的丑事说出去!"
  赫千辰轻轻挥了挥袖,"今日,你们是否还能走出这里,若是能,再来威胁不迟。"
  他轻描淡写的挥袖,几名阁老却不敢懈怠,纷纷摆好架势!五人之力不知是否是他们兄弟两人的对手,他们却不退去,不知有何依仗。
  "千辰,今日这一切是否早在你意料之中,你先前说是姑息,实则是在等待,小错小过对你还不够,你就在等他们忍不住的这一日,是不是?"
  赫九霄若有所思,听到魏析楼的死因他只想微笑,"你不是不动他们,而是一直在等一个机会,彻底将他们除去。"比如今日。
  早知其下就有多重面貌,此时听说这件事,赫九霄虽然意外又觉得理所当然。
  绝不妇人之仁,冷静分析得失,无论表面看来如何风淡云清,该下手之时绝不心软,如此才是赫千辰,才是他的弟弟,出身赫谷又经历着许多,确实唯有这样的赫千辰才能让千机阁屹立仁湖不倒。
  "若他们不存贰心,我也不会如此。"赫千辰微微皱眉,这是最坏的情况。
  当初他对他的亲哥哥赫九霄都未能全然相信,何况是这些阁老,他希望他们能安分守己,如若不能,就只能是这个结果。
  柳风故咬牙切齿,哼笑几声,"好个赫千辰,可惜,今日未必能如你所是!"
  话毕,他一击掌,用了内力的掌击声传到地牢深处,楼下和楼上的牢房里涌出了大片的人,朝此处而来。
  上百人的脚步声在地牢里回响,嗡嗡的响声由远而近,一前一后将他们堵在了走道里,赫千辰与赫九霄身后只有曾经关押李锦歌的牢房,房门上着锁,里面只有一具焦黑的尸体,再无退路。
  "这些都是我们的人,只要我们一声令下,你们兄弟两人今日就要死在这里,对外,我们会称枯是李锦歌纵火逃走,然后赴你不备将你杀死,只要大家知道他是李家的人,谁都不会怀疑。"
  "他们虽然不如南无里的人,手下功夫却也不错,我想知道你们如何来抵挡百多个高手!"方啸有了依仗,脸上浮现得色,几个阁老早就对赫千辰不满,这次有了机会,哪里肯放过。
  前后通道上都是阁老的人,个个拿着兵刃,眼露精光,确如方啸所说,没有一人是庸手,纵使赫千辰与赫九霄功力再高也有力尽之时,倘若两人相对背敌,各自解决两边的敌人,一个个战下去,要到几时才能脱身?
  若是末及脱身便已力尽,结果只有一死,还有个可能,那就是两败俱伤。
  "你们果真等不及……千机阁阁主之位若是我交出,不知是谁来捧手,是你柳风故,还是你,方啸,或者是他。"就算在此时,赫千辰都没显露出一丝慌乱,站在赫九霄身旁,指着阁老,一一点过去。
  血魔医对杀人从不会手软,也不会考虑人数多寡,赫九霄面无表情,几个阁老闻言却面色一变,柳风故哼了一声,"解决了你之后,谁当阁主都可以,此事我们早就讨论过,你休想挑拨,老阁主的意思是我们五人一起掌管,这件事不用你费心。"
  "不错,今日我们要为老阁主报仇!"几个阁老谨慎的后连几步,示意身后的人上前。
  "你们是为魏析楼报仇,还是为了一己私欲,柳风故,敢说自己没有私心?你们这几个阁老也不过是借题发挥,眼见千机阁日益壮大,如今的地位和权力己不能令你们满足而己。"赫千辰脚下不动,任凭几人挥手示意,让前后包围他们的人上前。
  人群渐渐逼近,已到了他们不远处,赫九霄脚下锦华蟒扬头嘶叫,一双蛇眼冰冷无情,斑斓的颜色在昏暗的地上泛出点点异彩,五彩斑斓的绚烂,却是一触即死的死亡之色,赫千辰悠然站立,不见任何表示。
  时间渐渐过去,柳风故忽然觉得不对,前后的人站到一定距离就不再上前,"你们还站着做什么,给我上!杀了他们!"
  叫声响遍整个走道,他的吼叫却无人理睬,就好像谁都没有听见,其他几人面色一变,"怎么回事,这些人……"他们在这些人脸上打量,"不对!这些人不是……"
  "将他们拿下。"青衣微扬,赫千辰抬指间,那些人动了,前前后后的将五名阁老全部围住。


倾辰落九霄 第一百零三章 自投罗网
  "怎么回事?!我们的人呢?!"方啸大叫,柳风故拔出剑,朝面前的人刺过去, "冲出去再说!"
  几人神色大变,顷刻间情势逆转,他们怎么想都没想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前安排在这里的人居然全都被换成赫千辰的!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什么时候动的手,他们的人呢?
  他们知道赫千辰的厉害,千算万算,却还是算不过他!
  乒刃交击发出阵阵金属嗡嗡,五人被包围,即便功力不俗也敌不过这么多人,就如他们先前所说,百多个高手不是常人所能抵挡的,不多时,几人就被拿下了。
  五名阁旁都被人押住,断臂的那个犹在挣扎,失血过多让他脸色白里透青,不甘心的冲着两人吼叫,"赫千辰!别高兴的太早,你等着吧,早晚有一天整个武林都知道,你是个与自己亲哥哥……
"话未说完,忽然没了声息。
  只见他喉间被一条彩色花蟒紧紧咬住,尖利的舌牙深深刺入他的咽喉,-丝鲜血渗出,已呈深黑色,更显得他脸色发青,脖上缠绕的蛇身如一条绚丽的彩绸,斑斓夺目,他扼住自己的咽喉倒下,几乎是在眨眼间的事。
  其他四名阁旁去看赫九霄,谁都没有再乱说话,柳风故自问是算好了一切才动的手,不知是哪里有漏洞让赫千辰识破,此时被擒,狠声问进:"赫千辰,你是如何知道我们的安排,是在何时调换了这里的人?我们的手下呢?"
  "你想问的若是布置在此处的那些……"温和的神情已经退下,换上是几许深沉,"你们都该知道,若非那些人也已经解决,我是不会对你们动手的。"
  眼看计划好的一切彻底破灭,柳风故万般懊恼,气愤不已,"好!本天我们算是栽在你手里你想怎么样?"
  "意图暗杀阁主,你说该当何罪?"赦己从人群里走出未,到赫千辰面前行礼,"回阁主,都已处理完了。"
  对阁主不利者,死!
  忘生从另一边走出,挥去刀上的血迹,柳风故这才发现,这里百多个人手里的乒刃上都带着血,他们安置在这里的人确实早已被杀,这些人……"南无?!你竟出动了南无的人来对付我们,你早就打算了要置我们于死地!"
  方啸想不明白,这段时日赫千辰不在千机阁,他们计划了很久才选在这个时候,怎可能被他发现,"你是何时知道……"
  "何时知道你们将要助手。"转过身,赫千辰望着牢门之内那具尸体,"当日李锦歌在我书房内下药,补我送出于机阁,他虽然得了我的令牌,但在千机阁里要送出去一个昏迷的人并非易事他在阁里毫无身份,岂能那么容易做到?欲顺利完成,必要有人相帮。"
  "就是他们。"赫九霄听他说起那件事,冷眼朝几人望去,冰御不知从哪里出现,开始给地上的锦华蟒喂食,食物已是现成的,那个已死的阁老。
  几人心惊之下却不能后退,他们被南无的人牢牢钳制,只能眼看着锦华蟒吞下人肉,听见赫千承的话音说道:"不错,他们虽然说了不少,但也有谎话,当时他们就已经知道了那件事了,想必是李锦歌告诉的他们,我若是出事,甚至一去不回,他们自然求之不得。"
  那件事,指的就是他与赫九霄的感情。当时几名阁旁确实已从李锦歌这里知道,才会带他将赫千承送出去,害死魏析楼一桩,弄加上与亲哥哥乱伦一件,和到一起,五名阁老已然容不下赫千辰在他们之上继续当阁主。
  他们早就计划好了,趁此机会要他交出阁主之位。只是谁都没想到这些全在赫千辰的预料之中。
  "这……这只是你的猜测。"方啸没有承认,柳风故拼命想着有什么办法脱身,冷笑道:"你没有证据,如何确定是我们与他勾结?"
  "阁主。"忘生拿来一件东西,当着柳风故的面呈上去,"这是从柳阁老房里搜出的令牌。"
  青黑色带有金纹,长圆形,上砚刻"禅伊"的字样,正是赫千辰所用的令牌,在千机阁里,带有这种纹样和这两字的令牌只此一枚。
  "柳阁老要证据,这便是证据,不知为何我的令牌会从你房里搜出来?"赫千辰朝忘生手里的东西指了指。
  他归位之时因为赫九霄的事而有些混乱,只抓出了李锦歌,事后回想觉得不对,便有所安排这是一个局,阁老们若是不动,这个月便是空置,如今,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五人,谁也不能全身而追。
  "李锦歌要送出我,必须与千机阁里的人合谋。而在千机阁里,有这权利,也可能这么做的人,唯有几位阁老,这枚令牌就是他给你们的。"
  "不对!这是栽赃!我们哪里来的令牌,这不是我的东西!"柳风故又急又怒,他确实没拿过这件东西!这枚令牌他从没碰过!但此时哪里说的清,他说了,又有谁肯信,汗水从额上一点点淌下,他咬牙看着赫千辰。
  穿着青衣的男人在这方局促的环境站着着,与他人远离,但与赫九霄离的很近,状似无奈的笑,让忘生把令牌收起来。
  "柳风故,柳阁老,这确实不是你的东西,而今却在你的房里被搜出,你还有何话可说?这是你要的证据,如今我想要你的解释,若何你身为阁老却勾结外人祸害千机阁,害我于先,又在此后纵火,将李锦歌杀人灭口,如此行径叫阁内他人作何想,你身若阁老,论罪当诛。"
  轻描淡写之间,罪名 被定下,几人何能认?认了就是死。
  "这个证据做不得数!我不服!"柳风故还未失态,方啸犹在挣扎,其他两人看着她上残缺不全的尸体,看到同伴死的如此之惨,心寒起来。有人不断摇头,他只想着否定赫千辰的话,未免于一死,"这枚令牌确实没人拿过,我们谁都没碰过,赫千辰你不能血口喷人栽赃嫁祸!"
  "没碰过便是见过了,你最后一次见到是在何时,何人所拿,拿去何用?"
  "我不记得了,总之我没拿过,你说是李锦歌,那就是李锦歌,与我们无关,他拿去……"
  "他拿去是为了害我,你拿去又是做什么?"
  "我没拿!他走时分明把令牌一起带走了!"
  一问一答无比快速,赫千辰完全没给他思考的余地,直到最后一句话落音。谁都听得出来,显然,李锦歌确实与他们见过面,也确实合谋。前前后后的人看着他们,表情都微微有了改变。
  不信不义,在江湖上这种人只会让人看不起。
  柳风故已来不及阻止,只能怒瞪那名阁老一眼,"闭嘴!蠢货!"
  "人证物证俱在,看来不用我多说了,这枚令牌不论最后是交给了谁,事实已在眼前,把他们带下去。"得到想要的答案,赫千辰淡淡挥袖,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非阁老对他不满,若非他们图谋不轨,他也不想动他们。
  "赫千辰!你不能杀我们!别忘了,我们的心腹还在外面,只要我们一死……哼哼!"柳风故心慌了一下,又镇定下来,这个筹码在手,就算赫千辰赢了也不能要他们的命。
  这一点他当然没有忘记,沉吟之间,他已想到了最快速的方法,可以让他知道阁老们的心腹躲藏在那里。
  一手往前伸出,其他人都微微讶异,阁主从不和人近身,若何此时要去接近柳阁老?
  "啪!"那只手被捉住了。捉住他的人是赫九霄。
  赫九霄将他的手拉回,紧握在自己手心里,不赞同的皱眉,脸上如同结了霜,"你不能碰他。"是不能,也是他不允,他不要看到他去碰别人,也不想见他再使用这样的异能了,他知道,赫千辰始终不喜欢那种异能。
  这些意思赫千辰都理解,但唯有这种方法最快速,能得到最准确的消息,"你知道我只能这么做。"尽管他也不想,但眼下似乎只有这个办法。
  "让我来。"赫九霄转头看着押住几名阁老的人,"放开。"
  地道里的人在赫千辰的示意下渐渐散开往两方退下,还有几个守卫站在原她,他们听到赫九霄的话,只有两个字,也并非他们阁主的话音,冰冷的的语调没有一丝人气。
  他们可以不用听命,此时却不由白主的放开了手,仿佛只要这个人开口,只要听到他的话,他们就只能照做,若非如此,等着他们的不知会是什么。
  赫九霄眼底几许暗色闪助,对赫千辰说道:"你曾说过,再有人如卫无忧那般想对你不利,随我如何处置。"
  千机阁内的事本本不与外人相干,几个阁老就算逆上,也非寻常有罪的人可比,他这句话问出口,已经算是干涉了千机阁的内务,赫千辰沉吟之间,南无的几个首领还在等候大幅,尽管不是阁主的命令,他们还是不敢违抗。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阁主和血魔医关系十分好,他们兄弟失散多年,是对方唯一的亲人,阁主素来说一不二,但若是血魔医开口。
  "你打算怎么做?"赫千辰记得这回事,看到赫九霄眼里的杀意,他知道就算赫九霄问出了答案也不会放过他们,而事实也确实如此,赫九霄上前几步,对着那几人一一看了过去。
  "你们应该后悔,先前没有死。"幽幽的话音与冷冷的的眼神一起,片刻间令几人忘记了此刻的处境,柳风故确实感觉到一股阴寒的冷意从脚底涌上,闯荡江湖数十年,他从未感觉过这种比死亡更叫人胆寒的不祥。
  "你……"柳风故早就知道他的手段,多疑一直都没敢在人前说出任何相关他们两兄弟的事,连赫千辰刀刃魏析楼的事都没有提,没想到赫九霄还是要对他们下手,"赫千辰,给我们一个痛快!让他住手!我告诉你那些人在哪里!"
  "我答主的事不会反悔,柳阁老也不能临时变卦,接下来如何,我不会插手,你们好自为之吧。"对赫九霄点头示意,他背转过身×,瞥了瞥身旁几人,招呼手下一×撤出地牢。
  他既然说过让赫九霄处置,怎么做都不再与他有关,他相信赫九霄能问出那些人所在 。
  轻若无声的脚步远去,几人被点穴,看着那道青色的背影,他们想要开口却无人能动,眼前只剩下一个人,赫九霄,人称血魔医的赫九霄,不见一丝感情的眼里闪动的是妖异冰寒的神色,其中没有血色流动。
  "数到三,若无人说,我会让你们后悔活在这个世上。"赫九霄对这他们缓缓抬起手,墙上印出一个巨大的暗影,这只手若从最黑暗的深渊伸出,会将他们拖入无间地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惨叫声响起,冰御已经习惯,心里还是一抖,忽然错觉这里不是千机阁地牢而是无极苑,分经错脉之苦不是任何人都能承受的,而这只是开始……


倾辰落九霄 第一百零四章 倾心
  帘门之外,赫千辰听到了惨叫声,他没去想里面发生的是什么,赫九霄身为医者,很多时候并不将人当作人看,也不将人命当作人命,此时他所做的事,也许对他而言不过是在一些肉块上动手而已。
  "都退下吧。"挥退所有人,他不想让其他人听到这些声音,对赫九霄并无好处。
  站在地牢之外,外面的阳光令先前所在的地方像一场噩梦,那些焦臭的味道和气流不通的闷热,让里面真如地狱一样。
  "别让人靠近。"对赫己和忘生吩咐了,他准备先去沐浴,洗去这身味道。
  眼看着他远去,看守在地牢之外的人相对咋舌,阁主果真是血龙医的弟弟,对这种叫声都能充耳不闻,他们就算站在和光下都不能控制身上涌起寒意。
  "阁老们本来就是死罪,如今落在血龙医手上"赫己抚了抚手臂,觉得有点冷,听冰御说,无极苑里的尸体死状各异,什么样子都有,不知等下看到的会是什么,"一会儿谁去收尸?"
  还有几个南无的人也在外守着,却无人回答,对他们来说杀人只是过程,死亡才是结果,他们从不会多事,很多时候都不用他们处置尸体。只有忘生摇头,还没开口,一阵凄惨的嚎叫声不断拔高,又戛然而止。
  "你说,血魔医在做什么?"忘生想起当初拾全庄里面,那个怪人活活被剖心的场景。
  "等冰御出来可以问他,不过,我看还是不知道为好。"赫己看了看身后的大门,几人不取弄多话,那诡异的俘叫声让他们都没心思开口,知道很多折磨人的办法,他们想不出有哪种方法能让人发出如此不像人的叫声。
  不多时,门开了,随着里面的人是出的这一步,骤然带出一股混着血腥和冰冷的味道,紫金色的锦袍在地上落下暗影,赫九霄神情冷漠,俊美的脸看来与先前没有任何区别。
  冰御手上他着一个锦盒,忘生记得当初那个"毒人心"的时候也见过这种锦盒,在夏日里这个锦盒即使关着也还是散发出一股凉意。
  "你们阁主呢?"凝结着血色冰霜的眼朝他们看过来,忘生回过神,张了张口,没能说出话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对着这双眼他没办法自如的讲话,赫己显然和他一样,只能抬手朝某个方向指去。
  赫九霄脚步没停,往那个方向去了,冰御捧着锦盒没有跟过去,几人马上将他围住了。"血魔医杀了他们,还是……"
  就在冰御向几人展示盒子里的东西的时候,赫九霄已经一路问人,去往书房。
  赫千辰沐浴之后就在书房里处理事令,阁老们被革除,许多本是他们负责的事如本要另觅他人,在此之前许多事都要他亲自接手,当赫九霄是到门前的时候他正翻阅着命人从他们那里搜来的卷宗册本。
  坐在书案后的人如此专心,垂首看着眼前,捉笔在手,有时在纸上写下几个字,有时直接将面前的本子放到一边,房里机散着些许清淡的味道,那是沐浴后的皂香与牵心草做的香粉的气息,混合在一起,那么干净,于净清透的一如泉水和清风。
  在他身后的窗打开着,几抹阳光恰好落在他的发间,还有些水色未干的发在光下墨如黑玉,他坐在那里,还是那身青衣,乍眼看去,赫九霄便从心里明白了,为何别人都说他是完美,赫千辰这样安然静坐的样子,自然到了极致,也确实好看到了极致。
  就如天上的风月,不必如何耀眼,在其停驻之时,自有无数人为之倾倒。
  "在看什么?"赫千辰抬起头,其实早就知道他来了,赫九霄却始终站在门边,不见进来。
  "看你。"听见答话声,赫千辰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
  "很好看?"放下笔,他站起走过去,赫九霄俊美到令人颤栗的相貌,并非所有人能平常视之,有时候就连他都不能,别人也许会怕,他却会被这张脸吸引。
  两人相对,忽然吻住他的唇,赫千辰也正想这事做,乍然相触,赋予对方的都是激烈的回应,两人心里都有所震动,就在方才,他们在别人眼前承认了他们的关系。
  是兄弟,却已割舍不下这份情意,无论他人会如何看待,对对方,谁也不会放手。
  "你吓到他们了。"两人相拥,赫九霄眼里有些笑意,当时赫千辰说不会放手,说两样都要属于他的不会让别人夺去,那般的神情和威仪,仿佛还在他的眼前。
  "却没有吓到你。"在他嘴角吻了一下,赫千辰转身回到书案后坐了下来,抬眼看他,"你就那么肯定我不会选择千机阁,不会将我们之间放弃?"当时听他先说出要千机阁,赫九霄脸色半点没变。
  在他不远处的男人慢慢走近,"你信我,我也信你。"
  赫九霄的神情始终是冷淡如冰的,对旁人甚至有些倨傲,如同结霜的脸色令人心惊,此时对赫千辰,他的脸上却是另一番表情,隔着一个书案,看着他心口微热,"倘若我说要千机阁,你会怎事做?"
  "毁了千机阁。"赫九霄知道他只是假设,不过面色还是深沉些,微露不悦,"我知道你不会放弃千机阁,但若是你敢放弃我,我便毁了这里。"
  "真是直接。"赫千辰摇头,不过这个答案也早在他意料之中,又解决了一件事,他对着眼前堆积如山的账目和各种买卖委托,想起来问进:"你奈落的委托何人管理?你到千机阁,赫谷里的事没人打理无妨吗?"
  他根本没担心赫九霄是否问出阁老的心腹藏身在那里,在血魔医手里到人,很多时候,死亡是种解脱。
  赫九霄往前探身看了看桌上的卷宗册本,"这些事我只定期查验,其余时候全都交给下面的人处理,若做的不好的,便解决了重新找人。"
  说着话,他走到他身后,一手搁在他肩头,拿起笔随手在认上写下几个字。
  这是那些人的名字和下落,赫千辰犯那张纸拿到手里,要人家里依照上面的地址将里面到人一一解决,在这过程中,赫九霄一直在他身后,没有回避。
  等吩咐完了,下面的人退是,他水住赫九霄在他有头的手往后靠去,察觉到空气里的药香和血腥味,他侧首朝后问道:"那些人你如何处置了?"
  不出所料,"杀了。"赫九霄没有多说,"这身味道让你不舒服?"
  他知道赫千辰好洁的程度很严重,想去沐浴之后弄过来,赫千辰却拉住了他,"无妨,一会儿味道就散了,我不喜欢地牢里,回来之后才去沐浴更木,总不能要你陪着我一起沾上这习惯。"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这种习惯并不好。"
  书房里于净到一尘不染,甚至可说是于净到有些异常,赫千辰淡淡收回眼,轻笑,"人在江湖哪能不沾血腥,我是没有办法,想改也改不了。"
  听出他话里的复杂,赫九霄没有开口,除了在他面前稍有改善,其他时候赫千辰无论碰过什么,总是要洗手的。
  随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的手,赫千辰苦笑一下,合上眼,后仰之时头就枕在赫九霄腰腹之间转移话题,"你说杀了,除此之外呢,我不以为会轻易放过他们,难进真的挫骨扬灰了?"
  赫九霄伸臂坏他住他,将他的手拉到自己面前,抚着他的骨节和掌心,不在意的答道:"取了一些有用的部分,留作他用,你应当不会介意的。"他摘了些心肺脏腑之类的东西。
  "我不介意,之前就已经答应了你。"指间被人轻抚,无比珍惜似的,那种感觉一直从指尖传到心里,赫千辰捉住赫九霄的手,两人的手指交错,"我从未相信过人,将族里的事务交传别人去处理。"
  "我不是别人,我是你哥哥。"两手相握,赫九霄的手指在他手背摩挲了几下,"你可曾发觉,你对自己所掌控的一切要求十分严苛,不容他人越雷池一步,你手下的人,你阁里的事务,都是如此。"
  赫千辰微怔,细细想来,确实如此。
  "我喜欢一切井然有序,如此方便我理清其中关联,比如这次阁老的事,因为这次武林大我没在阁里才让他们有了可趁之机,匆忙之间调来南无的人,若是晚了一步,结果不知会如何。"
  "但我不是你阁里的人,你却将有罪的阁老交给了我,要是以前,你会考虑很久才决定,你才是千机阁阁主,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来插手阁里的事。"比如紫焰,比如南无,以前让他生气的事,追根究底,还是因为他擅自动手。
  由于过去的经历,赫千辰对很多事有一定的掌控欲,本该属于他的,他绝不让别人安动。这一点赫九霄有所察觉,所以千机阁里的事,他不多言,也不插手。他们各自有自己的领域,赫千辰也从不对赫谷的事多说什么,为非必要,也不会问奈落。
  "你不是我阁里的人。"赫千辰点头,摸着赫九霄指上的薄茧,视线往后,看着他,慢慢说道:"但你不仅是我哥哥,你还是赫九霄,是我唯一说过爱的人。"不是其他人。
  赫九霄与他对视,眸色微微闪烁,这句话从赫千辰口中说出来,感觉分外的不同,退开身,他俯身对着他的脸,"我想要你。"
  "这里不行。"他拉着赫九霄的手,让他继续俯身,直到彼此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不能要他,能做别的,不需他多言,赫九霄吻住了他的唇。


  倾辰落九霄 第一百零五章 倾心
  窗外的光亮将他们包围,这一个吻不似以往那般激烈却如这日光一般轻和柔软,微微咬下舌尖浅浅的探入,纠缠、舔弄,以前从未尝试过情爱的两人,此时同时臣服于对方,沉醉在这一吻之中。等唇分的时候,他们谁都没有说话,看着对方眼里的眸色,自己眼中也露出笑意。赫千辰坐直了身,准备提笔继续阅读阁里的卷宗,赫九霄却不放开他的手。
  "你过去的事还有许多我不知道的,魏析楼是怎么回事?"他临死都要用这些阁老将你牵制,他从未真的信过你。"赫九霄想到地牢里的事,他的语声又微微冷硬起来。
  "他怎么可能信我,我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赫千辰目光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他还从没这么平心静气的与人说过自己的过去,"他也怕我,不得不防我,我越大的时候,异能越强,我不与人近身,体巴不得如此,但有一天,他无意中碰着了我的手……
  当时魏析楼的表情,直到今日都让他穿些想要发笑。
  "魏析楼建立千机阁本来就是有不可告人的企图,原来他是想要用这些来掌控整个武林的,被我知道之后便成了他的弱点,我收集了许多资料,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他所有不想给人知道的事都被我一一查实。"
  "他会杀了你。"看眼前的人浅笑说当年,神情自然,赫九霄也放下心来。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其实不在意,答案早已摆在眼前。
  "他想杀我,但那时他已不是我的对手,你可知道,我的异能在对招之时能起到多大的作用?魏析楼也怕,他也是人,已经声名在外,他不想毁于一旦。"江湖中,许多人都将名誉看的比生命还重,魏析楼也不例外。"
  "所以他不得不死,他一死就保全了他千机阁的名声,也保住了自己的名声。但魏析楼这种人,不是那么轻易就会自尽的……"赫九霄看着他站起,发现青衣穿在赫千辰身上,似乎比白衣来的还要纯粹。之间他转身,朝他看过来,"在人神志不清之时,他的想法也会简单的多,他已无心力去多想其他的办法。"
  "你是说……"此时连赫九霄都有些意外。
  "用药。"赫千辰站在窗前,这两个字说的低沉。这就是他当初对付魏析楼的办法,任何人不知不觉吸入乱人心神的药气,都会变得失常。
  "我早说过,我不是他以为的那么好……"话音似有几分嘲弄,背对赫九霄的人此时不知是何种神情,赫九霄朝他走去,站到他身旁,"你当然很好,任何人都不会比我更清楚。"
  在日光下站立,锦衣似血的男人说的一点都不犹豫,也不知他话里所说的好,究竟是哪一种好,赫于辰转头看他,"你过来。"
  "怎么?"赫九霄侧首看他,两人相对,回答他的是直接咬上他颈侧的吮吻,手臂环绕在他肩头,赫千辰唇舌的动作都很激烈,从他的颈侧一直到喉间,舔舐,吮吸,然后含住他的唇,探入齿间用自己到热度侵蚀。
  赫九霄仰头让他舔吻,又侧首回应,对他的亲吻表示赞赏,环住他的肩头凑近到他耳边,"你越来越好了,千辰,这么下午我连让你离开我的视线都做不到。"
  这是玩笑,也有几分真意,自从定情一来,赫九霄已经越来越清楚赫九霄的心思,"我知道你喜欢我这么做。"
  他和他站的很近,一抬眼就能看到那双泛出妖色又闪烁着冷漠的眼,无情之人若是动情,就会像赫九霄这样,突然爆发出到热度简直能灼烫到他心里,"我想吻你就吻了,只要不走在人前,任何时候我想这么做,就会这么做。"
  悠然之间说出这些话,赫千辰等着看赫九霄的表情,却见对方并不惊讶,"我就知道,我们确实是一样的。"赫九霄对此欣然接受。
  "真想不到,有一日我会对我的亲哥哥说这些。"赫于承摇头失笑,觉得世事果真难料。回想最初,他走连赫九霄的面都不想见的,要不走拾全庄的以外,也许他们真的会形同陌路。
  赫九霄收回手,环臂靠在窗前,望着屋外的暖日,"此生你只会对我一个人说这句话,也只会亲吻我,别忘了,你所有的第一次都走我的。"转头,他的视线住住落到赫千辰身上,眼底都是笑意。
  赫千辰皱眉,抚额哀叹,"莫非你这辈子都准备把这件事挂在嘴边""他不能忍受别人,只有赫九霄是例外,敌而他的吻、他身上许多没人碰过的她方,第一次留下的痕迹都来自赫九霄
  事实确实如此.他却不太想听到。
  赫九霄对他的反应报以微笑,微笑又成了沉沉低笑,其中甚至有些得意和愉悦,赫于辰捂住那张嘴,"还没笑够?"欺近他身前,徽阖的眼中掠过一丝危险的神色,忽然勾唇,抬手按在赫九霄臀上,"别忘了我说的,回报……"
  赫九霄拉下捂住他嘴上的手,放到唇边轻吻,"我没忘"他顿了顿,赫于承忽然觉得胯下一热,被对方的手覆盖,"如此一来,这里的初次便也是我的了。"
  喉间一窒,赫于承说不出话来,无可奈何的咬牙,轻咳几声转过身去,不经意想起以前替他擦身之时见过的那副画面……
  "在我面前,无需掩饰。"赫九霄不知是否看出他的心思,从后他住他,一手往他身下抚去,"情/ 欲之事是为人的本能,你也想要我,我很高兴。"
  "早晚有一日,我会让你彻底高兴的。"赫于承言外有意,拉开赫九霄的手,转头与身后的男人亲吻。
  一声抽气产响起,又连忙闭口,突然闯入这里的人显然不曾料到会见到这样的景象,千机阁阁主与血魔医,这对兄弟,在书房之内身体相贴,两唇相触,怎么看都不能视作误会。
  这不是误会,是找死……花南隐一脚还未落地,转身就要离去。
  "站住。"冰冰冷冷的两个字与先前他看到的吻的火热的那个男人一点都不像,花南隐收回脚,极为缓慢的转过身,房里到人已经分开了,赫于承正看着他,"花南隐,你来由事?"
  他居然这么问他,谁还能在这种情况下,问出这句话,表情居然还很自然……方才他分明看见赫于承露出那种笑,唉唉,谁都想不到禅伊公子会这么笑得,花南隐从窗台跃下,掩饰的摇了几下扇子,左顾右盼,不去看那两人,"我来是想问问,你是不是要去火雷山庄?"
  "或者,你们?"静了静心,从所见得震惊之中回过神,花南隐看着面前的这对兄弟,挑眉。
  赫九霄看在赫千辰的份上,没有马上动手能将人穿透似的目光落到花南隐身上,潇洒来去的风流侠少忍住想要避开目光的冲动,对上了那双几乎无人敢正视的眼。
  杀,还是不杀。他从那双眼里只看到这些,他的生死似乎就在对方的一念之间。
  暧昧旖旎的气氛尽皆散去,刺客唯有隐喻涌现的杀意和危险,三人站在房里,都对这种情况始料未及。
  花南隐是早已习惯这么来去,没有多想,赫于承和赫九霄则是有些忘形,忘记此处并非卧房
  也忘了还有个花南隐喜欢翻窗。
  赫于承觉得头痛,他和赫九霄的关系并不想太多人知道,这个花南隐若是能不知,自然是不知的好,不过当初花南隐就提醒过他对赫九霄的不同,此时他又怎么可能以为对方会全然不知,何况还撞上了这幅场景。
  "对你刚才看到的事,你知道怎么做。,沉吟片刻,他语声慢慢,缓步走过。
  听到这句话,看见赫于承脚步挪动,只这两点变化,花南隐忽然觉得身上的压力一轻,知道赫九霄走放过他了,他连忙退后一步,"你们的私事本来就与我无关。"
  第一次见到赫九霄他就知道这个男人的可怕,如今当然不会忘记。"我只走想未问一产,没想到……"一摊手,他表示无奈,"这样真的很危险,俩若来的人不是我,是别人……"
  "此到已经死了。"赫九霄冷冷的接话,不知从何处游走出来的锦华蟒盘踞到书桌的脚下,一双蛇眼正对着花南隐。
  他有用这条毒蛇来威胁他,花南隐闷的站在原地不懂,"就算是我,也差点就死了。"瞧了瞧地上的锦华蟒,他保持距离,"血魔医,看好你的蛇,误伤我也就算了,万一伤了你家兄弟……"他朝赫千辰瞥了一眼。
  "它会分辨气味,千辰不会有事。"他给他服过药,就算碰到那条锦花蟒也无妨
  花南隐恍然大悟,"原来只要有你身上的味道它就不会当作是敌人。"他说的很低,一边说还一边在两人之间打量,被他这么一说,这句话的含义陡然暧昧起来。
  "你有完没完?"赫于承对他的话没有任何反应,面不改色的转身回了书案后的座位坐下。
  "完了!完了!"不再出言打趣,花南隐正色道:"我看你们是要一起去火雷山庄的,我也打算去看看,你们何时启程?"


第一百零六章:火雷山庄
"#你去做什么?"赫九霄冷冷的看他,销魂之处尽销香,风流剑客南隐素来有些花名,他没想到他会与赫千辰有什么好交情。
"为什么我不能去?"花南隐故作不满的耸肩,"江湖上'红颜'害人,我自然要尽一份心力了,何况还与我的好友有所牵扯,我怎能坐视?"
看出赫九霄和赫千辰之间确实有情,情意看来还非同一般,他对赫九霄也不再那么顾忌,甚至嬉笑一声,"我是不管你们之间如何,我既然将他赫千辰视作朋友,这次事关千机阁,他要去的地方,我自然也要去,你们拦不住我。"
得意的一摇扇子,他坐在椅子上,口中说着似如玩笑的话,眼里的神情却很是认真,纵然花南隐并非出生侠义之门,而是富贵人家的少爷,但身在江湖,他的心亦已在江湖。
江湖有江湖的危险,这一次去火雷山庄,可能只是白跑一次,可能会找到些许线索,也可能什么都没有只有危险,这些谁也说不准,但他决意要去,便是真的要去,谁也拦不住他。
赫千辰以外的看着他,没想到花南隐将他们之间的情谊看的如此之重,知道花南隐的为人,他只能答应:"没人拦你,要去便去。"
摇头叹笑之间,身边多了一个人,赫九霄。
花南隐已经知道他们之间的事,赫九霄再无顾忌,一手搁在他的肩头,"这一次火雷山庄查看之后,你随我回赫谷一次?"
"去赫谷?"赫千辰觉得疑惑,只觉肩头的手握的重了,赫九霄点头:"谷里不能长久无人,我要回去处理些事务,我要你随我一同回去住几日。"
他们各自有各自的身份,许多事不能散手不管,这一点他们早就知道,这次赫九霄就是放下赫谷的事,到他千机阁里,为的是李锦歌的死,赫千辰原意是不想杀了李锦歌的,看在他对兄长李道的兄弟情上,他原本是打算关他一辈子,不曾想却让他被阁老们所害。
"也好,若是千机阁有事,让人传来赫谷也可以。"他确实要好好考虑他们之间如何相处下去了,路途虽然不远,但毕竟相隔两处。
他们在讨论,花南隐便在一旁看着,他没见过这样的赫千辰,更没见过赫九霄对人和颜悦色的样子,尽管口中不曾多说,但他本身是想劝赫千辰再考虑清楚,此时却也不禁怀疑起来,若是拘泥世人眼中的伦常,硬要这两人分开,结果会如何?
若是不在乎这些,他们瞒着世人就此相伴下去,结果又是如何?
两相比较,花南隐都要觉得迟疑了,他不知血缘像对他们而言是否还有意义。
敛下这些心思,等问明了启程的时日,花南隐就回去了,再没开口对赫千辰说一个字,赫千辰不是没看到他眼里的闪烁,也知道要常人接受兄弟之间的这种情意并非易事,没对花南隐多说什么,他清楚自己的心就够了。
过了几日,他和赫九霄一起准备出发,没有多带人手,一是觉得不需,路上各处分舵都有人可供差遣,二是不想人多眼亲,自从被花南隐撞见,他就十分小心。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这同时,不知从何处流传出来一种传闻,说他们兄弟之间另有种见不得人的关系,这种传闻传的还不快,只有些下九流的地方被当做笑谈,正派人士听见了不会当真,江湖宵小也只当做恶意的玩笑。
就似这种方式存在着的真实,在不经意间,以十分缓慢的不为人知的速度,慢慢流传开来,对此千机阁里搜集情报信息的人有所察觉,忌讳其中所言,无人当真,也无人敢报上去。
无人上报,赫千辰自然无从知道。谁也不会想到,一场掀起武林动荡甚至牵连整个天下的狂风巨浪已经兴起,因为这小小的疏忽,没人有半点察觉。
也许世事早已注定,同时,在火雷山庄之中,他们兄弟二人也开始惊觉这次的事件与他们之间的关联,竟是如此紧密。
火雷山庄,当年的"雷霆手"公孙南星所建立,他惯用暗器,更喜爱火器,自创火雷箭,火雷箭不需弓弩发射,可当暗器使用,用手即可甩出,一中目标,甚至只是擦过便会引爆,威力巨大,"天火如神,雷霆霹雳",说的就是公孙南星。
伺候他钻研如何将火药与暗器融为一体,令有许多叫人闻之色变的暗器出世,但最有名的还算是火雷箭,火雷山庄由此得名。
赫千辰与赫九霄这一经过半月的路途到了火雷山庄门前,令他们意外的是,除了花南隐得知他们到来的消息等在门前,还有李大娘、沧鹤掌门林肃、婆罗门门主,更美想到的是还有一个云卿。
血红的轿子停在火雷山庄门前,日落时分轿身殷虹似血,放下了窗边的纱帘,赫千辰拉回被赫九霄压在身下的衣袖,掀起轿帘下了地。
"你们终于来了,我等的辛苦。"李大娘与他们是熟识,先上去打招呼,与上次见面之时相比,像是憔悴了些,天气炎热,他穿了件浅绿色的衣裙,抬手挥了挥手里翠色的帕子,笑的似乎有些勉强。
上回武林大会不见李大娘出现,赫千辰不知他们这次是为何而来,其他几人的来意倒是并不难猜。
至于云卿……眸色淡淡扫过,赫千辰收回目光。
那几人原本还在寻他,没想到檀伊公子会从血魔医的轿中出来,也觉得很是意外,几人上前打了招呼。
"上次听檀伊公子说要亲自探访火雷山庄,在下想知道其中究竟,是以也带着门下弟子一起来了。"沧鹤掌门林肃身边跟着三个人,都是他的得意门生,拱手抱拳,上前让他们一一见过。
"公子来了。"婆罗门的迦叶大师为上次比擂的事与沧鹤派有些隔阂,不与对方说话,只对赫千辰十分客气。
他们都见到了赫千辰,却迟迟不见赫九霄出来,那顶血轿原本是血魔医的象征,檀伊公子从里面走出来,轿子的主人却不知在里面做什么,隐约只能听到一些悉索的声响。
赫九霄正在轿里穿衣。
天热,午后行路叫人困乏,不然赫千辰骑马,他要他一同坐轿。轿子里空间不算大,刚好容两人对坐,只不过赫千辰和他坐在同一方,他们都宽了衣,靠着轿栏午睡,醒来便在轿里说话,一路上倒也不太寂寞,一直从儿时的事说道如今。
套上外袍,赫九霄看到落在他袖上的一根头发,赫千辰方才还枕在他臂上,这根发自然是他的,先前还在吻他,一到目的地就不慌不忙的穿好了衣走出去。他的弟弟永远不会忘记眼前该做什么。
火雷山庄门前,李大娘的来意与别人都不同,他不见赫九霄出来,对轿子里面说道:"血魔医,他的毒还未全解,是不是?"
李大娘面带焦急,问的那个人,自然只能是他璇玑坊的那位客人,赫九霄的话音从里面传来,"可以说是未解,但也于身体无妨,只要不四处走动,胡乱运气,毒便不会发作。"
"你当初明明说会救他!"李大娘攥着手里的帕子,急得眼里似要冒出火来,"他现在走了,我不知他去了哪里,命人去找,也不知找不找的到,我就怕他运功的时候引得那'红颜'发作。"
"当时说好的是救他的命,他的命已经被救下。"轿帘被掀起,赫九霄慢慢从里面下来,不知是否是天热的关系,他的领口微敞着,隐约间似有一抹红印在他颈边靠里的地方,却无人发觉。
"即使毒发,他也不会死,不过需饮血才能缓解毒虫噬咬。"把话说完,他径直走过,留下李大娘一个人松了口气的同时,又皱着眉急得跳脚。
"原来你说要回赫谷一次,就是为了此事?要解红颜,是否还缺什么关键的药材?"赫千辰和他并肩走过,两人站在火雷山庄的牌匾下,日头渐渐落下了,他看了看天色,没想到会在晚间到达这里。
赫九霄点头,"'红颜'起初是毒,毒发而生蛊,毒与蛊合一,要解毒也需分两步,起先我是封住他的经脉,不让毒虫入血,如今在他胸腹之间,没有太多血液滋养,毒虫生的便慢,一旦运功会让血液加快,毒虫一起骚动,若非饮血喂养,它们便会噬咬人的脏腑,要除去它们,必须找出克制它们的东西。"
几人从来没听过赫九霄讲那么多话,更没听他从口中说过一次关于红颜如何解除,要他一一分析解释,那简直是做梦的事,不曾想,因为檀伊公子的一问,他居然说了那么多。
"有幸听到血魔医这番话也不枉我们在此久候,云卿多谢血魔医解惑。"云卿还是一个人,这一次穿着身白衣飘渺,手捧琴弦,还是那样在出尘脱俗之中带着几分娇柔,语声如歌,袅袅飘散。
赫九霄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话,转头对赫千辰问道:"路上耽搁,天色已晚,今夜准备在哪里休息?"
连武林第一美人云卿的面子都不给,血魔医果然是血魔医,无情冷血至极,月色下的美人差点连迦叶大师都要脱口称赞,赫九霄却一点都不假以辞色,不禁让人觉得,有人说他冷如冰石,半点没错。
"血魔医,你告诉我怎么才能救他?"李大娘却不管别人怎么看,他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件事,去赫谷已经找不到赫九霄,问千机阁的人听说两兄弟来了火雷山庄,他这才亲自赶过来。
"倘若火雷山庄里还留有些'红颜',有了毒,制解药便快些。"这也算赫九霄来这里的目的,若是能明白毒液的成分,还能预先防止被人下毒。
"不就是个火雷山庄吗,就算闹鬼大娘我也不怕!"一抬手,他直接走过去,要去推门。
"等等!你说闹鬼?"沧鹤掌门林肃大跨一步走过去,李大娘的手还没碰到门,忽然一阵风吹来,破旧的门自己开了……
慢慢打开的门,发出一声令人齿冷的声音,迦叶大师带着几名弟子诵了声佛号,李大娘伸出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看了看被风吹开的门,忽然觉得有些发冷。
他缓缓转过头:"自从火雷山庄败落之后,此地就时常有闹鬼的说法,说里面阴魂不散。"
月色落在李大娘的脸上,似乎蒙上一层青白。夜已然降临。
想到当初火雷山庄败落的原因,赫千辰终于回答了赫九霄的话:"今夜不打算睡了,我想去见见鬼。"
第一百零七章:见鬼
见鬼?世上哪会真的有鬼?
站在火雷山庄前的一行人没想到赫千辰会说出这句话,银辉洒下,弦月如钩,照的匾牌上的几个字万分凄冷,火雷山庄当年是如何辉煌,如今便是如何破落,夜行的枭鸟不知是否在里面做了窝,几声啸叫传来,风过之时,树影摇晃。
几人都是老江湖了,此时站在门前,心里不禁也有些发怵。
李大娘朝里望了望,没敢轻易进去,花南隐却来了兴致,掠到前朝里就走,"好提议,今晚我倒想见识见识是不是真的有鬼。"
他径直往里,赫九霄与赫千辰也跨过残破不全的门槛,走入那片黑暗,其他几人只能跟在他们身后。
脚下的瓦砾碎石被他们踩的声声作响,猛然间一阵黑影掠过,云卿惊叫一声,众人停步:"是鸟。"赫千辰示意她不必慌张。
那回事翅膀的扑飞声,被他们的脚步声惊动,大片的夜鸟惊飞而起,朝着屋檐高处飞走了,几人随着它们望上看去,云层堆积,已经将月色都遮掩。
"忘生。"
"是。"几人身上都备着火折,但火把谁也不会带着。他们不会,赫千辰却会,他既然知道要来此查探,自然会要人准备好各种可能用到的东西。忘生点燃了带来的火把。
火光亮起,赫己和忘生各自拿了一个,冰御手上也有,其他门派弟子一人取了一个,门里的庭院瞬间被照亮了。
眼前确实是座废弃的宅子,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以前的风光来,地上遍布着细小的岁时瓦砾和灰尘,甚至还有些鸟粪,已经干结了,和石头一样灰灰白白的混杂在那些尘埃里,空气里有一种灰败或者说是腐朽的气味。
像是烂了许久的东西经过曝晒,令人作呕。
李大娘和云卿都用帕子挡住口鼻,其他几人掩袖挥了几下,唯独赫千辰与赫九霄还在自如的往前走。檀伊公子被传说如何好洁成癖,此时他却显得很悠然。
赫千辰一直都很懂得忍耐,不论对敌还是对自己。
对敌之时只要能等,便能找出破绽在瞬息之间制敌。而对他自己来说,就算之后他可能要沐浴好几次,但眼前只要是必经之路,纵然是再脏污,他知道必须走过,就绝不会犹豫。
所以就算别人受不了这股味道,他却能受得了,别人以为他会回避之时,他却如此安然。
檀伊公子的名声并非养尊处优换来的。
踩过地上的尘埃与腐朽,赫千辰脚下没有迟疑,忽然从身边伸过一只手。
"把它带在身上。"赫九霄的手里拿着一个香囊,淡淡的香气在此时特别的怡人,那是牵心草的味道,赫千辰早已熟悉,看了对方一眼,衣袖抬起,接过的时候握了握赫九霄的手。
他不会对他说谢,在人前也不能表示什么,但只是这一眼,这一下轻握的动作,赫九霄已经知道他的意思,仿佛渡着冰寒的脸,表情略微柔和了,他也什么都没说,往前走去。
其他人只看到那个香囊被檀伊公子接过,系在腰上,一股极为清淡又让人非常舒服的味道就从他身上飘散出来,花南隐颇为羡慕的看着那个香囊,在扇面之后嘀咕:"早知道就该文小竹分些香粉来。"
他却不知道,这袋香粉不是小竹拿了牵心草晒干碾出来的那粉,这个香囊也不是挂在千机阁书房里的那一个,这是赫九霄很久之前就准备好的东西,早在他给了赫千辰那株牵心草的时候,他在赫谷里也留了一株。
这是他后来亲手晒干,亲手碾碎,亲手放在香囊里的,他和赫千辰纠缠到如今,一直忘记给他,这次要人从谷里带出来。
此刻它就系在青衣上,在行路之时,偶尔被一只手轻轻拿住,指尖抚过。青袖下的手白皙修长,有力而沉稳,动作间却有种说不出的轻柔。
赫千辰岂会看不出,这与他书房里的香囊不同。
目光流转,他看着就在他身前不远处的身影,忽然上前几步,拉住了赫九霄,当着其他人的面,拉住他的手,再没有放开:"地上太暗,我同你一起走。"
他的话音太沉稳,表情如此自然,旁人就算觉得奇怪,也不曾多想,知道内情的却眨了眨眼,地上哪里暗了?他们脚下全被火把照的亮堂堂的。不过,假若檀伊公子要找理由做一件事,不论是什么,别人都不会觉得奇怪的,甚至会觉得理所当然。
所以沧鹤掌门和婆罗门门主都没觉得奇怪,他们正凝神往四处打量,山庄里分左右两个大堂,他们走过庭院之后,经过了东堂,原本放置的座椅之类早就没了,帐幔从高处拖曳到地上,已经成了鸟兽的窝,爬虫和老鼠发出细细簌簌的声响,在被火光照亮之前四散而去。
"好大一只老鼠。"李大娘的话落音,嗖一声,一只老鼠被钉死在地上,他嫌恶的拍了拍手:"我最讨厌老鼠。"
老鼠被一枚普普通通的绣花针穿透,穿过整个头部,尸体只见了一点血,沧鹤掌门林肃点头赞好,"李大娘的绣工果真不凡。"
暗器发射讲究力度、时机、角度,李大娘这一出手,虽然只是对付一只老鼠,但在场多是经验老大眼光很准的人,都看的出这一击无论是那一方面,非高手不能做到。
李大娘对他的称赞却没表示出愉快:"这里阴森森的,我看我们还是快些往里走吧,早些查完,看还有没有那个'红颜'。"
"别忘了火雷山庄是如何败落的,即便有,怕也早就被烧没了。"迦叶大师头上无发,穿着半僧半俗的衣袍,光光的脑袋在黑夜里反着些许光亮,长叹一声:"我等如今不过是尽人事,天命如何,需看武林的造化。"
几人都想起火雷山庄败落之因,当初何等辉煌和荣耀,也都禁不起一场大火的吞噬。公孙南星钻研火药与暗器多年,但总有算错的时候,以前小错也就算了,那次却引来了大祸,一次失败令火雷山庄陷入火海,火药的威力令所有付之一炬。
"公孙南星因火雷箭而成名,又因火雷箭而死,死在自己家的火药堆里,还真是这个狂人的死法。"花南隐扇开面前空气里的浊气,他一边走一边问,"之前说是闹鬼,哪里来的鬼?谁见过?"
"我是听手下的姑娘说的,绣花的时候有人说起,自从火雷山庄没了人,这里时常传出哭声,有人说当年公孙南星没有被烧死,而是被炸去了半个脑袋,半个人半个鬼,杀了所有人……"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风,火把忽的灭了,李大娘说道这里停了口,只觉一道暗影从他面前掠过。
"是谁?!"往后急退,几枚绣针在他指间闪过寒光。
"是……我……"幽幽的话音飘渺不知从何处来,耳力略微不好便会错过,那仿佛只是风吹过空隙发出的声响。
火折亮起,火把再度被点亮,眼前的一切让人呆愣,同时身上涌起一股寒意,原来在他们眼前的那些残破变色的帐幔全都不见了,空荡荡的一座厅堂里,只有被烟火熏烧的痕迹。
一簇簇的黑色,在墙上就如一道道鬼符,火把上火色燃烧跳跃,将地上印照的清清楚楚,什么痕迹都没有,没有爬虫,也没有速类,李大娘先前钉死过老鼠的那个地方,空无一片。
就像什么都不曾有过。一切都没有发生。
"怎么回事?难道我们先前是在做梦?"云卿自从进来,一直没有怕过什么,不论是虫也好鼠也好,女子见了会惧怕惊叫的东西她见了都没什么反应,此时却也免不得微微白了脸色。
来这里见鬼。这句话是赫千辰说的,现在谁也没有说出口,但谁都想到了,谁能在一眨眼间将所有都改变?除非是鬼神之力。
赫千辰的手还和赫九霄交握在一起,他的脸色很平静,只是微微多了些疑惑和兴味,赫九霄自是不信鬼神之说的,衣袖下,他的手指碰了碰赫千辰的,两人目光相对,视线一起落到地上。
"花南隐。"突然听见这冷冰冰的三个字,花南隐惊了一下,赫九霄每次叫他都让他心惊肉跳的,收起了扇子,他疑惑的应了一声。他以为赫九霄是很讨厌他的,每次看到他那眼神都像要杀人。
"地上。"对别人,若非必要,赫九霄的话向来言简意赅,花南隐不知所以的望着地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地上有一层灰,印着他们几人的脚印,在他脚下不远处,有一道印子一直往后延伸过去,那是拖曳什么的痕迹,他正要蹲下身去查看,林肃大喊起来:"人呢?他人呢?"
沧鹤门下的弟子环顾四周,觉着火把都在摇头。不知何时,他们之中少了一个人。
第一百零八章:蹊跷
##人都看着花南隐脚下不远处的那道印子。那道印子的形状和大小恰好符合一个人形,就在火把被熄灭的那一瞬间,他们里面有个人被拖走。
被拖走的是沧鹤门下弟子,林肃却一点不知,他不知道他的弟子什么时候少了一个,是在火把熄灭之前?还是在火把熄灭之时?若是把人带走的是人,这人该有如何的高深的功力?倘若是鬼,他又被带去哪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那道痕迹,一直望过去,从他们这里,这道痕印一直往外,从这里厅堂延伸到门前,然后忽然断了。
凭空断去的痕迹,只能让人想到一个答案,这个被拖走的人也和那道痕迹一样消失了。
"檀伊公子,你看这是怎么回事?"李大娘虽然穿着女装,但他毕竟是个男人,没有像云卿那样害怕,又或许是有什么信念令他坚持,他指着那道痕迹:"人不会就这么不见,倘若有高手暗袭,我们这么多人也不可能没有一人发觉,但若有别人,为什么不见那人的脚印?"
地上只有那道托痕,除了他们几人的脚印,再没有其他。仿佛有个无形无影的东西进来,带走了他们之中的人,又无形无影的离去,一起化作空气消失不见。
"若非绝顶高手,无法做到。"往四处看了一下,赫千辰像是一边沉思一边开口,说的很慢,然后他又在地上打量了几回,继续举步往前。
"难道就这么算了?"林肃脸色有些发青,不知是气愤还是惊吓,"我门下有人失踪,这个地方定然有些古怪,我要查个清楚!"
他还未抬步,几个弟子正要转身,两人忽然拦截在他面前,赦已和忘生。
这两人是赫千辰的左右使,他们拦住林肃自然是赫千辰的意思,沧鹤门人马上不动了,林肃也没有移步,脸色却沉了下来:"檀伊公子,你这是何意?"
赫千辰脸上多了些慎重,这个地方确实有古怪,"林掌门,你可曾想过为何你的门人会突然失踪?"
林肃答不上话来,赫千辰也没想让他回答,让赦己和忘生回来,他继续往前走,也不去管身后林肃会不会跟上来,继续说道:"不论对方是人是鬼,这么做定然有其用意。"
他一开口,别人都会想听下去,林肃也是其中之一,犹豫了一瞬,他也其和他人一样跟在后面出来这个厅堂。
火把上的红墙在夜风里呼呼闪动,脚步声里,赫千辰的话音连同那清溪怡人的味道一起传过来,"人手分散,对我们并无好处,你门下弟子无论是生是死都已不见,若是还在这个庄里,我们必定能找到,若是不在,你查了也无用,对方原本就是呀分散我们的力量。"
"这么说来,不是鬼怪?"云卿只在乎是不是鬼,若不是,她也不怕。
"除非出来让我见见,否则,我是不信有什么鬼怪的。"赫千辰的这句话不知是对着谁说,悠悠的话音传的很远,在空气里飘散开。
小径上早已没了草木,一切都枯萎了,他脚下踩过,和他身边的脚步一前一后,赫九霄自始自终没什么表情,无论是见到什么,都不能令他的脸色改变,结着霜寒的脸色在这夜色里,在这摇曳的火光下似乎也消融了一些。
尽管只是错觉,却令这张脸充满了魔魅的诱惑力,不必再心惧于那股噬人的冰寒,有人不自觉的看着他,只是几次,还是被赫千辰看在眼里。
林肃带着门下的人走在最后,走到一半忽然停步,"等等!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
众人停下往,屏息静听,他们身在的这个花园只有些干朽的枝桠和枯叶,木叶早已凋零,池塘里也已经没了水,不知是淤泥还是烂木堆积在里面,昔日的桃红柳绿,眼下只剩雾色凄迷。
火把上的油脂在燃烧,只有那些噼啪声和他们踩过枯叶的声响,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林掌门,你听见什么?"迦叶大师停步,这一停步,连脚下踩到枯叶的声响都没了。
林肃手下已经失了一个弟子,对周围的响动特别留意,紧皱着眉,他朝荷塘那个方向瞧了一眼,"我好像听见人声。"
先前确实有过人声,那两个不知是人是鬼说出的字,至今还如幽魂似的在众人耳边,林肃又说听见人声,不禁叫人怀疑,他听见的是否真的是"人声"?
花南隐走过去看了看,没见到什么异常,哈哈一笑,"你听到什么?是人话还是鬼话?说了什么?"口中虽然在玩笑,他的脚步却谨慎,又走到池塘边朝下看了一眼。
林肃却笑不出来,"我听到有人叫救命。"他自认不会听错,但谁都不曾听见,只有他听见,会否真是错觉,连他自己都不肯定了,那声音太轻,轻到像有什么堵住了口鼻,从嗓子眼里憋出的那两个字。
不知为何这个院子里有雾气凝结,月色早被云层遮挡,枯枝断叶在摇曳的火光里落下扭曲的暗影,几人的影子也被拉的很长,此刻静下来,再看这个院子竟有些鬼气森森。
云卿抱着琴往当中走了几步,颤抖的手不小心在弦上划过,"嗡——"琴音破碎,在夜空里回响,忽然,他们的影子多了一个,有什么似在蠕动,慢慢的接近,花南隐离的最近,他居然不躲不避,一把朝那个暗影抓过去。
提着手上的人抛掷在地上,几人连忙凑过去看,那不是个影子,而是个人!
"救……我……"浑身上下全是脏污的泥水,这个人就像从烂泥里爬出来,他的口鼻之中全是泥水,这个人就像从烂泥里爬出来,他的口鼻之中全是泥水,一开口,嘴里就吐出一股腐臭的气味。
"这到底是人还是鬼?"李大娘用帕子掩鼻,在花南隐下的人连面目都辨不清,也不知穿着什么衣,除了听他说话知道是个男人以外,其他一点看不出来。
李大娘只是随口这么说,大家也都知道这个人绝不是鬼,但他是谁?所有人看着赫千辰,要救人,只有血魔医了,要求血魔医救人,只有靠檀伊公子。
"何用麻烦,打他一掌就好。"赫九霄冷冷的看着那个不知年龄不知身份的人,不用赫千辰开口,一手随意挥出。
噗,那人吐了一口不知是血还是泥的混合物,倒在地上喘息了几声,"你们……你们是人是鬼?"
"有趣有趣,我们也被人当作鬼了,难道这里只有鬼魂,没有活人?"花南隐从怀里拿出不知是哪家小姐给的帕子,擦着手上的泥水。
"这里的活人……都会成为死人……你们快走……"那人拖住自己的咽喉,咕嘟咕嘟的又吐出一团淤泥来,别人吐血,他吐的却是泥,花南隐正要把那块原本是粉红色,如今成了乌黑的帕子收进怀里,见此情形也呆了呆。
"真是见鬼,这是什么功夫,能叫人变成这样?"他正要低头去看,赫千辰忽然一扬袖,金光乍现,"回来!"
呲啦,枯叶拉撕的粉碎,那是花南隐原本站的地方,此时只有一片空旷,那个不知身份的人心口被破的稀烂,不知是被何种力量扯开,竟连一处完好都没有!
"他死了。"林肃查看他的伤口,担心自己门下的弟子会不会和这个人一样。
"阿弥陀佛。"迦叶大师垂首敛目,一进火雷山庄就连遭两次意外,不是什么吉兆。
从赫千辰用蛟蚕丝将花南隐拉回,再到那个人死去,不过是眨眼之间,火把的光亮还在,先前说话的人却在眨眼间死去,寂静的夜色里,沉沉的死气在庭院里弥漫,这里仿佛已不是人间,而是幽冥。
"火雷山庄的庄主,当年确实死了吗?"云卿紧紧抓着自己的琴,她的脸色和她的衣裙一样惨白。
李大娘一点头,又迟疑着摇头,"据说是死了,全庄的人都死了,不死的也早已走了,要是有'红颜',也一定是放在大火烧不着的地方……"
"既然有大火烧不到的地方,要是有人躲在那里又如何?"林肃截口问道,李大娘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甩了甩手中的帕子,"要是一直躲着,当然就不会被烧死了。"
话出口,他的心里咯噔一下,本是随口所说,但想到可能性,心里便有些发毛,传说被火药炸死,引起大火烧了自己庄院的公孙南星,难道没死?
赫千辰注视着那具尸体不知在想什么,众人的呼吸声都放轻了,这漆黑的夜色实在太骇人,夏末,夜晚总是凉一点,他们却觉得有股冰寒的冷意,不是赫九霄身上的冰冷,而是被危险接近的悚然。
夜色更浓了,云卿的白衣在风中轻拂,飘忽的就像一缕白烟,她的眼神也有些迷离,四处看了看,忽然定在某处,颤抖的指向了一个人。
迦叶大师。
迦叶大师正半合这眼念诵经文,其他人只见云卿指着他,眼神有些发直,颤声说道:"大师,你的背后……"
第一百零九章:小楼
迦叶大师立刻回头。
那是一张人脸,面无表情枯涩如柴,黑洞洞的眼神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下似乎实在闪烁,正对着他,煞那间看到这张人脸,迦叶大师大惊之下跃身退后。
那张脸却没有动,还是那样木然的,诡秘的目光似是看着他,有似什么都没有看,几个火把一起照上去,众人都觉得此事十分古怪,那不是人,竟是个木石人偶!
它须发俱全,衣衫也穿的整齐,只是异常高大,静静的在他们身后伫立,他们手中的火把照出的光亮就在它的脸上,光影晃动之间,那张平板又诡秘的脸孔像是在笑。
"它几时出现的,方才谁看见这里有这东西了?"李大娘攥着帕子的手也开始握紧,另一手和着绣花针,指节都已发白。
云卿摇头,脸色还没恢复过来,"刚才走过来的时候我记得清清楚楚,这里什么都没有。"她退后一步,原本言笑从容的武林第一美女,此时也不免心慌起来,仿佛只有与人接近些才觉得安全。
突然消失的人和突然多出的木偶,此时要说火雷山庄里面没有古怪,谁都不会信,曾经听到的飘忽的语声再也没有出现,但此时谁都感觉得到,这山庄里面确实还有其他人。
"这东西不会无缘无故出现。"迦叶大师让身边的弟子举了火把,上前查看,赫千辰原本也在打量那具木偶,此时他的眼里忽然闪过一道异色,"等等!"
说话间迦叶大师已经凑到木偶面前,忽然,木偶口中射出几道寒芒,直对迦叶大师而去,'叮''叮''叮',李大娘的绣花针与那几道寒芒一起掉在地上,"有毒!"
被他的绣花针击落的暗器在光下隐现蓝光,迦叶大师衣袖连挥,袈裟在真力之下鼓起,余下几枚暗器被反弹回去,钉在木偶身上发出夺夺几声。
"好精巧的机关!"如此精巧的机关让人防不胜防,暗器被击落之后那个木偶再也没有动,几人盯着那个木偶,怕它再放出什么暗器来。
赫千辰看到暗器之时没有动,此时也没有动,而是专注的看着木偶的脸。
"你可相信是世上有如此精巧的机关?"他仰头看了看天,被云层遮挡住的月光朦胧的洒下几许光辉,落在他的脸上,若有所思,侧首转向身旁,他问赫九霄。
众人只见此时的血魔医相较白日所见更形阴冷,也更为魔魅,半张脸孔在阴影之中,听他缓缓说道:"就算再精巧的机关,也需有人来发动。"
"不错!"两字出口,一道金线穿梭而去,仿佛是要将夜色与这股诡秘的气氛全数穿破,蛟蚕丝直击往木偶的双目。
身上钉着有毒的暗器,伫立不动的人偶忽然动了!不只是口,也不光是手,它全身都动起来,每一个关节都像是活的,抬手挡住蛟蚕丝,笔直的双腿不知如何借力,脚下轻点直直往后退去。
"想逃吗?木郎君!"赫千辰大喝一声,与此同时,赫九霄的掌力也已发动,夜风里涌上一阵如冰如火的气候,轰然落向那个木偶。
"木郎君?!"众人惊愕,它不是人偶,居然是活人?!居然是五色魔师之一的木郎君?!
来不及让他们错愕,金芒已缠住木郎君的手腕,拿风凌厉扑向他门面,花南隐最先发应过来,错步而上,手中绸面的折扇划破空气发出嘶鸣,直击木郎君的咽喉!
如同木石所塑的人偶口中发出几声不像人的怪笑,除了笑声别无其他,被蛟蚕丝牵扯,木郎君直直撞上赫九霄的掌风,原本该口吐鲜血的他居然只是后退十几步,状若无事,笑声暂歇之后又起。
"看你还笑不笑的出来!"他仰头之时颈部要害正落在花南隐的手中,折扇连拍带削,如利刃割入木郎君的咽喉——
笑声停了,其他几人还没来得及出手,笑声就已经停了,双眼却未合上,木郎君直直站着,真如一块木头,突然停下了所有动作,几人正要松口气,却听见一句冷冰冰的话音沉声提醒,"他还没死。"
就在这当口,木郎君又动了,不动的时候他状如木石人偶,一旦动起来却如幽魂,他的关节似不可思议的角度转动了几下,脱开了所有人的钳制。
花南隐割在他吼间的伤竟然不曾流血,仿佛他本是一段木块所制,身影飘忽,在枯枝断叶之间忽闪了几下,消失了踪影。
谁也没敢追上去,他们都记得赫千辰的话,力量一旦分散,对他们有害无益,还有一个原因是,谁也不敢追上去,这个山庄里面出现了木郎君……
"这么说来,其他几个魔师可能都在。"林肃神情紧张,迦叶大师也是满脸谨慎,云卿倒是比先前好些,"只要是人,不是鬼,总会有解决的办法,别忘了我们有檀伊公子在。"
她嫣然一笑,指尖抚过琴弦,悠悠的琴音在这诡秘的夜里回荡,将原先的鬼气驱散不少,现在再看这个园子,不过是残败不堪而已,心头的恐惧一去,她的娇柔风情着实让不少人觉得轻松了许多。
旁人是轻松了,云卿说了话却觉得有股寒意,抬眼望去看到赫九霄正在看她,幽冷的眸色不知是何种含义,她回以一笑:"血魔医方才怎么知道木郎君未死?"
"医者若连死人活人都分不出,便当不得这个医字了,更何况他是血魔医。"未听见血魔医回答,说话的是檀伊公子,他脸上的温和与平日似乎略有不同,说不上是深沉还是什么,回答云卿,语声慢慢。
花南隐看看这边,有瞧瞧那边,他可没见过温文有礼的檀伊公子对女子如此冷淡,眼里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他话题一转:"幸好你看出来他是木郎君,不然迦叶大师又要遭了。"
对赫千辰说完,他转身拿折扇在手里拍了几下,"大师,记得,檀伊公子的话必须听着才好。"
迦叶大师早已对赫千辰心服,对花南隐打趣的话也不反驳,真的对赫千辰行礼拜谢,旁人眼里檀伊公子素来谦和,此时却没有避让,就受了婆罗门这一礼。
赫千辰有他的打算,旁人不知,赫九霄却知道他的心思。此地已然是处险境,不管是陷阱还是真有什么隐情,他们这些人不管是想进去还是要出去都不是那么容易,非要同心齐力不可,若各自为政只会让暗处之敌各个击破。
所有人必须听命于一人,不能像先前沧鹤掌门那样,因为弟子失踪便要带人去找。
若要有人为首,非赫千辰莫属。当仁不让,也没有让的理由。
木郎君已经不见了踪影,赫千辰与赫九霄站在最前面,两人身边赦己等人拿着火把,照亮前路,不远处就有一座小楼。
楼里漆黑一片,悄无声息,里面会有他们要找的红颜毒?还是有四色魔师布下的陷阱在等待?众人各自拿好了兵刃不敢懈怠。
"水厉鬼与木郎君已经现身,想必火神君和土厉魔也早已在了。"踏上小楼的阶梯,赫千辰的眸色在黑夜里就像天边的寒星,他脚步沉稳,在他身后几人眼观六路,听他这么说,林肃疑惑,"木郎君我们是看见了,哪里来的水厉鬼?"
"林掌门还没明白?当然是在池塘边的那个。"李大娘脚下走的很轻,这个问题根本不用檀伊公子回答,他也知道,恐怕也只有惊魂不定的林肃才会问出这个问题。
"可庭院里我们只见了那个人,他死的时候都没见人对他出手,水厉鬼是藏身在何处?"林肃为人严谨处事认真,非要将事情问个清楚不可。
这下李大娘答不出了,花南隐口中啧啧有声的摇头,"林掌门难道还不知道?这五色魔师都有些古怪的功夫,那木郎君被我割喉的时候,我感觉就像打在一个木桩上,他竟然一点都没事,那水厉鬼虽然我们没看见,但想必当时就隐身在池塘里,那团淤泥下面也许就是他。"
"确实如此,我们没有留意池塘之下。"上了楼,赫千辰脚下停步,先前他虽有怀疑却不肯定,直到看到迦叶大师背后的那尊木偶。水和木,这两点立时让他警觉。
"脚下当心。"楼上很暗,火把的光摇晃不定,赫九霄把赫千辰拉近一些,拨开他肩头碰着的蛛网,"他们本不该在这里,这四色魔师应该在玉田山。"
脚下地板嘎吱作响,很多角落里都布满了灰尘,到处都结着蛛网。
赫千辰看了看自己肩头,拍去赫九霄袖摆上碰到的灰,摇头冷笑:"这就是他们的高明之处,玉田山存有戟玉候所留的财宝与秘籍,口中说要护宝的人心里未必就没有夺宝之意,他们只要不出现,没有目标,那些人明争暗斗,对他们只有好处。"
"让人夺宝起争执,他们黄雀在后,果然好计谋。"花南隐到了楼上,看到许多扇门,口中接话,心里不敢大意。
忽然一道风声掠过,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一个人影,突然就到了他们近处,口中急喊:"血魔医?!"
第一百十章:惊见
#人正要出掌挥剑,突然听到这句喊声,手里听了动作,只见来人满头汗水,面无人色,煞白的脸看来简直已经像鬼,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他们差点认不出他来。
这个人他们本来就认得,罗胜堂堂主,罗坚。
谁也没有想到,来人竟是罗坚,"罗大侠,你怎么在这里?"李大娘对他有些敬佩,问出口又忽然想起,"对了,你也是为了红颜。"
来这里的人,谁不是为了解红颜之毒的迷?他也是为了他心里记挂的那个人。
"快!快跟我来!"罗坚本来身形魁梧,神情凛然,此时却脸色苍白,一身青灰色的衣裳不知是沾了血还是占了泥,脏污不堪,他一手还握着剑,握剑的手因为用力过度一直在颤抖。
"随你去哪里?"赫九霄也没想到会见到罗坚,布满冰寒之色的眼眸盯视着他,罗坚突然出现,出现的太过古怪。
那并非真的是一缕轻烟,而是一个人,他的轻功极好,飘忽之间已到他们眼前:"跟我来!他一伸手,去拉赫九霄。"
几乎是在同时,一只手也伸了过去,后发先至,扬起的衣袂唰的荡开了那人的手,许是没想到如此轻易被人荡开,那人后退几步打量赫千辰:"檀伊公子?"
"是我。"看着来人,赫千辰脸上没有一贯的温和。只见那人一身不起眼的蓝灰色衣袍,身材高瘦,面容俊逸略显苍白,却剑眉星目,自有一派正气,先前来拉赫九霄,眼里便似有焦急之色。
那人不知赫千辰为何看来不快,急急忙忙从怀里拿出一块令牌,在他眼前一亮:"可否请公子带人随我来?"
语气已经变化,沐苍崖认出眼前这人身穿青衣卓尔不群的男人就是千机阁的檀伊公子,绷紧的心神一松,开始注意起了自己的措辞。
他的态度的变化其他人都感觉到了,令众人意外的是赫千辰看到这面令牌,态度也有了变化。
赫千辰微微点头,示意赫九霄:"过去看看。"让那人带路,其他人不明所以的随在两兄弟身后往深处的黑暗走去。
"我们白天就到了这里,没想到那几个魔头在我们之后也来了。"沐苍崖在前面带路,脚下走的飞快,口中讲话气息却不乱,知道要让檀伊公子相信他,就必须全盘托出,此事人命关天,他一点都不敢隐瞒。
"我是奉命而来,戟玉候之死与红颜之毒有关,江湖不平静,天下也难以安定,这毒必须解。"
听他这话与别人语气都不同,云卿虽然很少在江湖中出现,对江湖人物却十分了解,闻言在沐苍崖身上打量几番,又想到他的令牌,恍然说道:"我想起来了!龙鹰双杰!"
云卿这一提醒,其他人也会过意来,那是官府的令牌,用来表明身份的:"阁下原来就是沐捕头。"
"在下正是沐苍崖。"
"盘龙"与"飞鹰",共称龙鹰双杰,沐苍崖与沐寒珏这对兄弟在江湖上颇有些名望,身在官衙,但时常为大案行走江湖,两兄弟焦不离孟,素来一起行动,这次只见沐苍崖没看到沐寒珏,赫千辰已经知道他为什么要来找赫九霄。
沐苍崖不知是怎么认得这里的路,七弯八绕带他们到了一处更隐蔽的地方:"我们手下散开去搜查,一个都没有回来,恐怕凶多吉少,我兄弟他也受了伤,想请血魔医医治。"
沐苍崖早知道赫九霄的规矩,是以说话的时候神情非常沉重,显然已经做好准备,众人跟他进去,里面却不是个卧房,竟堆满了棺材,只见沐苍崖机警的四处看了看,不见异样,连忙到了一个棺材面前,吧棺材盖给打开了。
"寒珏?"
"大哥。"棺材里面躺着一个活人,看到沐苍崖,紧张的脸色松弛下来,"还好,我还没死。"他咳嗽几声,听他说话,谁都知道他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你当然不能死,你还要回去看玉儿呢。"沐苍崖看到弟弟脸色已经灰败,勉强笑了笑,安慰的拍了拍他,"别担心,你看我找了谁来?"
"还有谁和我们一样来这里找死?"沐寒珏慢慢的从棺材里坐起来,众人这才看清了他的样貌,和沐苍崖的高瘦不同,他更精悍一些,眉目细长,确实如鹰一样有种干练果决的气质,但此刻身受重伤,他的眼神已经没有原先那么锐利。
"血魔医?"他也没想到,自己运气居然这么好,临死之前能见到血魔医。
"他是我弟弟沐寒珏,被土厉魔所伤,服了伤药也不见好,那魔头着实厉害。"沐苍崖狠狠一拳砸在棺材角上,剑眉扬起,一片煞气,"我们的手下想是已经死了,我定要为他们报仇。"
沐寒珏被他从棺材里扶起,众人相互认识了一番,听两人说了之前的事。
原来罗坚自从那日擂台无果而终之后早已一个人来了雷山庄查访,那时这里还没有什么大的异样,等他查了一大半的时候,沐家兄弟带人来了,知道来意相同,一起检查了剩下的几个地方,什么都没有找到,正要决定是就此离去还是再找一回,就遇到了那几个魔师。
"从我们踏入火雷山庄起他们就装神弄鬼,他们不想让我们查,这就更说明这座山里确有古怪。"云卿并非空有美貌,她除了有一般女子没有的胆识,还颇有智慧,听两人说完,她表示要继续查下去。
"但沐捕头和罗大侠都已经看过了,这里每个房间里都没有红颜,也没有其他线索,我们再去查什么?"林肃想到那个被抓走的弟子,摇头叹息,"池塘边见到的那个人,兴许就是沐捕头的手下,我门下也有人失踪,想是也凶多吉少了。"
几人讨论接下去怎么做,人声之中沐苍崖却没忘记赫九霄的目的,他郑重的走过去,忽然扑通一声跪在赫九霄脚下,"血魔医,我知道你救人必有条件,但我身边什么都没有,唯有这条命,只要你能救我兄弟,我就把这条命给你!"
刷,他拔出腰上的宝剑,抬头看着赫九霄,其他人被这气势所惊,也都停了讨论,赫九霄还未回答,沐寒珏已经大叫起来:"大哥!"
他去拉沐苍崖,沐苍崖却跪地不起,沐寒珏本身就受了内伤,坚持不住太久,激动之下眼前一黑往后倒去,赫千辰衣袖轻摆,一股柔和的力道托了一下,让他不至于重摔在地上,"九霄。"
他对赫九霄示意,明白他的意思,众人只见血魔医微微颔首,叫冰御取了一个瓶子过来。
一枚不起眼的药丸被抛在沐苍崖手里:"给他服下。"
"这是?"沐苍崖看着自己手心里的药丸,鼻间忽然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不浓不淡,不冷不暖,他只是闻到味道,原本疲乏的身体好像轻了一轻,就算他再不懂医理此时也知道手里的药丸有多珍贵了。
"还不快点给他服下?"赫千辰向他点头,眼神对已经看呆的众人淡淡一扫:"他会没事的,在他恢复之时,我们先决定搜寻何处。"
众人愣愣的点头,却没个人接话,他们都在看着沐寒珏疗伤,只见药丸被服下之后,沐苍崖为他运功,也没顾忌周围有人在场,又或者对他们十分相信,盘膝坐在沐寒珏身后,在几处要穴上不断拍打,用内功替他运开药力。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沐寒珏从面无人色变得面色红润,如此起效的疗伤圣药,竟然因为檀伊公子一句话,血魔医就随随便便给出去了。
冰御心疼的摇了摇有缺了一粒药的瓶子,里面大概还有半瓶,之前的药丸都是人家用全副身家来换的,不过那些人无论用什么来换,也抵不上檀伊公子的一个眼神。这沐家兄弟的运气实在不错。
赫九霄把那个药瓶拿了过来,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下塞到赫千辰手里:"你拿着,一会儿若是遇敌可以防个万一。"
"血魔医真大方。"不过他的大方大概只对赫千辰吧,花南隐羡慕的看着他手里的瓶子,这种疗伤圣药,别说是那么多,只一颗就足够让人垂涎,多重的内伤都能治,这简直是救命符。
赫千辰看了看周围人的脸色,收起了那个玉瓶,"不用羡慕,你什么时候伤重将死了,我会给你一颗的。"这话是对花南隐所说,闻言这位风流少侠连连摇头:"不用不用,那我情愿没有用到这药的机会。"
"但愿我们谁也不会用到。"按了按被收在怀里的玉瓶,赫千辰看了赫九霄一眼,接下来要面对的是四色魔师,他们都不敢保证能全身而退。
其他人看着沐寒珏钦羡不已,但除了赫千辰之外谁和血魔医都不沾亲带故,谁也不敢求他一颗药,撇开眼,开始思索这里到底有哪里特别,让那几个魔师至今不走。
罗坚站在角落,脸色一直很古怪,眼神四处游移,那样子终于引起了他人的注意。
"罗大侠,你在看什么?"云卿心细,罗坚的异样已经很久了。
"我……好像看到一个白影,跟在我们后面……"罗坚是走在最后的,其他人没有看到白影,只有他看见,"和木郎君交手之后我们躲到这里,那个白影一直在。"
"你怎么现在才说?"李大娘皱眉,罗坚闻言苦笑:"我怕……怕我也中了红颜之毒,看到幻觉……"
又是红颜?还是真的有人跟着他们?除了龙鹰双杰那对兄弟在疗伤,其他人都开始检查周围,就连棺材都一个个打开来查看,除了几副死人骨头,没有看到其他。
"放点血来看看就知道了。"花南隐让罗坚伸手,门外忽然响起脚步声,瞬间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不好,是火神君!"迦叶大师见识过五行神火的厉害,马上认了出来。
一抬脚,门被踢开,果然是火神君,还是那身皮甲满脸伤疤,隔着大火对他们哈哈大笑:"让你们走,你们不走,不走就死在这里吧!"
一道白影从他身后掠过,火神君他们不走原本就是冲着那人而来,此时反手一抓:"想去哪里?把东西交出来!"门里的人还没来得及躲避火势,看到那道白影,罗坚大叫起来:"就是他!"
火神君一手抓去,那人竟有能耐避开,不曾想,水厉鬼已经在身后,布满淤泥辨不清面容的水厉鬼一手扼在那人颈部:"把东西交出来!"
白纱落地,露出那人半张脸孔,罗坚看到的白影并非幻觉,真的是个人,却不是个男人,而是女子!
其他人见到她的脸部惊讶的瞪大了眼,那女子似乎年岁不轻,蓬头垢面,隐隐约约只能看到一双眼,但正是这双眼,就连云卿的绝色容颜都未能压下这双眼眸里灿若星辰的艳色,只是双眼就已如此,露出全貌又是如何?
众人惊愕,赫千辰与赫九霄却齐齐一震,滟音?!
倾辰落九霄 卷三 第一百十一章 鬼影真容
  无论隔了多少年,任谁见过滟音的容貌都不会忘记,任谁都不能对着滟音的容颜而不动心,这种美不光是娇艳,更有种魔力,见到的第一眼便会陷落。
  滟音有一双如同流光又若天月的眼,娇艳的同时有几分迷蒙空灵,当这双眼晴的主人望来的时候,会令人错觉时间都为之停顿。
  这个妇人也有这么一双眼。
  赫千辰与赫九霄震住的原因和别人都不同,反应过来的时间也更短。她不是滟音,但与滟音尤其相似,这双眼睛太像滟音,她是谁?
  水厉鬼那双湿嗒嗒的手就扼在她颈部,忽然惨叫一声,那妇人居然毫不在乎自己将被勒死,死命去抓他的头发,呼呼的喘息声从她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就如鬼魅。
  整块头皮连着鲜血和头发一起被带下,她挥舞着手乘隙脱开掌转身就走,水厉鬼功力高深,但从没遭遇过这样蛮横不要命的打法,捂着满头的血哇哇直叫。
  "快追!"火神君往门里看了眼,犹豫了一瞬,最终朝着那妇人逃走的方向追去。
  "她就是我看到的白影,我没中红颜之毒,不是幻觉!哈哈哈哈哈!"罗坚大笑,连身在险境都忘了,凛然无惧,就想追过去。
  花南隐一把抓住他,"那几个魔师都是冲着她来的,你这么去是找死!"他口中问着手里也没闲,拿起棺材板挡在身前就往门口走,"先用这东西试试!"
  火神君的火不是那么容易灭的,更不易抵挡,这次是林肃拦住花南隐,"门前大火不灭我们就算冲得出去也没用,就算沾了一点火星也算是完了!花少侠不要莽撞!"
  "不然怎么办?难道就在这里被困死,等火烧过来,我们一样是死。"花南隐举着棺材盖重重砸向墙壁,轰隆一声,砖石碎裂,墙后露出的居然是铁质的栅栏。
  "不会吧,我们运气这么好?"花南隐本是只是瞎猜,火神君就这么放过他们显然很奇怪,没想到真被他精中,他苦着脸走到赫千辰面前。
  对方在他面前一笑,"花南隐,你变聪明了。"
  "不敢当,是檀伊公子教导有方。"花南隐苦中作乐,收了苦笑又潇洒的一摇扇子,悠然道:"反正要死也是一起死,能和你檀伊公子一起死,想想也不冤。"
  越是紧张的时候花南隐越是爱开玩笑,赫千辰对此早就习惯了,他身边的赫九霄却习惯不了,"花南隐你要先死,我能成全。"
  就算在这个时候还是那副脸孔,花南隐还没来得及对赫千辰抱怨,迦叶大师已经插言打了圆场,"花少侠只是说笑,血魔医不必动怒,眼下我们应该齐心协力,想想怎么出去才对。"
  身为兄长,显然血魔医是对他的弟弟太过维护,才替自己兄弟疗伤好的沐苍崖自认能够理解,此时紧急,他来不及谢过赫千辰和赫九霄,一指墙上的铁栅,"这里每个房的墙内都安了铁栏,我们若出不去,当真要被烧死在里面了!"
  沐寒珏知道两人有救命之恩,先抱拳谢过,"我们查遍了整个山庄,除了四色魔师,竟没有发现还有个女人,她一定是此地的关键!"
  "火要烧过来了,快想想办法!"李大娘一直关注火势,门口的火已经到了房里,赫九霄要用异力令栅栏折断也不是太难,在他动手前赫千辰却暗暗对他摇头,非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赫九霄的能力被其他人看到。
  就在此时一道悠长的琴音响起,云卿手中忽然多了一把利剑,是从她的琴里拔出,锋利的刃口几下就砍断了墙上的铁栅,"大家快出去!"
  不及多问,众人连忙跃出,朝着那个神秘妇人离开的方向近去,一路追赶,赫千辰的心思却不在脚下,他和赫九霄都在想先前的事,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众人从楼上寻到楼下,却怎么都找不到那妇人的踪影,就连几个魔师也没见着,赫千辰当机立断停步大喝一声,"你在哪里?"
  谁都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叫喊,在这个山庄里,怎会有人回应,没人在对敌的时候这么叫一叫,就把人叫出来的吧,没想到众人的这个念头才起,当真有了回应,"这里……这里……"
  幽若鬼魂的声音在楼里飘荡,李大娘惊讶的四处找寻,"公子怎么知道这么叫真的有用?这是那个女人的声音?"
  "我们先前曾听见的话也是她所说,她一直跟着我们,她就是别人传言的鬼魂,不是公孙南星,但与公孙南星定然有关。"蹲于地上,赫千辰用手在地板上不断敲击,忘生见此,把火把交给赦己,用耳朵贴着地板,"阁主,下面有动静。"
  "还有地窖!"沐寒珏功力恢复,锐利如鹰的目光往各处掠过,沐苍崖和他都身为捕头,对这种大宅院的机关暗道都有所了解,不多时,几人已经站在打开的门前。
  那扇门在地上,骤然打开,女子尖利的笑声不断传出来,颠三倒四的叫嚷,"什么东西?你们这些坏东西!给我死,给我死……"
  "她和那几个魔头对上了!"知道几个魔师的厉害,林肃不敢相信,那个古怪的妇人居然能一个人对抗几个魔师,花南隐推开他,先往下走去,"我先下去看看究竟。"
  "让开。"在花南隐下去之前,赫九霄已经纵身一跃。
  赫千辰不及阻止,也立时跃下,墙上的铁栏让他想到最初的陷阱,这个古怪的女人又与他们的娘太相似,他知道赫九霄这么急切的原因,答案也许已经在他们眼前。
  地窖入口很黑,里面还有一扇门,两人把门打开,终于知道几个魔师都不能奈何那个妇人的原因,她手里拿着火雷箭……
  "过来呀,你们过来陪我玩火。"嗤嗤轻笑,她一手拿着火雷箭,一手胡乱从一个架子上取来各种暗器兵刃,一件件朝几个魔师身上掷过去。
  "她是疯的?"花南隐在赫千辰身后惊讶的低语,那妇人身上已经看不出原来穿的是什么颜色,蓬乱的发覆住她半边脸,那种眼神不是正常人能有的。
  "怪不得公子一叫她,她就会回答。"绣花针捏在手中,李大娘叹了口气,"我们要寻的原来是个疯子,几个魔师都对付不了她,难道她会乖乖听我们的话,告诉我们红颜的事?"
  "谁知道呢?"脚步接近,赫千辰的全副心思都在那个妇人身上,几个魔师发砚他们,状如偶人的木郎君怪笑几声朝他们袭来。
  花南隐纵身迎去,周围几人也一起出手,和木郎君缠斗起来,另一方,火神君投盛忌器,在这里投不出他的五行神火。
  就在墙边,摆着大堆的火药,这个地窖干燥凉快,原本就是公孙南星存放火药的地方,才会免于以前那场大火。
  "大家来……都来玩天……好多火……"那妇人从火药箱里拿出一个个火雷箭,就如把玩玩具那样拿在手上,嘶哑的话音与她露出的那双美目令人完全想不到这些都来自一人。
  "土厉魔,你要她交出什么?"几个魔师那方土厉魔一声不响站在墙边,赫千辰朝他走去,纵然眼前是五色魔师之首,他的脚步也没有迟疑。
  "红颜。"如同带着面具的脸,土厉魔用他奇异的语调回答,对他来说,眼前的人片刻间就会成为死人,对死人他向来很大方。
  四色魔师,其中金魔神已死,木郎君与其他人正在过招,水恶鬼与那个妇人对峙,赫九霄已经同火神君打到一起,这个地窖里场面一派混乱,唯有赫千辰和土厉魔相对站着,"此地还有红颜?"
  这次,土厉魔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缓缓抬起手。
  五色魔师,土厉魔为首,赫千辰胜了金魔神尚属不易,眼下该如何迎战最深不可测的土厉魔?
  地窖里除了掌风和衣袂破空划过的冽风,又多了一道柔和的风,黑发渐渐扬起,就像那双如星辰似流水的眼,在空气里徐徐掀起的波澜,脚下不动,蛟蚕丝已经在掌心,唯独缺一个时机。
  一个找到土厉魔身上破绽的时机。
  赫九霄在和火神君对战,心思却从未离开赫千辰,犀利的掌风划过,一道身影疾如闪电,腾空跃向土厉魔,赫九霄突然闻来,土厉魔始料未及,就在这一瞬间,赫千辰出手了。
  蛟蚕丝的去势从没有这么快过,谁也看不到它是怎么疾射而去,赫九霄扔下火神君,不顾身后袭来的掌力为他制造的机会,赫千辰怎会放过?
  蛟蚕丝在千钧一发之际射向土厉魔的心口,有罡气护身,土厉魔一声不响,金线到他胸前竟无法穿透,"嘶"一声,他却没料到,这一招实是虚招,赫千辰乎里握的蛟蚕丝另一头已经绕过他的背后,直击右耳!
倾辰落九霄 卷三 第一百十二章 惊魂
  就算土厉魔全身坚若岩石,但他的眼耳口鼻仍是弱点,赫千辰知道这一点,土厉魔自己岂会不知,他的功力并非罡气那么简单。
  脚下猎步,如山石高大魁梧的土厉魔居然有不错的身法,蛟蚕丝疾射而来,他仰头躲避身如随风,眨眼间退开数丈,他避过蛟蚕丝,却没避开赫千辰的掌风。
  出掌、跃步、金芒闪现的同时赫千辰几招连发,不给对方一时喘息的机会,也不给自己一分转身旁顾的空隙,他不知道赫九霄怎么样了,他不让自己去想。
  此时唯有制敌才是当务之急,其他的,只要一想就会心乱。可人心毕竟不容自己控制,出掌相对,土厉魔大喝,喝声如重石压来,震耳欲聋,赫千辰运功抵挡,气息却已不稳。
  另一边那个妇人与水厉鬼交手许久,内力极度损耗,再也无法抵挡,嘴里喷出一口血来。
  "火雷箭!"她手里松下,火雷箭便要坠地,花南隐大叫一声,水厉鬼已将火雷箭接住,趁此机会妇人脱出他的掌控纵身往外,木郎君在众人的围攻下支持不住,手忙脚乱未能将她拦下。
  "截住她!"赫千辰听见身后不远处赫九霄的话音,定了定神,土厉魔还在他面前,这一战才刚开始,突然肩膀被人拉住,猛然一推,"去找她问个清楚!"
  这句话说完赫九霄把他从里面推了出去,门砰的被关上了。
  赫千辰还没回过神来,只听到背后巨大的响声,没来得及思考,心跳越来越快,抬眼,其他人追着那妇人都出了地窖,不见魔师,那么里面,就只剩下四个魔师和……赫九霄。
  "大火,大火,嘿嘿,大夫……"那妇人拽着自己的头发,没有走远,就在走道里游荡,拨开的头发下露出她的另半张脸。
  火把早在打斗的时候掉在地上,有的在门里,有的在走道上,将熄未熄的火焰跳跃着照出她的脸,那是半张布满火烧痕迹的脸,另一半的脸有多娇艳,这半张脸便有多恐怖,云卿吸了口气,忍不住摸到自己脸上。
  凡是女子,哪有不爱美的,若生来就貌美,则更不容自己的容颜有半点损伤,但那个妇人的脸上却被烧得如此惨不忍睹,她为何会疯,其他人已经不觉得奇怪了。
  众人震惊于此,赫千辰却一眼都没看,先前对她有许许多多的疑问,此时她就在眼前,他站在原地,却一字都没有说。
  他像是茫然的站着,双眼紧紧注视着地窖的门,双拳紧握,抿紧的唇似在克制什么,云卿看见了,上前要问,被花南隐一把拉住,对她摇了摇头。
  "血魔医没有出来。"沐苍崖要上前再次进去,一截青色的衣袖忽然拦在他身前,"不要进去。"
  沐寒珏皱眉,不能理解,"血魔医不是你的亲哥哥吗?难道你就让他一个人对付那几个魔师?"
  门里有打斗声传来,木郎君已经是强弩之末,火神君不能用火,水厉鬼和土厉魔却还有余力未出,平日只是一个魔师就已经很难对付,现在是四个,四个魔师,血魔医赫九霄功力确实很高,但再高,能高过土厉魔?
  以一敌四,结果会如何?他们不明白这个男人的想法,他站在门前,看着门里,却不进去,檀伊公子岂非是最冷静最擅计算?难道眼下这种情势对他们最有利?
  "谁也不要进去。"赫千辰说完话,牙关紧咬,直到嘴角被他咬出血来,他知道赫九霄的用意,倘若用赫九霄的异力来应对,未必不是那些魔师的对手。
  前提是不能有旁人在场,这些人,不能看见那样的景象。赫九霄一个人反而比太多人在场来的好。速战速决,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这是赫九霄的评断,赫千辰理解他的想法,所以他拦着别人进去,他也不进去。这时候去只会让他分神,为了不伤到他,赫九霄就不能毫无顾忌使用异能。
  但想到先前他可能已经挨了火神君一掌,此刻又要同时应对四个魔师,赫千辰实在没办法让自己安心。
  九霄、九霄,你千万不要有事,不能有事,否则……一手按在心口,他深深吸了口气,缓缓阖起眼。
  "少了一个人?"身后,沐苍崖清点人数,觉得不对,李天娘张望了下,"罗坚呢?"
  "阿弥陀佛,难道他也在里面?"迦叶大师的话才落音,门里忽然冒出烟气,那是火烧的味道。
  "里面有火药!那谷主?"冰御着急,一道青色的身影却比他的话音更快,冲向门边。
  火药!该死!难道火神君要同归于尽?!赫千辰走了没几步,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身后传来众人的大喊,"赫千辰!快回来!要爆炸了!"
  这时候他什么都没听进去,心里只有无数的恐惧,脚步未及迈进,赫千辰的眼前爆起一片火红,耳边嗡嗡巨响,身体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往后抛掷。
  这不是人力所能抗拒,任何人都无法在火药的威力下幸免。
  他脑海中一片空白,仅有的念头是一个人名,九霄!
  想要进去,他的身体却不能抗拒爆炸的冲击,地面摇晃,墙壁坍塌,任谁也无法站立其中,仿佛整个天地都颠倒。
  火红,爆裂,砖石飞溅,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弹出地道,身上似乎砸落无数尘埃碎石,落在地上的时候赫千辰已经失去意识。
  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小楼外面,周围全是人。
  沧鹤派的人和婆罗门的人,李大娘、沐氏兄弟、云卿、花南隐,还有那个妇人呆呆在一边站着,唯独不见赫九霄。
  其他人见他醒来,几人相对无言,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幸好我们出来的都及时。"只有花南隐勉强笑了笑。
  火药炸开,整个地窖都毁了,底下塌陷,这座楼也受到震动,半边都塌了下来,那场爆炸的威力太大,要是赫九霄在火药边上,那是连尸骨都找不到了。
  从地上站起,赫千辰什么都没做,他走向那扇已经看不出原样的大门。
  砖石崩塌,他就像不知道这剩下的半边楼随时都会塌陷将他所在的地方堵死,一块块搬去上面的碎石。不知是谁的血肉溅在地上,他举袖拂过,仿佛那不过是一滩沙粒,他的手上沾了碎石泥沙,沾了血肉猩红,他的动作依然没有停下。
  他不能停下,他知道赫九霄没有死。
  他就是知道。
  按住心口,他压下所有的翻腾起伏,慢慢转头,"过来,把这些东西弄开。"
  他说的很慢,目光很坚决,语声分明不见严厉,却有一种骇人的气势,好像不照着他所说的去做,在场的人就会遭遇比先前那场爆炸更骇人的事。
  其他人已经差不多认定赫九霄死了,把砖石挖开根本没有意义,但不知为什么,对着他,居然没有人敢反驳,他们一个个走过去,和他一起挪动那些沙砾石块。
  默默的,谁也没有说话,赫千辰让他们说不出话来。
  看到他这样,其他人似乎能感觉到自己心口也有什么被堵住,赫九霄对人很冷酷,但要是他真的就这么死了,他们心里也不好受,他们已然如此,赫千辰又会是什么感觉?
  沐氏兄弟得过赫九霄的恩惠,也不想他就这么死了,甚至拿出随身佩剑去挖那些碎石。江湖人对自己随身兵器都十分爱惜,但他们这么做没有一点犹豫。
  赫千辰没看任何人,双眼紧紧盯着眼前的沙石,手里的动作一瞬都没有停过。
  九霄,你没有死,我知道你不会就这么死了,绝对不会!
  他怎么可能眼看着他去死?手上出了血,赫千辰全然不顾,一心一意要把这些砖石搬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除非他亲眼看到,否则,他绝不相信!
  众人被他无声无息之间传出的森寒之气所慑,不敢停手,儒雅温和的檀伊公子如今判若两人,万一失控之下做出什么事来,在场谁也不是他的对手。
  "不要挖了。"
  猝然间有人这么说,几人转头去看,惊讶的瞪大了眼,赫千辰听到话音,竟不敢回头,那说话的人就在他身后不远,话音微冷,声音有些虚弱,却万分的熟悉。
  站在他们身后,赫九霄对他牵动嘴角,"千辰,不要挖了,我在这里。"
  身上有火烧过的痕迹,嘴角也有血,一身烟尘,脸上沾有泥灰,但这并没有影响赫九霄那种独特的气质,谁也不会猎认,这是血魔医,他没死。
  "你——"疾步走上去,狠狠把他抱紧,赫千辰的手在颤抖,语声也在颤抖,眼眶微热,"我知道你不会有事,我知道。"
  "知道还吓成这样。"难得对他玩笑,赫九霄说话的时候鲜血一直从嘴角溢出,他随手抹去,还在安慰赫千辰,"我没事,点燃火药的是罗坚,他要报恩,火药爆炸之前我就已经在门外了。"
  当时赫千辰往里走,火药爆炸的同时赫九霄也正被罗坚推出门,几个魔师碍于罗坚手中的火药,没来得及动手,也没想到罗坚真的敢那么做,爆炸的时候他们想走已然不及。
  "以后我不许你再这么做!"赫千辰对他天吼,见到赫九霄无事,他几乎停止的心跳才开始恢复,紧紧抱住赫九霄,对方却没有回答,整个人忽然往下倒去,被他一把接住。
  受了火药爆炸的冲击,内伤也发作,知道赫千辰会为他担心,赫九霄一直是勉力支持,此时终于力尽。
  小心的把他平放在地上,赫千辰摇头苦笑,只觉心跳还没恢复正常,"你给我药难道就是派这个用处?"
  取出怀里的玉瓶,他把药含在自己嘴里,慢慢咀嚼,药丸很苦,他的心却已经安定,等药丸成了药液,他抬起赫九霄的上半身,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捏开他的牙关。
  其他人站在一旁,怔怔的看着,看着赫千辰嘴对嘴的将药喂下去,在这片几乎成了废墟的地方,这两兄弟的对话,这种喂药的方式……似乎有些不对。
  先前沐苍崖和沐寒珏这对兄弟,也有人受伤,差点死掉,但他们之间却不像檀伊公子和血魔医,同样是兄弟,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差别?想到万里飘渺楼那里,也是如此。
  每次让人觉得说不尽的暧昧。
  就如眼前,连喂药,都让人觉得……缠绵。
  是了,就是缠绵。
  那轻轻搂抱的动作,垂下**的发丝,就在晨曦里,如风月流云般潇洒悠然的男人蹙着眉,慢慢抹去另一个男人嘴边的血迹,那动作如此轻柔,像是怕惊醒了他,又像是怕弄痛了他,方才喂药,他的嘴上也沾了血,两人都有些狼狈,但看着此情此景,却没有人会觉得他们狼狈。
  仿佛是一幅画,一副缠绵到令人移不开眼,又缝生疑惑的画,其中有很多说不明讲不清的东西,令人不禁想问,他们……是兄弟吧?
倾辰落九霄 卷三 第一百十三章 身份
  长夜漫漫不知何时过去,天色大亮,赫千辰抱着赫九霄没有放开,其他人有越来越多的猜疑,他们都记得当初江湖上传说的是什么。
  "找个地方歇会儿再说吧。"花南隐如此提议,赦己和忘生还有冰御连忙点头,这种情况下,他们都怕那两人之间的事被别人看出来。
  赫千辰抱起赫九霄,没看任何人,往前走去,径直出了火雷山庄。
  这座早已破落,如今再度被火药的威力扫荡的山庄,在白日下的样手简直惨不忍睹,众人出了山庄回头望去,都觉得这一夜如同一场噩梦。
  那疯癫的妇人被林肃看管着,云卿在边上照应,几人下了山。
  山下自是要什么有什么的,经历这一夜的紧张和危险,缓过神来才觉得快要饿死累死,他们想找家客栈歇脚,赫千辰却走向城里的一家医馆。
  这家医馆是赫九霄的,他们一向只认血魔医,看到赫九霄被这样抱着回来,所有人都傻住了,慌忙让路,赫千辰一句话都没说,留下吵嚷骚乱的人群就往里走。
  冰御连忙在外面安排照应,这次情况特珠,他做主让其他人也都住下,医馆比客栈要好,至少大夫够多,外伤内伤什么的,治疗起来也方便。
  等一切弄妥了,已经将近午时。
  自赫千辰抱着赫九霄进房间,关上的房门一直没有打开,送饭送水的人谁都没被允许进去,里面安静的就像一座坟墓。
  赫千辰坐在床边,床上躺着赫九霄,他的手掌贴在他胸口,缓慢又小心的输送真气,他不想有任何闪失,人的力量再大也不能和火药相比,这一点此刻再清楚不过。
  等真力运行了一周天,他收回手,紧紧按在自己的另一个手上,它在颤抖,自从看到赫九霄好好站在他面前,他的手就一直在颤抖,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了他还活着,还是为了怕他死。
  是害怕?还是喜悦?或者是后悔?
  赫千辰缓缓吐了口气,赫九霄睁开眼就看到他,看到他皱着眉的样手,"千辰,我没事。"
  "你没事。"重复他的话,赫千辰就像是不知道此时还能说什么,受伤的是赫九霄,他却觉得要死的是自己,看到他终于醒了,他重重吐了口气,拉过对方的手。
  他让赫九霄感觉他指尖的颤抖,"我从来没那么怕过,怕你出事,那时候不该让你一个人在里面,要是我阻止你……"
  "你在里面结果只会更糟,"安抚的在他手上轻拍几下,赫九霄不想他为此懊恼,"你最清楚我的力量,所以你比谁都相信我能把他们杀了。"
  "我是相信,但我还是会为你担心。"他看着赫九霄的眼,一字一句的说,"以后,不要再这样冒险了,就当是为我。"
  他的语气很坚决,眼神里也写的明白,他不许他不答应,赫九霄把他拉过来靠在自己胸前,"好。"先前的万般凶险,本来应该一一细说,但到了这个时候又好像什么都不必再说,他们都没事,这样就够了。
  触着掌下的体温,赫千辰拨开赫九霄颈边的发,他留的吻印还在,除此之外还有汗水和血腥的味道,嘴唇从赫九霄的发边一直往下,他吻到他的颈窝,"我该感谢罗坚。"
  "与其谢他不如谢我,当年是我救了他。"赫九霄合着眼,脸上是冰冷的,"我来记着他,你记着我就好。"
  这时候还要介意这些,看来他真的没事了,赫千辰在赫九霄唇边吻了一下起身,"我当然会记着你,不记着你还能记谁。"
  赫九霄拉住他的衣袖,忽然感觉到异样,他捻起指间的细沙,抬手放到眼前,赫千辰见了,勉强一笑,"你出事,我哪里还有心思顾得上这些。"
  站到床边掸了掸外袍,他这时才想起要去沐浴换衣,"我叫人去准备吃的和水,今日什么都不要管了,那个妇人还在,等休息好了再说。"
  赫九霄坐起身,他自己的药效果如何他自己清楚,药力化开之后,再三五日就应该没事了,赫千辰去叫人准备,等两人沐浴过后吃了东西,在此期间,所有来求见的人,都没能见到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也许是因为赫千辰与赫九霄对彼此的态度,他们在旁人眼里不再是那么不可亲近,原本这两人一个如仙一个如魔,本是不少人敬怕的,如今……
  印象最深的是这对兄弟的相处着实奇怪。这次一起从火雷山庄回来的人都有这种感觉,
  他们没往别处去想,也是不敢想,会想到那方面本身就是不该。
  到了晚上的时候,他们才见到人,檀伊公子还是那个檀伊公子,血魔医也仍旧是那个血魔医,两人一前一后走过来,一个似流云,一个如冰血,神情看来并无异样,赫千辰朝众人走来,如此地主人一样招呼大家坐下。
  底下的人不用赫九霄吩咐,给来了的客人端茶送水。
  云卿换了身烟粉色的衣裙,从惊魂不定到坐在这里,终于定了心,在他们脸上打量几回,无意识的抚了抚琴弦,叹息道:"这次的事万分凶险,总算有所收获,可惜罗大侠……"
  赫九霄是没有死,死的是罗坚,最终还是有人牺牲,这怎么都不能算作好事。其他人也叹了口气,迦叶大师诵了声"阿弥陀佛",林肃想到自己又失了个门人,心情也好不起来,这一次虽然四色魔师被炸死,但他们也损失了两条人命。
  人命不能以数量来衡量计算,他们带出了庄里的那个神秘女人,却算不上赢了。
  "四色魔师不去玉田山却来到这里,可见火雷山庄里面确实有隐秘,那些火药已经全数毁去,红颜之毒即便有,恐怕也已经付之一炬,接下来只能看看,我们还能问出什么。"
  赫千辰要人把那个妇人带上来,堂上的光亮虽然照在他身上,别人看他,却觉得他说到那个疯妇的时候神情有些古怪。
  赫九霄坐在他身边,在他臂上紧握了一下,他们都不知道接下来等着他们的答案是什么。
  从那个火药陷阱开始,到如今,所以的疑点归结到火雷山庄,又落到这个神秘女人身上,这个女人还与他们的娘长的那么像。
  林肃振作精神,在等候的时候说到:"五色魔师下毒害人,又从火雷山庄弄来那么多火药,他们真的打算称霸中原,罗大侠牺牲了自己性命,但换来几个魔师殒命,为武林除去祸首,实在是让人敬佩。"
  "如此一来,玉田山那里就安全了。"云卿不想看到有人死,魔师已亡,玉田山不会再有危险,让她觉得自己这次没有白来,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花南隐闻言,喝着茶,轻笑几声,"谁说安全了,五色魔师不去那里就安全了吗,江湖上那么多人,你以为有几个是像我们这样对那些财宝和秘藉不动心的?"
  "可那里有丐帮丁帮主,还有飘渺楼的万楼主,再加上那么多侠义之士,难道这么多人都阻挡不了小人的图谋?花少侠,你就这么高兴看到玉田山出事?"云卿端坐着,略显谴青之意,她听不惯花南隐的说法。
  花南隐本是开玩笑,听她这么说,哈哈大笑起来,"云卿姑娘的想法确实可佩,怪不得你会以为遍请天下高手就能解决红颜之祸,你不会以为天下人都和你一样好心吧?所谓名门正派难道就不会起歹念?"他从鼻子里哼笑出来,"实在是笑话。"
  "你……"云中仙子素来被人奉承追捧,何曾听见过这样的笑法,当下就冷了脸色。
  "火,又是火,着火了!着火了!"就在气氛僵硬之时,那个妇人被人带来上来,她不肯让人给她梳洗,还是那身邋遢的脏衣,嘶哑的嗓音凄若鬼魅,霎时让人想起那座火雷山庄。
  闹鬼的火雷山庄,如今这个"鬼"就在他们前面。
  她叫了几声,缓缓打量周围,目光从赫千辰脸上游移到赫九霄的脸上,然后停在他们中间的墙上,定定的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