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流量统计
《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另、8月中旬開始包包的工作會比較忙,所以一切更新暫緩,希望各位親見諒~

網誌存檔

Cbox! 碎碎念[留言板]

姑娘們如有要推介的文可以在下面留言(注明標題和作者) 或者發TXT檔到俺郵箱szheung@gmail.com
    

《将军,领证吧》作者:青青果林(6.7至VIP完结/古穿今打丧尸)

  第一章

  晚上九点,孟怀下班回家,他打开公寓的灯,与早晨出门的景象没有区别。客厅里的茶几上还放着冷茶。一厅两卧,他还没找到合租者。
  名牌本科,留学归来,五百强工作,怎么看都是精英。
  只有自己知道,在这座不是家乡的城市,他有多悲催。
  谈了四年的女友,前天分手,理由简单:人家是北京户口送卡蒂亚钻石,你这外来户口首付还遥遥无期。
  留学一起打拼的哥们,昨天一个电话:你在做的那个项目我们公司也要去争竞标,到时候不讲情面你多担待。
  同事们凶残得比蜜蜂还勤劳,今天晚上阴阳怪气地说:小孟真好,每天八点下班。
  孟怀陷在沙发里,慢慢睡着了。
  忽然间卧室传来"膨!"的巨大声响,他猛然被震起来。
  陨石撞地球了?原子弹爆炸了?孟怀惨叫一声把自己挂在窗上,二十楼的公寓怎么往下跳啊!
  过了几个世纪那么漫长的一秒,孟怀眨巴眨巴眼睛,什么都没发生,没有浓烟滚滚,火焰熊熊,没有巨大的热流和坍塌的建筑。刚才幻听了?
  孟怀摸索着走进声响的来源方向,是他的卧室。孟怀紧张地走到门边,快速拧开了房门。
  一片漆黑。
  心一横,按亮了灯。
  "啊!!!!!!"
  孟怀控制住不让自己真正发出尖叫,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冻结了。他闭上眼睛摇摇头又睁开,自己的眼睛没有出问题,出问题的是老天爷。
  他的床上,躺了一个人,从没见过,昏睡着。
  是小偷?是强盗?不,不能肯定是人,万一是鬼,万一是外星生物,万一是机器人,孟怀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卧室门口把房门锁住,在外面落了一把插销锁。做完这一切孟怀还不放心,把电视,冰箱,桌椅等大件物品堵在门口,回去捡手机。
  110!警察救命啊!他的公寓遭到不明生物入侵,良民生命安全随时受威胁!作为手无缚鸡之力的现代人,他唯一能求助的只有人民的正义公仆啊!
  电话接通,孟怀颤抖着:"有有有人突然出现在我的卧室。"
  警察反应很快:"地址?"
  孟怀气都不喘地一口气报出,深深佩服自己临危不乱,智勇双全的头脑。
  "我们马上赶到。"
  没过多久,尽职的人民警察就赶到了,好样的!
  孟怀把他们引到卧室门口,尽量简短地解释了事情经过,一边搬开家具,看见他们手里持枪,心安下来,他解开锁之后就退开了,警察很小心地靠在两边,防备那人忽然冲出来。
  门打开,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黑洞洞的卧室。
  没有动静,警察摸到墙上的灯。
  可是他们脸上的表情转变为愕然,都回过头来看着目瞪口呆的孟怀。
  卧室里空无一人,一览无余的卧室连床底都能看清,根本就没有可以藏身之所。
  孟怀愣了:"怎么可能!他明明刚才还在!"
  两个警察进入搜查一圈,对孟怀摇摇头:"没有人。"
  孟怀一腔血都闷在了胸口,难道刚才老子是幻听加幻觉吗?难道老子是WOW打多了发癔症?难道老子是穿越小说看多了脑补?
  警察略嗔怪地说了他几句,孟怀赔笑不停,还好没被安上个扰乱治安的名号。警察走后孟怀重新回到卧室,他的床上本来就很乱,也看不出来到底有没有人躺过。自己肯定想多了。
  孟怀洗了澡准备睡觉。
  突然他听到窗外"咔"地一声,仿佛铁栏杆在墙上刮过的东西。
  他仰头朝窗,毛骨悚然。窗子从外面被人一点点地挪开了,月光下一个面色苍白的脑袋出现在窗口。
  孟怀闭眼把自己埋进床里,幻觉幻觉幻觉。
  咔哒,窗子打开,膨咚,重物落在地上,啪啪,脚步声渐强。
  孟怀伸出双手捂住耳朵,幻听幻听幻听。
  直到一双清凉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啊!!!!!!!"
  孟怀惨叫着往床里挪,瑟瑟发抖,四肢乱挥。他大好青年孟怀,事业有成尚未婚配,父母健在兄弟遍四海,到底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遇上了鬼啊!
  他吓得不轻,也没有留意那鬼的样子,使出全身力气去推,那人顺势抓住,力大如铁箍。孟怀咬牙想再叫警察来人家还会相信么?但是触手相接,忽然一阵激灵。
  是暖的。
  孟怀骇道,"我操,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人愣着一脸困惑,孟怀注意到了他的皱眉,禁不住多打量了下。
  是个年轻男子,戏文里英俊后生最标准的长相。一双浓黑的眉,锐得仿佛把人戳穿。全身有种遥然的正气,双目漆黑点墨,很深很浓,一眼望不到底。口鼻端方,大小方正合适,只觉得那五官摆在一起,协调无比,偏一寸都失了味道,越看越看不够似的。第一眼觉得还行,多看几下就帅到了极点。孟怀竟是一下没回过神来。再仔细打量,那人头上扎成一束,头发很长,敢情是少数民族的鬼?身上穿的又是什么呢?长身灰衣上面还有大大的"囚"字。古装戏里演犯人的?
  似乎并不会造成伤害,也不是外星人或鬼,有血有肉的触感稍微安抚了下孟怀的神经。
  那人放开孟怀,作揖拱手:"在下岳云。"声音很脆,音调有点怪,孟怀勉强能听清。
  十里长街,人头攒动。
  明晃晃悬的太阳,反射着斧头利刃的光芒。
  菜市口,午时,腰斩。
  两个行刑手把青年从囚车中拖出来。青年颈部纵横交错的伤痕,从衣领中沿着喉线,爬上他削尖的下颚。赤散的发垂落耳畔,遮住了半边苍白的脸颊。但是血污模糊中,那张脸依然沛然正气,坚毅的眉峰,浓黑的睫毛,高挺的鼻梁。
  耳边的喧嚣,都变得模糊。睁开酸涩的眼,花花绿绿,光怪陆离,看不清。
  忽然一股大力按在身上,腹部瞬间一片冰凉,世界颠倒过来。
  天地倒悬,血冲头顶,痛得四肢百骸全都在颤抖,一片冰凉的利刃已经贴上了腰间,年轻的将军拧起冰冷的眉峰,黑黝的眼珠凝住不动,神情木然。
  青年被四个壮汉按在一张长案上,四肢和桌脚捆在一起,背部朝上。迎接他的是一柄比身宽的重斧,涂好了猪油。
  有人在愤怒的大喊,更多的人则是沉默。青年将军闭上眼睛,被粗硬的绳子缠到了手指,关节却在抗争似地弯起指节。
  白布勒出的嘴角涴下一丝血,嘶哑发不出声,恍惚间岳峙如渊的男人像一座巍峨的大山矗立在他的前方,手持重剑,背后展开如林旌旗。
  "冲冠一怒,六郡归宋。"
  "长驱伊洛,克复商虢。"
  "加兵宛叶,兵进蔡州。"
  "横扫中原,破虏似虎。"
  ——父亲,你的心血,十年之功,毁于一旦!
  十二道金牌,三千里云月,一纸莫须有,威震天下的名将岳飞被赐毒酒,死于风波亭。是年三十九岁。
  其子岳云……十二岁从军,跟随岳飞征战沙场,神勇英武,被称"赢官人",未曾败绩。
  绍兴十一年农历除夕,岳云被腰斩于市门,年仅二十三岁。
  除夕午时,菜市场口,刽子手锃亮的斧头从腰间斩落。四野变得灰蒙蒙。
  鲜血激射,世上再无刈旗斩将的少年将军。
  岳云面前出现一条尽出透着光的隧道。
  穿过浓烟,他躺在漆黑中。
  窗外投进光照在他脸上,自己又回到了牢房?怎么没死?身上也没那么疼了。
  再伸手在腹部一探,不但没有伤痕,连之前被折磨时受的鞭伤也消失了。难道谁救了自己?
  但是不知父亲,张大哥,他们怎样了?张宪和自己一起行刑,父亲被灌了毒酒,有没有获救?
  岳云来到窗边,满城的灯火,下方竟然这么高,难道自己被关到太清阁上了?可下面那在两排灯火中奔过的铁甲又是什么?
  他听到了门口东西挪动的声音。
  门外有杀气,听起来狱卒的底子还不错,岳云看见窗外有个白色的方块,值得冒险。谁叫这窗子这么大,连栏杆都不装。
  "咚——"
  岳云头上多出来个大包,他颤抖地伸出手抵在窗上,什么看不见的玩意儿!
  顺着边缘,总算摸到是镶嵌在边框里的,也不是什么奇门遁甲,运真气发力一扳,还没使出半分力气,那看不见的玩意就缩到了一边。
  多么神奇的材料和机关术,将他关在这里的非寻常人。
  岳云灵活地从窗口钻了出去,勾到白色的铁盒子上,身体远离窗口,一脚悬空。
  这时里面忽然透出一股光。好亮的灯火,完全不会随风晃动。
  岳云屏住呼吸,等待屋内杀气离去。他看着脚下,真是奇怪的阁楼,四四方方,没有屋檐砖瓦,不太好爬下去。屋内最后只剩下一人。隔着窗户,他看见那人在床上躺下,平面朝上睡了,侧脸看着那很干净的年轻人的脸,在光下面让人不由自主地觉得无害。岳云听脚步确定那人不会武功,是个普通人,岳云决定赌一把。如果不是牢房,这人可能救了他。

  第二章

  孟怀是个唯物主义者,怪力乱神的东西从来不信,岳云从空调散热器爬进屋内的行为,还算是人类能做出来的。
  可问题是这小子为什么要出现在他房间呢?COS蜘蛛侠?内裤没有外穿。攀爬大楼运动?这身不伦不类的打扮又是怎么回事?不像是运动服,倒像是从影视城逃出来的。
  岳云这名字他听着挺耳熟,偏偏想不起来。
  孟怀慢慢平静下来,这人搞不好是什么特殊行为爱好者,喜欢大晚上挑战极限,受了豆瓣上2B青年的蛊惑,"囚衣摩天楼越狱"的行为艺术。
  爱好是个人的自由,但是大晚上的私闯民宅真没素质。要不是困得厉害,孟怀真想教训这个把他吓个半死的小子一顿,"现在,我要睡觉,请你,出去,走正门。"
  岳云吃力地听着,也大概明白。原来自己没有被关起来,这不是牢房,却是那青年的住处,自己被巨斧劈中了腰间,但是现在却没事了,难道是这人搭救?他看上去散漫疏淡,施恩不图报又是为何?
  岳云郑重跪下,叩首拜道:"岳云谢公子救命之恩。若公子有任何要求,岳云愿赴汤蹈火。"
  "救命之恩?赴汤蹈火?"这一跪让孟怀全身鸡皮疙瘩都起了九层。
  孟怀抖掉全身鸡皮,满脸黑线地想,自己除了刚才叫来警察,来了又走,还做过什么?难道这人有什么前科要躲警察?所以以为是自己救了他?而且说话这么不伦不类,除了110,他忽然有种打精神病院电话的冲动。
  岳云以为救命恩人嫌他不够诚恳。伸出右掌:"我以岳家长子是身份发誓,我以岳家军的荣耀发誓,若有半句妄言,愿遭天打雷劈。"虽然现在形势未明,这人说话的风格非金非宋。但是岳云不愿对搭救之人隐瞒,抱着一丝希望想,如果对方明白了他的身份,能告诉他回去的路。
  岳家军?长子?玩COS上瘾了!孟怀突然想起来他是谁了,小时候听《说岳全传》里那白袍小将岳云是岳飞的养子,他嗤笑一声,"别说你爹是岳飞。"
  岳云看了他一眼,"家严讳上岳下飞,字鹏举。"
  孟怀皱眉,有怪癖的COSer,以孺慕的口吻说起岳飞,眼神还亮闪闪的,孟怀想,这人肯定是死忠fans的中二青年一个。
  "你是岳飞儿子,我还是孟尝君的哥呢!"认亲游戏好玩嘛,来呗,孟怀翻了下白眼。
  "田兄真会开玩笑。"
  孟怀白了他一眼。"我姓孟。"
  "孟尝君姓田。"
  孟怀尴尬,理科生历史小白真心不是他的错。
  没心情跟那人胡闹,孟怀瞪眼:"你干嘛要爬到我房间来。大晚上的吓死人了。"
  岳云疑惑,"正想问兄台,我怎么在这里?"
  "你自己不知道!?"孟怀想,别真是个精神病。这年头,什么人都有。
  岳云的神色慢慢黯淡下去,蹙着叶眉,"如此……给兄台添麻烦了。"
  从那人的反应看,这人应该和救他的没什么关系。那自己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身份不明,环境陌生,一切小心为上,自己是从鬼门关走过的人,这次绝不要再任人操纵生死。
  "知道就好。"孟怀不耐烦地打哈欠:"我要睡觉了,你走好啊。"
  "等等。"岳云拱手:"敢问此地为何?"
  "我家啊。"
  "请问附近可有府台?"
  孟怀奇怪地瞄了他一眼,打了个哈欠,"好笑,这里是朝阳区东四环,楼下往东走三百米有地铁站。什么赴台、赴美都不在这里!"在帝都北京,地铁站就是坐标,大晚上的爬高楼大厦来问路,搞什么鬼。
  岳云眼冒金星,他完全没有听懂。小心翼翼:"敢问兄台……"
  "我说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说什么兄台,什么敢问,最烦语C了,正常说话!"网上流行的语言COS他玩过,但经历了让他很崩溃的事。从此孟怀敬谢不敏。
  岳云几乎崩溃,终于开口:"这是哪国?"
  孟怀噗地一声笑出来,拍拍岳云的肩:"欢迎来到地球哦,外星兄弟,我给你介绍,这是威武和谐的天朝,它叫中·华·人·民·共·和·国——你特意消遣俺是不是!"孟怀狰狞一笑,忽然手机响起来,不是来电,是语音信箱,忘关设置,女声传出来,孟怀脸都白了。
  "孟怀,我和JON的订婚在下个月,我们既然已经和平分手了,应该还是朋友吧,希望得到你的祝福。也祝你早日寻到真爱。"
  祝福?孟怀的手逐渐捏青,殷莉这个女人!谁每天给你排队占座买早餐,谁冒着大雨跑过三条街接你回家,谁当你的出气筒和垃圾筐,在失意时陪你喝酒,帮你占座签到。发愤苦读拿全奖是为了存钱跟她结婚买房,累死累活地打工赚生活费是不想让她受苦。分手两天就订婚了!你和那个JON是闪电侠啊!去你妈的祝福!
  岳云近乎震惊地瞪着他的手机,一个女人怎么能躲在那么小的地方,难道他来到了神仙岛?这样他的伤好也说得通了,一定是这样,眼前这个奇怪打扮的青年是仙人吧,只是看着……怎么那么可怕呢?
  气不打一处来的孟怀朝着这神经病小子咆哮道:"给我出去!"大晚上的爬进别人家看失恋,看毛线啊!
  嘭地一声,把岳云推出了门。岳云在门口犹豫地站了一会儿,既然在气头上,就别去惹神仙烦。他头顶的声控灯震亮了,岳云看着走廊,嘴无声地张成了O型。
  第二天孟怀公交卡没钱,地铁在眼皮下开走,迟到被经理抓个现行,喝凉水都塞牙。
  霉得要死,正应了那句话:祸不单行。
  打死也不加班了,攒首付的钱有什么用。孟怀还在为殷莉甩掉他跟那个钻石王老五JON订婚而耿耿于怀。
  准点下班的孟怀,让公司的同事眼睛都擦肿了。
  销售部门的美女CICI风情万种地靠在门边:"HI,孟,难得有空啊,一起去喝一杯吧?"
  孟怀在一群男人的白眼中摊手:"我记得跟大美女说过我——"
  "已经match了对吧?"CICI凑进一步笑露贝齿:"我是什么级别,一眼就看出……恭喜小哥你恢复自由身,让我等优质女青年来安慰你空虚寂寞的心灵吧。"
  孟怀从她的纤纤玉臂中挤了出去,头也不回道:"但你的男朋友的车在楼下。"
  "分了。"CICI打了个响指:"我们去弹冠相庆吧。"
  词不是这样用的好不?美女你怎么通过高考的的!孟怀进公司的时候是众女的猎物,他长相清秀,梁上架着眼镜,清秀瘦高。部门里的女同事私下里评价,他一看就是那种"想贴上去的"好相貌,但是他彬彬有礼的态度总给人很清冷疏离的感觉,不太社交,看着像文艺小资青年,其实他是宅男打游戏写小说。
  又给美女发了一张卡,孟怀走出电梯口,初冬的寒风灌入脖子,想到昨晚那神经病穿着那身布也不见冷,可不能再让这种疯子再翻进来,苦恼的孟怀掉头去五金店找铁栏杆。
  管材市场穿梭者搬运各种钢材的人,孟怀一边漫步,忽然对上熟悉的脸,那人身穿旧袄,露出手腕和脚脖子,个头高,衣服撑得有点紧。他扛着一捆铝管,朝孟怀这边走过来。
  浓眉大眼,眼神像洗过的黑珠子,昨晚的神经病疯子,是管材市场的农民工?孟怀好奇地看着他走到墙边把铝管放在板车上,背对着人,慢慢靠下来坐在地上,从怀里取出一块煎饼吧唧啃。
  孟怀好奇,到底是什么人,昨晚一堆公子哥儿酸馊馊的疯话,今天就干起了苦力,估计病得不轻,得治。
  孟怀走去问铁栏杆价格,以后从往窗外看都跟像坐牢似的,老板还贼殷勤:"定制送货安装一条龙服务,拍拍,结实。今天特价。"孟怀无语,桃花纹路的铁栏杆大男人用也太别扭了。
  "小哥没结婚吧,桃花的防护栏,好看又吉利,走桃花运呐。"老板声如洪钟。
  这年头商家都会心理营销了,孟怀告诉自己,是为了打折买的,付好现金,店员技术小伙说拿货,便转去墙角一堆纸板箱搬,那堆纸箱叠得有几个人高,像砌砖一样,店员抽着底下的箱角,使劲拉,不动,使出吃奶的劲拉——哐啷!
  板箱里装的都是铁栏杆和铝管钢管,本来放的时候看起来规整,谁知道这么不经拉,跟倒猢狲似的,噼里啪啦从几人高的地方成堆砸下来。店员在摇晃的时候就预料不好,腿软得竟是没法动,反正头上就是多几个大包,还没等那堆杂碎落完,管材市场就发出了冷气的嘶嘶,大家都在抽呢。
  板箱的后面,露出一块几米高的黑色钢板,几乎有墙宽,天知道靠墙好好的钢板怎么也来赶热闹,和纸箱里铝管这些小喽啰不同,这是十几厘米厚的祖宗,砸下来能把纸板箱下的店员压扁,离他最近的摊主学习范跑跑精神,卷了摊子没命地蹿出来。可怜的店员被纸板箱砸傻了,捂着头啥都没看见,也听不见周围人惊恐地叫:"快跑!""危险!"
  孟怀正处于那块铁板的攻击范围内,他背对墙壁这边,等反应过来已经迟了一步,铁板像狰狞巨兽的阴影压上他的头顶,眼见就要把他脑袋砸个开花。

  第三章

  周围人只见人影一晃,那块倒下45度角的钢板砰地被卡住了,黑色的阴影下撑着一个人,他双手抵着铁板,腿屈成罗圈。抱头的店员小哥蓦地见纸箱雹雨停了,傻兮兮朝那站着的人一笑,大白牙还没合上就尖叫一声"妈呀!"终于看清了自己头上的这块黑色杀器,一块纸板箱砸在他的大门牙上,直接砸昏。孟怀冷抽了一口气,汗已经湿透全身。
  孟怀在边缘,铁板惊险地悬在头上几十厘米的地方,前方卡在铁板下的背影,是那个眼神漆黑的青年,孟怀忽然有种错觉,那个背影不像一个年轻的工人,却似千军万马中,独挡逆流。孟怀感觉心像被狠狠扯了一下,有说不出来的恍惚。仿佛觉得那个背影不似真实。
  那人撑着不动,进退不得,圆睁的眼眶几乎都要撕裂,两手一弯似要垮,忽地舌尖舔了个响雷:"起!"身体伸直双手一推,竟是把那起重机才能吊起的钢板推正起来,旁边工人赶忙把店员拖出来。孟怀也踉跄退出,岳云全身像一张弓猛地崩回,连退了好几米。那块黑色的巨大钢板才慢悠悠"砰"倒下,在水泥地上砸出白印边。
  孟怀对上他回看的视线,目光深邃,正气遥然。
  孟怀还没来得及道一声"谢谢",岳云就被周围的工友包围了。
  "小兄弟这身力气真格厉害,不是兄弟你,今天就出人命咯,你是哪个摊的?"旁边一个人说:"我们铺昨天才招的工,一身的力气,看着瘦,但一道道肌肉,杠杠的啊。"岳云擦了把汗,把旧棉袄脱下来,里面只有件偏小的秋衣,绷着他身上条理分明的肌块,一群大老爷们无不羡慕地惊呼起来。
  "老杜,你怎么就能招到这么好的伙计。"
  "我可是慧眼识人才。"管材铺老板才不会说实话呢。
  真相是,店员在门边发现昏倒了一个人,以为是乞丐就打发了一个包子,结果那人帮他们卸了两大车的货,啥也不要,就要一日三餐,一问,还是黑户,啥证都没有,白捡这么个成本几乎是零的劳动力,老板简直要乐坏了。那人说话乱七八糟的,一下又说自己不是这里的,一会又说自己死过一次,但是行为还算正常,老板就不管那么多了,谁叫他一个人抵得上三个短工,找了两件旧棉袄换了他身上的破衣服,本来想剪了他的头发,没想到那小哥抵死不让,说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老板暗暗好笑,就依言给了他一根筷子簪起来。
  孟怀静静等在一旁,看见岳云从人堆簇拥中走出来,主动走过去。
  "不知怎么感谢你。"孟怀说,岳云的双手涨得几乎要破出血,不合体的衣服穿着有点滑稽。岳云意外看他:"不用道谢,刚才没看清,没想到是先生。"
  "你在这里工作?"
  岳云点头,"昨天来的……"他昨晚好不容易从孟怀公寓的楼上折腾下来,走到北京的街上,被各种现代化设施搞得几乎崩溃。
  那些在路上轰隆隆的铁甲和高耸入云的四四方方高楼是最惊悚的。这里的人衣着奇怪倒可以接受,热闹的铺子灯火通明,树上亮着五颜六色的彩珠子,很多人都拿着小盒子自言自语,他去打听事情,老是被嫌弃,有人还撒了几片花花绿绿的纸在他身上,有小孩来扯他的长头发。可能是十方世界的另外一边,也可能是陷入了什么幻阵,他思索着,后来模模糊糊靠着树睡去,醒来后一个小哥给了他一个热包子。他看见那小伙计的老板在指挥人搬东西,就去帮忙,算是报答。那老板一看,就拉着他问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问题,什么籍贯,户口,身份证,他根本不知道。结果那老板笑得分外开心,直接说,你在这里干吧,每天给你东西吃。岳云觉得活下来是眼下最重要的事,其他的都可以慢慢再说。那老板还给了他衣服穿,换下了他那套惹眼的囚服,这里的衣服非常奇怪,他穿了半天。
  听完叙述,孟怀尽量平静地问:"你吃啥呢?"
  岳云从怀里拿出几乎被压成了碎片的一包煎饼说:"先生,你们这里的东西,很香。"
  刚才的老板来找孟怀付栏杆的钱,岳云靠墙角坐下,继续啃煎饼。
  "今晚送到您家去装。"
  "绝对撬不开吧?"
  想到那人举钢板的怪力气,孟怀一看,他吃煎饼吃得舔口舔舌,手上流了血,吃完煎饼后拿棉袄里面来擦,就那么摊着,他好像根本就不在乎这点伤。孟怀心里面一直被压的火蹭地蹿上来,有些恶意地想,昨晚他发神经时,中二无比的话说得那么有气势,什么赴汤蹈火,名誉来发誓,应该受过教育吧。现在像根呆桩子似的,受伤了也不知道去报销,一看就没签三险五险,管材市场的黑工最多。这管材老板仗着人家是傻逼的精神病人不懂,所谓的包餐,四块钱的煎饼就打发了临时工十块钱的盒饭,黑心没得说。
  事后孟怀实在无法解释为何那时他会那样做,难道犯傻也会传染的。
  可是那时他就走过去,一伸手,对那个眼神漆黑的青年说:"跟我去医院。"
  孟怀觉得傻人年年有,今年特别多。那结实的小哥一下子站起来说"医院是什么?"的时候,孟怀左眼皮跳,有灾。铺子上的管材老板横过来说:"哟,小云认识呐,熟人?"
  岳云挠挠头:"昨天遇到的。"
  孟怀抬头:"他是你的工人?上保险了吗?手流血成这样不去包扎?"
  老板看他有点毛,递了根烟:"小哥你谁呀,工商局的?"
  孟怀没收那地摊货的烟,摆摆手:"这小子可能有精神病,昨晚爬进我二十层的公寓里,你放着不管危害群众,别怪我没提醒你。"
  结果这么一句话就把岳云的打工生涯给毁了。
  那中二小子因为失去了一份只有煎饼吃的工作,眉头拧得跟川字一样,孟怀也有那种可恶的负罪感了。
  一路二十多次回头对身后的人说:"你救了我,我先带你去医院,再负责让你另找一份工作得了吧,你是真傻还是装,农民工都没有那么廉价,起码要有吃盒饭的追求啊同学,就算你是黑户,那么多工地也可以去……"
  终究无奈,这种连红绿灯都不知道的人,还是别指望用正常思维去交流了。
  但是孟怀看着那小子木雕似的状态,总觉得这人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东西,简单粗暴地定义为精神病,有点不能接受。也怪自己嘴贱,虽然那小子没说,但是自己一句话害得他被老板撵,总觉得自己该负全责。
  走到半路那小子忽然开口:"他们施舍给我包子,我就帮他们干活报答。一天也差不多了。"
  孟怀愣了下,青年淡淡一笑。
  "而且我每顿吃三个煎饼也不亏。"
  一天九个煎饼!孟怀表情瞬间裂了,回头看着那破棉袄下下隐隐露出的结实,孟怀忽然觉得自己是对管材老板做了好事。
  到医院,看见穿梭来往的白衣天使,孟怀淡定地说:"这是医院,他们是医生,治病的。"
  岳云挺高兴,很好理解,和医馆就差一个字,虽然衣服怪了点。
  他们排队挂号的时间倒是不长,不过等在门诊外面的站了半条走廊。
  岳云的手还肿着,一路上的冷风把皲裂的伤口吹开,红通通的,血淋淋的。孟怀直直地看他,岳云神色镇定,双眼放光,一点都没有病人的自觉。
  事实上,岳云在仔细观察这个世界。
  两个医生推着担架车过去了。
  一个老大爷拿着吊盐水的支架散步过去了。
  前面的一对恋人拿着手机"咔嚓"自拍。
  后面的头缠绷带的小哥聚精会神地打PSP
  岳云:"……"这个地方,真是奇妙啊。
  轮到他们的时候,医生让岳云坐下,检查完伤口,写了一张完全看不出比划的处方。总过说了四个字:"外科,包扎。"
  岳云端详医生:头戴白帽子,手拿小棍子,脖子上围钩子,鼻梁上架框子。
  这里的大夫真有特色,回头对孟怀嘿嘿笑。
  孟怀从背后拽住他的衣领,心里升起了无比傻帽的字眼。
  外科大夫给岳云包扎,旁边实习的小护士打量两人,孟怀文质彬彬,精英气质稍冷,岳云浓眉大眼,正气凛然。站在一起很养眼啊。
  小姑娘尽量温柔地擦酒精,看岳云连眉都不皱一下,面不改色的,心里挺高兴,感觉自己技术不错。
  等到她打止血针,针头不小心戳到开裂的伤口中,她脸白了下赶紧拔,忘记了力道带出一行血。
  这时候岳云的表情还是没变化,让人怀疑他面瘫了。孟怀僵了下,转头对外科大夫说:"她实习的?第一次?"外科大夫推了推眼镜,小姑娘抿着嘴唇要哭了。
  岳云主动把手递过去:"这针看着挺有趣,你再来,我没事。"
  "对不起。"小姑娘惨兮兮地说:"你真好,肯定很疼吧。"
  "我习惯了,这点痛算什么?"岳云无所谓地摇头。小姑娘的眼中洋溢着粉红色的泡泡,难道是什么特警?立刻脑补习惯受伤的男人的可怜深沉,母性气场全开。
  等包扎弄好他们出了医院,天已经完全黑了。
  孟怀停下脚步:"本来吧,害你丢工作是我的责任,但是其实那也不是个好地方。所以你没亏多少对不对。这样,大兄弟,黑户来打工也挺不容易的,你又救了我,我们先去吃个饭,明儿我给你介绍个其他工作,咱们之间的事就算完了好不好。喂,你有没有在听?"

  第四章(加更)

  孟怀青筋暴起,岳云脚下生根似的,抬头望着天,头顶高楼霓虹闪烁,五光十色,更高处的天空一片漆黑。岳云那双浓黑的大眼睛里映着城市的灯光,饱满如水,晃悠悠的,仿佛是大海中迷失了坐标的一艘船。
  "好热闹……"就连杭州最热闹的中元节灯会,放着烟花的夜色也没有那么明亮。与夜晚深沉的安静绝缘,只是另一种白天的延续。
  孟怀潜意识里一直在怀疑的问题是:难道……这小子真的穿越过来的?那怎么证明?说的话可以编,可是这种对于常识完全外行的直接反应……
  孟怀伸出五个手指在岳云面前晃了晃,"大兄弟,先吃饭再说吧?"
  岳云这一天也在思考。自己进入了一个奇怪的地方,他们也不是神仙,可能是十方世界的另一边,他们说的话勉强能听懂,生活习性却和自己很不一样。
  只有先在这里活下来,再慢慢打听回去的路。
  眼前这个人和他挺有缘,如果能熟悉些,应该可以知道更多事情。
  最重要的是,不管哪个世界,肚子饿总是相通的。
  眼神灼灼,"多谢。"
  最近的店是一家日本料理店,孟怀想到那九个煎饼,捏紧钱包默默拉岳云走过,进了旁边的牛大碗拉面店。特点有三:量多,味重,廉价。一碗牛肉面能撑得孟怀肚皮鼓起来,当然口感是和量成反比的。
  反正要让岳云吃饱,否则哪对得起人家。
  先点了两碗牛肉面,又叫了些烤串,岳云的碗很快见底,孟怀连一半都还没吃完,又叫了一碗鸡汤面,狼吞虎咽的速度终于缓和下来。
  孟怀看准时机,单刀直入解决问题。"你老家在哪里?"
  吃的鸡汤面哧溜一声吸进嘴里,下意识地拿袖子擦了擦嘴,岳云坐直身子,两眼看着他。
  "临安。"
  孟怀无语,决定炮轰。"别玩了,岳云是一千多年前,宋朝的人,现在已经死了。"
  岳云站起,又坐下,捏着碗沿的手,咔嚓,缺了一小块,猿背蜂腰的身子在那一刻竟然有些单薄。
  "……怎么死的?"岳云直勾勾地问。他差一点就要问成:"我怎么死的?"
  孟怀眼皮又开始跳,觉得哪里不对,就像是有条冰冷的蛇在他怀里吹气。他一边注视着门的距离,要是眼前的人忽然变成骨头或者鬼魂来抓他,有把握能冲出去。自己真是无聊。
  "被那个奸贼,秦桧那群人杀的呗,跟他爹一起。我也记不清了。"眼前的人没动静,孟怀暗骂自己瞎想发神经。
  岳云低下头,继续扒拉剩下的面,但是脚下已经把地面踩出一小块裂缝。手指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不能慌,要冷静。一千多年后可能是真,也可能是骗局。眼前可能是妖术,也可能是现实。
  无论怎样,都要活下去,不能掉以轻心。
  岳云平复呼吸,很诚恳,"先生,如果我真的是一千多年前来的,该怎么办啊?"
  孟怀天生喜欢毒舌,随便说着玩呗,硬要把自己装古代人,就陪你练练口语。"如果是,办不了身份证,在工地打黑工,回乡下种田,去山区挖煤矿,去边界当走私贩,在黑社会当流氓,在城市当小偷。你选?"
  岳云眼前金星晃荡,一手撑着头。
  "你有没有可能相信,我,就是你知道的那个一千多年前的人呢?"这句话岳云自己说出来都觉得好笑。
  孟怀摸摸下巴,露出促狭的笑"物理的角度来看,一千多年前的人,应该分解成分子原子不知道多少遍。大兄弟你是要我考虑时空隧道?"
  啊呸,干嘛自己要陪疯子的神经一块运转。天方夜谭只可能出现在小说里,现实中孟怀是个很靠谱的唯物论者。
  岳云没有再说话,默默地扒拉鸡汤面。
  孟怀摸下巴,这小子该适可而止了吧。
  这顿饭吃得很快,孟怀接了帐,他们走出来,这回岳云没有看琳琅满目的夜空,眼神再次和孟怀对上,闪着某种不一样的情绪:"谢谢你,公……先生。"
  虽然经过了试探,但是那人似乎一直不肯相信自己,也罢,事情太顺利反而会有问题。至少自己心里有了底,不管是不是千年后,在这个地方,那种叫身份证的东西,似乎很重要。还有孟怀刚才拿出的那些花花绿绿的纸片,在医院里也是,应该和银子功能类似,似乎它到处都会出现。
  眼下这两样东西,自己一无所有。
  岳云转过身,孟怀看着他的背面,心里不知哪一块又犯了毛病,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回来了。觉得那人不是个普通的打工仔,而是从铁马冰河的地方来,身上有征尘。
  暗骂自己同情心太泛滥,犯傻呢,孟怀上去拍拍岳云的肩。
  "别愁了,算了,是哥把你饭碗弄没的,明儿带你去公司,看看能不能安个看仓库的。"
  说完才觉得自己多事,这种人随便指个工地送过去就可以了吧,为什么还要安排在自己公司?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孟怀只能猛揪自己的头发。叫你多事,叫你多事。
  霓虹灯光下的青年眼神亮得像星星,依然是无可挑剔的气质。不卑不亢,正气施然。
  "有劳先生,多谢。"
  孟怀嘴边哂笑,算了,看在这么有礼貌的份上。
  话都说到这步,晚上当然不能把人家丢在街上。
  孟怀带岳云走到公交车站,"今晚你先住……反正我没找到合租的,床多了一张。明天跟我去公司。"孟怀只是一想到宾馆随便打点折一晚上都是两三百,不想浪费,指不定这傻不溜秋的小子一个人住又出什么毛病。他看起来不是什么坏人。况且孟怀身为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劫财还是劫色都不用担心。
  "先生是好人。我那里该叫你恩公。"岳云垂手站在公交站牌边,背着光看不清表情。
  孟怀哂笑,车来了后让岳云走前面,刷了两遍卡,他和岳云都刚好捡到一个位置坐,孟怀旁边又走过来一个老人,孟怀起身让了座,岳云也有样学样,站起身说:"恩公来坐。"
  还没说完,车子一震,启动了。岳云脸色一白,被"呵呵"带笑的孟怀按下坐在位置上。
  渐渐地公交开始匀速行驶,城市的风景走马灯换过,主干道周围绮丽的颜色,流光溢彩,很是漂亮。岳云手搭窗框,眼神痴了,这条宽阔的路看不见头尾,人和铁甲形形□,从车上看飞驰的变幻,就像是一场盛大的戏。
  "皇宫!?"岳云失声道。金碧辉煌,六孔桥带,四角飞檐。
  "天//安//门。"孟怀弯下腰说:"里面是故宫。"孟怀从侧面看,这小子眼神映着流光溢彩,也煞是有看头。《说岳》讲评书的那位什么先生,老是说岳云是"白面小生",这点还挺像的。
  孟怀没意识到,他已经开始有点认真了。
  岳云摇摇头,虽然同样富丽堂皇,毕竟比南宋晚了几百年年,他怎么可能知道。
  公交驶上了四环,夜色逐渐变得深沉,到站后,孟怀先在便利店买了明天的早餐,再带着岳云来到公寓楼下。二十层的楼房几乎都装了铁栏杆,空着的就是孟怀的房子了。
  "所以你昨晚到底是怎么爬上来的?"孟怀又回头问岳云。
  "我真的……没有爬啊。"岳云解释不清楚,"我,我是从一个洞穿过来的,然后就到你房间里了。我听到门口有杀气,才爬出窗子的。"
  "靠,搞什么鬼。"孟怀继续左眼皮跳。其实比起最初,他心里已经有半分动摇了。毕竟这小子实在太不像这个时代的人了。
  岳云走到孟怀身后,他正在开门,全身都是破绽。落在陌生的环境中,最简单的办法是找个人来逼供,在战场上的时候,岳云对敌人毫不留情面,一招制服,两招碎骨,三招就什么都招供。可是这人,是恩公呐。
  岳云的手慢慢靠近孟怀的肩,几乎要覆在上面,"咔哒"一声,门开了,孟怀后退一步,肩撞到岳云结实的手掌,他"咦"了一声回过头,毫无防备地呼吸到温热湿润的气息,近在咫尺的两张脸,鼻尖差存许就要挨上。那双漆黑的眼神中有种遥远得让人恍惚的东西,两人都是一愣。孟怀反手拧过门把手退了进去,"大兄弟,吓人呐。"
  岳云跟他进去,拳心有微微的刺痛,自己刚才竟然会那样想,实在不该这样对恩公,那种先下手为强的异样感究竟从何而来。
  孟怀带岳云进电梯的时候,岳云畏缩了一下,靠在电梯壁上,修长手指摸索过反射灯光的光滑镜面,心虚地瞄着墙上模糊的影子。这没有逃过孟怀的眼睛,他怎么都不信人能穿越时空,可是那人整个和现代都市的气场完全不搭。他开始抑制不住地好奇。
  出了电梯,打开房门,孟怀指着沙发说:"坐。"给他倒了茶,觉得有必要了解更多的事。
  "你昨晚上穿的那衣服是哪来的?像囚衣啊。"
  岳云眼神一黯:"我穿着行刑。"
  孟怀装出一副"早知如此"的索然,眼神却控制不住亮起来。他看似漫不经心地,接二连三地问。一边偷看手机上的百度百科,拣细节,问得含蓄。岳云相当配合,知无不言。
  问完他长舒一口气,结论只有两种可能:1.这人真是岳云穿越的。2.这人是专门研究怎么装岳云的。
  这年代第二种人有存在的必要和可能性吗?PASS。那好吧,就暂时,假装,那人真是穿越的吧。
  孟怀控制住激动的心情,思维模式已经和刚才大大不一样了。

  第五章

  孟怀转换的思维模式如下:
  根据描述,他是被腰斩后穿越过一个隧道,有没有可能是在他死亡的那一刻,身体通过一种未知的效应,在现代以一种新的形式重生了。孟怀决定明天去问问大学里学物理的同学,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
  人家穿越过来,多不容易啊。刚过来,就在管材市场被使唤了一天。什么证都没有,还受了伤。这么多现代设施,肯定不习惯吧。
  通过百度百科,孟怀也把岳云生平了解得七七八八了,用一个字形容,就是:强。十二岁从军,勤学苦练,双锤八十斤重,作战英勇争先,屡拨头筹,是岳家军最精锐的背嵬军的先锋,突击一马当先。
  可是岳云却摊上了一个严厉得几乎不近人情的爹,不但偶尔坠一次马就被罚一百军棍,元帅还隐瞒了他的许多战功不上报。孟怀一直对民族英雄抱着无比崇敬的心情,有些讶异地问岳云:"你爹干嘛不让你升官啊?"
  岳云却严肃道:"家父是为我好,树大招风。要是我职务太高,朝里面还不指手画脚?"
  孟怀叹了口气:"可是他真的对你好苛刻啊,'不胜利就提头来见'这种要求,即使是对普通将领……"
  "那是相信我的能力。"岳云顿了顿:"为了锻炼我。"
  孟怀觉得他可以透过岳云,隐约看到民族英雄岳飞身上的忠直耿介,在这个时代真是陌生的情怀。
  "你和你爹只差十六岁……"孟怀忍不住问出最好奇的一个:"你是他养子,还是亲生的?版本很多啊。"
  岳云脸色煞白,直勾勾看着孟怀,无端让人心惊。
  "亲生。"
  孟怀蓦地意识到什么,直觉告诉他这个问题不太好,再看岳云那眉宇潜伏隐忍,却有种东西隐隐要弥漫出来,孟怀想,刚才问那些八卦的东西,自己跟记者似的,其实挺造孽的,谁会愿意承认自己的隐私变成了某种"正史"被记录在册,还要被人讯问来"证实"。
  顾左右而言他,孟怀打哈哈:"你还是先去洗个澡吧,今天累了一天。我来教你。"
  这世上不可能有那么绝对的神经病,孟怀抱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最大范围地与人为善。
  他孟怀可是五美四德三好青年,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帮助落难之人,多有素质啊。
  淋浴头出水落在浴缸里,头顶的加热灯如同烧好的蛋黄,岳云觉得神奇。孟怀仔细告诉他设施的用法,还把洗发膏挤出来放在杯子里,拿来自己干净的套装,纠结了一下,也拿了一条平时穿得最少的丁字裤,和浴巾放在一起。
  关上浴室门,没两秒种,"膨"地一声,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震得人心都软了。孟怀缩着步子在门口侧耳倾听。抱着"应该是在浴砖上滑到了"的推测,过了会儿,里面没动静,怎么还不放水呢?难道摔得太厉害了昏过去了,进去?不进去?天人激烈交战一番。孟怀淡定地扭开了浴室的门。
  咳咳,怎么说呢,这情景。
  岳云赤脚站在瓷砖上,手肘上有块青的,应该摔下来的时候垫着的地方,看得那么清楚,是因为大帅哥赤///luo着上身,倒三角型的腰腹一览无余,熏黄的加热灯下皮肤就像蒸起了淡淡的光泽,他正对着门的方向,那套在管材市场被施舍的旧衣服,看来仍然令他迷惑不已,好不容易脱了上衣,正在小心地解裤子。
  四目对视,孟怀露出比哭还难看的假笑:"大兄弟没摔着吧我就是担心啊没事我走了。"
  膨地关上门,孟怀直接冲到客厅拿起一卷纸开始塞滔滔不绝的鼻血。
  猿背蜂腰,没有一丝累赘的版型,每一片肌理都灌注着张力与弹性,不同于那些鼓出来的健美身形,常年甲胄的紧束让那些肌肤平贴着,真正的实用,那一头如瀑的青丝洒下了裹住了腰间,愈发显得面若施粉,轮廓整丽,英秀的外表配上惹火的身材,即使孟怀是个男人,他也会有邪火上头啊!
  洗把冷水脸,孟怀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穿越的家伙真是祸害,待会去被窝里看苍老师得了,我//靠!
  又过了一会儿,岳云擦着头发走出来,他已经穿上了干净的衣服,岳云比孟怀高几公分,背心和T恤穿着有点短,露出手肘的部分倒是很瘦,肩宽腰瘦,就是那种标准的明星身材,裤子也有点短。孟怀羡慕嫉妒恨的同时忍不住脑补一下他洗澡的样子……不行了,苍老师救命。
  头发滴答滴答落水,岳云有些不好意思,"我踩脏了你家的地。"孟怀扛着拖把一路收拾干净,拿出吹风机插在客厅插座,让岳云坐过来,"没事的,干了就好了,教你吹头发,"
  带着噪音的热风吹到头顶,岳云受惊似地回头瞪眼看那黑黑的玩意,孟怀切换了几档,心情挺复杂,有种向古人炫耀现代先进设施的快意,解释了半天,岳云终于安静地坐好让他吹。
  三千青丝,真长,孟怀任墨色泻玉般从手上流过,湿漉漉的冰凉,让他想到了殷莉,甜蜜的时候也给她吹过头发,柔软任他摆弄的头发,他给殷莉吹头发的那一刻明白了,为什么靠在怀中的恋人总喜欢亲吻对方的头顶,清香与服帖的柔软,长发女孩令人着迷。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没注意到摸到了岳云的耳根,不自然地撤手,安静坐着的人却没反应,也是,一个大男人,还是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名将之子,哪里讲究这么多。
  孟怀没有意识到,不知不觉他已经默认了岳云的身份,尽管从理智上说,他还怀疑着。
  孟怀没找到合租者,另一个房间一直空着,他收拾干净了抱了两床被子来铺床。看那床板似乎有点短,孟怀也没办法,"不好意思将就些吧,这都是公寓原来的配置,舍不得弄好的床。"
  岳云想帮着孟怀却一直插不上手,看他忙活了半天,走到他面前,用很认真的郑重目光看着他。
  "先生,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对我那么好。"
  "哈哈,我可能是别有用心哦小将军。"孟怀嘿嘿一笑。
  "不会,一开始我来到先生家里,你怀疑我是正常的。如果别有用心就不会赶我。后来在我陷入困境的时候主动来帮我。"
  "非也,其实你在管材铺吃煎饼也未必不好,我没做啥好事。"孟怀继续笑。
  "先生,我虽然在这里什么都不懂,但是谁帮我,谁好,还会看不清楚吗?为什么呢?"
  孟怀无所谓地叹气,"为什么?老子是好人呗,老子相信好人有好报呗。"
  "先生,"岳云欲言又止,最终抱拳:"岳云会回报您的。"
  "好啊,我等着。"孟怀摆摆手,不想说虚伪的话,其实他想自己吃穿不愁,这疑似穿越过来的小子能报答什么。可他觉得做人不能太装B,摆出一副施恩不图报的圣人样,其实是很伤人自尊的。
  当天晚上孟怀在被子里看苍老师无比舒爽。就算遇到那小子有一堆麻烦事在前头等着,他还是可以自得其乐,该爽的时候能爽,生活能这样就不错了嘛。女朋友还可以找,他年纪尚轻事业刚起步,吃穿不愁精神不空虚,那小子不会搅乱他的生活,带来多大的事的。
  孟怀没有想到,他的人生,很快会天翻地覆。
  孟怀曾经是典型的工作狂,为了房子的首付,为了买钻戒,他干活从来不怜惜自己。除了本质电气工程,他还接翻译私活,没有休息日。
  不过女朋友分了后,他悟到了一次惨痛的道理,不管你挣多少钱,永远有人会比你挣得多。如果硬要用物质来衡量生命,自己绝对是红尘中的炮灰。
  那就安安心心做个小民就好,追求点精神享受,苍老师,WOW,刷点网页,他发现其实这样也挺好。
  但是当他向岳云解释"钱"这种东西的时候,为了让岳云明白它的重要性,不惜把自己悲催的失恋经历说出来。对方明显震惊了。
  "居然说走就走,这是背信弃义的行为。"
  "噢,大兄弟,我想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现在钱能决定人的生活选择。"
  地铁里,岳云忽然问:"那么你救我也是跟钱有关?"
  "不是。"
  "所以它也不能决定所有的事嘛。"
  孟怀想了下,的确如此,心里无端地暖了一块,不自觉地笑了。岳云神色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什么。
  孟怀带着岳云在办公室里坐下,给他倒了杯水,让他等着,自己去找人事部的经理。
  "没有三证,没有户口?你的远方堂弟是从哪个山旮旯出来的?这真的不好办。"
  人事部的经理陈石美因为名字,从小被人取笑到大,因为孟怀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没笑,对他格外友好。要是别人,早就拒绝了。
  "只要落实了户口,三证都能补,他现在住在我那里,户口我正想办法,这不是看着公司缺个得力的看仓库的,又用不着写在正式员工里,每个月多记笔管理费用,从会计那里划几百块给他就行了呗。其实我完全养得起他,可是一大男人不让他干点事多憋屈,你看那些实习生有多少是老板加塞的,天天翘班还能月领一千。"
  陈石美有些尴尬,不过这在公司也是公开的秘密,只能对孟怀怒目而视:"咳咳,什么多记管理费用,没学过会计就别指手画脚,财务处的吕姐你去哄。这事我做不了主,找BOSS吧。"
  "好。"孟怀笑嘻嘻地走到门口,陈石美真不知道他那股让人发疯的优越感从何而来。

  第六章

  "什么要紧事?"BOSS杨从真皮椅背后面转过来,双手交叉的模样带着审视的意味,孟怀的顶头老板是退伍军人,商海沉浮,眼神随便一扫,都会释放看不见的压强,手下员工除了孟怀,个个过着胆战心惊的痛苦日子。
  "我有个远房表弟,没有户口,想给他一个安仓库的职。"孟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BOSS杨的眼睛在镜片后一闪,低沉却有磁性的声音缓缓说:"山旮旯也有户籍的。"
  孟怀挠了挠脑袋,一字一顿说:"BOSS,他不是我表弟,我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您要想知道去调查了还能瞒得过您?但是他很强,少有的强,天生能打,像个军人,您找的一向是这种人嘛。"
  BOSS杨面色如常,"小孟,我们是电气公司。"
  孟怀抱臂:"我知道呀。"
  "把人带过来我看一下。"
  孟怀咬牙握拳,赌赢了。他就知道,BOSS杨爱玩这手。
  孟怀算得上为数不多的知道BOSS杨秘密的人。因为常常加班至深夜,看见过一两次BOSS杨凌晨折回办公室,拿了钥匙去仓库那边捣腾。他一开始以为单纯以为老板不放心,毕竟仓库里的大件电气产品,还是很容易出问题的。
  但是有天夜晚,孟怀路过老板办公室,本该锁上的房门居然开了,看见一个灰衣男人,在翻保险柜,孟怀以为是小偷,那人却出示了进公司的ID卡和钥匙,说老板让他来取文件。
  孟怀脸色阴晴不定,慢慢退到门口,抱着手臂嘿嘿笑道:"那您胳膊肘里的半截枪是怎么回事呢?"
  灰衣男人眼神如针,钉得他全身不自在,兜帽下的脸上露出一道狰狞的伤疤。
  孟怀猛地关上门反锁,云路牌的防盗锁就是有这个好处,外面锁了里面打不开。
  孟怀报警,警察赶来的时候,BOSS杨也过来了,戳着孟怀的脑袋说:"那是部队上一个兄弟,瞎闹什么。"
  警察盘问了那人几句,露出恭敬的神色,又有杨老板做担保,此事就不了了之。
  那个灰衣男人到底是干嘛的呢?BOSS杨到底想干什么,孟怀装傻,没有直接去问,但从此他就开始留意,发现BOSS特别喜欢招有军队背景的,或者说很能打的。这里面要没点猫腻他也不信,他着实过着好奇又痛苦的日子。BOSS也没对他多说什么,但是孟怀相信,自己的确比刚进公司的时候,能放肆许多了,偶尔迟到缺勤,并不会被追究。
  岳云如果进公司来看仓库……孟怀天真地想,说不定能解开疑惑,来拯救他那颗宅男无与伦比的好奇心,他觉得岳云不该那么感谢他帮忙找工作,这里面有私心作祟啊。
  岳云刚进BOSS办公室的门,眼睛就亮了。他对上坐在中间那个男人的视线,感觉非常熟悉。眼中有精准的控制力,仿佛一只随时会击中靶心的箭矢,身上释放着让人紧张的压强。
  他遇到了军人,同样从刀山血雨中走出来的军人。
  同样敏锐的直觉和感应,也发生在BOSS杨身上,身为退伍军人,他的触感并没有迟钝,他明白什么样的人,才是他要寻找的。
  眼前的年轻人,虽然脸上有茫然,但是身上坚毅的气质,的确出自长久训练的环境中,像是一颗撼不倒的桦树。
  BOSS杨双手交叉,没有按照一般面试的惯例让他自我介绍,而是问:"你受伤最多的一次,到什么程度?"
  孟怀无语地凌乱,BOSS的风格真是一如既往地奇葩,岳云想了想,说:"盔……衣衫赤红,百余伤口,数不清,昏了七天。"
  BOSS杨点点头,问:"你愿不愿意接受考核一下?主要是看你的基本功,能不能守住仓库。"
  岳云理所当然地点头。
  "小孟,带他去保安室。"
  孟怀张了张嘴,想问户口的事,BOSS似乎知道他的心事,抬头深邃地递过一个眼神,像是某种担保,孟怀心头抑制不住狂喜,差点想鞠躬成九十度句来句:阿狸压多过在姨妈死。
  一路上岳云都默不作声,孟怀告诉他:"不用太担心,可能就是让你踢踢腿打打拳什么的,小菜一碟嘛。"
  "那个人……为什么可以解决什么户口的问题?"岳云忽然问。
  孟怀笑开:"BOSS哥是个传说,鬼知道他招过多少来历奇葩的人。如果决定要你,肯定会办得滴水不漏。"
  来到保卫处的门口。张大叔四十多岁,是警卫处的头,年轻时候得过散打冠军。
  "看仓库那边的人?"张大叔上下打量着岳云,颇有些疑惑的神色:"上个月刚招了,这个月又要?"
  孟怀插嘴:"我们公司今年效绩突出,多招点。"
  张大叔瞟了岳云一眼,指着沙袋说:"你随便打几拳吧,不要套路。"岳云走过去,并拢十指,捏紧发力,一拳崩出,沙袋漏了,细沙子从裂口丝啦啦落出来。
  张大叔和几个警员都骇了大跳,岳云又朝没破的地方打了一拳,沙袋哗啦一声破开,马上就扁下去了。
  "我操!你是人吗!"张大叔死死地瞪着岳云平静的脸。
  岳云拱手抱拳,不卑不亢:"承让。"
  "承让个头啊你又没跟人打,算了你这种鬼力气跟人比武也没好果子。"张大叔激动起来语无伦次:"你小子来看什么仓库啊,去比赛啊不行这身蛮牛力气得把人打得半身不遂啊。你小子原来是做什么的?"
  "军人。"
  "可以嘛,刚退役的?"
  岳云没有说话,张大叔认为他是默认了。
  孟怀笑着走到中间:"还要考哪些?快点嘞。"
  张大叔又叫两个保安和岳云试手,三人来到大楼外面的路上。两个保安站一边,岳云没动,两个保安互相使了个眼色,从左右两边冲来,岳云马步下蹲,仆步,左勾,右冲,看起来最简单的动作,已经封住了两人拳眼,力道颇大,准头精确,两人左右持在岳云边,却进退不得了。
  几个围观的路人指指点点,还拿手机拍照。岳云的长相和身手招徕了女围观群众的青睐和男围观群众的白眼。
  "行啦,过关了,领过去吧,真羡慕你们老板,叫去看仓库的都是这种人,真是的,下次应该先分到我们这边啊。"张大叔意味深长地拍岳云的肩:"小伙子你要不要考虑,我们这边的薪酬不错哦。"
  岳云疑惑地示意孟怀,不是说黑户不好找工作吗?我好像还挺受人待见的?
  当然啊,大兄弟,孟怀附在他耳边说道:要是你有三证,国安局你都能进,等先哄好BOSS杨解决完你的户口,给你去办齐证件。然后咱们就甩了他,哈哈。
  岳云一反局促,挑了挑眉:"好个兵不厌诈。"
  那神态真是帅呆了。
  这时候BOSS助理谭振维走下楼来对二人说:"BOSS让我来带他去仓库那边。"伸手拦住孟怀:"你不用过去了。"
  孟怀心里抓狂,表面云淡风轻:"没事,不麻烦。我正想去看看。"
  谭振维却明白说开了:"孟怀,BOSS让你直接去办公室找他。"那个"让"字,特别重音。
  孟怀眉宇一凛,瞥向岳云,眉目正气的青年颔首,示意无事。看到那种自制力极强的表情,孟怀不知为何有些酸酸的感觉,皮笑肉不笑地咬牙森道:"小谭,谢谢呵。"
  谭振维脸僵硬了下,觉得自己有点造孽。
  "岳先生,跟我来。"
  "谢谢您呵"。孟怀一进办公室就跟BOSS杨说。
  BOSS杨照例用双手搭在下巴尖,眼镜后闪出光:"大恩不言谢,你真俗。"
  孟怀拧眉,生生咽下一口血:"我真心给您跪下了BOSS,等户口到了,要怎么报答您啊?我已经给您当牛做马了,不能再让我以身相许吧?"
  BOSS杨嫌弃地看着他:"就你?倒贴我都不要,你那'远房表弟'还差不多。"
  孟怀吓得魂飞魄散,赶紧从怀里摸出软烟搁在桌前:"您不是吧?高抬贵手啊,我不知道原来您有这爱好,我表弟这种山旮旯里的野草配不上啊。"
  BOSS杨事业有成,三十而立,无女友无老婆无绯闻,至今单身,私生活没一点漏洞,可别是个gay。
  "等我查到他是哪个部队出来的,就知道是不是山旮旯了。"
  老板把软烟推给孟怀,他比较器重这个务实勤劳的新晋员工,开玩笑也不客气。孟怀得过公司加班最多奖金,被老板当做拼命三郎,没少折腾过他。
  "老板,您查吧。"孟怀知道老板说笑,如释重负,忍着笑差点喷出来了,一定要查到底啊,最好查到他是怎么穿越过来的。
  所以,孟怀相信BOSS杨是能够解决户口问题的……
  谭振维指着球场那么一块的区域说:"南边有B1和B2仓库,北边另外有人看,你每天早上九点到岗,五点下班。上班时间少了任何东西,都算在你头上。每天去保卫处那里领钥匙,下班后交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岳云想了想,"只用在外面看着?"
  谭振维点点头:"其他你不用管了。"
  岳云盯着仓库门上大写的字母,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股异样的侵袭,似乎从那里溢出,天生的直觉让他异常执着地坚信,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冰冷刺骨。
  孟怀又去财务处的吕姐那里办了手续,之后就呆在办公室里面干活,岳云回来看他说没什么问题,准备去警卫处领钥匙。孟怀泡了两杯咖啡,详细地问他仓库那边的情况。心里面无端还是有点担心,毕竟岳云不是很懂,而且岳云那光华内敛的气质,却去看仓库,孟怀心总觉得挺浪费。
  "仓库里有什么?我可以知道吗?"岳云抿了一口咖啡,褐色的液体喝下去苦涩中带着甜香,他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种味道,让他的头脑很舒服。
  孟怀没进过仓库,他平时是负责绘制图纸和审核方案,"里面应该是建筑电气二类机电及高中压元件……咳咳,不懂没关系,我以后慢慢跟你说。"
  岳云心里潜藏着不安,虽然孟怀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人,可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他所掌握的已经远远超过了岳云的认知范围,他的上司,那个散发着冰冷森然的退伍军人就更不用说了,只需要一个眼神就盖过了孟怀的气场。岳云有些黯然,头一次感觉自己像婴儿一样,弱小无知。
  一定要努力活下去,千年之后又怎样?岳云眉峰拧起暗暗捏着拳头,如果自己真的曾那样冤死,老天爷开眼让他再活一次,那么,他绝不要再被掌握命运。无论是软弱还是自卑,都是强者必须舍弃的东西。他要将战场上的勇气,带到这里。
  "先生,我知道我现在什么都不懂,但是我愿意学,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第七章(加图)

  岳云眼底的认真打动了孟怀,那是一种很纯粹的信念,不禁让他想到了他上大一的时候。他愈发觉得这小子不简单。虽然是萍水相逢,但是很快建立了好感,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城市里,有个看得顺眼的合租者也不错。孟怀刚搬进公寓半个月,套件的价格略贵,但他宁愿拿一半的月薪付双人房租,也不想被硬塞合不来的室友,本来他一直打算等殷莉过来和他同居,前两天的分手消息真让他措手不及,要不是岳云突然出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他肯定自己现在已经消沉了。
  "别急,学东西来日方长。今天我早点下班去公寓那里办一下手续,你昨晚睡得怎么样?先在我那里安顿下来。今晚让你尝尝我的手艺,正好手痒想下厨了,但一个人吃饭可没意思呢……诶,干嘛盯着我看?"
  岳云摇摇头,气氛沉默了,孟怀有点尴尬,岳云也没表示同意,好歹吱个回声啊,难道受封建荼毒太深,听见大男人会下厨被吓住了?
  "爹说过,谁真正对你好,你会知道。"
  岳云认真地看着孟怀,眼波清冽。
  "咳咳……呵,呵。",孟怀耳朵有点热,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忙完安置岳云的事,孟怀理科男那颗无与伦比的好奇心又开始作祟,打了大学同学的电话,想弄清楚岳云到底是不是穿越的。
  "老何,最近忙不?问你小子一件事,穿越有没有可能?……哎呀我不是电视剧看多了!"
  孟怀本科主修的是电气工程,属于物理学分支方向,何明是他同届系友,是理论物理方向的。孟怀参加篮球队,辩论队,计算机协会,何明参加大学生理论研究中心,文学社,还是社区英语主任。两人的兴趣特长没有一点重叠,但是两人鬼使神差地选在同一天晚上对着同一栋楼的女生表白,当然不是同一个人,号称"物理系双姝"的白萌萌和殷莉,在那天晚上同时嫁出去,不知伤了多少人的心。成功上位遭到炮轰的两个愣小子自然成了阶级好战友。和孟怀的大大咧咧不同,何明智商一百二,如今在麻省理工念博士,一想到那越洋电话费孟怀就心痛,尽量长话短说。
  "大概经历如此,详细的我给你写邮件。"电话那头的喧嚣让孟怀皱起了眉头,类似重金属的鼓点声从电话里传来。
  "搞什么呢?老何,你这时差党那边应该快晚上十二点了吧,居然在外面鬼混?"
  "我在国家地理杂志的工作室里听一个古迹的神秘录音,可能是外星人哦。哈哈,开玩笑的,我闲了就去看你的邮件,你准备啥时候向莉莉求婚啊?"
  孟怀嘴角僵硬了下:"我这边有事,先挂了。"
  黄金年月毕竟一去不回。
  京港海鲜市场地处繁华的海淀区,进入大厅鱼腥味无处不在,孟怀摸出记事本,走向最近的一个鱼贩子摊,转头对岳云说道:"今晚我们吃鱼火锅,你看梭边鱼就长这个样子。"
  水箱里游动着五六条黑色狭长的鱼,前宽后小,鱼唇很长,上下颔有几对非常长的触须,全身光溜溜地没有鳞片。
  孟怀把称好的活鱼装袋,买齐食材,在夕阳余辉的照射下回到了公寓。
  作为留学党,做饭是基本的生存技能,孟怀在新加坡没少磨练。他一手卡住鱼鳃出的凹陷,把鱼提在了水池上方,另一手握着刀从鱼头的侧中缝往鱼尾割,血顺着中缝流出,鱼软下来不摆动了。孟怀忍不住擦了擦汗,干净利落得有点恐怖,不过能让鱼少受很多罪。
  孟怀把空腹的鱼肉按在砧板上切,割肉如切花,岳云凑过来看,赞道:"刀法漂亮。"孟怀有些得意地转过头:"那是。"
  两人挨得近,岳云无意间擦在他的肩膀上,孟怀手一抖,食指上多了一道血痕。
  "你没事吧?"岳云看着那缕红丝,不知为何有点心疼。
  "没事,小口子。"孟怀冲干净血迹,把岳云往外推:"你先出去,我自己做就可以。"
  岳云露出苦笑,自己碍手碍脚,又打扰人家了。
  孟怀关上门才低低地喘了口气,怎么会被轻轻一碰,肩头电流就麻遍了全身,还好没让他看见自己从颈脖涌到耳后的红晕。孟怀暗骂自己神经错乱,一定是昨晚看苍老师的后遗症,对着大男人发什么春!
  热气腾腾的大锅抬上桌来,氤氲了岳云的视线,汤中是切得均匀的鱼肉块,嫩白滑腻的肉,黑色的鱼皮,淋上热腾腾的红色稠汁,肥厚的肉像是一掐就会滴出汁儿来。香菜和豆瓣片漂浮在鱼肉之间,岳云咕咚咕咚地咽口水。孟怀又端上来几个小菜,豆腐拌皮蛋,糖霜西红柿,卤豆腐丝和酱拌黄瓜片。
  "尝尝。"孟怀笑着夹了一筷子肥白的鱼肉送进岳云的碗里。
  "岳云两眼被熏得雾蒙蒙的。受到强烈刺激的味蕾接触到那鲜美的味道,从来没有如此餍足,鱼肉蛋白质的鲜嫩中和了咸辣适宜的调味,咬下去,湿漉漉,咸嗞嗞的,肥美味浓,鱼肉仿佛能在舌尖上化掉。
  "怎么做的?太好吃了。"岳云都傻了。
  孟怀嘴角挑起一抹得意的微笑:"秘诀就在汤上。"
  "一般做鱼火锅需要干辣椒、生姜、大蒜、大葱、八角、桂皮,我呢,还加了冰糖、醪糟、小茴香、草果去腥除膻,还能增加口感,滋补疗效。"孟怀默默在心里感慨,便利店的香料包真是越来越贴心了。醪糟是新鲜买的,还可以做甜酒鸡蛋明儿当早点。
  岳云埋头大吃鱼肉,泡着鱼汤喝味道更加浓醇,稠红的鱼汤并不很辣,挑开了上面调味的红油后,金黄色的鲜汤散发出诱人的味道。他喝了两碗汤,还泡着饭吃了一碗,旁边的小盘子上已经堆了一沓鱼骨头。两人平分了这条三斤的大鱼,吃得他们全身发热。
  孟怀把酿酒的坛子提上桌,从大肚陶瓷坛中倒出暗红色的晶莹液体,桌上的双柄玻璃敞口缸很快又装满了,颜色纯如宝石。
  "饭后可以喝点酸葡萄酒消食,我自己酿的。尝尝吧。"
  岳云由衷地感慨:"你实在太能干了。"
  遥遥举杯,甘冽的暗红色泛着蛊惑的荧光。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岳云不由自主地失了神。
  孟怀对自家酿的酒引以为豪,兴致勃勃地说:"每一粒葡萄都是亲手洗的,捣碎了挤出汁水,去核去梗,收集起果肉装进坛中,每天捞渣,加入冰糖,直到所有的沉淀都停留在坛底,用白纱布滤了六道,像看孩子似的……"
  猛然间瞥到对方舌尖轻舔的粉色小截,留在唇上的暗渍有令人遐想的魅惑。眼神相对微微一愣。
  忽然电话响了,来电显示的号码让他的血液瞬间冻结,跑到窗边。是殷莉。
  接完电话,孟怀怅然若失地回到了桌旁,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女人的心思你懂吗?"孟怀抛出的问题,让岳云觉得葡萄酒变酸了。
  岳云淡淡道:"不太懂。"戎马生涯,婚姻都是父母操办,十六岁的时候娶的妻子还小他两岁,岳云常年不回家,婚姻有义务,却无关风月,绍兴事变后,巩氏和两个雏儿都发配边境,岳云心里又涌起一阵酸楚。
  "明智!"孟怀打了个响指,"拼死拼活挣聘礼,熬白了头也比不上人家身世显赫家财万贯。我是真心想和她一辈子啊,结果呢,她只要围着她转把她捧在手心的主,被这么个破理由甩了真TMD的扯淡!"
  岳云微微皱眉:"是那个女人不好,你不值得这么伤心。"
  孟怀身体前倾,两弯盈盈的眼闪水光:"我是不想伤心。可是心不在,我怎么控制得了?"他扯过餐桌布的角擦脸,脸都花了,显得十分狼狈。
  孟怀酒量很好,可今天心情很糟,再大的酒量也搁不住,苦涩的催化剂让他的情绪起伏不定。长这么大第一次失恋,总该有些特权。
  "新加坡国立大学有很多野鸭子。"孟怀回忆往事,嘴角边露出一丝微笑。
  "野鸭子下蛋的时候,学校怕学生偷蛋,每天就派人在湖边巡逻,看见蛋就插一面小旗,如果旗子下面的蛋没了,就要来找学生。那时候我们留学生的宿舍在湖边,我和殷莉在湖边散步,她忽然看见草丛里有个蛋,上面没来得及插旗子,她就蹑手蹑手过去摸蛋。"
  孟怀的神色中透出了淡淡的温柔:"你见过美女小贼吗?你看过江南的书吗?……殷莉穿的是那种波西米亚的轻软长裙,她过去的时候风从湖里吹过来,裙子飞起来了……你懂的,那时候我呆掉了,心想这一辈子死都要跟她在一起。但那时候鸭妈妈找过来了,对着她嘎呜大叫,巡逻的听到了来抓我们,我就跑过去拉起她的手狂奔,她跑累了我就抱她……我们去超市买了鸭蛋来腌,在国外真没什么好吃的,腌鸭蛋要二十天,终于吃到的时候我们都哭了,真的,我再也没吃到过那么好吃的东西了……"
  孟怀歪靠在椅背上,手拿酒杯,表情分不清是哭是笑。
  岳云把孟怀扶回卧室,神色莫名清冷下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孟怀为什么会为了儿女感情这么伤心,女人不就是相夫教子么,再去找一个就行了嘛。
  不过这个地方人的思维好像和他那边不太一样,所以谨慎地没有说出来。

  第八章

  秋草黄,马匹肥。狼烟腾绕在远方的堡垒上,红袍黑甲的少年将军,手中长锋反射泠光。
  ——你说要我成为真正的男子汉,且看今日,我为你杀敌驱万,父亲!
  手中的枪溅上的血花变得冰冷,山峦化为摩天大楼,马匹变成铁甲汽车,血肉之躯的敌人刀枪不入,手脚干枯。
  岳云睁开眼睛按亮台灯,他又做梦了。仍然想回去,但是比起最初的落魄,已经适应许多。那些念头,出现最多只有在梦里了。
  生活是琐碎忙碌的,每天早晨他和孟怀一起挤地铁去公司,孟怀待在办公室里画图纸,他则领了钥匙去守仓库。下班的时候他们一起去菜场买菜,孟怀总变着花样做好吃的。岳云有时给他打下手,菜刀可以瞬间间土豆斩成丝,刀工让孟怀赞不绝口。
  看仓库的钱每月一千,岳云去公寓大妈处打听到合租公寓的费用,回头把钱全都拿给了孟怀,孟怀劝不了他只有收下,但是他把岳云拉去买了好几套适体的衣服,穿起来帅得一塌糊涂,生活用品在逐渐添置,孟怀也不宅了,休息日他带着岳云在北京城到处逛。
  孟怀根据何明的的邮件回复,问了岳云一套测试分析,得出了如下结论。
  岳云的能力
  一:哲学,天文学,宋代以后的历史与文学,国外政治与经济学,物理,化学,生物,计算机,外语,一窍不通。
  二:军事,地理,武术,马术,宋代以前的历史与文学,无比精通。
  三:对封建帝王术和官僚管理有独到见解
  四:记忆力好,语言学习能力强,心里素质一级优秀。
  孟怀捡要点给老同学写了邮件,对方大呼八九不离十,一定要找时间回来做活体实验,来验证准确性。
  孟怀损他:变态,先把你自己拆了吧。
  不过孟怀和岳云相处久了,慢慢地也不像最初那样在意他的来历了,问岳云的时候,他会说几句,但是绝不主动提。
  有一次逛到大学里,操场上学校武术队的同学,舞刀弄枪好不快活。孟怀指着他们说:"小将军,你原来用什么趁手的兵器啊?过去耍两下帅呗。"
  "耍两下帅……是什么意思?"
  "咳咳,就是让你去试试手。"孟怀冒出一滴汗。
  岳云摇了摇头:"看那个练枪人的步伐,他的枪是木头做的。太轻,没意思。"
  孟怀笑了,声音有些大,武术队的同学听到了,都朝这边望过来,一个高挑男生隔空抱拳说:"我们正在准备比赛的项目,同学不介意指教下呗。"
  岳云长得正气沛然,眼水清澈,不像社会上的人,所以被误认成学生。他也不是扭捏的性子,大方地走过去拿起枪。竹竿做的枪打起来完全不使力,行云流水的动作却把大学生们看得目瞪口呆。
  "比指导老师打得好多了……"刚才的高挑男生毫不避讳地说。
  岳云拱手抱拳,点点头离开,武术队的同学却没那么容易放他走,围过来打听他的身份,要电话号码。有个舞刀的女生还说:"能请你多指点我们一下吗?我们两个星期后就要比赛了,但是指导老师特别忙。武术一通百通,我们都看得出来你其他的兵器肯定也打得好。"
  岳云没有手机,面对那一串连珠炮的问题也只有苦笑:"我不是你们学校的。我是个看仓库的。"学生们惊得瞠目结舌。
  孟怀走过来分开学生,他心里忽然冒起一个点子,说道:"他不住这里,白天还要上班。如果你们想练可以晚上去绿苑小区那边。"他看得出来岳云对大学生比对社会上的人感觉更亲近,学生单纯些,和他更接近。而且他盘算着,拿到户口后肯定要给岳云换工作,他的特长当武术教练也很合适。
  岳云微微一笑:"你们有空来吧,我可以,免费帮你们看看。"
  '免费'是岳云学的新词,现代社会有这种词,他觉得很意外,不过他喜欢。
  一群大学生喜上眉梢:"终于不用看录像,逮着个真人了。"
  如果波澜不惊地这样生活下去,该有多好。
  公元2012年3月9日,孟怀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那一天他的心情阴沉得就像乌云,殷莉的订婚典礼,贺卡通过老同学转交到他手上,电话上也说了,去不去随便由他,但是殷莉"真诚地","恳切地",希望能得到他的祝福,作为尊重他们曾经的感情。
  去就去!孟怀咬牙切齿地对着镜子龇牙咧嘴,看着脸上白色的泡沫,剃须刀用力大了,下巴上又多了一道口子。
  来到客厅的时候岳云明显愣了一下:"原来你用那玩意也会刮破脸啊。"
  岳云可真是付出了"血的代价"才学会用的剃须刀。
  "反正也不需要脸面。"孟怀今天明显口气不善,油条吃了四根,嚼得吱嘎吱嘎响。
  "怎么了?"岳云微微皱眉,他分辨得出,孟怀心里是真堵,和平时工作上发发牢骚有本质区别。
  孟怀吃油条噎住了,灌完豆浆眼珠子瞪得跟死鱼似的。好不容易顺过气来,两眼一翻:"竟然还是没有办法讨厌她。还是依她的意思……"
  说着已经转过头去,声音低下来。冷冷地想着自己脑袋上,冒出了多大一个"贱"字。
  岳云知道孟怀今天晚上在外面,打算下班后在外面吃了饭回去。
  人民币的大小顺序是红绿蓝紫青,马路上行人靠右,红绿灯宁停三分不抢一秒,钥匙和公交卡都挂在脖子上。
  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岳云白天例行看着仓库,他从来没进去过,也不见谁进去。有的时候他会怀疑这两扇铁质的大门就那么永远关着。旁边一个临时平房里却来来往往地搬材料,岳云和搬运工聊几句,他始终不能很好地融入周围环境,有些发音听不懂,也不明白他们讨论的东西是什么,似乎只有和孟怀一起,才能让他安心。
  傍晚时分岳云要下班了,准备去交还钥匙,两扇仓库之间的狭窄通道里,传来呜呜的声音。因为周围人都走了,空地上很安静,岳云耳朵灵敏,便走进去,看见一只黑猫背对着他,轻盈地甩了个尾巴蹭上墙,转过脸来,金色的瞳孔扩大,忽然猛扑向岳云,它的两个前爪还没搭上,他已经后退闪开,猫扑到地上,居然龇牙咧嘴地转过脸来,"荷"他一声。
  岳云在这里见过一些小动物,大多性情驯服,野生的见到人就会跑,这家伙狂暴得不像一只猫。岳云又甩开一次猫的纠缠,发现猫扑向他的时候,张开大口露出尖牙。
  岳云抓住它的腰把它倒提起来,它居然像只蛇扭头咬人,够不着就张牙舞爪。
  手上有一点湿热的腥味,岳云看见猫腹上有道细伤口。
  "这是什么?"岳云很惊讶地从伤口边取出一截灰白色的薄片。
  怎么看着……像是人的指甲?好长啊,指甲片颜色很暗淡,上面有白癣。
  尖厉的警报声响起,两个仓库旁边的警报器都发出了耀眼的红光。水泥地上的灰尘颤动起来漂浮在空气中,黑猫更加惊恐地扭动起来,身上的毛都竖起来了。岳云手一松,它一溜烟地钻进狭窄走廊中不见了。
  岳云站在原地,警卫告诉过他,仓库警报响起时,原地待岗。
  过了一会儿,警报器不响了,余音还在空地上回荡。这么大的声音,引得警卫处和一楼的几家对外门面店都陆续来人看。站在仓库的前面议论纷纷。
  施框德公司的仓库,据说堆放的主要是电气元件和大件的半成品。但是依照孟怀的说法,肯定还有很重要的产品。原来孟怀吐槽说,那看起来高级得不得了的防盗系统和两扇大铁门,很明显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告诉别人:"我有宝贝哦盯上我吧。装B。"
  "装B是什么?"当时岳云正在敲电视机,想看看那些小人会不会掉出来。
  孟怀笑嘻嘻地摆了摆手:"蛮夷话杂着汉语,你别学,乱七八糟的。我是受影响多了,也要学着戒掉。其实刚才那个词的意思就是显摆。"
  岳云语言天赋不错,无心地也记住了。
  打仗时候重要物资的争夺较量,他深有体会,站在仓库外面,他心里总感觉怪怪的,为什么一定要显摆呢?这时BOSS杨和助理小谭分开人群走过来,给围观群众解释没事,人群疏散开了。BOSS杨走到岳云面前,他依然是那样的气场鲜明,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眼中有阴影,声音沉郁而有磁性。
  "小岳吧,开一下仓库的门。"
  居然会有开门的一天,岳云从脖子上取下钥匙□孔里,铁门发出了沉重的叹声。
  铁门朝两边完全拉开,就算岳云还不清楚现代社会的东西,也觉得不对劲。助理小谭捂住嘴发出了低低的惊叫。
  仓库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类似公用电话亭的地面建筑。
  "这是什么?"谭振维禁不住求助似地望向老板。
  "防盗系统。小岳,关上门。"BOSS杨的声音异常慎重,铁门闭合后,室内只剩下头顶的日光灯。
  BOSS杨走进了'电话亭',从怀里拿出一块类似上网本的东西,放在了上面的一个凹槽里。
  滴一声后,清越冰冷的女声响起:"C类保卫权限,验证,请输入密码。"
  杨老板在电话拨号盘上按下一串数字,又发出'滴'的一声,验证成功。凹槽里的上网本指示灯变绿。屏幕上开始飞快地读写数据,闪过一行行的光标,汹涌的比特洪流停下来的时候,屏幕定格在了一张通告上。
  题头是一张大图,画面上是一只干枯的手,像是皲裂的灰色老树皮。指甲有几厘米长,上面长满了白色的癣。手抓一只兔子,在白色的皮毛上掐出了五道血痕。
  标题是粗黑的一号宋体,写着"内部绝密紧急·一号决议"。
  下面是小一号字的副标题。"基地人员启动丧尸防御方案的正式说明。"
  BOSS杨背对着他们,摘下了金边眼镜放进了怀里。

  第九章

  "老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谭振维难以置信地瞪着BOSS。杨老板年近四十,风风火火的,平时看着像三十出头,可如今沉郁得像换了个人似的。
  "一时半会很难解释清楚,你们可能也接受不了。"杨老板眼中的阴影变浓,"这仓库其实并不是放公司元件的,是一个信息终端。全市有四十八个这样的地方。"
  岳云听不明白"信息终端"的意思,不过对杨老板散发出来的气场很熟悉,那是军人,收敛了伪装,将要上战场的流露出的煞气。
  "丧尸?是地球上发生的事吗?"可怜的小谭,彻底傻眼了,开始语无伦次。
  岳云紧抿着嘴唇,脸色有些苍白,这个地方的怪事可真多,他本来以为能习惯,可心里面还是有些虚,跟会跑的铁甲之流不同,这地方的人都会担心的事,应该很棘手。所谓的丧尸,是他想的那样,从坟墓里爬出来的阴人么?
  老板却避而不答,转脸看监控器,"这个警报系统,一但检测到相关危险,就会自动上报中枢,启动准备决议。"BOSS杨并没有直接回答他,微微皱眉:"刚才,这边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动静?"
  岳云蓦地想到黑猫和手指甲,挺不正常的。这时,电话亭又发出了与刚才相同的凄厉声响,顶头的指示灯变成了橙色。
  BOSS杨的脸色微变:"二级战备,小谭你去把吕妍,陈石美、葛新宇叫过来,不要用手机。"
  "为什么?"谭振维听到三大部门经理的名字,头大得不得了,连手机都不能用?
  BOSS杨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把玲珑袖珍的手枪,脸色难看,"现在周围暂时屏蔽信号,抓紧时间,该把公司的备份好的资料转移了。"
  小谭颤抖地握着信号一片空白手机,沮丧得像失去了最后一根稻草。
  "枪法怎么样?"BOSS杨转头问岳云。他调查了这人的来历,以惊讶地发现根本查不到任何信息,就像是从地里冒出来的一样,他不会相信孟怀的话,这人是什么山沟里冒出来的,他怀疑履历的空白,是在他能接触的权限之上。心中不由得抱了那么几分期待。
  枪法?岳云很奇怪,这个时代的人似乎不怎么重武道,用枪做什么?正想着BOSS杨转着手里的小铁块,喃喃自语:"这玩意用不着准头,算了。"
  这玩意?他说的枪是手里的那小东西?那叫枪?这么小?
  "还不去?"BOSS杨看了小谭一眼。
  "老大你到底是干嘛的?"小谭可怜兮兮地说。BOSS杨之前是退伍军人,下海十年,能做到五百强企业中国分部的区域经理,看来并不仅是天赋异禀,小谭好像明白了什么。
  "我以后会解释。"
  拉开闭合的铁门,尘埃在空气中浮动,夕阳的光芒投射进来,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小谭腿软得像筛子,哆哆嗦嗦向办公室那边去。
  老板有些称许地看了岳云一眼,这年轻人胆儿真大,一脸淡漠似乎没什么感觉。他把手枪兜在西装袖子里,说:"跟我到周围看看。"
  施框德公司的仓库有三个,南向两个是岳云在看着,岳云随着老板绕了一圈来到背面,到北向仓库的门前,两扇铁门设计得和刚才一一模一样,这边看守仓库的小伙子还没有下班,平头板寸,粗壮结实,眼中也是有精悍的光芒。他是BOSS杨上个月招的,特警退役。
  "于其剑,开一下仓库门。"
  "老板,刚才那边的警报声怎么回事?我听到了。"于其剑拉开大铁门,岳云惊讶地看到,这边里面并不是'公用电话亭',仓库堆着各种元件,建筑电器大小不一,有些是孟怀教过他,更多的他认不出来。这次老板没有再进去,淡淡回道:"临时有事,要是待会你听到那边仓库又响了就过去。加班费照算。"回头对岳云点头:"你也一样。"
  "啊?"于其剑捉摸不透,挠了挠手臂,他的胳膊肘上有道抓痕。老板眼尖,特别敏感地问道:"手上怎么了?"
  于其剑漫不经心道:"刚才有只猫特可恶,看见我就抓。等下班了去打狂犬疫苗,老板能报销吧?"
  岳云忽然问道:"那只猫黑色的?"
  于其剑点点头,又挠了挠胳膊,觉得很痒。
  岳云皱紧了眉头,拿出了刚刚放进荷包里半片灰色指甲,"那只猫伤口里的东西。"
  老板勃然变色,盯着岳云:"你也被抓了?"
  "没有,我是逮着它拿出来的。"
  老板神色复杂地看了下于其剑:"你现在去警卫处,让老张开车带你去打疫苗吧。拖久了怕出事。能报销。"最后三个字重音。
  于其剑不笨,那灰色狭长的指甲上的白癣看着就恶心,"老板,这什么东西,你给我个准,我受得住。"
  "无法断定。"BOSS杨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声音说不出地萧索。
  忽然间,从仓库旁边的狭窄通道里,传来了轻微的梭梭声,像是有东西在刮地。
  三人大男人互相对望,感觉这时候密集的雄性荷尔蒙气息还是很壮胆的。BOSS杨西装袖口里的枪了顶出来,指着通道的巷口。三人慢慢地靠近。表情都是死寂的惨白。
  那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沿着通道往里缩了,这条通道本来是为了节省距离,直接在仓库间修的捷径,但是还没完工,中间不是联通的,是一条死胡同。
  光线照着通道里的景象很不清楚,深处被阴影覆盖着,看不清楚,似乎有个黑色的轮廓。三人铁桶似的围着巷口,刮地的声音让人联想起某些恶心的东西,比如长长灰指甲上的白癣。
  阴影间的东西发出一声类似野兽的"荷!",忽然穿过狭窄通道朝三人扑出来,BOSS杨毫不迟疑地"啪"地开枪,只听一声闷响,子弹击中了,那东西扑过来的势头却没有减弱。
  影子眨眼间闪到了巷口,岳云利落地分筋错骨手拧住肢体,他也看清了,那玩意儿是个人形,灰褐色的脸皲裂开,已经秃顶,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眼凹下陷,口鼻干瘪,两只从宽大袖管里伸出来的手臂非常瘦,也是灰褐色的,上面覆盖着很多毛一样的东西。它的双手成爪型,指甲起码有十厘米长,有几枚断掉了,和刚才的碎片非常相似,从指甲盖流出浆黄色的液体。
  岳云的内家功非常深厚,分筋错骨是拧断经脉骨骼,它的骨头脆得像饼干,一下就被扯断了一条胳膊,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
  "我//靠!这是什么!!"于其剑要抓狂了。
  那东西却没感觉,抬起头又起来,用仅剩的一只手维持着抓挠的动作。朝三人扑过来。
  "拧断它头试试。"BOSS杨大声说。
  岳云双掌一推拍在那东西的胸腹,正常人会吐血的力道,那东西皮肤脆得像千层饼,拍烂的孢子在空气中飞散,露出腹腔内腐烂的肠胃和黑色的胸骨。可是它丝毫没有反应。岳云反手一扭拉住它的脖子使劲扯,哗啦一声人头分离,头颅在地上滚了几圈,不动了。那玩意的身体也随之软下来扑在地。像是一团烂抹布。
  岳云松了口气,他刚才很小心地避过了爪子没有被抓到,碰上一点都恶心得要死,手上还粘着浆糊似的浓液,在衣服上擦了擦。
  "兄弟你太猛了!"于其剑崇拜似的看着岳云:"下手好利索啊。"
  "这是,丧尸?"岳云问老板。
  BOSS杨一脚把那东西的头踢开,有些嫌恶地说:"应该是,和照片上的手一样。"
  照片上干枯如老树枝般的手,抓着一只兔子,刚才那只猫也被这玩意抓伤了。
  "我//靠这玩意是哪儿来的?"于其剑看着眼前这两个淡定得让人发疯的家伙,心颤得慌,"会不会传染啊!喂你们看起来也太镇静了吧!"
  BOSS转着袖珍枪:"不知会不会传染,也不知道它的来历,你最好有心理准备。"转过头问:"小岳胆子很大呀。"
  岳云顿了顿:"鬼神之事不可不信。"他不是不惊讶,阴兵的传说他听过,打仗多年他见惯了风浪,心理素质良好,心智更是坚于常人,面不改色心不跳,能来到一千多年后已经是天方夜谭了,这件事的奇怪程度还在他能够接受的范围内。
  BOSS杨又对岳云刮目相看了,这小子,感觉颇有大将之风。
  不过于其剑的伤口不能再拖"你得去医院。"BOSS杨想了想:"小岳陪你去吧。钥匙给我,警卫处的老张他们还是留在这里。"
  公司附近就有中日医院,走在路上于其剑看起来很烦躁,不断地用手去抓肘。
  岳云适机抓住他的手阻止他再抓,"别给自己增加负担了。"
  于其剑甩开,声音激动暴躁道:"别管了,那种东西会传染吧,就像狂犬病一样乱咬人,然后变成那鬼东西的样子吧!"他突然手指着岳云:"老板派你跟着我,其实是怕我变成怪物逃走,所以监视我吧!"他脸扭曲了,头上已经浸出了密密的汗,
  岳云不动声色,拍拍他的肩:"你想太多了,别吓自己。"
  岳云低沉的声线像是一剂熨帖的良药,让人不由自主地安心下来。
  于其剑有些昏眩地看着自己的手低低道:"我这是怎么了……"
  "没事的。"岳云摸到于其剑的皮肤上裂开了细小的孢子,像是碎片一样吸附在他手上,他撤回手掌紧握成拳,磨碎的褐黄粉尘从指缝纷纷漏下。

  第十章

  离中日医院还有两条马路,前方出现了黄色的封锁线,写着"路障"的隔离标牌放置在封锁线中间,穿制服的警察守在路口戒严,不让人过去。
  那边一个抱小孩的妇女对交警大声嚷嚷:"孩子病了怎么就不让我们去医院了?"
  "医院临时封锁,你去其他地方吧。"
  岳云和于其剑对望一眼。
  "附近哪里还有医院?"
  于其剑拿出手机想查百度地图,发现信号一片空白。
  "靠,居然屏蔽了,搞什么东西?"他的脸色铁青,越来越难看。
  岳云说:"要不我们去公交站问书报亭的老板。"
  在北京迷路很多次,问路上的行人十个有九个都不知道怎么走,岳云最后学到了一招,就是问书报亭的老板,他们每天要接受很多类似的咨询。
  最近的医院要坐十站,岳云记下了路线。于其剑还有闲心买了一份报纸,端着在车上看,翻到娱乐版面的时候禁不住撇嘴。
  "这世道有钱人就是逍遥,今天结婚的富二代包了整个世纪星光,不就是个定个婚么还有明星来走秀,五百万,真是舍得砸钱。"
  "世纪星光?"
  岳云挑挑眉,似乎是孟怀早上告诉他要去赴宴的地点,结婚的富二代不会就是……
  "琼恩先生和殷莉小姐喜结良缘。"于其剑大声念出来:"著名影星章晓芙现场道贺。切,还以为是外国人,中国人还起洋名,ABC吧。"版面上主要放的是影星的靓照,但是一场婚礼都要大肆渲染,显然不仅为了炒作明星。
  岳云摇头想甩开心中的不安,希望孟怀不要出什么事。
  忽然于其剑脸色抽搐了一下,一手抓着自己的胳膊。岳云从座位上起身挡在他座位前,封住了和其他人的接触。
  "你干吗?"于其剑眯起眼睛。
  "吹吹风。"岳云沉道。
  公交车猝不及防地停了,急刹的惯性逼得许多人往前倾,有人正要骂娘,前面的人发出了惊叫:
  "军队来干什么?!"
  公交车前方出现了荷枪实弹的陆军部队,把道路封住了。公交车的前面已经排了一串队伍,军人挨个打开车门检查。
  从队伍最前方传来了重复的广播:
  "近日变异狂犬病毒传播感染,前方封锁,请市民不要惊慌,配合军方检查工作。会送去专门隔离治疗,请不要担心。"
  旁边有车被放行掉头。公交车上的人火气很旺,低声骂:"搞什么鬼!老子没心情陪他玩!"就要拉开公交车门下去。
  车外前后门各守着一个军人,把人堵回公交车上:"对不起,请检查完再走。"
  放眼望去,每个车门口都有军人把守,阻止人离开。岳云和于其剑互相看了一眼,眼底都有担忧。
  起码等了一个小时,太阳都沉到地平线了。才轮到他们检查,车上的人怨声载道,从前门排队走下去,任军人拿着检测的仪器在他们身上扫来扫去。
  岳云让于其剑走前面,于其剑僵着抓扶手,脸色青白。后面的人不耐烦:"喂喂前面挪下地儿!"岳云侧身让过:"你们先走。"
车上的人陆陆续续快走光了,于其剑依旧天人交战中。
  "没事的。"岳云安慰他,"哪怕有万一,他们不是说可以治吗?"
  于其剑脸色苍白地笑了下:"说得对,我瞎担心。"身子却哆嗦得厉害。
  忽然于其剑忽然身体一紧,发出了痛苦的呜咽声,神色狂乱地推开岳云,扑倒前面一个人就想咬,岳云反手擒拿住他,咚地按在地上跪在他腰上,于其剑口鼻流下白沫,眼皮上翻,身体像条活鱼似的挣扎,力气大得岳云都差点制不住。
  车上都吓得七荤八素,没命地往前挤。军人从后门上来端着枪指着于其剑,语气生硬:"交给我们带去隔离治疗。"
  岳云说:"我和他一道的,我跟着去。"
  军人拿仪器检查岳云没事,摇头说:"对不起,你不能去。这是规定。"
  从孟怀那里学到的忠告是,永远不要违拗绿军装的意思。岳云就把于其剑交给了他。
  "会治好吗?"
  "会。"
  "这是承诺的事实?"
  军人敬了个礼:"不,是可能性。"
  "不会为难他吧?"
  "请相信我们,我们是人民解放军。"岳云眼中光芒一现,岳家军也是一支铁血忠义的部队,他能在这个小伙子身上感到一种类似的军人信条。
  正说着忽然有人军人闯进来说:"任务变更,处理完手头的工作集合去西苑那边,快!"
  "出什么事了?"军人把于其剑捞起来扭着双手。
  传话的人声线冰冷:"酒店大范围感染。"
  岳云突然发觉心脏像是漏了一拍。西苑的酒店……
  "世纪星光有一万多人,困住了。"
  孟怀!岳云忽然拉开车窗直接跳出去,发足狂奔。
  一切都在预料之外。
  当世纪星光的顶灯熄灭的时候,孟怀正坐在桌边喝酒。
  自己就是贱,为什么要来,看着前女友走进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很好玩吗?
  当他到达现场后,发现情况比想的还要糟。
  嘴角微微抽搐,五百万元打造的订婚礼,明星走秀,名流云集,盘子边镶的是水钻,碗里乘的是鲍鱼。
  殷莉和琼恩穿着白色婚纱的礼服走到宽敞的红色高台上。新郎官黑发棕眼,长得跟演韩剧的小白脸似的,新娘小鸟依人般地靠在他的肩头,大明星章晓芙和他们轮着拍合影。
  孟怀在心里盘算着一份杀手名单,琼恩的资料会这样写:男,二十五,身家过亿,家族企业继承人,英国贵族学校经济法律双学位,目前从事房地产与咨询公司。
  尼玛的他就不该带殷莉去新加坡的情人海岸玩,这样就不会遇到度假的贵公子,那家伙就不会看上他女朋友,今天是卡蒂亚的钻石明天是新世纪的豪宅,殷莉连驾照都没有就送了她兰博基尼的跑车,糖衣炮弹最终俘获了美人心。
  琼恩这种人的存在就是个BUG!呼风唤雨要什么有什么,提醒孟怀这二十几年的人生有多惨淡。
  唯一能安慰的理由是,自己早一年毕业回国,异地恋女友觉得没被照顾好才和他分的。
  不断地想说服自己,分手是因为殷莉需要感情滋润,而不是仅仅物质。
  订婚仪式开始不久,殷莉拿起话筒,盈盈道:"今天我特别要感谢一个人,他也来到了现场。就是我的前男友孟怀。"
  美人目光朝向的地方,孟怀今天穿着黑西装,文质彬彬,青春自然的帅气,但是面无表情。在众人一片惊疑的目光中,他咬牙站起,接受周围人的注目。
  殷莉继续说:"他是我师兄,很感谢他的照顾,没有他我可能在国外活不下去。"
  孟怀头有些晕眩,就像是有几千只蚊子在耳边叫,奇怪的是,这样都能听见殷莉的话语。为什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这是双刃剑,就算嘲笑了他,新娘子念旧情也会被诟病吧?
  "但直到我遇见了JON,我才明白什么是真爱。"殷莉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爱,是自由,青春,无拘无束,彼此发现最美的东西。现在城市的年轻人独自打拼,很是辛苦,没有十年八年买不到一套房子,都没有时间享受爱情。我和JON今天订婚,特意请来章小姐做嘉宾,在这里宣布成立一个基金会,专门帮助北漂刚找工作买不起房子的有志青年。孟怀,希望你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真爱。今天特别让你成为我们基金会第一个受益者,来感谢你的情义。"
  喧哗的大厅,安静了下来。大家愣了几秒,爆发出雷霆般的掌声。
  孟怀眼前模糊了,拳头慢慢地攥紧,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指背。他抬起头来狰狞地瞪着台上,和谐美好的订婚新人正在相视而笑。他拨开围观的人铁着脸走过去。周围的嘘声四起,还有人哈哈大笑。他们在议论,他们说这新娘真是有情有义,成立基金还不忘帮前男友。他们说这小子真是好运气,被甩了还能拿钱。他们说这小子看起来挺机灵,都知道上台发表点感言。
  拿过话筒,孟怀的声音发抖,他侧对着观众,面对殷莉。
  "殷莉,感谢你能想到我。但我不需要,谢谢。"
  殷莉愣了一下道:"难道师兄不支持我们的社会福利计划吗?这能帮到很多人。"依稀间又露出小女儿般的表情:"师兄,答应啦~"
  "不,我真的,不需要。"孟怀的声音在发抖。谁说自己买不起房子,孟怀攥紧了拳头,刚上班两个月薪水和加班费就拿了一万八,在这个城市只要他执着奋斗有什么做不到的,谁要他们的施舍。
  "为什么呢?师兄不是一直很想要房子吗?你肯定要好多年后才买得了,你帮了我那么多,这是补偿啦。"
  孟怀慢慢说:"补偿?你补偿就算了,可那,不是。"
  JON察觉到孟怀的情绪,揽过新娘的肩膀说:"我的就是莉莉的,想要什么都可以。我给得起。"
  孟怀悲愤得笑起来:"给得起。没错,你能给她买车买房,让她不用工作,带她四海游玩。也能办最豪华的婚礼,请明星,筹基金,来施舍她的旧情人。可当你像我一样,什么都没有的时候,能给她挡刀子吗!"
  抢劫犯留在孟怀右肋下的伤口,又隐隐作痛起来。
  "分手我认了,人都要追求更好的东西。所以拜托了,师妹,你带走了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东西,不要再拿走我的尊严!"
  忽然间,头顶的水钻豪华大吊灯熄灭了,大厅陷入了一片黑暗。大家以为主办方在唱戏玩呢,刚才那小伙子演得跟真的似的,这世上还有人真的这么傻逼啊,倒贴钱都不要,肯定是宣传公关来炒作的吧,不知道这会儿又要玩什么把戏。
  可是黑暗迟迟没有结束,酒店周围,传来了梭梭的声音。

  第十一章

  "请大家稍安勿躁,酒店供电系统正在修复中……"大厅广播里的声音传到一半,变成了嗞嗞的交流杂音。
  订婚典礼在世纪星光的一层大厅,夜幕降临,周围本来灯火阑珊,可是西苑这一片路都黑了。
  琼恩拿起话筒说:"真不好意思,可能是电路临时出了问题,请大家给酒店一点时间。"
  "哗啦"玻璃破碎忽然传来,一股腐烂的霉味飘进了会场。
  有人痛呼,有人骂娘,有人惊叫。
  "靠,什么东西咬老子!"
  会场里点起了蜡烛,豪华的订婚大蛋糕上发出的光照亮周围。酒店一边的玻璃窗被砸碎了,爬进来着一个褐黄的干枯骨架子似的东西,半身吊在窗上,眼凹下陷七窍流脓,四肢像是钉在身上的活动木板,五根细长的手指,颤巍巍抓着墙边一个人的腕子,灰白色的指甲抠进了皮肤。
  "啊——!!"
  客人都吓傻了,大家不约而同地逃向大厅出口。推挤中蜡烛又熄灭了,会场再次陷入黑暗。
  混乱间有人的惊呼又传来:"这边也有!"窗边一张狰狞的脸扁平地挤在玻璃上,枯爪似的手正锲而不舍地砸玻璃。
  人群挤向出口,又爆发出惊叫。
  今天的月亮终于在停电中找回了一次自我,满月的光芒平等地撒在丧尸和人身上。门口也有那种玩意,铝合金的门旁挂着三个,两个挡在路中间,一个歪着脖子往嘴里送另一个的脑髓,那个头盖骨被打破的无头尸体上还穿着酒店员工的制服。
  尖叫声此起彼伏。那些东西行走迟缓,四肢发出"啪啪"的脆响,如此多的人刺激了它们,本能地朝散发鲜肉味的地方冲过去。
  世纪星光有二十层高,下三层是餐饮,上面是宾馆和商务房间。放眼望去,大门外已经被那些东西占据,罗马式的喷水花园中,几个吊着松垮衣服的干枯人型晃悠悠地散步,路上倒着几具员工的尸体,门口的马路上已经看不到活人,那些东西游荡在昏暗的街道上,就像是旧世纪悲惨世界的再现。
  "上楼!"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安全通道那里就被人争先恐后地塞满。有人被挤到地上,被人们毫不留情地踩踏。
  临时电梯"叮"地一声到达一楼,蜂拥进去的人塞得电梯抗议地叫起来了,情急之下里面的人把外面的人使劲推出,大声嚷嚷,七嘴八舌,恐惧多巴胺的分泌让多数人丧失了正常理智。
  孟怀在人群中身不由己被到楼梯口,像是随波逐流的小船,琼恩和殷莉被挤到了边缘,这时候没有人再顾忌新娘新郎的身份了,殷莉拖着白纱裙很不方便行动,婚纱上踩满了各种脚印。琼恩抓着她的手几次想挤进人群,都没有成功。
  真烧饼孟怀艰难地推进到二楼,还好身子贴在墙一侧,虽然肺都几乎要被挤爆,但至少不用担心掉下扶梯。
  人们不断爬高,楼下不时传来的梭梭声更加重了人们的恐惧。平时上二楼都要坐电梯的家伙们此刻体力好得像运动员。被声音惊出的其他楼层的人们不明真相,以为发生了火灾,也混乱地汇流到通道上。停电带来的问题还没解决,应急电源只在走廊处昏暗地闪。
  最终人们爬上了二十楼的楼顶天台,开阔的露天台很快就挤满了人,可入口处还有人不断地涌进来,小小一方地连承受婚宴来宾都不够,更不用说加上其他层的房客。孟怀被挤上来了,他倒在栏杆边喘气,被重重压到铁丝网上,一支超长的铁刺戳进了他的左肩,痛得孟怀低哼起来。
  一层外面的路上还在汇集丧尸,它们从西苑路的对面三三两两地探过来,世纪星光整栋楼和附近商业区都停电了,夜空中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忽然远处传来了响亮的警笛声,白色的探照灯在漆黑的路段上扫过,人们像是找到了救星,纷纷大呼"我在这里!"街角处开来几辆警车,防暴警察全副武装对着丧失们冲锋扫射,火星飞溅,血肉模糊,残肢断骸四散。这无疑是给人打了一剂强心针,天台上的人激动得泪流满面。
  孟怀这时感到身上震动,终于摸到了被挤到裤腿的手机,来电显示是殷莉的,他担忧地接了电话,传来了惨叫声和女声抽噎声。
  "救命啊!师兄,救救我啊!我不想死,它们过来了,啊——"
  "莉莉,你在哪里?"
  "我不知道是哪一层,它们上楼了,好黑,琼恩也不见了,救命啊!"殷莉在电话那边哭起来。
  "别慌,你那里有什么标志?"
  "房间……宾馆的号码,我在摸门牌,九,九,啊!救命啊——"
  "莉莉!警察已经到了,冷静些!"
  孟怀一边费力地从人群中挤向楼梯口,穿梭在逆流中,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他背道而驰格外吃力,肩伤的刺痛并没有妨碍他的行动,反而刺激他清醒了不少,殷莉在九层,很可能那些东西已经攻占了那里。最稳妥的方法当然是在天台上等着警察冲进来消灭它们,只要坚持到它们攻占大楼前就行,现在下去很可能与它们正面相撞。是独善其身,还是下去救人?真不想挪窝啊,孟怀摇摇头,人的本性都是自私的,他何尝不想对着手机说一句抱歉,现在也的确很难挤下去。电话那头随着女声的惊叫啪地中断,他捡起了一截断掉的生锈铁丝,朝楼梯口走去。
  孟怀,你以为不要命地英雄救美,就能挽回你失去的东西吗?
  不可能,他知道。可如果连最喜欢的人都能坐视不理,和逃命的动物有什么分别?艰难地推开人群,上升的电梯人满为患地到顶楼,只有他一人走进了下降的那班,周围人都像看疯子似的,一个男人抓住孟怀的手:"你干什么去!"
  "我前女友在下面。"
  "送死!"那男人把孟怀扯回来,应急电梯没等他下去了。"你知道那些是什么吗?!"
  "你知道?"
  "是死人变的怪物丧尸,从旁边的疗养院里跑出来,会传染人。"
  "她还没有死!"孟怀猛力一挣,那人显然是没想到孟怀爆发力这么大,甩脱了。
  "那我跟你去,我有枪。"男人从衣袖下露出手枪的筒。
  "天啊,大哥,你难道是FBI?"孟怀震惊地看着那人,帽檐下露出的脸上划过一道伤疤,电光火石间想起来了:"啊,你是杨BOSS部队上的兄弟。"
  "我叫宋飞,你是那个加班到十点的愣头青,不要命,果然傻人一个。"
  BOSS杨因为退伍军人的身份,招人的时候偏好有类似经历的,孟怀上大学的时候选择了服两年兵役,当时他被分配到了文职,没有特别辛苦,后来出国留学,军事训练的基本功忘了不少,可那份经历带给人的改变是融在血液中的,BOSS杨正是看中了他身上这份文雅与坚韧交织的气质。结果这小子果然'不负重望',的确很肯干,虽然乌龙地把他的兄弟当成了小偷。
  "那宋大哥陪我下去岂不是更傻?"
  "……"
  周围剩下聪明人了,下去的就他们两个。
  应急灯黯淡地亮着,走廊笼罩着一股浓烈的腥臭味,孟怀举着铁丝走出,宋飞把上膛的手枪举起,梭梭声在封闭的空间中回荡,远处传来了女声的大哭大叫,殷莉还活着。
  孟怀心中恶寒,一只手从黑暗中爬出,地上慢慢显出匍匐的形状,全身皮肤是褐黄色,皱巴巴地贴在身上,头上的毛发已经脱落,眼凹下陷,像是被抽干血肉的皮包骨,四肢像狗一样在地上爬,长长手爪上有血迹。仿佛鬼泣里的恶魔现身。
  宋飞毫不迟疑地一枪打爆了丧尸的头。"我在前面开路,自己小心。"
  两人一前一后,孟怀把手机上的电筒功能调出来照射走廊,前方晃悠悠走过来几只,都特别瘦高,张着嘴发出野兽声音,宋飞举起手枪一枪一个,除了一只打在身上,其他都是爆头。孟怀跟着他过去,倒在地上的丧尸忽然攥住了他的脚踝,孟怀把手里的铁丝朝它的眼窝戳进去,眼白飞溅,丧尸发出恐怖的呵声迅速扁下去。
  这边的走廊上已经没有活人,宋飞打完了一匣子弹,换了弹夹招呼孟怀:"跟紧,要到楼梯口了,东西最多。"
  显然丧尸不会用电梯,它们是从楼梯爬上来的,殷莉的叫声在走廊的另一侧,中间必须通过楼梯口。宾馆套间的门都紧紧闭着,也有倒在门口的人的残肢,孟怀看见一个丧尸往嘴里塞手臂,无头的尸体上还穿着睡衣。
  孟怀对着走廊大叫殷莉,丧尸的梭梭声,大嚼的咔嚓声,丧尸对着宾馆门疯狂地抓挠声,没有听到女声的回应。
  总共解决完十来只丧尸,两人凶险地穿过丧尸攀爬的楼梯口,有些丧尸分流往五层去,它们行动都很迟滞。
  殷莉在走廊的尽处,缩在暖气系统的巨大管道上,也不知道她怎么能爬那么高,丧尸抬起手勉强能够到她的脚踝,她举起一根木棍挨个打,像用鼠锤打老鼠,哪只手摸上来就打哪里。
  "师兄!"殷莉看见孟怀大哭起来。宋飞依次打掉了那几只丧尸的头,孟怀去把殷莉抱了下来。殷莉脚崴了走不动,宋飞回头焦急说:"子弹没了,快!"
  楼梯口传来沉重的闷响,更多丧尸爬进走廊,朝他们逼近。

  第十二章

  孟怀和宋飞对视一眼,宋飞耸肩,把手枪收进怀里,没子弹了。
  殷莉受惊地缩在孟怀胳膊上,婚纱裙早就烂了,孟怀感受到那贴在身上温暖幽香的柔软,禁不住觉得自己很罪恶。
  "琼恩呢?"孟怀勉强转移注意力问道。
  "不,不知道,我和他到了四楼就被挤散了。"
  "没时间闲聊了你们都给我准备好,跟紧。"宋飞严厉地打断他们,丧尸缓缓爬过来,孟怀举起细铁杆,宋飞不屑道:"刺死那些东西前,自己就先被咬了。我倒是可以自保。你们俩机灵点。
  孟怀眼前忽然一亮,前面的走廊下方有个电源插孔,"宋大哥,电它们有用不?"
  "应该行。"
  "大哥能给我争取点时间不?"
  宋飞看了他一眼,"好吧。最多五分钟。"
  "够了。"
  宋飞赤手空拳独挑丧尸,铁拳砸碎了它们的头盖骨,孟怀把插座外面的塑料撬开,小心地扯着绝缘皮包,拉出两线,还好没有缩在里面,当然真的那样他也有办法,不过要费点时间,这是最简单的了,他用专业知识选了个最佳的角度把绝缘线缠在铁丝杆上。
  还差导体,哪里有?孟怀四看一圈。
  宋飞大吼道:"好了没有!老子要被抓了!"
  情急之下孟怀冲着宋飞叫道:"大哥,你撒泡尿吧。"
  "老子现在尿不是把蛋拿给它们扯吗,你小子不会自己尿啊。",宋飞气急败坏地招架。
  "我……"
  孟怀脑中空白了两秒,回头看殷莉幽怨的眼神,人生能更杯具一点吗?好不容易才英雄救美挽回了一点形象。
  "咳,莉莉你……"
  "没事儿师兄,又不是没看过。"
  孟怀一口凌霄血飙出。
  对着丧尸开射,这种破事就那么回事,一辈子只要一次就好了。
  孟怀心情很复杂,铁棒扔到地上滚过去的时候,丧尸脚下那些嗞嗞作响的零星火花,立刻就把丧尸的脚烧烂了,像是保龄球滚得东倒西歪。宋飞小心地绕开退回来,哈哈大笑地拍着孟怀的肩。
  "你小子真会曲线救国啊。"
  孟怀默默掩面,"妈妈说给不干净的东西看到小弟弟会长针眼。"
  "长针眼的是丧尸。"
  "宋大哥你狠……"孟怀真心觉得自己会血亏而亡。
  旁边宾馆的房间忽然开了一条缝,又赶忙合上。宋飞眼疾手快地扭住门把手不让他反锁,厉声道:"打开!"膨地一脚踹进去,随即狠狠把门锁上,门后一个人摔了四仰八叉。房间里的临时灯淡淡亮着,地上那个人狼狈地爬起来。
  "琼恩!"殷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就在这里!?"
  孟怀和宋飞对望一眼,宋飞举着食指做了个枪毙的造型,孟怀磨着牙走过去,给了瑟瑟发抖的狼狈贵公子左脸一拳。
  "自己的女人在外面,你个大男人居然躲在房子里不敢叫她进来!"
  殷莉几乎心碎了,"琼恩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你知不知道我就在门外面?"
  琼恩脸上的红肿显得脸几乎成了猪头,完全没有了英俊潇洒,哆哆嗦嗦语无伦次:"我怕死啊,我好怕,呜呜呜。"
  殷莉哇的一声,也大哭起来。
  男女二重唱,真像小孩子过家家。孟怀和宋飞再次对望一眼,表情都很僵硬。
  "妈的。"宋飞说。
  "妈的。"孟怀说。
  门锁着,有效地阻挡了丧尸。刻意忽略了门口的嘎吱声,几人开始思考突围的策略。琼恩看起来没有行事能力,殷莉是个弱女子,所以这事完全是宋飞和孟怀两个人在决定。
  宋飞弹尽,孟怀受伤,殷莉崴脚,琼恩废柴。
  突围是不可能了,那就等警察消灭了丧尸再出去吧。
  琼恩缩在桌子角,紧紧抱着桌子角的手臂上露出一道抓伤,宋飞目光一凛,"丧尸抓到你了?"
  "我怕,全都要吃我,我不知道啊。"
  宋飞走过去塞了片纸在他的嘴里,"含着试纸。"
  "试纸?"孟怀挑眉,怎么觉得宋飞像在做实验。宋飞不顾琼恩的抗议,撕下他的袖子把人绑在桌腿上。腰上也圈得密密麻麻。
  "不能冒险,等检测结果出来了再放你,免得咬人。"
  琼恩扁扁嘴又要哭了。
  宋飞坐在床上,点着一支烟,月光照亮了他脸上那道细白的伤疤,从额头划过眼角直到耳后。
  "你们知道丧尸是怎么来的吗?"
  孟怀很好奇地看着宋飞,看不见伤疤的另一侧出奇的英俊,硬朗的轮廓依稀显示出原本的风采,年轻时他应该是个很帅的军人吧。
  "你知道?"
  "不完全知道,但是这玩意,其实不是第一次出现。"
  "什么意思?"
  "1999年,云南的一个小县城,爆发了大规模狂犬病流行感染。有重度患者的症状出现了异变,不仅像疯狗一样咬人,而且神经和血肉严重受损,丧失了意识。政府就是在那时候盯上了这种病症,相应的研究所至今还有样本。"
  "那和这次有什么关系?"孟怀皱眉。"怎么断定不是什么基因突变,还是生化武器,或者是外星人什么的。"
  宋飞笑笑:"想象力挺丰富,其实我也不确定,只是今晚遇到的东西,让我想起相似的事。"
  "宋大哥也退役了吗?现在哪儿呢?"
  宋飞和孟怀的老板都是退伍军人,上次在公司宋飞还来帮BOSS取过东西,两人关系应该很熟。
  "不像杨云膺那么有出息,我游手好闲的,混日子。"
  孟怀一时没反应过来杨云膺是谁,醒悟到原来是他的老板,有些意外:"混日子天天揣着一把枪在身上?大哥你肯定不是一般人,身份不便说也没什么,但是能不能告诉小弟一声,这事多严重?那种东西还有多少?"
  "我现在不好跟你说。"
  宋飞把琼恩嘴里的试纸拿出来,愣住了:"你小子吓得连口水都没有了?恐惧的人嘴巴会干,你这也干得太厉害了吧。没结果可不能放你。"
  琼恩其他地方倒是不干,满头的汗和水汪汪的眼,估计裤子也湿了。殷莉是彻底心灰意冷,坐在床上像傻了一样。
  可惜宾馆的房门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结实,门口的丧尸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然疯狂地冲撞着房门,被人肉鲜味吸引着。门嘎吱一声,有一个角垮了,丧尸们马上就要突破房门闯进来。宋飞扯开捆琼恩的带子,把殷莉和哭啼啼的大少爷护在身后。房间没多大,孟怀拉开窗子往下看,警车已经围在了大楼周围,正在扫射丧尸。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跳下去有命不?"
  宋飞一边胡乱地把椅子朝门边摔。遗憾地摇摇头。
  "如果是四层以下还可以考虑。九层算了。"
  孟怀伸出头四下乱瞟,窗子距离下面一层垂直距离约有一米五。
  "宋大哥你爬得下去不?窗子也是关着的,得砸吧。"
  宋飞伸头看了看,"可以。"
  宋飞两手攀着窗,背对窗子把腿伸了出去,留下两手勾在窗栏上,掉在空中孟怀看得胆战心惊,抓紧他的手。宋飞抠着栏杆,晃悠几下,腰腹一弓,狠狠地一脚踹在窗子上。反弹的力道几乎把他弹飞出去,玻璃窗质量还挺好的,宋飞踹了三次,最后一次孟怀的手已经抓不住他,还好这次破窗成功,整个人随着玻璃碴子冲进了房间。
  "莉莉你先下去。"孟怀两只手和殷莉交握,憔悴的美人小心翼翼地把脚伸出窗外,眼波如水地看着孟怀。樱唇微启说:"师兄……你……"
  "有什么事以后再说,下去要紧。"
  不知为何,似乎能预料到结果的期待得到暗示的时候,孟怀却心虚地逃避了。殷莉似乎有可能重投怀抱,但他并不感到开心。
  宋飞在下面抱着殷莉的脚接进了屋子。孟怀皱眉对琼恩努嘴,"喏,下去。"
  琼恩四肢都是抖的,手险些抓不住栏杆,孟怀还扶了他一把,结果他骑在窗子上老是不敢把两只脚往下放。
  "你快点,怎么胆子比女人还小?"孟怀紧张地扭头,哗啦一声门破了,丧尸们踩着碎木冲进来。
  孟怀见势不妙一推琼恩,后者杀猪般地从窗上滑了下去,被宋飞拽进窗子后还在惨叫。
  孟怀背对窗一只脚跨出去的时候已经迟了,他转脸看着一只丧尸挪近前,长爪抓到了面门,五个指头上都是灰色的,流脓的凹陷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孟怀,像是在觊觎食物。
  孟怀只觉得重心一轻,脸避开凌空划下的飞爪同时,抓住栏杆的手被狠狠地抓了一下,刺入血肉的痛楚让他松开了五指,从九层高楼上坠落。宋飞刚把琼恩拖进来,只来得及伸手捞到孟怀的衣角,轻软的布料从指尖划下,仰面朝上的青年离他越来越远,瞪眼看着漆黑的虚空,他的手徒劳地伸向天,脸色苍白地抿紧嘴唇,用巨大的勇气克制住了惨叫。
  "喂!"宋飞忽然意识到,他还没有问那个青年的名字。
  这时,旁边的大楼忽然飞下来一个矫健的身影。在笔直高耸的大楼墙上,飞檐走壁般地纵越过一道道凸出的屋檐。实在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他竟然能侧身在墙壁上借力而起。从旁边大楼的平行高处,随着孟怀下落的地方飞速靠近,像在夜空中飞腾过的流星,高高地跃到空中,将孟怀抱在了怀里。

  第十三章

  耳畔的呼啸声减弱,孟怀头昏得够呛,看到那双洗亮的黑瞳,心中掀起了狂涛。
  "孟怀。"岳云叫他的名字,声音温柔。接住孟怀后没有直接落体,改变方向借力蹬墙下去。
  孟怀双眼圆睁,一定是在做梦吧?摩天大楼之间,像超人似的飞翔,抱着他的青年有完美如画的容颜,仿佛是无数次在战场上,自信能敌千军的从容。
  "岳云!你怎么来了?"隔着衣料的温暖体温包围住他,风声都被隔绝,四目对视间,仿佛整个天地间剩下他们两人。
  岳云蹬着高楼的侧墙缓冲,终于落到了地上。警戒线之外的丧尸缓缓朝他们逼过来。落地的旁边就有两只丧尸。
  "我听说西苑这边出事,恰好遇到了U大武术队的一个学生,给我指路,我本来想从旁边的高楼上直接飞到世纪星光顶楼,中途看见你了,还好及时。"
  岳云一手揽着孟怀的腰,另一手挥拳砸在丧尸脸上,左右踢蹬,把周围的丧尸都灭掉。身法轻得不像带了一个大男人。孟怀下意识地抓紧岳云的肩,不一会儿丧尸都被打得东倒西歪。
  岳云抱着孟怀走了几步,大男人的重量对他来说小菜一碟。孟怀慌忙直起身让岳云放他下来,站定后才有心思好好打量此地。
  这是世纪星光的侧面,丧尸是从另一边的西苑对街冲进去的,岳云竟然从空中跨越了半条街,接住他之后转向飞到了另一边。
  "神啊。"孟怀定定看岳云,对方气不喘脸不红。"你绝对能当新世纪的超人。"
  "超人是什么?"岳云问。
  "会飞,会打架,会英雄救……咳咳。"玩笑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孟怀忽然有些心慌地不好意思,一瞬间心跳得飞快,脑袋也昏呼呼地,以前顶多觉得岳云帅气,可是现在看他,就觉得身上多了一种吸引人的魅力,那双漆黑的眼瞳,潜流暗涌。岳云这时候却一手探上了他的头:"怎么这么烫?发烧了?肩上的伤容易感染,我给你看下。"
  孟怀仿佛挨到了烙铁似的后退一步。岳云的手孤零零举在空中。愣住了。
  "没事,我……谢谢你。"孟怀下意识地想去握住,身体却说不上来地僵硬,心中有些愧疚,刚才的恍惚是怎么回事?
  "先生,"岳云恢复了客气时的称呼,"去医院吧。"
  他怎么忘记了,这里的人与人之间,距离很大,刚才在空中抱住孟怀的时候,感到那种全身心的依托,只是错觉吧,却害他一瞬间心中涌起冲动,想要和这人更亲近,结果僭越了,岳云摇摇头,说不出的失落。
  孟怀的心砰砰直跳,明明知道岳云的好意,却强迫自己不去领受,不自然的感觉下潜藏着某种危险,心头有个东西似乎要破膛而出,他突然很害怕那个念头,就像暗处会吞噬人的野兽。即使如此,空中飞翔的美好,分明叫他无药可救地沦陷。
  岳云眼中的失落看得分明,怎么就害得人家郁闷了呢,这不是以怨报德吗?
  在孟怀想清楚之前,身体已经先一步上前,冲动地抱住了岳云,在耳边说:"谢谢你。"
  岳云心跳慢了一拍,如细泉叮咚在耳畔。忽然像是看了满溢世界的阳光。
  这应该是亲近的表示吧?看来自己没做错事。岳云不自觉地露出了英俊的笑容。
  今夜月色温柔。
  还好夜色昏暗,没多少人看到飞檐走壁,饶是如此,宋飞从九层高楼对着下面中气十足的呼叫,也煞是震人。他刚才目睹了全过程,眼睁睁地看着对面那个楼上的人腾跃到空中抱着人,在摩天楼上借势缓冲降落,那该是多骇人的身手,真是人类吗?该不会是传说中的轻功吧?真可能存在吗?
  "那谁,没死就吱一声!"
  孟怀双手举成筒状对着空中大叫:"宋大哥,我在这里。"
  楼上没声音了,对面街道上的特警却闻声,手电筒探照到两人:"喂,过来保护圈里。你们怎么会在那里?"
  两人接受了专业的检查,特警觉得奇怪,明明路上全是丧尸,这两人怎么突然出现,孟怀手上有伤口,奇怪但的是显示结果没有被感染,孟怀默默地闭嘴,没有把被丧尸抓过的事告诉特警,:"我们可以走了吗?"
  "不可以。"特警小哥板着脸:"规定先留下,待会要集体护送到安全的地方。"
  "他的伤呢?"岳云像感觉到什么似的,忽然发问。
  "待会有专业医生过来,你们先等一下。"
  世纪星光的底层的丧尸已经被清扫干净,地上都是残肢断骸,特警们全副武装,戴着防毒面具逐层清扫,突突的枪响火花四溅。孟怀拉岳云在保护圈内坐下休息。
  岳云问:"你怎么会掉下来?"
  孟怀告诉岳云事情的经过,当说到下电梯救人,在丧尸间突围的时候,岳云的脸色慢慢地冷了下来。用一种很克制的清冷语气说:"先生,你拿什么自保,真是莽撞,不怕死吗!?"刻意又恢复旧称,语气中带着冰冷的愤怒。
  孟怀有些心虚,明白这次的事情就是自找的,被英雄主义冲昏了头脑,他也吸取了教训,再也不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如果说岳云不及时出现,自己这么多年就白活了。想想真是后怕。岳云是从隔壁大楼冲下来的,不知道那里有没有丧尸,还好他武艺高强没事,如果因为自己,害得岳云也不小心受了伤,孟怀会自责一辈子。
  "对不起,我绝不再犯傻了。"
  "太善良的人活不长。"岳云语气落寞:"看见你掉下来的时候,我……先生你那么照顾我,我在心里把你当好兄弟一样看,不希望你出任何事,明白吗?"
  "明白。以后……不会了。"孟怀小声说。
  两人之间冷场了一阵,气氛微妙地尴尬了,平时孟怀没心没肺的总喜欢唠嗑,自以为是装出世故的样子,其实出了事自己才是最白的那一个。孟怀暗下决心,回去后要跟岳云学武,打不过丧尸,起码要能飞来飞去地逃命。
  顶楼爆发的欢呼声传入耳中,看来特警已经胜利登顶,把丧尸扫荡干净。人们从楼道里蜂拥而出,有的惊魂未定,有的喜极而泣,有的面带忧愁,此起彼伏地大声问话。不一会儿,宋飞插着手朝孟怀这边走过来,殷莉衣冠不整地跟在后面,没有看见琼恩。
  宋飞摊手:"你小师妹的废柴小相公被特警带走了,我管不着,反正他被丧尸抓破皮了。"
  "会怎样?"孟怀感觉很不是滋味。
  宋飞沉默摇头,岳云刚想说于其剑的事,忽然间殷莉扑进孟怀的怀中,热泪盈眶:"师兄,还好你没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孟怀措手不及,拍着她的背,"先联系下琼恩家里的人吧,他家那么有钱,肯定能治的。"
  殷莉抽噎着点点头,眼泪溅得孟怀衣服上斑斑点点。神色很难堪,表情中像是有种别的期待,却失望于孟怀的迟钝。
  岳云突然间心中烦躁起来,竟然有种冲动想把那个狗皮膏药似的女人从孟怀身上扒下来远远甩开,师兄师妹?他的表情麻木地黯淡下来,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孟怀心情很复杂,他虽然马虎,但又不是笨蛋,这厢看琼恩那胆小鬼的骚包表现,就算他再有钱,殷莉也已经对他失望透顶了,现在正是重新开始的大好机会,孟怀甚至可以感受得到对方邀请的电信号,可是……
  忽然间瞥到岳云晦暗不明的神色,心头清晰起来,缓慢却坚决地推开殷莉。
  说分就分,说和就和,男人也是有尊严的好吧。这么暧昧不清犹犹豫豫的,可别让岳云看了笑话去。身边有个文武全才有情有义的好朋友,自己要果断一点。过去的就让它成为过去。
  宋飞置身其中,空气里复杂诡异的气氛搅得他很头疼,清清嗓子:"现在谁也别单独行动,这病集中起来统一治,不久要实行宵禁了。"
  "宋大哥你这是内部消息么?"
  "不算是。"宋飞吐出一口烟圈:"凭我多年的经验。"
  宋飞把视线转向岳云,很感兴趣地说:"我从楼上看到了,小兄弟是何方神圣?"
  岳云感觉到这人身上有一股江湖蛮气,让他想到了南宋的江湖义军首领虞少川,还是他的拜把兄弟,可惜绍兴事变把江湖义军也连累了,虞少川落到了死对头鬼将军的手里,不知凶吉。下意识想抱拳回礼,改为微微一笑:"我就是一个看仓库的。"
  孟怀大方介绍:"我的室友,同事,好朋友,叫岳云。"
  "看仓库的?我不信,那是轻功?"

  第十四章

  岳云不知该怎么说,突然特警一声巨喝打断了众人的闲谈,成功把岳云解救出来。
  "现在所有人跟着我转移,如果擅自离开,后果自负。"
  感染的人已经陆续被带走,特警把剩下的集中在酒店门口的花园里,带队的是个中年人,在前面开道,剩下的特警护在两边,最后有十来人压阵。把没感染的群众围在中间,徒步向街边走去。
  "就这么走着?"孟怀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会有车来接呢。"
  宋飞摇摇头:"人太多了,装不下,现在开车过来风险很大,我没猜错的话公交系统已经瘫痪,他们肯定要检查。地铁也停运。"说着他皱眉思索什么,喃喃自语:"难道他们是想用那个?"
  "哪个?"别人没弄明白。
  宋飞拨通了手机,"姓杨的,信息端启动了吗?什么?你都把公司转移进去了,动作也太快了吧,怎么得到消息的?呸,我才不是关心你的死活呢,最好被丧尸抓破相,世界就清净了。十分遗憾地告诉你,我虽然从世纪星光出来,命还长着呢,真是对不住啊。对了,你公司那个拼命三郎也在这里,有个看仓库的也在,看不出来啊杨云膺,你手下卧虎藏龙,准备啥时候上位呐"
  孟怀像兔子似的竖起耳朵,想着有人能用这样损的语气跟老板那个冷静严厉的家伙说话,实在是太稀奇了。公司转移了,什么意思,这个月的工资奖金能不能发?
  熊熊的八卦之火正燃烧,前方的特警已经停下,所有人聚集到了一个操场上,他们不明白要做什么,大跌眼镜地看着特警走到IP电话亭内。
  宋飞眯起眼缝,哼了一声。
  "基地动作还真快,这就修好了。"
  孟怀很纳闷,修好什么?特警在干嘛?他们要去哪里?这一切给他的感觉如此不真实,没由来地心慌起来,要面对的东西似乎比丧尸更可怕。
  "孟怀",岳云说:"公司仓库里的东西,和那边的玩意儿长得一样。"
  特警在拨号盘上捣鼓了一会儿,传出一个清晰的冰冷女声。
  "验证对象身份与密码。"
  "周志国,特警队,CI506。"
  "验证成功,权限低,请求为不可能任务。"
  特警没想到会被拒绝,再次请求:"重诉,朝阳区西苑临时避难港开启。"
  "请求为不可能任务。"人工智能冷冰冰地说。"系统优先为转换二级防御蓄力。"
  宋飞走到人们前面大声说:"试试切换人工频道。"
  "你是谁?"特警周志国诧异地看着宋飞。
  宋飞走过去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特警的神色从惊异变成了恭敬。
  "您来请求吧,我没有接入人工频道的权限。"
  宋飞挑眉:"怎么会这样?"
  "我们队长还没过来,模拟时避难港是不用申请的,系统从来没正式启动过。"特警心有余悸地想,要是宋飞不出现,这不是成了笑话?
  "不是你的问题,太早了,还没完全形成防御波盾,系统只好把一部分区域的自动化关闭。"
  周围没有其他人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窃窃私语,牢骚地抱怨着。
  宋飞重诉了请求,人工智能识别不同声线,再次验证。
  "对象身份与密码。"
  "宋飞,特警猎鹰队,AA893"
  "验证成功,权限中,请求为不可能任务。"
  "请求人工服务。"
  "排号300。"
  妈的,宋飞在心里骂了一句,基地的破办事效率。"使用金星勋章优先级。编号09。"
  旁边的特警脸上的恭敬已经变成了花痴。这人是猎鹰队的,还得过金星勋章!编号那么靠前。
  猎鹰是特警里的特种兵部队,特警特种部队与公安特警不同,后者隶属地方公安部门,而前者特警特种兵是直接从武警特警学院内选出的菁英,直接归武警总部管辖。
  猎鹰队,是全国数十支特警特种部队中最厉害的。它成立于十年前,总部设在青海,编制加后勤约一百人,真正的武装战斗人员不超过三十个。人虽然少,可是战斗力十分强悍。斩首,护卫,救援,渗透,骚扰,做最高端的任务。
  金星勋章,是颁发给特警特种兵中杰出表现的,十年来获得者不超过两百个。
  "请求成功,将为您转接北京市【哔——】朝阳区【哔——】北苑【哔——】分区综合部【哔——】"
  听筒内的杂音切换,传来了此起彼伏的人声,背景声有"忙得头都要破了,这时候是谁?"
  一个沉稳的男声传出来:"综合部有什么可以帮您?"
  宋飞清晰说:"这里是北苑43号信息终端,此地避难港的开启,被限制为不可能任务。有超过一千的市民,请求系统开启避难港。"
  男声顿了顿,有些疲惫"43号……西苑联合大学操场,真的是不可能任务,因为二级系统在自动蓄力,请你们等半小时左右吧。"
  宋飞一拳砸在电话筒旁边的板上,语气很激动。
  "那就把二级系统转为一级,不可能任务重置优先!这里还有受伤的人,出了事情你来负责?!"
  那边的人似乎被吓了一跳,回头说了几句,中断了几秒。
  "哦……好,请等待一分钟。"
  "谢谢。"宋飞松了一口气。
  双人IP电话亭的中间出现一条缝,缓缓扩大,IP电话的地面部门在分向两边,露出一块白色的石板。石板也滑向两边,接着出现一道延伸向地下的通道。从上面看是层层阶梯,不知有多深。
  宋飞对特警说:"你来带队。我殿后。"
  特警朝在场人招呼,人们脸上纷纷露出惊恐的神色。
  "这是什么东西?"
  "我想回家可以不?"
  "先解释一下啊。"
  特警瞪着他们:"这是临时避难港,要是不进去,后果自负。"
  终究没有人敢上前来,都在彼此看,似乎催促着:"你去啊,你先动啊。"
  宋飞摇头苦笑,表情很是寂寞。
  这时候人群中走出两个青年,孟怀说道:"宋大哥,虽然不是很明白,但现在进去,就没什么危险了是吧?"
  "是的。"
  岳云说:"那我们进去吧。"
  说着就和孟怀一前一后地跟在特警周志国后面,走下了楼梯。
  周围见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收起了抱怨声,跟在后面。宋飞不禁对孟怀他们投去了感激的一瞥。
  楼梯下降约有四五米,变成了平行的通道,四面封闭的通道是灰白色的材质,弹上去像不锈钢,头顶的氙灯放亮,走路没什么声响,看来地下是有吸音装置。一路上没有见到人。
  周志国带着他们走了几百米,还没有到头,孟怀心痒难耐,"特警同志,请问这里有多大啊。"
  "主要区域在二环内,外延到四环。"
  孟怀咂舌,突然前面出现了一道隔断,通道又开始往下。
  没听错吧?孟怀分明听到那隔断里传来了地铁的呼啸声!
  "难道这玩意和地铁系统是平行的?"
  "有平行的地方,不过大部分在地铁下面。"
  孟怀被震惊了,这一切太不真实。他和岳云对望一眼,小将军表情镇定。
  心里素质真好,孟怀克制地想,自己要加油。
  特警带他们走到通道尽头,在门边的拨号键盘上输入通行密码。回头说:"各位,进入中央波盾覆盖区域,可能会出现轻微的不适,请不要惊慌。"
  封闭的隔墙打开,露出能通过两人的门,孟怀走过去,绿光【哔——】一下,孟怀惊讶地发现他的名字出现在了门旁边的电子板上。
  他奇怪了,难道是扫描身份证?
  周志国看出了疑惑,摇摇头:"第十一次人口普查的时候,体检给打了针的。"
  孟怀哑然失笑:"预警机制做得也太早了吧。"
  岳云过去的时候,变成了红光。孟怀赶忙说:"人口普查也不是每人打了针吧。"
  周志国点点头:"带证件了刷一下也可以,没有的话先等一下,这里人应该不少,待会我集体带去补。"
  孟怀靠在门旁边的通道上等着,其他人陆陆续续过去,也有人像岳云一样,最后来的是宋飞,知道事情后对特警说:"你还是继续带队吧,我带他们去升级。"周志国点点头。孟怀则从门里出来,笑嘻嘻地说:"我也跟着去。"
  宋飞忽然说:"还真是好朋友啊。"
  "那当然。"
  他们转向通道的另一侧,又走了几百米,尽头直接有一道门,宋飞按了门,铃声响,门是人开的,进去后一面是柜台,后面站起了一个人,用所有行政部门都相同的语气问:"有什么事?"
  "市民升级。"
  看着宋飞后面跟着的一堆人,办公人员没有掩饰郁闷的神色。
  "跟上面抱怨过不要身份验证,中国十几亿人,哪能全部普查到。现在出了事补,真不知道要升级到何年何月。"
  宋飞说:"很理解你的辛苦,快点可以吗?"
  每个人要在柜台后面站十来分钟,让办公人员从浩瀚的信息库里查找对应信息。每个人生下来被编户口,上学工作,消费投资,总会留下些记录,轮到岳云的时候,办公人员搜遍了资料库,却没有任何信息。
  "您是境外人员?"这是比较客气的问法,正规的都有签证,就差没问:"你是偷渡的?"
  "不是。"
  "您是少数民族?"这也是比较客气的问法,正规民族自治区的乡镇也有政府管辖,就差没问:"你是文明世界外的人?"
  "不是。"
  "那您到底哪儿来的?"办事人员眯起了眼睛。

  第十五章

  "我们提供避难,不分民族,不分肤色,哪怕您是非法入境没有记录,都可以开具临时通行,可您总得给我们一个说法。很可能以后地面人员都要转移下来,升级是迟早的事。"
  说法倒是可以编,要多少有多少,但是如果被记入档案,当局以后查实核对也不好办,得和老板那边串好词。孟怀偷偷拨通了老板的电话,电话那边杨云膺声音有些疲惫,孟怀压着嗓子说:"老板,岳云的户口申请怎么说,这边有个升级的鬼东西,看起来要记档。"
  杨云膺"哦"了一声,说,"你叫他等等,我马上接过去。户口已经弄好了。"
  "老板,你真是万能的……"小叮当三个字堵在喉咙不敢说出来,孟怀声音激动,换来宋飞一个鄙夷的眼光。
  岳云张口结舌,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工作人员接过来,不断嗯嗯嗯地点头。
  挂断电话后对岳云说,"已经没问题了。你的档案已经补上,待会传过来,快去报到吧。"
  "报到?"岳云下意识地重复一句,孟怀忽然觉得不太对。
  "猎鹰的人事部已经把你申请为五星级,旧档案权限下的资料全部屏蔽。"办公人员有些羡慕:"他们好久没招人了,你的权限已经升级,多好。直接去特警学院那边交申请吧。"
  "猎鹰是什么"岳云单刀直入地问。
  宋飞则是瞪着眼睛,喃喃道:"好你个杨云膺,到底私地下弄了多少手续。"他舒爽一笑,发自真心说:"不过嘛,是个好苗子。猎鹰是从全国特警学院选出来的尖子组成的特种兵部队,十年了,也就出过几千次一级任务,斩首行动几十次而已。"
  孟怀刹那间泪流满面:"岳云,你这次搞到事了。"
  宋飞翻了翻眼睛:"肯定不能直接进啊,笨蛋,没听到让他去特警学院交申请吗?要考试选拔的。"
  孟怀大约明白了,老板解决户口的办法很极端,把岳云划到权限高的组织里去,心中五味杂陈。
  "怎么觉得……BOSS像是把岳云卖到特警学院去了。"
  话虽如此,不是什么坏事。
  孟怀和岳云穿过蛛网状放射的管理区,七拐八拐地终于到避难港临时中枢。全封闭式通道仿佛巨人身体的血管,错综复杂,没有宋飞带他们肯定八辈子都摸不出去。
  "这里的系统还没升级好,启动自动引导功能要费点时间。"
  "宋大哥请你说点我们能听得懂的。"
  宋飞一瞪:"避难港是皇宫,自动引导功能是指路的公公,现在还没阉好!"
  孟怀笑得眼泪直流,"你肯定被问过很多次,辛苦了。"
  "基地最初建立是为了提供临时的避难场所,目标是容纳500万人。现在开放不到三分之一。储备物资还没到位。"
  孟怀心里不是滋味,就是说现在能进避难港的只有一百多万人,不到市区人口的十分之一,丧尸潮爆发会害死很多人。
  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宋飞摇摇头,"地面并没有完全瘫痪。武警与军队也不会下来占地方的,这里是保护重要资料和安置市民的。"
  据说每一条走廊上的隔板都能打开,整个基地中央开凿了一条能装小船的封闭河道,地铁可以变身成基地的临时交通工具。
  "什么时候建的?"
  "十多年前。"宋飞喃喃道:"我服役的时候,就有了雏形。"
  十多年前还是二十世纪,孟怀暗自咂舌,真有先见之明,他们那时候就预料到了丧尸?
  "不是,主要是防备恶性事件突袭,恐怖组织,帝国战争,自然灾害,当然这次的大规模感染也属于恶性事件,现在已经是一级警戒了,再升级,就意味着地面上不适合正常人生活,要像老鼠一样长期蹲守耗子洞了。"
  岳云一直很认真地听他们谈话,听说自己要去交申请,孟怀看起来比他还纠结。
  "我就知道,岳云这种文武全才,走到哪里都有人抢,可是一声不吭就让人去特警学院算什么事?国家开始抓壮丁去对付丧尸了是吧?这可是送命的活。"
  "特警学院?"岳云茫然。
  宋飞笑眯眯地接过话头:"高强度军事训练,专门栽培特警人才。本身既是学校,又是执行任务支队,三年出来,就是少尉了。多少人想挤破头进去的地方,杨云膺这招剑走偏锋不赖呢。"
  岳云不是很明白,听着大概是培养战斗尖子的场所,没说话,眼睛亮晶晶的。
  孟怀却还在纠结:"可是现在不都要本科双学位保送名额什么的才能去当兵么,要求很高吧。"
  宋飞笑得直打跌:"白痴,你小子听谁说的?"
  "我同学高中报志愿的时候,特警学院说他们不要高中生。"
  "笨,你以为选兵按学历来么?前些年特警学院是全国招聘的,根本不会管你是学校还是社会上,这些年为了响应号召,不得不在教育领域投放了名额,但是身体条件不过关依然会在面试刷下来,学历只是借口而已。"
  孟怀的纠结依然没有结束:"好吧,可是还是很危险啊。"
  宋飞忽然怀疑地瞥着他:"你怎么像他妈似的,唠唠叨叨,担心成这样。"
  "废话,他是我……好兄弟,担心有什么不行吗?"孟怀梗着脖子顶他。岳云沉静地看过来,缓缓说:"没事,我想去。"
  "看看,还是人家有志气。"
  "哼,"孟怀知道理亏,低声对岳云说:"现在的士兵和你那个时候可不一样,花样多多了,各种枪械,现代化操作,自动化装备,还要懂外语,特警学院招的就更加……"
  孟怀眼里的忧虑像是某种警告。
  "你……不信我?如果你不同意,我就……不去了。"
  岳云隐隐地有些受伤,也不知道费了多大力气才说出那个"不"字。
  "没有,绝对没有,你想去就去。"孟怀忽然醒悟过来,刚才自己说话不过大脑,这是岳云多好的机会,想要真正在社会中站住脚,有哪里能不论出身,不论脾性,也不论现代专业知识,只要有实力?除了黑社会,只有军队了吧,这样等岳云出来,哪怕过去履历一片空白,也能被社会承认吧。
  一直觉得他在现代社会生活有许多未知的危险,过分殷勤地提供保护,真的完全对他好吗?
  难道他心里没有隐秘的自私,想要这个人呆在自己构筑的温室里,为什么会有这种类似变态圈禁的念头?
  岳云是谁呀?十二岁上战场,几百场战斗无一败绩。背嵬军的悍勇先锋,即使盔甲赤红,也能在千军万马中取敌人头。
  绍兴事变,南宋那个少年将军冤屈惨死,但有此心性,他岂是甘于折翼之辈
  一些先进生产力的发明,一些流传了几百年的智慧,仗着自己知道得多一点,就自以为是地认为比古人强,还不是沾了生得晚的优势?在这里信口开河的,说到底他有什么资格呢?真以为岳云离了他就不行?
  孟怀自嘲般地摇摇头,奇怪的心思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办公室里坐着的男人脸上透出审视的目光,眉眼淡漠,冰冷严肃,却有一种天生的气场,压迫得人喘不过气。
  他的手拂过桌上的文件袋,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带着一股控制力,似乎什么都能掌握。
  孟怀只进公司几个月,能练成高抗压的千斤顶,杨云膺的气场是一个很大因素。
  然而一个人视若无睹,嚣张地走到办公桌前,把手里的文件狠狠拍下:
  "开公司是假的,选后备梯队才是真吧。我倒是不知道,杨中队退役了还那么关心旧事。"
  如果说杨云膺的冰冷像一条静静吐信的蛇,宋飞的张狂就像是一只昂然的斗鸡。
  重新挂上军衔牌的男人冷冷扫视他:"退役?宋中尉莫非也想让我和你一样。装作不知道,当时签字停薪留职的人,没有一个真正离开。你装模作样地游荡那么多年,怎么就把基地系统了解得那么透彻呢?刚才带人进来,连综合部的人都杠不过你。"
  两人毫不示弱地相互瞪视,都看出了彼此的不屑和不服气。
  "杨云膺,你说从商是经世治民,走的时候一个招呼也没打,却和基地藕断丝连,是不是贼心不死?"
  "宋飞,你当初口口声声要做平凡的小市民,娶媳妇生娃,却和基地暗通款曲,是不是言而无信?"
  彼此用背信的怒火掩盖了更深一层的愤怒:
  所谓早就远离是非,原来都是骗人的,又回到基地这破地方搅什么浑水?
  "还不是为了这个!"
  "呸!"
  叮当一声,两枚金星勋章落到桌上,狠狠地撞了一下,分开了。
  宋飞脸色不善地走出办公室,与孟怀岳云他们擦身而过,毫不给孟怀留面子:"小老弟,你的朋友落到杨云膺手上,最好给他买双倍的人身保险,从头发武装到脚指甲,你一定会赚大的。"
  宋飞不知恼羞成怒还是嘲讽。
  孟怀奇怪了,不是战友吗?虽然自家老板的确招人恨,但是宋飞的反应有些夸张了。
  "我听到了。"办公室传来了磁性的声音:"别理那家伙,小孟,带岳云同志进来。"
  称呼变得,啧啧,立刻就不一样了。
  走进办公室,窗户紧闭,米黄色的窗帘拉了一半,但是外面还是漆黑一片,分不清到底是夜色还是地下的封闭。
  不锈钢的办公桌后面坐着深黑制服的男人,金边眼镜后面的目光像是割麦机,扫过的地方光秃秃,寸草不生。
  桌上放着一沓文件。杨云膺声音很冷,指着办公桌对面唯一一张椅子。"坐。"
  很明显是对岳云说的,孟怀乖乖地站到墙边。
  "你可以走了。"杨云膺看孟怀。
  "啊?不行,我要留在这里。"孟怀心里打鼓,单独让老板审岳云,会出事的。
  杨云膺冷冷地:"猎鹰的事务属于保密工作,你要违规吗?"
  "老板你,你把我们骗得好苦,现在又要赶我走……"
  当权局压死人。孟怀悲愤之情溢于言表,转身走了出去。
  孟怀挠着手背,丧尸的抓伤已经不流血了,就是黏黏的,还痒得很。心底终究有点忐忑,朝带路人员询问医生在哪里。
  "岳云同志,我先自我介绍一下。虽然你知道我另一个身份,但当老板只是掩人耳目,我是武装总部特种兵部,特警大队猎鹰队,信息侦查科的副队长,杨云膺,你好。"
  隔着桌子伸过去的手握了下,岳云规矩地坐下,一言不发。
  杨云膺双手搭成拱形放在下巴尖。
  "之前孟怀的申诉我已经采纳,鉴于你过人的能力与出色的表现。我十分想收编你为猎鹰队的成员。"
  岳云静静地看他。
  "丧尸围城,最高级预警机制已经发布,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杨云膺自问自答:"危险就要来临,平安时代可能彻底不在,猎鹰队作为特种兵中战力数一数二的一支,做最危险的任务,对抗最危险的敌人。已经延续了十年,现在亟需补充生力军,以应付特殊局面突发事件。"
  "突发事件,是大量出现的丧尸吗?"
  "是的。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有意愿加入吗?"

  番外一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
  一日之计在于晨~孟怀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昨晚梦里的那只烧鸡真好吃,今天晚饭给岳云做宫保鸡丁吧。
  习惯性地往枕头边摸眼镜,咦?枕头怎么变……方形的了,硬邦邦的,裹着雕花的丝绒,这是他的床吗?
  孟怀眨眨眼,视力恢复了,怎么被子上细小的花纹都能看清,等等,这种绣着繁复花纹的毯子怎么会跑到了他的床上?
  手边是檀木的床栏,尼玛,这绝对不是他的公寓啊!这什么鬼地方?
  忽然间床的里侧传出一声闷哼,一颗毛绒绒的脑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青年俊秀的睫毛服帖在眼帘上,英俊的外表安静状态下竟有些秀气,脸上还带着睡眠的红晕。
  孟怀心都像被抽掉了,无声地泪流满面,岳云同学没事你跑我床上来干嘛呀?等一下,这不是我的床,但是也绝对不是你的床。公寓里压根儿就没这样的地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孟怀伸手去拍岳云"大兄弟醒醒,不得了了。我们被绑架了。"
  手触到温暖柔软的脸上,心弦一颤,但是孟怀立刻被更惊悚的事震住了。
  他的手,手掌摊开,还盖不住岳云脸的一半,胳膊像个小嫩藕,自己腾地爬起来站在床上,头离屋顶好远好远,整个身高就跟一小孩似的。
  我擦,自己变柯南了,吃了身体缩小的药了,孟怀狠狠地撞在床栏上,头上鼓起了一个包,痛得他差点跌下床去。神经质般地反复端详着自己的手脚,最长不超过三尺,要命了要命了,坑爹的老天爷啊!
  孟怀扑腾乱打的抓狂被青年温和的声音盖过:"霖儿,精神这么好?跟哥去练剑吧。"孟怀身体忽然一轻,温暖的臂膀从后面捞起他的身子,毫不费劲地拎到了床下,像是在抱一个小娃娃。孟怀猛地转过身:"岳云,这是怎么回事啊,这里是哪里啊,我怎么变小了啊?"
  "霖儿,你在说什么。"岳云微微皱起眉:"大哥的名字怎么能随便叫呢?姨娘听到又要罚你了。"
  岳云那时候年纪要小一点,二十出头的样子,轮廓虽然没怎么变,眼水却比后来更加清澈,身上带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英气。
  孟怀发现脚软得不行,岳云也站了起来,孟怀的头只能够到岳云的腰,他也不管那么多了,上去拉着岳云衣摆抓狂地摇着:"什么霖儿啊,我是孟怀,你认不出来吗?昨天晚上刚给你做完麻辣香锅吃啊,你是不是把我拐了啊,大兄弟我那么信你,你不能这样对我啊。"
  岳云脸上疑惑越来越重,蹲下身和孟怀头一般高,试了试他的额头,"没发烧啊。"青年两手扶住他的肩膀,极为郑重地说:"霖儿,昨晚是你闹着怕鬼要钻到我榻上,我答应你了,可你再任性胡闹,我就不会纵容了。过几天就要上官塾,这像什么样子。"
  孟怀僵着一言不发,岳云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我靠,穿越了,孟怀心中翻江倒海,现在是他穿越回去了,貌似魂穿到了岳云弟弟的身上,牙齿有没有长齐都不知道呢。
  孟怀想的第一件事,自己变成了岳云的弟,那以后岂不永远矮他一头?第二件事,自己成了岳飞的儿子,绍兴事变死定了。第三件事,没有电脑手机PSP,得憋屈死啊。这三件事总结起来就三个字:完蛋了。孟怀像是失了魂似的朝外面走。
  领子又从后面被拎起来,孟怀很暴躁,心里吐槽说,岳云你平时仗着自己年龄大就把弟弟这么拎来拎去很好玩是吗?我要告你虐待儿童,以后绝对要给你普及未成年人保护法,等等,好像已经不可能普及了。但是下一秒钟背后一暖,直接坐在了岳云腿上,青年的手绕过他的胳膊拢在他身前,把衣服领子褶皱抹平,细心地系上腰带。温和的声音抵在头上悠悠传来:"你的脸色很不好,有什么心事别憋着,被谁欺负了跟哥说。"
  孟怀不得不承认岳云极有大哥的范儿,耐心又温柔,却也不溺爱,分寸掌握得极好。孟怀勉强说道:"哈哈哈怎么会有事呢,我只是忘了穿鞋嘛。"
  "霖儿。你今天怎么看起来这么傻?"
  孟怀抓狂了,岳云你不要用这种正经的嘴脸吐槽我,我绝不承认!还有,我死都不会叫你哥的,我不是小破孩。
  岳云穿衣梳洗极快,对孟怀说:"我早上有晨练,先去后厅那边,你直接去吃早饭吧。"
孟怀梳洗好后从内堂走到外屋,外面一个梳羊角辫的丫鬟恭敬地叫他三少爷,带着他去吃东西。孟怀看着旧式院落三进出的格局,一边在心里估量着当今的市价,一边心里无限遗憾,不能上网查,他连这个三少爷是谁都不知道,岳云似乎有五六个弟弟,谁知道是哪一个。不管了,就算露馅了,在古代谁会相信他是从一千多年后穿越过来的。大摇大摆地敞开走,清早露珠闪烁在花草上,走廊旁边的花圃散发出清香,古代空气就是好,孟怀不时去嗅嗅花,果然将军家的屋子就是有品位,牡丹啊玉兰啊,认不出来的也是大朵大朵的,好看。丫鬟微微有点惊异地看着孟怀,似乎在奇怪平时那个乖巧的三少爷今天看起来怎么这么嚣张呢?
  孟怀坐到梨花木桌前,看着摆在桌上的面食,古代的饼子也没什么不一样嘛,但是一次放四个在他盘子里,这么小的孩子吃得完吗?
  是不是要等人?看架势似乎是,桌上还有三个食盘。肚子饿得叫了,但是孟怀不敢乱动,谁知道这将军府有没有什么戒律森严的家规,要是不小心犯了,像电视上演的那样被打几十棍,自己这小胳膊腿的还不残废。
  这时一个少年牵着更小的一个孩子走进来,弱冠少年约十四五岁,与岳云相似的模样,苍白的脸上带着些病容,容貌却俊秀得像个女孩,他牵着的孩子只有三四岁,圆滚滚的一团。孟怀开启一级专心模式,岳云是长子,弱冠少年看着比自己大,应该称呼……
  "二哥好。"孟怀站起来,该死,古代是怎么行礼的?抱拳太奇怪了,难道要鞠躬?孟怀不敢乱动,就那么站着。
  "霖儿,听下人说昨晚你跑到大哥房里去了。小震今天一直在跟我闹,说今晚也要去,大哥平时上战场辛苦,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让他好好休息,今晚你哄哄小震。"说着那少年把圆滚滚的小崽子牵到孟怀前面,圆球似的手捏着他的的衣角,奶声奶气地叫:"三哥。"
  小孩的脸白白嫩嫩,一掐就能出水似的,该死,好想揪他的脸啊。孟怀忘记了自己只是个小孩的身体,捉住小孩的手抱到膝盖上,力气小了感觉死沉死沉的,这小孩圆滚滚的到底吃了多少东西?会不会得肥胖症?孟怀开始脑补,小孩对着孟怀盘子里的饼流出了口水,伸小手去抓又够不着,急得"哟~哟~"地扯孟怀。
  "别闹,大哥还没来。"岳云二弟的声音很低沉,旁边丫鬟递过来一张方巾,少年捂着嘴咳了几下,殷红从方巾帕上浸出来。
  孟怀瞪圆了眼睛,这岳云的二弟跟病秧子似的,难道是是痨病?怎么身体这么差?是亲生的么?作为亲人要关心一下。正要开口,少年却察觉到了怜悯的视线,淡淡地揩去痕迹:"霖儿今天是要去置办上塾课的用具吧?看来我不能陪你去了,如果大哥有时间……"
  正说着岳云从门厅走进,脸上像洗过一样,头发也滴水,身上换了一套长袖宽衫,走到桌前招呼人都坐好,一家四兄弟围着方桌开始吃饭。
  食不言,静悄悄的,就连咀嚼的声音都几乎没有。孟怀感觉很别扭,他一抬头,三岁的小崽子岳震支在他对面,挤眉弄眼的,一手握着饼往嘴里塞,把腮帮子撑得圆鼓鼓的,孟怀想笑又不敢笑。左右两边坐着岳云和二哥岳雷,容貌相似,岳云眉目俊朗,岳雷英秀儒雅,气质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于是孟怀否定了非亲生的推论。小弟岳震虎头虎脑的,眉目还没长开,孟怀在盆里洗手的时候看到了自己,稚童的脸带着酒窝,额间宽阔眉眼细长,和岳云岳雷相似度没那么高,难道自己才不是亲生的?岳飞老婆应该不止一个吧,也不知道自己是正室还是侧室,不过看兄弟关系那么亲,好像也不会有大户人家争夺遗产,后母虐待小孩的事发生吧,那么岳飞死了遗产是平均分配?等等,他到底在想什么啊?孟怀猛地甩头,把不着边际的脑补赶出去。
  "霖儿,今日二弟要带你上街办货是吧?什么时候去?"教养良好的岳家孩子们吃完东西没有离席,坐在原处交谈。
  岳雷俊秀的脸上泛起红晕:"我恐怕去不了,大哥还得麻烦你,今天忙吗?"
  岳云点点头:"有空,你好好休息,我回来去看你。霖儿,收拾一下,一炷香后我们走。"
  街上人熙熙攘攘,岳云拉着孟怀的手,孟怀很郁闷地发现自己只打齐他的腰间,手被岳云塞在掌心里包住,暖和得很。岳云带他先逛了书铺,蒙学书买了一套新的,孟怀看着那密密麻麻的竖版繁体字,写着之乎者也根本看不懂的东西,一阵头皮发麻。
  岳云又带着他逛文房四宝斋,买了笔墨纸砚,还有一方鲤鱼的镇纸,几捆不同体的字,东西都交给下人装在特制的背包里。
  孟怀身体变小了,逛了几条街,脚就开始软得走不动,他忍着不让岳云看出来,心里面无比怀念帝都的公交系统。岳云过会儿打量他气喘吁吁的模样,蹲下来摸他的头,宽阔干燥的手上硬茧碰着他的脑袋,转过身说:"我背你。"
  孟怀感动死了,要是他现在还是孟怀绝对拉不下脸来,可是既然穿越成小孩子,就随便一次吧,于是爬上了岳云的背,双手搂着他的脖子,柔软的颈脖很暖和,孟怀禁不住把脑袋往他肩上靠了靠。
  路上卖糖人的小贩举着小动物的彩糖走来走去,岳云问:"你吃不吃?"
  唉?孟怀在心里咆哮,我都二十五了!
  从侧面看见岳云嘴角弯起一个弧度,腾出手拿了小贩插在草扎顶端的雪白兔子举到孟怀眼前,孟怀无语地张开嘴咬住。
  真是甜得慌。
  这条街上都是小孩子的玩意,岳云是特意带他来玩的。孟怀不禁有些感慨,这小子平时闷骚,当大哥还有这么温柔的时候,真像是被捧在手里,他都有些嫉妒岳云的弟弟们了。
  忽然想到之前说的话,于是孟怀问:"你……这次回来多久?"他一路上还是叫不出那声大哥,别扭死了。
  "我也不知道,一天都像是偷来的,爹总跟我说,既然跟着他,就不要想着能死在家里。但我每次离开久了还是会想,想得内脏都痛。"
  孟怀勾着他的脖子,一手穿到他的胳膊下面,按着胃说:"内脏,这里痛?"
  岳云拉了他的手,默默地按在左心口:"这里。"
  孟怀忽然想,如果岳云知道他不是弟弟,还会这样么
  可不可以,面对着正常的自己,也流露出那般温柔的疼惜与倾诉的软弱,自己看见的,都是他茫然失措或坚强面对的时候。
  恍惚间想着,他把自己托高,说:"看那边,在唱戏。"
  大花脸的霸王,青衣的花旦,依依呀呀旋舞水袖。自己一条腿跪在他的肩上,万朵阳光射进眼中。
  孟怀禁不住深深迷惑了,此刻他到底是自己的感觉,还是千年前那个趴在哥哥背上看戏的小孩子?
  他被哥哥放下了背,牵到小摊上吃麻圆,滚烫的热气熏得眼睛泛红,岳云小心地扒过他的眼皮吹了几下。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
  孟怀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自己手脚的大小,虚弱地倒在榻上,大汗淋漓地拍着心口,南柯一梦也可以把人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什么乱七八糟的怪梦,孟怀换好衣服走出房间,意外地发现岳云坐在沙发上,闭着双眼,似乎在想什么。
  "早啊。睡得好吗?"孟怀想着,这才是真正的岳云,波澜不惊镇定自若的样子,像梦里面那么温柔,是他想多了吧,虽然很纠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想。
  "没睡。"
  "为什么呀?"
  "昨天是祭日,我给爹娘还有弟弟们点香。"
  孟怀瞬间冷汗直冒,有这么巧的事?和他做梦的内容联系上了。
  "你,很想他们吧?"孟怀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岳云半天没有说话。
  孟怀拍拍他的肩:"把我当成你兄弟,你不是一个人的。"
  岳云还是没说话,靠过来头搭在了孟怀的肩上,孟怀心一颤,下意识地调整让岳云靠得舒服些,其他地方一点都不敢动。难道岳云真把他当弟弟了?不要啊,孟怀心里有些堵。
  岳云终于起来,脸上带着淡淡的晕,"我排行老大,一直都照顾小的。自己扛不动的时候,就想要是有哥哥就好了。"
  孟怀忽然意识到了那种心情,不加思索地说:
  "现在是谁照顾谁呀,你这傻子,这里不就有一个么?"
  还有一句话他当时不知道,后来却这样做了。
  照顾你一辈子。

  第十六章

  岳云沉道,"这是邀请……还是条件?"
  杨云膺把桌上的材料摊开,"主观上是邀请,我们的确需要人才。客观上也是条件,进了特警学院方便补户口。"
  "一箭双雕的好事,为什么不呢?我答应。"
  能重新回到熟悉的领域,岳云十分期待。
  杨云膺眯起眼缝,"所以,不介意说说你的经历?请说实话。"
  "我叫岳云,我在农村长大,爹娘死了,小时候吃百家饭长大,一个北派的老师傅教我功夫,后来我跟着村里人出去打工,什么证件都没有。工地出了事,我认识的人都被砸死了。我在北京流浪,然后被孟怀捡到了。"
  "啪"地一声,杨云膺扔下了手中的履历表,波澜不惊地说:"岳云同志,我让你说实话,不是说这种实话,孟怀教你的那套别来唬我。"
  岳云苦笑,缴械投降般地叹了口气,给这位老板的素质打了十分,杨老板在他进公司后,对他的调查就一刻没停止过,自己匪夷所思的身份到底要不要说出来呢?
  杨云膺冷笑一声:"不愿说,那我就来猜,不否认就可以了。"
  "首先是功夫,像是正规科班出来的。因为每一招,都没有多余的动作。绝不是什么民间自学套路。"
  岳云挑眉,科班是什么他不知道。
  "然后是经验,面对敌人毫无惧色,下杀手毫不犹豫。你应该杀过人。"
  岳云缓缓点头。
  "然后是性格,谨言慎行。据你的同事说,你很少跟他们闲聊,奇怪的是,你经常问一些现代化设施的用途。你不像在大城市中生长的。"
  岳云默认。
  "然后是修养,你虽然讲话不多,但是表达清晰,条理分明,是受过教育和训练的。"
  "最后是气质,处变不惊,沉着机警。当我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你当过兵,上过战场的兵。我说的可有错?"
  "都很对。"岳云打心里佩服这人观察之细致。"那您猜出了什么?"
  杨云膺眼中流露出困惑。
  "我最奇怪就在这里,这些事实经过推论,我得出的结论,你应该是在国防部门从小受到封闭训练的战斗人员,所以年纪轻轻才会已经执行过任务。但是当我拜托队友,用猎鹰的最高级权限调出资料库,却什么也没找到。猎鹰队的高层可以搜查所有特种部队人员的资料。包括封禁的档案和以前退役的人员。可是你却不在其中。"
  杨云膺手指扣响桌子:"所以,你究竟是谁呢?"
  岳云看着金边眼镜后审视的墨瞳,下定了决心。
  "我不是你们这个地方的,我是宋朝的岳云。"
  杨云膺手一松,钢笔从指缝间落下,好大一声。他死死地盯着岳云看。
  "我知道一时很难接受,现在只有孟怀相信我,可我说的都是真的。"
  杨云膺努力克制着,最大的脸部运动只是挑了下眉毛。
  "你怎么会过来的?"
  岳云摇摇头:"我不知道,原来的我,应该死了吧,腰斩后就过来了。"
  杨云膺手死死扣着桌子,似乎是在克制着自己不要扑过去把岳云剥开皮来看,下一秒钟男人立刻就两眼放精光,像只见到猎物的狼。
  "如果你真是本人。能把大败金兀术的那次颍昌大战的战况报告说一下吗?"
  岳云笑了,用这种方法来验证,比孟怀当初查百度百科稍微高级点,历史小白的理科生孟怀连岳飞的事都不完全清楚,当时一本正经地问岳云"你的字是什么","你哪一年生的,""你老婆姓什么,""你的职位是什么,""你的锤子真有八十斤重啊?""真的有《武穆遗书》吗?"最后一个问题尤其让人哭笑不得,后来看了孟怀塞给他的武侠小说,才明白那些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传说都是怎么冒出来的。
  低级,太低级了。
  相比起来,退伍军人出身的杨云膺,对历史军事方面的知识就要清楚多了,应该是系统学习过的。
  岳云想了想,那是绍兴十年的事。岳家军老对手金兀术在郾城吃了岳飞的败仗,不甘心地将十二万人马转向防御较为薄弱的颍昌城。城中岳家军士兵不足三万人,大将只有王贵和董先,局面十分被动。
  当年岳云22岁,奉命去增援王贵,解救被围困的颍昌城,到达当日,他率领先锋,冲入敌阵,杀得盔甲血红,威震敌胆,岳家军其他将士也很争气,临十倍之敌而不退缩,"人为血人,马为血马",相持半日后,趁金兵士气低迷,五千精锐岳家军突击,一举击溃金兀术,十几名高级将领被俘虏,金兀术无奈退败。
  "上军事教学课的时候,这次战役被教官当做骑兵遭遇战的典型讲解过。"杨云膺说:"平原野战中,农耕民族步骑混同击败数量优势的游牧民族骑兵精锐,很难得。"
  杨云膺说得太快了,岳云没反应过来,但别人夸总是高兴的。
  "那么岳云同志,你认为此战胜利的因素有哪些?"
  岳云感觉怪怪的,一千多年后的人问自己参与过的战役情况。
  他不知道,杨云膺已经快激动昏过去了。
  能抓到经典战役的当事人,不再是历史书上冷冰冰的文字。
  他的思想,他的见地,作为第一手翔实资料有多么宝贵!
  他一定要把中科院所有的博士都找过来研究,如果岳云可以穿越,那其他的历史名将,三国的,唐宋的,明清的,最好全都穿过来,这样古代精彩的战役就不会只停留在纸上。杨云膺对历史军事领域可痴狂了。
  "那次打得很险,"岳云皱眉说:"三万对十二万,城里留守的只有踏白军编制完整,其他军的大将都不在,兵种也很杂。我和王大哥商量后,就让最精锐的踏白军早晨休息,我和姚先带着杂牌军去骚扰阿保。我们的目的就是打疲他们,就使劲杀,谁都觉得回不去了,打到正午,王大哥看我快死了,就说撤吧别打了。但是那时我看敌人都很暴躁,一直没出动的踏白军也压不住,借势拼了血本,敌人本来就累得够呛,踏白军三次冲锋,他们就彻底乱了。"
  "是刻意这样安排的吗?还是当时临时应变的?"
  "开始想的两段式冲锋,只想尽可能挡住敌人,没想到大家实在肯拼。后来我没看到,昏了七天,醒来的时候都回家了。"
  岳云是没看到,他以少抵多,十二次战场进退,血染战盔如若无人之境,当身先士卒的少帅栽倒在马背上的那一刻,城内所有待命的将士都眼帘模糊。请战杀敌,像疯了一样。
  杨云膺撑着额头,语调依然微微颤抖。
  "岳……将军,你的身份过于特殊,现在我不能擅自决定了。你是物理上的奇迹,中科院一定会把你拉过去做实验的。"
  岳云好不容易升起的希望又模糊了,"中科院又是什么?"
  "研究科学的地方。"
  "科学?"岳云倒是听孟怀说过,说他会让科学家崩溃什么的。但是平心而论,岳云不太喜欢,总觉得孟怀描述的用控制变量来操作的试验,非常不像人能忍受的。
  "我还是更想呆在能战斗的地方。"
  杨云膺露出淡淡的笑容:"我也一样这么想。"
  岳云点点头,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心照不宣。
  "那么拜托帮我保密。"
  "没问题,这事不要再有第三个人知道。岳云同志,能再说下你的经历吗?请说实话。"杨云膺语调上挑。
  "我小时候跟祖母住,十岁的时候才见到父亲,张宪大哥把我从山沟里挖出来,爹爹送我上了两年官塾,十二岁的时候,我就上战场了。开始的时候跟着张大哥的预备役,两三年后打到随州那边,爹爹把我编进了背嵬军,在襄阳打仗,那时候做机宜文字,跟着爹爹攻下商虢、伊阳、长水,何家寨,再后来金国那边背盟了,十几万大军逼到郾城,我们先在郾城和颖昌打退了他们,爹爹又去朱仙镇把阿保彻底打败。再后来……金牌就来了,爹爹下狱,我和张大哥他们都被关起来了。"岳云神色黯淡下来。
  "咳咳,我知道了,以后请继续使用孟怀编的不靠谱版本,顺便说一句,我从小就崇拜岳飞将军,他是我的精神偶像。"
  "……谢谢。"
  杨云膺很文艺地说了句:"戎马一生,兴亡在怀。英雄死得可惜。"
  岳云脸有点白。
  "抱歉。"杨云膺自觉失言。
  "……没事,天黑得好早。"岳云忽然站起来。
  杨云膺很有涵养地看着自己的指甲,没指出这是地下,外面都是黑的。那么也装作看不到,岳云脸朝窗边,飞快抹眼睛的小动作。
  进猎鹰队需要通过特警学院的选拔,首先要获得特警学院的学历。
  据孟怀说,"学历",又是现代社会一个卡死人的破玩意。
  "虽然进入特警学院的主要看身体素质,但是在大政策下,前两年也规定,必须至少有初中学历才能报名。"杨云膺摊开文件里一叠材料。"你的初中毕业证在这里,你不妨找孟怀给你补补数学,英语和电脑。"
  岳云怎么也想不到,这些玩意将会成为他人生中最惨痛的回忆之一。当然那是后话。
  因为当他走出办公室,有医生来通知他,孟怀住院了,高烧四十度,胡话连连,很有可能被感染了。
  岳云透过门上的窗子看病房里,孟怀躺在床上,口鼻罩着呼吸器,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色,在梦里紧皱着眉头。
  "不会的。"岳云手伸向那个窗口,似乎那样就可以接近一点。"他说自己是打不死的小强。"孟怀说过,小强是生命力最顽强的生物。
  竟然全身都在发抖,手心都是汗,消毒水的味道几乎让人作呕,岳云缓缓靠在了门边。

  第十七章(第二更)

  没有任何预兆。
  丧尸潮过后,被后来人成为"黑暗时代"的纪年,正式开始。岳云他们是后来才知道,当夜共有超过一百处地区被袭击,预计丧尸数量超过五百,造成大规模的楼房停电、公交停运,商店停业。五百多人直接受伤,二千多人间接受伤,一万多人目睹受到惊吓,警局接到超过几千起电话求助,滞留,受到牵连的人口辐射到一百多万,在人口密集的地区尤其严重。海淀中关园区,朝阳国贸,长安街后海,这些客流量大的地方尤其惨重。因为受到丧尸的刺激,大规模恐惧逃亡伴随着的拥堵,踩踏事件频发,导致一千多人直接死亡。
  首都的社会系统完全瘫痪。中央政府临时转移到基地,国防系统召集附近军区的人民解///放///军赶来增援,天津的空军基地和大连海军当夜也派出作战部队登陆。经过一个晚上,帝都地面上的丧尸已经基本被消灭干净,但是还有逃出帝都往各方向的丧尸。为了防止再次被袭击,政府封住了通往帝都的道路。开始实施宵禁。地面上所有的人都要聚集在一起接受消毒检查,进入地下基地的人检查得更是严格。因为丧尸的病毒一旦发作,被咬了就会传染,造成患者失去意识。
  丧尸病开始发作的征兆是发烧,宁可错,不可放,有伤口又发烧的人统统隔离起来。孟怀发烧太不是时候了,医生检查化验了好久,才确定孟怀没有病发,只是普通的发烧而已。
  岳云一直忐忑不安地等着结果,得知无事,虚惊一场,满头大汗。
  临时检查的医生是解放军四十四医院的,她光洁的额头突出,头发在脑后梳了高辫子,一副知性的医师形象。架不住岳云不断提问,"他的数据很奇怪,我不是说他感染了,总觉得他身上有什么东西。"
  显微镜下的样本,在第一时间呈报到指导医师的手里,眼神微冷的白大褂慢慢捏紧了打印的黑白照片,隔壁的小医生竟然听到他们不苟言笑的上司,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嚎叫;
  "哪个人的?"
  岳云一直坐在门口,忽然看着一群白大褂朝门这边冲来,为首的医师气势汹汹,眼神鼓得想要杀人,他们走到孟怀的病房前,开了门一股脑儿冲进去。在孟怀的床边给他东扎一针,西刺一管,抽血针扎在孟怀的胳膊上,抽了几百毫升的血,孟怀脸上变得苍白,岳云看得揪心不已,急得隔着小窗对着洞口猛捶。
  "小兄弟冷静点,杨教授是在检查。"旁边的护士若没有及时赶过来制止,门都要被他砸了。
  "胡说,我明明看到他们在放血!这个社会不是什么遵守法律吗?公然杀人没人管?"
  "小兄弟你冷静……那是抽血,不超过四百毫升就不会出事。血可以再生的。"
  "是吗?"已经急得快抓狂的岳云,这才稍微缓和了下。
  杨教授出来的时候还是收到了岳云的眼刀,十分纳闷。
  岳云终于可以进去看孟怀了。孟怀躺在床上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任何血色,眼底是青的,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薄薄的纸,轻轻一吹就碎了。岳云屏住呼吸,挪到近前。孟怀不带眼镜的模样,看起来和他平时还是挺不同的。岳云对孟怀那无时无刻都挂在脸上贱兮兮的笑容印象深刻,眼下这憔悴的倒像个大姑娘,倒没发现他睫毛这么长,垂下来都快盖着眼帘了。嘴唇上面像是罩了薄薄的白霜。伸手一探,额头上的温度还有点热,岳云拿着放床边的纸给他擦了擦。孟怀嘴唇蠕动,似乎在说什么。岳云低下去听。
  "不行……"
  岳云脑袋上冒出了大大的问号。孟怀梦里还不忘的是什么事?
  方才的杨教授一群人又回来了,挥舞着检验报告,进来两个人抬孟怀,岳云吓了一跳张开双手护在他床前,说:"你们干什么?"
  "他有抗体,基地需要他去实验。"
  "抗体是什么?"
  "他被丧尸咬了,但是没有感染,检测到他体内的蛋白质的序列有异样。我们怀疑那是合成抗体的表达。"
  杨教授自以为耐心细致地讲解,可惜全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岳云就跟他大眼瞪小眼。
  看着岳云不肯让步,杨教授无奈:"你是他什么人。"
  "我跟他住一块。"
  杨教授惊讶地看了岳云一样,"小兄弟,真爽快啊。坦诚自己的性取向,没关系的我们不歧视。"
  "什么?"岳云莫名其妙。
  "哎呀我理解你的心思。"杨教授一副大度的样子:"我儿子就是这样,有的时候同性的爱表达得更加极端热烈。但是你放一百二十个心,不会把你的人怎么样的。只要他配合我们做完了实验,就放他出来。"
  "你刚才说什么?"
  "做完了实验就放他出来。"
  "不是,前面的几句。"
  "同//性///爱更加极端热烈。"
  "同//性///爱是什么?"
  杨教授默默掩面,尴尬地笑道:"小兄弟,别跟我装傻,你自己说的,我不会泄露的,你放心,我自己的儿子出柜的时候,我不理解,这些年慢慢才明白他要承受多大的压力。每一个gay在我眼里都像儿子一样,喜欢男人没什么稀奇,自己过得好就可以。"
  岳云反应过来了,原来现代也有断袖啊。可是这里面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那人以为自己和孟怀是断袖?他们俩像么?这时门口一个低沉的男声叫:"爸。"
  一席深色的制服,从肩章腰带到短靴一应俱全,男人嗓音低沉带着磁性,走过来对杨教授说:"他是第一例吗?"
  杨云膺?是杨教授的儿子,岳云怎么觉得,刚才杨教授说了些奇怪的东西,他没记错吧。出柜是啥?算了,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杨教授花白的头发滑得站不住虱子,但是说话的神态精力旺盛得很。他一副恨不得把孟怀从里到外扒开看的模样。"他的确是迄今为止发现的唯一一例被丧尸直接接触过血却没有感染的例子。这不是普通的淋巴体,这是针对病毒的t系列特别编码的蛋白质,抗体在血液中数量不多,但是可以自动合成,而且据检测在病毒最猖狂的时候合成得最多。"杨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我们怀疑他是'那种人'。"
  岳云竖起耳朵听,那种人是什么人?
  可杨教授并没有进一步解释,显然杨云膺熟悉这个概念。他不禁皱了眉头说:"那好吧,如果真是,你们去研究可得小心。要是'那个'反噬了……"
  "所以你看有什么好办法没有,能确保安全。"
  "派人守着是最好的,我找个专业……"杨云膺转头一看,嘴角上挑,显然已经有了最佳人选。
  岳云虽然不明白什么概念,但是守护孟怀,义不容辞。
  基地深处有条走廊,一直纵深向下,到了几乎是好几公里深的地方。白色制服的人把孟怀放在担架上,一直运到尽头的一个房间中。房间内有个巨大的类似太空舱的胶囊状容器,以杨教授为首的白大褂们把孟怀塞进去,启动仪器,在头部露出一块玻璃可以看见脸,其他各部分都是铝合金材料封闭着的。容器的顶端是马蹄形的灯罩,不断变化着闪烁灯光,发出轻微的呜咽声响。
  "这是什么东西?"岳云很奇怪。
  仪器的一端连着几根粗黑的电线,末端接在一个电子板上,杨教授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所谓的数据,没空理会岳云,其他给他打下手的医务人员也看着仪器的各部分读数,各司其责,很有默契,像是对这个很熟悉。
  杨教授的声音颤抖起来:"这是,进化……"
  胶囊顶端马蹄形的灯光忽然爆闪起来,发出凄厉的声音。
  "呜——————————"
  杨教授手里的电子板变得一片雪花,仪器板上的读数在疯狂地突破极限。工作人员全都停止了记录。胶囊舱大力震动起来,孟怀从玻璃处能看到的脸显出了十分痛苦的神色。他猛地睁开眼睛,似乎在嘶吼,嘴无声地张得老大。整个太空舱发出耀眼的电火花,仪器滋滋作响,一串放射电流像是幽灵似的从回路上窜过,"啪啪"刹那间就打昏了围在仪器周围的工作人员,一串毒蛇似的蓝白光在电子板上一闪,杨教授的头发烧焦了,人被电得手脚乱抖。
  岳云正要去拉开他们,忽然见孟怀的警告像是在耳边响起般地清晰:直接接触带电物体会触电。
  岳云手停在了那里,杨教授痛苦地倒了下去,虽然和电子板分开了,可是他已经虚弱得站不起来。太空舱状的胶囊抖动得越来越厉害,仿佛孟怀变成了一个大力巨人,要把它从里面彻底破开。
  "阻止反噬……快……"杨教授眼睛充血地看着岳云,"快阻止……"
  什么意思?岳云只好问:"我该怎么办。"
  杨教授断断续续:"按那个红色的键。"
  岳云看着仪器板上有个红色的东西,按下去太空舱的底端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入口。黑黢黢的,似乎可以看见孟怀躺在深处一动不动,岳云很疑惑,回头问:"他是昏的呀。"
  "不……制止他……晚了就来不及……快……"
  岳云谨慎地钻进洞口,传来一股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就像是进入了一个常年泡着福尔马林的地下仓库,心里想怪不得孟怀要暴走呢,搁他在这刺鼻味道的地方也受不住,洞口很窄,几乎是屈肘直着进去的,膝盖一弯头就撞到顶。身体全都爬进去后,太空舱又震了一下,进口的门啪嗒自动合上了。
  岳云奇怪,孟怀跑哪里去了,刚才看见他躺在里面的。手在圆舱上摸索着,忽然手碰到了什么开关,左边的隔板一下子开了,有一缕细细的光照进来,岳云终于看见孟怀了,他躺在隔板的另一侧,玻璃外的光线照亮他的眼睛又闭上了,身体则隐藏在封闭舱的阴影之中。岳云小心翼翼地挪到孟怀旁边。心想这家伙是哪里出了问题,搞得外面那些人仰马翻的?他试了试孟怀的鼻息,呼吸缓慢微弱但是很均匀,怎么会突然醒过来?
  孟怀脸部抽搐,像是纯粹因为身体的痉挛,显示出无比痛苦的神色。
  隔间内空间狭小,岳云换了个姿势,让自己的头伸在孟怀上方,孟怀的身子是用白布覆盖住的,岳云揭开白布,看见太空舱胶囊在孟怀的肩上接了两根露在外面的线,末端用圆形的按钮贴在他身上。按钮不断地震,每震一下孟怀的肩就要抖一下。刚才那老头子骗他吧,说要来制止孟怀,其实是这个破玩意儿害孟怀受罪吧。是他们的机器在刺激孟怀,拔了。岳云一不做二不休,伸手就把圆片从孟怀肩上拽下来。
  忽然间孟怀睁开眼睛,双手撞在舱顶端,似乎要抬起手结果被舱顶挡住了,眼瞳中没有焦点,整个人好像失去了感觉,头上开始冒汗,脖子上的青筋突出。岳云连忙低下去压着他的手,喊他的名字。
  孟怀似乎听见了,身体僵硬了些,模模糊糊地叫他。
  "岳……云……"
  "我在。"岳云攥紧了他的手,他的手还在不受控制地挣扎着。
  孟怀脸上淌下两行热泪,像是痛苦,也像是深切的忧伤。
  "不行,走……"
  "什么?"岳云听他含混不清的嘟哝。
  "……不,不。"孟怀眼中清澈的光芒转瞬即逝,"走……"
  孟怀忽然全身一阵颤栗,像是意识到了极限终于来临,生怕自己会发狂,抬起来碰到岳云的嘴唇,相触的温暖柔软让岳云一愣,手上一沉,感到孟怀的狂躁在那一刻平息下去。

  第十八章

  孟怀是弓起身来的,头正好够着岳云的下巴,那个仰头吻的动作看起来是抬头必然碰到的结果,但怎么就碰得那么准,脸上那么多器官,偏偏正对鼻子下巴围着的中间那一点。这故意还是无心的问题还没理清楚,岳云几乎是下意识地一麻,脸涨通红地把人推开,身体后仰,重重地磕到仪器顶端。
  那种柔软湿润的带着孟怀气息的触碰,在黑暗中仿佛蝴蝶温柔地停在耳畔。他看不清对方的轮廓,瞳孔已经闭上,映不出自己反射的火星。
  孟怀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那时候基地的损坏设施已经回炉重练,杨教授两天交了三份紧急报告上去,孟怀被捣腾到各个实验室去检查。抽血化验拍B超,能用的仪器都给他用了。杨教授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孟怀体内的丧尸病毒经过改造变异,已经被他的免疫机制同化了。
  但是有一点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在基地实验室那个胶囊舱叫做过滤舱,是专门用激光透析并检测体内病毒分布,在和平时期常给癌症病人使用,两个圆片触手顶端定位着纳米机器人,能进入体内拔除病变器官。在丧尸潮爆发后,这种仪器被批准用做对付丧尸病毒,孟怀是第一例使用仪器的人。他当时在仪器中,纳米机器人进入体内找到了毒源,还没清除干净,病毒忽然变异发作,孟怀也差点变成丧尸,可后来岳云居然把那两个纳米机器人的接线拔了,简直是火上浇油,但是孟怀不但没有变异,还硬是压下病毒分化,自身把病毒给同化了。这种强大的同化能力怎么在瞬间爆发出来的?杨教授事后问岳云,那小子却说得含含糊糊,脸上还有可疑的红晕,着实让杨教授十分纳闷,在笔记本上写下是否gay的催情素有抑制病毒变异的效果。
  从孟怀体内拿出纳米机器人后,数据分析显示孟怀体内现在已经没有活动的病毒体,杨教授不放心还是把他放在隔离病房里,一天三餐只喂流质稀饭,害得孟怀醒来的时候说自己嘴巴里都要淡出鸟来。
  "不让我吃肉起码也来点干粮吧,难道丧尸把粮食给搬空了?地下只能喝粥?可别怪我动摇军心啊,不解决问题俺就要爆料哦。"
  孟怀式的吐槽每天都像风一样从医务人员的左耳进右耳出,没有掀起任何波澜,下一顿照样流食。
  "啊啊啊啊反了,我要投靠丧尸大王,我要吃人啦!"
  这几天岳云忙进忙出的,经常被杨云膺叫去填这个表格,那个表格,又要体检,还要和各种人谈话,由着他们折腾,每天来看孟怀的时间都有限,跨进门一笑,把手里的桔子抛到孟怀床上,"说不定是要饿一下那个饼图,饿一下就死了。"
  "兄弟,那是病毒。"
  岳云坐在窗边的椅子上,这些天孟怀觉得他有些怪,似乎生疏了许多。
  岳云刚住进他家的那会儿,开空调了就赤着胳膊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大概是常年在军队中习惯了,经常看得孟怀鼻血狂流,偶尔还要缩在沙发脚掩饰某种反应。
  甚至有一次自己在房间打魔兽,岳云来借新华字典,看着孟怀玩得欢,就凑在他肩上跟着看,孟怀蹭了两下觉得不对头,回头一看岳小哥上身赤////裸,袒胸露背贴着自己,隔着薄薄的衬衣,温暖肌肤下的心脏有力跳动像是直接和自己共振,孟怀当即朝前一口喷在屏幕上,脚下果断踢飞电源线关机,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对岳云说:"兄弟,我房间冷,怕你冻坏。"不分由说把人裹上浴袍从头包好。
  时间久了,孟怀也能做到心如止水鼻血回流,渐渐地来而不往非礼也,也大方地光着胳膊走来走去,虽然有岳小哥在,这屋子阳刚气息孟怀是占不到第一了,但自己起码可以贡献一点边际值。
  但是自从自己在隔离病房里开始治疗后,岳云眼神中总有些躲闪,也不像以前见了面就勾肩搭背的,有一次在病房里孟怀见他端了稀粥来,有心耍赖不吃,半是开玩笑说:"好烫,你帮我吹冷了我就喝。"
  岳云手一抖,呆呆地吹了起来,一双眼睛却根本从孟怀脸上挪不开,吹得粥都撒到手上去了。他端着勺子无意识地喂到孟怀嘴边,孟怀正想兄弟居然喂他,多贴心啊,突然岳云就撤了手,吃惊地后退着走了出去。
  孟怀莫名其妙,从那以后,岳云看他的视线总是有些闪烁不定,墨瞳下潜藏着很多不能解读的意味。
  听说自己那天差点异变了,难道岳云看到了自己凶性大发的一面,觉得这人是个怪物,要疏远自己?
  橘子瓣很甜,但孟怀心里酸溜溜的。
  又过了两天,孟怀离开隔离病房,转到普通市民居住地。
  沿着曲折的通道来到一处开阖,仿佛就是桃花源描述的"仿佛若有光"。从洞口俯瞰整个地下基地最宽广的区域,地下无数拔地而起的楼,窄得都只有几平方米,像是某种密集生长的白色菌类,四栋楼组合成方形,中间内嵌着升降电梯,以便最大程度地利用空间,像一套组合立柜。立柜的组合楼组成的摩天森林,密密麻麻望不到头。孟怀目测,如果每人分到一间,这里应该有上万市民。无数纵横交错的道路把白色森林分成破碎的区域,之间垂直的道路很窄,顶多供一辆小轿车通行,但是这里没有任何汽车,只有黑色的类似甲壳虫的电动车在道路上运动。顶上水泥封住的地方铺着照明设施,像是到处都有阳光直射。但是可以看出这里的设施并没有完全开发好,居民区有一半是黑的,有些道路上也封堵着水泥。似乎还在开发时期。
  岳云没跟他一块儿来,他已经来过这里并分到了一户套间,据说是特警学院专门拨出的,孟怀心里有些感慨,以后岳云就不是自己的室友了么,想着心里挺不舒服的,这几个月相处下来,这人好得跟自己兄弟似的,真是舍不得。他不禁回忆起了一起在公寓生活的时光,朝阳区的房子有没有被丧尸攻占?要是打退了,能不能重新回去住,真不知道要多久。
  基地的引导工作人员是个女兵,带着孟怀沿着扶梯走下了洞口,步行在白色立柜组合楼间。楼房虽然都是白色,上面挂着楼房牌"124号,德云社""126号,西泠斋","128号,2015奔月球",他甚至惊悚地看到130号的门牌后面没有文字,而是画着一只金刚。
  "都是楼房里的人自己取的名字。"女兵带着孟怀走过"142,瓦格良"和"144,盛大被压",停在了一栋房前,"先生,你分配的套间就在这里。"
  孟怀一看那栋楼叫"副本王",眼睛就亮了,看来有同好啊。
  "这里面住的都是什么人?"
  "随机分配加上区域划定。孟先生,你属于专业技术人才,这里面的人多半也是。"
  孟怀一只脚刚跨进房子,忽然里面就响起了警报。从房子里传来老式喇叭的声音:
  "一号注意,不明生物入侵。"
  "二号注意,不明生物入侵。"
  "三号注意……"
  声音逐渐传递下去,孟怀和女兵大眼瞪小眼,后者做了个类似耸肩和摇头的古怪动作。
  直到那喇叭声音最后变成人声从门里面传来,房中走出一个戴半框眼镜的瘦高个,懒懒地说:"二十四号收到,不明生物入侵,解析,碳水化合物,雄,长相值得揍一顿,不过护送的工作美眉是五星级……"
  哗啦一声,一群脸色苍白的男人齐刷刷冲到楼门口看妹子。女兵狠狠地瞪了那群人一眼,板着脸对孟怀说:"拿好你的居住证和餐票,一日三餐去中央食堂领,购物劵每个月初发。晚上宵禁。"
  女兵走后,那个半框眼睛的瘦高个对孟怀粲然一笑:"好好体会计划经济时代吧,兄弟,过了不久你也会和我们一样,这里免费能享受的只有看美女饱眼福了。"
  孟怀和他们相互介绍一番,基本上都是电气工程师,也有光电学机械人员,还有五金店老板。房门口有个光敏器,连着一根电路通到房中,无论是谁进来都会发出声响。这也是一群没有电脑玩的理工男们孤愤捣鼓出的产物。
  每栋楼有四个房间,中间一根直梯,孟怀来得晚,剩下的只剩下一层的房间,房间里放了两张上下铺后,中间就不够一个人转身了。能站着不碰头,门边有几把椅子,比大学宿舍差多了。洗漱都是围着一层房外的下水道口,至于洗澡,据说要提前两个星期预约。
  孟怀抽抽嘴角,再次有了叛逃人民队伍,投诚丧尸大王的冲动。
  他的房间里先只住了两个人,一个大学生,一个电学博士,孟怀和他们没多久就聊熟了,从家乡八卦到人生道路,那两人自然是相互剖析过了,有经验,在这里打发时间不容易,所以说到一半就相约止住了孟怀的话题。
  "兄弟,你的事,每天给我们说一件,不要一次说完,这样比较有趣。"
  "今天你先告诉我们,你现在最喜欢的人是谁?"大学生叫李文阳,还很单纯。
  孟怀挑眉:"现在?我刚失恋……哎哟刚才都讲过了。我还有什么好喜欢的,爸爸妈妈呗,哦对了,还有一个,我兄弟他真是个神人啊,他武功好人也好,哪天跟你们细说,可喜欢他了。"
  电学博士白淳眉毛一挑:"那种喜欢?"
  "不是流行的那种。"孟怀哭笑不得,这个时代的确比以前开放多了。
  正在这时候忽然有人用喇叭扩音:"松鼠队蘑菇队注意,三体模型测试时间到,请速带工具集合。"
  白淳和李文阳一跃而起,召集孟怀:"来吧,叫我们。"一边拿走了枕头下面的两颗小电珠。
  孟怀纳闷地在心里吐槽,这个房间是松鼠队还是蘑菇队?
  "蘑菇队。"李文阳淡定地用筷子戳了下自己脑袋:"我们俩都大头,你嘛,可以当那个杆。"

  第十九章(第一更)

  来到大厅才发现所谓的"三体模型",就是一个用废铁丝扎成的线圈。绕了横竖三圈,下面捆着两根碳棒。带半框眼镜的瘦高男人却一脸严肃地说
  "这是具有时代意义的发明。"
  "可以干嘛?"
  白淳把小电珠接在线圈一头,微微发亮。
  孟怀说:"这是化学电池?"
  "不是,这是吸电器,能偷电转化成化学能,储备作为电池。"
  "哪里有电可以偷?"孟怀在心里继续吐槽:这就是化学电池嘛。
  眼镜男神秘一笑:"零号大楼,走,宵禁前带新兄弟去试试手,晚上回来看能不能打一局。"
  孟怀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眼镜男人直接把三体模型抱着,招呼蘑菇队的人出去,这做贼的架势还能更高调一点吗?
  路上他才知道,很多楼房还没竣工,电路也没铺好,他们经过了艰辛的探测(每天吃饱了没事干去找电源),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宵禁被肌肉士兵逮到罚饭票),总结出了务实的经验(带着电容器去偷电),取得了辉煌的战果(每天晚上可以供两台笔记本打二十分钟游戏),而他们最喜欢的地方,就是位于前方中央供应所旁边的零号大楼,所有白色套间楼夜晚统一断电,那楼却是通宵灯火通明,每天都有大量的制服人员进出,应该是基地人员办公的所在。
  "最危险的地方,常常是最安全的地方……"眼镜男带着人来到大楼侧面,白淳和李文阳路口前后望风,眼镜男把下水道盖子掀起来,伸进管道里摸到一处地方,把线圈的一端伸进去不断画,嘴里说:"多走点,多走点。"孟怀心想,难道是收集地面电子?就算线头在附近,这真的收得到吗?
  眼镜男还没说完,手上的线圈就"膨"地炸开,他大叫一声,呜呜哭道:"我刚才好像碰到真的线头了。"
  孟怀哭笑不得,三体线圈也是叶公好龙的。
  听到动静眼镜男拽了孟怀说:"兄弟,赶快跑。"在路口的白淳却绝望地说了句:"不行了,宛平城已经破了……"
  路口走来两个基地的工作人员,很是戒备地看着他们,说:"你们在这里干嘛?刚才那声音是什么?"
  孟怀一看他们穿着执勤的衣服,"那个……我们来……来找人!"
  "找谁?"
  "杨云膺。"孟怀心里祈祷,老板千万别怪我,反正你也不知道在哪个旮旯,借你的名字我糊弄一下他们。
  那两个工作人员却说:"没有预约不能见猎鹰中队的人。"
  "好好好我预约了改日来行吧?"孟怀只想着赶紧带人溜之大吉。
  正在这时候从路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孟怀?"听到那声音,孟怀眼中闪过狂喜。
  周围的人不明白这股突如其来的静谧到底是什么。
  岳云隔着人看他,墨瞳深邃。两人沉默无言。
  岳云身穿T恤牛仔,还是以前孟怀带着他去逛商城时买的,头发依然盘成髻簪在头上。他一直不愿意剪掉,人人见了都以为是从哪个道观里出来的。孟怀劝也劝过,笑也笑过,就差没趁着他睡着时一剪子下去,可是岳云对此异乎寻常地执着。似乎剪掉了头发,就失去了和原来世界的联系。因为外观的冲击,加上身上的气质,孟怀时常会觉得,隔着悠悠的时空,岳云当真离他很远。而此刻纯粹的专注,仿佛让孟怀觉得,对方眼底倒影只容纳自己一人,竟然是从未有过地接近。
  僵了一阵,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你现在怎样?"
  "你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孟怀脸上浮现出尴尬,岳云则是微微恼怒。
  不是不想知会对方,孟怀从医院出来压根儿没想到居住区是这么个坑爹的地方,不过就算能用手机,岳云也没有。孟怀忽然惊觉,曾经从来没担心过有一天那人会找不到,是因为脑海里把公寓里的生活当做永远不变的事实。上下班,洗衣做饭,才几个月而已,可是把朝夕相伴的人从身边抽离……
  这才发现,失了家。
  岳云越过执勤卫兵走过来,走到孟怀面前,比他高存许,用镇定而不容质疑的语气说:"跟我来。"
  白淳和李文阳对孟怀扮鬼脸笑:"喂,他就是你'可喜欢'的那个兄弟?怎么看起来这么……非主流?"
  孟怀有些哭笑不得地准备损他们两句,岳云认真清明的双眼探寻过来,孟怀硬生生地把话憋在了喉咙。
  绕过零号大楼,岳云沉默地走在前面,带孟怀穿过了中央供应站,门口排队领食品的长队一直延伸了好几百米。孟怀听'副本王'楼的难兄难弟说,每天会有一人替全楼的排队,正看得出神,岳云停下来说:"到了。"
  "4号,天鹰战士。"看到门牌,孟怀瞬间扶着铁杆笑成了歪瓜。里面的格局却比孟怀他们的要大,空荡荡地看不到一个人。
  岳云心事重重的样子,害孟怀满肚子的疑问憋了一路。现下孟怀忍不住了,问道:"兄弟,这是什么人住的?不会和你一样全是穿越过来的吧?"
  岳云打开了过道尽头房间,钥匙已经能娴熟使用,让孟怀很有成就感。"不是,有金察,还有和我一样的玉杯人员。"
  "警察,预备人员。"孟怀表示自己理解清楚:"你们几人住……"
  话没说完立刻被震惊了,房间比他的宽了一倍,床却只有一套上下铺,上面铺好了棉被。有狭长的桌子摆在中间,桌上还放着一台笔记本,最重要的是,房间尽头的隔间有蹲坑,也能看见洗手间的水龙头。
  乖乖,标准间,独立洗手间,水电齐全,配备电脑,这简直就是红果果的军政体系腐败,这是堂而皇之地歧视广大人民群众,这是……不行了,他立刻冲进洗手间,发出一声更惊悚的哀嚎。
  淋蓬头!热水供应!
  去你的猎鹰队,去你的国防部,他把脸埋在脸盆里任干净的水冲洗他好几天没洗过的头发,简直太想炸楼了,可是好爽。孟怀一边在心里肉痛纳税人的钱都被政府腐败到这上面,一面在心里对岳云说:"干得好!"
  擦着头发出来,孟怀长吁一口气,"不好意思,我有点激动……对了,你的新室友怎么没在?"
  这种地方不比他的住处,不知道多少人挤着进来。岳云却挑眉:"没有。空的。"
  孟怀两眼放精光:"哎哟怎么能这么浪费!我交租金住进来可不可以,多少钱都行,这个要找谁?"
  岳云却淡淡地摆手,"不用。"
  不用?孟怀就像当头被泼了一盆凉水,什么叫不用?他不用住进来?还是说他不用白费力气?岳云小兄弟主观上不想跟他住,还是说这里规定严格不能越矩?不管哪种都挺失落的,孟怀机械地说:"哦。"
  岳云从床下拖出绿色的行军箱,轻巧地打开。把折叠得像豆腐干的似的衣服摊出来,每个胸前的标志上都有半圆波浪"中国人民武装特警学院"的字样,蓝白两色的衬衫,两件藏青色的外套,两条做工精细的长裤,一双胶底鞋,两双绿色棉袜,还有帽子领带背包水壶。全套装备散发出新衣料的味道。
  "啥时领的,还没穿过吧?"孟怀有些难以置信地惊喜:"真的把你招进去了?"
  岳云抬起头看他:"今天早上,就告诉我报道时间地点,之前杨中队找我说了一些事情,老实说我……很多不明白。"
  孟怀在心里吐槽,杨老板你这个历史控,该不会从五四运动开始给岳云扯我党的军政史吧?真要那样三天三夜都说不完,但是让他来给岳云说,只会更糊涂,孟怀自己的历史都一团糟。
  "我知道特警学院是维护治安的……可是这跟什么什么主义,什么什么精神,什么什么路线,有啥关系?他说的我大部分都云里雾里。"
  孟怀彻底地无言以对,尴尬一笑:"亲,待久了,你就会懂的。"捡起一套服装看了看,"你穿着一定很帅,穿来看看。"
  "好。"岳云拿着衣裤,自觉地进了洗手间关上门,孟怀愣了好几秒,心里嘀咕真是见鬼了,以前岳云从来不避他的。果然是……开始保持距离了吗?

第二十章(第二更)

  为什么?其实这还用想吗?孟怀百无聊赖地随手打开电脑,好久没碰这玩意,竟有点不认得了。屏幕明灭闪烁,主页和盘里干净得什么多余的程序都没有,看来岳云也从来没用过。孟怀还揣着U盘,就顺便插///进去,拖出一首MTV放。但是心思已经神游在外。
  他在想,岳云对着现代器具使用得越来越得心应手,知识和技能越学越丰富,认识的人也越来越多,迟早有一天,不,岳云现在基本不需要自己了吧,而且自己很快会被远远甩下。岳云本来就是天空翱翔的鹰,自己恐怕,只能看着他飞得越来越高。
  自己普通人一个,除了会修点元件画点草图,文不行武不行,能有幸和他结识称兄道弟,搁古代叫高攀,怎么看都是赚到了。理智上想清楚的事情,内心又酸又涩算什么事,眼前的模糊更是没道理。
  门吱呀一声打开,青年身穿藏青色特警服,身材颀长,笔挺如松,制服完美地衬出了他的气质,令灯光都黯淡。仿佛有种错觉,穿越千年来的青年将军在那一瞬间化身菁英战士,无论何处都正义凛然。唯一违和的地方就是那头长发,簪在头上肯定不能戴帽子,披散下来,松松地散在脑后,末端用一根带子系起来。
  孟怀雾着双眼对自己说:你看啊,他这一身有多帅,国庆阅兵三军仪仗队的标兵都没他帅,要是以后这头发按规矩剪掉了,视觉上是一种损失……但是那样会更精神,变成活脱脱的新时代好青年。有什么好失落的呢?既然是好兄弟就该祝福。
  "好看。真好看。"孟怀勉强笑道。
  "你喜欢……就好。"岳云打量着他稍微有点异样。孟怀脸上在笑,为什么……那么像要哭呢?
  孟怀强忍控制住脸部肌肉,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傻缺,他僵硬地挪到洗手间门口钻进去,浸泡在水盆里,抬起头来狠狠地甩干,对着镜子里那个满脸水珠的人说:"你还嫌自己不够二吗?"
  看着他出彩,就会甜蜜又心慌,看着他稍微变化,就会开心又痛苦,这种莫名其妙的心思……到底是什么东西?
  对,两人再怎么相交深厚,岳云毕竟档次比他高太多了,这以后不在一起生活,就会离得越来越远。那个'不用'和那种有意识的回避,是某种叫他注意分寸的暗示吧。孟怀在大学里和一群哥们养成了兄弟情地老天荒的脾气,所以那份揪心是因为不适应吧?他对自己说。
  算了,长痛不如短痛,早点说清楚也好。孟怀拿出二十年几来出现不多的勇气,一手撑着门,对岳云说:"其实,你的意思,我都明白的。"
  岳云像是吓傻了似的地转头过来,孟怀这才发现,情况有点不对。
  电脑里的播放的MTV正演到高///潮,男女歌手搂在一起奔放地法式热吻。岳云是保守的古代人,看到这样的画面,脸都红了。他的声音近乎沙哑:"你……知道?"
  孟怀走过去,用诚恳的语气说道:"我,原来一直把你当兄弟。可我知道以后不一样了。"
  岳云有些结巴道:"我……我本来也把你当兄弟……"
  "你不用自责,我不怪你,这很正常的。"孟怀摇摇头,看吧,岳云果然是那个意思,他自己也明白如今不过是龙困浅滩,总要走的。
  "可是真有些接受不了自己……"岳云的脸红得更厉害,冒出的热气似乎都会蒸到孟怀脸上。
  孟怀叹了一口气,岳云果然是彬彬君子,不愿伤害别人一点,可是既然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心,就不能姑息自己。
  "别为难,我会回去的,以后我们还是朋友。"
  岳云咬紧牙关,眼中由迷茫逐渐转为清明,盯着孟怀,深深吸口气:"其实我……"
  "碰碰"地敲门声打断了那句话的后半截。岳云像吞了生蚝,打开房门,一身戎装的杨云膺看着岳云穿上制服,稍微恍惚了一下,语气恳切地说:"岳云同志,我再次提醒你,为了避免进学院后你的头发被统一剃成板寸,最好去找个靠谱点的地方先剪短。"
  岳云每次谈及这个话题总是有些抵触。
  "谢谢提醒,我会想办法。"
  杨云膺从空隙看见孟怀,"你小子这么快就出来活蹦乱跳了?来这里家教补习?"
  老板你可不可以不要用问句说祈使句的意思?孟怀式默默吐完槽,说,"特警学院要考笔试?"
  "形式,总不能招文盲。也不能招没常识的。"
  岳云的简体字还没记全,生活常识倒是差不多了,但是……
  "我上次提的那个条件……"岳云欲言又止。
  孟怀好奇心大动,想知道岳云和杨云膺他们做了什么交涉。现在他也开始会利用现代手段解决问题了,人际关系利益权衡,果然是玲珑心肝……
  杨云膺神色复杂地在孟怀身上停留了下,"倒是没多大问题……但是有个事,现在单独跟你说说吧。"
  孟怀知道杨云膺一露出那种表情就是赶人,每次公司开完会留下财务部的吕妍大姐查账的时候就是这种眼神,他识趣地站起来说:"那我不打扰了。"
  "不,你先等一下,我还要有事要跟你谈。我们出去讲。"
  岳云出乎意料地坚持,孟怀就单独留在了屋内。
  "岳云同志,你提出让孟怀搬进来,是不是不愿和别人相处?我个人觉得,这对你的发展不利,在这个社会,人要学会迅速适应,不管是人际还是环境,如果拒绝改变,是很不好的。"
  杨云膺从性格到说话方式都让岳云想到原来岳家军的那群叔叔伯伯,他们处处为他设想,凡事都以他的安全和最健康发展为出发点,岳云小时候在军中同龄人所向无敌,养成了好强的脾气。十二岁的时候,岳云训练坠马,被父亲责罚了一百军棍,他事后哇哇大哭,倒不是因为伤口痛得厉害,而是他觉得从马上摔下来,实在太丢脸了。他养伤的那两天,叔叔伯伯们像是约好了似的,一个接一个来他床前讲自己从前的糗事,逗得他忘记了疼痛,后来岳云才明白,除了驱散他的烦恼,叔叔伯伯是在告诉他,无论多威风的人,都不可能从来没出过丑。
  十五岁的时候,岳云带弟弟上街玩,岳云自作主张地甩掉下人,带岳雷进酒楼点菜,平时家中简朴的饮食哪里比得上酒楼的精致。两人把身上的钱都吃光了还不够,岳云留下岳雷回去取。隔壁桌上的纨绔子弟见岳雷年纪小,文弱清秀,又没什么处世经验,就动了歹心,动手动脚。岳云回来的时候,正看见几个纨绔子弟钳着岳雷的腰,正把他往墙上按。岳云当下就动了肝火,怒吼一声冲上去,那几个纨绔子弟虽然年纪不小,又怎是他的对手,被两三拳摞翻,有个当时歇菜了,剩下的也断胳膊断腿。
  这下可坏了事,岳飞治军一向严谨,那几个纨绔子弟又是望族的子弟,家里人披麻戴孝地去岳家军屯地一闹,岳飞知道后,气得吐血,要岳云偿命的话都说出来了。张宪和王贵等十几个大将,大雨天在元帅帐外跪了一天一夜,护膝都跪穿了,才换得松口。虽然元帅不会真正要儿子的命,演戏给那些人看也是必然,但是那些叔叔伯伯若不是真心回护,一人代受几十军棍,活罪的刑罚真能打断岳云的腿。
  杨云膺和岳家军毫无关系,但是在知道岳云的身份后,也是处处为他着想,从心里上岳云很是感激他,十分尊敬。
  "我不是不愿意和别人相处。"岳云说:"只是他,像我的亲人一样。和他在一起,就有家的感觉。"
  杨云膺低道:"你们,只是这样而已?"
  岳云:"什么叫'只是这样而已'?"他腾地想起了孟怀撑着门认真的语气:"其实,你的意思,我都知道。"想起了自己吞进肚里的那半截话。
  自己两天前搬进特警学院分好的房间,的确一开始没有室友,但是据说不久会分进来。没有孟怀在的地方,他忽然觉得心里像是哪里空了一块。
  向杨云膺提出请求,接着开始找孟怀。人从医务室离开后,他找不到,怅然若失。
  那个黑暗幽闭的地方,蜻蜓点水般触到唇上的悸动,他从来没有想到,会像一把野火,那么深地烧进心里。身在军中,岳云知道断袖,总觉得那是准备终身不娶的将士们无可奈何寻找安慰的最后手段,感情上应该很淡漠吧?
  真是可笑……

  第二十一章

  杨云膺摇摇头,意义不明地笑了:"雏儿。"方言的吐字,岳云愣是没听出个所以然。
  孟怀在房中等得无聊,开始翻U盘里以前的东西看,出事前一天晚上自己下了好几部电影,依次解压,一个文件包里除了本片,忽然跳出很多名字花体的……孟怀一看就窘了,迅雷VIP的资源还真是丰富,为了推广上传网站,影片附赠福利,从名字和大小还有排列方式看……不就是那些东西么?孟怀挑眉随便开一个,直接拉到中间,果然长得没有苍老师好看,孟怀打了个哈欠,除了动作,他看片主要冲着美人的颜,正准备关掉,觉得奇怪,那下面的姑娘怎么没胸,再一看,两人之间多的那根烧火棍是怎么回事……?
  居然是钙片的资源,孟怀只觉今天被雷劈死算了。
  鬼使神差地,他又看了几分钟,上面那个满身横肉倒是很卖力,跟捣药似的,下面那个细胳膊小腿,鱼似的扳来扳去,孟怀心里打了个乙下等,动作生硬一点都没有美感,要是岳云……动作矫捷利落,身材精实瘦削,还有那英俊刚毅的脸,腰动的时候长发在背后甩动的性感姿势……等等,他到底在想什么!
  脚步声从门口传来,孟怀几乎以闪电战的速度把笔记本往下一按,在岳云和杨云膺推门进来的一刻遮住了屏幕上的画面。
  杨云膺说:"孟怀,你去把东西收拾住过来吧?"
  "啊?"孟怀的脑电波频率一时没调过来。
  "搬过来住,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岳云眨眨眼。
  "你,你,你什么时候说了,你说……'不用'!"
  岳云很无辜道:"不用交钱也不用找人,因为我已经说好条件了。你以为是什么意思?"
  杨云膺无语地看着这两人,决然地掩面而出,这里弥漫着低情商的浓浓病毒,不要把自己传染成白痴了。
  孟怀愣得有点找不到北,"你为了帮我……交换条件是什么?"
  "也不是什么事……"岳云淡淡道。
  孟怀可不愿让自家老板坑了岳云,"告诉我。"
  岳云开始扳手指:"剪头发,默兵书,传武功,受训练,出任务,打擂赛……"
  孟怀双手成拳悲愤道:"杨云膺我要杀了你!我不住了,快把他追回来……"
  "已经定了。"
  "这是魔鬼契约啊,孩子你 too simple,too young,too naive!"
  要说孟怀心里没有一点得瑟是不可能的,他可以捧着那颗之前还郁闷得皱巴巴的小心肝说:"你看看,你好意思吗?人家危险了来救命,生病了来照顾,连住得差了都能给你调到好的地方,你这点出息对得起人家吗?"但是同时他又捧着那颗透亮的玻璃心说"你说说,人家那么好,为什么要装作疏远的样子?他是爽快人,不会无缘无故起伏不定。"、"
  "为什么要这么做?"孟怀问。
  岳云一时语塞,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茫然地找不到一个可以说的理由。和杨云膺可以说是觉得像家人,可若对孟怀说了,就再也不可能……
  "因为……"岳云想起刚才被打断的半句话,忽然间心慌意乱。一着急,不加思索:
  "因为,我说过,我总有一天要报答你。"
  孟怀原本悬在空中的心,忽然沉了下去,沉到泥土里,很深很深。
  孟怀控制不住语气颤抖道:"都过了这么久……"
  "我……"
  "难道就是为了报答!这些天算什么!"
  孟怀火气大得连自己都吃惊。他也不明白是怎么了,仿佛那些堵在心口的话,如同火山岩浆一般悉数喷涌。
  "告诉我,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岳云沉默的样子,孟怀看着无比刺眼。他哈哈笑了两声,后退被桌腿绊了一下,一手撑着要倾倒的身子。目光却一直没挪。
  敢情自己就是瞎折腾,剃头挑子一头热,看吧,人家连敷衍你都不屑了。报答,听到没有,你除了施了那么点微末不足道的恩之外,什么人都不是。你多光荣啊,你多了不起啊。你把人家当兄弟,也不掂量下自己算老几!
  "算了……我知道了。"
  孟怀苦笑着挪向门口,想离开这令他几乎窒息的地方。忽然间背后覆上一片温热,一股大力鲁莽地撞来,腰被一双铁箍似的手臂圈住,孟怀凭惯性往前倾,一下子就被压到了门上。颈脖旁边拱上一片火热的温度,沉重的喘息声清晰地钻进耳中。岳云从背后紧紧揽住他的腰,头搁在他的肩上,隔着衬衫,颤抖的身躯散发的热度钻进缝隙灼烤着皮肤,那双手环得越来越紧,几乎把孟怀勒进他的身体。与强迫般的粗暴动作不相符的却是慌张的语气,岳云开口好几次才拼凑出完整的句子。灼烫的声音蒸发在耳边,像是某种致命的毒药。
  "别,不,不要走。"
  "你怎么……"孟怀被那股大力和挤压夹得脑缺氧,还没缓过神来,忽然间又是一阵晕眩。身子被铁臂扳过来,按在门上,突出的脊背骨撞上门发出闷响,双肩被岳云像钉钉子似的死死撑住,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脸上带着如火的焦灼,漆黑的双眼茫然不安。孟怀心头剧震,岳云这是怎么了?
  "我把你当……我现在说不出来。但你,别走……"岳云乞求般的语气让孟怀如坠雾里,朋友有什么不能说?但是自己甫一动弹,就会被紧紧钳在那双钢杵似的两臂中,他连挣扎一下都做不到。岳云黑黝的眼瞳深深地凝视着孟怀,孟怀感觉被他看穿了后脑勺。注视着岳云脸部的细节,微微颤动的睫毛仿佛轻轻振动的针羽,寒星般的招子深处如火透亮,微微张开的唇瓣带着诱人的水色,直到他在对方的瞳孔中看到自己泛着水雾的眼瞳。
  那样恍惚,那样痴醉的眼神。孟怀简直以为,他会凑上去吻岳云的唇。
  对方深不见底的视线,也裸///露出荒芜的沙漠。孟怀的心忽然像被电打了一下,缓缓潜入一条穿过森林的河流,在黑暗中唱歌。
  岳云看起来,也想要吻他。
  孟怀屈起手肘,抓住岳云撑着他的两只手,机械般的动作,像是想推开他,也像是想把他拉近。岳云的呼吸声无比沉重,孟怀觉得,或许下一秒,对方就会咬断自己的喉咙。
  此刻,他却并不想拒绝。一种远离世俗的毁灭快感从他的脚下升起。
  感到孟怀微弱的抵抗消失了,岳云钉住他的手臂又深入了几分,脸缓缓地凑近,都能看见孟怀鼻尖上浸出的细汗,岳云缓缓侧一下头,错开鼻尖,脸上忽然被冰冷的东西挡了下,是孟怀的眼镜贴在了他的太阳穴上,冰冷的触感让火热的心思瞬间冷却下来。
  岳云深吸一口气,悬崖勒马般地放开了孟怀,向后退了一步,眼神巨震,脸色潮红,四肢颤抖。
  孟怀看着他,心里面狂涛骇浪。自己的确不止一次地YY过岳云,也被他的身材搞得鼻血横流,可他一直把那当做男人自然的生理反应,男人容易上火嘛,泄了就没事。感情上他从小到大都是直的,理想的人生伴侣是雌性,能生娃做饭。岳云也是有过老婆孩子的人,怎么会对他起心思。肯定是这些天没人陪着聊天,所以暂时地移情到好朋友身上。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是干柴,大学的哥们还勾肩搭背互相帮忙纾解,孟怀自以为是地想。
  "兄弟……你是这段时间寂寞了吧?"孟怀潇洒地摘掉框镜,露出深沉的笑容:"来教你些,以后遇到妹子保证实用。"
  岳云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孟怀上前一手勾过他的头,一手揽住他的腰,凑上去封住了柔软的唇瓣。
  女人的唇总是温玉般清凉,男人的唇是滚烫如火的。孟怀甫一碰上,就从头烧到了脚底。
  技巧倒不是盖的,从探照灯变花式到搅拌机,勾着的头从上滑到下,岳云僵硬的身子也一点点软瘫下去。孟怀到了后面忘记了动作,正爽得飘飘欲仙,胸口徒然一痛,岳云推开半尺,瞪视的眼里还泛着雾气,脸红得要滴血似的,沙哑低声道:"自重。"
  陌生的神色是孟怀从没见过的,岳云似乎下定决心把某种东西,封在了心里。
  孟怀一凛,不小心失了分寸,岳云毕竟是古代来的,和新世纪那些没脸皮的大学同学不一样。"我真不是有意冒犯,小的知错了,再也不会了,小将军,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杀我灭口啊。"
  岳云脸色由红变青再变白,比红绿灯还快,他忽然咬着下唇扭开房门,像是落荒而逃地摔门而出。孟怀心里咂舌,自己可能这次太过火了,岳云都到了如此失态的地步,他也急忙跟了出去,寻思着在路上再说些赔礼道歉的话。反锁上门,走廊中却早已没有了岳云的身影。

  番外二

  雪白的日光灯下,男人扣下扳机,对面的靶心上立刻冒起了青烟,红心被打穿一点。他单膝跪下,毫不迟疑地再次射击。枪响后他并未查看结果,就势伏滚到一边,抬手又射。
  三次不同方位,朝同一个靶心射击,弹孔竟然打在一点上。
  男人用毛巾擦干了身体,上身裸///露的腹肌六块突出,宽肩窄腰,蜜色的皮肤不像年轻时那样有光泽,却依然结实耐用。他的额上有一道黯淡的疤痕划过眼睛延伸到太阳穴上。
  门吱呀一声打开,男人哼了一声,把毛巾随意搭在肩膊上,抬手朝那人补了一枪。
  进门的人只偏动了分毫,那枚真正的子弹就从他耳畔划过。杨云膺在半//裸男人面前站定,眼中波澜无痕,淡淡道:"中队长等你半天,回去了。他没想到你会答应担任教官。"
  猎鹰队新一任的选拨即将开始,这次的报名采取推荐方式,只要是特警学院三等级别以上的人员,都可以推荐一个人参加选拨。杨云膺自然是推荐了岳云,全部推荐上来的有两百七十人,要选出前十进入猎鹰队。猎鹰的中队长有意让宋飞来担任考核后的教官。
  "你也没想到吧?"宋飞看着男人一贯淡漠的表情,并没有想象中的生气发火,不由得微微失望。宋飞不管做什么事,都想惹得杨云膺炸毛,看见那素来一丝不苟的人失态,就莫名地觉得舒服。
  "对我来说,谁当教官都没分别。真要说起来,实战的时候教官不用上前线,我能少指挥一个不听话的家伙,求之不得。"
  宋飞哼了一声,捞起衣服就往外走,边走边问:"听说你推荐了你们公司那个看仓库的?他是什么来头?"
  杨云膺眉毛一挑,神色少见地竟有些得意。
  "外星人。"
  "不说就不说,如果进了,我迟早会知道。"宋飞嫌弃地撇撇嘴。走到门边的时候,看见刚才弹头深入墙中,取不出来了。
  宋飞把枪丢到训练完的框中,语气平静得像是说吃饭。
  "杨云膺,要是哪天你躲不过,说不定子弹真的会杀了你。"
  "如果我有一天躲不过,也没资格呆在这里了。不管以前发生多少事,既然我们还要继续共事,最好相安无事,至少表面上,不要让队长他们操心。"杨云膺捡起他拿过的枪,重新换弹夹。
  宋飞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披上藏青色的衣袍走出。关门的瞬间他听见枪打在靶上的声音。训练室内杨云膺射中了宋飞之前三发制造的弹孔。
  宋飞走到零号大楼外,在墙边点燃了一支烟,手心出汗,不是因为打火机的摩擦,而是因为血涌。
  十年已过,可以把恨意熨帖成平平淡淡的对话,可以把杀意发泄为鸣枪射击,可是依然没有办法平息心头的怒火。
  宋飞和杨云膺曾经是猎鹰队的双壁,同期进入,同样优秀,猎鹰队的金星勋章他俩都有份,从当警员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把对方当做最大的竞争对手。
  竞争中彼此欣赏对方的才干,性子也合得来,私底下就成了好朋友,相互学习促进。后来出任务,发展成互相挡子弹的过命交情,以为会和彼此做一辈子兄弟。
  直到后来,杨云膺把女朋友甩了,找宋飞喝酒的时候,说其实他是gay,他喜欢的人是宋飞。
  且不说震惊,其实唯心而论,宋飞还是有一点点动心。毕竟那个时候杨云膺优秀得耀眼,两人在一起很谈得来。宋飞当时也没有固定的女朋友。
  年轻时候不知天高地厚,杨云膺表白,宋飞默认,两人开始的日子的确十分甜蜜。加上保密工作到位,周围同僚都没看出所以然,申请换了寝室,两人住到一起后,更是天衣无缝,结伴去吃饭洗澡训练,都没有人怀疑。
  直到猎鹰队开始人事重组。十年前上位者更替,猎鹰队免不了要换血整顿一番。几位总队长陆续离职,下方的骨干相应地上位。
  宋飞和杨云膺的顶头上司也上调了,空出的位置要从他们两人之间选一人接替。
  宋飞无所谓,他直接不要名额,让给了杨云膺。主要是因为宋飞家境不好,他迟早要退役。杨云膺有亲戚在国防体系,他们家族是把他当苗子培养的。后来杨云膺就当了猎鹰队的一个支队长。宋飞做他的手下,两人关系还是跟原来一样亲密。
  但是后来就出事了。
  他们去云南边境执行一级任务,宋飞并不知道具体情况,到了那里后,杨云膺让他们去一个废弃的工厂里取东西。
  出任务的前一天晚上,杨云膺破天荒地跟宋飞求欢,本来以为只是稍稍纾解下的事,杨云膺竟然把宋飞弄昏过去了。
  宋飞醒来的时候很愤怒,怎么能因为这种事情耽误任务。等他看见住的地方所有人都不见了,就更加怒不可遏。
  事业是他的主心骨,感情再强烈,影响了他的本职工作,都不应该,更何况两人处境还这么敏感,他气得不想跟杨云膺联系,独自赶到任务地点。
  可是那里的一幕成了他终身的噩梦。
  浓烟滚滚的工厂里,僵尸一般的骷髅在火海中翻腾,焦臭中,行尸走肉般人形颤巍巍地抖着。它们发出的尖叫声已经不是人类,它们彼此抓挠,撕咬,吞吃入腹,完全失去了理智。
  最恐怖的是,有些丧尸身上,穿着他队友的衣服,昨天还是活蹦乱跳的人,转眼间就变成了白骨。
  宋飞发疯似的想冲进去,除了他的队友,废弃工厂里还有很多人。可无论他怎么找,工厂的大门和墙都封得死死的,根本没有可以出入的空间。宋飞吸入过量的烟尘,呛昏了过去,磕出一道从额头划到太阳穴的疤痕。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北京的医院,杨云膺站在他的床前。
  宋飞很欣慰杨云膺没出事,可是他其他的队友全都死了。宋飞起了疑心,杨云膺怎么就把他故意留下了,他一遍遍地追问,杨云膺总是逃避他的问题。最后宋飞半猜半问,自己拼凑出了真相。
  杨云膺知道这是一次有去无回的任务,队友全都会死,就故意不让宋飞参加,想保住他的性命。杨云膺自然也没有参加,却把他们的队友全都送入了封闭的地狱。
  那到底是怎样的任务啊,为什么上级会派他们去,杨云膺不肯多说一个字,但是看得出他有很大的压力。宋飞就越过他,直接向更高层查问。他几乎是疯了一样去确认这件事,组织的行为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如果没有杨云膺,他自己也是一具枯骨,他们队员是不知道任务具体内容的,但是杨云膺知道,否则也不会阻止宋飞去送死。
  但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调查一段时间后,他查到了基地和狂犬病异化的一些线索,可当他想要继续深入,却像是撞到一堵棉花墙,再也没有新的进展。无论他再怎么努力,都无法再取得任何进展。
  杨云膺终于有一天对他说,不要再追问了,他已经触到了某些人的逆鳞,再查下去会有危险。
  宋飞不领情,杨云膺为他好,他却越来越无法忍受。明知牺牲却无法拒绝的任务,让宋飞对组织产生了怀疑,他的事业心受到严重动摇。而杨云膺执行了任务亲手把队友送入火坑,却自私地留下他一个人,这让宋飞觉得感动又厌恶,他始终无法认可,既然任务利益高于私人感情,可以抛弃队友,为何又要让位于爱情。既然可以救他,为什么不能救其他人。他和杨云膺产生了无法调和的裂痕。
  这个时候,某个不知名的家伙,应该是宋飞触到的逆鳞的之一,来跟宋飞交涉,说他知道了宋飞和杨云膺的关系,如果不想被曝光,就收手。
  宋飞尽管和杨云膺闹了矛盾,却并不想牵连他的仕途,自己没两年就要退役,杨云膺却要顺家族的希望一步步往上走。宋飞说他无意干涉任何人的利益,他只想要一个说法,那十几个兄弟不明不白地死了。只要知道真相,他就会收手。
  那个家伙告诉了宋飞真相。
  那次任务,是接到紧急通知,得知那里爆发了变异的狂犬病感染,工厂里的人变得干枯掉皮,有攻击人的行为。让猎鹰队带着刚研制出来,还没有试验过的疫苗去那里,看能不能把人救过来。
  他们到达那里的时候,是不清楚工厂里的人会变成怎样的。杨云膺让队员里全都服用了疫苗,进入工厂救人。可是不一会儿,队员们纷纷异化,变得与丧尸无异。那些收到疫苗服用的人,也没见好转。
  杨云膺没服用那个疫苗,也没有跟着进入工厂,他看见队员们全都变异之后,就把工厂的大门和窗户全锁死,放了一把火。
  那人又说,其实那个疫苗,还没有研发完全,可能抵御病毒,也可能引起突变。上面在交给杨云膺疫苗的时候,特别交代了这一点,他却没跟队员说,可能是觉得说了也没用。
  这次任务最大的成就是得到一份实验报告。
  宋飞听完,对那个人说,我放弃了。
  这种浑身冰冷的无力感,让他如坠深渊。他知道杨云膺心底是怀疑那个药的,不但没给自己吃,也阻止了宋飞去参加。宋飞一直以为杨云膺清楚那是必死的任务,却没想到他并不确定,上级也不确定。
  不确定的区别对待,让宋飞更加痛苦。他可以原谅组织的出发点,毕竟是要实验药的疗效。可是他没法原谅杨云膺,那个指挥者所有人去打一场不确定的仗,却扣押着爱人和自己缩在后方的人。他从来没把杨云膺看得如此清楚,也从来没觉得自己离他那样远。
  宋飞递交了停薪留职,他退役回家两年,二老相继辞世。他又重新和猎鹰联系,没有了家庭的牵绊,他并不想放弃自己的梦想,尽管这跟从前有了很大的区别。那时候北京在修建地下基地的雏形,猎鹰需要一些情报员参与建设,宋飞没有接任务,主要是不想正面见到杨云膺,他游离在城市中,替基地采集信息,做一个潜行的观察者。
  他听说杨云膺被上级处罚了,理由不明,有可能是为了回护他的事,可是那又怎样,不都是他自找的么?听说他也停薪留职,一边为基地服务,一边当了什么公司老板。宋飞觉得很可笑。
  杨云膺试过找他,宋飞开始没怎么理,后来有一搭没一搭经常聊几句,倒像个普通朋友,却再也不让杨云膺碰他。那些曾经亲密的回忆,似乎已经随着火海烧得不剩渣滓。
  十年转瞬而过。回想起来,宋飞觉得年少的萌动,就像一场梦。他也再也没有了为谁想要奋不顾身冲进火海,哪怕被烧得皮开肉绽,也要找到那人的冲动。他的心仿佛很多年前就死了,或者丢掉了。
  两人在一起的情景,他还真有些想不起来了,宋飞苦苦思索着一桩可以称得上甜蜜的回忆,却想了半天都没有头绪。难道连甜蜜的回忆都丢掉了吗?
  他忽然想起来,还没有告白时,两人只是模模糊糊暧昧着,有一次队里打球结束,杨云膺满头大汗,宋飞削了个梨子,环过他的胳膊,送了一块到他嘴里。杨云膺自然往后倚靠,就那么枕在了宋飞的臂上。梨子的清香和汗水蒸在一起,酝酿出把人心捂化的笑意。
  也不是没有甜蜜的回忆嘛,宋飞踩灭了脚下的烟头,朝着日光灯照不到的小路上走去。

  第二十二章

  地下防御基地启动的第五天,武装特警部队猎鹰开始选拔。
  这是十年来特种兵部队首次扩充编制。从前都是遵循着三进三出,数量不变的标准。
  作为全国特警的巅峰王牌部队,猎鹰队的人数并不是很多。编制加后勤约一百人,真正的武装战斗人员不超过三十个。人虽然少,可是战斗力十分强悍。斩首,护卫,救援,渗透,骚扰,做最高端的任务。
  金星勋章颁发给特种兵中杰出表现的人,十年来获得者不超过两百个。但是猎鹰队里获得此殊荣的就有四十人。
  此番选拔招五名,非战斗人员招十名,在外人看来是很小的人事变动,其实对于猎鹰来说,几乎增加了一个小队的战力,无异于换新血。
  宋飞从零号大楼出来后,在狭长的巷道中看到了岳云。对方和他狭路相逢,脸上还带着不自然的潮红。
  "小哥,这么晚了不该乱跑。"
  宋飞知道杨云膺把岳云推荐上去了,这种推荐名额只有公安系统三级以上的人才能有,一个名额,绝不会浪费在无能之人的头上。
  虽然介绍的时候岳云只说他是个看仓库的,但是宋飞亲眼见他从大楼跃下在空中腾跃,那种身手,还有整个人的气质,都让宋飞相信他的来头绝不简单。
  或许以后会和此人成为教官学员的关系,他到底有多强呢?
  岳云眼神不由自主地闪开:"我一会儿就回去。"
  忽然间对面远远地传来孟怀的声音:"岳云,你在哪里?"
  孟怀探寻的声音带着焦急和犹豫,岳云装作没听见,轻轻对宋飞道:"借过一下。"
  "干嘛躲他?"宋飞玩味地一手封着墙,不让岳云过去。
  岳云眼睛刺了一下:"无可奉告。"
  "既然这样,此路不通咯。"宋飞脸上带着恶作剧似的笑,目光中却透出一股凛然的挑衅。
  岳云不知宋飞为何阻他的路,却坦然接受那种男人间挑衅的默契。眉毛一挑,用力一挥,凛烈的拳风扑上去,直接欺身逼宋飞让开。
  宋飞唔地赞了一声,伸手包住岳云的拳头,借力送出,把他的力道引向墙壁。岳云胳膊肘在墙上一点,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改变轨迹,反手袭向宋飞的肋下,另一掌按在墙上,封住了转身的可能。
  宋飞不禁低声喝彩,在狭小空间中本来施展手脚就困难,岳云却借助环境施展得滴水不漏。他也瞧够了,自然地松开相持的手臂,放出一条通道让岳云过去。岳云擦身过的时候低道:"拜托帮我,算我欠你一次。"
  岳云的身影刚隐没在宋飞身后巷子的拐角。孟怀就探进头来。
  "咦?宋大哥,你看见岳云了吗?"
  宋飞弹了弹墙上的灰,淡淡道:"他不见了?你怎么不把人家看好,是不是惹人生气了?"
  孟怀脸上露出两片淡淡的红晕,顾左右而言他:"这个……他出来久了,我怕他出什么事,我还是去其他地方找找看吧。"
  宋飞大感好奇,这两个家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吹了个口哨说道:"孟怀啊,你那个兄弟要参加考核你知不知道。二百七十多人总共只有十五人入围,五个战斗人员,别在这种时候掉链子啊。"
  这话故意很大声,不只是提醒孟怀。
  孟怀有些懊恼地揪头发,把头发弄得乱糟糟的。"都是我的错……对了,宋大哥,这么多人报名,就选这么点人,够用吗?丧尸那么多……"
  "傻瓜。"宋飞皱眉:"先纠正两个概念。第一:这些人不是报名,而是由各支队推荐上去的。第二:这么点人不少,猎鹰一个小队的标准配置的就是五人。战斗人员三名,非战斗人员两名。这都相当于三倍的小队了。然后,对付丧尸和人多没什么关系,现在早就不是人海战术时代了。"
  "哦。"孟怀小心翼翼地打听道:"那……考什么?提前公布了吗?"
  "我们又没有保密。四种赛制,近身,障碍,射击,综合越野。各支队都要提前告知的。"
  孟怀愁眉苦脸地想:其他还好说,那个射击……
  "要是能用弓箭就好了。"孟怀嘀咕道,他要想个法子帮到岳云。
  "什么?"
  "宋大哥,你是裁判?"
  "不。"宋飞没说他是教官。
  "那我就放心问了,岳云不会射击,会影响很大吗?"
  宋飞有些惊讶,手里的烟蒂抖下一大截灰:"开什么玩笑,他怎么能不会打枪呢?"
  难道这些人都以为岳云是科班出身,是国防部秘密培养的苗子?孟怀无奈地翻白眼:"不会怎么了?他基本功很好的,能不能特训啊,真的因为这个卡死人的话,绝对是你们大损失。"
  "我想想,回去跟他们商量下……杨云膺知道吗?"
  "他?"孟怀想岳云的身份老板都知道了:"有什么瞒得过他?"
  "他应该有相应对策,这么多年不生个家族继承人,推荐人这支势力肯定要弄好……你别太操心。"
  孟怀很想说他听不懂这里面的逻辑关系,不管如何都要帮岳云实现目标,孟怀准备去仔细打听情况,和宋飞告别。
  孟怀的身影刚消失在巷口处,岳云就刚才藏身的地方走出来,脸上带着晦暗不明的神色,注视着路灯光逐渐熄灭的方向。莹润的水瞳闪烁明灭。
  "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宋飞觉得这两个家伙跟傲娇闹别扭的小情侣似的,不对头。
  "没事。"
  "真的没事?不会后悔?"
  岳云摇摇头,又缓缓点头。沉默了好几秒,忽然用力一拳砸在墙上,震得墙簌簌落灰。
  孟怀茫然地在街上走着,黑暗的地下基地晚上灯光昏暗,白天纯白蘑菇似的大楼到了晚上就变得灰暗不清。孟怀走到路口,遇到宵禁人员,他要罚孟怀的饭票,还要把孟怀赶回房间,孟怀不想没找到岳云就回去,正和那宵禁的工作人员吵得不可开交,旁边小巷中走出两个人,对孟怀叫道:"蘑菇杆,总算找到你了,怎么大晚上不回来?也要加入我们夜猫子部落么?"
  是今天搬进的副本王楼里的室友,大学生李文阳,和那个戴半框眼睛的高个男人。孟怀震惊他们居然在宵禁人员面前出现,还没缓过神来。左右两个人就插在宵禁小哥与孟怀之间。半框眼镜男人朝宵禁小哥勾勾食指,邪魅一笑道:"你,知道我们是谁么?"
  宵禁小哥愤怒地呵斥道:"不知道!但是管你后台有多大,一样罚饭票!"
  "那就好。"半框眼镜笑嘻嘻地一把抓住孟怀的手往黑暗里跑,李文阳则拔腿跑向相反的方向。
  "再见咯,Y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o!"他们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宵禁的小哥疯了,抓狂地在后面大喊:"给我站住!"
  自然没人搭理他。
  如果说主干道是动脉血管,孟怀此刻钻的旮旯巷就是毛细血管了,他跟着半框眼镜一口气跑出好几条街外,直到完全喘不上气来之后,两人才停下来靠着墙休息。
  "你们胆子,乎,好大呀。"孟怀大口地吸着氧气,本来地下基地的氧含量就不如地上的丰富,剧烈运动下来就更加喘得慌,孟怀努力平复着心跳。半框眼睛却比他快地缓过气来了。孟怀不禁问道:"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对了,你叫啥。"
  "黎珲,铺海底电缆的,一个星期淹水里三十个小时。"
  孟怀虚弱一笑:"够厉害,你们晚上在干嘛?"他差点把名字听成了离婚,不过孟怀不开别人名字的玩笑,经历教训他那样会惹人生气。
  黎珲本来已经做好青筋暴起的准备,孟怀完全不吐槽,出乎他意料之外。有些悻悻道:"我们晚上在……嘘,一项旷古烁今的伟大事业。"
  孟怀怀疑地看着他:"偷看小姑娘的内裤颜色?"
  "咳咳!蘑菇杆,你的思想怎么能那么龌蹉。我们是在调查住户照明故障有多少,以后上门服务。"
  (插播广告:半框眼镜垫脚在门上换保险丝,回头邪魅一笑,"马勒戈壁牌保险丝,越换越细,细细更健康。"
半框眼镜站在凳子上安灯泡,笑得露出沾有菜叶的大白牙:"管三儿灯泡,越换越暗,暗暗更健康。"半框眼镜蹲下身接地线,拿了试电笔检测是否通电,笑容灿烂如同秋天的狗尾巴花:"蛋碎饺子馅牌试电笔,越试越断电,断断更健康。")
  孟怀默默垂下眼皮,"成果怎么样?"
  "生意兴隆啊,这不,现在就要去一栋老女人群居的组合楼里换电线,跟兄弟我去啦,我一个人hold不住怕精尽人亡啊。"
  孟怀嘴角抽搐,转身就走。
  "喂喂喂,兄弟,别走啊,我们三七,我九你一。哎呀实在不行我们五五,我七你三……"
  孟怀正想再找个理由拒绝,忽然僵住了。
  因为地下基地只开发了一半,一半的居民楼没有通电,仿佛黑暗的森林,矗立在远方。
  孟怀看见其中一栋黑暗的楼层中,一道手电筒似的光一闪而过。那楼里人影憧憧,挤满了黑色的影子。
  "喂,那边一栋是干什么?"孟怀尽量镇静地问,光线闪烁后又陷入了黑暗,半框眼镜没有看见。
  "一号大楼,基地的备用办公楼。还未投入使用。"

  第二十三章

  十层大楼离几乎挨到地下基地的顶端,上面一根巨大的管道插入水泥的天顶,看起来像是一根烟囱。漆黑的夜里,大楼的轮廓更深更锋利,冷冰冰的像是某块铁器。
  这里是基地中段,和远处的零号大楼相对,就像有一道看不见的镜面横在中间,一面有光,一面黑暗,格局相对。没有人声私语的憧憧高楼间,弥散着冰冷的气息。
  孟怀本来只想早点走,架不住黎珲硬要拖他去给人检查电路,还偏偏选择了所谓的"近道",就是横穿过那一片无人居住的区域,走到一号大楼旁边的时候,孟怀头皮阵阵发麻,他刻意别过脸不看大楼靠窗的一边,想着自己刚才一定是幻觉。楼里怎么会有人呢?
  然而……
  "咕咚。"
  "咕咚。"
  几声不合时宜的翻滚声从漆黑大楼深处传来。
  "那次居然找了转服满级的家伙来下战场,我们照样完爆……"黎珲说对战说得唾沫横飞,得意洋洋地吹嘘着"副本王"大楼里高手的英雄事迹,孟怀却突然捂住了他的嘴,他没反应过来,略带责怪的眼光瞪着孟怀,还没挣拖,孟怀就紧张地把他塞进了旁边的巷道,从巷口窥探一号大楼。
  "喂喂……我说你干嘛?"黎珲好不容易喘过气来,却发现孟怀神色紧张地看着那边的大楼,脊背弓起,手用力抠在墙上。
  "我听到那大楼有声音,安静些。"
  黎珲讶异地闭了嘴,寂静的黑暗中,有好几次细小的声音吓住他们,结果发现那不过是踩着了石头,或者是一只小老鼠溜过。
  两人蹲伏了很久,直到黎珲不耐道:"想多了吧,说不定就是猫儿啊之类的。走吧。"
  孟怀默默点头起身,真希望是自己多虑,可他的心头,总有一丝焦灼感。
  大楼将光线完全挡住,走到阴影下的时候,黎珲打开了小巧的手电筒,手摇式发电的。忽然他僵在了原地,手电筒对准了地上,回头对孟怀露出一个恐怖的表情:"这是……怎么回事?"
  大楼前的路上,有一个红色的女士手提包。
  孟怀上前去捡起包来翻检,找出了钱包和身份证,身份证上的照片是个中年妇女。黎珲看见不由得惊道:"这不是住在那边的许太太吗?我认得,她们叫我去修电路的,怎么把包忘在这里了?正好,给她送过去。"
  "恐怕,不是忘在这里。"孟怀苦笑,示意黎珲的手电筒朝大楼照得远些,顺着手提包,没几步又有一只高跟鞋,然后是围巾,那大楼门口的空地中,竟七零八落地散落着好几个包,还有一些佩饰,散落的轨迹延伸进漆黑的大楼,就像是被黑暗怪兽吞进肚里,嘴边留下的残渣。
  黎珲的腿都软了:"兄弟,我们还是……去找宵禁小哥吧。"
  "我觉得也是。"孟怀努力挤出一个镇定的笑:"我们还是……快离开吧。"
  两人无比默契地转身,正准备百米加速冲刺,忽然听见一个尖细的声音。
  "救我……"扁扁的声音从大楼深处传来,像是肺部进水坏掉了。
  "你没听到吧?"
  "是啊,我怎么会听到呢。"
  "救我……"尖细的声音变大,从阴影中颤巍巍走出一个干枯的身影。褐黄的脓水从深陷的眼眶中流出,半边脸已经腐烂,嘴巴鼻子搅拌在一起,颤巍巍地伸出两手,皲裂的皮肤层层外翻,像是死鱼的鳞片。身上几处破口了,露出扭曲成肉块的疙瘩,身上不一会儿就"噗"地扁下去一块,流出一大滩脓水。那东西还没完全撑破衣裙,依稀看得出样式。
  黎珲带着痛苦的表情哆嗦道:"许太太您慢点来……我这就把定金退给您,我不去了……"
  许太太化身的丧尸呼救的声音逐渐被一种类似野兽的喘息取代,脸上的疤痕裂开,显得更加狰狞,它低吼一声扑过来,孟怀和黎珲二人猛地分开两边,丧尸扑了个空,转身又冲黎珲扑过来。孟怀把刚才地上的包捡起来朝丧尸砸去:"嘿!还给你!"重如砖头的女士手提包把丧尸砸了个踉跄,黎珲趁机躲开。
  "跑啊!"孟怀吼道。这时候丧尸已经缓过来,面露凶色地朝孟怀这边扑来,孟怀和黎珲慌不择路,只顾埋头往前冲,把丧尸甩在身后,然而他们刚准备停下来歇一下,丧尸低沉的吼声又响起来了,他们只好又落荒而逃。
  "呼……这中年女人变成丧尸怎么体力会这么好!"黎珲上气不接下气。
  "呼……说不定是开启了逛街模式的丧尸。"孟怀边喘边跑,他们跑了几步觉得不对劲,路越来越窄,顶上的光线完全没了。两人用手电一扫射,吓出一声冷汗,真是地狱无门偏闯进来,他们七拐八拐竟然钻到一号大楼里来了,也不知道是从哪个侧门进的,他们听到满地都是梭梭的声音,手电光线下,无数小东西在地上长线似的流过。
  "我擦……老鼠!"黎珲踩到脚下一个软的,手电筒照亮了大楼厅内骇人的景象。
  遍地的老鼠,从水泥地上一直到墙上,灰色毛茸茸的身子挨挨挤挤,像是一张巨大的流动灰网,蜂涌着往上爬,楼道上已经爬满了老鼠,它们从几个打开的窗口往里面钻,如同无数条灰色毛虫爬进怪兽漆黑的大口。
  前有老鼠军团,后有丧尸,孟怀和黎珲都看见彼此绝望的表情,有一队老鼠直接从黎珲脚背上取道,还差点爬上他的身子,黎珲一边厌恶地跳脚。看着站在鼠群中,却被老鼠们完全忽略的孟怀,气急败坏:"它们怎么不爬你小子?"
  孟怀也十分奇怪,但是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担心:"哪里来这么多老鼠?"
  "老鼠会打洞嘛,搞不好从什么水泥缝缝里钻进来,谁知道有没有在地上吃过什么脏东西。"
  黎珲无心的话却像是某道亮光闪进了孟怀的脑中,老鼠,变成丧尸的中年女人,还有无人的大楼……他脑中隐隐升起一个可怕的推测。
  丧尸却在这时找到了他们,一只枯爪子伸过来乱抓,孟怀一脚踢在那爪子上,丧尸缩了回去,马上又嚎叫着突击,它脚下踩烂了好几只老鼠,一只老鼠钻进了它眼睛的血窟窿,肥胖的屁股塞不进去,在外面扭动,看着无比骇人。
  丧尸没有任何感觉,来势不减,黎珲吓得跟中风了似的。孟怀一把推开他,看着丧尸,眼前的一切都奇异地清晰起来,丧尸的动作似乎变慢了,孟怀镇静得能推测出它下一步的动作。饶是如此,这时间也不够他避开,他捏紧拳头,拇指横于四指上,照着丧尸的脸,用最突出的骨节,尽全力打出去。碰地一声,丧尸脆得像饼干似的头被打得出豆腐似的血块。孟怀的拳头变红了,那是岳云唯一教他打的一拳,就是怎么捏紧和用哪里发力而已,电光火石间,他全都想起来了。
  黎珲像看一个外星人似的:"兄弟……你太牛逼了。"
  忽然间,两人都感觉一震,电流似的酥麻从身上打过,一号大楼忽然发出了亮蓝色的光芒,大楼侧墙上走过一道道雪亮的白光,空中"啪啪啪"的声音响起,那些覆在楼上老鼠被电得抽搐乱抖,很快就掉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堆,还在不停地掉落,整个大楼就像在下一场老鼠雨。孟怀和黎珲站在大厅间用衣服包着头,不让老鼠掉在身上,墙上此刻通了强电压,他们一动也不敢动,都是学电的,他们知道这起码是几万伏的高压才会出这种颜色,不一会儿,墙上的老鼠就被电成了小山似的尸体堆。
  孟怀他们小心地在老鼠堆中行进,找出去的路。走廊里面到处都是岔道,像个迷宫似的,两人走到一个死胡同,旁边一扇门忽地"吱呀"一声打开,两人骇得跳起来。开门的也吓得跳起来。几声惨叫同时响起。
  "哇哇哇谁呀!!"
  "呜呜呜鬼啊!"
  孟怀捉住门把手,打开了却没看见人,却感到有东西在拉自己的裤子,他低下头,看见了一个六七岁的,眼神湿漉漉的小女孩,脸粉嫩嫩的。
  "小妹妹?你怎么在这里?"孟怀和黎珲很惊讶。
  小女孩却"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一边擦眼泪一边激动地说:"总算有人来救我们了,大哥哥,我和阿姨们好饿。"
  小女孩拉开了房间门,里面空间很大,地上坐着一些恹恹的女人,看见孟怀他们,有人低声惊呼起来,有人脸上露出了激动的神色。孟怀和黎珲连忙随着小女孩进了房间,把门重新关好。"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有个中年妇女站起来,用虚弱的声音说:"不知道……走在路上,头昏呼呼的,模模糊糊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叫自己,等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楼里了,外面都是老鼠,又出不去。"
  她的脸上出汗,说完话几乎是虚脱了。旁边有几个妇女陆续站起来,像是想说说话透气,却拖长了声音,发出了"荷荷"的喘息。她们的神色都有些呆滞。
  孟怀和黎珲互相使了个眼色,孟怀尽量平静地问:"你们有人……认识许太太吗?"
  小女孩笑嘻嘻地说:"妈妈呀,她刚才不舒服,说想出去走走,应该快回来了吧。"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退到房门口,孟怀呵呵笑:"我们去给你找找她。"
  黎珲拉开房门,两人正准备侧身闪出,却觉得撞到了一堵软软的墙壁。
  一只毛茸茸的大爪子搭在了孟怀肩上,孟怀飞快地侧头瞥了一眼,电光火石之间用力把门合上,和黎珲一起死死地攥着门把手。
  "呵呵,我们还是在这里等她吧,想和你们聊聊天。"孟怀笑得都快哭了,黎珲则是一辈子都说不出话的样子。
  怎么能出去呢?门口拱着一只小象般大的老鼠王,爪子上还全是豆腐块似的粘稠的血。
  这栋一号大楼,绝对有问题!

  第二十四章

  熊熊烈焰包围了大楼,绽放着闪耀的流丽艳色,映得墙面成了淡淡的金色。火势从地面燃烧起来,从半径五米外,像包围圈般逐渐朝大楼缩小。配上墙上闪过的道道蓝白色电光,仿佛是但丁《神曲》内炼狱的再现,把行尸走肉永远束缚在神罚的烈焰雷电中。
  孟怀猜到了一号大楼有玄机,却没猜到它能自毁。
  或许一号大楼建造的本意是代表终结,与基地办公的零号大楼格局相同,却生死相对。
  那都是后来才想清楚的,当时孟怀正在一堆妇女中间,膝盖上坐着个粉嫩的小姑娘。
  "给你们讲个好玩的事,有一天我去医院体检,医生对我说'还好你来得早……',我当时就吓傻了,以为自己得了什么重病,结果医生说'……要不然我就下班了。'"
  小姑娘咯咯笑,清脆道:"叔叔,换我讲了。有个科学家想知道螃蟹的耳朵是不是长在腿上,他先对螃蟹说'跑',然后螃蟹就跑了。后来他锯断了螃蟹的腿,再对螃蟹说'跑',螃蟹就不跑了,所以他得出结论,螃蟹的耳朵长在腿上。哈哈。"
  叔叔两字让孟怀的脸抽搐了一下,小姑娘又道:"他好笨哦,耳朵明明长在脸上,他为什么要锯腿呢?应该锯脸啊。"
  "真,真好玩哈。"孟怀一口血噎在胸口,现在的小孩要不要这么彪悍!
  房间里其他妇女都是愁云惨淡的样子,孟怀和小姑娘双簧似的卖力讲冷笑话也无济于事,顶多凑数地'嘿嘿'冷笑几声。谁能在一个外面围满老鼠的封闭空间里淡定?门口传来的诡异抓挠声让人心中犯堵,孟怀和黎珲还没有把变异巨大老鼠的事告诉她们,怕引起恐慌。至于那些病恹恹疑似被感染的妇女们,孟怀和黎珲很默契地把头部以下的肢体都用衣服包好,提防直接接触。
  黎珲在房间旮旯缝里摸索了一圈,"找到照明线了。"他捣鼓几下,伸手去按开关,却没反应。孟怀闻声过来,和他一起参详室内照明线,很快发现有一处的设计和常规不符。
  "很奇怪,这个XX电路的XXX线柱,就像是设计出一个备选方案似的,除了照明还有一个用途。"
  "那么接哪一个呢?"黎珲看着几段短接的线路,拿不准该怎么修。
  "这个吧。"本来开关的位置旁边,有个按钮的凹洞,孟怀估计有某种特殊作用。
  啪嗒,线路通了。尖端冒出一点火花,然后就没了声息。
  孟怀正奇怪,感到裤脚被扯住,小姑娘怯怯地缩到他腿后:"叔叔……怕怕。"
  几个妇女脖子"咔"一声僵直了,恐惧茫然的眼珠转得越来越慢,发出难耐的低吼声,像是皮影人物一样四肢机械地抬起,皮肤渐渐干枯下去,脸色浮现出痛苦的神色。她们朝孟怀他们这边看过来,迟缓地站起了身体。
  孟怀一手揽着小姑娘,和黎珲对视一眼,房间里的超过一半的妇女都出现了类似的症状,小姑娘低低呜咽起来,孟怀一手覆盖住了她的眼睛,柔声道:"乖,阿姨们在玩装鬼游戏,别拆穿她们哦,免得她们以为自己演得不像。"
  小姑娘在孟怀温暖的指间睁开眼睛:"我才不说她们演得好好。"
  黎珲不屑地示意:你倒是会哄人,是不是萝莉控?
  孟怀回瞪眼:俺喜欢的明明是苍老师那样的玉女。
  突然间,大楼震动了,像地震的余波,晃得越来越厉害。嗤啦作响的电流声在墙上走过,爆出雪白的亮色,带着啪啪的电击声,听得人头皮发麻,孟怀和黎珲靠边站,好不容易才没歪倒。可是中间那些妇女就不一样了,她们重心不稳,笨拙地倒在地上,有几个压到了脚,发出粗哑的低吼。孟怀和黎珲看见新接上的电路截面出现了耀眼的爆炸火星,仿佛有无数能量从中穿过,像是输送到身体各处的血液。整个大楼像活过来一样,那条线路就像启动这一切的开关。孟怀和黎珲再不敢碰墙了。
  隔着浓黑的夜色,窗外亮起了耀眼的光线。
  火,艳丽繁密的流火,在大楼外围燃烧成了一个圆圈,毫不留情地吞噬了周遭地面的陈设,像是红色巨舌舔舐过地面,本来空荡荡的水泥地面覆盖上火毯。火焰攀上廊柱,贴上墙壁,没有可燃物的地方,火焰仿佛按照设计好的线路,在大楼上织出一道繁复的火网,像是女妖温柔的手臂,把漆黑的邪恶怪物的隐秘地包在怀里。
  孟怀呆了,难道这栋大楼要自焚?这里又不是天//安//门,自焚有什么用?还没来得及吐完槽,快异化成丧尸的妇女们从各个方向朝孟怀他们缓慢逼过来。
  孟怀冷汗直冒:"喂喂喂这样不好,我的肉很酸,吃了也美容不了。指甲不要翘那么高,会关节炎的。手臂不要夹着,会胸下垂……"黎珲努力牵起一个镇定的笑:"兄弟,你冲锋,我殿后,刚才你那徒手碎丧尸可帅了,哥看好你。"
  他们选择了逃离房间,以破釜沉舟的勇气重新拉开房门,还好那只巨大无比的变异老鼠已经消失,孟怀把小姑娘摞肩上,和黎珲急速跑出来,一路上踩过不计其数的老鼠尸体,身后传来了越来越密集的丧尸梭梭声。小姑娘一手搂着孟怀的脖子,像看恐怖片似的眼神四下张望。他们跑到窗边,滚滚热气扑面而来,一层的每一道窗口都被火苗封死,他们又不敢攀着大楼外围出去,从那骇人的电流声就知道此刻上面带了多么巨大的电压。
  两人气喘吁吁跑进了一个巨大的厅,厅中四方各一条路,忽然头顶扑下来一个小象似的巨大身影,肥硕的巨型鼠卡在了他们直行的道路上,两个爪子对着他们,杏仁似的眼珠贼溜溜地转着。
  小姑娘大叫起来:"演得好像啊!料理鼠王?"
  孟怀和黎珲神经都抽没了,背后传来了丧尸机械的咔嚓声,孟怀和黎珲点点头,同时朝两边道路上分开跑,巨鼠一下子不知该追哪一个,等到他们跑进了通道,才嗷地一声向前追,正和跑过来的头几只丧尸打了照面,撞掉好几个的手。巨鼠似乎忘记了那两人,在丧尸群中横冲直闯,皮肤噼啪爆裂的声音响起,丧尸的肢体脆,一碰就裂,暂时顾不得追孟怀他们。
  从训练室里走出来,宋飞递给岳云一根烟,后者摆手拒绝。宋飞暗暗压下方才的惊讶:不到一小时的特训,岳云已经掌握了开枪的动作要领,试炼的时候打中了好几次靶心。他真的很难相信岳云是第一次上手。这天赋也太高了些。
  他私下里给岳云补习,是因为经过猎鹰队上面讨论,对于所有人一视同仁,并不会取消射击的比赛项目。可是杨云膺前来拜托他,坚持说岳云真的一点都不会,如果没有练过就去和那些科班出生的比,是非常吃亏的。
  岳云拿着枪的时候非常吃惊,他震惊这个时代居然有如此轻巧的火器,威力自然不必说,"连一点功夫都不会的人,拿着这个,也能干掉一个士兵。"想起从前的军队,岳云深深地后怕,在宋飞讲解动作的时候,全神贯注,使出浑身解数来学习。不到一会儿,他就掌握了全部动作要领,只是在实际操作上还欠缺些。
  "这是最普通的手枪,等以后你能配枪了,再给你挑把好的。"宋飞把手枪递给岳云:"你先收着,这几天方便的时候都可以练练,别随便拿出来,没有配枪证要罚的。"
  夜色中绽放的耀眼火光,一号大楼在黑暗的区域中显眼得就像一枚巨大的红钻。
  宋飞呼吸急促起来:"自焚?一号大楼发现丧尸了,妈的,居然混到地下来!"他身上的通讯器传来了猎鹰队的集合信号,宋飞对岳云说:"我去看看,你自己注意,不要乱跑。"
  正说着他身上的手机响了,接通后,孟怀压低的声音传来:"宋大哥,基地快派人来那个自焚的大楼啊,好多丧尸,还有鼠王,俺要歇菜了!"语气很焦急,背景声嗞嗞的不甚清晰,时断时续。
  "你小子怎么在那里!"宋飞惊得脸都白了:"撑住,人马上就来。"
  "孟怀!"岳云抢过电话捏得死死的,眼睛瞪着通话屏幕,对着屏幕叫道:"你怎么又跑危险的地方去了?你这个——"
  "兄弟,原来你在那里……没事就好,我,我,"电话那头的声音又模糊了,交流杂音滋滋作响。
  岳云全身冰冷,他几乎是不等宋飞招呼,把手机往怀里一揣就朝着火光闪耀的地方奔去,心急之下使出了轻功,在白色蘑菇杆似的墙壁上飞檐走壁,看得宋飞瞠目结舌,连手机被拐跑了都没自觉。
  地下是没有风的,但是岳云带出的身形搅乱了空气的流动,他心里此刻似熔炉碳烤。那个人从视线范围消失又出了事,他简直恨不得拿根铁链把孟怀锁起来,只是一时的赌气和那人分开,就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岳云肠子几乎都要悔青了。之前纠结的心思和恼恨的情绪,开玩笑也罢认真也好,此刻统统让道。面子里子都可以不要,管他想做兄弟还是什么,只要孟怀还能平安待在他身边,比什么都重要。
  孟怀此刻来到通道的尽头,背后是覆盖着火焰帘幕的窗子,热浪一波又一波灼烤着后背,他的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这条路是死胡同,墙上有个巨大暴露在外的管道,说不定是下水道系统,孟怀正考虑要不要钻进去,忽然从管道中扑出了那只巨大的老鼠。孟怀竖起全身鸡皮疙瘩,抱着小姑娘就地一滚,避开了老鼠的爪子。小姑娘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大颗泪珠冒出来,孟怀来不及替她擦,在她眼角边吹了吹。巨鼠裂开嘴亮出獠牙,模样居然有点像在怪笑,孟怀头皮一麻,横眼瞪道:"有本事再来呀。"
  巨鼠听得懂人话似的,真的朝这个方向扑过来,孟怀再次滚到一边,几次之后他摸清了巨鼠的攻击范围,故意站在窗前,忍受着火焰灼烤的痛苦,等待巨鼠再次冲刺,在心底数好时间,在最后一刻闪身避开,巨鼠来不及改变方向,一头扎到窗外,被火焰烧着,发出凄厉的吼叫,股股青烟冒出,闻到了焦灼的糊味。
  孟怀站在火焰帷幕下,身影投射在巨大的火帘中,颇感觉像在做梦。
  火焰舔舐完窗框,开始向大楼内部进攻,像是要烧遍每一寸地板,从地缝中燃起纵横的火网,孟怀掉头,抱着小姑娘朝大楼中部跑去,手机一直在震颤,他匆匆接了电话,岳云的声音离话筒很远似的传过来,孟怀明白这家伙一定又是对着屏幕喊话了。
  "孟怀,你现在在哪里?!"
  "一楼大厅吧,出不去,都是火,你,哎呀,你怎么来……"
  隔着冲天的烈焰,孟怀看见了楼外的岳云,远远的看不见表情,但是那熟悉的身影和一路飞檐走壁过来的动作,他绝对不会认错。孟怀心头涌起巨大的幸福,他赶忙对着电话说:"别慌进来,等人来灭火!"
  可是岳云显然不会乖乖等的,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了水把衣服都浸进去,裹在身上就径直从外面冲了进来,孟怀看得那叫一个心痛啊,手机冲过火焰的瞬间就断信号了。他一回头,却看见黎珲从黑暗中冲出来,背后跟着张牙舞爪的丧尸。孟怀抄起地上一块板砖甩到最前面一个丧尸头上,小姑娘则怯怯地说:"是阿姨们演得不好要被罚么?"说话的声音却越来越微弱,喘声连连,孟怀没注意她的变化,转头看向窗外。
  "砰砰砰",窗外亮起了雪白的光线,一群防爆安全特警带着武器聚集到火焰墙下面,突击冲锋枪似的穿梭弹从窗口对着丧尸一顿扫射,黎珲直接趴地上了。靠窗的丧尸们被扫得血肉模糊。可是另一边角度够不到的地方,就没有办法,特别是房中还有孟怀黎珲两个活人,特警不敢扔手榴弹。他们试着灭火。
  岳云从火焰墙中落出来,他丢掉燃着的衣服,在地上滚了几圈,身上的余烬被压灭,看着大厅另一端的孟怀,忽然神色一震,下意识把别在腰上的手枪抽出来,抬手一枪。
  "砰!"
  孟怀感到肩头一热,一股血泼溅到了半边脸上,手上攀着的两只小手松松地滑下去,失去支撑的小小身体像一瘫破布,软软地掉在了地上,没有发出声音,血迹从孟怀的肩上顺着下滑的痕迹一直拖到地面,末端是小女孩被打爆的半边头颅。孟怀无意识往空中一挽,却失去了重力,他的眼前变得模糊起来。血腥的大厅中丧尸和老鼠的尸体堆积如山,耳中充斥着尖叫和枪击,眼前无意识凝固着那个小小的无头身体。只觉得胃里翻涌,止不住一股酸水呕出来。腿下一软,眼前变得昏黑,却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瞬,感觉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孟怀,孟怀。"
  听到熟悉的声音,孟怀茫然地睁开眼睛,眼前是岳云担心的脸,他脸上沾着血花,灰尘扑扑,身上衣服都在火中烧干了,眼中带着焦急的光芒,孟怀一瞬间被那种目光刺痛了。仿佛此刻的岳云,是一柄锋利的刀,如此的凌厉强横,不容得任何的偏差。
  "为什么……"孟怀艰难地开口,全身却被紧紧箍着,动弹不得。
  "刚才你抱着的小孩,脸都变了,张着嘴要咬你脖子,她肯定感染了。"岳云怀抱的温暖让孟怀的倦意一下子涌上,他眼前有些热,茫然地看着前方不远处,女孩的尸体,变异成丧尸的妇人,全都是活生生的人,熊熊大火会烧干尽很多东西。
  孟怀挣扎着摆脱岳云的怀抱,想要站起来,岳云生怕他跌倒,一边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孟怀跪在地上,失魂落魄,试了好几次仍然站不起来,他无力地按着地面,闭上了眼睛,心头翻涌的酸楚疲惫开始一点点侵蚀他的四肢。几乎是下意识低道:"我要……回家。"
  "好,我们回家。"岳云从背后环住他的腰,把人紧紧抱在怀里,还带着轻微烧伤的赤//裸胸膛紧紧贴着他的背,以最大的力气支撑着他瘫软的身体,仿佛要把人印刻进血肉。
27 第二十五章
限制瓦数的灯泡发出黯淡的光,岳云坐在桌旁,转着水果刀,长长一条苹果皮从头到尾没有断,两天发一个的特供苹果,岳云都攒起来了,把青白的果肉分成数丫,端过去坐到床沿上。夜风吹过,男人赤敞的微红的皮肤散发出药水的味道,身上轻微的烧伤已经消肿了。

丧尸,巨鼠,废楼,这些都是'上面大人'的事。在这安静的时刻,他只想听另一个人的声音。

孟怀在回来的路上还奇迹般地保持清醒,和岳云开玩笑说'小将军你真是无往不利的福星。'但是等回到宿舍后就不行了,先在洗手间里吐得昏天黑地,把胆汁都呕出来了。然后关上门洗澡,这会儿都快半个时辰……一个小时了,岳云一边换算着时间单位,手里的水果刀'啪'地按在桌上,疾步朝洗手间走去,门把拧不动。

"啪啪啪。"岳云敲门,没回应。他眉梢拧起,一脚踹开了结实的木门。

岳云眼神清冷下去,水雾氤氲的蒸汽中,他看到孟怀坐在地上,头歪靠在墙上,淋蓬头开着,小瀑布从头上涓涓流下,微红的皮肤泛着湿腻的光泽。岳云走过去一手托住他的后脑,迫使他直起头来,一只手撑开眼皮,对着光检查瞳孔。确认无事后,岳云轻拍他的脸,对方像是某种动物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嘟囔,眼睛并没有睁开。

岳云没有迟疑,手顺着后脑移到背上揽住孟怀的腰,另一只手伸到他的膝盖下,把人打横抱起来。温软身体贴紧的瞬间,岳云头有些昏,心一下狂跳起来。岳云一边抱着人走出浴室,却情不自禁地端详着孟怀,一些平时没有注意的细节也变得清晰,比如说孟怀的眼睫毛其实很长,不戴眼睛的脸廓出乎意料的俊秀,菱形的嘴唇看起来很柔软,长长的颈脖下的锁骨棱节分明。岳云不由得有些口干舌燥,眼光也不由自主地瞟下,白皙胸膛上两颗蓓蕾被水泡得有些红,腰身显得精瘦滑腻,微凹的肚脐打着小漩。岳云脸上一红,目光却是已经移到了双腿之间,明明是男人同有的风景,竟然让他面红耳赤,非礼勿视的圣人言都被搬出来,才勉强定下心神。

把人轻轻放在床上,拉过被子盖好,一手探上额头,反复确认了那人没事,岳云才重新回到浴室收拾,一捧凉水从头到脚,想隔离那人在浴室中留下的气息,却湿漉漉地黏附进身上每个毛孔中,无处可躲。

窗外模拟黑夜的暗光照得岳云脸上一片迷茫,瞳孔深处纠缠着渴望与隐忍,心中不明白的事,问谁都不可能。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人在的地方,就像家一般的港湾,那人脸上总挂着散漫的笑意,人如其名,包容关怀,照顾妥帖。让岳云不可自拔地想要把那种温暖留住。

青年双手撑着镜子,自己露骨的渴望触目惊心地写在脸上,他的手越捏越紧。

——够了!曾经的少年将军痛苦地闭上眼睛。从军那么多年,他不是没见过,那种违背伦常的事,都是要深受重罚的。虽然时空不一样,但是骨血中的思想烙印,却像是一道心中的枷锁,封住了他进一步深入的思考。喜欢男人?你如何面对九泉下的列祖列宗,你如何面对因你受苦的妻儿?

更有……你如何面对那个一直把你当兄弟的他。

刚恢复神智,孟怀嗅到苹果的清香,有泪奔的冲动。在这个配给制的地方,吃到水果是上世纪的事了吧。

他从床上撑起上身,头还隐隐作痛,记得自己最后在盥洗间呕吐不止,冲着热水,疲劳过度,就没了知觉。

一定又是岳云把自己捞出来的,孟怀四下寻找着那个让人安心的身影,岳云正凝视着窗外,身上披着特警的常服衬衫,随意搭在肩上,侧影却像艺术家精心雕塑的像,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孟怀也不会相信世间竟有这样的男子。

强大坚韧,无所畏惧,干戈崩于面而不色变,每次陷入险境的时候都会被他搭救,越来越膜拜岳云,这家伙简直是神。

不可遏止的自卑感压得孟怀喘不过气,感到与岳云之间隔着一道墙,永远不可能真正站在平等的台面上。

或者是说,自己一辈子也做不到与他并肩。

岳云转过身,"好好睡,别着凉。"

"岳云,对不起。"孟怀急切道:"之前是我不好,我知道你大人有大量,不会计较。但是我真不应该惹你不高兴,我绝对没有那,那方面的意思,我……"

岳云走过来,把半块苹果塞进了孟怀的嘴,眼光深邃地注视着他。

"你不喜欢男人吧?"

孟怀嚼着清甜,点头:"你可别误会我是基佬……我真的喜欢妹子啊。"鬼使神差地,他情不自禁道:"当然如果是兄弟你这样的,我……"

岳云清冷地一挑眉,怎样?

"我……也会喜欢啊。不是那种喜欢,是那种喜欢,我……哎哟~"孟怀发现自己的舌头打了结,仿佛有根乱麻丝线在心中搅着,连他自己都迷惑起来,自己毫无疑问是很喜欢岳云的。但是到底是兄弟,还是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意思?瞥见对面那人的脸色又慢慢变了。孟怀可不想重蹈覆辙。

"反正,能做一辈子哥们儿就好。"孟怀硬着头皮,为了不触到逆鳞,只好违心了。

房间一时静下来,两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休息吧。"岳云避开了视线。

"对了,给你剪头发,过两天就比赛了。"孟怀从床上一跃而起,岳云反射性地后退道:"那个,真的有必要吗?"

孟怀从背包里拿出剪子,"小将军,这么多天了,扎着头发你戴不了头盔帽子,披着头发怎么工作呢?相信俺的手艺,不会给你剪残的。"

岳云屏住呼吸,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咬牙低道:"好,你剪吧。"

墨玉青丝捧在手里,长长地流泻下去,孟怀左看右看真是舍不得动手,岳云看他磨蹭半天没动静,就闭上了眼睛。孟怀终于小心翼翼地剪了一小撮,心里似乎去了一道锁,开始飞快地动手。

过了一会儿,铺了满地黑色断丝,孟怀轻道:"睡着了吗?"

"没有。"

"那你怎么一动不动的?"

"练功,养气。"

孟怀大感兴趣,"练真气?真有那种玩意儿?和你说话会不会走火入魔?"

"没那么可怕,你唱歌都没关系。"岳云难得地开玩笑。

孟怀有些着迷地看着岳云,他的头发如今剪到齐肩长,虽然下端还没修饰,但是清爽干净又是别有一番味道。"你这么一说,我真想K歌了……"

谁叫这里几乎没有娱乐设施,被剥夺了网线和电源的现代人消遣变得如此困难。

"K歌?"

"我们这里管唱歌叫卡拉OK,是蛮夷话传来的。"

岳云迟疑:"……蛮夷话唱歌?什么样的?"

"唱个给你听听就知道了。"孟怀翻开手机调出歌词放在一边,手上依然游走着,把三千烦恼,熨平剪断。

孟怀当年不是麦霸,音准勉强算中等,唱功也就是过得去,唯一特别的就是他的音色。

干净清澈,低沉文雅,仿佛从温水中捞起,带着**的暖意。

"If I see you next to never (若此生再难相见)"

毕竟出过国,孟怀发音还算好听,有连读和重音的自觉,元音饱满,抑扬顿挫。

"How can we say forever (又怎能和你说永远?) "

岳云听不懂,但是却隐隐觉得那奇异的吐字后面,包含着款款深情。

"Wherever you go, whatever you do(无论你归何处,无论你做何事)"

声音略为单薄,低沉喑哑,却回环起伏,驻进心间。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我会一直在此等你) "

"是什么曲子?"岳云听完,痴怔片刻,一缕断发从耳边落下。

"翻译过来,叫《此情可待》。"青年清冽的声音传来,怅然道:"很多年前的曲子。"

"什么意思?"

孟怀沉默了一会儿,缓道:"爱了又分开,忘不掉,很俗的。"

终于完工,孟怀的手缓缓摩挲过岳云的头顶,像是在欣赏杰作一般。青年睁开了眼睛,眸子黑亮,短发末梢有些乱,刘海也修饰得比较粗糙,但是一股硬朗的英气油然而生。

这样的情景一直在脑海中盘旋到多年以后——

那时,他不记得少年时最初喜欢的姑娘。

却不曾忘记,自己最后思念的至爱。

啪地合上手机盖,没删掉那个录音文件,孟怀默默闭上眼睛。

这是唯一也是最后一次,无法被解读的歌词,是他痴心妄想留下的暗号,明知岳云永远也无法破解,仍然字字清晰地唱,青丝散落,无迹可寻,仿佛这样就能让心中的火焰平息,归于死寂。

此情可待,尚未开始。

在寂静的夜晚中,有人心乱如麻,也有人暴跳如雷。灯火彻夜通明的零号大楼八层,超过一半的中级人员都聚集在会议室,方才影像播出的片段,起火的大楼,群架的老鼠,变异的丧尸,站在台上拿着红外线瞄准器的人是基地秘书处秘书长。每放出一张清晰的图片,解说人的脸就要白两分。

基地大楼的双生建筑,是为了研发一套独立对抗丧尸的系统。零号大楼负责办公,一号大楼负责测试。

基地人员是地下避难港的管理者,从临时中央政府中抽调人组成,要面对的质疑来自三方,一是临时中央政府的委员会,二是国防部和军方,三是社区居民委员会代表。

临时中央政府的专员问:"动用如此大的财政预算,就是为了这些带来副作用的怪物?基地的实验还是停止了吧。"

基地秘书处回答:"我们已经收集到了很好的数据,临时启动的防御机制效果非常突出。"

国防部和军方代表问:"如此高的危险性,为什么一开始不申请派遣保护?"

基地秘书处的人回答:"经探查,鼠群是从地上缝隙钻进来的,身上带有感染病毒会传染,之前没有检测到。"

社区居民委员会问:"就算一号大楼周边的居民区闲置,这次事件也波及到了普通民众,更有很多人被老鼠咬了感染成丧尸,该如何解决?"

基地秘书处的人回答:"老鼠被大楼里的东西吸引,已经全部电击了,丧尸也死了,找到地上的感染源消灭,不要让任何生物进入才是根本的解决办法。。"

国防部的专员拍案而起:"基地那么大,找可能的感染源,情况太复杂。"

"解决问题是你们的事。"基地秘书处的人淡淡道:"说起来,磨了十年的刀,什么时候用?"

国防部专员缓缓抬头,"两日后,猎鹰选拔。"

作者有话要说:嘛,入V的第一更~~~~

28

28、第二十六章 ...


  两日如期而至。
  此次选拔的性质,是从二百多个内部推荐名额中,选出五名战斗人员加入特警特种兵猎鹰队。人数极少,却不妨碍国防部的高度重视。猎鹰是特种特警大队,和军队中的特种兵战斗力相当,却性质不相同。如果说军队是国之利刃,特警就是国之坚盾,一个是惩戒,一个是守护。

  但这并不影响对人员素质的相同高要求。往年被选中的人,多半是特警学院培养出来的尖子,或者是从部队上推荐过来的菁英。又因为猎鹰好几年没招人,此番竞争可以凶残来形容也不为过。

  "听说你拒绝了不少人,连贾将军的儿子都不推荐,那可是特警学院好几年没见过的人才,你居然把名额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家伙。杨云膺,你到底打什么算盘?"显示器前方坐着的中年男人一边看资料,刚毅方正的脸露出困惑:"'岳云'?履历看上去完全没有什么出彩之处,就是在特警学院学习过,没有获过奖项也没有特长。为什么要推荐他?"

  对坐的男人淡淡说:"方队座,打牌的时候,提前亮底,就没意思了。"

  看资料的是猎鹰支队的另一名副队,和杨云膺处于相同的位置,快人快语:"你的鬼花样最多了。我拿到特警学院成绩单的时候还在想你会挑哪一个,贾凡笙第一,保送名额当之无愧,那个戴奇航也很厉害,总排名第二。"

  杨云膺手扣桌面,沉吟:"可是你也没推荐他们,那个罗沛排名二十好几,干嘛选他?"

  方副队回了他一眼:"贾大公子和戴小哥哪轮得到我,人家争着去抢,只有你杨云膺好大的面子,人家倒贴上来都不要。我推荐的那个孩子有建模特长,还是本科双学位,技术人才有多少都养得起。别说我了,你那个岳云,怎么在名单上连排名都没有,他是不是没考试啊?"

  杨云膺轻笑道:"这个,就不需要你操心了。我还得去雷平峰那边交代下,他第一次当队长带新人,可不能有什么闪失。"

  从办公室里出来,杨云膺拨通了手机,声音不由自主地低沉下来。

  电话那头宋飞用无可奈何的语气说:"他还真没基础,但我就教了一遍,练了一个多小时,双轮手枪居然每次都中圆心。杨云膺,那个岳云到底是什么来头,老子我真怕他是机器人改造的怪物!"

  杨云膺露出了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笑:"时候到了,你自然会知道的。明天来指挥处看全程吧。"
  "不去,我在基地办公室里看。"
  "这边是360度广角,一个动作都不会漏过,真不来?明儿小雷和萧昶都要去现场,我一个人呆指挥处很寂寞的。"
  磁性嗓音带着天然的蛊惑,有一种把人心锁死的效用。
  "就不去。"宋飞把手机拿离耳朵一尺,嫌恶地瞪着:"多大的人了,有意思么?"
  "闹别扭,你才没意思吧。"听筒里传来悠悠的叹息。
  宋飞像被烫了手似的挂断电话。

  模拟的夜晚过去,人们惊奇地发现,基地办公大楼周围,封锁了很长一块区域,从基地大楼延伸到无人区之间,穿过好些街区,被划定的区域内多了很多传感器,沿路还有很多指示牌,路上用水泥浇筑了不少路障。人们打听得知,这里即将进行比赛。

  托地下空间狭小的福,平时在宽阔地面上用来选拔的自然地貌,这里是指望不上了,越野涉江等项目都被迫取消,只能用高楼来设置各种障碍,尽量模拟多一点的场景。比赛的线路也经过严格的规定,有很多无法绕行的地段,超出就取消资格,如此一来,才能达到最大程度的选拔效果。

  好奇观望的人们很快打听出来,这是特警队选拔人的比赛。一传十十传百,火了。
  敢情就跟当年女排五连冠,万人空巷地出来围观,敢情就像是春哥当超女的那年快乐女声总决赛,家家户户都在看;敢情就像还珠格格2首播的那一年,楼上楼下通传。
  信息时代发展得太快,人们很久都没有这种奔走相告呼朋唤友集体围观的娱乐活动了。
  反正官方也管不着啊,区域那么大,随便搬个椅子坐在路边,津津乐道地唠嗑,就觉得这一天有所期待了。

  目睹到这种现象,部长们大手一挥,既然地下基地缺少娱乐项目,就全程直播吧。
  猎鹰队从上到下吐血狂飙,风中凌乱。

  且不提那边的大人们如何把善于调节群众苦闷的精神生活,这边孟怀已经开始研发岳云装备的新功能。

  比赛的装备都是同一发放的。岳云身背尼龙武装带,腰上别着85式手枪,衣服下是仿真避弹衣,背囊里装着弹袋,黑青色的手套、棕色的战斗靴上面别着多功能刀。最让人惊叹的就是那个有综合系统的头盔了,虽然不是正式产品,但是内嵌的视频强化像增强器,平板式显示器和人造耳听筒,都让孟怀对基地的财力咂舌,参选者都发那么贵重的装备,正选上的装备该好到什么程度?

  一开始岳云看着那个三千克的头盔,着实被刺激到了。防护面罩戴上,眼前的景象被视频强化增强器处理得异常清晰,像是刀刻一样分明,他好不容易才适应了那种红绿光交叠的感觉。又被呼吸保障装置给吓到了,怎么可能完全封闭脖颈以上,不让空气透进来,光靠面罩上两个比针眼大不了多少的小孔维持。但是孟怀给他测试过后,岳云不得不感慨,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孟怀给岳云口袋里以最小的空间装了压缩饼干、高浓缩巧克力,从军用水壶中接长了吸水管,改装了折叠式军刀,可以装在军靴的侧面小袋。调整过的指套和护腕大小更合适,背包带子也加固了一道。在打听到一定程度的调整不会违反规定,孟怀把手工能改良的东西统统升了级。平时接惯电路元件的双手很巧,饶是如此,为了让那些自以为好用的功能不出差错,孟怀还是整整熬了两个晚上才把东西全做好。第三天早上岳云要赶去比赛现场的时候,孟怀眼睛里的血丝已经很多了。

  "加油。"孟怀拍拍他的肩,露出灿烂的微笑。
  "你去休息吧。"岳云有些心疼,"瞧你的眼睛。"
  "我当然要看直播了。"孟怀笑道:"就是为了等这个啊。"
  岳云深沉的目光逐渐流转,凝成铁一般的光华。
  "我会让你看到结果。"

  基地大楼前已是整齐的藏青色海洋,大楼外大街人声鼎沸,界限外挤满了围观的群众。基地大楼前划出一大块禁止通行的路段,一排整齐的桌后坐着穿警服的长官们。桌子的尽头排着参赛的队伍,每人依次通过检查,然后进入大楼中待命。孟怀在人群界限外,看着岳云站到排队队伍中。

  岳云在花名册上签了名,水性笔虽然不习惯,但是笔锋遒劲有力,基地的女工作人员不禁多打量了他几眼,真帅,让人心肝乱跳。
  "这繁体字写得真好看。"岳云身后响起一个清和的声线,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飞快地说:"看兄弟签名也是特警学院出来的,是同学呢。我是09级的贾凡笙,你好。请问你是哪一级的?"
  杨云膺倒是跟岳云说过应对办法,岳云淡淡道:"我早一级,不过休学一年,前不久接到通知才回来。"
  "原来如此。"对方心想,怪不得听了他名字没啥反应。这无知的小子,连自己的对手都没打听清楚吧。
  岳云感到这人身上有种特殊气质,举手投足之间不似泛泛之辈,但是骨子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疏离味道,似乎从来不懂得如何与人亲近。
  女工作人员默默咽下口水,今儿来比赛的帅哥真多,捧着心肝激动。

  这时队伍后面忽然挤上来一个人,粗声粗气地说:"让一让,我那边的,劳驾劳驾。"
  众人诧异地看着一个五短三平的短发小子分开人群,来到签到桌的另一头,迅速地浏览着那张很短的名单。

  那一桌的工作人员有些尴尬:"同志,不好意思,你站错队了,这一桌是女警报道的地方。"
  短发小子狠狠地瞪了人一眼,飞快地在那几个寥寥无几的名字后面签了名。哼了一声把头盔甩到背上,仰头便走。
  工作人员瞠目结舌,那身材,那脸,那肌肉……
  他低头看了看名单上唯一签名的女警"孙慧阳",顿时有种自打耳光的冲动。
  再加上旁边同事揶揄:"得罪了男人中的男人……你自求多福。"
  真是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进入基地内部,每人手上发了一张图纸,上面详细地写了比赛的流程,要求从基地大楼顶端出发,按照线路通过各种障碍,在规定时间内到达指定地点,先到者即为获胜。比赛途中不得离开规定线路。枪中的子弹都换成了颜料水,沾到一定的量,就会宣布死亡,可以在比赛途中想办法除掉竞争者,但是不能恶意伤人。带不符合规定的物品进入属于作弊行为,一经发现即刻取消资格。

  实到二百二十一人,只取前五。

  岳云正专注地分析着比赛图纸,忽然间感到一股冰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抬起头,前方一个脸色冰寒的青年正扫视过来,和他目光相接。那青年浑身似乎燃烧着像冰一样颤栗的战意。但是只是一瞬又错开了,岳云收敛了目光,希望那只是他的错觉。

  每个人领到一个编号,岳云是85,报数点名的时候,他留心到那个身上战意很强大的青年叫做戴奇航。

  一群人顺着楼梯走向顶楼,那是比赛开始的地方。
  站在高楼上眺望,岳云深吸一口气,他仿佛看到了新的开端,这个世界离他越来越近。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入V还有一更,待会儿奉上,昨晚写到四点多,捉捉虫~~~~~别走开哈~~~

29

29、第二十七章 ...


  两百多人不可能完全站在一栋楼顶,整个零号大楼周围架起了很多平台,延伸出去的临时道路通向四面八方。每一条道路上都有架构好的支撑脚手架,望过去像是网状设备延伸向四面八方。
  当出发命令下达之后,所有的人从指定的架子朝各楼间走去。岳云习惯了护目镜散出的红绿光后,注意到各人风格不同。

  之前他在意的那个带着强大而冰冷气息的青年戴奇航,像梭鱼一样溜下顶楼,一下就不见了。跟他打招呼的那个叫贾凡笙的儒雅青年,则拿着望远镜远望。其他人大多都选择潜行下楼,不过动作没有戴奇航那么快而已。

  岳云顺着楼爬下屋檐,小心地攀到另一侧,借着屋檐隐蔽。忽然间耳畔划过一声枪响,涡形气流中的子弹呼啸而来,瞄准的不是岳云。岳云看着空中一个头盔坠落,象征身份的标牌抛下来丢在地上,代表着人已被判死亡,自己认输出局。那个隐蔽得不严实的参赛者在最开始就被屋顶上的猎手剿杀,又听见几声连击,就看见大楼这一侧的腰牌像是下雨一样纷纷坠落,地上瞬间就铺了四五个出局者的身份牌。

  岳云骤然一惊,忽然感应到朝自己驰来的危险,子弹堪堪擦过他的头盔,他以惊人的速度抛弃了伪装,自大楼侧面蹬跃着屋檐,借助轻功一层层往上跳。

  屋顶的狩猎者显然没想到有人会再上来,也不相信岳云能上得来,然而更让人惊讶的是,素来百发百中的子弹竟然屡次捕捉不到那个人,太快了。等岳云跳上了屋顶近身肉搏,那人慌忙间来不及换手刀,只能用85格挡。甫一交手,空中发出相撞的闷响,两个圆形头盔抵在一起,岳云毫不客气地上内家功夫招呼,根本不给人还手的机会。那人也不是吃素的,最初被岳云内家功震动的恍惚过去后,也是招招狠辣,专门往薄弱环节招呼。

  岳云想,刚才在屋顶上狩猎的只有这一个人,是贾凡笙吧?看起来清秀的家伙,其实能参加选拔的有谁是善茬?岳云惊叹于此人找目标的准确利索。这场比赛的最终目的是比谁先到,他就不怕浪费时间?不知为何,岳云忽然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觉得这个人有一种"把所有人都收拾了,我再慢慢上去玩"的心态。

  岳云并不想和那人纠缠,如果不是以退为进地为了挡子弹,他根本不会待在这里,岳云稍一得空就从圈子里跳出,跳上平台朝隔壁楼顶奔去,避过紧追不舍的几发子弹,消失在射击范围之内。

  贾凡笙放下手枪,再不敢托大,他从来都不留余地,一旦有机会就要消灭所有潜在的威胁,此番来之前托家里的关系,也是把主要强者的资料筛过一遍的,竟会出现意料之外的劲敌,那人到底是谁?

  比赛的路线设计得回环曲折,在无人区的大楼小巷之间通路各不相同,岳云专门挑路线上落差大的地方走,比如进入巷口时在地面,出来时他已经爬到了屋顶。一路上他凭着机警和直觉发现了好几处狩猎点,抱着消灭所有潜在敌人想法的并不止贾凡笙一个人。
  岳云和他们短兵相接的时候,他还不习惯用枪,近身肉搏都是靠功夫把人给直接敲昏,岳云发现那些人操作手枪很利索,他做不到,可这些人没有他能打,几下就倒。

  指挥中心内,杨云膺锁着眉头看大屏幕,对每一段街道都采用360全方位的现场拍摄,几十个影像窗□替闪现着不同的场景,直播给群众给看的只是这里面很小的一部分。

  站在背后的男人皱着眉头看了老半天终于说:"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要推荐那小子了。风格不一样很好认,的确是少有的强。可他应该去演功夫片,连枪都没开过。"

  不理会方金话里面的讽刺。杨云膺淡淡道:"你就好很多吗?你挑的罗沛,把路上布置得乌烟瘴气,他就是个挖洞的仓鼠。"

  "哼,以后进工兵,有什么关系?说起来贾少爷怎么低调了?我都没认出来哪个是他。"

  屏幕上各处的参赛者都是黑圆帽,只能从动作来分辨。特警学院中成绩排行第一的贾凡笙早就被猎鹰高层惦记了许久,鉴于此人在以往比赛中疯狂消灭对手的地图式攻击风格,这边赛场上的隐忍实在有点出乎意料。

  "的确奇怪,这人受什么刺激了?参加的人一半是特警学院,另一半是三军选送的,他拿不到名次,特警学院其他人的面子往哪儿搁?"

  "哎哟,你这是把戴小哥置于何地?总成绩几分的差距,争第一从入学一直争到毕业,其实我更看好戴奇航,你看他多低调,像是能完全隐蔽自身的杀手。这种人上了战场才可怕。"

  正说着,屏幕的一隅出现了骚动,一个小型火力发射器像是火箭一样弹射在路上。方金一看乐了,"哎哟喂,是谁家的孩子没关好。"屏幕上那个小小的板型身材在路上飙飞冲刺,把周围伏击的人震得失了准头,竟然让那个家伙冲过去了。
圕 馫 闁 苐

  杨云膺噎住了:"国安的妞,上次还见过,那孩子除了性别错了,其他都好……"
  "猎鹰可从来没招过女人。她要是进了,就笑死人了。"
  "没什么不可以的,不用把孙惠阳当女人,她爹妈都说了。生女胜生儿。"

  岳云穿过了前半段,逐渐明白了为什么一开始有很多人不急着赶往终点,而是在路上蹲伏杀敌。
  要去的地点是在无人区中心,允许通过的规范道路是像螺旋一样,一圈圈向里面绕。这种情况下,在外围的人如果直接横插到中心,速度是可以很快的。但是正因为道路成圆辐射,越靠近终点的地方就越危险,敌人就越密集。

  所以每人的包围圈都是愈来愈小,并且渴望赶在别人之前。
  换言之,这场比赛既要比速度,又要比消灭对手的能力。
  有没有人敢一往无前,不管遇到多少敌人,都扎猛子似地朝深处钻?
  岳云算一个,敌人并不是非打到不可,只要能从鼻子底下绕过都算离成功又进了一步。
  眼下他又遇到了一个,虽然看不到对方,但直觉却非常敏锐。那人像是静静潜行的旅者,和他很相似。

  这一路上打倒的人太多,有那种感觉的人却寥寥无几。
  身侧忽然出现浓烈的寒意,岳云攀住墙壁的手一松开,失重下落间转身看见那个人从楼上露出半个身子,举枪,上膛,瞄准,然后——"砰!"
  岳云凭腰力在空中拧身,改装过的尼龙弹力绳抛出来勾住了屋檐的一个角,然后转身借力,回身射击。
  这一串动作行云流水,简直很难相信人的身体能协调到那种程度。楼上的人暗自心惊,戴奇航认出那不是他的老对手,出身平凡的他更信奉低调的竞争手段,异乎常人的敏感性隐隐觉得,此番遇到了难以想象的敌手。
  "砰!"岳云的回击没有打中那人,对方干脆利落地消失,一击不中就不再纠缠。
  岳云向着终点的方向,继续前进。

  终点处,两个颀长的身形站在一个灰色金属牌的下方,他们连接网路信号的电脑正闪着,上面切换着不同区域的画面。他们的身前有一口巨大的金属箱子,里面装着能屏蔽整片区域的工具,无论是谁,到了近前,所有的通讯设备都会失效。这是为了防止联合作弊。
  左边的中年男子把玩着手枪,粗犷的脸看起来很狰狞,说话声音却是出乎意料地温柔:"新队员该来了,我给他们送什么见面礼好?"
  旁边颜色深沉的青年飞快地按计算器,明明是俊美无俦的脸,严肃得却让人不敢狎近。
  "雷队长,应该是队员给你送见面礼,不要搞错了。"
  雷平峰是猎鹰支队的直隶老资格队员,被杨云膺拜托带新人,让一颗年过而立废柴大叔的心颇有些安慰。青年是他的副手萧昶,是整个基地里面最没有感情的面瘫存在。据说嘴角永远不超过十度,脸上的表情只有嘲讽与严肃。

  忽然间不远处的楼里拱出来一个满身是土的身影,像是秦始皇兵马俑坑里刨出来的一样。他从大楼里走出来,环视一圈,缓缓地朝终点站另一边去了。

  雷平峰压下惊讶地冲动,有人来到了这么近前的地方,怎么不走过来,到这儿就赢了啊。
  "他该不是……路痴没看到吧?"
  萧昶的嘴角微妙地抽搐了十度。
  刚才那人走出来的楼里没有通道吧,他是怎么来的?满身的土是怎么回事?
  很久之后,工兵王罗沛知道那一次猎鹰选拔中,他正好挖到了终点站旁边,却生生地记错方向,和头名擦肩而过,他总是忍不住一拳招呼在队长和副队长脸上,悲愤咆哮道:"你们为什么当时不叫我!"
  而那时,贼笑的队长和面瘫的队长奚落过他后,所有人总是回忆起那次选拔让人眼前大亮的结果。横空出世的黑马震惊了所有人,那也是接下来黑暗纪元的三十年中,铁血名将的传奇开端。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完成~~~~


悲催的小真空继续求包养~~扭动~~~

30

30、第二十八章 ...


  话说那时,沙走石飞,风雨如晦,围观群众凑在电视屏幕旁边,看屏幕上英雄竞技,惊心动魄。那边刚看完所谓的两兵相争双双坠楼,转眼间又上演群攻乱斗的场面,虽然全是绿圆头盔绿色衣服,但是人们还是看得全神贯注,大气不敢喘。

  好几次屏幕切换到某个场景,孟怀都忍不住失声叫出来,纵然看不到脸,他是感觉得出来哪个是岳云,功夫不说,只要镜头打到,他心里就有直觉。大家看得正爽,忽然间"啪"一声,屏幕黑了。

  "怎么回事,难道出结果了?"

  "不会吧,刚刚那几个人都还在打呢。"

  大家像被冷水泼了一头,孟怀疑惑地张望几十米外的另一个直播点,那边还是频频爆发出欢呼声。

  "机子……坏了吧。"

  孟怀一股莫名火气上头,这坑爹的机器,竟然不让他看见岳小哥的比赛,秒杀它。孟怀一不做二不休,挽起袖子,恶狠狠地把机器大卸八块。围观群众看着孟怀那佛挡杀佛的狰狞,纷纷倒吸一口冷气。孟怀这里敲敲,那里找找,露出阴冷的笑容:"就是个显像管小妖精,居然敢跟爷过不去,不让你尝尝什么叫三伏电打,小爷我就不信孟!"

  咬牙切齿地拼好之后重启开关,在机器头上狠狠打了一下,屏幕亮了。

  众人爆发出欢呼,都很默契地给孟怀留出最好的位置,怕了这位大爷。孟怀心满意足地坐下,冷不丁一只手拍在肩上,一个略沙哑的苍老声音传来:"小伙子,技术不错呀。我们缺人,铁饭碗待遇好升级快,来不来?"

  孟怀正聚精会神地瞪着屏幕,"月薪多少?"

  "纸币已经不值钱了,我们用黄金结算。"
  孟怀没听进去,"什么?"

  猛然间手里塞了点冰凉的沉甸物,孟怀低头看见一小块黄澄澄的东西。旁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手里面攥着一把金属,很有默契地摩擦出'咔嚓'声。胸牌上半弧形字体写着"中华人民共和国国防部。"

  孟怀脑筋短路了三秒。

  "——大爷,俺要去!"

  老人伸出手:"王明正,机械处主任。"握住孟怀的手摇了摇。

  孟怀激动得眼冒金星,那个坑爹的杨老板把公司甩了后,就没人给发薪水了,失业终于要终结了么?"孟怀,才考了电气工程师三级,在施框德任职半年,主要业务有……"

  "小伙子,重要的不是证书也不是履历,而是技术和态度。技术我刚才看到了,挺不错。但这份工作可能有危险。如果生命受到威胁,工作又不能停下,你会怎么做?"

  "生命是自己的,工作救的命是别人的,一样重要。"

  王明正点点头:"跟我来吧。"
  孟怀瞥了一眼屏幕:"哎哟等等,把这个看完。"

  王明正噎住:"你刚才还说工作和性命一样重要……"

  "没错,但是这个比我的命重要多了!"

  王明正差点没心脏病发,背过气去。

  已经进行到比赛的最后阶段,突围到螺旋内部的人只剩下十来个。岳云全身心投入,汗水顺着衣缝流出,在地上汇成了细流。视线中红外探测仪已经几乎看不到人。他提着气从道路旁小心踩过,前方的巷口走到头,转上大路,前方又设置了高达数十米的路障。这一路上为了增加比赛难度,故意让人绕行很远。这种伎俩已经见怪不怪。

  岳云返回去绕行,五分钟后又转回了原点。

  岳云换了一个方向,五分钟后居然又回到了原点。

  他意识到一个问题,绕不过去。距离上一次的岔道口几乎有二十多分钟的行程,来路上还有很多枪手。

  岳云走到水泥路障下面,深吸一口气腾跃,本想保存到最后的真气也缓缓在周身运转起来。轻功刚借力蹬墙,他猛地摔倒在地,痉挛成一团,不一会儿才全身哆嗦地爬起来。

  隔着厚重的头盔骂了句娘,这墙居然带电。基地这些混蛋。

  周围的高楼用水泥封堵住门窗,就像是两面白墙,没有能够站脚的地方。岳云小心试了试,两边倒是不带电。他使劲一跃,战靴在墙上登下簌簌的白灰,手脚并用,就在快到和路障平行的高度时,忽然从高处射下来一串子弹。角度刁钻古怪,一片横扫竟然是毫不留余地,岳云在空中怎样躲闪都没有死角,他泄了气落回地面,翻滚好几圈,才躲过了那些射击。

  岳云滚到墙侧的阴影中,举枪回击,他越来越觉得这火器好用,特别是在对付远处的敌人。可这次不等他举枪,楼上的攻击同时停止了。岳云是没有立场去责怪对手卑鄙的,他更好奇,怎么能占到那么高的地方?

  从他藏身的地方,可以看见另一面墙下相同的隐蔽地点,同样蹲着一个参赛者。那人居然从藏身的阴影里直接站起,朝岳云挥了挥手。

  岳云心里暗骂白痴,没看到有暗算的吗?还暴露身形。那人却朝岳云勾了勾手指,摘下半边头盔面窄,喊道:"是机关,感应到人上去就启动。"

  说罢那人对着高楼的方向开了几枪,没有任何反应。

  岳云明白了,刚才在高空遭遇的又是基地设置的障碍,前面也有一条街上布满了飞弹,他持枪走出,不敢大意,朝那人比了个讯问的手势。 圕 馫 闁 苐

  "过不去,多半是终点最后的障碍。我们合作怎么样?"
  "怎样合作?"岳云也摘掉了头盔上的遮罩,露出口鼻。

  "我看过那个机关启动的模样,自动从墙里伸出枪口。我们一个人去吸引它伸出来,另一个把它打爆。"

  那人说得轻松自然,仿佛吃饭一般简单。可是那人刚才在一旁看岳云触碰带电的墙,攀上有机关的墙,却不出来提醒一句,要等岳云尝试过后才出来说明。

  这种用心,就像是抱着"你小子要是挂了,就没资格做合作的搭档。"的心态。

  岳云很谨慎道:"可以,看号码牌。"

  那人一愣,摊手:"什么时候还计较这个,怕我坑你……"

  "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岳云有些沙哑地低吼,他浑身被电打得还酸软,再经不起一次折腾了。

  那人无奈地摸出号码牌,五指托着,写着8,岳云手快一下子顺过来,被他拇指覆盖的地方露出来,真正是18。岳云哼了一声重新甩给那人,自己把号码牌吊着在他眼前晃了晃。

  "待会有人要面对枪子,就是这种诚意,怎么可能放心。"

  那人急了,低三下四地说软话,说好不容易才等到人来,说能走到这一步多么不容易,说合作双赢就不要计较一点小事。岳云被磨了一会儿,心想到了这一步的确也没多少人撑下来。再加上机关两面墙都有,两人轮流做诱饵,也还算公平,就答应了。

  大概那人为了表示诚意,争先去引子弹,那人没有岳云那么好的轻功,用尼龙绳拴在高处,身体吊着在空中蹬墙,蹭蹭蹭几下到了触发机关的高度。这回岳云看清了,十多米的高墙上伸出来一根黑色的雷管,自动校准目标,缓缓转动。

  "砰——啪——"

  雷管爆了,断口处冒出缕缕青烟。

  另一边如法炮制,如果不算那人手抖放了好几次空枪外。

  想到路障上的机关已经被拔掉,岳云心里舒服了些。那人咳嗽道:"现在可以过了,尼龙绳挂到那个尖上才好过。"

  正要行动,岳云忽然觉得浑身起一阵冰凉,来路上。冒出两个圆头盔的人,互相拿枪指着对方,朝这面巨大的路障挪来。岳云熟悉那两人的气息。一个在大楼顶上无差别攻击的神枪手贾凡笙,另一个是像个潜行的杀手一样偷袭他的人。

  两人走到几十米开外,停住了。

  "想不到真有人能破了机关,比你我都强,还举着枪干什么。"

  "数一二三,一起放。一二三。"

  两人都没有动。

  岳云和18号对视,18号摇头说:"我没见过他们,估计先来的。看到机关破不了就撤了。"

  看这架势,是无法信任对方,机关才会破不了。

  那两人不肯放下互指的枪,却对岳云他们说:"路既然通了,行个方便,搭把手一块儿走。"

  岳云又好气又好笑:"先把你们自己的破事儿解决好,再和别人谈合作。"

  其中一人放下枪,冷静的语气听起来有十足的挑衅味道:"你不就是想瞄我么?让你一次又怎样?反正我赢的次数多了去。"岳云听出是贾凡笙的声音。

  对面那人显然没料到这一贯派头十足的少爷居然会主动撒手,当下也收了枪。哼了一声。冰冷的气势就是那个戴奇航。

  趁他们说话的时候,18号积极地把刚才用的尼龙绳甩得更结实些。首先爬了上去。顺着绳子蹭到高处,从带电的路障上方攀过。身体移到墙另一侧的时候,忽然回身把尼龙绳飞快地扯松,扔到了路障的另一侧。自己手里拿着一把小锤,竟然把缠绳的凸起给打碎了,这下两边墙上就是白板一块,找不到其他固定的地方。

  尽管看不见那人头盔下的表情,但是岳云忽然觉得他露出了狐狸般的微笑。

  贾凡笙和戴奇航抬枪射击,那人却抢先一步从高处落下,躲到了路障后面。

  "你大爷的——18号是吧?海军陆战队的蒋幽,你有种别让爷爷碰到——"贾凡笙愤怒得用东北话骂了个狗血喷头:"你MB上下一身褶(卷舌)儿,长得跟个沙(卷舌)皮狗似的,就这你还JB跟我嘚瑟,拿着你MB,土豆搬家滚球子(卷舌)吧!"

  天空一群乌鸦飞过。

  戴奇航看见这大少爷的真面目,不咸不淡道:"小沈阳都要拜你了。"

  岳云忽然纵身跃起,像刚才一样,其实他的轻功可以撑到跃过墙,刚才不过是顾忌机关,他蹭墙落灰,一路直上,到路障的上方。墙下的18号还没跑多远,岳云在空中朝那人的背砰砰砰开了几枪。颜料水在空中放出花,那人身上叮地一声,被系统判定出局了。他哀嚎地惨叫一声。

  岳云松手,从上空跃过带电的路障。不管身后两个人惊得声音都变了。

  "那个人……刚才飞上去了?"

  "你没有眼花。"
  贾凡笙和戴奇航审视彼此,头一次感到,需要认真地考虑合作。这是他们自特警学院第一天认识以来,从不曾有过的事。

  笔直的道路延伸向前方,地下的照明呈现昏黄的夕色。岳云可以看见几百米外的桌旁,闪光的终点标志。

  努力克制住四肢的酸软,皮肤黏在衣服上,火辣辣的痛,希望没有被电烧糊。岳云咬牙,却止不住一阵阵涌上头的昏眩。他从口袋里摸出孟怀给他装的高浓度巧克力咽下去,高浓度的苦味几乎要把味觉淹没。他深深吞下。刚才的动作已经远远超过他身体的负荷,体内的真气也在最后一次轻功中消耗尽。他捏紧拳头小跑起来,害怕自己一停下来就会昏倒过去。

  去路上忽然插入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满脸络腮的男人,狰狞地虎吼一声:"来将通名!"

  如果不是那种灼烧的痛感,岳云真要以为他回到了古代,有些错愕地看去,对方却已经亮出了武器。

  岳云躲过第一击,还没想清楚这个没穿参赛服的男人是什么来头。

  "在下……我叫岳云。"

  欺到身前,以灵动闪避;近身搏击,岳云自觉使不出力气,揉身从那人肋下穿过,那人一脚绊过,岳云像一条泥鳅,从缝隙穿行。

  忽然间下腹一阵绞痛,岳云晃了下,被那人一记勾拳重击,飞出去两三米,扑倒在地上。头盔摔落,额头磕到水泥路上的尘埃里,通红的脸上被汗水浸花。他忍着钻心的剧痛,撑着双手起来,雾蒙蒙的双眼看见眼前的人影,以攻为守,破釜沉舟般地直捣对手。

  密不透风的拳势是岳云少年时代承袭父亲的岳家拳法,几万次的练习他早已烂熟于心,那人叫了声好,岳云几下打在那人身上,却因为没力气,像泥牛入海。那人精壮板实的身体似乎不把这点打击放在眼里。

  岳云几乎气竭,已经是凭着意志在支持,他还没到终点,骨子里的血性激得他几乎要和这个挡路的人拼命。直到两拳头都被制住,再怎么挣扎都挣不动。那人包着他的拳眼,叹息笑道:"拼命三郎啊,不错不错。"

  岳云死死瞪着他,吼道:"放开!"

  "你自己走得动吗?"
  那人如他所愿的放了手,岳云却一下子失了重心,伏在地上差点没昏过去。面前光怪陆离的景象和头顶充血的昏眩,让他恍惚回到了那个被腰斩的中午,从心底油然而生的巨大阴影像是可怖的巨兽,在心底叫嚣。

  岳云用手肘朝前挪动,磨着粗糙的地面,似乎像逃离那段阴影,却无论怎样也直不起身,充血的眼中早已变得荒寒。

  心里的黑洞扩张着,战场,家国,记忆中有生命的一切都消失在那个长长的隧道外。

  "爹……"岳云颤抖地伸出手,隔着千年的光阴,似乎可以触到铁券上冰冷的血迹,那个教他功夫,带他上战场的男人,已经永远地被埋在黄土中。

  不远处五官精致,却眉眼淡然的男人走过来。对络腮胡男人说道:"队长,这就是你给新队员的见面礼?"

  猎鹰队的新上任小队长雷平峰伸出双手,把陷入半昏迷的岳云拖起来,朝终点走过去。

  "不瞒你说,我本来没想下手,只是不知为什么,看到这小子,就忍不住和他一战。"

  副队长一边翻检着岳云的身份牌,若有所思。

  "85号,能在十个小时内到达终点,这世上,高手深藏不露的真多。"
  终点的桌旁有资料,两人查阅完岳云的履历,脸上均露出了深深的疑惑。

  2013年3月21日,猎鹰的选拔赛告一段落,鉴于保密工作,对外并未公布名单。只有内部知道,一个从未引起过注意的青年横空出世,打败了特警学院两位强力竞争者,和三军陆战队的菁英,摘下了选拔赛的桂冠。

  所有人都比当事人知道得更早,因为在到达终点的同时,岳云就昏过去了。医疗人员给他检查时,发现身上多处烫伤深入肌肤,有轻微的内脏出血,伴随心跳紊乱,呼吸不顺。基地的大夫把猎鹰队设计项目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还好没有真正要紧的伤。

  特警学院的两位高材生在痛定思痛后,合作摘走了比赛的亚军季军桂冠,来自陆战队的特种兵拿到了第四。第五的获得者是孙慧阳,女警,男人中的男人。某推荐人在指挥所看完录像,笑得合不拢嘴,某个被国防部招去干苦力的电工小哥,却在结果出来的第一时间,就扔下了机械处主任,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医院。想第一时间分享那人的喜悦,却在隔着玻璃门看到岳云的样子时,生生僵在了那里。

  "岳云……"孟怀双手撑在玻璃门上,看到岳云脸色苍白,四肢末端接着各种输线管,从被子里露出来半个身体都被罩在一个半球形的玻璃体内。皮肤下露出青色的血管。脆弱得就像一捏就碎的白纸,是受了很多伤吧?

  孟怀的手挤压着玻璃门,眼中流露出深深的疼惜,真想冲进去把那个人紧紧抱着。想给那人做好吃的,想给他讲笑话逗他开心,想带他去辉煌美丽的地方玩,想牵着那双手到很远的地方……

  念那个名字变得像刀割一样,孟怀没有意识到,因为分不出,哪边是心动,哪边是心痛。


作者有话要说:青青居然把文放在存稿箱,却忘记了设时间……然后就坐火车回家了,我错了,躺平任抽打,说好的日更不会食言,为了补偿,今天还会有更新~(本来就该更新的好吧?)

咳咳,还有,鉴于童鞋问到,明确表示这文不会清水,至于攻受问题,官方解释:将军主攻,偶尔反攻。至于算不算互攻俺真没有那个概念,请大家不要纠结了。要体谅下两个直男,谁弯成纯小零都不甘心的(喂喂,这算什么借口!)。

由于父上大人会查看此文非V的纯洁章节,为了俺的人身安全,请大家矜持淡定地留评,在这里泪眼拜谢~~

31

31、第二十九章 ...


  所谓的夜晚降临,其实是地下操控,把模拟的自然日光关闭。整个基地被笼罩在雾蒙蒙的黑暗中,只有几栋特殊的大楼通宵供电,其他的在10点之后都会统一断电。夜晚除了施工队员的突突声,整片地方都静谧安详。

  基地大楼里传来的喧哗声不同往日。路过的宵禁人员望向室内,大厅流水宴席,十多张桌旁的各色制服成为一道风景线。有绿蓝白三色的三军服装,武警的深蓝,特警的藏青和黑色,基地行政人员的雪白工作服。觥筹交错,频频举杯。

  在目前的形势局限下,选拔结束后的欢迎和交流会,以相对简朴的方式举行。并没有山珍海味,气氛却很热闹。从长官到工作人员都重重松了一口气,无拘无束地交谈着。

  没能拿到进入猎鹰名额的人,也并不是一无是处,在技术方面有特长的人可以申请非战斗人员的岗位。而那些惜败于前五名的战斗尖子,则有各个军事行动小组来负责接收,其中陆战特种兵部队,还有海外维和部队,都是很精锐的组织,进入还要重新特训。

  猎鹰对招收的人表示满意。前三名是特警学院,第四是陆战队,第五是国安的人,从菁英分布来看,基本和报名的比例相当,达到了有效甄选的目的。特警学院的校长乐得合不拢嘴,陆战特种队过来参赛的并不是全部菁英,拿到第四的结果已经相对满意。国安局的妞儿巾帼不让须眉,是非常劲爆的结果。毫无疑问,在这场欢迎会上,最大的话题,莫过于此番晋级成功的五位入选者。

  而对于第一名的好奇,像铺天盖地的潮水,在会场里蔓延。

  人们在杯盏间谈论岳云的名字,谈论他经历的平凡,特警学院的出身,却根本没有任何突出的记录,连考核成绩都没有,基本没上学,却能一路坚持到最后,破坏难度极高的路障,躲过那些明枪暗箭。是在哪里训练出这一身神出鬼没的技能?特警学院的校长已经被问得眼前冒烟了,当初杨云膺来托关系找他塞人的时候,他并没有把这个当做多大的事,以为是杨云膺哪个远房侄子,继承家族重担,需要一个特警学院出身的光环。

  面对连珠炮似的提问,校长只有躲进猎鹰指挥所内,准备找那个始作俑者问个清楚。却吃了个重重的闭门羹,杨云膺用几乎是铁一样冰冷的语气说:"别问了,按照简历上说的就是,他的功夫来路,和他休学的经历,一概不详。"

  校长啪地一拍桌子:"这怎么行,人们会觉得这里面有鬼,那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杨云膺一字一顿道:"我决不会把他的真实身份告诉任何人,我也希望以后不要有人提起。他始终是我们的人,和伪造的出身没有任何关系。"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把校长气得吐血。直骂杨云膺是白眼狼。

  庆功宴上,五位入选者并没有来齐。无数想一睹冠军真面目的人失望了,岳云受伤需要住院,基地的大夫根本不放人出来。第四名的陆战队员也要赶回解放军的基地去办转档手续。剩下的三人,特警学院的尖子,贾凡笙,戴奇航,和国安局的女警孙慧阳拼酒。两个男人在红装面前自愧不如,两枚玉山都喝得摇摇欲倾,五短身材的孙大娘依然战斗力顽强,来者不拒,好不潇洒。

  "荒唐……大姐你太厉害了,喝什么长大的?狼奶?"贾凡笙舌头都大了,说话也开始囫囵起来。

  孙慧阳一脚踩在椅子上,精悍的眼中的确有几分狂野的感觉,比男人还短的头发和平坦的前后,让人瞬间有抛弃春哥,另投孙爷怀抱的冲动。

  "你们俩真菜,没意思。不知道那岳云怎样?受个伤就躲起来了,别也是娘叽叽的样儿。"

  戴奇航喝醉了酒,脸上挂着天真无害的笑容:"嗝……那我们去找他玩儿吧……嗝……好想玩玩看……"

  月黑风高,锦衣夜行,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卑鄙地潜行到救护群众的医院中,伪装成纯良的群众,欺骗无知的护士美眉和慈祥的医生,打探到住院部的病房号,悄悄来到了某位受伤的冠军门外。他们拐了宴会上的一瓶茅台和两瓶干红,准备待会儿和准队友随便喝几杯。

  医院是不限电的,特殊单人病房透出低辐射的泠光。飘出一股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让人直流口水,三人从门上的磨砂玻璃缝中向内窥探。

  单人房的宽大病床上,青年眉若刀裁,澈瞳清寒,面容已经基本恢复红润。他背靠雪白软枕,身上穿着白色的睡衫,两只手腕上接着输液管,微微偏头,小口地啜汤。身边的床上坐着个俊逸颀长的青年,小心翼翼地端着瓷碗,捧到那人唇边喂他喝。喝几口,放在旁边的组合柜上,重新夹了一口小菜,送到那人嘴边。岳云手上都接着输液管不能动,非常配合地偏头接菜,乖顺得像只小动物。汤菜齐全,服务周到。孟怀动作轻柔,夹菜之前还要吹一吹,举到半空的时候晃都不晃一下。

  那种亲密妥帖的动作,默契的配合动作,还有溢满柔情对视的目光……

  三人被华丽丽地闪瞎了狗眼——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这种貌似情侣才会出现的腻味气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情况是……

  岳云醒过来时,咕噜噜的水声传来,孟怀摆了几个装满食材的小碗,正往小小的沸腾锅里挨个加菜。看见下面的电磁炉插着电插座,岳云十分奇怪。

  "小灶!"孟怀理直气壮道:"医院同意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基地整人受伤,还能禁止人食疗不成?"

  小灶伙食的生活十分幸福,六大营养素搭配合理,时鲜蔬果一应俱全,孟怀亲自操刀,从买菜到下锅的程序完备。直把岳云吃得人生完满,终日餍足。一开始医生和护士还要来说几句,后来看到孟怀做的菜都是营养清淡,适合补益的,圕馫闁苐就自觉地从管理者变成了寻租者,没事就来蹭几口。

  孟怀一边应付着王明正那边转正的手续,其他的心思都花在了照顾岳云上。岳云头两天躺着,全身都是管子和胶贴,后来能坐起来,却还是双手输液。孟怀一日三餐都亲手喂他,还帮着护士替岳云擦身换洗,岳云清醒的时候很不好意思,孟怀却觉得无所谓。他会在岳云睡着的时候静静待在房间中,想守在他身边,无时无刻看着他。他心底觉得自己不太正常,但他刻意回避深入思考,生怕无法回头。

  "啪啪。"敲门声响起,孟怀去开了门,一股酒气铺面而来,门口挤进来的藏青色服装差点没把孟怀吓住。贾凡笙满面堆笑地把干红往前一推:"我们是特警学院的,来看岳云同学。"

  孟怀连忙请人进来,岳云转过脸来,微微错愕。

  三人脸色酡红,贾凡笙眉眼含笑,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派头。戴奇航冷面刀刻,抱臂不语,颇似独行侠;比男人更男人的孙慧阳浓眉大眼,神色睥睨。他们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岳云。目光中有好奇,却不含恶意。

  "岳云同学。今晚的欢迎会你没去成,我们就想来看下你。"贾凡笙招呼一向很热络。

  "戴奇航,请多指教。"眉目清冷的小哥总是寡言。

  "又一个帅哥,总算不太像女人了。我叫孙慧阳,当哥们姐们都行,"雌雄莫辩的女警说话也豪爽。岳云把刚到嘴边的"兄弟你好。"深深地憋回去,差点没憋得胃出血。

  岳云舒展眉头,"多谢,请坐吧。"他虽然生病住院,但是选拔的结果还是知道的。对于自己拿第一,总觉得挺麻木,像在做梦一样,但是看着眼前这些人,才隐隐感觉有几分像真实。既然是未来共事的队友,岳云觉得很有必要了解一下。

  床十分宽大,岳云只占了半侧,孟怀把空处收拾出来。晃了晃温水瓶说:"稍坐,我去拿些杯子。"

  "不麻烦。"贾凡笙笑着取出一套纸杯,"我们带着的。你是医院的看护人员还是……?"他们很默契地选择暂时性失忆,淡忘刚才看到的奇怪场面,一定是想多了。

  孟怀郁闷地想,他哪里像男护士了?"我是岳云的朋友,你们叫我孟怀就可以。"还没倒上水,孙慧阳就徒手撬开了茅台瓶盖倒了满满一纸杯,浓郁醇厚的酒香弥漫了整个房间。孟怀下巴都要掉下来,他们这是要——

  "岳云帅哥,佩服你,先干为敬。"孙慧阳仰脖喝尽,眼睛都不眨一下。

  孟怀完全傻了。一纸杯茅台,牛饮啊!这大姐太彪悍了。又瞟了一眼同样上脸的两位男警,要是他们也一人一杯,岳云还不得给他们灌死。

  "谢谢。"岳云嘴角微妙地抽搐:"恐怕我没办法和你干杯,主治医师会杀了我的。"虽然岳云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但是他决定夸张一下,这样的灌酒他消受不起。
  贾凡笙咧嘴笑起来:"你生病了不用勉强,我们就是来……嗝,看看冠军。学习学习。"自顾自地撬开了干红倒满纸杯,醉眼朦胧地干了。

  "岳云同学,听说你休学了,是参加什么特训去了吗?"戴奇航把干红盖子咬开,字面意义上咬牙切齿地说。也是一杯干到底,喝下去都不带喘气的。

  孟怀背后冷汗直流,这些家伙一个个,都不是吃素的啊。

  "不好意思,有些东西我不能说。"岳云矜持而有礼貌地说。身份的隐瞒是一道无形的屏障,在和别人的交谈中总是感到一种自发的疏离,这是岳云无可奈何的情况。

  贾凡笙漫不经心道:"岳云同学,你……究竟有没有进过特警学院的大门?"

  "自然。"

  戴奇航不动声色把话锋继续下去:"那你当时分到了南楼宿舍还是北楼宿舍?"

  岳云摇摇头:"太久了,我记不清了。"

  贾凡笙眼睛清亮起来,"岳云同学,你连特警学院是不用住宿舍的都忘记了?"

  孟怀察觉到这看起来醉熏熏的两人,话里面试探打听,其实颇怀疑岳云,连忙把话头接过去:"你们从会场上特意跑来,真是不容易,不能让你们白来扫兴,我来替岳云跟你们喝。孙大姐,能替我满一杯吗?"

  成功地把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岳云明白孟怀的意图,投去感激的一瞥。孙慧阳把满杯茅台递给孟怀,"你这小白脸样,行不行啊?"大姐头说话直到底,不管对方脸色变不变。

  "试试就知道了呗。"孟怀镇定地把杯子一倒,仰脖咽下喝干。抹去嘴边的残迹。转过空杯底给他们看。

  "爽快!"贾凡笙他们似乎也忘记了刚才未完的诘问,给孟怀倒了一杯干红。

  肚里被茅台烈酒暖得像烧起来一样,再灌下葡萄酒,简直是冰火两重天。孟怀觉得自己的腹腔要麻木了。

  整个小型座谈会的方向,在酒盏碰杯之间,很成功地像无数应酬一样,转移到了各自的经历,感情,糗事以及野望,像愤青一样针砭时弊,像流浪歌王一样倾诉失落的爱情。而孟怀的神智,从清醒到迷糊,在感觉自己醉的时候牢牢锁住了舌头,听到什么都报以傻笑。

  直到最后主治医师带着一群男护士冲进来,愤怒地把三个醉鬼赶出病房,不让他们打扰岳云的休息。护士没收了空酒瓶。刚要把孟怀也拖出去,岳云对护士说孟怀是他的室友,赶出去了没人送他回家。

  "让他留下吧,他一直照顾我的。这病床很大,他可以躺边上睡。"

  护士见时间很晚了,给岳云取下输液针,吩咐他夜晚注意事项。这些天她们和孟怀也熟,就答应让孟怀呆到醒过来。

  护士熄了大灯,关门出去。房间内只留下了一盏瓦数很低的台灯。岳云舒展了一天没怎么动弹的手臂。从床上爬起来。

  孟怀歪靠在组合柜上,头枕着手臂,眼镜放在一旁,嫣红的脸上泛出水泽,闭上眼似乎睡得很香甜。岳云替他把腿搬到床上摆好,脱了鞋子。再把人的身子扳正挪到枕头上。孟怀翻过身发出含混的嘟囔。这一翻身把岳云扶住他的手臂压在了身下。岳云只得撑起身来挪出,身子覆在孟怀的上方,看见孟怀针羽般的睫毛,呼吸到那人嘴里的酒香味。

  他忽然心弦颤了一下,想起了那个黑暗幽闭胶囊舱中,落在唇上的柔软。

  又想起孟怀贴上来搂着他,触碰到的销魂滋味。

  还有被水浸湿的赤//裸///胴///体,温暖的,柔软的,让人忍不住想搂在怀里揉碎的。

  岳云咬紧牙关,有危险,危险到理智的弦快要崩断,危险到索要的欲望潮水几乎要把那些忠孝礼仪的训诫都淹没。危险到他想亲手摧毁之前建立的所有信任,换得亲口对那人说一句:"我要你。"

  大口地喘着气,岳云满头是汗,额头上已布满青筋。他撑在孟怀的头侧,近乎痴迷地看着那人的睡颜,如此静好。

  孟怀只觉得从每个毛孔蒸发出去的汗意被捂在衣服里,一身酒精发不出,燥热难耐地胡乱扯着衣服的扣子。一颗,两颗,三颗,主动解开的衬衫领口逐渐暴露出一片潮色,从曲伏的喉线到凹陷的肩胛,从精致的V型锁骨到下方隐约的胸膛。短促的呼吸却忽然间被一片灼热封堵,隐约感觉喘不过气来,意识变得混沌一片。轻巧碾压过的柔软开始小心翼翼,渐渐变得急促,衔住软瓣的吮咬带来阵阵刺痛,孟怀想要醒过来,却被梦魇镇住似的动弹不得,任由对方肆意施为。

  将唇瓣弄肿的元凶扣关直入,蛮横地撬开贝齿,将柔软灵活的火热堵进口腔,捕捉着瘫软无力的小蛇,步步紧逼般地引过来卷住朝外拉扯,半是甜蜜的引诱半是强迫的逼催,却在不经事的小舌伸出来后蛮横地咬住,拖进自己的地盘惩罚。孟怀眉头皱得深了些,却依然沉浸在深度昏迷中。手从襟前探入,按到那火热的身体,带着薄茧的指尖摩擦过光滑的皮肤,激起掌心火烧般的颤栗。

  已经不满足于势吻,他恋恋不舍地放过了被折腾得快瘫软成泥的灵舌,顺着颈脖轻咬慢舔,停留在颈窝处深深地吮吸,印在锁骨上的齿痕近乎发泄地深,如果孟怀清醒一定会叫痛。岳云亲怜密爱地温存亲吻一番,双手逐渐环紧了那瘦削的腰身。

  孟怀模模糊糊间还是有些感觉,仿佛是烈焰红唇般的香吻让他飘然欲仙,朦朦胧胧想难道走桃花运了,有妹子投怀送抱?虽然妹子吻得霸道得像是要把他吃了。妹子还一路往下亲,轻重不一的酥麻酸软弄得他又痛又爽,难道遇到了个寂寞的深闺豺狼妇女?孟怀手脚能略活动就伸手去搂住妹子,虽然妹子腰身粗了点……等等,他摸了半天怎么都没有,妹子的胸呢?

  "怎么……没胸……?"孟怀无意识的嘟囔仿佛一记天雷劈在岳云的天灵盖上。他今天正法了孟怀是可以自己爽,可是孟怀喜欢的是女人,那双在他身前乱摸的手让岳云满头的欲火被一盘冷水给浇灭。自己得到了又如何?爱的是那个完整的人,只凭强力得到那个人的身体算什么?记得他问过,孟怀喜欢的是女人。岳云想起他冒险去救前女友的事,心头顿时涌出无名火,他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巴掌。从床上爬起来站到窗边,靠在窗框上看外面无边的黑暗。

  孟怀感到一阵凉意,那声清脆的巴掌他仿佛也听到了,心想这妹子不用这么自卑吧,胸小一点又不是她的错……总觉得怪怪的,那真的是妹子么?说不出的别扭。

作者有话要说:寻租的意思是利用既定的条约寻找漏洞,带来为自己有利的条件。

咳咳,我懂的,和谐将在十章以内出现~~我保证~~~

作收两位数的小真空跪求包养,爱俺的人越多,俺就会写越肥。

32

32、第三十章 ...

  孟怀醒过来的时候躺在床上,他开始感觉很不对劲。宿醉头疼,头昏眼花。看着自己呈现"大"字模样的睡姿,昨晚宿醉后竟然是直接在病房里睡着。手机屏幕显示已经八点了,他转头,
  岳云坐在椅子上输液,目光清澈温和。偏偏看了,又有一种奇怪的意味。

  孟怀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昨晚上似梦非梦的香艳触感又清晰回到脑海,"兄弟,我在这里睡,晚上没啥事吧?"
  可别半夜进来一个小护士,发生点落花流水的错爱,可就罪过了。
  岳云别过脸去:"没,你醉了睡得很死。"
  "没吵到你吧?"
  "没事,床大。"
  岳云的目光逡巡四周,怎么能承认自己在窗子边坐了一晚上,靠着默书打发漫长的夜色,根本不敢在孟怀身边躺下。没那个能耐做柳下惠,可不能把人害了。

  孟怀去洗漱的时候,到底是发觉不对了。
  口腔的烧灼感可以解释为酒精,但嘴唇上的红肿总觉得不自然。水顺着颈脖流下,更看见从下巴内侧蔓延到肩胛,凌乱地分布着红痕,细碎的印记微微肿起。这是什么玩意儿?
  痱子太大,蚊子包不像,难道是那啥……种草莓?
  孟怀顿时有种清白不保的头皮发麻感,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是乱入的小护士还是……
  孟怀回头瞥了一眼眉眼清淡的岳云。昨晚和他躺在一张床上。
  不,不会吧?
  孟怀全身燥热,把洗手间门关了。东摸西摸,检查下来身上没其他地方有印子,里裤也没湿,孟怀长舒了一口气。差点以为酒后乱//性。自己一世英名还好没毁。
  昨晚的人到底是谁?等等,妹子好像,没胸?
  孟怀脑筋嗡地一下就碎成粉尘了。十有八九,就是岳小哥啊!孟怀虽然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性取向是直男,但是不知为什么,如果岳云真的对他有什么心思,心中就五味杂陈,有淡淡的甜蜜,剩下的却是紧张和迷茫。
  那颗心真的中意你么?说不定岳云只是欲求不满,不小心移情了一下呢?

  孟怀双手撑在洗漱台上,头脑像是被一万匹草泥马狂碾而过。什么都想不清楚了。狠狠一泼冷水从头浇下,他需要冷静。
  凉水让烧糊的头脑恢复了点清明,不能抱太多期待,孟怀对镜中那个脸色怔忪的青年说:你还不明白。

  孟怀装没事人儿一般地走出来,"脖子上起了好多包,好奇怪,不知道什么咬的。"
  岳云脸色刷白地从椅子上弹起,差点把吊瓶的架子打翻。"……是蚊子?"
  岳云很少失了方寸,孟怀叹了口气,明白了不少。
  他走到岳云面前,目光寻接间,岳云别过头去。
  孟怀道:"你怕我?"
  岳云苦笑。
  孟怀站近一步,道:"这是你干的?"
  他把领口解开,露出的凌乱痕迹显然是经过某种粗鲁霸道的施为,岳云举着吊瓶退了一步,膝盖弯碰到床边,撑着床沿坐下去。
  孟怀定定看他:"为什么?"
  退无可退,目光再无转寰的余地,岳云目光忽然放出刀光一般的铮亮,刺得孟怀几乎要低下头去。比起亲吻和拥抱,这种目光叫孟怀更不自在。岳云剥去了伪装,露出破釜沉舟的战意。
  "我不信你猜不出来。"
  其实生活中的蛛丝马迹,早就露出了端倪。孟怀不过是自欺欺人,他脸上腾地烧起来,险些昏过去。
  原来,那些都是真的。
  抬头却看见岳云的神色十分扭曲,死死地咬着唇,像是随时会落荒而逃。
  "想笑就笑。"岳云低道:"我知道我有多可笑。"
  心中的壁垒溃不成军,长期的训练却让岳云神色异常镇定。
  孟怀被那道目光刺得心中一痛,长久以来的疑云轰然散去。他伸手抱住了岳云,轻轻梳着他清爽的短发,附在他耳边说:"我怕你嫌弃我,怕做不成兄弟,岂不更可笑?"说罢轻轻吻了岳云的耳垂。
  岳云猛地瞪大了眼睛,伸手反搂紧了孟怀。
  他们在沉默中体会那个宽松温暖的拥抱,彼此的呼吸声起伏,仿佛天堂咫尺可见。

  岳云抬起头,手伸到孟怀后脑勺上,孟怀睁着眼睛看他,两人鼻子轻轻一碰,看得清针状羽毛般的睫毛,湿滑的汗水贴在脸上,蒸腾的热气氤氲了脸。
  两人的唇挨得极近。慢慢地贴近,如履薄冰。
  孟怀受不了,发出极短促的笑声,退后两步捂着腰。
  "我,我好想笑,不好意思。"孟怀抹了抹像被蒸熟的大虾般的眼眶,笑得泛出了泪花。
  岳云眼神泛着潮雾,嘴角微微挑起:"你害羞了。"
  "谁害羞了?"孟怀退向房门口:"我,只是想供应站那里去迟了,领不到好的菜。回,回来再说,兄弟。"
  孟怀手忙脚乱,好半天才拧开门把手。岳云忍住了没笑出声。
  "孟怀。"岳云温柔道:"兄弟别喊了,叫我应祥。"
  如他所料,孟怀从上到下都熟了,一头撞在门框上,捂着脑袋落荒而逃。一路上好几个大夫诧异地对他说:"同志你是不是发烧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给女孩告白时,对方接过玫瑰花都会跑了。他百分百确定,如果换了其他任何一个男人,哪怕是他大学里的兄弟告白,他都会毫不客气地一拳招呼过去。可当这个对象变成了岳云,他就只剩下捂脸逃窜的份。
  真是无药可救了。
  孟怀那天的眼睛里都是桃花,整个人呈现智商急速下降的花痴模式,和人说话时,脸上带着傻笑。
  排了好长一截队,好不容易轮到孟怀,供应站的大妈反复跟他说了三次,孟怀才明白她的意思。
  "没有蔬菜和肉,只有玉米,馍和红薯粑。"
  "这么快就领完了?"
  "上面断货了。"
  孟怀只好领了东西回去,心中充满担忧。顺路去零号大楼找王明正,把材料交齐,王明正的办公室里没人。他只好坐着等。机械主任的办公室倒是非常有技术出身的感觉,桌上有很多仪器和图纸。孟怀好奇地瞟了几眼,一段机器臂顶端有个圆球。圕馫闁苐不明白是干什么用的。桌上还有个纸箱子,层层包裹。

  王明正回来了,检查完孟怀的材料,拍拍他的肩说道:"你明天过来报道吧。先跟着技术部电气科,我会告诉科长的。"
  孟怀十分激动,握手感谢。
  王明正摆摆手:"现在缺人,我们互取所需。"他一边把桌上的箱子打开,露出了一个线圈环绕的机器装置。
  "这是今天早上从地面上搬下来的,地上现在用电网来拦截丧尸部队,大功率的发电机没用多久就坏了,技术部现在有几百个这样的,你会修吗?"
  孟怀查看了发电装置,点头,"有工具和备用零件就行,这是设备老化。"
  王明正眼里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当然。"
  孟怀瞥见王明正也提着红薯和玉米回来,乐了:"主任,你也吃这些?"
  "谁能搞特殊待遇。"王明正笑笑:"金子都买不到吃的。给你们提供不了什么福利。"
  "我觉得已经很好了。"孟怀脸上挂的傻笑让王明正心中暗喜:以为这小子还真是热爱本职工作。
  王明正忽然道:"今天基地大楼有两个小时的开放电话时间,你拿着纸条去,可以跟外面打五分钟电话。"
  在基地里面,手机只能接收地下的电磁波,地面上的发射塔有不少都毁了。孟怀一直没能跟家里人联系上,听到这个消息,心中狂跳。

  孟怀再次排进了长长的队伍中,他的手暗暗捏着。老家在南方的一个县城,上大学后回家时间慢慢变少,出国后更是春节都只能打越洋电话。丧尸潮爆发后,孟怀进入地下基地,根本无法知道家人的消息。
  如果丧尸潮南下,父母只有他一个儿子,从小教养都是花了十分心血,要是出了什么事,自己尚未能好好孝敬二老,会憾恨终身。
  拨通熟悉的号码,孟怀的手在抖,好一会儿都没有人接。
  工作人员查询号码的地址。
  "这是在G市。"
  孟怀点头:"那里有丧尸么?"
  "淮河以南的地区,这边就收不到信息了。"
  孟怀失落地放下电话,心中沉甸甸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父母肯定也在到处寻找自己的消息,北京成了这个样子,他们要是能知道,指不定有多担心。他这一天从极乐的巅峰到失落的边缘,心头喜忧参半。

  孟怀走到病房门口时,居然犹豫着不敢进去了。
  甜蜜而痛苦的感觉折磨着他,现实的阴影开始让他思考,在一起能走多远。
  父母是孟怀最亲近的人,他一直想以后安家立业,侍奉双亲,孟怀在留洋中就体悟到,自己骨子里是个很传统的人,放不开根。
  父母失踪不见踪影,给孟怀带来的揪心疼痛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如果他们知道自己喜欢上男人……孟怀真想象不出父母会被伤害到怎样的程度。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自己是不是太任性了?
  除去家庭的阻力,还有如今的时局。
  物资已经开始短缺,地面通信多处不通,这场上升到战争规模的对抗,会赢来胜利么?
  如果有一天浩劫降临,性命不保,生离死别,憾恨终身。两个人真的好吗?
  孟怀从前谈恋爱从来没有思考这些事,殷莉看似符合一个妻子需要具备的所有条件:青春美丽,小鸟依人,乖巧可爱。
  只是,危难才见人心。
  孟怀突然想通了。
  谁在最危险的时候赶到他身边,谁在生病时陪在他身边照顾,谁分享欢乐,分担痛苦,始终真诚地对他好。
  做了这些是兄弟,铁杆的好兄弟。
  但是做了这些后,孟怀还想要他,那就是爱了。
  再怎么有外力阻碍,孟怀还想要他,这就是爱了。

  作者有话说:一个基友说得好,过年期间真不容易TT

作者有话要说:说好日更的,结果青青每天只有挤牙膏的时间,但俺不想敷衍,害大家久等,真的很不好意思。
泪眼婆娑地躺平任抽打,下一更应该在两天之内吧~

咳咳,大家来玩个游戏吧,留言说反话==+
比如说,大家觉得小云美,就说"小云一点也不美。"
大家想要肉,就说"最想要清水煮白菜了。"

嘿嘿,让俺们秒杀掉横行的河蟹大军吧~~~~

33

33、第三十一章 ...


  毛主席说过,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

  孟怀一向信奉恋爱的终点是结婚,就算和岳小哥结不了婚,这场恋爱也要认认真真地谈。

  想起从前对女朋友的柔情蜜意,孟怀心里顿时不甘心。

  物质条件极大丰富的时候,孟怀可以手捧玫瑰,定做烛光晚餐,气氛浓洽时奉上情话二三,待对方感动得一塌糊涂,单膝跪地,捧上宝戒,戴在那双雪白柔荑上,告白:"做我的;老婆吧。"杀伤力堪比原子弹。

  可是如今,吃着红薯玉米,住在水泥地下,物资匮乏,禁止自由贸易。孟怀真觉得不甘心。当了他的女人或男人,那得好好疼,好好哄。这地方的条件是在是糟心。

  不过有句话说得好,有条件要上,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孟怀心里的算盘打得倍儿好。先用情话哄岳小哥开心;再剖析衷心,把从家庭到经历的情况毫无保留地告诉对方,坦诚相待是恋爱长久的关键;再然后展望未来,表现出自己靠谱的负责好男人形象,让对方感到没有托付错人;当然还要来点刺激的行动,光说不练假把式,展现出自己雄性魅力,把岳小哥迷得七荤八素任他宰割,等到那时候,哼哼哼。不用看钙片,直接提枪上阵,攻克高地,手到擒来!

  孟怀捡了机械库房剩下的材料。开始做手工。他中午时分赶回医院,护士正给岳云办出院手续。

  一问才知道,在猎鹰队的催逼下,岳云的主治医师终于放他出院。其实岳云恢复得很好,但是主治医师一直觉得他康复得太快,不正常,把他多扣押几天检查,实在没发觉什么不对劲。

  前脚刚出医院,后脚任命书就到了,大信封送到岳云寝室中,里面装着蓝色证书,上面阴文写着"中华人民共和国特警特别部队委任状",下面小字则说明了岳云的级别,任期和职务。附了一封很长的规章单子。一张装备说明和一张日程表。
  一天领装备与报到,接下来开始无缝训练两周,训练完马上投入实战。

  效率高得让人森森胆寒。

  "明天就开始?好不容易比赛完,都不给人好好休息几天。真会折腾。"孟怀看完日程表露出同情的表情。心里面大呼坑爹,和岳云独处只剩下半天和晚上,开始训练后肯定不能打扰,摇头遗憾道:"谈个恋爱都不让人安生。"

  "什么?"岳云呆掉了。

  "不会谈恋爱没关系,小将军。"孟怀得意洋洋地拍胸,拉了岳云的双手坐到铺上,"现在条件是比较委屈一点,但是相信我,会让你觉得幸福的。"孟怀准备好的情话开始登场。"应祥,你知道吗?你对我是最特别的,我真的特别喜欢你。喜欢得想把你缩小放在口袋里。莎士比亚说不能指着月亮发誓,我就指着基地大楼不熄灭的灯发誓,我只稀罕你一个,绝不变心。若有违此誓,就让一号大楼的电压把我打成焦尸。我喜欢你,虽然我是个男的,可是任何女人都比不上你,你那么吸引人,就像一杯醇酒,让我醉了就醒不来。你那么有魅力,就像一首诗,给我的心上送来一股清风。你那么美丽,就像一曲仙乐,让我听到了天籁。"

  岳云忍笑:"你怎么突然……"

  孟怀按部就班,抓紧了岳云的手,"我不是什么官二代富二代,也没什么超能力。我父母都是普通的人民教师,我从小到大犯过最大的错是在女生抽屉里放癞蛤蟆。除了死读书,我就会点电气工程作业,虽然饿不死但是绝对没那个能耐收复江山,但我可以养活你,给你平安温馨的生活,生……领养一堆孩子围着我们转,无论是疾病,衰老还是死亡,都无法把我们分开。如果你愿意,就答应我,做我……"

  岳云很感动,很认真地看着孟怀。

  "……的媳妇。"

  岳云猛地甩开孟怀的手站起,一脸愤怒地指着他:"把我当女人,你搞错了吧!"

  孟怀吓得愣了一愣,嬉笑道:"这是比喻嘛,这不是怕叫老公老婆你听不懂……"

  "不是这个问题!"岳云凑过去扣住他的手腕,咬牙切齿道:"你才是我媳妇儿。"

  孟怀突然像是察觉到忽略了什么,但是好像来不及了。岳云抱住他说:"我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但我会把你的名字刻在我家祖庙里。"

  祖庙!孟怀彻底凌乱了。岳飞爷爷(虽然辈分上应该是岳父)一定会杀了他的!

  趁失神的时候,岳云把孟怀按到床上吻他,孟怀总算明白那天他的口腔刺痛是怎么来的。岳云这霸道的舌头不放过任何空处,仿佛戳刺进每一寸膜壁。孟怀被吻得都快断气,忽然岳云在他耳边很清晰地吹,每一个字都灌进耳蜗深处。

  "记清楚,我是你的男人。"

  这不对啊,孟怀拼命回忆哪个步骤出了问题,他是要把岳小哥哄得眉开眼笑乖乖让他为所欲为的啊,从来没有想过他……还真是一开始把岳云当成性格特别的妹子了。妹子再怎么凶悍到了床上还不是他主导,
  可是现在,孟怀一想到自己居然变成了钙片里面下面嗷嗷叫的小样儿,顿时就僵硬得直冒冷汗。

  "我……"孟怀挣扎道:"再商量下……"

  岳云看出孟怀的勉强,起身拉好衣领:"你想怎样?"
  孟怀立刻来了精神,坐起身勾起岳云的肩膀,甜甜道:"只要你往上面一躺……"

  岳云反身猛地把孟怀压下,钳住他的手道:"不指望你悔悟了,非得就地正法,你才会懂什么叫——"

  半句话被吞咽在齿间,孟怀瞪大眼睛,不甘地挣动身体,明白了自己忽略的重要因素。
  岳云比他力气大,比他功夫高,又不按他说的来。
  怎么看,都没有半点胜算。

  呢喃绕齿,让人心烫。孟怀喘息着用力推岳云:"不……不要……"却哪里推得动。
  "不要?"岳云按着孟怀的右手,左手像是打太极似的跟他玩:"谁刚刚说,要养我,要领孩子,还要什么,给我幸福?你这样我怎么幸福呢?"
  孟怀半支起身子,身子嵌入岳云的臂弯,孟怀往床头靠,腰却被拉回来。
  "不是……这,感觉太奇怪。"孟怀内心仿佛马教主在咆哮,被别人像对女人的一样,亲了又亲,身子还动不了,孟怀的身子就开始主动排斥,肾上腺素也不受控制滴分泌。他全身都僵了。特别看到岳云发亮的渴望,从心底升起的巨大恐惧就攥紧了他,圕馫闁苐生怕岳云像一匹狼把自己吃得渣都不剩。

  岳云手伸到他的背下面顺着拍,减缓他内心的不安。
  "别怕,乖点。"

  孟怀在理智上也在反复说服自己,你喜欢的是岳小哥啊,他是男的,身为同类,难道你不清楚同胞的渴望么?指望全在上面是不现实的,必须得有牺牲精神。可是在主导行动的生理上,天生直男的感觉排斥雌伏。他想耍赖拖延,双手撑住岳云的肩,"等,等,先洗澡。"

  岳云笑盈盈地从肋下托起孟怀,双臂抱着他的腰,把人从床上架起来。孟怀和他差不多高,徒然的悬空让孟怀下意识双腿盘住了岳云,等反应过来,脸红矗在地下。岳云也不勉强他,放了让他自己走,孟怀走了两步腰一酸,差点软在门口,心里骇然地想自己怎么那样经不得碰,不过是抱着亲了几下,从脖子到脚就软得像是泥水。他咬着牙走进浴室关上门,背靠着门拿出手机。

  要不要求救……

  与其说孟怀怕的是未知,不如说他更怕羞耻,他喜欢岳云,觉得照顾他,保护他都是理所应当的,喜欢到了极点,就想好好地抱在怀里疼爱。但是让他像个女人一样被岳云干,承受着男人器物的疼痛和快感,让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他无意识地打开淋蓬头,抱膝坐在浴缸里,水从头顶泼下把他的衬衫和牛仔裤都打湿了,他却一动不动。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呼叫键,眼前被水模糊了。他心里更烦躁的还有自己反应都那么排斥,自己一直想把岳云压在身下。像岳云自尊心那样强的人,又怎么受得了?

  岳云推开浴室门,看到孟怀穿着衣服坐在浴缸里发呆,水流了满地。他心中奇怪,走过去扶住他湿漉漉的脸。孟怀脸烫得厉害,岳云看着心痒,凑过去亲了一口,孟怀没有反应。

  "你这么坐着不动,是想让我帮你洗吗?"
  岳云说着解开了孟怀衬衫的扣子,被水泡得润湿的衬衫贴在身上,勾勒出瘦削的曲线。岳云分开了两片几乎透明的布料。露出整片光滑的胸膛。衬衫褪到圆润的肩头,孟怀还是一声不吭。岳云愈发奇怪,捏着他的脸细细转过,忽然间骇了一跳。

  "你,你怎么,哭了?"
  孟怀湿漉漉的眼神茫然地看他:"有吗?"

  眼眶红的痕迹十分明显,周围还有刚出现的肿块。岳云满心的欲念都化作了爱怜,叹道:"你真不愿意我还能强了你不成?好啦。"

  "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了。"
  孟怀不知道自己表情怎样,他很多年都没哭过,也没有意识到。他看着岳云宽和的面容,有巨大的负罪感。主动拉住他的手说:"衣服脱了,我帮你。"

  岳云脸更红了,偏过头:"算了吧。"
  孟怀把岳云的毛衣掀起来,扯出秋衣,解开皮带的扣子,隔着黑色内裤撑出的小伞状让孟怀一呆,这种尺寸还真是第一次见……

  岳云跨进浴缸坐在孟怀对面,孟怀隔着布料描摹过器物的形状,手指转捏过尖端,就看见岳云脸色变了变,似乎强忍住某种渴望。
  孟怀勾下内裤,粗红上青筋凸出盘绕显示某人积压许久的欲念。翘起的铃///口渗出白色的浊液。孟怀把滚烫的物体握在双手间搓弄,感到跳动的经脉又涨大了几分。
  "放……开……"
  岳云双手撑着浴缸的边缘,抗拒不了阵阵遍涌的快感。孟怀加快了速度,岳云仰着头,长长的颈脖向后倒伏出曲线。忽然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浊液在孟怀手上汪成了一小滩,湿哒哒地顺着手腕流下。岳云忽然伸手去扒孟怀的裤子,呼吸粗重道:"一起弄,不动你别的。"孟怀吓了一跳,看着岳云的那里,竟然又鼓胀起来,很快就比刚才还要大几分。

  他不禁有点庆幸没有用别的地方来承受那玩意。

  岳云的手握住孟怀,捏着子孙袋那里,摩挲说:"你的皮肤还真是光滑啊。"
  孟怀吃痛,腾腾地上脸烧,完全沦陷在岳云手里,实在是太刺激。他从全硬到释放也就几分钟。岳云跪在他身前,两人的刺激物碰在一起,像是巨大的火把烧着。两只手紧握几乎圈不住两人那里,岳云闭上眼触到他的唇上,虔诚的动作仿佛不敢冒犯。孟怀双手搭在岳云肩上,不带任何抵抗,缠绵回应了那个吻。

  双倍的□来得更快。两人尽兴后脱下所有的湿衣服,回到铺上睡觉。岳云从后面搂着孟怀,把头搭在他颈弯,轻轻在耳边说了方才消泯的半句话。

  "总有一天,你才会懂什么叫——离不开。"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今儿是爸妈的结婚纪念日,喜滋滋地用收益的钱给他们买了礼物,结果回来的路上手机被小偷摸走了QAQ!!于是肉就炒成了肉末,(喂喂,这是什么破理由!!)

抱头接过所有板砖,先吃点肉沫,适应下哈~~

下次更新还是两天内~~争取过年时还有~~~

34 第三十二章
一夜无梦的好觉。

孟怀醒来时,感到全身舒服得像在温水里泡着,背后相触的温暖让人不想睁眼。身子被翻了过来,环在岳云双臂里。孟怀睁眼,看见粲然的黑瞳,心中一荡,凑上去亲岳云光洁的额头。岳云埋在他的颈间,轻柔地吻他。

除了亲密的拥抱,温柔的亲吻,昨夜并没有真的发生什么,陷入爱恋中的人要舒心快乐,方式多得是,并非一定要强求占有。眸光流转,到处点火。两人在温暖的被子中腻了快二十分钟,才恋恋不舍地起床。

光线射进房中,昨晚在黑暗中没看清,孟怀还是第一次那么近地看岳云的身体,禁不住一愣,手指划过背后一道指宽的浅红痕迹,从肩膀蔓延到腰际。"这是什么?"

"打仗时候,被敌人重剑砍到的。"

孟怀仔细看背上伤口痕迹,上面交叠覆盖着许多深浅不一的愈合疤痕,他指着肩膀上几个黑色圆疤问:"这个呢?"

"伏击的时候,埋在沼泽里被蚂蝗钻的孔。"

孟怀颤抖了下,转到正面,抚摸着腰间一片略深的痕迹:"这又是什么?"

"在马背上被流星锤砸到。"

孟怀伸手抱住了那具年轻却经历过如此多创伤的身体,脸贴在他的后颈脖上,责备的语气中包含着心痛,"自己的命最重要,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珍惜。"

岳云微微迷惘,父亲教他鞠躬尽瘁回报国恩;生母早逝;继母的关爱有限;兄弟间友爱恭敬;妻子讷言本分;他恪守着为国为家死而后已的责任,从来没有人跟他说什么'自己的命最重要'。他也早以为这条命不属于自己,属于岳家军,属于大宋。所以上一世的死,心中悲愤的是奸佞误国,将帅蒙冤。身死的事,因为重活一世,在心中觉得不算什么了。

这才意识到,如果死后没有重活,他的生命就永远停留在了二十三岁,他不可能继续鲜活地感知这个世界,他也不可能看见这边的风景,他更不可能遇到此刻抱住他的那个人。

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命是那么重要。

"我会的。你也别顾着说别人,也不知道是谁,不要命去救人,差点给摔死。"岳云转过身吻住他,惩罚似的重重在唇上咬一下。

孟怀挣脱出来,气喘吁吁地捂着嘴:"都肿了,我待会怎么见人呐。"

"让你印象深刻点。"

"你……"孟怀只有使劲揉,拿牙膏抹在上面。

坦白后,岳云少了些客气,言语变得耿介,而孟怀露出温吞吞的一面,被弄得愈发没了脾气。

岳云今天穿上了黑色的特训服,笔挺修长,全副武装,凸显一股凛然正气,直叫人不敢逼视。仿如青钢发硎,锋锐难当。孟怀一边看他理好那堆四十多公斤的负重,自己两只手都提不动。

虽然孟怀服过两年兵役,但他领的是文职,只会一点基础训练,和特种部队训练完全无法比。从前看的特种兵电视剧里,一个个被整得死去活来的。不知道猎鹰会不会那么恐怖。

虽然担心着,但是和岳小哥一起走到基地零号大楼的路上,孟怀没表现出来。嘴上不那么明显的痕迹也让他轻松不少。

孟怀今天去找王明正说的那个科长,也在零号大楼里。岳云则先去猎鹰的会议室。两人进了大门后分开,向不同的方向走去。

"休息的时候来找你。"孟怀想了想又说:"如果允许。"

"好。"岳云眼底闪过一抹喜悦。

大楼正厅地面大理石光滑可鉴,仿如镜面,镜中的两人,一个步履生风,大步流星。一个散漫轻快,节奏整齐。他们背向而行,却偶尔回看对方。

这样的景象仿如一种缩影暗示,昭示着冥冥中的命运。

孟怀在机械处找了科长领任务,科长派给他一把钥匙,让他把北仓库里坏掉的电元件修好。孟怀到地方,仓库里散落着二类零件,还有几台机器。孟怀一眼就看见桌上摆了几张图纸,正是那天他在王明正办公室桌上看到的。

"你照着图纸修,工具都在门背后。"

孟怀左看右看那张图纸,上面是个长着机械臂的机器,看不出个所以然。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孟怀好奇问。

"叫电网机,地面上打丧尸靠这玩意,两台就可以组合一片拦截网,用发电机改造的。"科长很耐心地解释。

科长交代完必要事情就走了,孟怀查看那些待修的零件和机器,原理倒是不复杂,他专心致志地沉浸在工作中,一件接一件地修,直到手边的备用零件都用完了。他活动一下酸痛的臂膀,抬头看钟表,竟然快到中午了。他刚想站起来,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想去休息下,顺便找科长要剩下的备用零件,他一转身,赫然发现背后无声无息地站着一个人。

那人长得与他一模一样,浑向镜子里倒映出来的,一双直愣愣的眼睛,看得他发毛。

孟怀猛地尖叫起来。但那人打断了他,开口说话声音也一模一样。

"没时间了。"

孟怀全身血液都冻住了,颤声:"你你你是谁?"

"是你自己。没时间了,让我来看。"

那人凑近一步,把头贴近孟怀,那双和孟怀相同的眼珠慢慢旋转,在孟怀视网膜内放大,扩散成斑斓的颜色。孟怀仿佛被吸进了那双眼珠,视线内一切都在改变,他头痛得像要裂开,整个身体仿佛自高处落下,斑斓模糊的色彩聚合成一片逐渐清晰的影像:

——海岸线边涌着密密麻麻的黑潮,无数人挨挨挤挤,尖叫着,一**地退向海里。在海滩边不远处,是比人群多得多的丧尸,它们巨大包围圈中的人团就像一块小点心。它们朝人团包围靠近,枯黄的脸上流着脓水,沙哑地怪叫。人群中有人捡起沙滩上的石块扔向它们,却不起分毫作用。

人们朝海中奋力游去,海面波涛汹涌,人们被浪打得翻来覆去。离海岸线一两百米的海中,慢慢浮起来殷红的赤潮,朝海滩蔓延。当赤潮和游泳的人重合时,人们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被海浪吞没,消失在赤潮中。

没有下海的人则孤注一掷地向丧尸冲去,却没入了巨大的绞肉机一般,很快就被丧尸撕烂了。在赤潮和丧尸的双重夹击下,人团被清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个活口。赤潮蔓延上海滩,爬出浪花的是红色的蜘蛛蟹,成千上万地搅进丧尸堆里,干枯断裂声噼里啪啦响起,很多丧尸被蜘蛛蟹夹烂了脚,却仍然叠在同伴上面往前倒。红色和枯黄色的残骸布满了沙滩。

孟怀眼前猛然模糊,景象变了:

——高楼大厦的灯已经熄灭,在星光照耀下,上海外滩标志性的银行大楼顶端挤满了人群,他们哭嚎着,大街上挤满的丧尸正慢慢顺着大楼外面向上爬,没有人救他们。他们恐惧地看着下方,老鼠吱吱乱叫,数以万计,围在丧尸像是水流一样。

丧尸爬到天台的边缘,被人打下去几只。却无济于事,越来越多的人痛苦地惨叫起来,老鼠朝他们的衣服里钻去,在人身上乱咬。人群不一会儿就被丧尸绞碎,残肢断骸朝楼外面落下。

孟怀止不住想干呕,眼前的景象却又变了。

——这次却没有密密麻麻的人和丧尸。而是一片连绵的雪原,上面冰川起伏,其中几座特别高的,上面云雾缭绕看不见底。一条冰谷像是被刀削成梯形凹槽,从平原一直延伸进深山中。他顺着冰谷往前走,两侧巨大的冰块像是一整块,看不见任何缝隙。他觉得不太对劲。凑近了冰壁,忽然看见里面有一截粗长的机械臂,起码有几层楼那么高。他沿着冰壁看,发现那不是机械臂,更像巨大的船桨,他继续往里走,头顶的冰谷封闭起来,日光透过晶莹的冰块,映出里面封着一个八叶的螺旋桨。

孟怀心中疑惑,那到底是什么,忽然头剧烈疼痛起来,眼前变得漆黑。面前另一个孟怀捏紧了他的肩,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恶狠狠咆哮:"继续看啊!怎么不看了!快给我看!"孟怀猛地大叫一声,睁开了眼睛。

他发现自己趴在一台修好的机器上,整个房间里什么人也没有,只是一个梦。但是孟怀背后的冷汗已经湿透了衣襟。梦中的景象清晰无比,那个和他相同的人的咆哮声还在耳边回荡。他觉得自己可能太累了,才会胡思乱想。他走出去领中午饭,很无奈地得知今天只有玉米。

下午孟怀完工,去找科长还钥匙。科长验收后,对孟怀的技术表示由衷地满意。因此孟怀早离岗一个小时,也准许了。

孟怀去国防部问岳云他们训练的情况,却被告知并没有在零号大楼内部。一大早猎鹰的主要负责人在会议室里训完话后,新的特种队员就由教官带去了训练场。训练场在一号大楼里,那栋楼是基地建来测试防御的,里面有专用的场地和器材。

孟怀想早点见到岳云,就来到一号大楼外面等他。却看见几个白大褂用担架抬出一个人。

孟怀心一紧,冲上去问:"这是谁?怎么回事?"近前看到那是个陌生的年轻人,孟怀才松了口气。那几个白大褂简洁道:"里面训练熬不住,带回医院去治。"

孟怀一颗心又提起来了,心想这教官到底是谁,怎么折腾人变态到这种程度。

且不提孟怀忧心忡忡地倚靠在墙边,训练场内则是一派愁云惨淡的景象。

场边站着的男人眉毛倒竖,浓眉大眼,一派肃杀的神态。脸上那条从额头一直划到太阳穴的淡淡白痕,更给他的脸上增添了几分冰冷之气。他站着不动,双手后背,每一个字从嘴里说出来,都铿锵得像是铁块落地。

"身体上的熬练,是为了磨练你们的意志。当你们面对强敌时,强健的体魄能先让心灵坚强起来。忍耐是坚韧的好帮手,痛苦是意志力最好的试金石。你们要习惯痛苦,那将是你们在这里最频繁的陪伴者,从身体到心灵上,甚至灵魂,哪怕到达成功的巅峰,痛苦都将伴随着你们的感觉,融入你们的血液。因为——"

"——当你们选择了这条道路,就承担着别人生命的责任。队友的,群众的。你的心将再不属于自己一个人。不过关的人,统统不会留情。"

宋飞说的是刚才被抬出去的那个青年。作为训练新人的教官,宋飞不仅给他们带来了从前战斗菁英的训练心得,更加入了自己担任特种战斗人员数年的经验之谈。深知真正战斗比训练残酷许多倍的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手下留情,只有这样,才能培养出合格的战士。

宋飞扫视着一圈背手跨步的人,仿佛闪现着他当年选拔进入猎鹰时听到的训言。

——猎鹰没有眼泪。

哪怕从早上到下午,无间歇高强度的训练已经把队员折腾得快喘不过气,他依然坚持让他们站立笔直来听他的理由。

新招的五人和原来的老队员混着一起训练,场地中有将近二十人。

被抬出去的是此次选拔的第四名,那年轻的队员,经过了艰难选拔,却依然因为体能不过关被刷下。

"报告!"队伍靠头一个人嘶叫起来,声音哑得不像样。

"说。"宋飞道。

"不该淘汰他。他前两天回去转档案,昨天晚上才回来基地,没有休息好,所以体力跟不上。"替那个人说话的是贾凡笙,曾经特警学院头名尖子,父亲是国防部的大官,他却性格极好,待人谦和厚道,此刻忍不住替那个人说几句。

宋飞声音冷冰冰的:"一个晚上睡着好床,都不能恢复好体力,到了实战中怎么办?"

贾凡笙嘀咕一句:"这种训练量,实战哪里比得了。"

宋飞眼神一凛:"你们可以质疑我的决定,却无权干涉,在这里,还要记住一件事,特战特警无条件服从命令,和军人没有区别。"

站在贾凡笙身边的青年冷冷一哂,戴奇航也是特警学院的尖子,他心高气傲,因为出身贫寒,平时干什么,都会拼命似的去争头名,可是这次的训练,却叫他从心底感到无力。

特种兵的训练向来恐怖。他们不是不知道。可是猎鹰这个强度,真不一般。

如果说负重二十公斤的五千米长跑只是热身;穿越三十米铁丝网五百次来回,举哑铃,拉力器和弹力棒各两百次也属于常规;穿着厚军装和解放鞋一口气游完五千米后,还要全身涂满泥水,平举着AK47,枪口用绳子吊着砖头,一动不动在散热片旁烤两个小时。相比起来,打靶和背摔训练实在是太舒服了,让人只是肌肉酸痛;下午训练硬气功和散打,教官基本上要跟每个人都过一遍招。刚才到新来的第四名时,他被结结实实地摔出去,爬不起来昏倒了,教官就叫人抬了出去。

"报告教官。"戴奇航说:"刚才的训练可能会对那人造成永久性伤害。"

宋飞皱眉:"你不相信我?"

戴奇航几乎是沙哑着嗓子道:"不是,只是这种耗损体力的项目真的有必要反复那么多次吗?我们是高级兵种,理应拥有更多自主权。只有准确信息和实地经验,才能做出最佳决定。并不是靠蛮力。"

宋飞冷笑一声,"自以为是。"戴奇航恼怒地涨红了脸。

下面人此起彼伏地喊报告,像是要把一天的疲惫和疑惑纷纷发泄出来。宋飞像是早就料到这种情况,静静等他们说完。

他注意到,岳云至始至终,十分平静,眼中波澜无痕。

在一天的疲劳后,赶走了一名队员,哪怕老队员承受这双重身心压力,都不免露出那种无措神色。新的几位更是慷慨激昂。

但是岳云根本没说一句话,静静地站在那里。

宋飞止住了其他人,朗声道:"岳云,你怎么看。"

别人想他是此次选拔的冠军,这是另眼相看了吧。宋飞却觉得岳云这人,让他有些不安。

"我没什么看法。"岳云的话却出乎人的意料。

"怎么会?"宋飞打定主意要套出话来:"不敢说?"

"不是。"岳云淡淡道:"真没什么。"

他只是单纯觉得,那些不重要。被淘汰了可以加强实力后再来。对命令不服可以弄清了再做。在这种模拟对敌的训练中,受点伤害,什么都不算。

比起上位者的荒唐命令,辛苦的战斗训练实在是可爱得多。哪怕此刻他全身酸痛,心中依然很宁静,没有阴谋和陷阱,哪怕这样一直累下去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为避免重蹈覆辙,他不但要要让自己变得比从前更强大。还要时时注意上位者的动态。

从前父亲将帅一方,却抵不过一杯毒酒,压在他头上的皇权造就了他的忠义,无形的权力比坚硬的刀枪剑戟更有作用。

他空有一身武力,空满腹经纶兵策,却救不出自己和亲人。他再也不要这种事出现,为此他将攀登高峰,直到没有人能伤害到他和他所爱之人。

敏其行,讷其言。今天的训练已让宋飞和队员们对岳云刮目相看。此刻的藏拙安分,只是为了更博得人们的好感。

面对宋飞的疑问,如果说出这些事不算什么,那么义愤填膺的队员全都会中枪。

岳云不再是那个跟随岳家军出战,每次都要一马当先的单纯少年了。自己在选拔的时候出尽了风头,要给其他人表现的机会。贾凡笙他们对自己有些怀疑,他不能过早暴露在风口浪尖。

宋飞看岳云年纪轻轻,怎么能淡定成那样,说话的时候,神色不变,无端让人觉得挺踏实。

没有人看到,岳云眼中浮起一层薄冰——

沧桑得化不掉的冰冻,仿佛刻入骨髓。

其他队员也觉得,岳云这小子,训练的时候一声不吭,完成了也不多说什么,本来担心他体力好技术又优秀,性格不太好相与,不过这下看起来倒挺老实本分的,可以放心结交。

宋飞面对着许多疑惑的脸,冷冷地说:"别以为你们是尖子,在战场上就能活下来。如果今天这点事就让你们打退堂鼓,那只能说明一件事,你们根本不合格,需要打回去重练。"

队员们变得沉默,宋飞给他们半小时的休息时间,走出训练场来到了猎鹰的办公室中。从文件堆里抬起头的男人声音中透着疲惫:"什么事?"

"我把一个人赶走了。"

"你做主就是。"座椅上的男人抬起手臂,支在下巴。冷毅的脸上带着淡漠的神情。杨云膺是猎鹰一个支队的队长,也是此次训练任务,宋飞的直隶指挥官。宋飞尽管不愿意,还是得向他汇报情况。

宋飞深吸一口气:"当然。而且我觉得,从今天那些人的反应来看,他不是最后一个。"

杨云膺淡淡道:"你来决定他们的去留,到时候战斗力不够,找的是我,我罩着,你不用担心。"

"谁稀罕。到时候一人做事一人当。"宋飞哼道:"我很生气,贾少爷心肠太软,戴小哥太自以为是,各有各的毛病。想不想知道你推荐的那人表现如何?"

杨云膺饶有兴趣地把手搭在下巴上。

"挺二的,看起来木头似的。"宋飞嘴边却露出笑容:"不过倒是实在,训练完成得很好。这样的家伙怎么对了你的胃口?你该不会是把人骗来的吧。"

杨云膺心中却一惊,暗想岳云这小子城府开始变深了,连宋飞都看不出来。面上却不动声色:"这样单纯的人才对我的胃口,你难道不知道?"杨云膺眼缝中露出惑人的光,一只手扶住宋飞的肩,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拉到面前,在他唇上一吻。刚轻轻碰到,宋飞已经气得脸色涨红,两手猛地用力掐住杨云膺的脖子,身体前倾撞到办公桌上的文件,撒了满地。

"姓杨的,你少来——!"

杨云膺任他卡在半空,眼中充满血丝,慢慢开口,却是与落入别人手里不相符的平淡。

"别发脾气,我很累。"

疲惫语气中全无戒备,像是真的只想从吻中汲取一点温暖。宋飞不由得一愣,慢慢松开了手。他拿这种软弱模样的人没有办法,特别是那个吻的笨拙,真不像是装的。

这个一直以来镇静冷淡的男人,到底是什么事让他露出如此无力的模样。

杨云膺把地上的文件捡起来一份,递给宋飞,"你看看,然后去给队员说,训练期压缩一半。这是我能争取到的最多时间。"

宋飞慢慢翻开,脸色一点点清冷下来,最后变得铁青。

"那些是……真的?"

"我们,没有时间了。"杨云膺看着那一地散落的文件。慢慢阖上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青青给大家拜晚年,祝各位合家幸福,女孩子想瘦多少瘦多少,男孩子想追的妹子一定会到手~~

迟更归来党在这里请罪~~~~~过年实在各种不自由。大家等得辛苦了~

总之不多说,补偿还是要看实际行动~~(望天,我真心是想喂养日更君的,但是它太能吃了,我只有尽量喂饱隔日君~~如果长评君给我加HHP,我就有力气喂加更君了。)

35

35、第三十三章 ...

  "丹田纳气,听上去不可思议,怎样变成实际?"
  "调息,调心,调形。"

  岳云曾经承诺杨云膺说出练武方法的事,本来还以为要他教,不过猎鹰工作很忙,杨云膺只是简略地问了问。直到初次训练结束,杨云膺把岳云叫到了办公室中。
  问了几个内力修炼的问题,杨云膺点头总结:"原来如此,用特定的呼吸方法使机体的组织、器官在功能上有序化与协同化。方便普及吗?"
  岳云道:"我从十岁开始习武,已经算晚了,练气十多年,每天都不间断,才有现在的内力。我不知道有什么速成方法。"
  杨云膺叹气,"看来不太可能把特警队改造成武术超人队了。算了,是我想得太夸张。"
  杨云膺本来想,像岳云这样的人,要是能制造一打,那该有多痛快。
  "如果没事,我先走了。"
  "稍等一下,岳云同志。"杨云膺眼中闪现着若有所思的光芒,"今天训练,有什么感想?"
  岳云顿道:"杨中队,容我先问一句,外面形式很严峻吧?"
  杨云膺点点头:"你果然是个明白人。"
  "训练的确辛苦,但是如果是为了面对更残酷的挑战,那么吃亏就是福了。"岳云真诚道。
  杨云膺淡笑:"说得不错,现在基地外面形势的确很严峻,丧尸数以万计,全国大部分地区都受到了波及……"杨云膺不想继续谈下去,转问:"你为何在训练场上装傻?"
  岳云愣了愣,"看来……我自作聪明了。"
  "不,你经历过那些事,谨言慎行是正常的。这也看得出来,你更多地观察思考,这很好。"
  这番理解,让岳云觉得十分温暖。他感觉杨云膺虽然表面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却很能看透事物的本质。
  杨云膺提高声音:"不过,心里想什么,你不用瞒着教官。训练场上他能看出你们可能存在的缺陷,在实战中就多一分活命的机会。记住,你们教官脾气直,不喜欢别人藏着掖着。"
  岳云感觉,杨云膺很在意他们教官的情绪,语气中竟有些隐约的生气,像是不想让他们教官有任何不愉快。
  "我明白了,以后会注意。"

  孟怀久久等不到岳云,便走进一号大楼里找人。他对上次在这栋大楼里被丧尸围追,大楼又自焚的印象极为深刻,
  大厅中空无一人,墙上还残留着焦黑的痕迹,地面上的灰尘更是堆得很厚,只有几排杂乱的脚印印在上面,朝走廊深处延伸。

  一号大楼没人办公,作为修建来测试防御装置的大楼,它里面安置了许多机关,除了训练来人,平时都很安静。
  猎鹰的训练在训练场中,孟怀不知该怎么走。孟怀顺着脚印往里,刚走到拐角,忽然听到前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他迟疑了一下,停在了原地。

  他听出了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有些耳熟,反应过来是宋飞,只是声音提高了八度,和平时不太一样。
  "他英勇牺牲,就值得应有的荣誉!你们说他是不小心死的,可笑,北京满城都是丧尸,他救回来的人都还活着。你们机械处掩盖他的功绩,是何居心!?"
  孟怀听得眉头大皱,宋飞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谁英勇就义了还被隐瞒功劳,这么惨?
  另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赫然是孟怀目前顶头上司,王明正的声音:"那台机器是他制造的,救了几百个人,他的功劳,国防部都是知道的。"
  孟怀听见上司说话,吓了一跳,也暗暗奇怪,既然上面知道,又为何隐瞒那人的功劳?
  "那你们为什么……?"
  "可是我们能公布么?他制造的机器绝无仅有,从来没有那么好用的武器。大功率的电网打击,可以让方圆一百米内的丧尸全都趴下。但是启动后,除非电耗尽,否则是不可能停下来的,找不到快速散热的材料,又要保持打击的力度,一旦使用超过十分钟,内压过高过热就会爆炸。操作的机械师必死无疑。他自愿坐在那台机器上,保护其他人到最后一刻,如果公布了,大家会不会想,有了丧尸不用怕,只用制造出那种机器来拦截就可以了,只用牺牲一个人去操作就可以了,只要有人愿意去死就可以了!一旦这样的思想蔓延,多少台机器都不够自爆,多少机械师都不够死的,那些自愿牺牲的死光了,那些不愿死的也被推出去,怎么办?!"
  主任声音如此激动,孟怀听得全身冷汗,心中涌动着深深的敬意和酸楚,那听上去是某种厉害的机器,能消灭丧尸,却要以牺牲机械师为代价。而那个制造出机器却英勇就义的机械师,得不到人们的称赞,只因为要为更多活着的人着想。
  宋飞的声音低沉下来,"原来你们是这样想的,那么他制造的机器呢?"
  "如今就只有那报废的一台,我们准备改良,找出能快速散热的办法,让机械师不要再牺牲。那样才能大规模投入使用,否则的话,是双刃剑。"
  "他当时活着的时候……"
  王明正的声音很萧瑟。"少年天才,研究这些东西很有天赋。可惜性格孤僻,自己捣鼓出那玩意儿,我们都没测试过,他就自己拿着到外面去。结果……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带他进来,我在基地里转悠招人,找的最好的就是他和孟怀两个。他是在供应站那里遇到的,我亲眼见他用一枚线圈把供应站的灯全弄熄灭了。"
  "为什么要把灯弄熄灭?"
  "为了偷东西吃。"
  宋飞黯然道:"我和他是一个院子的,他小时候经常整天蹲在地下,看蚂蚁搬东西,一看就是一天。不和人说话,也没去上学,在家里关到二十岁,写了一本比砖头还厚的鬼画符集。我有一天遇到他,脸色苍白得跟鬼似的。圕
馫 闁 苐我开玩笑问他是不是要得诺贝尔奖了。他说我们都不能理解他。死了也没多少人难过,怪可怜的。"
  孟怀今天刚去科室报到,还根本不知道有那一号人。想听得跟仔细一点,把身体贴紧了墙,手在墙壁上慢慢摩擦。
  王明正忽然提高声音道:"对了,东西我拿过来了,还有不少新装备,你小子就好好感激我吧。"
  "老头子挺有良心,"宋飞道:"知道我在带新人。那群小孩子可惹人头疼了,我不过打发了一个不行的,就跟我吵起来。真想早点带他们出去看看,外面世界到底是如何残酷。"
  "一无所知的幸福啊。"王明正感概声很沧桑。
  不知为何,孟怀想起了他的那个梦,梦中丧尸占据了海滩和城市,还有巨大冰川中的螺旋桨,那些历历在目的景象怎么都不能从脑海中排除。他手指在墙上游走,忽然间感到身体一轻,下方地板翻动,孟怀直直地栽了下去,刚想着基地大楼的机关怎么这么坑爹,还没来及叫出声,就被翻盖回来的地板砸到头,陷入了昏迷中。

  地板的翻盖声音很小,一下就恢复了原样。宋飞隐约听到,走过来看的时候,地面已经平整如昔,看不出任何痕迹。

  孟怀在黑暗中感觉既潮湿又冷,他按亮了手机上带的电筒功能,照射一圈,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天顶很高的封闭空间内,上方有几乎十米的高度,他落在了一堆软物上。用手电筒照亮,发现身下垫着很多套鼓鼓的袋子,他随便拆开一袋,里面是一套绿色的战斗服,里面有短绒毛,应该是冬天穿的。身下有几百件这样的衣服,否则孟怀就要摔得头开花了。

  孟怀觉得自己就是事故体质,睡个觉遇到穿越的岳云;参加个婚礼遇到围城的丧尸;发个烧能合成什么抗体蛋白;夜行也会被丧尸追进会自焚的大楼里;如今不过是偷听几句谈话,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掉到地板下面了。
  这什么坑爹的主角待遇,看什么看,笑什么笑,说你呐,在屏幕前不怀好意的小姑娘,知道我有多不容易么!孟怀满腔悲愤。

  当然孟怀没有聪明得能预知他活在一本书中的头脑,所以他考虑的事情依然是,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从那堆衣服来看,地下仓库的可能性比较大。

  孟怀用手电筒照亮,发现墙边堆着更多的袋子,他走在软软的地上,又打开了好几个袋子,不同地方堆着衣服款式不一样,有防弹衣,军大衣,也有普通的棉袄和棉被。因为地下很冷,衣服都冷冰冰的,有些还吸水变硬了。孟怀就放弃了穿着御寒的打算。他转了一圈,只找到一个门,还是上锁的。

  孟怀心里大呼无辜,难道自己要被关在这里饿死么?手机上的信号是空白的,大楼内屏蔽得太厉害,不可能向外求救。他来到墙边,叼着手电,卷起袖子开始爬墙,既然那个机关是在地板上,自己爬到地板下面,应该可以翻出去吧。

  孟怀爬了几米就难以为继了,身体蹭着光滑的水泥墙,根本没有继续着力的地方。他还穿着皮鞋,连摩擦力都小得多,只得沮丧地滑下来。
  不过孟怀是不会那么容易死心的,他到处寻找能钉进墙里的坚硬细小的东西,他摸到军装上的松柏型徽记挺硬的,也不管那么多,直接撕了几十个下来,先拿皮鞋把一个松枝尖的那端敲进水泥墙里,试了试还挺牢固的,就踩在上面,一边敲一边爬。心想解放军不要怪我,我出去一定赔给你们……爬到一半,脚下的徽记毕竟没有钉子那么牢实,一个没钉稳,孟怀又从半空掉下来,砸在衣服堆上。先前钉进去的徽记都不同程度的裂了,看来是支撑不了太久。

  孟怀无奈地放弃了这种办法。他把棉衣外套撕下来搓成绳子,末端捆上一顶军帽,尽可能地往高处甩,希望能砸到天花板发出声音,可惜十多米的高度,长绳子甩了一半都落在墙上,砸不上天花板。

  孟怀折腾了许久,累得够呛。只得坐在门边,拿出钥匙扣扳直成一根针,开始撬锁。孟怀手巧,小时候也喜欢撬锁,家里防盗门被撬开好几次,还让大人以为来了贼。没多久,只听'咔嚓'一声,门开了。

  孟怀走进隔壁房间,地上堆着很多纸箱子,孟怀照亮了箱子上都拉着宽大的透明胶带,他毫不客气地划开,打开看里面居然是枪,几百把手枪。

  孟怀惊讶之余又划开好几个箱子,里面是不同规格的手枪,长枪短枪,冲锋枪,他叫不出名字和型号。有些箱子里则是一匣匣子弹。还有手榴弹。

  这个房间有两道门,一道是自己来的,孟怀撬开了第二道门。走到第三个房间中。

  第三个房间里是急救包和药物,很多箱子里装着止血药和消炎药,也明显是战场上用的。这个房间还有几个上了锁的铁匣子,孟怀估计是什么重要的药物,类似丧尸的血清之类的玩意儿。孟怀用铁丝撬不开,应该是特制的防盗锁。

  第四个房间中是很多奇怪的机械臂残骸。孟怀在工作科室里看过,应该是那种拦截丧尸的电网机的残骸。此外还有一些二类电气元件,大概是照明用的。

  孟怀在房间看了一圈,发现没有别的出口了。他坐在地上,开始思索现在这种境况该怎么办。
  找不到出口就只有等待救援,可谁又知道这下面无声无息关了一个人,要是十多天不来,自己都饿扁了。还是得自救,起码要弄出点响动,把求救信号传出去。

  他折回刚才第二个房间,从武器中翻了手枪和手榴弹出来,装上子弹,对着天花板开始砰砰射击,连续射击了超过半个小时,子弹壳堆在脚边都铺了一层。还是没有动静。孟怀远离火器,来到第四个房间,拼命回忆服兵役时手榴弹是怎么扔的,心一横把安全栓拔了就朝离自己最远的地方掷过去,同时迅速回到第三个房间关上门。

  只听"轰"一声,门外传来一阵震动,孟怀如释重负地想,上面的人起码该听到些吧,要是把天花板炸踏了更好。他打开门走出去,房间内浓浓的硝烟味弥漫着,天花板倒是没塌,但是没路的墙后面,出现了空处。

  此时的孟怀还不会想到,天花板彪悍的隔音效果使他制造的所有声音都白费了,高坚硬度的天花板也不会被区区手榴弹炸塌。他此刻知道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地下仓库出现了第五个房间。

  岳云回到宿舍等了很久,孟怀都没有回来。开始岳云以为是加班,从前孟怀经常跟他诉苦加班的烦恼,岳云还不怎么担心。一直等到晚上快十点钟,孟怀都没有回来,岳云就有些着急了。他跑去孟怀工作的机械处找人,那里的灯全是熄灭的,人都没有。圕馫闁苐岳云站在大楼外的阴影中思索。绞尽脑汁地搜索他那并不算丰富的现代社会知识,推测孟怀可能去了哪儿。此刻他深感自己应该弄一个手机,原来没这种意识,到了地下基地后想买,又没有地方卖。

  孟怀平时喜欢干什么呢?除了上班,就是玩玩游戏,他会不会去原来住的地方和朋友玩了呢?岳云又一路找到'副本王'大楼中,那里是孟怀原来住的地方,楼中的人却说根本没有看见孟怀。岳云心急如焚,又去找基地值夜班的工作人员,对方告诉他,要失踪四十八小时才能立案,派出人手寻找。

  岳云抱着一线希望回到寝室,多么想孟怀已经回到住处,他只是瞎担心而已,可是住处还是空荡荡的,寂寞且冰冷。

  岳云心里有些惶恐,不知不觉习惯了两个人在一起,要是有一天孟怀消失,他该如何度过无边日夜?从前觉得一个人走遍天涯海角也无所谓,现在却再也回不到那种心态。

  他决不能失去孟怀,想到这里,岳云又开始出门寻找,从居民楼开始找起,一栋楼一栋楼地问,一条街一条街地搜。

  他就那样找了一夜。直到规定的训练时间,才去训练场找宋飞报道。

  "孟怀不见了?"宋飞看见岳云顶着两个黑眼圈,问了之后感觉很吃惊。

  "我想继续找他,能请假么?"岳云很诚恳地问。

  宋飞打量他:"只是一夜没回来,不至于吧,说不定是遇到什么相好的,前女友啊,旧表妹啊,叙旧去了。"

  "不会的!"岳云焦急道:"因为我们……"

  "因为你们干嘛啊?"

  岳云张口结舌,没法说,这种正处于热恋时期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不想分开只想歪腻一起的理由怎么说得出口,情人之间的感觉更加敏感,岳云迫不及待想见到他,直觉认为孟怀的感觉也和他是一样,不会无缘无故消失那么久,肯定是遇到了人力无法左右的情况。不过听了宋飞的话,他意识到了,万一孟怀和他的感觉不一样呢?遇到某个老朋友去叙旧,不是那么想回来。自己是不是太过想当然了?

  宋飞大大咧咧道:"一个大男人你担心什么劲,请什么假,今天的训练很重要的。"
  "那好,等训练完再说。"
  "一夜没休息是你自找的,如果被抬出去了,我也不会留情面。"
  "是。"岳云挺直身体,坚定地点点头。他曾在沼泽里埋伏过两天两夜,他也曾在马背上追击敌军,三天不眠不休,虽然训练很耗体力,但是对于岳云来说,不过如此。

  然而过了一天,孟怀仍然没回来。夜里岳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明天再找不到他,自己一定要跟基地那边报案。

  第二天早晨岳云又跟宋飞提出能否请假,宋飞对于孟怀失踪两夜一天也颇为奇怪,他说:"今天早上是要带你们去装备库,那些都是国防部研发的好东西。先挑完再说吧。"

  岳云心事重重地点头,其他队员也聚拢来,听到挑装备,脸上都露出兴奋的神色。

  带着二十多人来到大厅旁,宋飞按了一个开关,地板翻起,一道直梯出现在地板下面。宋飞走在前面,二十多人陆续攀楼梯下来。梯子有十多米高,地下仓库漆黑一片,宋飞拉出墙上的密码盘,输入指令,天顶上就亮起了应急灯,照亮了地下仓库的景象。

  仓库地上铺着几百个鼓鼓囊囊的袋子,东倒西歪,乱七八糟的,上面还有被人踩过的痕迹。有十多个袋子被拆开了,里面的衣服被拿出来,胡乱堆了起来,衣服领口还有被撕下来的痕迹,仓库墙上的门是打开的。跟被强盗洗劫了一样。

  "这,这是怎么回事?"
  宋飞奇怪了,瞥向一旁门开着,顿时脸色大变。
  他招呼人都小声些,穿过门来到第二个房间,纸箱开着,手枪和手榴弹也被人拿出来过,宋飞脸色越来越黑。岳云和其他队员则是迷惑不解地跟着他。

  "到底是谁来过?质量最好的衣服被撕口子,枪被动过……还少了颗手榴弹!"
  而且一路上的锁都被撬开了,小偷技术真高。宋飞脸色青白,带着队员们走到第三个房间中,看到药品完好,特别是那个铁匣子还在原地没动过,顿时松了口气。

  可当他们走进第四个房间的时候,顿时笑不出来了。
  满地的机械手臂和二类零件被炸得支离破碎,墙上出现了几条巨大的裂缝,露出墙后的空间。

  宋飞心中已经不能用生气来形容,而是震惊,墙后面放着什么他很清楚,那个东西被人看见的话……他脸色煞白,对其他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做出战斗的动作。慢慢地靠近墙上的裂缝。队员们都是精英,默不作声地调整呼吸。寂静中从裂缝中传来的隐隐的碎裂声。
  忽然间"轰隆"一声,墙壁被震得抖动起来,从裂缝闪过一道雪白的亮光。那一刻宋飞如同看到了鬼魅,惊呼道:"后退!"

  墙壁在破碎,瓦砾沙石被抖落,一片烟尘中,从墙的另一边伸出一支铁青色的钢铁长臂,捅破了墙壁,划出一道长长的裂缝。水泥砌的墙像土豆似的被轻松切开。

  宋飞再也抑制不住震惊,"妈的!谁把那家伙的战车修好了!"

  钢铁长臂在裂缝周围来回捅几下,整面墙壁就轰然倒塌,露出墙背后的狰狞巨影,所有人看到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十只铁青色的钢铁长臂从基座下伸出来,完全伸展开有四五米的长臂曲折活动着,每个长臂末端旋转着风车形状的十字刃,宛如钢铁蜘蛛。基座周围是数圈钢丝线圈,闪着嗞嗞的电光,线圈上方是八瓣莲花似的活动铁片,正像花瓣似的缓缓合上,把基座中央包裹得密不透风。在战车上方,一块高大的圆形铁罩缓缓旋转,几十只铁臂钢刺被铁罩甩出伸长,可以伸得跟钢铁长臂一样长,钢刺尖端锋锐无比,闪着寒光。

  整个战车给人无比压迫的感觉,看着冰冷,森严而强大,似无法打破的铜墙铁壁,每个人心里都冒气一股寒气,根本不相信这样的东西会存在。

  基座上的莲花似的铁瓣又慢慢打开,露出基座正中的的人。他坐在铁质的椅子上,双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椅子似乎和基座连成一体,在前方有一圈半圆形的操控板。他按动操控板的按钮,所有铁青色的钢铁长臂忽然停止了动作。

  光线微弱照射下,岳云瞬间就认出了坐在上面的人,失声道:"孟怀!"

  两根钢铁长臂伸到岳云左右,顶端的十字刃缩进去,弹出两片半圆形的竖型宽铁,钳住了岳云的腰,岳云一愣,下意识扶着钢铁长臂,它们把他带到空中,关节折向内送到了基座前面。

  基座的铁瓣降下一片,钢铁长臂把岳云放在上面。站在铁质基座前,岳云伸手向前,"你怎么在这里!"

  话音未落,前方的操作板已经平移到旁边,基座上的人一把拉过岳云搂在怀里。"不是做梦吧?再出不去,我要疯了。"

  岳云这才听出,孟怀的声音是如此虚弱疲惫,他甚至无法支撑住岳云的身体,让岳云就那样伏在了自己身上。

  宋飞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大呼道:"孟怀!?战车是你修好的?"

  好半天没听到声,却见铁青色的钢铁长臂间,岳云把人从基座上横抱起来:"他睡着了。"

  孟怀陷入了梦境,仿佛又看到了那具残骸。

  走进第五个房间,基座中伸出来的铁青色手臂无力地垂在地上。巨大的机械像是某种怪物的残骸。

  钢铁的基座上,有许多人骨的碎片,被烧成了焦黑色。孟怀摸索着周围,忽然间从椅子下弹出一个抽屉,露出一本薄册子。

  他翻开看,册子的第一页写着:我相信如果无人理解我,是因为我的智慧太多。
  第二页写着两句尼采的诗:世界的痛苦很深,快乐——比心中的忧伤更深。

  孟怀暗笑这人是个自恋的文青,翻开第三页,他不笑了。

  第四页,第五页……全本都是手写的,那上面记载了一台机器的制作与修复。孟怀从来没有看见过如此巧妙的设计,原来一台机器可以制作得那样精妙,那样强大。那些知识的串连让他看得如痴如醉,拍案叫绝。更有很多看不懂的地方,他就在残骸上找对应的地方,去思考钻研。孟怀真是觉得自己大学做的科研算个P,这本薄薄的小册子,似乎给他打开了另一扇世界的大门。

  他真觉得设计出这个东西的是天才,然而不知为何,看着那本册子,似乎是一个孤独人一生的心血,就和机器的残骸一道死去,被关在漆黑的地下中,不见天日。

  不知不觉间他产生了冲动,想要让它重新动起来。那具残骸仿佛在说。

  他尽力修复,看册子上说,本来除了机械手臂,如果有足够的动力,还能释放出强大的电网,不过机器内的能量已经所剩无几了,只能勉强驱动钢铁长臂和基座上的铁瓣。一定要修好,孟怀在隔壁房间找到了很多机械零件和修复工具。圕馫闁苐此刻他已经忘记了吃饭睡觉,也忘记了自己身陷困境出不去,被那种辉煌的知识光辉激发的热情仿佛一把火燃烧在他心里。

  花了许多时间后,他终于坐在基座上,精神力似乎陷入了真空状态,他无意识用钢铁长臂在墙上划开一道道裂缝,觉得这台机器有灵魂在跟他说:欢迎回来。

  病房外两个人露出凝重的神色。
  王明正听完宋飞的复述,惊讶得嘴都合不拢:"那小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居然能修好战车,说不定能改良过热爆炸的问题。"
  "你的眼光真毒啊,招的都是人才。"
  "得了,知道你的意思,这种东西做好了当然会先分给你们用。"
  "瞧你不情愿成那样,你们攒着战车又没用。在战场上肯定会发挥巨大作用,我们作战人员的伤亡率肯定会降低。反正那个机械师我们要定了。"
  "得得得,大家都是一家人,我不说你什么。"

  孟怀只是缺水,休息了半天,补充了体力就恢复好了。他醒来的时候。岳云当天的训练也结束了,

  岳云转过拐角,瞥到树下一人抱臂,孟怀清秀脸庞上的眼镜反射着光,雪白的衬角轻轻飘摆。似感觉到他的视线,孟怀扬眉一笑。岳云顿时觉得一天的疲惫都一扫而空,快步上前。
  "这两天找你好辛苦。我来讨债了。"
  岳云一边捞起孟怀的手,在掌心摩挲着。脸作势靠近几公分,鼻尖几乎贴上孟怀白皙的脸颊,孟怀手被拉着,只能尴尬地躲过头,那一吻就浅浅地落在耳尖上。
  孟怀有些脸红:"还不是等你的时候不小心掉下去的,看你这么乐,辛苦什么!"

  岳云拽着他的手就往前走,路上还有行人,脸皮薄的孟怀十分受不住,徒劳地挣扎两下,却被岳云握得更紧。孟怀愈发尴尬,小声说:"有人会看到。"

  岳云挑眉一笑:"怎么了?看见的,这叫哥俩好;看不见的,这才是疼媳妇。"
  "老子……谁是你媳妇!"孟怀一时半会还接受不了自己被这样称呼。
  岳云面无表情地拉着孟怀转过身,径直走到旁边路人前面,,是个板寸头年轻小伙。岳云用空着的那只手伸出来,十分严肃道:"你好。"
  路人愣住了,大概是看岳云身上气场太正,也很严肃地伸出手说:"你好。"
  岳云握手后:"请问'媳妇'还有哪些叫法?"
  路人眨巴眨巴眼睛,咳嗽道:"这个……叫老婆吧。"
  岳云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对孟怀道:"老婆。"
  孟怀脸一直红到耳根,真想把脸撕下来揣荷包里。岳云依然十分严肃地对路人说:"谢谢。"路人眨巴眨巴眼睛,忍笑道:"噢,那个,这个……祝你们美满。"

  岳云点点头,拉着孟怀走了。孟怀内心奔腾着千万草泥马,近乎崩溃地吐槽道:"岳小哥,你是保守的古代人啊!你的保守传统到哪里去了!"
  岳云淡定地瞥了他一眼:"老婆。"
  "你,闭嘴!"
  岳云道:"子曰,学而时习之。"
  孟怀怒道:"还子曰?子曾经曰:男,男授受不亲!"
  孟怀的声音挺大,周围递过来的目光让他瞬间烧成了煎蛋。
  孟怀落荒而逃,手被岳云勾着,甩半天动不了。
  路旁一人诧异道:"孟怀?好久没见了。"带着半框眼镜的黑衣男子是黎珲,原来"副本王"大楼里的室友。他看着孟怀在用力甩一个年轻男人的手,好奇心大起。
  孟怀快速把手背到背后,勉强笑道:"你好,好久不见看。"孟怀感到岳云折了他的手按在背上,滚烫地覆盖着。
  "我们可想你呢,少了你,我们好寂寞呐。"黎珲嘻嘻笑道。
  "滚,你们是想我的副本技术吧。"孟怀白了他一眼。
  "都想。"黎珲眼珠狡黠一转,手搭上孟怀的肩,之后顺势扣住,慢慢顺着孟怀肩膀顺下来,看着像是在缓慢地摸孟怀的手臂,摸到一半忽然手腕一痛,被旁边脸色阴郁的岳云直接撇住腕子,往外一折,黎珲痛得杀猪般惨叫起来:"嗷!你干什么?"
  岳云冷冷地瞪着人:"我才问你要干什么?不许乱摸。"
  黎珲道:"哟哟哟,你是他谁呀?管这么多?"
  孟怀一看情形不对,连忙赔笑:"误会误会,我兄弟比较……护短。他怕别人欺负我。"
  黎珲难以置信:"哪里欺负?这简直像你是他丫老婆似的,碰都不让碰。"
  孟怀哭笑不得:"不是这样的。"
  岳云挑眉冷冷:"是又怎么样?"
  两人同时响起的话让黎珲瞬间懵了。看岳云神色淡定,孟怀则是一副被打败的表情。黎珲隐隐猜测,情况八九不离十。
  "咳,咳,恭喜孟怀你找到好基友哈,这年头挺流行的,那什么,我先闪了,下次你有空再来跟我们组队哈。"黎珲刚想拍孟怀的肩,像是被电打似的缩回手,改作挥挥。
  看着黎珲满脸奸笑地逃走,岳云疑惑地问孟怀:"好基友?"
  孟怀抚额,无语凝噎地仰望天空。
  在ACG界,'基友'是指一起打游戏看动漫,相互吐槽的朋友,性取向是正常的。
  但是刚才黎珲的意思,好基友就是……一起打飞机的'那种好朋友'。打死也不能对岳云说!

  被岳小哥拖回宿舍,一路上接受了无数路人目光的洗礼。岳云牵着他的手,孟怀感觉像是在大学里谈恋爱似的,一路走,一路说。只是那时是孟怀手中握着娇小女孩的手,如今却是被俊逸的青年握在掌心。少年时的梦幻已经被现实的波涛冲垮,青涩的痴迷变成了更加醇熟的爱恋,光线浅浅黯淡下去,两人的影子都被拖长,缓缓没入夜色。


作者有话要说:29号,31号,2号,隔日正好三更,合并到这一章中(俺才不会说俺是补之前的,一天写了一万字呢==+)

总之,亲们,虽然裸奔君经常精尽人亡,但是俺真的很想做个好孩纸~~~


36 第三十四章
好不容易回到宿舍中,孟怀刚关上门,眼前就一片模糊。岳云把他的镜片摘掉后,双手抵着孟怀的肩按在门上,迫不及待地吻了上来。孟怀背抵在门上,仰头露出形状优美的喉线,灼热的吻让他眼中泛出了一层水雾。岳云探寻着口腔内还没开发的秘境,一手把孟怀的双手钳在头顶上方,骤雨般的吻像是在索要证明。

分开后孟怀气喘吁吁,水润的菱唇泛着蹂/躏过的殷红,让岳云特别想把人扔到床上撕/光衣服。但他及时制止住了这种禽/兽的想法,温柔地搂着孟怀,轻缓地在他的脸上啄着。

"能抱你吗?"岳云的呼吸呵到孟怀脸上,烧得他一片火热。

听到这种求欢的话,孟怀脸色大窘,双肩微微抖动。孟怀在网络上浸泡多年,网络被腐女和基佬占据半边江山,他们总少不了调侃。孟怀之前还在打游戏的时候认识一个开文学站的妹子,叫雪心,跟他讲憧憬的男男配对类型。可是那些都是虚幻世界里的浪漫,他渐渐对岳云起纠结心思的时候,查了一下资料,让他心惊肉跳。

那种代替生理功能的不适应,会带来远多于欢愉的折磨,那个地方那么小,怎么容纳得了。光是想到,孟怀都觉得脊背发凉,骤然听到,根本没做好思想准备。

岳云表面镇静,心里其实也没底,他的全部见闻,都只来源于某次巡逻,看到两个士兵没穿衣服,在草地里滚来滚去。第一次看到男人呈现出那种淫/荡屈辱的姿势,让岳云心里受到了极大冲击,他不过是试探着问,也挺担心孟怀受不了。孟怀久久没开口,岳云轻轻衔着他的耳朵道:"没关系,不要勉强。"然后温柔地亲着他的耳朵和颈脖。

"不,来吧。"孟怀侧过头回吻,回抱着岳云的腰。很认真地熨帖着彼此的温度。岳云心中一阵狂跳,顺势拉着人,推到绿色的床铺上。

孟怀的衣服被扯得松松散散的,从皮带里拉出来。岳云一颗颗拨开他的扣子,裸//露出的光滑胸膛冒着热气,随着颤抖的身躯荡漾着粉色的晕圈。岳云从喉咙深处冒出渴吟,把头埋进了孟怀的颈脖。孟怀全身不住颤抖,半是敏感的推拒,半是情//欲的催逼,衣衫滑下,露出半边圆润的肩。岳云咬进他的肩膀,孟怀抿紧嘴唇低吟一声,抖得不可开交,头上已经浸出了薄薄的汗。

"别怕,不会有事的。"岳云自己的声音都变了,顺着V型锁骨啄着,留下点点红肿。顺手扯开孟怀的皮带,裤子褪到脚踝,和鞋子一起落在地上。岳云跪在床上,双手分按在孟怀的头边,漆黑的墨瞳审视着身下眼神水润的人。

"嗯,我信。"孟怀梦呓般说。

隐忍多时的情愫呈现在彼此面前,刹那沦陷,一时忘情。他们用力抱着彼此的身躯吻做一团,险些撞到墙上。孟怀帮岳云脱了上衣,着迷地按压着岳云腰腹间柔软却充满弹性的肌理,双手勾上他的腰。忍不住嫉妒岳云怎么练得如此健美精瘦,而自己却像只白斩鸡似的,雪白的肌肤光滑平整,没有任何结实的迹象。岳云到底是怎么长的?

"你爱吃什么?"良久唇分,孟怀气喘吁吁地问他。

"吃你。"岳云不加思索。

孟怀被噎得说不出话,正好头昏缺氧,任岳云再次堵住缠吻。光//裸的皮肤上留下的点点红斑从胸口蜿蜒向下,俊秀的青年眼中泛着潮雾。孟怀全身的热流聚集到小腹,迫切地想寻找一个宣泄点。

岳云攥住他火热的要害揉弄,孟怀头皮一下子炸了,眼前无数火星噼里啪啦地炸开,烧得他全身骨头都软了。冷不防敏感的地带触到温软的东西,岳云含住兴奋翘立的地方。孟怀挣扎着想起身制止,却根本使不上半点力气,沙哑道:"别这样……你,你……"话语被压抑的闷哼冲成断断续续的碎片,身为男人无法抵抗的快感在全身游走,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更多。岳云嘴角边湾出透明的水渍,清俊的脸上滚烫如火。

"应祥……"孟怀失神地抚着他的后脑,从最初相见的怀疑,,到如今倾心的恋慕,一路走来任岳云叩开他的心扉。迄今为止,从来没有这样毫无保留地交付,最脆弱的地方就那样沦陷在别人口中。

没什么技巧的莽撞玩弄,却让孟怀没几下就交待了过去。他侧着头大口喘气,被岳云扳过脸来,带着些许腥膻的吻封住了他的唇,喉间置换的腥咸液体极为催情,差点让孟怀又一次飞上高/潮。

快//感的余韵还未消散,一条腿忽然被抬高,粗糙湿润的手指已经钻进了后面的小孔,孟怀瞬间僵了,岳云的手指上薄茧按压着柔嫩的甬道,非常温暖软和。孟怀难堪地缩向床头,被异物戳击那种地方的羞耻感让他全身颤栗。岳云却把他的腰拉过来箍在手臂中。

"别动,让我来。"

温柔的语气却不太符合他的动作,借着□的润滑来开垦的手指进进出出,时而戏弄地浅插边缘,时而重击进入搔刮着内壁。孟怀觉得要被弄疯了,情动的眼里都是蒸腾的雾气。

腰被雪白的枕头垫高,孟怀不得不双手撑着床。看着俯在自己身上的青年在昂立的粗长上面抹匀白浊的液体,凑下/身封住了他的唇。

火热甫一碰到穴口,孟怀好不容易放松的身体又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缓慢撑开带来的撕裂般的痛楚,令孟怀惨叫起来。

痛,痛得呼吸难继,痛得眼前昏黑,□被温热的东西濡湿,孟怀泪盈眼眶,看见岳云无措地抚着他的脸,脸上都是担忧的神色。"我,我不知道会这样,很痛吗?"

孟怀瞥见床单上落了一大滩血,方才不过是龟//头前端的伸入,就已经撑得穴口近乎撕裂,纵使有前戏铺垫,比手指粗得多的物体挤压进从未经过情事的地方,两腿间红白色液体缓缓流下。岳云不敢再冒险,隐忍着退出来。孟怀想,下次得找点药,如果自己太勉强了,岳云也不会快活。

"痛……你就停得下来吗?做吧。"孟怀心想事到如今再让岳云憋回去实在是太造孽了,自己还是忍吧。

岳云摇摇头抱住他:"不要,我不要任何人伤害你,我也不行。"

孟怀心中一颤,"应祥,我会让你快活的。"说完他低头含住对方昂然兴奋的火热。岳云血冲头顶,爽到飞天的感觉让他全身都烧起来,他一手按着孟怀的后脑勺,让他尽可能吞咽下去。可是当硬肿已经抵到咽喉深处,还有半截露在外面。孟怀眼中像是要滴出水,透明的津液从嘴角满溢而出。岳云呼吸滚烫,喉间呻吟近乎沙哑,温软紧致的包裹逐渐覆盖上根部的敏感,只觉得魂都被孟怀勾了去。这是他头一次全心全意的深爱得到同样动情的回应。前世婚配的妻子,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责任,一年见不着几次,真心掩盖在相敬如宾的礼教中。像孟怀这样热切殷重的爱意,是岳云从未接触过的情感。

孟怀眼神涣散,喉间的滚烫翻搅让他眼眶盈得要滴出水来。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给一个男人做这种事。他曾经全心全意爱殷莉,娇弱温软的小女孩是他年少时憧憬的一道风景线。他还养过很多小动物、植物;那些弱小生命美丽却脆弱,看着特别想保护。开始捡到岳云的时候也是这样,身无分文举止奇怪的青年,眼中潜流的悲伤却戳在他的心上。他慷慨大度地帮助岳云,看着对方在现代社会找到自己的价值,却不知不觉被吸引,忘记了性别,忘记了差异,在看到对方身上仿佛永不会坠落的光芒后,就此沦陷。

擦干了唇边的浊液,孟怀抬起头深深地喘气。

"喜欢么?"

岳云从高//潮中恢复平静:"你……练过啊?"

孟怀哭笑不得:"怎么可能?"当然他没说自己好歹也看了苍老师几百部片子,自己又是男人,清楚哪些地方敏感,他开始懊恼,无师自通也不是什么好事。

岳云取了餐巾纸来收拾残局,替孟怀擦去身上的液体,孟怀一想到某个要紧的地方,赶忙道:"我自己来。"岳云问道:"要不要上点药?"

为了日后的'幸福'着想,孟怀决定还是去开药,弄点专门的润滑剂,如果能找个有这方面经验的人咨询下就更好。不过现在天色已晚,他收拾干净换了床单,去浴室冲洗了一下,就和岳云一起搂着睡了。

孟怀胡思乱想:"要是咱们能领结婚证就好了。"

岳云道:"现代社会不是挺宽容么?男人能结婚吧?"

孟怀无奈道:"有些地方可以,但是这里不行,还没开放到那个程度。"

岳云道:"哦。"侧过头端详了孟怀很久,忽然扑哧笑出来。

"怎么?"

"我是在想,如果在我们那个时候。我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地娶你,会是怎样的情况?"

"古代男人也不能结婚,好吧?"

"新娘子都不出闺阁,谁知道是男的女的,结婚了就藏在小院子里,谁也不准见。"岳云放肆地笑开了,"晨昏定省的时候,就在腰上藏一个枕头,说'妾身有身子,不便行走。'"

孟怀听得直冒冷汗,"还好我没生在古代,要是被你掳去这样关着,我到死都不会喜欢你的。"

岳云把头枕在他的手臂上。"但我好想把你关起来,只有我一个人能看见。可你喜欢自由,对么?"

"相对的自由。"孟怀笑道:"我不走极端。"

凝视岳云英俊的眉眼良久,孟怀轻道:"睡吧。"

"嗯。"岳云拱在孟怀的肩窝处,环着他的腰闭上眼睛。

情事未遂只是生活中很小的一点波澜,岳云接下来几天的训练量都大到他无暇顾其他的地步。在经过了七天的特训之后,他们终于完成了基本作战培训,最后一天晚上,国防部的人召集军官,猎鹰队的参谋,给新训练的队员上一节真实的形势分析课,告诉他们如今外面世界的情况。

屏幕上显示着一幅中国地形图,上面有五个黄色的圆圈,在地形图的东北,华北,华中,华南,西南五个地方,笼罩了大片区域。

猎鹰的参谋官用红外线遥控器指着屏幕说道:"如今建立起联系的基地,是原来在军区的基础,加上了周边重要城市。共分五个片区。"

"华北片区,以北京基地中心,目前是全国各个基地的司令部所在地。"

"华中片区,以武汉基地为中心,被大量丧尸包围,基地未完全修好,已经启动城市关闭计划。"

屏幕上出现一行蓝色的说明文字:城市关闭计划:封锁城市,只进不出,军队严防死守。

"华南片区,以广州基地为中心,已经无法取得有效联络,初步估计是沿海温度高,丧尸群感染比较快。"

屏幕上此片区的背景变成红色,打出一个单词:LOST。

"西南片区,以成都基地为中心,采取坚壁清野策略。有生力量保存得比较好。"

"东北片区,以长白山基地为中心,是目前最安全的片区,基地没有接触到丧尸。"

参谋手上的遥控器一按,山川地形图上出现了一条蜿蜒的蓝线,从中国西南边陲伸出一根箭头,然后分成无数箭头指向全国各地。

"关于丧尸的起源和进军路线。丧尸病毒是一种异化的狂犬病毒,十多年前出现在云南的某个县城。十年后的病毒变异,在各个大型城市几乎同时出现。"

屏幕上出现了两张图。一张写着重度狂犬病患者,一张写着丧尸。

"经过研究发现,丧尸比重度狂犬病患者严重,丧尸几乎没有智商,只会凭本能攻击人。而且体质特殊,是蛋白质角膜化后的组织,身体非常脆弱,但是身上带着大量病毒孢子。"

红外线照射到丧尸身上疙瘩凸起。

"因为皮肤脆弱,中度火力打击完全打得过,但是千万记得不要被抓到,也不要吸入病毒孢子。"

参谋手再一挥,屏幕投影变成了中国行政区图,方才五个黄色区域覆盖的面积不变,但是上面出现了几排三色的小人。

"这是目前全国兵力分布图。"

"华北片区:陆军十万,特警两万,全待在地面上清场。"

"华南片区:陆军三万,海军一万,特警八千。目前已下落不明。"

"华中片区:陆军十万,守着城市,防止丧尸逃出。"

"西南片区,陆军五万,特警六千,云贵高原之间分散着很多游击部队。"

"东北片区,陆军一万,空军一万,海军五千。随时待命。"

屏幕上打出了几行血淋淋的总结。

普通群众失踪、变异超过一千万。

普通群众伤亡、感染超过两千万。

非战斗人员伤亡超过五百万。

战斗人员正常死亡二十万。

数据来源不完全,持续统计中。

会议室静得一根针掉地的声音都听得见。

没有人说话,背后冒出寒意。

几千万的群众伤亡,几十万的战斗人员伤亡。

世界大战都没这样凶残。

而且这些损失都是中国人,没有加上其他国家的数据。

参谋冷静道:"在座的,都是菁英中的菁英,即将走上对抗丧尸的战场,祝大家好运。你们的中队长有话要说。"

杨云膺从旁边站起,接过话筒。

"我只想说一点。想必有人知道,曾经的选拔周期,持续半年,从考核到真正戴上猎鹰的标志,需要一年时间。可是这次,我们从比赛到训练结束,前后不超过半个月。这是因为,我们没有时间了。外面的世界不会等,感染病毒不会等,每时每刻都有数以万计的人变异死去。我最初希望,你们个个都是千斤顶,迅速适应这种强度大、周期短的训练类型。这些天看下来,你们没让我失望,我知道你们煎熬得有多么痛苦,如今能坐在这里的都是好样的。"

"不管你们是被分到什么任务,不管是上正面战场,还是背后的斩首行动,始终要牢记,军队是国之利刃,特警是国之坚盾,那样多的牺牲,是人类历史上极为黑暗的一页。但无论前路如何黑暗,请始终记得,生命价值高于一切。"

"生命价值高于一切。"所有人重复了一遍。

开完形式分析会议后,岳云他们几个新入队的成员被留下来布置任务。领教过基地的办事效率,他们并没有惊讶。

门口走进来一位穿着长风衣的中年人,眼神精悍冷厉,挨个在岳云他们身上打量过,视线在岳云身上停顿了几秒,却又转头离去。

"那是你们新队的队长,雷平峰。是猎鹰的老人了。"杨云膺微微颔首。

又有人推门进来,穿着士官服的青年在门口敬了个礼。模样看上去俊美温和。

杨云膺对岳云他们介绍。"副队长,萧昶。二十九岁的少校,全国也挑不出几个。"

"杨中队,我把国防部新的编制表拿过来了。"

"小雷,你看吧,怎么给预算的?"

雷平峰面无表情地翻着那张编制表,"特种小分队要配备五名战斗人员和两名非战斗人员。非战斗人员必须从机械师、工兵科、医疗人员里选。"

屋内的四名新队员正好来自那次选拔赛的前五名,此刻一齐望向他。

雷平峰精悍的眼神在几人身上扫动后,指了指自己和萧昶,又指了岳云,贾凡笙和戴奇航。

"五名战斗人员。"雷平峰道。

"好。那非战斗人员呢?"

"工兵科的罗沛。剩下一个没想好。"雷平峰蹙眉道。

萧昶递上一张纸:"国防部机械科的主任说,他们机械师改良好了蜘蛛战车,可以投入使用。不过目前只有一个机械师和一台机器。想让我们带上试手。这是机器的介绍。"

"杀伤力挺大呀,那行。杨中队,我就要那个机械师了。"

杨云膺拿出蓝色封皮的文件推给雷平峰:"编制齐了,准备准备,就开始完成任务吧,这里已经积压很多了。"

猎鹰内部的任务等级是用封皮颜色来划分的,紫色的等级最高,蓝色次之。白色等级最低。

雷平峰微微一笑:"一上来就是第二难级别,看来你真的对他们抱很大期望。"

"我希望他们值得。"

雷平峰转头环视:"吃了饭大家回来这里,先把所有人都叫来。谁认识那个叫孟怀的机械师?"

岳云举起了手,感觉情况正向他意想不到的方面发展。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是哪位童鞋给俺扔了地雷,却看不到名字,先谢谢~~~

本文是真正意义上的HE,就是那种两个人身体记忆都完好地在一起的HE,不要瞎担心啦。

虐也是肯定的,不虐不欢嘛,青青已经做好了虐主时被炮轰的心理准备,但是看着俺的大纲,俺无论收多少砖都不会改的!(喂喂你真是亲妈么?)

最后就是更新问题,大家应该看得出来,青青现在是裸奔状态--

我是那种一章里面恨不得写个起承转合**结尾的结构控,不仅一章字数经常爆棚,而且还不均匀==

所以大家看到扭曲的字数不要惊讶,这完全是为了服务内容。

所以,如果章节内容多,可能就三四天一章;章节内容少,可能一两天一章。

按三千字一更的话,一周也会有五更左右~~

PS:明天出差,请假三天~~

PS:虽然已经过点了,但是还是祝各位元宵节快乐!成双的甜蜜,单身的找到另一半,怎么都吃不胖~


37 第三十五章
孟怀出现在门口,手上还夹着一个工具箱。

"有人找我?"孟怀看见门里站着的军官,神色茫然。他瞥到岳云也在其中,旁边还站着同期选拔上来的队员。

"你就是孟怀?蜘蛛战车是你修好的?" 一个看起来很严肃的中年男军官问道。

孟怀回机械科后才得知,那天在地下仓库的战车是国防部和他同期招的一个机师设计出来的。那个机师本领极高,却个性孤僻,设计出来之后也没跟谁汇报,也没人知道原因,他就自己开出基地上了战场。

机器能瞬间发出强击电网,上面各种机械臂更能极有效地攻击近身的丧尸。美中不足的是散热系统不好,使用十分钟就会自爆,那个机师因此殒命,这台机器也半报废了,被搁置在仓库里,谁料阴差阳错地被孟怀发现。

"是修好了,但是不完善,我正在改良它的过热问题。"

"要改多久?"

"至少两天吧。"

雷平峰点点头:"那就三日后出发,你等会儿去领服装吧。"

"啥?"孟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难道王主任没跟你说,你编入特种小队了吗?"雷平峰晃了晃手上蓝色的文件:"我们第一个任务要带你出去,试验一下。"

孟怀瞬间抓狂:"什么?"

雷平峰反而愣了:"你不是国防部的人吗?居然不知道?"

孟怀满脸郁闷:"知道什么……王主任什么也没交代。"

基地转移到地下,国防部奇缺人才,招人标准不像原来那样严格,不需要三年的从军或从警经历。王明正求贤若渴,不拘小节。当他糊涂的老毛病犯的时候,常常忘记提醒人员,国防部的人应征召是要跟部队上战场的。

孟怀说完看向一旁的岳云,又看到坐在上首的杨云膺,才反应过来,那是岳云要去的地方,刚才雷平峰问自己战车,明显就是准备把这件武器投入使用。孟怀恨不得甩自己一耳光,马上对雷平峰道:"我刚才是说着玩的。我服过两年兵役,十分乐意跟随人民特警并肩战斗,奋斗在抵抗丧尸的第一线上。"

雷平峰审视般地盯着他道:"在哪里服的兵役?"

"咳咳,大连,海港基地。"孟怀没说领文职。

岳云忽道:"我反对。"

众人的视线转向岳云,雷平峰问:"你刚才说,认识孟怀?"

岳云的视线与孟怀对视片刻道:"他不会战斗,连杀只鸡都不忍心。"

孟怀再次抓狂:"哪有?每次都是我杀的鸡!这不是重点,我……"

雷平峰直接问:"你领的什么职?"

孟怀这次恹气了:"文职。但是我会开枪,战车也是我修好的。"他用悲愤的眼神示意岳云:别阻止我,我一定会跟你去的!

雷平峰再次沉吟。副队长萧昶那年轻却充满磁性的声音悠悠道:"不如这样,先让孟怀同志把战车开过来看一下,如果能达到有效杀敌的效果,那么孟怀同志就可以加入。如果情况不好,再找一个会操作的战斗人员。"

"对不起,目前只有两个人会操作,一个死了,一个是我。"孟怀因为被质疑到能力,心里的傲气又被激发起来,不客气地说。

雷平峰冷道:"便是不用战车又有何稀奇?特种小队讲究机动灵活,要不是看在国防部……"

雷平峰是猎鹰队的老队员,见证过许多特警单人的巅峰辉煌,对非人力的手段总有种下意识的抵触。

副队长萧昶道:"队长,现在非常时刻,还是看一下吧。"

岳云呼道:"我反对,上战场心思分散是大忌。"

"心思分散?什么意思?"

岳云挣扎了一下,不知该不该说他和孟怀的关系,孟怀却道:"说的哪门子话?他哪里知道我的心思!"

"我去把战车开来。"孟怀说罢转身走出门。岳云见状追了出去,其他人闹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回事,彼此交换着奇怪的眼神。

走廊里,岳云一把拽住孟怀的胳膊:"你真的没战斗经验,会害到自己,也会让我忧心的!"

孟怀反问道:"小将军,难道你初上战场时就有经验?何况你比我还晚学会开枪、扔手榴弹。我本来以为只能留在这里等你回来,忽然有这个机会跟去,我说什么都不会放弃的!"他甩不脱岳云的胳膊,只得拖着往前走。

岳云焦急道:"战场上瞬息万变,你没那种自保的能耐。"

"我开战车,谢谢,"

"那种东西不可靠,要是忽然坏了……"

孟怀道:"我最清楚性能,能修好的。别再怀疑我了,应祥,要是换了是你,你觉得自己会怎么办?"

岳云摇摇头:"我们不一样。"

"不一样?"孟怀冷笑道:"什么不一样?"

岳云眼中的斩钉截铁来自身经百战的自信,那点冰寒显出了他为了阻止孟怀不惜刺伤他的心:"我比你强。我能保护好自己。"

孟怀心头火蹭蹭往上窜,想到,你比我强?是的。但是没有我,你现在还蹲在帝都街头吃煎饼呢!

孟怀平时脾气很好,但是他出身知识分子家庭,最受不了别人的轻忽。曾经在岳云面前的自卑,此刻像一根尖刺扎进了他的心。让他深刻地意识到,原来伴侣的不平等,竟然能给他带来如此的痛苦。岳云的确有强大的实力,但是其他方面的知识未必比得上孟怀。他觉得岳云身上那种几乎盲目的自信,深深刺痛了他。

孟怀回道:"能保护好自己,就不会被腰斩了!"

两人都说了最能伤害对方的话,岳云眼神一暗,把孟怀的手扭到背后,压到墙上,近乎噬咬地狠狠吻他。

霸道粗鲁的吻持续了很久,孟怀满眼泪水,疯狂地挣扎,岳云却死死地按住,不放开他。

岳云好不容易移开唇,孟怀都快昏过去了,气喘吁吁,不甘示弱地瞪着:"我为什么要去,因为我不想像个女人一样等在这里,你要是死了我也要跟你一起!"

岳云眼深如墨:"我不同意。"

"那么放开!"

"不,你是我的。"

孟怀怒道:"你这是大男子主义,要不放我就喊人。"

岳云咬牙道:"你喊。"

孟怀深深吸了口气,高声道:"抢、钱、了!"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岳云险些气昏过去,手上无意识一松,孟怀使出全力推开他,朝走廊另外方向跑去。岳云怔怔看着他奔跑的背影,感到心里面有什么裂开了。身后传来警卫人员的呼声:"刚才谁喊抢劫?"

岳云攥紧拳头道:"一个疯子。"

直到后来孟怀把战车开到训练场,脸色依然铁青。训练场周围站着中队长杨云膺,特种小队长雷平峰、副队萧昶、其他被选进队伍的成员。岳云在他们旁边,眼神冰寒地看向场内,抿紧了嘴唇。

因为还没完全修好,不能使用到极限,孟怀只展示了三分钟。十条铁青色的钢铁长臂从缩成一团的状态伸展开,同时前后左右晃动,上面的铁刃旋转,冒出青黑色的寒光。顶端的太阳型铁板不断旋转,将放射的黑色尖刺收纳又吞吐出去。他打开了电网开光,从十条长臂的末端放射出耀眼的电火花,射向场内其他地方,场地半径只有一百米,中心的战车电网辐度覆盖了整个场地,孟怀没让它继续伸展,但是他说还能延长五十米。杨云膺吩咐往场地间丢了盏灯,在空中触到电网,啪地一声爆炸成了碎片。

展示得到了一致的认可,队长雷平峰神色动容道:"真没想到威力如此巨大,是应该好好使用。孟怀,你愿意加入吧?"

"当然。"孟怀瞪了一眼岳云那边,岳云眼色愈发深了。他也没再阻拦,这个事已经不是自己出面就能办到的。

从那天起孟怀和岳云就呕上气了,孟怀每天去机械处改良战车,早早离开,很晚才回来。岳云躺在床上醒着,却每次等孟怀回来的时候都装睡着。上下铺两张床,孟怀也不跟他同床。有的时候两人早上同时醒来,看着彼此,也不说一句话。

短短两天,岳云却觉得要疯了,他不仅生气孟怀是如此的固执,不听劝告,也在气自己失控的愤怒,明明孟怀是为了陪伴自己,也已经展示了战车,岳云清楚那东西的确有用,可他就是控制不住想孟怀就该留下,只能让自己来保护他。岳云想那是一种自私的偏激想法,可是没法释然,只能生着自己的气。

孟怀知道自己说得过分了,心里面其实没那么生气。他也明白岳云的出发点是担心他,作为一个古代骄傲的少年将军,秉承着传统男人的观点,让步挺不容易。但是孟怀这几天都在费脑筋改良战车,很累,没心情没时间去做什么。

有时候岳云会把孟怀摔到床上,像那天一样炙热地吻他,孟怀激烈挣扎却不发一言,等他被岳云制牢,便隐忍承受,不做任何抵抗,任岳云吻得他几乎要断气。然后悠悠说:"走了。"又拿起资料包去上班。

岳云真的没有任何办法,痛苦到极点甚至会想要强了孟怀,这样能不能听到他自尊崩溃的呻吟。但是他肯定做不出这种事。这才明白好的时候有多甜,吵起架来就有多苦。他们有彼此的棱角和底线,碰撞起来就会戳伤对方。

到了规定任务出发的日期,孟怀的战车也修好了。雷平峰把所有队员集中在会议室,开始告知任务安排和计划。

他们这次的任务属于次等难度,是奉命去东北基地那边转移一个重要东西。具体是什么,雷平峰也不知道,要和东北基地联系。

东北基地以长白山为据点,隐藏在茫茫的雪山上。因为气温低冷,是目前唯一一个没有被丧尸攻击过的基地。

但是这次任务的难度在于,目前正是夏季,长白山下的森林还绿着,附近农庄大批异化成丧尸的,在森林里出没,它们包围了长白山基地,因为基地在雪线上,丧尸们暂时上不去,但是随着温度逐渐身高,丧尸们能活动的范围越来越朝上。基地也逐渐支撑不住,如果等到山顶的雪完全融化,东北基地就很危险了。

东北基地里有个很重要的研究成果,据说是关系到整个丧尸种群的秘密。这次去首先要拿回那个研究,其次要帮助东北基地里的幸存者转移下山,护送到更北方安全的雪山中。

雷平峰进行了分组:

队长雷平峰带着岳云、贾凡笙、罗沛乘直升机飞过森林,空投上雪山,负责拿研究的资料。

副队长带着戴奇航和孟怀,开小型货车,装着蜘蛛战车和补给用品,沿江开到森林外围,作为接应。同时可以试验一下战车的实际效果。

整装待发,岳云上直升机前望了一眼孟怀,后者提着工具箱,和他对视又分开视线,瞥向不远处搬物资的队员,走过去道:"我来帮你。"

岳云转身上了直升机,机舱内已经坐好了驾驶员。岳云在贾凡笙身边坐下,对方落拓一笑:"岳云,你以前坐过直升机吗?"

摆弄好安全带,岳云道:"吃过鸡,没坐过鸡。这种头上顶着一根草就能转起来飞上天的"直生鸡"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嘴巴还长在侧面,里面也没内脏。"

贾凡笙愣了三秒,掌不住笑痛了肠子。"岳云,这个冷笑话一点都不冷!"

岳云:"???"笑话还分冷热?

贾凡笙看着岳云不像开玩笑的神色,暗暗皱起了眉头。他的家族庞大,家中顶梁柱是担任国防专员的爷爷,父辈的叔伯有的从政,有的从军,从小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贾凡笙几个表哥都变成了官二代,一天到晚花天酒地。但是他的家教甚严,培养出了一种大家子弟应有的雍容气度,对待身边的一切都仔细留心。在猎鹰选拔的时候,他特意调查了前几名的资料,发现岳云的履历中有很多疑点,和现在这个人展现出来的能力和气质完全不符。

"岳云,你家在哪里?"

听到类似这种旁敲侧击怀疑的话,岳云自有应对:"农村,很多东西我没见过,随便问问。"

"真的么……"

然后还没等贾大少爷进一步打听,队长和其他人就进来了。工兵科的罗沛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抱着箱子坐到贾凡笙和岳云后面。雷平峰在驾驶员旁边落座,机舱门闭合,前方的屏幕上显示出很大的路线图。

雷平峰待在猎鹰七八年,参加过几百次战斗,拥有丰富的经验。指着屏幕上的地图。

"直升机三个小时后到,我们跳伞下去。现在你们都要背好自己的伞包,罗沛你的工具如果太重,就单独用一个伞包吊下去。"

罗沛有些天然呆地问道:"可不可以直接扔?"

"不行,横向阻力不同,下落时会被吹到不同的地方。"

岳云心里却是在想,虽然经过了跳伞训练的,但是第一次目标就是座雪山,能顺利降落吗?贾凡笙想的是,这个岳云实在是摸不透,得找个机会好好调查。罗沛想的是,他誓死保卫工具包,绝不和它分开。

雷平峰不管新人们各自纠结的问题。示意起飞,直升机在岳云的忐忑中逐渐身高,岳云侧脸看着窗外的地面在一点点变小,看得呆了。

直升机起降台是在地面上一处隔离带。长期不见天日,看到日光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曾经人声鼎沸的城市变得一片寂静,华北平原的风呼啸着吹过,像是城市在呜呜地哭泣。街道楼宇间有很多焦黑的痕迹,柏油马路上报废的汽车乱七八糟地堆在路边,公共设施没几个完好的。店铺要么关门了,要么自动门被撞破一个漆黑的大口。远处冒起硝烟,间或传来子弹的尖啸和凄厉的大喊。有些街区攒动着密密麻麻的黑点,既像是人头,又像是丧尸。

曾经拥有两千万人的繁华大都市,在飞机上望下去,只剩残骸。

雷平峰的声音响起来:"前段时间,每天都有几千士兵在城里打巷战,那是这个城市最黑暗的时刻。丧尸追逐着活命的人,他们有很多被咬了变异。也有很多被吃掉。基地的保护港入口处每天都有血战,保护一批人进入,就要折损一批士兵,一旦丧尸找到一处入口,就要把通道堵死。目前城里的四十八个港口,已经有一半报废。这片街区算是清理得最干净的。所以交通工具都在这里出行。"

直升机越飞越高,显眼的首都机场跑道上已经没有飞机,笔直的滑行道周围覆盖着很多干扁的条状物,城市的轮廓逐渐显示出来,岳云看见城市边缘的地方有绿蓝色的波浪,像是一堵墙。

"很多尸体堆积在城市里处理不掉,地面上有些已经感染了瘟疫。城市内的人基本没有幸免的。那些军人和武警们依然守护在城市的外围,不让丧尸逃走。他们中也有人感染了瘟疫,损失很大。如果有一天真的守不住,地下基地的物资供应就会中断。这就是前段时间为什么供应站的东西越来越少的原因。物资储备都是从北京城地面上还完好的仓库取用,但是那些消耗品是不能补充的。从城市外运进来的通道已经全部被破坏。如果不能尽快消灭丧尸,过不久,基地里的人就会全部饿死。北京也会成为一座死城。"

一席话听得队员们心情沉重。飞机上升到云层,下方的景象被白色棉絮遮住。岳云忽然有些后悔,危难当头的时刻,那么多人失去生命。自己却能顺利进入基地,被保护得毫发无损。还能和心爱的人待在一起。该是有多么幸运。可他居然和孟怀为了鸡毛蒜皮的事情吵架,浪费了他们在一起宝贵的时间,真是太不应该了。

贾凡笙问道:"队长,你先前在地面上出过任务吗?"

雷平峰眼神黯然:"丧尸出现当天晚上,猎鹰有一半人都在地面上,有的疏散群众,有的消灭丧尸。我和同伴打巷战,整整六小时没歇一口气。后来受伤了,被送回基地里治疗。一个星期后跟另一支特种小队出去,我们到了山海关,长城上爬满了丧尸。我们点燃了方圆两千平米内所有的烽火台,把丧尸全部都烧死了。但是我们分队也死去很多人,火海中身边全是烧焦的尸体,分不出哪些是人,哪些是丧尸。我又被送回来治疗,正好赶上猎鹰的选拔赛。"

几人听得悚然动容,心中对这位奋战辛苦的队长充满敬意。

罗沛闪着一双孩子似的大眼睛:"队长,我听老师说,丧尸是感染了变异狂犬病毒的人,有没有疫苗呢?"

"还在研制。"雷平峰的眼神瞬间有些迟疑,似乎掩盖着什么。

贾凡笙轻笑:"我倒是听人说,十年前就出现类似病症,结果疫苗害死人。会不会怕重蹈覆辙,研制好了却不敢拿出来?"

雷平峰的瞳孔缩成一根针:"别胡说。"

贾凡笙继续轻笑:"听说队长是杨中队和宋教官的师弟。"

"那又怎么样?"

贾凡笙忙道:"没什么。"

岳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素来笑容满面的大少爷回应他一个狡黠的微笑,双眼里分明写着:我有料可爆。

经过两小时的飞行,直升机降下云层,他们看见白雪覆盖的山头,绵延似巨大的兽骨脊背。

"那是天池,真好看。"罗沛兴奋地指着窗外。山头处有一潭纯蓝的凹现,在日光下呈现晶莹的波纹。

雷平峰用无线电与另一支队伍联系。扬声器里传来了萧昶那充满磁性的声音。

"我们现在过了小汤山,还有七个小时到山下。出北京城的时候没出什么大事,还杀爆了十几只丧尸。"

雷平峰沉道:"那我们按计划行动,及时联系。"说罢关了无线电,对着解开安全带,背上伞包的队员们说:"跳吧。"

驾驶员把门打开,冰寒的风卷着雪粒吹进舱内,吹得塑料板哗哗作响。雷平峰开始喊名字。

"贾凡笙。"

贾少爷走到机舱旁边,以立定跳远的姿势蹦了出去,在半空中炸开了一团红色的伞。

"罗沛。"

娃娃脸胸前拴着工具包,扒着飞机门抖成一团,雷平峰一脚踹在他屁股上,伴随着杀猪般的惨叫,他在空中像跳水般的头朝下,绽开一朵黄色的伞。

"岳云。"

小将军站到机舱门口,看着下方晃动的大地,深吸一口气跳了出去。呼啸的风刮过耳畔,落体的速度带来近乎昏眩的感觉。下方的距离越来越近,他的速度丝毫未减。

雷平峰几乎是抓狂般的喊道:"快按啊!"声音被风湮灭。

岳云不是没按,而是无论他怎么按,都没有反应。

他又按备用伞包的按钮,依然没有反应。

残品概率是千分之一,备用伞包同时坏掉的概率是百万分之一,就给他碰上了,这运气啊。

"嘭。"岳云身体撞到高山雪松的顶端,撞得树枝全断,裹着一大团雪坠向地面,砸到雪中一个凸起上,把雪地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他被余震摔朝一边,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要散了。还好自己摔下来的时候,地面上有个软的东西,要不然肯定要骨头全断。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看到雪坑中央那团黑的东西,心下奇怪,到底是什么,当了他的垫背?

岳云哑然失笑,那是一只巨大的黑熊,东北人称熊瞎子,估计是在树下呼呼大睡,平躺着肚皮朝天,此刻被砸进雪坑,像一张皮陷在地里,翻着白眼,估计已经被砸扁了。

作者有话要说:出差回来……累得像那只被砸扁的熊==+

所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两只开始进入磨合期了,基友说我笔下的主角不好当,老是被折腾。身为狗血大妈的我说,怎么可能不折腾呢?(奸笑~)

开V一个月就有积分赠送,亲们可以用积分看文。留言二十五字就能出现赠送积分的按钮,赠送多少是系统按照字数自动生成的。就是说留得越多送得越多。来拿嘛,亲们~~

最近晋江又开始抽搐,大家可以任意点一章进去,然后把最后的数字改成新章节的号码,就能进去。留言在每一章下面还是看得到并能回复的,不用担心~

另外,继续打滚求包养,俺那个悲催的作收哦,把我收了吧。很多读者不知道作收有神马用,所以没有点。其实作收跟积分有关,有了支持,作者更新的动力就有了,而且新文早知道~

38 第三十六章
长白山巅,北风呼啸,白雪皑皑。

从直升机跳伞下来的五名菁英战士,聚在一棵雪松下,围成一个半圆。

"岳云,看你这运气,可惜彩票停了,要不然铁定中。"

"岳云,黑熊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天降横祸,你看它死不瞑目。"

"岳云,一条珍贵的生命,为了你,就这样香消玉殒。"

英俊的青年把脸埋在松枝间的雪里,恼怒又尴尬道:"你们……能不能不要一边笑一边剥皮啊!"

队长雷平峰擦拭干净手上的血迹,"皮毛能御寒,肉质鲜美,带到东北基地里,补充战略储备物资,是多么有意义的一件事。"

岳云无力道:"不怕丧尸感染过?"

"这是雪线以上,丧尸上不来的,黑熊也不会下去,它受不了热。"

贾凡笙将剥好的皮卷好放进背包。"进去要拿石灰水泡这个皮子,要不然就硬邦邦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家伙,快两米了吧,我们老家管这种叫熊王,成精的,死后会变妖。"

正拿着刀锉开骨肉的罗沛吓得扔出了手中的刀,抱头蹲到一边:"嗷!你怎么不早说!"

"当兵的居然怕妖怪?"

罗沛圆圆的脸显出恐惧:"为什么不能怕?枪又打不死。"

贾凡笙笑道:"真胆小。可你已经把它解剖了,以后它专找你报复。"

"妈呀!"罗沛连滚带爬缩到岳云背后,两手扒着他的衣角:"救命啊!"

岳云莞尔,伸手摸了摸罗沛圆圆的脑袋。"没事儿,都剥皮锉骨了,吃在肚子里,还怎么变妖?真找上门来,也是找我。"

"呜……还是岳云好。"罗沛可怜兮兮地在雪地上擦了擦手。

雷平峰吩咐他们把骨头丢掉,捡大块的肉,拌着雪塞进塑料袋里。指着前方浅灰色的山头道:"东北基地的入口在那边,我们抓紧时间办正事。"

白雪峰头积云缭绕,远处天池蔚蓝波光,若隐若现。山峰雾岚,似扯轻纱,银装素裹,琉璃世界。极目远舒,心旷神怡。一行人向山头走去,松软的雪地上留下几行脚印。

到山峰下头,雷平峰把手搭在浅灰色的岩石上摸索,扫开雪沫,轻轻叹了一口气。

岳云敏锐道:"队长,怎么了?"

"就连北京基地也被丧尸入侵过。这是目前唯一完好的基地。"

"这是振奋人心的好事呀。"

"可是,夏天就要来了。这里的平安,会和雪一起消失。所以还是得尽量转移人出去。"

灰白色的岩石凹陷下去,出现一个嵌入式的号码盘,雷平峰长长的手指在上面拨出一串号码。

从面板上发射出红光,旋转扫描了四周一圈,人工智能的冰冷女声响起:"即将开启08号入口,请您小心。"

灰白色的岩石震颤,簌簌抖落下灰尘,从中间分开一道缝隙,逐渐扩大成一个扁长的线缝。

雷平峰招呼众人进入通道,两边都是山岩的通道延伸向下,深入大山中。岳云在墙上摸了一把,发现上面有很多细小的孔洞。

"火山岩,天然的隔音墙,耐高温,很适合建基地。"雷平峰说。

"长白山是火山?"罗沛问。

"休眠火山。喷发过好几次。"贾凡笙眯眼笑着,捅了捅罗沛:"怕吗?"

对方回瞪一眼:"有什么好怕的。"

岳云忽道:"队长,山下的人是怎么转移上来的?"

毕竟不可能所有人都乘直升机。

"这个基地的入口有八处,半山腰有4个。山下的人穿过锦江大峡谷,沿山道上来。"

岳云沉默不语,皱紧了眉头。

虽然雷平峰说得轻描淡写,普通人若想顺利通过森林地带,爬上雪山,绝非易事。

通道不算长,几十米后走完就出现第二道身份验证门。进入了中央波盾覆盖区域,屏蔽了外界的通讯。只能接收来自基地内部的电磁波。

通道旁打开一道暗门,走出一个穿雪白制服的基地卫兵,朝他们行了个礼:"你们好。天池入口几乎没人进来。你们有什么事?"

雷平峰拿出证件说明来意,卫兵接过他们包里的熊皮和肉,招呼同事带他们去基地科研站。

在长白山内部穿行,一路上四通八达的洞窟,宛如巨人的血脉。一行人来到火山岩覆盖的穹窿下,卫兵按下按钮,密实的火山岩石居然从中间分开一条扁长的缝。

卫兵站在缝隙入口,"雷队长,科研站到了,金博士就在里面。"

据说有关丧尸重要秘密的研究成果,就在这里。闻声而出的男人穿着白袍大褂,揭开口罩露出脸。金博士是个老头儿,头发和胡须都花白了,一双眼睛却像年轻人般精光四射,手拿雪茄,悠悠地吹了一口烟。

"矗着干嘛,赶紧进来,要不酒该冷了。"

岳云他们交换了一个诧异的神色,他们什么都没说,这博士就请人进去喝酒,太好客了吧?

雷平峰忙道:"博士,我们是总部来取A号资料的,您不核对一下任务单?"说着把蓝色的签字任务单和自己的硬皮证件举到金博士面前。对方看都没看就摆手挥开了。

"这迷宫一样的地方,除了自己人,谁找得来?猎鹰的小伙子们,别忙着回去复命,陪我喝几杯。"

"时间紧急,不太方便,还望您谅解。"

"哼,东西我不给了。"

雷平峰只好哭笑不得地招呼队员进门,"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金博士是中科院的终身院士,拿过九个博士学位,是物理生物学界的权威。

一行人除了膜拜没有别的感想。老人家的要求不能不答应。

门内是一个封闭的洞窟改造,从天顶上垂下来一个巨大的喇叭,喇叭口贴着一面类似透镜的装置。两边墙下的长形桌上,摆满了旋转的仪器,像小炉子般喷出一股股烟雾。正对面是有洞顶高的大书柜,蓝色的资料夹挤得满满的,几乎要掉下来。

中间的空处安着一个正方形的火炉,角上堆了几包拆开的速食品袋,从里面散出了白色饼干状的东西,被火烤得微微发胀。银色的水壶在火炉正中咕咕冒气。旁边还摆了一瓶红酒,玫瑰色液体在高脚杯里轻晃。

金博士坐在火边,欢快地招呼道:"都来坐。"他转朝里面大吼一声:"小乖乖,拿椅子来!"

岳云他们不禁吓了一跳,阴影中传来金属摩擦的声音,一个头上缠着线圈的机器人两手托着四张椅子走过来,它看上去就像是用旧的下水管道拼接的,每走一步,圆筒似的关节都要哐啷啷地响一阵。慢吞吞地把椅子在火炉边摆好。金博士把它前面类似扣子的东西一扯——如果那种歪歪扭扭的圆形贴片能被称为扣子的话——打开机器人的胸膛,从活动碗橱里拿出酒杯,放在火炉上。机器人给猎鹰队的客人们倒酒,一滴不洒。

岳云瞠目结舌,以为机器人是什么豢养的妖怪。"道兄,好手段,妖怪都能收。"

"哈哈。"金博士放声大笑,花白胡子抖动着:"你这小伙子好幽默。只有你敢直接说小乖乖长得像妖怪。我过得也和道士差不多。"

其他人相互对视,心照不宣:岳云问题很傻,却对了老头儿的胃口。他们两个思维估计都有问题。

雷平峰问:"那东西在哪里?"

"瞧你那猴急样儿。那玩意儿安全着呢,给你们看看。"从天花板垂下来的那个巨大喇叭口处的透镜装置打开了,露出一个一尺见方的黑匣子,用密码盘锁着。

见到东西,众人都松了口气,当下端起酒杯,想早点了事。

"那黑匣子里不知……噗,这酒!"雷平峰噙了一口,难以置信地拿起酒瓶看。"俄罗斯皇室的封印?"

"识货嘛,没错,正宗马桑德拉酿酒厂里的原装货,18世纪的。"

"古老的酒味道就是不一样啊!"贾凡笙和罗沛都要泪流满面了。只有岳云心想:至于么?别说18世纪,他连12世纪的酒都喝过了,味道差不多嘛。

"要是我独吞这酒,会被骂的。"金博士按下了一个操作按钮,房间开始轻微地震动。等停下来的时候,门自动滑开,却不是刚才的通道,门口正对着另一堵火山岩。

"这是?"众人见到房间居然会自动移位,纷纷惊叹基地建造的精致。

"科学家是勤劳的蜜蜂,蜂巢里互相串门而已。"

火山岩从中间分开。对门中走进来一个青年,瘦得跟猴子没差别,白大褂塌在身上。他嗅到空气中的酒香,露出精明狭促的微笑:"来了这么多特警同志,你终于舍得开那瓶加列葡萄酒了。我这边有一锅猪肉炖粉条,也拿过来招待?"

金博士笑啐道:"你别拿东北菜来糟蹋我的酒。"转身朝雷平峰他们介绍道:"这是我的助手,二十六岁的麻省理工大学博士后,他叫何明。"

除了岳云,众人一头黑线地想,连麻省理工大学的博士后都只能当助手,这金博士研究的东西该多么牛逼。

何明从自己房间搬了椅子过来,饶有兴趣地注视着他们挂在胸前的铭牌。

"特战特警?各位从哪里来?"

"总部基地,国防部。"雷平峰和何明握了握手。

何明微笑道:"素闻国防部的特战队有三军一警,三军是东北虎、华南一剑、雪豹;特警是猎鹰;各位穿黑色制服,想必是猎鹰队的同志吧?"

"不错,何博士很聪明。"

金老无奈地耸肩:"你今早就知道是猎鹰的人来取,装什么装。"

何明淡定地装没听到,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还不到二十分钟,瓶就见底了。雷平峰不想耽搁,"金博士,我们要回去复命了,还请把那个东西给我们。"

金博士从喇叭口小心翼翼拿出黑匣子,像抱婴儿般哄道:"爷爷把你交给猎鹰的叔叔们了,要乖噢。"

雷平峰满脸黑线:"博士,那黑匣子里是什么?"

"你们不用知道,但是你们要好好保存,不能让它烤着、冻着、摔着……总之,这可是关系到人类存亡的大事。"

什么人类存亡,众人无奈地想,这分明是个狂热的科学家不愿离开自己的研究成果。

不过话还是得听,雷平峰颔首:"岳云,你把它装好,就交给你保管了。"

毕竟这些人里,还是岳云最让他放心。

岳云不自觉地跟金博士一样抱婴儿的姿势接过来,感觉怪怪的,上面有种转瞬即逝的温度,匣子里似乎有东西动了一下。他没想太多,放进背包的里层。

何明却在一旁狐疑地打量着他,叫道:"你叫……岳云?"

"是。"

"那不是岳飞儿子么。"

其他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岳云微愣了一下,勉强笑了两声。

贾凡笙拍拍何明的背:"说不定岳云他上辈子是那个岳云哦。"

何明却严肃地看向岳云,"你认识孟怀吗?"

岳云心剧烈跳起来,眼神闪烁,没逃过何明的眼睛。

何明抑制住满脸的震惊,他和孟怀是大学同学。孟怀曾经给他发过邮件,说自己遇到了个疑似穿越的人,何明回复了他一套心理测试。孟怀给岳云做了以后,何明分析那个数据,的确很像古代的人。他当时在美国,没时间回来验证。前不久他刚回国,就爆发了丧尸大潮,自己被分配到东北基地的研究所里,也和外面失去了联系,那茬事儿早就忘到脑后。可是如今,看着眼前这个英俊的年轻人,他急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等等……你,你那个,穿越,咳咳,是不是。"

岳云一凛,抓住何明的肩摇:"你说什么?"

"你怎么穿越过来的!"何明吼道。旁边的人一起哄笑。

罗沛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博士,你太能想了。是不是每个叫岳云的都是穿越过来的?"

金老无奈地戳他的脑袋:"80后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你是科学家,怎么也信电视上乱七八糟的东西。"

雷平峰淡淡地转过头,对这种闹剧不屑一顾。

贾凡笙却怀疑地眯起眼睛,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岳云的反应。

岳云则想起,杨云膺和孟怀都对他说过,如果他暴露了身份,说不定要被中科院抓去做实验。眼前这个金博士就是中科院的。

他可不要羊入虎口。

"说笑了"岳云微微一笑:"我不是。"

"不行,等一下。"何明急得说话声都抖了:"能化验下吗?"

金博士屈起中指敲了敲他的脑袋:"什么话,化验得出来吗?你小子鬼迷心窍了吧。"

何明具有科学家的执拗精神,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孟怀知道的!就是他发邮件给我。你那些个测试,绝对不是……"

岳云一看何明这口不择言的,估计那点事儿全都会被抖出来。当下高声盖过了何明的话。

"还要多谢何博士你发过来的测试,孟怀说我分析历史人物想法分析得很正宗。那是我和他在玩一个游戏。别当真。"岳云暗暗想回去一定要找孟怀串好词,随即才想起来,他和孟怀已经吵翻了。

"真的?孟怀那小子说得那么咋呼,原来是在玩?"何明一副受伤的表情,捏着拳头想下次见到孟怀,一定要讨点精神损失费回来。

远处的孟怀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丝毫不知道被无妄之灾找上了。

只有贾凡笙还笑嘻嘻地抱臂问:"何博士,绝对不是什么?"

何明牙酸道:"绝对不是池中之物!"心有不甘地瞪着岳云。

忽然房间剧烈震了一下,翻转了九十度,从天花板垂下来的大喇叭发出了尖利的鸣叫,喇叭口的透镜射出一道红光。

金老摔到了堆放仪器的墙边,虚弱道:"这时候停下动力装置,是要人命啊?"

何明抓狂了:"动力装置为什么会停啊!"他被压在下面。一头撞上桌脚,抬头一看。岳云和贾凡笙抱住了天花板悬垂的大喇叭。罗沛和雷平峰抠着火山岩。这几个特战队员倒是没有一个摔下来。

房间再次翻转九十度,何明和金博士直直朝头顶摔下去,却在砸破头的前一刻,被岳云和雷平峰抛出的钩索吊住衣领,给拉回来了。

何明魂飞魄散地爬上喇叭,根本不能像受过训练的岳云他们一样攀紧光华的壁面,差点又滑下去,他慌忙抱住了岳云的腰。金老则被套索捆得像个粽子似的,固定在旁边的火山岩上。

整个房间不断地翻滚着,仪器飞得漫天都是,机器人撞在墙上缺胳膊断腿。火炉和桌子从地板掉到天顶上又掉回来,墙边的大书柜里飞出数以万计的纸片。

雷平峰喊道:"金老,没事吧?这房间怎么了?"

金博士虚弱道:"本来这片区域的房间都是六面体,像魔方一样可以转来转去,可是如今停了动力装置,就像是无数立方块掉进了水池,彼此冲撞。"

"动力装置为什么会停下?"

"我怎么知道?可能是停电了,可能是操作室的家伙睡着了。"

何明尖锐道:"不对。停电也是分区的,而且我们这里是特殊单位,只要有一丁点备用电源,都会保证这边用电。操作室那么多人不可能犯低级错误,我觉得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

"东北基地由于突发性紧急事件,必须升级为一级形态。"

岳云他们不是很明白,面带疑惑。何明跟他们解释道:"中国的五大基地,都有三层形态。第三级是蛰伏状态,就是丧尸还没有出现时,像地下仓库一样,堆放一点物资,没什么实际用途。第二级是防御形态,就是现在的样子,可以收容平民、地下办公;用强力的无线电波屏蔽覆盖的区域;偶尔开启小部分防御机制。例如北京地下的一号大楼。主要还是作为一个巨大的后勤处所。"

何明声音冷漠道:"至于第一级,则是堡垒形态。"

"堡垒?"

"战斗堡垒,冒出地面的部分会装备上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包括放射性核武器,生化武器。"金博士的声音一下子苍老下来:"升级要消耗大量的能量,所有的动力装置都会停掉。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为什么会突然升级?"

"可能是丧尸大规模入侵了。"何明沉吟道。

"可是山下的雪还没化,怎么会?"

何明想了想,忽然脸色诡异道:"升级除了装备行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还会让基地外壳强化百分之两百。"

"那又怎么样?"

"如果是……不得不让基地强化呢?"

"你小子到底想说什么?"金老不耐烦道。

何明短促一笑:"想想,我们在什么地方?还有可能是,长白山火山喷发了,岩浆要通过这里。"

孟怀的头痛得像是有一万根红烧的针插在里面。他眼水模糊,自己站在一片山岗上,看见远处冒出了巨大烟尘,火红色的熔岩从焦黑的山口倾泻而出,顺着雪白的山峦泼下。无数躯体在滚滚红流中翻滚尖叫,被岩浆融化成一团团焦黑色的东西。

孟怀抱着头跪在山岗上,感觉心几乎跳出胸膛,他伸手向前,抓到的却只有空气。他记得岳云在那里,只觉得万念俱灰,身体不属于自己,竟然浑身动弹不得。

脸上忽然一阵冰凉,他猛地睁开眼睛,浓烟滚滚和岩浆都消失了。面前出现一张和煦的面孔,副队长萧昶拍着他的脸。

"醒了?你刚才又翻白眼又尖叫的。做噩梦了?"

孟怀脸一红,点点头,被梦吓得浑身汗湿实在太丢脸了。萧昶仿佛看出了他的窘迫,"刚才开车累了吧,你没休息多久,再睡会儿吧。"

从北京基地出来后,孟怀,萧昶和戴奇航就轮流开车,装载着蜘蛛战车和备用物资的卡车开起来并不轻松,每人开两小时就轮换。他们沿着两旁种着桦树和松树的国道,穿过长满榛子林的华北平原;进入辽沈交界后,他们之前对于'东北平原'的迷信立刻被打破了,凹凸的土石路基,崎岖的山路,好几次车身都倒下去差点翻不过来。戴奇航技术最好,此刻他正在聚精会神和擦到底盘的石头斗争。

一路上的收费站都作废了,路边农庄张着大门,像饥饿的嘴巴。他们看见好几拨丧尸,货车碾压过去,那些丧尸都飞快地逃走了。

他们到通化后走国道,辽宁境内的路况明显比吉林好很多,但山路曲折急促。随着夜幕的降临,多弯道路面就像是俯行地面的野兽,让人不由得恐惧。在经过500多公里的颠簸后,他们终于在夜晚八点到达长白山下的大森林。

车一停戴奇航就滚下去了,远远地传来了他诅咒的声音:"那个卖锅包肉的小贩绝对是丧尸伪装的!要不,那家摊子全是贾凡笙家的人开的!哎呦我的肚子……"

孟怀忍着笑,看着萧昶架好无线电设施。孟怀对这位沉静温和的副队长很有亲切感,试探问道:"好像戴小哥和贾凡笙一直都挺……钉是钉,铆是铆的?"

萧昶摇头道:"要是他不在,我可以八卦给你听。现在你还是去问当事人吧。"

孟怀悻悻道:"我才没那么无聊。"而且戴奇航一路上都是那种冷冷的神色,孟怀可不想讨嫌。

孰料戴小哥扒着车门,冰冷的声调传过来:"知道了好些,省得误会我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

"不,怎么会呢?"孟怀忙道。但是心里乐滋滋地想,当事人想说是拦不住的,这可不是他要问,是人家自己要说。

"我和贾凡笙,同期竞争,在特警学院里,什么考核基本都是我们俩争第一。当然,这不是我们主要针对彼此的原因。"

孟怀默默吐槽,这分明就是主要原因。

"他家里做大官的很多,逢年过节跟着家里到处去拜会军队里的领导。我孤家寡人一个,也从来不管那些。我们私下里几乎不说一句话。当然,这也不是主要原因。"

孟怀翻白眼,这分明就是。

"虽然同时看上了一个女孩,决斗时没让她知道,也不是主要原因。"

孟怀垂泪,主要原因真的太多了。

"北约特种兵大赛的名额,辅导员给我了。贾凡笙家里的人却动用关系转给他了。"

孟怀同情地拍拍戴奇航的肩。

"这个……也不是主要原因。"

孟怀抓狂了:"还有什么比这种事更不可原谅啊!"

"他违背了家里的意思。打伤三个堂兄弟,就为了把名额……还给我。"

孟怀风中凌乱了。

戴奇航呼吸微微急促,"有实力有背景有条件,却根本没有成大事的狠心,像根泡面一样一捏就软。明明可以飞得那么高,却如此迂腐。真是绵羊心。我看着就想把他狠狠揍一顿,如果我是他,会抓住那些机会,不惜代价往上走,走得越远越好!他却依然停留在这里,还帮了最大的对手……实在太不争气。太可恶了!"

孟怀干笑两声,"戴小哥,你感激他不?"

"感激!但是无法理解,他为何如此?"

孟怀贼笑道:"那就想成森森的爱吧。"

"啥?"戴奇航十分困惑。

萧昶噗嗤一声笑破音,狠狠揉了下孟怀的头发。

"孟怀,你这混小子别乱说。小戴,这世界上很多人思维是不一样的。像贾凡笙那样的人,不会太在意社会地位的等级,可能更看重人之间的公平和关系。你别戴着有色眼镜看人家。"

戴奇航看着长白山的夜色,深深皱起了眉头。

忽然间森林里传来琐碎的摩擦声,像是有许多生物在移动。车上的红外线探测仪显示出一片密密麻麻的红点。

萧昶沉声道:"前面冲过来十几只丧尸,孟怀,你去开战车。我和小戴负责两翼。"

森林附近的农庄里有很多异化成丧尸的东西,他们在来之前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孟怀跳进货车后备箱的战车里,启动操纵杆。货车的门打开,放下倾斜的滑板。钢铁长臂挥舞出一片电火花的雪亮。

孟怀深吸一口气,红外线护目镜让他的视线内变成绿色,红外线探测到丧尸的身形逐渐扩近。它们迟缓地走近。像是营养不良的饿死鬼。

孟怀面前有三个操作盘和两柄推杆。推杆负责移动,三个操作盘则分别控制机械战车上方的太阳型突齿、十只钢铁长臂与末梢的旋转飞刃。他本人坐在驾驶台正中,被周围的莲花型铁刃保护起来。

近了,近了,孟怀深吸一口气,扬起机械臂击中丧尸的头部,丧尸被震飞出去,像是带电的苍蝇拍烧糊了上面的飞虫。孟怀头一次面对敌人,手脚还有些僵硬,不过战车威力不小,只要丧尸一沾到,皮肤马上就被旋转飞刃割开,强电流足以令干枯的皮肤皲裂,变成碎片。

孟怀在前方,承担了绝大部分的压力,萧昶和戴奇航在两翼,也没放过漏网之鱼,几十只丧尸很快被打成残尸碎骸。

孟怀擦了把冷汗,刚想撤回。忽然呼吸一滞。视野内出现了满目的红色影像。前方森林中,成百上千的丧尸大队,正朝他们来,像是蔓延的赤潮。

萧昶和戴奇航也看见了,萧昶通过通讯器沉道:"孟怀快回收战车,小戴上车!太多了,我们不能正面碰撞!"

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庞大的丧尸队伍,目测范围内不计其数,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它们比刚才那些动作要快得多,好像是什么在背后追杀似的!"戴奇航颤道:"这么多……"

孟怀连忙绕到货车后把战车开上去。萧昶和戴奇航拉开车门跳上去,迅速掉头撤退。沿着山道疾驰。漆黑蜿蜒的山道上他们不敢开得过快。孟怀在后备箱中,清楚地听得到丧尸拉住车后座,在地上被拖着走的刮擦声。孟怀从缝里往后看,公路上全是幽幽的眼睛,攒动推挤着。"副队长,它们扒在车后面。"孟怀敲敲隔板对前面人说。

"后备箱里有手雷!"

孟怀拿了雷,小心把后门插销从里面打开,还没完全落下,后门就被狠狠撞了一下。孟怀连忙重新锁上。

"不能开门,它们要撞进来了!"

车子速度不敢太快,有些丧尸直接攀在后备轮胎上,使劲砸门。

孟怀重新坐回战车上,他刚坐好。"膨"地一声,后门被挨挨挤挤的丧尸砸烂了一角。孟怀朝破洞甩出钢铁长臂,电倒了一大片丧尸。却有更多不怕死的扑上前来。公路上已经全被丧尸占据。它们密集程度堪比蝗灾。

后门的破损越来越大,终于有体型小一点的丧尸挤进来了。钢铁长臂在狭小的空间内反而够不着,顶端的太阳型铁刺也不能伸展。丧尸涌到莲花型的驾驶座边缘,被放射型的电网打昏过去。但是孟怀依然觉得惊险万分。个高的丧尸都差点伸手捞住他的领子。孟怀坐在驾驶台上用手枪射击,如此近距离连准星都不用瞄,一枪一个爆头。

萧昶他们在前面也很艰难,不断有丧尸扒上窗子,砸玻璃。戴奇航在山路上走之字形想甩下它们。把自己人和丧尸都颠得七荤八素。

"简直像是这片区所有丧尸都跑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萧昶越过戴奇航打开窗缝,扔了一颗手雷出去,炸飞右翼几十只丧尸,让车子拐弯朝公路。窗缝还未关牢,一只枯爪忽然从缝隙掏进来,一下抓上了戴奇航的眼睛。

"呃!"戴奇航右眼血肉模糊,痛得他握方向盘的手一抖。萧昶折断那支伸进来的枯爪,"快踩离合器!"

车身刮过地面发出尖厉的鸣叫,萧昶代替戴奇航猛打方向盘,可是已经迟了,车身极度不平衡,朝公路边翻倒,顺着斜坡滑下。孟怀和战车从后备箱里被震落出来,和货车一起翻下山石凹凸的斜坡。车身把地面刮出巨大的凹槽。一直掉到了斜坡底。

孟怀头昏眼花地睁开眼睛,地面是斜的,战车呈九十度翻倒,孟怀眼镜掉了,视线模糊。身体被驾驶台旁的莲瓣刃半压迫着。孟怀启动装置,战车一点点翻过来。忽然间几只丧尸跳到驾驶台上,掐他脖子,抓他的脸,拧他的胳膊。孟怀下意识护住头部,耳边全是咔嚓的咯吱声,丧尸像蝗虫一样覆盖住了战车。层层叠叠压在驾驶台上,像猴子似的在机械臂上挂了一串。

孟怀使劲一拉操作杆,钢铁长臂释放出强击电流,把上面千层饼似的丧尸电得皮肉模糊。太阳型铁刺也拉开电网。仿如一面天生屏障,蓝白色的火花凄厉地作响。丧尸跟被雷劈似的,马上就炸得粉身碎骨。

孟怀甩掉身上最后一只丧尸,拉动操纵杆,底部伸出八爪机械手飞快地攀上斜坡,来到了翻倒货车旁边。货车两个轮子脱落,陷在泥土中起不来。

萧昶已经拖着戴奇航出来了,他们背靠一个凹陷石坑,在凹陷最深处,朝外面不断射击。戴奇航脸上都是鲜血。萧昶挡在他身前,举着冲锋枪射击。有些丧尸从斜坡下面涌上来,还有些从上面跳进坑中,密密麻麻,包围得水泄不通,就像是所有丧尸都疯了,要冲过来把他们撕碎。

孟怀一路上碾杀丧尸,冲到石壁凹陷前方,电网全开,竖起一个半圆的屏障。把萧昶和戴奇航护在下面。他背对石壁,面朝斜坡上蝗虫般的丧尸,机械臂和电网刺都伸展到最大程度,蓝白光噼里啪啦炸响。

"情况怎么样!"孟怀背对他们看不见,只有大声吼。

萧昶徒然减轻了正面压力,只用关注从背风坡上掉下来的丧尸。他大声道:"不好!小戴眼睛伤了,得想办法突围。"

放眼望去,公路上的丧尸还在增加,根本没有歼灭的可能。

"靠!"孟怀心中焦急,战车的能量是有限的,尽管他改良了过热的问题,也不可能一直使用下去。

"还有多少武器?"

"两箱手雷,几百发子弹。"

萧昶把头顶的丧尸消灭,前面孟怀挡着暂时没有危险,他转身去检查戴奇航的伤势。却看见戴奇航一手捂住右眼,单手哆哆嗦嗦举着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你他妈!"萧昶扑过去撞掉他手里的枪,一手按着他的肩。一手拎起他领子恶狠狠道:"死疯子!欠揍!"

"副队。"戴奇航眼中流下殷红的血珠:"我不要变成那种东西,我宁愿死!"

"真变了,我会崩了你的!"萧昶把人摔到岩石壁最下方:"自己包扎,给老子躺好睡觉!"

孟怀听见背后的响动,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心中徒然一痛。咬牙切齿地按下一串串攻击按钮。

"都是你们这些……害的!"

战车发出更耀眼的白光,把丧尸电得漫天乱飞。孟怀看着不断变短的能量槽,心中越来越沉重。如果战车动不了,他们该如何支撑?孟怀苦苦分配能量,尽量用最少的功率消灭尽可能多的敌人。他的手指动得近乎麻木,冷汗在背上积了厚厚一层。他听到身后突击的机关枪变得稀疏声音。萧昶已经改用短手枪,子弹射完了,就朝外扔手雷。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杀死的丧尸遍地都是,尸横遍野。孟怀的手快要断掉了,战车的能量槽开始鸣叫报警。萧昶扔完最后一颗手榴弹。转身拔出军刺,横刀劈砍,把近身的丧尸都斩成几块。戴奇航抱着头,发出痛苦的呻吟。他满脸鲜血,像是在地狱中受刑的恶鬼。枪里的子弹都被萧昶射光了,戴奇航痛得一头撞在岩石上,却没多少力气。

"副队,杀了我。"

"你没那个福气。"

萧昶身手敏捷地抡劈,雪刃滑过湛圆的弧度。把一圈丧尸从腰切开,没有看蜷缩在脚边的青年。

孟怀手停住,战车的能量终于耗尽了。机械手臂像是被打中的鸟儿,啪地全部落下。孟怀跳出驾驶台,丧尸几乎是马上就把他淹没了。孟怀徒手去打,用拳砸,用脚踢,甚至用牙咬。全身被丧尸扯得极痛,脸上一片温热,是自己的血泼了满脸,顺着脖子滑下。

"孟怀!"萧昶想冲过去救他,自身却被岩石顶上落下的丧尸围得动弹不得。

孟怀伸手拧住面前一只丧尸的脖子,使劲一扭。

忽然孟怀全身颤动起来,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发出了一声自己意识不到的怒啸。

孟怀徒然感觉周围的丧尸,变慢了,他挥动充满力量的双拳,狠狠砸在他们脸上。他看得清那些泛白的眼珠中,映出了自己的模样。头发散乱,脸色狰狞。那又怎么样?

孟怀周围的丧尸,像是集体商量好似的,纷纷后退。但是孟怀看着他们退得太慢,伸手去拧他们的脖子,撕成了两截。

萧昶呆住了,岩石圈周围的丧尸纷纷后退,像是畏惧什么。他看着孟怀穿梭在丧尸堆里,每一拳都又快又狠,像是铁拳,把丧尸打穿。他每进一步,丧尸就磕磕盼盼往后退一步。

孟怀转过身解决背后的丧尸,两手抓住两只往中间对砸,竟然把它们砸成了碎片。

孟怀在黑夜中抬起头,萧昶震惊地发现,他的双眼殷红如血,像是饥渴的野兽。

"孟怀!"萧昶颤道:"你还好吧?"

孟怀却似根本没听到他的话。转身面向丧尸堆,从腹腔内发出一声比刚才更大的尖啸。远山传来了回声。仿如黑夜中,头狼长啸,远处应和。远处的丧尸,就连公路上的,都停止了围攻过来的举动,朝着远处没命似的逃散。他们掉头朝北,密密麻麻走下来山坡。

孟怀站在原地,全身不住颤抖。徒然转身,用血红的双眼瞪着萧昶他们。

萧昶直觉不对头,握紧了军刺看孟怀缓慢走过来。孟怀脸上的冰冷神色是他从未见过的,泛红的眼珠里只有虚无。

"孟怀!站住别动!"萧昶咬牙道,对方却根本不听,一步步朝戴奇航走去。萧昶从旁边伸手攥住他的胳膊。孟怀不耐烦往外一挥,萧昶只觉得那一下力大无比,竟被摔飞到一边。

孟怀举起手,死死掐住戴奇航的脖子。对方痛苦地挣扎,被掐得脸色铁青。

萧昶冲过来推他,可哪里推得动。就像撞上一堵铁墙。

萧昶心下巨震,刚才孟怀徒手撕了丧尸的脖子,不费吹灰之力。人的脖子有多软,此刻戴奇航还活着,那是孟怀在犹豫。

"孟怀!醒醒啊!"

孟怀的鲜血顺着手腕流淌,脑袋似乎要爆炸,萧昶用枪狠狠砸在他脑袋上。孟怀迟疑地转过身,萧昶躲到一边。孟怀转了好几个方向,敲敲脑袋,缓缓朝山坡下走去。血眸狰狞,走到半路,又发出一声怒啸,本来在逃窜的丧尸又没命地跑起来。

萧昶悬着的心放下来点,却丝毫不敢放松。端着军刀看孟怀的背影。孟怀用手一推战车,能量耗尽的机械有几十公斤,竟被推翻了个圈。

忽然间地面传来一阵巨震,黑夜中一道伴随着浓烟的光照亮了天空。空气中徒然传来浓烈的硫磺味,不远处的山巅,爆发出红光流丽的火焰,仿如天神点燃的火炬。

随即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一道火龙直冲天际,喷上漆黑的夜空,星月失色。火焰流丽的岩浆从山上淌下,从锥形的山口像四面铺下火红的铁流,可以听到噼里啪啦的融化声。强烈的震感让附近的山石纷纷下落。一块巨石卡进了凹处的出口,隔断了萧昶看着孟怀的视线。可是他的视线依然能看到,远处的大山已经被染成了红色。

那个方向是……长白山。火山爆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怀疑你的眼睛,这章是爆字数的下场……

青青前段时间生病住院,耽误了更新,真的很不好意思。过两天又要开学了,我有时间就会填。大家放心,绝对不会坑的。

小孟到底是什么呢?猜对可以自由点播番外哦~~

另外,小将军的苦日子就要来了,不喜欢反攻的童鞋就不要往下点了。

39 第三十七章
房间闷热得透不过气来,经过了几百次的翻转撞击。别提金老与何明早就吐出了胆汁,连雷平峰这些体质好的人,都忍不住胃酸翻涌,难受至极。

何明一直抓着岳云的腰,渐渐支撑不住,"我要掉下——哎呦——去——"

"可惜啊,近距离观察古代人的大好机会。"岳云低声耳语道:"掉下去就没了。"

"你你你……!"何明腾地来了精神,把岳云的腰箍得死死的,似乎要用眼神在他脸上打个洞:"你到底真的还是假的!"

"你研究下呗。"岳云无所谓地笑笑。

房间终于停稳好一阵子没有翻转,众人都心有余悸,不敢轻易下去。而且房间还微微晃荡,就像漂浮在水上的小舟。

突然房间的门打开了,一个穿着雪白基地制服的工作人员探进头来道:"金博士,我来接你——!"

雷平峰他们从墙上跳下来,岳云和贾凡笙也顺着大喇叭滑到了地上。何明还狗皮膏药地黏在岳云肩上。雷平峰扶着脸色苍白的金博士走到门口。基地工作人员坐在一支小窄艇上。后座宽度只够一人。

房间外,是翻滚的岩浆。泛着血红的波涛,冒着嗞嗞热气。房间就像小船漂浮在岩浆中。

基地的工作人员道:"金博士,火山爆发第二波马上要来了,到时候这个溶洞通道会被全部淹没,快跟我走。"

何明惊异道:"我擦!怪不得刚才那么热呢,敢情我们都是开水煮鸡蛋!"

基地的工作人员这才看见门里的众人,颤道:"怎么有那么多人!"

金博士道:"他们都是国防部的菁英战士,能不能多叫些快艇过来?"

"不行,所有的救生艇都派出来了,地方太多,都坐满了。"

金博士苦笑道:"我自作主张留下客人,害了你们。"

"博士,别这样说。"雷平峰握着老人的手,将老人送到门口:"您快走,我们想其他办法。"

基地工作人员看看小艇的宽度:"勉强的话,可以坐两人。"

岳云甩下背上的何明,把人推到门口:"你也快去,和金博士一道。"

"不,我……"何明环视猎鹰队的众人:"你们随便一个人跟着保护金博士,比我强。"

雷平峰嘴角微微一挑:"为什么让你走、听好了,百无一用是书生,这样才不会拖累我们。"

何明当场气得快吐血,金博士露出愧疚的表情。"你们这些孩子啊……"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这是你们猎鹰的骄傲吗?"

雷平峰笑笑:"不,这是猎鹰的生存方式。"

金博士知道多说无益,叹息着坐上小艇,何明还固执地想说什么,金博士淡淡道:"走吧,这不是我们的战场,我们应该去坚守别处的岗位。剩下的,交给这些战士吧。"

何明不甘心地爬上小艇,忽然道:"岳云,我会去找孟怀问清楚,要是你们敢合伙骗我,那……"

岳云笑道:"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对!"

众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不对!反了!"何明尴尬地瞪眼:"总之你不许死。你们每一个都是!要不然我做鬼也——"

"好了好了,快走吧。"基地工作人员催促道。他操纵快艇掉头,很快消失在岩浆隧道中。

房间仍然漂浮在滚滚熔岩中,上面汩汩冒泡,发出硫磺刺鼻的气味。一行人待在岩浆中的孤岛上,随波逐流。房间内的灯光照亮近处,隐隐看见远处的火山岩洞壁,高达十多米。

"我想起了一个故事。"贾凡笙看得有些出神,"传说香巴拉在一片极乐净土,最英勇无畏的战士,要穿过暗无天日的冥河,行驶千千万万个黑夜,才能看见白云缭绕的圣土。我们现在顺着岩浆这样飘,倒像行驶在冥河里。"

罗沛又抖了一下:"乱说我可不信。"

贾凡笙喃喃道:"可惜有人连乱说的也信……"

岳云抱臂道:"我也听说过一个故事,传说中有种神兽叫火光兽,重百斤,毛长近一米,细如丝,见水即死。不知道这火山里有没有?"

罗沛抖掉一地鸡皮疙瘩:"岳云,怎么连你也开始说这些了?"

雷平峰正色道:"你们知道火山怎么来的吗?"

三人摇头。

"一根火柴,走在路上觉得头很痒,它挠了挠,燃了。然后它很郁闷,忘记看路,不小心掉进了一座山里,就成了火山。"

三人都呆掉了,雷平峰一本正经地绷着脸,仿佛在阐述任务。

"你们知道土豆又是怎么来的吗?"

三人机械麻木地摇头。

"火山的脚底埋了一个地瓜,地瓜被烤熟了,于是变成了土豆。"

岳云和贾凡笙冷得全身僵住,罗沛哭了:"队长!我错了!比起你,他们的吓人效果差远了!"

努力转移注意力只是为了不要被心中的沉重压垮,在岩浆第二波到来之前,如果不能脱离这个溶洞,那他们就是死路一条。他们伸手试了试岩浆温度,烫得呆一秒都会破皮,就算穿着防护服也熬不过。

他们把门先关上,在第一波熔浆到来的的时候,房间下方倒是没被烤穿,说明硬度还不错。但是当罗沛用工具测量了房间底部厚度的之后,沉重道:"底部被岩浆融化了一半,有几处非常危险,顶多再坚持一刻钟,就会有破口了。"

"我们把房间翻过来吧。"岳云提议:"让没有窗子的那面墙朝下。可以多坚持一会儿。"

雷平峰同意,环视几张年轻的脸:"我们都爬到那面墙上,让房间重量不平衡。"

可当四人都攀上墙后,房间只是略微朝那边倾斜了一下,斜斜地插在岩浆流里。并不能完全翻过来。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我们太轻了。"贾凡笙感慨道:"要是这时候换成四个杨玉环穿越过来,该多好。"

"杨玉环爬得上墙么?"

"狗急了都会跳墙,杨玉环急了怎么不会爬墙?"

"我怎么觉得……你说的意思好奇怪呐。"

他们重新打开门,思索可行的办法,眼见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众人脸色越来越青。

门外晃过近处的火山岩洞壁。岳云忽然朗声道:"有了!你们别动。"话音未落,他已经像一阵风从门口跳了出去!

岳云腾跃过滚滚的岩浆,一手抓住溶洞的岩壁,扭身正对着房间,双脚屈力在岩壁上狠狠蹬了一下,大喝一声,借力踹上着房间翘起的那面墙壁,房间缓缓朝侧面翻动,终于倒了过来。岳云借着余力滚到房间正上方。此刻已经换成了一面有窗户的玻璃。雷平峰在下面打开窗户爬上房间顶。叱道:"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跳得近一点,现在就成岩浆煮肉片了?"

岳云沉道:"不试的话,现在我们都是岩浆煮肉片了。"

雷平峰叹道:"当机立断,生死无差。岳云,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好的战士。"

"过誉。我只是没那么多执念罢了。"

"为何?"

岳云与雷平峰分站在房顶两端。猎鹰的老队员见惯生死,却很难看到岳云那样的纯粹坚定的眼神。他不禁想知道,这个人究竟来自何方?

岳云默默想,眼下尽管暂缓危机,第二波岩浆过来的时候,他们被闷在房间里,如果前方有出口还好,如果前方是死路或者出口不够房间通过,那捡来的这条命还真要交代在这里。

雷平峰看着青年怔怔将手伸向空中,似回想什么,脸上露出毫无防备的哀伤神色。

"孟……"岳云触碰到的幻影消失了,他眼神一黯。

岩浆通道后方忽然传来咆哮声,仿佛一条巨龙在深处呐喊。他们发现岩浆流速变快了。一阵密集的声音仿佛铁马奔腾,轰鸣叫嚣,越来越响。

"第二波来了。"

雷平峰和岳云跳进房间,把顶上的窗户关好。房间内颠簸得更剧烈了。即使隔音效果很好,都听得到岩浆流撞击在岩石上发出的怒号。

几人沉默地矗在房间正中,目光中都充满了不甘,他们面对的不是敌人,而是人力无法改变的天灾。他们尽管身负绝技,在这大自然的威力下都无能为力,听天由命,把生死交给老天爷。

贾凡笙嘴里小声默着英文,罗沛盘腿坐在地上,模仿佛教密宗的修行姿势。雷平峰把贴身的手枪用软布擦了又擦,温柔得像对待情人。岳云则一声不吭地闭上眼睛。

大概是罗沛嘴里念的密宗真言太干扰人的思维了。贾凡笙感觉很挫败:"喂,别念了,又不是唐僧,念了也开不了花。"

"这是转生咒,念了死后就不会在地狱停留过久。"

"……傻子,怎么老想着死。想想我们出去了,你要干嘛?"

罗沛一把鼻涕一把泪蹭到贾凡笙裤子上:"我要回家,我要把妈妈接过来,我再也不丢下她了。"

"出息!"

雷平峰淡淡问:"那你呢?家里惦记的人更多吧?"

贾凡笙愣了下,低道:"要是出去,家里那堆栋梁和朽木都不想管了。我就想……"

"你就想?"

"我就想敲醒一根又硬又呆的木头!"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大少爷发什么疯,是准备投身绿化环保事业?还是培育什么高级木材?

"一说就来气。不说了,队长你呢?"

雷平峰依然在温柔地擦着枪:"给小孩找个妈。"

"哇,队长,你都有孩子了?满周岁了吗"

"都会打酱油了!"

罗沛道:"那队长还舍得在外面跑?"

雷平峰淡淡道:"他们不知道我是他们爹。"

"他们?队长你欠了多少风流债?还是私生子?"

"瞎说什么,龙凤胎。他们妈是我原来女朋友,还没结婚领证,孩子妈小产,没了,那时候我又在外面出任务。孩子一出生就被外婆家的人抱走了。我没什么时间去看他们……"

痛失爱人,娘家翻脸,亲子陌路,雷平峰说得跟吃饭那么轻松,三人却已经脑补出了堪比苦情剧的辛酸背景。纷纷为老大鞠一把同情泪。

"岳云,那你呢?"八卦完其他人,众人一致对准了还没有爆料的闭目养神者。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少女的说法。"

"什么?"

忽然间重击撞上房间,房间晃得几乎要散架,本来就闷热的房间此刻更像放在蒸笼中灼烤。逐渐蔓延升高的岩浆覆盖住窗子,淹没顶端。房间彻底全方位浸泡在了岩浆里。

在这种房间里,就仿佛温水煮青蛙,岳云意志力再强悍,竟然也头重得抬不起来,渐渐昏过去了。

恍惚中他感觉千万支火把在灼烤着自己的身体,钢针扎遍了身体。他是被痛醒的,黑暗中自己身上火辣辣地痛,感觉就像从岩浆池里被捞出来一样。四周寂静无声,没有任何人声。

岳云听见黑暗中河流潜行的声音,他打开能当应急电筒的手表,照亮了火山岩的穹顶,下方是一条冰冷的地下暗河。岸边潮湿的地面上,堆着一大块火山岩的浮石。地下河朝深处流去,隐约可以看见光亮。

岳云试着叫了几声,却没有人回应他。他猜测出于某种原因,自己从岩浆的通道飘到地下河水通道里,说不定就是坐着熔岩浮石飘过来的,他身上被岩浆烫伤了不少地方,还好有地下河水及时缓解他的烧伤,虽然还是火辣辣的烫,但是并没有烧焦皮肤,伤口也开始结痂了。饶是如此,他每动一步,身体都火辣辣地痛。

岳云强打精神朝前方走去,没走多久就看见一束光亮,他心下大喜。加快了步伐。

忽然间,前方传来了脚步声。

从光亮中逐渐走进一个熟悉的影子。岳云几乎以为是做梦。

孟怀静静地朝他走来,在黑暗中用血红的眸子瞪视着他,冰冷的神色中尽是虚无。岳云大感奇怪,他三步并作两步奔跑过去,害怕是幻觉般地紧紧搂住了思念的人。

"孟怀,对不起!孟怀?"

"……应……祥……"

回应的声音干涩沙哑,岳云把他抱得更紧。正待开口,忽然耳边喷上了灼热滚烫的气息,孟怀竟然把岳云的双手反钳到身后。岳云还来不及想孟怀的力气怎么忽然大得不像人。孟怀已经将他撞倒在地,带着野兽般凶险的殷红目光刺痛了岳云的视线。岳云被撞到烧伤的地方,新愈合的伤口又被撕开。岳云挣开手背上的钳制,不愿用拳去对付孟怀,就改用肘扒开他。却被孟怀拉住手腕按在头顶上方,岳云惊道:"孟怀!你怎么了?"

话音未落,孟怀低下头,狠狠在他的柔软的颈脖上咬了一口。牙齿上沾上红色的血珠,仿佛在虚空破碎中的双眼中浮上纯粹的欲//望,嗓音低沉道:"……我要。"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你们都懂的,和谐留言,千万和谐,不要出现"肉"啊,之类的相关字眼。小孟小云知道那么多人围观的话会杀人的,到时候亲妈就只剩下骨头啦……眼泪,千万千万要和谐啊!!

40 第三十八章
岳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孟怀神智混乱了。

他屈起膝盖使劲一顶,没用全力。孟怀脸上吃痛,低喘一声,更用力地掐紧岳云的手腕。□也压住岳云的腿。岳云怒道:"孟怀!你发什么疯!"却突然感到孟怀贴住的某个地方,竟然硬了起来。

岳云又好气又无奈,气的是孟怀无缘无故举动粗暴。无奈是孟怀怎么在这种地方都能发情。

"孟怀,你是不是还在生气?停下来我帮你。"岳云已经下定决心要和孟怀和好,语气妥协了很多。

孟怀血红的双眼露出一抹厉色,表情冷冷的。

"你很强对么?"

"以为没有我,你是什么?"

岳云呼吸急促,沉道:"你怎么了?"

孟怀眼中淌下殷红的血珠,忽然像疯了一样撕开岳云的衣襟。

"只剩下我了……所有人都会离开我,连你也要丢下我。"

"孟怀!"岳云震惊而迷惑,却从孟怀眼中看到了虚无与痛苦。他想把孟怀抱在怀里安慰他,双手却被束在头顶上方动弹不得,他低喃道:"我不会丢下你的。"

磁性的嗓音却像是一种强烈的刺激,孟怀眼中的血珠一行又一行地滑落。在岳云脸上疯狂地吻着,像是汲取最后的温暖。近乎痴迷地重复道:"你说的,说好了。不要走,不要。"

岳云心想孟怀指不定是受了什么刺激,也没有仔细考虑孟怀力气大得不似人的问题。他躺在黑暗中,温柔而沉默地承受着那些细碎留恋的吻。从颈脖渐渐滑下,点燃了裸//露的皮肤。岳云觉得没有哪次的肌肤相亲,孟怀会完全占据主动权,此刻岳云却是身不由己地被他操控着。

胸间突如其来的痛感传来,岳云惊道:"别碰……那里……唔……"孟怀却研磨着不愿放松。岳云借助腰力使劲一挣,手腕松动了点,他趁机挣脱出来,一掌推开孟怀压着自己的上半身,喘道:"别……别这样——"

黑暗中孟怀扳过岳云滚烫的脸,冷漠地说:"你也想要的。"

岳云一张口却被堵得死死的,孟怀扯住他的裤子使劲拉下。岳云好不容易侧开头,急促道:"住手……你知道你在干什么……"

孟怀浮现出诡异的笑容,舔了下嘴角。"干你。"

"你!"

孟怀着迷地吻着他的身体,"人……我最喜欢的人,现在就剩你了。"噙住他的肩狠狠咬了一口。

"你到底在说什么……"岳云渐渐发觉不对,一掌捆在孟怀脑袋上,趁对方愣神的时候挣脱出来。沿着潮湿的洞壁摸到刚才取下的贴身背包,把手电筒拿出来照亮。

他刚把手电筒放好。孟怀从背后环住他的腰,沙哑的声音偏偏蛊惑不已:"你又要丢下我吗?"

岳云却看清了孟怀眼色殷红,神色恍惚的样子,箍住他的手如铁,几乎要把他肺里的空气挤出来。岳云顿了顿道:"我不会丢下你的。"

孟怀呼吸滚烫地埋首在他的颈脖,因为这句话全身颤抖。

"应祥,我爱你……我想做死你。"

岳云从来没孟怀说过如此露骨的情话,呼吸一滞,整个人都懵了。被孟怀顺势压下,火热的唇堵紧他,不顾一切地深入翻搅。

岳云喘不过气,双手抠进了干燥的泥土,忽然后面被一根冰凉的东西戳入。骇得岳云面无血色,挣扎着往后退,脊背却撞到岩石上,烙得背部一阵生痛。

孟怀的眸光在黑暗中冷冷地射来,刹那又狂躁起来,把岳云的双手钳在头顶,冰霜般道:"你是什么……你算什么……你不过是人类……我凭什么要为你费心?"手指又戳入几分。异物的不适让岳云夹得分外紧。

"孟怀!"岳云嘶吼道:"你疯了!你要弄死我么?"

孟怀一哂,加大力气,舔舔嘴角道:"对。"

然后岳云就真的被他弄死了。

没有前戏,没有扩张,没有润滑。烫如烙铁的东西撑开从未经过情事的地方,括约肌几乎被撕裂,私密的深处被毫不留情地贯穿。岳云像被钉死在墙上,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没过多久,身下一阵阵的剧痛让他恢复神智。

出入敌阵受过百余战伤的小岳将军,发现没有任何伤口比这种难受。他被压在岩石的地上,双手用皮带捆在头顶,除了发出那些连自己都难堪的呻吟,没有任何减缓疼痛的办法。他神智不清,口不择言。

"孟怀!我……呃……要杀了你!"岳云其实非常害怕,从来没有被人那样对待过,肆意玩弄,进入那样深的地方。身上青紫重叠,双腿间狼藉一片,已经落了一滩鲜血,与温柔绝缘的撞击还在体内捣弄。孟怀粗重的呼吸声喷在耳边,脸上带着残忍而诡异的微笑。

"好紧,和我想的差不多……"

岳云心口一痛,为何孟怀会脾性大变。曾经那个温柔体贴的孟怀去了哪里?他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孟怀……你……"岳云眼眶湿润,被背后环过来的手指撬开了咬得血迹斑斑的下唇,深深捅到底的撞击令他脸上落下两行清泪。

岳云在黑暗中不知昏过去多少次,有时候孟怀撞到某个地方,令他升起异样的快感,却被疼痛冲击成无数碎片。

岳云恍惚间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此刻在背上野兽般进入他、撕裂他的,根本不是孟怀,甚至,不是人。他喘道:"你到底是谁……把孟怀还给我。"无奈他的声音太断续,倒像是耐不住的呻吟。

岳云的意识在疼痛的波浪中逐渐沉底,反反复复地醒来又昏过去,前面后面乱七八糟的花样从来不重样,这样那样,那样这样。每次岳云醒来都有咬舌的冲动,可是孟怀上面下面都把他堵得严严实实,身体的控制权沦陷,无论是快感还是痛感都层层叠叠碾压在神经里,无路可去。

孟怀依稀在他的耳边说了什么,岳云根本没有听清。他记忆中只剩下晃动的黑影,火热的喘息,还有编织在记忆中疼痛的大网,裹住他不得安生。

岳云觉得这是从未碰到过的劫数,却不知冥冥中,早已在劫难逃。

孟怀抱着岳云按到墙上,伸手在他放边上的包里拿什么。岳云不知道他又要换什么花样。孟怀喜欢在背包里掏一些让岳云崩溃的东西。钢笔、夹子、子弹壳,只要弄不死他就随便玩。岳云年轻力壮,但是哪有这种经验,被折腾得只想一头撞墙。

孟怀这回掏出一个黑色的盒子,半天打不开,迷惑地往石头上砸。岳云被那声音惊醒过来,寒毛直竖。那是金博士交给他们的重要资料,仔细叮嘱过不能冻着烤着摔着。眼下被孟怀像是敲核桃一样在石头上砸。岳云顾不得全身疼痛,拼却最后的力气冲过去,狠狠打了孟怀一拳。把盒子护在身下。这几个动作几乎耗光了他仅剩的力气。还没回过头,孟怀从背后覆上他,手揽到身前顺着腕子慢慢往上摸,像是在跟他玩。

岳云无语,心想下次应该打后脑勺。忽然间手中的盒子变得滚烫。自己颤动起来。孟怀脸色大变,一把抓住盒子,发出尖厉狂暴的啸声,使劲摇晃,岳云倒在地上根本够不着,抓着顺手的东西朝孟怀砸过去。飞抛起来的是个对讲机,敲到孟怀的脑袋上,却没有任何作用。岳云心想他什么时候练了铁头功。

盒子"膨"地震开,落出一个白色的圆东西,椭圆形的蛋,跟篮球差不多大,咕噜噜滚到地上。孟怀把那个东西抓住,使劲往中间一挤。白色的表面出现了裂纹。

"不!住手!"岳云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被疯子附身的孟怀这么弄绝对没什么好下场。何况还是重要机密。

孟怀脸上却显出肃杀的可怕神色,眼中像是融了刻骨的恨意,像是要把那东西剥皮挫骨。他把那个蛋朝岩石上一砸,流出了粘稠的汁水。裂缝更大。

岳云忍无可忍,眼前闪过一路上看到的种种景象。他深吸两口气,颤抖着从背包里拿出手枪,对准孟怀的肩,扣下了扳机。

"啪"地一声,血花在孟怀右肩炸开一片,孟怀手中的蛋砰地掉到地上。他朗朗跄跄退了两步,捂着伤口。在地上沙哑地呻吟着,声音渐渐低沉下去。

孟怀扬起血色的眼眸,红色的泪珠在脸上一行一行地滑下。迷惑而痛切地问:"连你,也把我当敌人?"

岳云虚弱得站不起来,握枪的手却十分平稳。"你是什么东西?把孟怀还给我!"

"应祥……"孟怀颤抖地伸出手,却像是隔了十万八千里,仿佛从另一个世界看着他。

岳云一边警惕地退后,每挪动一下,□持续撕裂的痛苦都让他差点昏过去,可他根本不敢放松。正这时候,他的手碰到一个湿漉漉的东西。那枚蛋的缝隙越来越大,流出更多的粘稠液,仿佛要破壳而出。岳云的手刚触到上面,那东西忽然分开了。

从白色的蛋里露出一个湿漉漉的小头,一堆白色的泡泡簇拥着一团粉红的小东西。像是一只没毛的猴子,又像是个缩小版的婴儿。蜷缩得像一只虾,握着小小的拳头抱成一团。

岳云愣住了,他一时不敢动,心脏都漏了几拍,生怕这个小东西死了。却在下一秒,看见那颗橙子大小的脑袋上,睁开了黑豆似的眼睛,小手扒了扒眼角周围,在黑暗中与他的双眼对视。它摇晃着四肢,攀到了岳云的腿上。

那个东西破壳后,孟怀似乎崩溃了。他嘴里发出狂怒的诅咒,挣扎着爬过来。岳云支着身子艰难地后退,两人之间始终保持距离。他觉得那仿佛是一场角逐,拼的是两人的意志力。小玩意顺着岳云的腿爬进了他的怀里,像一只黏黏小蜗牛。

孟怀眼皮一翻,终于因失血而昏迷。

没过多久,孟怀醒来转醒,眼中恢复清澈的光芒。透过电筒昏暗的冷光,看见岳云坐在地下河边,如同雕塑般背对着他的身形。黑暗中响起吱吱的摩擦声和类似小动物瞅瞅叫的声音。

孟怀头痛欲裂,稍微一动,自己的左臂便痛入骨髓,一摸是厚厚的绷带。他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却惊动了前方的岳云。

岳云仿佛受惊了般回过身,抓起手边的枪指着孟怀,眼神是从未见过的紧张,做出了防御的姿势。

孟怀茫然地眨眼。

"我……这是什么地方……应祥?"

孟怀猛然想起在公路上的那一场丧尸战,焦急起来:"其他人呢?副队长呢?小戴呢?这是什么地方?应祥你不是进东北基地了么?怎么会在这里?"

听着孟怀连珠炮似的问题,岳云的脸色越来越黑。孟怀终于发觉到不对的时候,岳云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岳云一字一顿道:"你不记得了?"

"记得?"孟怀试着去捕捉脑海中的片段,但是每当他想回忆的时候,就仿佛一块巨大帷幕覆盖了神经。

岳云持枪慢慢走近,戒备仍未解除。孟怀注意到他穿着笨重的战斗服。却没看到河边那一堆几乎被撕成碎片的常服。

岳云走到孟怀身前,居高临下看着他的瞳孔,面无表情。

"出什么事了吗?"孟怀忐忑道。

"忘了也不能这么算了。"岳云把枪往墙上一摔,一拳狠狠打在孟怀脸上,把他打趴在地下。那一拳也算留了手,要不然孟怀铁定会昏过去。他从火辣辣的嘴边抹下腥咸的血,在昏暗中朝那双清亮的眸子吼道:"岳云!你有病啊!"

"你才有病你不知道!"岳云双手揪着孟怀的衣领提起来,神色中闪着难以掩饰的屈辱和愤怒:"你知不知道你怎么对我——你居然——还忘了!"

孟怀艰难道:"小将军,难道我还准备把你先奸后杀?"

岳云抿紧了嘴唇不说话,孟怀愣住了,声音颤抖:"我随便说说……我真不知道啊!我到底……"虽然平白被打一拳挺委屈,但是他觉得眼前的形势更有必要尽快弄清。

岳云艰难地组织语言:"你,你就像变成了另一个人。特别凶。"

孟怀吓了一大跳:"我变成了另一个人?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岳云道:"你变成了一个恶劣,残忍,凶狠的家伙。还,还特别无聊!"

孟怀总觉得岳云的叙述透着一种让他无法理解的诡异,岳云的表情也非常奇怪,'特别无聊'是什么意思?总觉得挺内涵的。

联想到岳云如此生气的态度,孟怀猜道:"那时候我谁都不认识了?"

"也不是。"岳云闷闷地把头偏向一边。孟怀能看见他突然变红的脸,禁不住更加疑惑。

"那是我伤到你了?"孟怀刚说晚,岳云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孟怀从来没有看见岳云惊惶的样子,意识到这问题说不定很重要。看来猜对了。

"应祥你……伤得很严重?我看看。"孟怀刚向前伸出手,岳云下意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眼中冰冷一闪而逝。

孟怀大感头痛,自己失去意识的空白期,到底出什么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河蟹期间顶风作案,各位千万要矜持留言,千万不要出现任何敏感字眼,跪谢跪谢~~~~

青青没有弃坑,只是这段时间三次元比较忙,大家不介意的话养慢慢肥~~~

明日又老了一岁,通过这篇文认识很多可爱的朋友,谢谢大家陪伴我到现在,每一个读者,每一条留言都让我非常开心。这个生日于我有某种特别意义。感觉心里很温暖。那些仍然喜欢着、期待着的读者,都是我最大的支持。

保证绝不弃坑。保证结局HE。在保证文章质量的基础上,俺总是忍不住苛求更完美,也许零点几秒看过的一个句子,我想了好几天。这是承载了我很多想法的一篇文,后面还有很多故事,容我慢慢写,各位慢慢看。

脸皮虽然薄,还是忍不住幽幽地说,想要礼物……至于是什么……你们懂的……

PS:留言超过25字的,我能送积分基本上都送了。如果有谁超过了25字却没有收到积分请告诉我。

41 第三十九章
黑暗洞窟,水流潺潺,偶尔有几块石子掉进水里的声音。

孟怀手上戴着能发光的电筒,走在黝黑的火山岩隧道里。他和岳云顺着地下河走了几个小时。不断看见上游飘下来的碎浮石。

听岳云说了在基地里遇到的事情,孟怀不禁心有后怕。看样子岳云是昏迷后顺着地下河漂下来,躲过了岩浆。但是他的战友们却不知去向。孟怀也不知道萧队长和小戴他们有没有逃过丧尸的围攻,可是他怎么也记不得后面的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到这里来。

幽长的洞窟中,岳云忽然伸手挡住了孟怀。嘘了一声示意噤声。岳云衣襟前凸出来一块,那只小猴子冒出毛绒绒的头,被岳云塞了回去。

那所谓的"机密档案"竟然是这么一个活物,从保险盒里出来之后就再也不愿回去锁着了。长得跟只没毛的猴子一般,粉红色的皮肤皱巴巴的。脑袋顶上儿却是毛茸茸的。发出瞅瞅的声音。孟怀大感好奇,数次想去摸摸它的脑袋。可这小东西似乎特别怕孟怀,每次他一伸手过来,就张牙舞爪地乱叫,瑟瑟发抖地埋进岳云怀里。

孟怀曾遗憾地说:"怎么它跟你那么亲?可惜不能拎来玩玩。"

那小东西刚从岳云衣服里冒出苹果大小的脑袋,又吓得"噗"地缩下去了。

岳云隔着衣料轻轻安抚了下。"大概它从蛋里出来的时候第一个看到的是我吧。"

孟怀笑道:"印随?应祥你成了它妈妈了。"

"我是爹,你才是妈。"

"哪会呐,你看它都不鸟我。"

"会的,你给你喂奶换尿布它就鸟你了。"

"我一个大男人怎么给他喂奶啊。"

以下毫无营养的对话省略一万字。

洞窟深处,传来了嗡嗡的声响,像是急促的水流拍击在空旷的地上,又像是蜂群鸣叫。

静静听了一会儿,岳云沉道:"应该没事,走吧。"

孟怀连忙跟上。一路走来岳云的脸色都不太好,走路还一瘸一拐的,又不告诉孟怀到底怎么回事。

岳云每走一段时间就用手伸进水里试一试,问道:"你说熔浆是从地下喷发出来,温度很高,为什么?"

"火山喷发是地壳运动。地球深处并不是平整一块,最里面是灼热的岩浆。板块运动让地下岩石相互摩擦碰撞,岩浆从裂缝中喷出来。越靠地心内部,温度越高,所以火山爆发会腐蚀岩石。炸穿山脉。"孟怀解释道。

岳云道:"我在想一个问题。通常在战场上,火都是顺风而上,而泽地,水顺流而下。岩浆却又是火又是水……"

"所以你在测地下暗河的水温?"孟怀明白了。"怎么样?"

"水温越来越低,应该离喷发点远了。"岳云脸上的担忧并未减轻:"可我总……不安。"

通讯器里联络不到队友。幽长洞窟也不知道出口在何处,背包里倒是有压缩干粮,够两人吃两天。孟怀安慰般搭上他的肩:"没多大事儿,长白山纵横就两百公里,我们就算走穿了也能出去。"

"如果是死路呢?"

孟怀僵了一下,随即笑道:"同生共死,如何?"

水流潺潺,清泠的电筒光映得地下河浮光点点。两人面容上光影变幻。

岳云眼中转过刀锋般的光芒,"好。"

心里想的却是,只要你。如果是另一个,他直接砍了。

孟怀刚迈出一步,脚下一阵剧烈的震感突然传来,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耳畔一阵轰响,岳云挡住他的身前,推后几步,将他扑到在地上,一手盖住了他的耳朵。

洞窟被炸得微微震动起来,地下河波浪冲上洞顶,劈头盖脸浇了他们一身。余响还轰鸣,只见他们刚才站的地方出现一个大洞,河水灌进去,形成一个小洼。

孟怀嘴角微微抽搐。"谁……会在这里安二级炸弹?"

他和岳云无语地对视一眼。岳云把手卷成筒状,喊道:"罗沛!是我和孟怀。"

洞窟深处传来工兵罗沛弱弱小小的声音:"你们……等一下,等我把二十八种爆破方式拆了,再过来。"

岳云:"……"。

孟怀:"……"

罗沛一路爬过来,从河对岸开始拆起,他坐在一块疏松的熔岩上,直接在水里漂浮。最后拆到岳云他们前面,蹲着拱地的样子特别像一只土拔鼠。

罗沛擦干净手上的泥土,跟见到亲人似的,还没爬起来就蹭着岳云的裤腿,顺便抹了一把鼻涕。

"太好了,你们也没事儿。我本来以为只有我和队长逃出来呢。"

岳云把他架起来。"你和队长?他呢?"

"在里面,还没醒来。呛了好多水。"

岳云一惊,绕过罗沛走到洞窟内部。一路上坑坑洼洼的,看着惨不忍睹。不用罗沛解释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有防御能力我好怕啊所以把炸弹都装上了"也知道工兵的胆子就那么点。

洞窟旁边有个狭长形似扁豆的缝隙,能并排站两人,岳云见到雷平峰的脚从那缝隙伸出来。昏迷过去的队长靠在洞壁上。青茬的下巴依然僵冷。岳云走过去扳开他眼皮看了看,松了一口气。暗暗输入一股内力护住对方心脉,冰冷的四肢随着活力的注入变得温暖起来。

孟怀问:"发生了什么事?"

罗沛挠挠头:"我也不知道,我醒过来的时候被水冲到岸边。然后我看见队长泡在水里,就赶紧把他捞上来。我怕这里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就在四周布了炸弹。哦对了。"他禁不住转头提醒岳云:"别碰上面的岩石,有塑料炸弹。"

岳云刚准备把手搭在上面休息,手下微震,岳云瞬间像丢烫手山芋一般摔出去,河里炸起一小股浪。回头看雷平峰的头发已经被烧焦成了放射状。

岳云脸色铁青,一个爆栗敲在罗沛脑袋上。

"炸弹能安在那里么!队长醒了自己碰到怎么办?"

罗沛嘀咕:"……我错了"他低声对孟怀耳语:"岳云今天火气怎么那么大?"

孟怀耸肩,表示他同样疑惑。

幽冷的电筒光下,雷平峰喉咙动了动,咳嗽着睁开了眼睛。

"队长?"岳云最先发现,扶起雷平峰的背。让他靠在洞壁上。罗沛狗腿似地上去捶腿揉胳膊。孟怀用陶瓷杯舀了凉水给雷平峰喝。

"你们都没事吧?"雷平峰冷峭的眼神四下扫视一圈。岳云见势准备扶他,雷平峰却示意不用,撑着岩石壁道:"孟怀,你们不是在森林外待命么?萧昶和戴奇航呢?"

孟怀苦恼道:"我们在半路上被一大群丧尸围攻,车子翻到山坡下。我的战车能量用完,小戴眼睛伤了。后来,我就不知道了,醒来的时候和岳云在一起。"

岳云脸色微变,暗自担心孟怀狂化的时候会不会把战友们伤到。当时那么危险的处境,为何只有他一人逃出来?

雷平峰敏锐观察到岳云神色有变,"你怎么找到孟怀的?"

岳云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我也是在河边醒来,孟怀昏倒在旁边,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却在反复斗争,孟怀要是再发起狂来怎么办?那么大的战斗力,又耐打。小将军很纠结。既想吐露实情,那种事情又没办法说出口。

岳云怀里的小猴子"吱"一声冒出毛茸茸的头,转动一双黑豆似的眼珠。雷平峰和罗沛都惊讶地盯着。

"这什么玩意儿?"

岳云面无表情道:"金博士的资料盒子里是个蛋,蛋碎了……就出来这么个东西。"

罗沛像是见到小宠物一般特别高兴,伸出手去摸小猴子,把它从岳云怀里抱出来:"好小啊,吃什么?要不要喂点?"

"别乱来。"雷平峰开始很紧张,毕竟他也对金博士的资料一无所知。生怕出什么岔子。但是看到小猴子很精神的样子也放了心。像看到小孩子一般捏着那小家伙的胳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小婴儿好像太小了些?猴子?脸又不尖。"

"不是什么……杂交转基因吧?"罗沛喃喃道。

孟怀一看他们逗弄小家伙不亦乐乎,当下也伸出魔爪准备揩油。孰料还没碰到,小猴子就惊恐地大叫一声,猛地扑回了岳云的怀里,缩在衣服里鼓成一团。

孟怀生气地隔着衣料敲打那个肿块:"歧视我?告诉你,你爹都是我的……"

忽然顾忌到有雷平峰和罗沛在,孟怀生生把这句话刹住车吞进肚子。他和岳云得保持低调,否则真怕杨云膺赶人。当然孟怀小朋友不知道自家顶头BOSS弯的时间比他长多了……

嬉闹过后,雷平峰又道:"我们很险,差点没命。现在大家先把东西都拿出来。分配安排。制定下一步计划。"

孟怀只揣着手机和钱。岳云的背包是跟着他一起飘到河边的。罗沛随身带着工具箱,雷平峰被捞上岸的时候只有武器在身上。

几人把物资汇总:两把手枪、一把步枪、三包压缩饼干、指南针、小铁铲、绳子、打火机、军用匕首、防水纸袋、几张绷带,一小瓶提神的辣椒粉,还有工兵袋里那些奇怪的玩意。

罗沛给他们介绍工兵袋里的东西:多功能军刀,工兵铲,一小瓶液压剂。一包火药丸,就是用来做刚才那种土炸弹的,埋在大石头下面,外面包着铁壳,撤掉中间的隔离片,火药粉就会混合。

"有几十颗,威力却不是太大。那两三瓶红牛罐头般的玩意就比较厉害,铁皮厚两寸,能炸穿岩石。"罗沛滔滔不绝。

岳云却愣了下,看着那铁罐型的炸弹:"……震天雷?"

"现在叫聪明弹,最早是叫震天雷啦,宋朝那时候发明的,不过那时候技术不成熟,做得有篮球那么大,带起来很麻烦的。"

"不麻烦。"岳云摇头:"绑在马背后面,一个骑兵能带两个,够了。"

"对呵,骑兵配火药,经典战术。最早是谁想出来的?天才呐。"

岳云抚额,咽下喉咙间那句:"是我"。

孟怀温柔道:"蓟州大战,岳家军靠这个大破金兵。"暗暗拍着岳云的背。自从岳云穿越过来,他可是恶补历史知识了。

雷平峰观察这堆物资,食物够四个人吃一天,有水最多可以支撑七天。只要不出什么意外,还是能走出去的。雷平峰让罗沛依然背工兵袋。剩下的东西三人平分,每人一把武器。

"我们抓紧时间走吧。"

越往里面走,反而越黑了。水流声却越来越大,河道变宽,河水冰冷刺骨。火山里居然有这么冷的地下河,让人十分奇怪。

雷平峰不时拿地形图出来对一对,寻找着可能的地点。无奈长白山内部的结构没多少资料,地图上也没标出那些湮灭地下的河流。

"但愿我们真的是朝出口走……"孟怀喃喃道

"什么意思?"

"如果河水把洞灌满了……"

众人明白他的意思了。罗沛道:"那我们就往回返呗。"

岳云苦笑:"你忘了我们之前被岩浆流冲下来了么?回不去的,会被煮熟。"但是他心里同时升起一个疑惑,孟怀又是怎么进来了?他通过了岩浆?

有的时候孟怀真的很痛恨自己这张乌鸦嘴。他们走到洞窟最深处,沿岸的路越来越窄,后来果然没有路了。波光粼粼的河水,朝黑暗中奔腾咆哮。

还没等大家停下来商量对策。走在最前面的岳云指着洞顶岩缝里的一截银色钩子道:"看,那是什么?"

众人拿电筒扫射,都愣住了。

那是一截绳头的钩子,样式和每人配发的一样。钩子挂在上空,绳子却不知去向。

雷平峰缓缓道:"是有意挂上去的吧。水面没那么高。"

每人的绳子都在身边。罗沛愣道:"被冲下来……是贾凡笙?他留下的?"

众人心照不宣地点头。问题是,贾凡笙为什么要把绳钩挂在那个地方?

"要搞清楚这个问题,不妨设身处地想一想,什么情况需要把绳子挂到洞顶。绳子无非这么几个功能,缠绕、固定、借力。"

岳云试着把相同的绳子甩出去,勾到上头那块石头缝隙边,估计着距离。挂点的洞顶垂直下来是河流的正中。

岳云凝视着河流对岸,对面没有陆地,河水直接冲刷在洞壁上。

"我觉得他是想去河对岸。"岳云说道。

河流宽度几乎有四米,不能直接跳过。用绳子荡过去却是可行的。

"那他为什么不游过去呢?"罗沛问。

"首先陆地没了,河水在这里比较急。不过……"岳云心里隐隐升起一个念头,从背包里拿出军用匕首。沉声道:"我有个想法,要试试才知道。"

众人看见他一手攀绳子,一手执匕首,后退到洞壁出,屈身弹起,助跑两步,然后借着绳子之力跃过了四米宽的河面,到对岸却没有落脚的地方。岳云碰到洞壁的那一刻,就用匕首扎进了山壁中,固定住了身形。他仔细观察,也看见了和匕首相近的位置,有凿进去的痕迹。这说明他做的动作和贾凡笙当时是一样的。

岳云定在那个点上,思索着下一步,他四下观察,抬起头来的时候,倒抽了一口冷气。

"原来如此……我知道他为什么……"

众人神色凝重。

岳云正色转过头,一手指指上空:"上面有根管子。"

"管子?什么管子?"

"蓝色的,埋在岩石里,还有点热。"岳云伸手摸了摸。

"可这里是长白山内部,怎么会有管子呢?谁修的?"罗沛呆呆地问。

"傻瓜,你忘了我们刚才才从哪里出来?长白山内部有基地呐。我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雷平峰示意道:"岳云,回来吧。"

岳云从洞壁一端使劲一瞪,借着绳子又荡了回来。整个过程中,缩在他怀里的小猴子连脑袋也没晃出来过。

雷平峰道;"记得我说过,长白山基地有八个入口么?其中有一个入口,修在山的内部。"

孟怀一愣:"在内部?正常人谁会进得来,好奇怪。"

"我也只是听说。没想到……长白山基地的中枢是在天池底部。据说是用一种非常神秘的驱动燃料来供应能量,天池底部特有的。在修建的时候,为了方便架构输送管,在天池底,开了一个入口。"

"难道这条地下暗河,是通向天池底部的?"岳云猜到:"所以这里会有管子。贾凡笙留下钩子,是为了给我们留信息?"

孟怀暗暗咂舌:"不可能吧,刚才测过了,这里相当于外面森林地的海拔。它是朝下流的,底部海拔会更低。要是通到天池底。长白山从熔岩高原上拔地而起,天池在顶端,岂不是有……一千多米深!"

"虽然官方说天池只有300多米深,但是如果连接上那些地沟啊,裂谷啊,说不定会有那么深。"雷平峰淡淡道。"贾凡笙毫无疑问在我们之前。也得想办法找到他才行。"雷平峰看着那个钩子,缓缓道:"那的确是贾凡笙的信号,想必他知道入口。"

"真的么?"

"身为国防部第一将军的儿子,消息来源渠道多一点并不奇怪。"雷平峰淡淡道。

众人之前只模糊知道贾凡笙家里是军部做大官的,现下才知道居然官那么大。

众人商量了一阵后,决定循着水流下去。他们从岩壁上敲下来一大块能浮在水面的疏松浮石。上面全是充气小孔。四个人小心地挤在一起。将命运交给了黑暗中滚滚的流水。

作者有话要说:咯咯~~~一次下两章小鹌鹑蛋~~~回去酝酿大鸡蛋~~

42 第四十章
四个长手长脚的大男人浮在石头上,不是什么舒服的事。他们用电筒照亮了旁边,就像是被罩在黑乎乎的铁锅里,两边都是料峭的岩石。四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岳云怀里的猴儿不时钻出来"吱"一声。

罗沛偶尔去澹点水,水却是愈发冷了。地下像是冻着万年寒冰似的。

水流湍急,带着众人在黑暗的通道中飘了几个小时。直到他们听到越来越响的轰鸣声。水势越涨越高,众人被挤上洞顶,一伸手几乎可以摸到顶壁。

孟怀心里有不好的预感,紧紧咬着下唇。岳云怀里的猴子凄惨地叫起来,似乎预料到了要被淹没的下场。岳云不管它的抗议,把猴子锁进了背包里的保险箱,众人脸色铁青。

本来以为顺着走能到入口,可是河流往下注入,已经逐渐把通道灌满了。贾凡笙是来送死么?

孟怀却是隐隐想起了什么,激动道:"是锥形压,入口在最底下,马上就要注入天池,靠这股冲力和水压,能直接到底。不要停,因为入口……在水里。"

其他人紧绷的脸色有一丝缓和。果然不出孟怀所料,水流越来越急,湍急之态堪比瀑布。整个通道几乎垂直过来。水花溅上他们脸,身子已经泡在了水里,和浮石一起坠落。猛然间水流声化进了一片静谧。他们全部浸在水里。闭眼之前却借着手电的光。看见了那片宽广巨大的水下世界。

地下河仿如江流入海,完成了它的使命。天池池底,容纳了这一股激流,也不过是平静中掀起几股暗流。它太大了。但是孟怀他们,却顺着这股暗流,落下更深的湖底。

孟怀还睁着眼睛,感觉自己在轻盈地坠落。脚下像是踩开无边无际的棉花,手电的光让身边的一切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色彩。他感到有影子滑过身边,随即被温暖的身躯包围。岳云划到面前抱着他。两人脸在水中相对。手电筒的光在两人中间扩散,使一切都带上了一层粒子般的朦胧光雾。

岳云侧过头,在黑暗中吻向孟怀的脸。柔软的唇瓣触到脸上,随即轻巧地滑到嘴边,压了上去。

孟怀感到温热气流强势地涌入口腔内。像是被水流包裹的冰冷中,两人构筑的一方隐秘天地。他们在黑暗中双手搂抱着彼此,脚攀附缠绕。随着水流缓缓坠入深渊。

岳云开始的时候未尝不是抱着这种念头——得锁好孟怀,免得他暴走。

但是随着吻势逐渐加深,孟怀温柔隐忍,任他蛮横噬取,却凝固在他的怀里,没有任何抵抗。

不管那是谁——岳云感觉到孟怀深沉的爱意,心中发狠地想——都不可以把孟怀带走。

那一刻也让岳云下定决心,他不会告诉孟怀真相。他将一力承担,为此而战。

当然他更不会知道,这一念之差,将造成怎样的后果。

恍惚间黑暗渐渐消散,他们感到水流迎面阻挡,明白是到底部了。忽然间黑暗中亮起了一点如萤火虫般的灯光。随即海底扩散开星星点点的光芒。虽然十分微弱,但是宛如漫天星辉,十分美丽。

孟怀和岳云闭眼尚未知觉,等感到温暖的时候睁眼,身侧已是漂浮着亿万荧光。从池底缓缓升起。将池底笼罩了一层昏黄的薄纱。

孟怀瞪大眼睛,刚移开头,情不自禁想说话,一串气泡从嘴里冒出,气一下就散了。岳云再次温柔地覆上。两人睁眼相视,瞳中万点星光。

那是孟怀回忆起来最浪漫的时刻,在他思念中长久留存。

光源点越来越密集,似从水底放出牢笼的的萤火虫,他们却逆着缓缓上升的水流,划到了池底。

偶尔那些发光的'萤火虫'从眼前划过。孟怀虽然不能说话,但是仍然感到震惊——

那些全是发光二极管,至于作用么——

在他们触到池底的那一刻,忽然地下塌陷,一股巨大的吸力把他们吸入底部,周身环绕的光点也跟着他们一道,被旋风似的吸进水底。深邃的池水,再次回归黑暗平静。

那是光敏器,入口处感受人体温,迎接进入的使者。

他们摔进了一根粗长的管道,像是坐滑梯一样,顺着七拐八拐的通道,最后"碰"地从高处摔落到地上。却没有感到疼痛,反而像是摔到了软垫上。

四个人接二连三从管子里滑出来,大口大口喘息,呼吸着美妙的空气。从进入水池憋气,不过两分多钟,但是还是十分难受。岳云扯开包的拉链把猴子从保鲜盒里放出来。可怜的家伙浑身**的,伸着舌头猛喘。

他们落的地方没有人。打量周围,是在一个类似大厅的地方。大厅中部有个显眼的黑色粗柱。除此以外,看似空无一物。

也只是'看似'而已——

大厅的地面并不是固体,他们全摔在一堆透明果冻似的胶体上。浮力比人大,人可以半浮半踩在里面走路。但是那堆果冻似的胶体,并不是完全的死物。偶尔有几道红光蓝光诡异地闪过。

没有人认得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无色无味,会自动分开,却捏不动撕不烂。众人啧啧称奇,向着大厅另一侧走。忽然空中升起一个蓝色的全息影像。长得像一团毛球。蹦到他们面前。

"你们好,我是机器人王小花,为您们服务。"

"全息远程智能机器人?真没想到科技都发达到这种地步,我还以为至少得二十年后才造得出这种东西呢。"孟怀瞠目结舌。当然他忽略了那个无力吐槽的名字。

王小花羞涩地答道:"亲,不是远程的,小花就在你们脚底下。"

罗沛像踩到火山岩浆似地,瞪着地上那堆果冻般的玩意:"这,这是液体电脑?这一个大厅,全是?能踩么?"

"亲,你在上面前滚翻也没事哟。翻完记得给好评哟,亲。"

众人:"……"(全体石化说不出话来)

小猴儿:"咯吱吱。"

王小花同学强大的淘宝腔调再次挑战了特警队员们的忍耐力。但是他们还是坚强地听完了所谓的"中央电脑"的叙述。

他们在的地方,是整个基地最下层的部分。满满一个大厅都是负责运算操控的电脑中枢。中间的大黑铜柱,则是负责为基地输送能量的通道管。铜导管深入地下,连接到一些地下河或者暗沟,据说那里面有某种神奇的力量。中央电脑并没有详细说,它只是负责运算那些能量该如何最合理分配。

基地的终端电脑都会进化出全息智能机器人。不过只有进化到堡垒形态后,机器人才会开启对外端口。

通俗点来说。未进化之前,机器人只能沉睡,吸收外界的知识。等到进化到终极,就能——

"觉醒。"小毛球在空中翻滚了一个八字。"小花是最早醒的。其他兄弟都在睡。"

"那你觉醒后……能干什么?"

"当然是指挥堡垒战斗,那些什么导弹飞机生化只有我才能调动。"

众人在心里暗暗惊了一下。问完了好奇心驱使的废话,他们开始考虑比较现实的问题。

"我们是来执行任务的。遇到丧尸,和队友走丢了。我们来找同伴。"

机器人的声音变回冰冷的,无机质感,应该是之前设定好的程序:"军警身份证持有者先进入防御后勤部门登记。"

果冻电脑从中间分开,他们不自觉向前跌去,一直来到铜柱下。上面缓缓降下一条软梯。众人挨个爬了上去。猴子骑在岳云肩上,又瞅瞅叫了两声。

"再见。"王小花幽灵似地飘在空中,恢复了自主控制的声线多了一丝惋惜:"又走了。小花又开始寂寞了。寂寞就开始蛋疼了,唉,单身贵族的妹子你伤不起。"

众人正在爬软梯,手一抖差点成串掉下来。这个奇葩的中央电脑啊。

他们攀到第二层上。看到了和北京基地里类似的白色蘑菇杆建筑,但是也有不同。天空依然悬挂着人工日光灯具,却漂浮着类似狍子的粉尘。

那些东西落到地上,铺了薄薄一层白色。偶尔有经过的工作人员,都戴着口罩面具。雷平峰拦住其中一个问,对方指了指所谓的防御后勤部。雷平峰他们一行人便进顺着指点来到了一栋白色的小楼前。

进入后照例是对证件、任务单等一系列环节。可是里面已经挤满了人。基地负责操作的工作人员忙得焦头烂额。在基地升级为堡垒形态后,所有居民的资料也要重新升级。雷平峰见如果排队指不定要排到下辈子去,想想还是去找武警总部比较靠谱。

这时候有几句话飘进了他们的耳朵。

"我不信,真的有稳定的、自我运行的天然核反应堆?"

"谁骗你。就在长白山下面,二十亿年的老古董。要不然你以为那些导弹啊,照明啊,从哪里取能量来?"

其他人也罢,孟怀本科学的是电气,但是他的大类是在物理系。当下竖起耳朵去听,却震惊地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何明!"

正在和人争得不亦乐乎的白袍大褂一愣神,看见了曾经大学同学依稀明朗的笑容。

"孟怀!"

何明激动地冲过来,和孟怀紧紧拥抱在一起,眼里泛出了激动的泪花。

"你小子活着啊。"

"蟑螂命,死不了。"

何明摇摇头打量孟怀:"唉,你居然胖了?我记得在学校的时候,你脸上剔不下来二两肉,寡得死白死白。现在居然有~弹~性~?"他难以置信道:"终于找了个会照顾人的女朋友?我听说那妞结婚了,那种女人你早该分……"

"咳咳咳!"孟怀恼怒道:"何明,白萌萌跟你去美国,让白人小子拐跑了吧?叫你留下来你不留——"

"得得得,我们别相互损了啊。正经的,你怎么在这里?"

何明这才转过头,打量着旁边默默围观他们的面瘫队员们。惊喜地叫出声:"哎呀,猎鹰的同志们!你们出来了?太好了。"

雷平峰颔首示意道:"何博士,看到你安全,我们也放心了。金博士怎样?"

"老师有点受惊,去休息了。"

"何博士,原本我们的任务,是护送金博士的资料回北京基地,但是中间出了一点变故,那资料自己……"

小猴从岳云怀里"吱"地冒出脑袋。何明傻眼了。

"你你你你你们……孵出来了?"

"什么叫孵出来?"岳云十分困惑。

何明似乎激动地满面红光:"哎呦,本来就是因为它迟迟不能出生,才要送到北京基地去想办法。现在问题解决了。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岳云莫名其妙,这有什么难的?狂化的孟怀暴力地在石头上砸几下,把蛋捏碎,小猴子就生出来了。他眼皮一翻道:"我不小心,把盒子摔着了。然后它就孵出来了。"

何明一脸便秘过头的表情:"怎么可能!!!这个盒子连金刚钻都撬不开啊,摔一下怎么会打开?"

岳云内伤地咽下一口血:"是,是么?或许,出了什么情况也未可知。"心里却在想,连金刚钻打不开的东西,孟怀你都能砸开,该是有多暴力啊!

何明如获至宝地接过小猴子抱好:"总之,我得马上通知院里面,这是突破,这是里程碑,这是……咦?"

何明检视着小猴子身上,发现他头顶长了一圈毛,立刻惊天地泣鬼神般地咆哮起来:"未完全成熟就出生了!你们干了什么!怎么可能呢?未进化完全怎么会主动出壳呢?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老兄,你太大惊小怪了,人都会长毛,这猴子长点有什么奇怪的么?"

"猴子!老天!这可不是什么猴子!虽然它的胚胎的确是猴母孕育的……"

"胚胎?"孟怀一挑眉:"老天,你说孵出来,又说出壳,别告诉我这玩意不是卵生。"

"人工培养啦。先胚胎成型,再放进蛋里固化。这种技术……不行,我得赶紧报告上去。"

"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何明嘿嘿笑了两声:"人类的救星。能产丧尸血清抗体的东西。"

孟怀一瞬间就想清楚了这其中的因果关系,面无表情道:"你的意思是,这是人和丧尸基因杂交的?放在猴体里孕育出来?"

何明点点头。孟怀扶住胸口道:"太刺激了,让我吐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咯咯哒,咯咯哒,下不动了……爬走……

43、第四十一章
这是一场华丽而坑爹的逃亡行动。时速160码的三菱,超载一人,在崎岖的东北"平原"上,穿过茫茫的桦树林,沿咆哮的锦江大峡谷一侧,虎豹般驰行。他们背后刮过的烈风中混合着雪山的腥味、把硝烟与火的气息投向被抛弃的大地。

"还有五分钟。"雷平峰看着手表。"到哪里了?"

"还差三公里上国道!"罗沛恰到好处地从操纵跑车冲下坡,在空中腾起半米,然后落在了土墩上。发出了一声不知是恐惧还是兴奋的大叫。随着海拔降低,路旁开始出现丧尸,三三两两一堆。车身能绕开就绕,偶尔撞飞一两个。

萧昶依然歪在后座上睡得很沉,颠来倒去的脑袋不时和车窗亲密相撞。

贾凡笙又光明正大地喂了戴奇航两次水,岳云双手搭在脑后,出神地看着前方驾驶窗。昨晚到今天,他没合过眼,在山洞里又被折腾得久,若不是岳云体质过人,恐怕早已支撑不住。可每当他一闭上眼睛,就会想到昨晚发生的事。虽然刻意想略过,却还是侵蚀着大脑的每一根神经。

不考虑狂暴化的孟怀到底是什么来头,单纯感官上来说,岳云不喜欢被侵入。他也有点明白孟怀头两次做//爱的抵触心理了。可是面对着那个正常的孟怀,他还是很想蹭他,抱他,亲他,搂在怀里看他脸红的样子。

既然那种事情……两人都不太舒服,那以后还是算了。岳云胡思乱想着,能亲亲抱抱,互相帮助……也挺好。

不过,不知道检查后那狂暴化的人格能不能治疗好,跟一个随时会精分的孟怀生活在一起,岳云绝对会崩溃的。

如果有治疗的法子,岳云上刀山下火海都愿意去做,但是万一……岳云把不合时宜的念头甩出脑海。

"十、九、八……"雷平峰看着手表,"三、二、一——"

导弹膨地在他们背后的天空炸开,山崩石催,天地变色。

一道低沉的嗡嗡轰鸣,仿佛扩散的蜜蜂群,朝大地扩散。地面传来隐约的震感,国道两旁扬起飞扬的尘土。

从反射的后视镜中,他们看见,灰黄的天空下,远处模糊的山顶炸开一轮白色绚烂的光芒。

"会有核导弹吗?" 萧昶终于醒了,低沉地问道。

"难说。"

"我记得金博士和那个人工电脑都说过,堡垒形态能发射核导弹,生化武器什么的。"

"就算打跑了丧尸,地上还剩什么?辐射啊也不是一两天就消退的事情。"

"……破釜沉舟,同归于尽么。"

"估计不准备待在这里了。"贾凡笙懒懒道:"建了艘大船……"

尽管远处不断传来轰隆的爆炸声。大家都忍不住笑起来。

"没错没错,乔布斯、萨达姆还有卡扎菲都上船了,正三缺一,对不对?这个笑话已经很老了。"

"我父亲不小心说漏嘴,叫什么女娲之心。"

队员在车内屏住呼吸,国防部的将军怎么会'不小心'说漏嘴?只怕是故意露口风。

"我也不小心'说漏嘴'了,怎么办?"贾凡笙眨眨眼睛。

岳云当即很配合道:"我们不是从你这里知道的。"其他队员则默契地点头。

国防部将军露口风自然是舐犊之心,贾凡笙肯分享这个秘密,已经是将他们当做了同生共死的伙伴。一时间大家各怀心事。仔细思量。

忽然间背后一阵灼热,一团燃烧的火球从空中朝三菱车前方坠落。罗沛猛踩离合器狂打方向盘,火球擦过右边车窗,强烈的灼热传到车内。汽车在千钧一发离开了既定的轨道,绕过火球撞下来的大坑,颠簸着继续一路往南。

"好险。"岳云道:"技术真好。"

罗沛圆鼓鼓的脸上肌肉紧绷,充耳不闻,其他人跟他说话也不应。显然那个胆小的工兵也会精分,陷入了自我封闭的暴走状态。

从后视镜里望去,来的路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火球是燃烧弹,在天空朝四面八方扑去。如下了一场密密麻麻的火雨,估摸着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火球间夹着蓝色和灰色涂优的导弹,本来导弹的速度决定了它很难被直接看到,实在是太多,虽如流星很快划落,但是纷纷扬扬地下流星雨,就不难看到。

山峦上燃起了大火,白桦林全变成了火海肆掠的场所。地面上坑坑洼洼、类似蜂巢中的巨坑旁边,倒着一片又一片的丧尸。

汽车在火雨和导弹坑之间七拐八绕,既要躲避上方的袭击,又要避免撞到坑里。甚至国道上并排着两个坑,左右之间只够一排轮子过,汽车几乎是从坑上平移过去的,速度飙到二百码,刺激得人都要抓狂了。

坚壁清野,他们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个行动的名字有多么合适。方圆一百公里内,只怕都再难有活物。如果萧昶他们还缩在那块岩石下,现在估计已经被火烧成了渣滓。

国道经过一处废弃的村落,他们瞥到村庄里居然有人影在走动。

"怎么回事!山下的人不是都撤离了吗?"萧昶手扒在窗户上。

车子还在向前狂奔,很快把村庄抛在了身后。很快国道旁又出现几户农庄,突然一个火球砸下来,房屋瞬间消失了,变成了一个大坑。

这回他们看清了。农庄里不是普通人,不过也不是丧尸。

"少量的卫戍部队,山下人撤走后,就借住在这些村庄。估计是山下的联络员什么的。"

"为什么不跑呢?"

雷平峰苦笑:"一百多公里,就算之前得到消息,没有车,能跑多远?"

"基地不该这么快做决定。有些地方可能人都没撤完。"

"等不了,岩浆把雪一融化,丧尸爬山可不会累……记得我们冲下来山来看到的公路上那堆不?它们已经到雪线上了。"

天空因为过量的烟尘,变得十分晦暗。陷坑满地的大地如同布满大口的妖怪,无数怨魂般的火球和导弹在天空盘旋后落下。长白山方圆一百公里,千年积雪万年松,高山花园缤纷景,均化作了火海下的残骸。

三菱跑车在这天地昏暗,日月无光的烟尘中,像是原野上孤独的武士,朝着荒凉的地平线奔驰。

岳云默默闭眼,心中荒寒似雪。

万里江山,黄沙白骨。

神州大地千年后,依然陷入浩劫。

东北基地的导弹发射,是这场旷日持久的人尸大战一个里程碑。耗费了千万人的性命构筑的人力防线被摒弃。在此之后,各处基地纷纷升级,露出最狰狞的爪牙,动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来清剿丧尸。尽管重创了丧尸,但是也将人类,逼上了最后的绝路。

萧昶悠悠叹道:"这么惨……可惜孟怀的战车……"他猛然想起了重要的事,"对了!孟怀呢?他那天晚上把所有的丧尸都吓走了,像整个变了一个人,还差点要掐死小戴。现在怎么样?"

其他队员都是神色凝重。岳云道:"你们也看到了?"

"几千只丧尸围着,他那样大叫几声,它们全都落荒而逃。"萧昶努力回忆:"对了,他的眼睛变红,力气也很大。"

除了罗沛聚精会神沉浸在开车的兴奋中,两耳不闻窗外事,其他队员都是面面相觑。

岳云解释道:"我碰到的时候,他也是那个样子。但是后来又恢复了。现在在东北基地的研究院里,有人给他检查。"

"……希望他,不要有什么事。"萧昶忧心忡忡道。

~~~~~~~~我是分割娘,请大家支持原作者青青果林,首发晋江文学城~~~~~~~~

孟怀并没有看到基地发射导弹的壮观景象。他被何明带到了研究所后,就被安排进一个白色的小隔间中。隔间里的封闭胶囊舱让孟怀感觉头皮发麻,通过墙上的视频窗对何明说道:"这玩意儿,我在北京基地,弄坏了一个。"

何明手中正提着小猴子的衣领,先前进研究所的时候给它套了件婴儿防护服,此刻何明正拿着剃刀给它刮头顶的毛,大博士似乎特别恨那圈东西,刮得光溜溜的。但是一听孟怀那么说,顿时站不稳,剃刀割到小猴儿头皮,它吱吱尖叫两声,抗议地一口咬住何明的手。

"嘶~~~~痛痛痛。"何明松开了手,得意的小猴儿顺着他手臂爬到何明肩上,抱着头又是揪耳朵又是扯眉毛,还把他的眼镜拽下来。一点都没有在岳云怀里那种乖顺模样。

"孟怀你……那次是怎么回事?"

"我之前被丧尸咬了。检查的时候说我有抗体,然后就把我放进这么个胶囊舱里,结果它就莫名其妙地坏了。"孟怀耸肩,"别怪我没提醒你,哥们儿。设备坏了我赔不起。"

"抗体?"何明笑道:"你真是中大奖了。我在美国的时候,总统派FBI去找有抗体的人。全国两百万只找到一个人,然后把他编进了美/国史。"

孟怀疑惑:"为什么?"

"他被做成了**标本抽血清……"何明自知失言,看着孟怀一瞬间抓狂的表情,连忙安抚:"你放心,我们不会做这种事的。我就是受不了美/国人那些做法,才逃回国的。"

"你逃回来的?"孟怀惊讶道。

"是啊。"何明脸微红:"在船舱里躲了二十天。搞得我现在一闻到葡萄酒的味道就想吐。"

"好兄弟。"孟怀装模作样地揩揩眼睛:"说说,老美怎么许诺你高官厚禄的?你又是如何义正言辞地拒绝的?"

"没有,我导师说我要是回国,就不给我PHD。我跟他比了个中指,说'现在文凭在中国算个P,哥不稀罕'。"

"你这二货。"孟怀笑得直捶床。

何明经过一番斗争,无奈地对小猴子缴械投降,叹道:"我想想,那人工化验好了。我得把那几个老怪物请来。"他哀嚎一声,关掉屏幕之前小猴子正在翻他的眼皮。

孟怀被注射了麻药,在手术台上沉沉睡去。外科医生取了他的血样和身体各项指标,交给另一间观察室里的研究员们。

负责观察显微镜的是一位生理学家。"这人血液中有抗体。"

"没错。"

其他指标逐一查过,神经学家分析着脑部扫描:"参数挺正常的,怎么会精分呢?"

"很奇怪。"另一名生理学家道:"心脏出现曾经过量供血的痕迹。检测下来,那时候的流速是现在的三倍。照理说这样的速度,血管早就破裂了。根据公式测算,在血流速度加快的时候,他的血管和心脏瓣膜都增厚了。居然还会自动调节,真是非常奇怪。"

先前的生理学家毫不避讳道:"前不久他跟人发生过性//关系,从阴//茎上残留的直肠粘膜碎片检测,性//关系对象应该是男的。"

何明是研究物理的,在一旁边围观,边伺候着猴太爷,正给它喂香蕉吃,听到了顿时满脸黑线:"你们不要化验这些奇怪的东西好不好?等等?男的……?"何明噗地喷出来,小猴儿也有样学样,把满口香蕉喷出来,溅了他一身。

两名生理学家和一名神经学家捣鼓了快两个小时,除了证实了精分的事实,找不到一点会精分的原因。

快中午的时候,隔壁研究遗传学的科学家近来送盒饭,顺便围观凑热闹。

"我听说来了个很奇葩的研究对象?"遗传学家一边往嘴里填盒饭,观看着神经学家和生理学家对着一堆数据图绞尽脑汁。

"没错。"何明换好衣服回来,已经把那个祸害丢给自己的老师金博士去头疼。"会精分成另一种人格,却查不出是什么原因。"

遗传学家热爱本职工作,随手把细胞放大几亿倍,刺激一条在细胞质中游荡的mRNA旋转了几下。长期分析遗传编码的科学家瞳孔瞬间缩小,盒饭也顾不得吃,抓过培养基道:"我要去看细胞核里的DNA,这人有问题!"说罢一阵风一样地冲出观察室。

生理学家、神经学家与何明面面相觑:难道问题出在基因上?

六个小时后。

研究所的科学家们聚在圆桌会议厅内。作紧急报告的正是之前的那名遗传学家。他在大屏幕上放出了一张双螺旋的结构。等研究所的院长示意他可以开始后。他压抑住声线中的颤抖,清晰道:"想必大家都知道,所里早晨在检查一名奇异的人。现在正式公布我们研究出来的结果。"

"那名叫孟怀的青年,他不是人类。"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我是青青的小屏幕。因为青青被板砖砸昏了,所以我就来调戏大家了~~

青青从小屏幕俺这里知道,有人剧透结局是孟怀和第二人格跳天然核反应堆死掉。然后小云连根毛都没捞着?

青青一口血喷到俺身上,生气地告诉俺,这结局真的弱爆了~而且她只写HE的~

我问青青,要啥时候完结呀?

青青很痛苦地跟我说:本来预计写六卷,每卷五万字。但是现在字数爆棚,还有三卷估计得写二十万……

然后她不小心说了第四卷名称——方舟是个传说(嘘,小声点,你们什么也没听见)~~

小屏幕经常听到网线另一头的屏幕主人碎碎念:啥时更新啊~~~

告诉乃们,青青不小心说过——她会在每周日中午更新一万二左右~~~

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大家可以偷偷跟小屏幕说哦,俺会趁主人不在,溜出来剧透的。

至于中间的分割线娘,那是小屏幕的家室,请大家表调戏她哦~~

44、第四十二章
孟怀在研究所里待了三天,不让他离开十几平方的小房间,原因是科学家"希望孟怀配合他们研究。"

孟怀至今不知道那群科学家每天从他这里采集血样和细胞去捣鼓什么玩意,不过三餐丰盛,房间里有一台电脑,水电齐全。虽然连不了外网,不过研究院的ftp上有几百G的影片和书籍,还装了最终幻想、鬼泣和真三国无双等耗时间的单机。孟怀不禁感慨科学家的娱乐也与时俱进得很,他乐得偷闲,每天看几部电影,玩玩游戏。在听到岳云他们已经安全回到北京基地的消息后,他唯一的担心也放下了。每天吃喝玩乐好不颓废。

晚饭何明进来和他一块儿吃,他这位大学同学在学校脑筋顶瓜瓜聪明,横扫四年的国奖,要不然也不会拿到麻省的offer,不过孟怀知道他有个小毛病,就是说谎的时候右手小指会弯。晚饭时何明丝毫不提外面研究的进程,孟怀便在他拿起红薯面饼时问道:"你们发现了什么没有?我还得在这里待多久?"

那时候两人是坐在小方桌旁,面对面吃,基地供应两菜一汤,主食是饼,何明右手拿着饼,不安地换了左手拿。右手搭在桌子上,小指曲成了一个圈。

"没,还在分析呢。他们效率太低,你耐心等等。"

孟怀瞥见小动作,他太熟悉了,何明在撒谎。他懒洋洋道:"要我等也行。我想跟北京国防部那边说一声,毕竟我出来的时候身上还有任务。"

"没事儿,研究所已经给你通报上去了,不会扣你工资的。"

孟怀嗯了一声,沉默下去。到底是什么结果让何明对他隐瞒呢,能和别人接触,说明不是感染了丧尸病毒,难道是自己得了绝症要死了?还是研究所想把自己拘禁在这里,配置什么抗体血清?孟怀觉得后者可能性比较大。

这时门又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助教端着满满一玻璃杯圣代冰淇淋给孟怀,道:"孟先生,您慢用。"

孟怀笑道:"为什么给我?"

"所长说耽误您这么长时间不好意思,但是研究周期不能缩短,弄点好吃的,希望您体谅。"

孟怀勺起一块:"这倒是不赖。给我带话谢谢所长,麻烦了。"

助教走后,孟怀对何明眨眼道:"我能吃么?下药了么?"何明一愣,孟怀推给他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哥们儿,要是有监视摄像头,或者你身上装了窃听器,你就眨两下眼睛。

"什么乱七八糟的。"何明抚额道:"你有被害妄想症吧,没人监视你,没什么窃听器,食物里也没有毒,研究所不是中情局,谢谢。"

"何明,我们是啥关系。" 孟怀把玻璃杯拿到中间: "用这杯圣代收买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何明无奈道:"别问我。"小指头圈起紧紧贴在桌上。

孟怀淡淡道:"如果是以前,你一定会飞快地吃完圣代,然后再说'别问我。'"

何明瞳孔骤然变深,嘴角抽搐。

"你心虚了。"孟怀摇摇头:"你大爷的。成天阴我,我好伤心。别瞒了,我们是朋友。"

孟怀的话彻底击溃了何明的心里防线,他起身坐到书桌前,打开电脑,手按着头,艰难道:"孟怀,所里没有禁止,我不告诉你,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说。"

孟怀笑道:"我没那么脆弱,来吧。"

何明示意孟怀过来,他取出一个U盘接在电脑端口,打开一份PPT。 "孟怀,检查的结果发现,你的……基因有点问题。"

孟怀嘴角抽搐:"啥意思?"

何明紧紧皱着眉头,"你知道,基因保存着人类的遗传信息。"

孟怀把目光移到电脑上。画面上排列着三幅DNA双螺旋结构。DNA就像两条梯子扭弯了缠绕在一起,中间画着四种颜色、长短不一的矩形,矩形之间以红色的细线相连,

"说重点,不用给我上生物课,谢谢。"

"你的基因,和别人很不一样。"

孟怀眼皮跳了跳,笑道:"每个人的基因都不一样好不好?"

何明直勾勾看着他,眼神中透出一种无法掩饰的焦虑:"……有些基因是人共有的。比如人是胎生、鱼是卵生。比如人耳朵不会动、兔子耳朵会动。比如人没有毛,兽类有毛。"

那三幅图的左边两幅图,梯子中间四种颜色的矩形分布是相同的,右边一副图,颜色的位置变了。

孟怀一挑眉,指着右边这个和其他颜色不一样的图:"这是我的?"

"这幅图上的基因,决定人类心脏的结构。"何明道:"普通人有四个心腔,你有八个。藏在心腔的里侧。"

最初给孟怀做生理检查的时候,那两个生理学家并没有想到检查内脏的内部结构。直到基因的检测结果出来,他们才想到透视照射,结果耸人听闻,八个心腔,能供血快一倍。

何明翻下一页PPT,照例是三幅双螺旋结构排布,一幅和其他不同。"普通人四肢有一百二十六块骨头,你有一百四十块。"

何明继续翻页,"普通人失血后,造血速度是每小时400cc,你能造1000cc。"

"普通人接受抗体注射后,只能抵御三次丧尸抓伤;你自从被咬后,体内自发产生高浓度的抗体,几分钟就把丧尸病毒吞噬干净了。"

孟怀脸色阴沉:"结论呢?"

何明翻到最后一页,上面躺着一张绿色荧光的骨架,是在孟怀睡着的时候,用CT机拍摄的他的身体,上面有密密麻麻的黄色光点。"那些黄色的地方,是你表现出和别人不一样的性征的地方。你看,你身上变异的地方太多了。"

孟怀内心深处跑过漫山遍野的草泥马。爸妈到底是吃了什么把他生出来的?他极力镇静,装作无所谓道:"不就是内脏多了几个器官,骨头多了几块,有些抗体而已。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何明很震惊地看着他,咬牙切齿道:"你知不知道这个身体被激活后,会多么可怕?强悍的爆发力,耐久的持续性。你知不知道从你手上检测出几百种丧尸的残骸,它们都被你杀了。你知不知道你身上会散发出一种气息,能让丧尸那简单的中枢神经全部充满恐惧。你知不知道你的大脑皮层深处还潜藏着另一个人格。心理学家进行了催眠,让你想起潜意识的记忆,猜猜他们发现了什么?"

孟怀眼皮一跳,终于说到他为什么会变成另一个人的关键点了。昨天有人来给他做催眠,为了配合研究进度,孟怀答应了。反正自己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担心催眠时会泄密,就算知道了他和岳云……好吧他当初的确是纠结了一下,不过喜欢男人又不犯法,他也不管那么多。等他醒来的时候,那两个心理学家已经走了。

"你还是自己看吧。"何明打开U盘上的一段视频。

视频开场,孟怀卧在一张白色的大床上。戴上耳套。天花板垂下来一个屏幕。心理学家一边解说屏幕上的图片,让孟怀喝饮料。不一会儿,孟怀脑袋慢慢垂下来了。

心理学家摘下孟怀的耳机,问道:"你现在最想干什么?"

孟怀慢慢眼神迷离地抬起头,"我要去水晶圣殿,请祭司给我撒一点芳香草。"

屏幕前孟怀耳朵都要掉下来了,自己一定是梦到了网游!

视频中接受催眠的孟怀接着说:"不对……祭司不在了……世界已走到了它的尽头。我们除了煎熬而死,没有退路。"

心理学家声音也很催眠:"为什么世界走到了尽头?"

孟怀眼睛忽然充血:"魔鬼被放出来了,神抛弃我们。我就向你们宣战!吾血绝不留给魔鬼,都给我死——!"

视频中的孟怀猛地弹了起来,心理学家两个竟然按不住他的身体。孟怀推翻了屏幕,像是一条疯狗似的狂叫。从外面冲进来一个警卫,用电棒制住了他,孟怀抽搐着口吐白沫。心理学家重新把孟怀按回床上,给他注射镇定剂。孟怀唯一能动的头还在疯狂扭着,嘶声力竭道:"魔鬼!"

此刻孟怀看到这幅景象,下巴几乎掉到了地下。

"我……在干嘛?"

何明冷冷道:"我们才想知道。说什么'吾血绝不留给魔鬼'的家伙……身体检查下来也和人相差太多了。你更像是和人类同祖先,但是在六百万年时分化出去的……其他灵长生物。"

孟怀毛骨悚然,怔道:"难道我是……猩猩?"

何明道:"和猩猩不一样,你可以单独成立一个科,叫做'孟怀'智人。"

孟怀只觉得一直以来的世界观崩塌了。分化你妹啊,智人你妹啊,原来自己是混迹在人类社会的一个外来物种。他蓦地想到了动物园那些关在笼子里'珍稀动物',想象着自己脖子上挂着一块写着种属的牌子,在铁栏杆后面眼泪汪汪地看着人们用相机拍照,抗议地指着牢房上挂着的'禁止投食'的牌子,还是被香蕉皮葵花籽砸了满脸。自我代入感强烈的孟怀顿时心碎欲绝。

爹妈怎么把他生成这样……等等?他是爸妈生的,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他自己是那种什么分化的怪东西,可是从来没见过家里人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啊。

"怎么我家……"

"正要问问,你家里是什么情况。"

孟怀从小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父母都是工薪族,父亲在学校里教书,母亲是行政主任。父辈祖上是山区的少数民族,母辈祖上是关东逃难到南方的人。也没有什么族谱之类的。

"家里面有没有出过什么……不一样的人?"何明问。

孟怀想了下:"我太爷爷念过黄埔军校,后来还当了国民党一个师长,曾外婆那边有个猎户,是百发百中的神箭手。可是他们都很正常啊……"

何明摇摇头:"只能等找到你的家人来检查一下,看看他们是不是跟你一样。有亲戚的消息吗?"

孟怀摇头。

何明眯起眼睛,按下了视频的继续播放键。

画面上,口吐白沫的孟怀瞪着天花板,眼里流下血珠。心理学家给他注射后,他的四肢不再挣扎,但是依然在喃喃自语。

"魔鬼出来了,魔鬼把世界占领了,世界走到尽头。跟万年前一样。"

"所有人都死了,我向你们宣战,即使战斗到最后一刻,也绝不妥协。"

"我爱你,岳云。"

作者有话要说:那什么……这是愚人节的礼物,你信么?

45、第四十三章
孟怀本来沉浸在神秘而费解的巨大谜团里,忽然呆掉了。

他说……啥?

孟怀心里瞬间被另一群草泥马轰隆隆碾过——差点一口血喷到电脑上,火冒三丈咬牙切齿盯着另一个自己,在心里咆哮:哪里冒出来不明生物——你什么东西呀?你背着自己——好像不太对;你偷偷占用自己的身体——好像也有歧义;对他的岳小哥怀着如此不可告人(不对好像说出来了)的心思——不明生物你好,不明生物再见,给我滚到爪哇国去!

何明看见一个表情符号化之后只剩下"#(╰_╯)#"的孟怀……这种精分的事情……何明只得掩面,开始飞速脑补:

精分后的孟怀显然是个变态同性恋,还跟男人搞了,难道就是他战友中那位叫岳云的队员?那位长得很帅功夫也好还被误认为是穿越的有性格小哥……何明心心中天人交战,告不告诉孟怀呢?不说的话,孟怀傻乎乎不知道,会被战友讨厌吧?不对,说不定精分后的孟怀和岳云小哥是炮友,他们趁孟怀没意识的时候偷偷地搞,孟怀真可怜……

孟怀丝毫不知道自己的校友脑中飞速闪现着30种自己在搞或被搞途中醒过来发现事实的悲惨画面。强大的同袍之谊促使何明拍着孟怀的肩,沉痛地说道:

"跟你说件事……做好心理准备。"

孟怀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检查的时候……你刚……那个……过……"

"那个……是哪个?"

"就是……那种的那个。跟,男的。生理学家不小心检查到的……你别想歪。"

孟怀咚地一下又跌到地板上了。何明进一步证实了推测,心底无限同情孟怀。

孟怀觉得全身骨头都要被草泥马碾碎了,他猛地想起在洞窟里岳云打他那一拳,"你忘了?……你那样对我……"当时孟怀听起来莫名其妙的话,现在隐隐有了端倪。

孟怀顾不得其他,只想知道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我我我是上面还是下面……?"

何明无语地看着他,淡定道:"上面。"

孟怀一瞬间有种迎风流泪的冲动——这种好事,他居然不记得了。尼玛,尼玛,白白便宜了那个不明生物,那个六百万年前分化成什么鬼东西的灵长生物——尼玛!太该死了,不过,想起岳云那薄怒含嗔的模样,孟怀单方面理解成了害羞——岳小哥居然甘心做下面了?以后自己可有得爽了。转眼间又笑颜逐开。

何明看着孟怀时而咬牙切齿,时而憨笑半痴,时而眼水朦胧,时而心碎欲绝的模样,感到自己的大脑回路不够用,开始混乱了。

孟怀难道不该很生气难过吗?他一个好好的直男插了别的男人菊花,怎么一点都不惊恐?

"那个六百万年,我跟你没完!"孟怀义愤填膺地看着视频,下定决心不准人家再出现。

何明松了一口气,支持地点点头。

孟怀回过神来皱眉道:"说起来,那位胡言乱语,什么世界毁灭,啥意思?"

"现在还不知道,有可能是什么古代的鬼魂转世。"何明干笑。

"啊?你是科学家,怎么信这种封建迷信的东西?"

何明缓缓摇头:"现在科学界提出一种灵魂转世假说。不是迷信。研究者发现很多案例,有个孟买的小女孩三岁就会说日语,天天拿着玩具冲锋枪,看到日本经济危机会哭,坚信自己是一名战死在东北三省的皇军。有个印度妇女从没有出过远门,有天居然用挪威语说她是一名淹死的妇女,家里还有丈夫儿子等她回去,研究者真的在她指定的地点找到所谓的'丈夫',发现是个死了老婆快二十年的鳏夫。还有……"

"停停停……"孟怀头大如斗:"所以你觉得那也是什么史前人类在地球毁灭后转世到我身上的鬼魂?你们到底准备把我怎么样?"

"再看吧。那个人格偏激烈极端,操控者你身体进行各种过激的行为。心理学家建议再做几次催眠,找到那种人格更多的信息,然后慢慢化解。历史上那些转世的案例也不是一直都会延续下去,像那个孟买的小女孩,长大后就恢复正常,不记得日本的事了。"

孟怀听得毛骨悚然,难以置信。仍然想分辨:"可是我小时候很正常……如果是转世,为什么最近才出现?"

"心理学家分析,很有可能是在你身体激发出了抗体之后,刺激了你的潜意识里的人格,想起了一些有关的记忆。"

孟怀觉得匪夷所思:"为什么?难道那个家伙跟丧尸有什么关系?"

"不清楚,所以要多催眠啊。"何明一脸得逞的笑容。"放心吧我们会尽力把你治好。"

孟怀猛地又打了个哆嗦。"我……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啊?"

"我们尊重你个人的意见。治疗阶段结束后你实在不想待在这里,我们就送你回去。"

孟怀免除了被关在笼子里的担心,下定决心:只要他有时间,一定给研究所做一面锦旗。上面写"圣母万岁"。

几次心理学家的催眠治疗,那个精分的孟怀都没有出现。研究所里的人都感到高兴——除了孟怀自己。

那个家伙不再出现的确是好事,但他开始做梦了。每晚的梦都会变得稀奇古怪,偏偏无比真实。

做完那些梦,第二天他都会全身酸痛,头脑昏沉,食不知味,那些梦即使是虚幻的,依然能能榨干他的精力。让他在白天无暇顾它。更糟的是,每次做完催眠治疗,虽然那个人格不会出现,潜意识里一片空白,但是夜晚的梦境会格外漫长。

他反映给心理治疗师听,心理治疗师分析后认为是好事。说明那些潜意识已经从大脑皮层最深处转移到浅一点的区域,通过梦境释放出来,等全部做完梦就好了。

可是孟怀自己觉得情况没有改观。他在梦中消耗的精力,要在白天通过等量的睡眠补充回来。做催眠治疗不需要醒来,于是他整日都躺在床上昏睡。吃东西也没有味道,吃得越来越少。

过了短短一个星期,孟怀脸颊已经凹陷下去,瘦了整整一圈,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他曾在意识清醒的咨询过治疗师,治疗师也拿不准,适量减少了催眠的次数,但是孟怀做梦的频率不减反增。

有次孟怀在床上昏睡一天也没醒来。治疗师们意识到不对,他们停止了催眠,半夜他满头大汗,眼瞳溜溜转。生理学家给孟怀做脑部扫描,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在孟怀做梦的时候,脑电**峰直接破格了。他全身的器官都在运动,血流速更是比平时快两倍,浑身冒汗。

这些生命迹象,只会出现在身体运动到巅峰。心里受到极度摧残的时候。孟怀持续做这些梦,消耗的体力和精神受到的创伤,完全和实际相同。他们也明白为什么孟怀会迅速消瘦的原因了。一个人一天吃得又少,消耗又大,神仙都撑不下去。

可是治疗师再怎么给孟怀吃安眠药、再怎么给孟怀注射镇静剂,他在夜晚都会陷入梦中。只得每天给孟怀吊着葡萄糖,以免他虚脱而死。

那么,孟怀梦到了什么呢?

十二尊高大的水晶柱围着广场大小的黄铜日晷仪,前方有一座十米高的庙堂,铜柱支撑着它的圆形的穹顶。他杵着剑站在庙宇中央,第一千遍念完祷词。然后孤身走出庙门。身后祭台的巨大雕像'轰'地掉落下来。

他身穿站在巨大的水晶柱下,仰望着山般高大的铜碑。位于十二条放射状交叉的街道中心点,四面街道上挤满了脸色发白的丧尸。

——他从胸腔爆发出怒吼,背上足有一尺宽的平板巨剑斩开一路泼洒的血痕。

——灰羽纷飞的天空被眼里的血色蒙住,痛到他四肢冰凉,心肺绞裂,模糊的眼界渐渐涣散成一幅画面:

陆地下沉,海水倒灌,火山灰遮蔽了天空,地下传来隆隆的震感。他挣扎着去够一块冰冷的石碑,任由锋利扎疼了他的指尖,虚弱着说出几不可闻的话:

——吾血绝不会留给恶魔。

每当那句话震出声带,孟怀总会在黑暗中,大汗淋漓地醒来。

在那黑暗而空虚的瞬间,听着汗水滑入发鬓,是想象?是记忆?是预言?孟怀恍然间分不清时空,似乎自己真的绝望地奔跑在死气沉沉的街道上,身旁都是亲人的尸体。

作者有话要说:喵,下章第三卷完结,泪牛满面,终于要进入【删除】金手指全开生离死别【删除】阶段~~

46 第四十四章

孟怀在研究所里待了三天,不让他离开十几平方的小房间,原因是科学家"希望孟怀配合他们研究。"

孟怀至今不知道那群科学家每天从他这里采集血样和细胞去捣鼓什么玩意,不过三餐丰盛,房间里有一台电脑,水电齐全。虽然连不了外网,不过研究院的ftp上有几百G的影片和书籍,还装了最终幻想、鬼泣和真三国无双等耗时间的单机。孟怀不禁感慨科学家的娱乐也与时俱进得很,他乐得偷闲,每天看几部电影,玩玩游戏。在听到岳云他们已经安全回到北京基地的消息后,他唯一的担心也放下了。每天吃喝玩乐好不颓废。

晚饭何明进来和他一块儿吃,他这位大学同学在学校脑筋顶瓜瓜聪明,横扫四年的国奖,要不然也不会拿到麻省的offer,不过孟怀知道他有个小毛病,就是说谎的时候右手小指会弯。晚饭时何明丝毫不提外面研究的进程,孟怀便在他拿起红薯面饼时问道:"你们发现了什么没有?我还得在这里待多久?"

那时候两人是坐在小方桌旁,面对面吃,基地供应两菜一汤,主食是饼,何明右手拿着饼,不安地换了左手拿。右手搭在桌子上,小指曲成了一个圈。

"没,还在分析呢。他们效率太低,你耐心等等。"

孟怀瞥见小动作,他太熟悉了,何明在撒谎。他懒洋洋道:"要我等也行。我想跟北京国防部那边说一声,毕竟我出来的时候身上还有任务。"

"没事儿,研究所已经给你通报上去了,不会扣你工资的。"

孟怀嗯了一声,沉默下去。到底是什么结果让何明对他隐瞒呢,能和别人接触,说明不是感染了丧尸病毒,难道是自己得了绝症要死了?还是研究所想把自己拘禁在这里,配置什么抗体血清?孟怀觉得后者可能性比较大。

这时门又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助教端着满满一玻璃杯圣代冰淇淋给孟怀,道:"孟先生,您慢用。"

孟怀笑道:"为什么给我?"

"所长说耽误您这么长时间不好意思,但是研究周期不能缩短,弄点好吃的,希望您体谅。"

孟怀勺起一块:"这倒是不赖。给我带话谢谢所长,麻烦了。"

助教走后,孟怀对何明眨眼道:"我能吃么?下药了么?"何明一愣,孟怀推给他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哥们儿,要是有监视摄像头,或者你身上装了窃听器,你就眨两下眼睛。

"什么乱七八糟的。"何明抚额道:"你有被害妄想症吧,没人监视你,没什么窃听器,食物里也没有毒,研究所不是中情局,谢谢。"

"何明,我们是啥关系。" 孟怀把玻璃杯拿到中间: "用这杯圣代收买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何明无奈道:"别问我。"小指头圈起紧紧贴在桌上。

孟怀淡淡道:"如果是以前,你一定会飞快地吃完圣代,然后再说'别问我。'"

何明瞳孔骤然变深,嘴角抽搐。

"你心虚了。"孟怀摇摇头:"你大爷的。成天阴我,我好伤心。别瞒了,我们是朋友。"

孟怀的话彻底击溃了何明的心里防线,他起身坐到书桌前,打开电脑,手按着头,艰难道:"孟怀,所里没有禁止,我不告诉你,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说。"

孟怀笑道:"我没那么脆弱,来吧。"

何明示意孟怀过来,他取出一个U盘接在电脑端口,打开一份PPT。 "孟怀,检查的结果发现,你的……基因有点问题。"

孟怀嘴角抽搐:"啥意思?"

何明紧紧皱着眉头,"你知道,基因保存着人类的遗传信息。"

孟怀把目光移到电脑上。画面上排列着三幅DNA双螺旋结构。DNA就像两条梯子扭弯了缠绕在一起,中间画着四种颜色、长短不一的矩形,矩形之间以红色的细线相连,

"说重点,不用给我上生物课,谢谢。"

"你的基因,和别人很不一样。"

孟怀眼皮跳了跳,笑道:"每个人的基因都不一样好不好?"

何明直勾勾看着他,眼神中透出一种无法掩饰的焦虑:"……有些基因是人共有的。比如人是胎生、鱼是卵生。比如人耳朵不会动、兔子耳朵会动。比如人没有毛,兽类有毛。"

那三幅图的左边两幅图,梯子中间四种颜色的矩形分布是相同的,右边一副图,颜色的位置变了。

孟怀一挑眉,指着右边这个和其他颜色不一样的图:"这是我的?"

"这幅图上的基因,决定人类心脏的结构。"何明道:"普通人有四个心腔,你有八个。藏在心腔的里侧。"

最初给孟怀做生理检查的时候,那两个生理学家并没有想到检查内脏的内部结构。直到基因的检测结果出来,他们才想到透视照射,结果耸人听闻,八个心腔,能供血快一倍。

何明翻下一页PPT,照例是三幅双螺旋结构排布,一幅和其他不同。"普通人四肢有一百二十六块骨头,你有一百四十块。"

何明继续翻页,"普通人失血后,造血速度是每小时400cc,你能造1000cc。"

"普通人接受抗体注射后,只能抵御三次丧尸抓伤;你自从被咬后,体内自发产生高浓度的抗体,几分钟就把丧尸病毒吞噬干净了。"

孟怀脸色阴沉:"结论呢?"

何明翻到最后一页,上面躺着一张绿色荧光的骨架,是在孟怀睡着的时候,用CT机拍摄的他的身体,上面有密密麻麻的黄色光点。"那些黄色的地方,是你表现出和别人不一样的性征的地方。你看,你身上变异的地方太多了。"

孟怀内心深处跑过漫山遍野的草泥马。爸妈到底是吃了什么把他生出来的?他极力镇静,装作无所谓道:"不就是内脏多了几个器官,骨头多了几块,有些抗体而已。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何明很震惊地看着他,咬牙切齿道:"你知不知道这个身体被激活后,会多么可怕?强悍的爆发力,耐久的持续性。你知不知道从你手上检测出几百种丧尸的残骸,它们都被你杀了。你知不知道你身上会散发出一种气息,能让丧尸那简单的中枢神经全部充满恐惧。你知不知道你的大脑皮层深处还潜藏着另一个人格。心理学家进行了催眠,让你想起潜意识的记忆,猜猜他们发现了什么?"

孟怀眼皮一跳,终于说到他为什么会变成另一个人的关键点了。昨天有人来给他做催眠,为了配合研究进度,孟怀答应了。反正自己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担心催眠时会泄密,就算知道了他和岳云……好吧他当初的确是纠结了一下,不过喜欢男人又不犯法,他也不管那么多。等他醒来的时候,那两个心理学家已经走了。

"你还是自己看吧。"何明打开U盘上的一段视频。

视频开场,孟怀卧在一张白色的大床上。戴上耳套。天花板垂下来一个屏幕。心理学家一边解说屏幕上的图片,让孟怀喝饮料。不一会儿,孟怀脑袋慢慢垂下来了。

心理学家摘下孟怀的耳机,问道:"你现在最想干什么?"

孟怀慢慢眼神迷离地抬起头,"我要去水晶圣殿,请祭司给我撒一点芳香草。"

屏幕前孟怀耳朵都要掉下来了,自己一定是梦到了网游!

视频中接受催眠的孟怀接着说:"不对……祭司不在了……世界已走到了它的尽头。我们除了煎熬而死,没有退路。"

心理学家声音也很催眠:"为什么世界走到了尽头?"

孟怀眼睛忽然充血:"魔鬼被放出来了,神抛弃我们。我就向你们宣战!吾血绝不留给魔鬼,都给我死——!"

视频中的孟怀猛地弹了起来,心理学家两个竟然按不住他的身体。孟怀推翻了屏幕,像是一条疯狗似的狂叫。从外面冲进来一个警卫,用电棒制住了他,孟怀抽搐着口吐白沫。心理学家重新把孟怀按回床上,给他注射镇定剂。孟怀唯一能动的头还在疯狂扭着,嘶声力竭道:"魔鬼!"

此刻孟怀看到这幅景象,下巴几乎掉到了地下。

"我……在干嘛?"

何明冷冷道:"我们才想知道。说什么'吾血绝不留给魔鬼'的家伙……身体检查下来也和人相差太多了。你更像是和人类同祖先,但是在六百万年时分化出去的……其他灵长生物。"

孟怀毛骨悚然,怔道:"难道我是……猩猩?"

何明道:"和猩猩不一样,你可以单独成立一个科,叫做'孟怀'智人。"

孟怀只觉得一直以来的世界观崩塌了。分化你妹啊,智人你妹啊,原来自己是混迹在人类社会的一个外来物种。他蓦地想到了动物园那些关在笼子里'珍稀动物',想象着自己脖子上挂着一块写着种属的牌子,在铁栏杆后面眼泪汪汪地看着人们用相机拍照,抗议地指着牢房上挂着的'禁止投食'的牌子,还是被香蕉皮葵花籽砸了满脸。自我代入感强烈的孟怀顿时心碎欲绝。

爹妈怎么把他生成这样……等等?他是爸妈生的,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他自己是那种什么分化的怪东西,可是从来没见过家里人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啊。

"怎么我家……"

"正要问问,你家里是什么情况。"

孟怀从小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父母都是工薪族,父亲在学校里教书,母亲是行政主任。父辈祖上是山区的少数民族,母辈祖上是关东逃难到南方的人。也没有什么族谱之类的。

"家里面有没有出过什么……不一样的人?"何明问。

孟怀想了下:"我太爷爷念过黄埔军校,后来还当了国民党一个师长,曾外婆那边有个猎户,是百发百中的神箭手。可是他们都很正常啊……"

何明摇摇头:"只能等找到你的家人来检查一下,看看他们是不是跟你一样。有亲戚的消息吗?"

孟怀摇头。

何明眯起眼睛,按下了视频的继续播放键。

画面上,口吐白沫的孟怀瞪着天花板,眼里流下血珠。心理学家给他注射后,他的四肢不再挣扎,但是依然在喃喃自语。

"魔鬼出来了,魔鬼把世界占领了,世界走到尽头。跟万年前一样。"

"所有人都死了,我向你们宣战,即使战斗到最后一刻,也绝不妥协。"

"我爱你,岳云。"

作者有话要说:那什么……这是愚人节的礼物,你信么?

47、第四十五章

孟怀本来沉浸在神秘而费解的巨大谜团里,忽然呆掉了。

他说……啥?

孟怀心里瞬间被另一群草泥马轰隆隆碾过——差点一口血喷到电脑上,火冒三丈咬牙切齿盯着另一个自己,在心里咆哮:哪里冒出来不明生物——你什么东西呀?你背着自己——好像不太对;你偷偷占用自己的身体——好像也有歧义;对他的岳小哥怀着如此不可告人(不对好像说出来了)的心思——不明生物你好,不明生物再见,给我滚到爪哇国去!

何明看见一个表情符号化之后只剩下"#(╰_╯)#"的孟怀……这种精分的事情……何明只得掩面,开始飞速脑补:

精分后的孟怀显然是个变态同性恋,还跟男人搞了,难道就是他战友中那位叫岳云的队员?那位长得很帅功夫也好还被误认为是穿越的有性格小哥……何明心心中天人交战,告不告诉孟怀呢?不说的话,孟怀傻乎乎不知道,会被战友讨厌吧?不对,说不定精分后的孟怀和岳云小哥是炮友,他们趁孟怀没意识的时候偷偷地搞,孟怀真可怜……

孟怀丝毫不知道自己的校友脑中飞速闪现着30种自己在搞或被搞途中醒过来发现事实的悲惨画面。强大的同袍之谊促使何明拍着孟怀的肩,沉痛地说道:

"跟你说件事……做好心理准备。"

孟怀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检查的时候……你刚……那个……过……"

"那个……是哪个?"

"就是……那种的那个。跟,男的。生理学家不小心检查到的……你别想歪。"

孟怀咚地一下又跌到地板上了。何明进一步证实了推测,心底无限同情孟怀。

孟怀觉得全身骨头都要被草泥马碾碎了,他猛地想起在洞窟里岳云打他那一拳,"你忘了?……你那样对我……"当时孟怀听起来莫名其妙的话,现在隐隐有了端倪。

孟怀顾不得其他,只想知道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我我我是上面还是下面……?"

何明无语地看着他,淡定道:"上面。"

孟怀一瞬间有种迎风流泪的冲动——这种好事,他居然不记得了。尼玛,尼玛,白白便宜了那个不明生物,那个六百万年前分化成什么鬼东西的灵长生物——尼玛!太该死了,不过,想起岳云那薄怒含嗔的模样,孟怀单方面理解成了害羞——岳小哥居然甘心做下面了?以后自己可有得爽了。转眼间又笑颜逐开。

何明看着孟怀时而咬牙切齿,时而憨笑半痴,时而眼水朦胧,时而心碎欲绝的模样,感到自己的大脑回路不够用,开始混乱了。

孟怀难道不该很生气难过吗?他一个好好的直男插了别的男人菊花,怎么一点都不惊恐?

"那个六百万年,我跟你没完!"孟怀义愤填膺地看着视频,下定决心不准人家再出现。

何明松了一口气,支持地点点头。

孟怀回过神来皱眉道:"说起来,那位胡言乱语,什么世界毁灭,啥意思?"

"现在还不知道,有可能是什么古代的鬼魂转世。"何明干笑。

"啊?你是科学家,怎么信这种封建迷信的东西?"

何明缓缓摇头:"现在科学界提出一种灵魂转世假说。不是迷信。研究者发现很多案例,有个孟买的小女孩三岁就会说日语,天天拿着玩具冲锋枪,看到日本经济危机会哭,坚信自己是一名战死在东北三省的皇军。有个印度妇女从没有出过远门,有天居然用挪威语说她是一名淹死的妇女,家里还有丈夫儿子等她回去,研究者真的在她指定的地点找到所谓的'丈夫',发现是个死了老婆快二十年的鳏夫。还有……"

"停停停……"孟怀头大如斗:"所以你觉得那也是什么史前人类在地球毁灭后转世到我身上的鬼魂?你们到底准备把我怎么样?"

"再看吧。那个人格偏激烈极端,操控者你身体进行各种过激的行为。心理学家建议再做几次催眠,找到那种人格更多的信息,然后慢慢化解。历史上那些转世的案例也不是一直都会延续下去,像那个孟买的小女孩,长大后就恢复正常,不记得日本的事了。"

孟怀听得毛骨悚然,难以置信。仍然想分辨:"可是我小时候很正常……如果是转世,为什么最近才出现?"

"心理学家分析,很有可能是在你身体激发出了抗体之后,刺激了你的潜意识里的人格,想起了一些有关的记忆。"

孟怀觉得匪夷所思:"为什么?难道那个家伙跟丧尸有什么关系?"

"不清楚,所以要多催眠啊。"何明一脸得逞的笑容。"放心吧我们会尽力把你治好。"

孟怀猛地又打了个哆嗦。"我……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啊?"

"我们尊重你个人的意见。治疗阶段结束后你实在不想待在这里,我们就送你回去。"

孟怀免除了被关在笼子里的担心,下定决心:只要他有时间,一定给研究所做一面锦旗。上面写"圣母万岁"。

几次心理学家的催眠治疗,那个精分的孟怀都没有出现。研究所里的人都感到高兴——除了孟怀自己。

那个家伙不再出现的确是好事,但他开始做梦了。每晚的梦都会变得稀奇古怪,偏偏无比真实。

做完那些梦,第二天他都会全身酸痛,头脑昏沉,食不知味,那些梦即使是虚幻的,依然能能榨干他的精力。让他在白天无暇顾它。更糟的是,每次做完催眠治疗,虽然那个人格不会出现,潜意识里一片空白,但是夜晚的梦境会格外漫长。

他反映给心理治疗师听,心理治疗师分析后认为是好事。说明那些潜意识已经从大脑皮层最深处转移到浅一点的区域,通过梦境释放出来,等全部做完梦就好了。

可是孟怀自己觉得情况没有改观。他在梦中消耗的精力,要在白天通过等量的睡眠补充回来。做催眠治疗不需要醒来,于是他整日都躺在床上昏睡。吃东西也没有味道,吃得越来越少。

过了短短一个星期,孟怀脸颊已经凹陷下去,瘦了整整一圈,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他曾在意识清醒的咨询过治疗师,治疗师也拿不准,适量减少了催眠的次数,但是孟怀做梦的频率不减反增。

有次孟怀在床上昏睡一天也没醒来。治疗师们意识到不对,他们停止了催眠,半夜他满头大汗,眼瞳溜溜转。生理学家给孟怀做脑部扫描,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在孟怀做梦的时候,脑电峰直接破格了。他全身的器官都在运动,血流速更是比平时快两倍,浑身冒汗。

这些生命迹象,只会出现在身体运动到巅峰。心里受到极度摧残的时候。孟怀持续做这些梦,消耗的体力和精神受到的创伤,完全和实际相同。他们也明白为什么孟怀会迅速消瘦的原因了。一个人一天吃得又少,消耗又大,神仙都撑不下去。

可是治疗师再怎么给孟怀吃安眠药、再怎么给孟怀注射镇静剂,他在夜晚都会陷入梦中。只得每天给孟怀吊着葡萄糖,以免他虚脱而死。

那么,孟怀梦到了什么呢?

十二尊高大的水晶柱围着广场大小的黄铜日晷仪,前方有一座十米高的庙堂,铜柱支撑着它的圆形的穹顶。他杵着剑站在庙宇中央,第一千遍念完祷词。然后孤身走出庙门。身后祭台的巨大雕像'轰'地掉落下来。

他身穿站在巨大的水晶柱下,仰望着山般高大的铜碑。位于十二条放射状交叉的街道中心点,四面街道上挤满了脸色发白的丧尸。

——他从胸腔爆发出怒吼,背上足有一尺宽的平板巨剑斩开一路泼洒的血痕。

——灰羽纷飞的天空被眼里的血色蒙住,痛到他四肢冰凉,心肺绞裂,模糊的眼界渐渐涣散成一幅画面:

陆地下沉,海水倒灌,火山灰遮蔽了天空,地下传来隆隆的震感。他挣扎着去够一块冰冷的石碑,任由锋利扎疼了他的指尖,虚弱着说出几不可闻的话:

——吾血绝不会留给恶魔。

每当那句话震出声带,孟怀总会在黑暗中,大汗淋漓地醒来。

在那黑暗而空虚的瞬间,听着汗水滑入发鬓,是想象?是记忆?是预言?孟怀恍然间分不清时空,似乎自己真的绝望地奔跑在死气沉沉的街道上,身旁都是亲人的尸体。

作者有话要说:喵,下章第三卷完结,泪牛满面,终于要进入【删除】金手指全开生离死别【删除】阶段~~

48、第四十六章

开始还只是成天昏睡,周而复始的噩梦侵袭,孟怀勉强能忍受。每当他从梦中醒来,偶尔看到心理医生在旁边担忧的眼神。孟怀神色平静。

"你的心理素质真好。"医生为他挂上新的葡萄糖输液瓶,他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

"没有黑暗会永存,没有暴风会恒久。"孟怀道:"何况你们在这里帮我。"

睡魔像是细小的蚂蚁噬咬着骨髓,竭力把他拖进深渊。孟怀咬牙忍着疼痛。医生看着他头上豆大的汗珠,有些不忍道:"睡吧,我们给你打杜冷丁,就不会疼了。"

孟怀倔强地摇摇头:"我不想用那种药。"但是脑中有另一个声音道:"何必那么拼命?"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盯着吊瓶里的水滴落下。长年的求学与工作生涯塑造了孟怀温和圆融的性格,却不能磨灭他骨子深处的狠劲,回想前事,他被扔在乡下老家两年,每天走过十里山路背水给外公喝,小小的身子流汗爬过崎岖的路。遇到过土狼,摔过山沟,还被司机撞断肋骨。孟怀比其他同龄人更早明白一个道理,没有人会照顾你一辈子,必须让心灵坚强起来。

杜冷丁?孟怀冷笑,他恨麻药,他恨一切让外公在濒死之际像是抓救命稻草一样恳求医生给他注射的东西,孟怀只想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动。

他这次坚持了两小时才睡着。

半夜孟怀醒来,感到有人在黑暗中擦拭他的脸。

温暖的手隔着湿巾细细地描摹着他的脸廓,熟悉的感觉让孟怀惊讶得全身颤抖。

"应祥……"

"嘘。"另一只温暖的手捂住他的嘴,熟悉的气息在他耳边轻声道:"别让门口警卫听见。"

孟怀心头巨震,岳云怎么会出现在研究所,这里离北京基地有几千公里啊!门口警卫没有发觉,他怎么进来的?

岳云松开捂住孟怀的手,仿佛是猜到他想什么一样:"我担心你。研究所又不让我出入,就溜进来了。"

孟怀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他模糊看见岳云剪影般的轮廓。"胆子太大了,没有军事任务?"

岳云坐在床沿边:"休息三天。我借车开过来的。"

孟怀再次震惊,千里之遥,开车得十几个小时。更不必说之后还想办法进入研究所费的力气。他一时语塞。

"你好像没那么高兴?"岳云低声道。

话音未落,孟怀已经伸手紧紧搂住岳云,沙哑道:"不高兴……才怪呢。"

岳云轻声笑了,反手搂住孟怀。孟怀躺在靠垫上,岳云小心地避开输液瓶的管子,从孟怀的胳膊下面伸到背后环住他。

"你怎么样?"岳云附在他耳边问道:"这个瓶子里装的是药?生病了?"

"我好得很……"孟怀说道,忽然传来钥匙开门声,为了防止吵到病人休息,门外的走廊上都铺了地毯,听不见人的脚步声。这是医生查房的时间点,孟怀心下大骇。岳云反应更快,马上撤手,敏捷地缩进了床底,施展壁虎功,贴在床底。

要说壁虎功,是岳飞的一项绝技,能像壁虎一样贴在物体上,配合缩骨术,把身子压缩得尽量扁平。岳云得到父亲的真传,任谁也不会想到,在那看似空荡荡的床底,还烧饼似的贴着一个人。

岳云刚钻下床门就打开了,孟怀闭上眼装睡。医生用手电筒扫视一圈,也特意扫了扫床底,没发现异样。

孟怀只觉得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闭眼痛苦地乞求着:医生您快走吧。

医生不但没走,还走过来给孟怀量体温,冰凉的体温计压在颈脖上,敏感得他全身起鸡皮疙瘩。

后面走进来两三个医生,几束手电筒的光交错地晃动。

"这小子治得好吗?"

"我看悬,每天吊葡萄糖也不是长久之计。"

"反正也没办法,要不把药停了,我们还可以……"

"龚医生你在干什么!"

孟怀只觉得指尖一点刺痛,他差点叫出来露馅了。指尖被划了一道小口,几滴血流出来,滴到一个小瓶里。

刚才那个说停药的医生道:"别大惊小怪,采一点血又不会怎么样。活抗体啊,我真是搞不懂所长在想什么,分了他的血起码能救几十万人。"

另一个斥责的声音道:"那是违反医德的。他是我们的病人,我们必须保护他。"

先前的声音讥讽道:"站着说话不腰疼,等你亲人快死的时候,看你还能不能说得如此道貌岸然,恐怕恨不得放干他的血去救命吧。"

"龚医生!你再这么说,我就要报告所长了。"

"尽管去啊。所长老糊涂了,偏袒何明那群生物物理系的笨蛋,不就是为了那只猴子么?那猴子跟这个小子有什么不同?能天天抽猴子的血提炼抗体,就不能动这个小子?"

"混蛋,那怎么能比?"

"是啊,猴子是人和丧尸杂交出来的,是怪物就可以作践。这小子是爹妈生养的,还有大科学家的老同学在背后撑腰,就可以天天躺在这里消耗药品?那些前线上的军警才可怜,被丧尸抓咬了就活不成,这小子凭什么这么好命?"

孟怀徒然感到心头一痛,房间里其他人都不说话了,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无论如何。"之前反对的声音底气没那么足,却依然坚定道:"只有所长有权决定。"

"哼,等着瞧,纸包不住火,所长迟早会顶不住的。等军部的人知道这个消息,这小子铁定保不住……"

医生鱼贯走出房间,把门反锁。房间重新陷入黑暗的寂静。孟怀睁开眼睛,心脏还在砰砰作响。岳云从床底爬出来,静静地坐在床沿,在黑暗中与他对视。

"看来没你讲得那么好。"岳云低声道,黑亮的眸子如同猎豹审视着他。

孟怀虚弱地笑了:"我也不知道我的命这么要紧。"

岳云却不放心道:"他们还对你做了什么?"刚才岳云在床底,没看到那个医生刺破孟怀手指取血样,却听清了他们的对话。他顺着孟怀的袖子抚下来,拉起孟怀的手,在他的食指伤口上一抿,然后含住受伤的指头。

孟怀脸变红,还好在黑暗中看不见:"每天就是打镇静剂,输葡萄糖,我睡得久,老是做梦醒不过来,他们有时候也会抽点血去研究。感觉自己在这里挺像混吃等死的。"

柔软的舌头轻巧地旋过指腹,岳云吮着带着锈味的血丝,道:"我不该把你丢在这里。那个人出来过吗?"

孟怀一凛,"出来过一次,但是后来心理治疗师给我催眠,就没出来过了。医生说那家伙是灵魂转世附体。"

"谁的灵魂?"

"不清楚,好像不是……人。"

岳云一时无法消化,孟怀淡道:"我开始很震惊,后来也想通了。既然你能穿越,地球上能出现丧尸,我再当个还魂的外星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岳云被逗笑了,孟怀想象着他英俊的笑容,心中一阵悸动。

"不管你是什么……"岳云低道:"你都是我的孟怀。"

"说得真……肉麻。"孟怀难堪又幸福,一手遮着脸。

"对了,他们要你的抗体。"岳云前不久才学会这个新名词,知道抗体是血液中能够吞噬病毒(这也是新学的名词)的东西,很珍贵。"别待在这里,我带你出去。"

孟怀哭笑不得:"这样不好吧?那些医生只是说说。所长不会干那么缺德的事儿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岳云声线异常固执:"刚才医生说得很清楚了,现在全国人都怕丧尸,你就像免死金牌一样。"他重重叹了一口气:"利益当前,难保军部不会干出什么事。"

孟怀又笑了:"你从来不相信上面的人。"

"怎么能信?"岳云声线清冷下来,紧紧抓住孟怀的手:"跟我走吧。没商量,不同意就点你穴道。"

孟怀继续笑道:"小将军,又大男子主义了。我不是物品。"

岳云手揽着他的后脑勺,吐出热气:"我是物品总行了吧,我是你的剑,是你的免死金牌。你要是不走,我只好天天用壁虎功粘在床底下,谁采你的血,我割谁的肉……"

孟怀忍笑忍得直喘气,没想到岳云也会说这么可爱的情话。用手捂住岳云的嘴,"我真怕你了,跟你走还不行么?在这里睡觉做噩梦,累死了也没饭吃,天天输葡萄糖,胃里都要淡出鸟了。还是回去啃红薯比较好。"既然精分始末已经弄清楚,在这里没有别的治疗手段,小命还有不保的危险,他还不如一走了之。虽然对何明过意不去,但是老同学又不会因为他走了少一块肉,他们还有小猴子呢。而且岳云开过东北三省近千公里来找他,嘴上没说什么,孟怀心里简直要感动死了。

"不止红薯,还有这个。"岳云反手抽掉了输液吊瓶的针头,从口袋里取出东西,牙齿咬开包装纸的声音过后,孟怀感到嘴里塞了个方形的甜东西,咬下去发出酥脆的声音。他不禁莞尔:"居然是士力架……哪里来的?"

岳云掀开被子,摸索着把床边的衣服递给孟怀。"路边有家杂货店,人都死光了。我把东西全搬上车。待会儿你可以吃个够。"

孟怀在黑暗中脱下睡衣,长舒一口气:"应祥,我真是太爱你了。"他还没把套头衫穿上,岳云一手搂着他赤//裸的腰,另一只手从他颈脖往下抚摸,清冷的声线却带着别样的沙哑:"没那么便宜,你以后可要好好回报我。"

孟怀的脸在黑暗中几乎烧熟,他无可奈何地靠着枕垫,"……小将军,你再吃豆腐,我就走不动了。"

孟怀说的是大实话,他清醒的时候本来就虚弱,岳云的手从颈脖抚下胸膛,揉着他的乳//头,干燥粗糙的摩擦刺激着他,孟怀差点就软得散架了。他连忙把套头衫往下拉,隔开岳云的手,快速穿上衣裤。

"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孟怀环视封闭的房间。

岳云指着墙高处的通风窗,那上面有铁栏杆:"从换气管里爬进来的。"

孟怀倒抽了一口气,那个小小的窗子只比人头宽一点。"怎么可能?你这么大一个人……"

"我会缩骨术。"岳云道:"家传绝技。只要头能通过的地方,身子就能过去。"

孟怀心里对岳云神奇的能力认知又增加了一条。

"你简直……不是人。"

说完才想起他自己好像也不是人,孟怀暗自想,他们果然是天生一对。

"过奖。"岳云已经习惯了孟怀式的别扭表达。"不过,你过不去,所以我们得走门。"

孟怀在心里道:守门的警卫大哥,对不起你啦……

孟怀穿好鞋子,手机钥匙钱包都搁在枕头下面,孟怀还搜刮了房间里所有充好的电池,几个干净的注射器也没放过。他取出纸笔,用手机照着,在桌上留下一张字条。

"亲爱的医生:

谢谢你们这些天给我催眠。我不好意思再留在这里浪费你们的葡萄糖了。

如果以后发明了骨髓克隆技术,我十分乐意贡献抗体,去完成拯救人类的大业。

不过现在,我还是自私地想留着那条不是人类的小命。

请别逼问我的老同学我在哪里,天见可怜,何明一直是个只知道学术的呆子(憋了这么多年才说出来,我真不容易)。

请代我向所长和金博士问好,圣代很美味,我会怀念的。

岳云啼笑皆非,"你说那么多废话干嘛?"

孟怀把纸条放在桌子中央,"这样他们就知道我是自愿而不是被外星人劫走了。"

"他们会恨你的。"

"即便如此,也要表明立场:我不愿意。"孟怀轻道。

岳云淡淡道:"你和我从前很像,少根筋,不怕得罪人,是因为你没有真正触怒到某些人。"岳云把被子扔下床,房间弄得乱七八糟,伸手拿过孟怀写的纸条揉成一团塞进了口袋。

"孟怀,你有你的道理,可那没用。让他们以为是别人干的就好,别牵扯到自己身上。"

孟怀微微恼怒道:"你在嘲笑我幼稚?"

岳云做了个介于摇头与点头之间的古怪动作,随即想起来黑暗里看不见。

"如果你今天靠自己的能力逃出去,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管。"岳云叹道:"在拥有绝对的实力之前,别给自己惹麻烦。"

孟怀咀嚼着岳云的话,想不出反驳的理由,岳云两世为人,尽管说得不客气,孟怀也承认,他想得更谨慎更周到。

自己在心智上,和岳云还是有不小的差距。他默然接受了。至于实力?孟怀苦笑摇摇头:百无一用是书生,抓紧免死金牌是王道。

准备好之后,孟怀把门锁弄响,却并不打开门,走廊拐角站着一个警卫,听到声音走到门口问:"先生,您怎么了?"

孟怀没有回答,警卫疑惑地推开门,没有看见孟怀,觉得十分奇怪,忽然身体一僵,岳云从门背后闪出连点他全身大穴,警卫立刻钉在了原地。岳云把人塞到床上,把他警服的外套脱下来,自己换上。然后关好房间的门,两人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半夜研究所的保安也挺多,每个走廊通道拐角都站着一个。

孟怀在拐角死角,保安看不到的地方,故意弄出声响,保安果然都走过来看,但是他们还没看到孟怀,就被岳云从后面点穴钉住了。偶尔有保安看到了孟怀和穿着警卫服的岳云,也没有反应过来,在走过来讯问孟怀的途中,就被点穴定住了。

半夜研究所房间都是一片漆黑,他们仿入无人之境,一直走到了研究所的大门口。大门是坚固的镍铁合金打造,凭力气根本打不开。

孟怀看到墙上有个密码锁的键盘,正在犯愁,忽然间走廊尽头又传来脚步声,大门连接的是一条笔直的走廊,墙角并没有遮掩之物,岳云已经走到走廊路口,准备给来人突然袭击。

突然间脚步声停了,一个声音讶异地响起:"警卫怎么了?"

岳云暗道糟糕,被点穴道的保安远看没什么关系,走近了还是那副泥塑的模样,可太邪门了。

路过的人也不笨,愣了两秒,果断砸碎了旁边鲜红的报警器。尖利的警报在研究所里凄厉地响起。孟怀眼睁睁看着研究所大门前面降下一道更重更厚的门,同时地板砖打开,伸出带尖刺的栏杆。一条走廊里就有三条隔断的栏杆,他和岳云被隔离在走廊的两头。

就在这时候——孟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岳云把一只手伸进两根栅栏之间,眨眼间,他的身子就穿过了那道窄小的缝隙。一连三次,他钻过了所有的栏杆,站到那道缓缓下降的铁门前,抱住孟怀,从底下滚了进去。他们的背刚好擦到下降的铁门,再晚一秒就要被压碎了。

孟怀背后贴着他温暖的怀抱,一直翻滚到研究所镍铁大门前。他们站起来看着这个封闭的空间,左边是应急启动的铁门,右边是研究所的密码锁大门。中间大约有一米宽。孟怀仍然沉浸在刚才岳云的神奇功夫中,头昏目眩道:"……不是要脑袋能伸过去的地方才能钻么?"两根栅栏那么窄,一个脑袋自然是放不下的。

"这是另一种功夫,叫白驹过隙,也是家传的。"岳云摊开十指:"一只手能过去的地方,身子就能缩过来。不过这要非常快,钻管子就不行了。"

孟怀泪流满面地想到,说岳飞元帅是一代武学宗师,果然一点也不假。有此等功夫,却甘心被关在监狱里,以死明志,真是太忠肝义胆了。

这下子外面报警的人一时也不知道他们是谁,他们有短暂的安全时间。孟怀拉出密码键盘,陷入了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中午十二点还有。


49、第四十七章

密码盘是字母加数字键盘,孟怀毫无头绪。根本不知道密码是几位,随便输入一串数字,显示器'滴'地亮起红光,发出警报道:"密码错误,还有九次机会。失败将开启自毁模式。

孟怀吐了吐舌头。觉得没希望了。字母加数字,排列组合九亿次都不够。

门后传来工作人员的声音:"有闯入者,赶紧把机器人叫醒。"

岳云和孟怀对视一眼,这研究所还有机器人,他们这次可凶多吉少了。

那一方窄窄的,两个门之间的封闭空间,却像是他们最后的屏障,听着走廊传来越来越响的轰隆声,似乎一个有分量的块头来了。

孟怀瞥到天花板上的阴影,小声道:"你待会别管我,躲起来。"

"不。"

"听我说。"孟怀紧张道:"你藏起来,我装作是梦游出来。明天我跟他们申请离开,何明会帮我的。你在研究所外面等我。"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他们不会放你的。"岳云缓缓摇头。"待会听我的,我们劫持安保。让他们放人。"

孟怀满脸黑线,岳云才让自己不要得罪别人,转过身就准备去绑架安保,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不要太厉害好不好?

还没商量清楚,隔在走廊中间的大门缓缓升起,岳云只有快速攀上铁门随着它缓缓上升,跳到天花板上,施展壁虎功缩成小方块,把自己隐蔽在阴影里。

孟怀则端坐在密码锁前面。走廊里的倒刺栏杆重新降回地板下面。两名安保人员牵着一台巨大的机器人,朝门口走来。

孟怀腾地站起来,急中生智地开始背林肯的葛底斯堡演说,手舞足蹈,激情澎湃,一副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模样。两个安保人员呆在原地,交换着疑惑的眼神。梦游的人不能叫醒,他们犹豫了。

忽然间从天顶上降下一片黑影,分心的瞬间,两个安保人员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栽倒在地上。岳云把安保的身份卡翻检出来,孟怀接过来往密码盘上一刷,绿灯亮,大门开。

镍铁的大门缓缓分开两边。安保牵着的机器人忽然红光闪烁,发出电子冰冷刺耳的声音:"三级警报,不符合身份持有者出入。"机器人打开了腹腔,露出密密麻麻的激光枪管,不分由说朝岳云和孟怀射击。

岳云把孟怀护在身后,一把将他推出镍铁大门,岳云揉身躲过几束凶险的激光弹,正夹在镍铁大门间,瞬间一道红光蹿向心脏,几乎无法闪避。忽然间一道小小的黑影扑到的身前,撞入自己怀里。替岳云挡住了那道红光。只听轻轻"噗"一声,红色的血花在眼前炸开。

岳云刚出镍铁大门,揽住孟怀施展轻功,一口气就荡出几十米,离开了机器人的射击范围。跑出了研究所,狂奔在东北基地纷纷扬扬、还未散去的火山灰中。

脱离了危险地带,他一边带着孟怀跑向停车地点。岳云不禁低头看怀里抱着那团东西。到底是什么替他挡住了致命的射击?看清的时候他却愣了。

那个丧尸和人类杂交的小猴子,小家伙全身覆盖着淡淡的粉色绒毛,身上套着一件小褂,比起初次见面,已经长大了一圈,像个人类的大胖婴儿。它的身上被血染透了,肩膀处开了个洞,鼻息微弱。

孟怀瞪大眼睛:"这家伙怎么会……?"

岳云大感头疼,估算着几十米的距离,想把它抛回研究所。失血那么多可不是好玩的。可是他刚刚抬起手,小猴子仿佛能预知似的攀住他的手臂不松开,睁开黑溜溜的眼睛,哀伤地看着他。

"它多在乎你啊,连命都不要。"孟怀打趣道:"打包带走吧。"

岳云正色道:"它也是抗体,你也是抗体,都带走了,研究所的人会疯的,总得给人一条活路啊。"

"得了吧,"孟怀边跑边道:"现在回去不是送死么?走一步算一步,大不了安全了用EMS邮寄回去。"虽然醒悟过来现在好像没有EMS了,不过岳云也不再多说。孟怀很快就跑得气喘吁吁,岳云不时给孟怀在背后送一把力。等他们奔到停好的黑色悍马前,背后的声音已经很远了。

"我来开。"孟怀虽然累了点,但是神智却意外地清明,仿佛离开了研究所,前几天无处不在的睡魔也退却了。他抓紧这难得的时间,不让自己闲下来,免得又给昏睡可趁之机。他坐上驾驶位系好安全带,岳云已经从后备箱搬了一箱东西放在后座上,然后跳上副驾驶座。

砰,悍马发动,发出霸气的尖啸,带起空气中残留的火山灰,连成壮观的一道烟尘。

孟怀重重吐了一口气,尽情感受流线型的车身破开空气的驰骋感觉,踩油门到底。长白山的山道本来是蜿蜒曲折的,但是前几天的火山爆发,覆盖山体的岩浆全连成了一片,坑坑洼洼的,像是凝固的波浪。这点颠簸对于悍马来说并不算大事,孟怀也很会开车,几乎是沿着岩浆铺就的直线冲下山。

岳云从后座的箱子里取出急救箱,给小猴子止血包扎。小猴子乖乖地躺在他的腿上,偶尔温顺地吱吱几声。岳云给它注射了麻醉,不一会儿小猴子就闭上了眼睛,被小心地放在后座上,系着安全带,盖着岳云的外套。

"没伤及要害,只要不失血过多就没事儿。"岳云瞥向孟怀,他娴熟地操作汽车横移过几个稍微深的大坑。岳云苦笑着想,自己虽然在训练的时候学会驾驶,但是借车开出来的时候,心里还是对这种铁盒子排斥得很,比骑马感觉怪多了。他必须小心翼翼,一丝不苟,每按动一个小小的键,就会驱动比自身力气大好几倍的机械动作。如果说枪让他还有控制的感觉,汽车这种铁盒子实在是超乎他的承受能力,仿佛借助神力操控巨人的萨满法师。

可是看着孟怀专注而惬意的模样,难道他很喜欢开车吗?岳云不禁陷入了沉思。

岳云在想,现代社会的人比起古代,单体作战能力弱得太多,岳家军五大高手十大将军,每个都能以一敌百。再上溯到三国,赵云、吕布。关羽、马超、张飞,名将如云,哪一个不是千军万马如无人之境。可是看看现代的人,岳云待在特警顶尖的队伍里知道,赤手空拳的搏斗,那些队友绝不是他的对手。可是他们再也不需要像野兽一样跟人肉搏,菁英战士配的都是最好的装备,精巧却威力巨大的武器弥补了单体的缺陷,防弹衣和伸缩绳解决了他们的防御和移动问题。有了现代工具的辅助,一个人平凡人能通过机械的训练达到作战的最佳效果,而不需要花长年累月地苦练内功心法。

不,不止这些,灰红的火山岩浆像血海浩浩荡荡铺满了视野,岳云心里又想通了许多事。现代社会,单兵根本不重要。看看这片寸草不生的大地,看看这光秃秃的山峦,绝对的力量被压缩在小小的核弹头内,当它们铺天盖地地遮蔽了天际,能摧毁任何活物。出现在神鬼志怪小说里的恶鬼修罗也没有它们恐怖,可是发射核弹根本不需要人出力,只需要按几个按钮,就能杀死几万全副武装的士兵。

岳云苦涩地摇摇头,现代人个体实在弱小,可是他们柔弱的身躯里装着的思想和技术,却是古代哪怕最强的武学高手都无法匹敌的力量。就像孟怀,那时候他是多文弱的一个书生,站在钢板下差一点就会被砸得脑袋开花。可是当他修好了战车,也能毫不客气斩杀丧尸。更不用说此刻他惬意地开着汽车,古代最快的千里马也追不上他的速度。

"应祥,你在想什么?"孟怀看着岳云若有所思的模样,叫了他好几声都没反应。

岳云回过神来:"我在想,现代人身体弱小,却能制造出更强大的东西弥补他们的不足,比如这个汽车,实在非常厉害。"

孟怀笑了:"小将军,别自卑。现代人再厉害,也没办法在半空救下高楼上坠落的人,也没办法爬管子带人跑出研究所。"孟怀虽然看着前方,眼中却不自觉闪动着温柔的光。"能做到的人,只有你。"

岳云一滞,无数话语涌上心头,脑中却乱麻一团,什么也说不出。

孟怀此刻开着悍马,在荒凉的道路上风驰电掣的感觉像点燃了他血液中的一把火。从古到今人类都追寻着速度的极限。古人跨上千里驹,扬鞭东指,飞驰过的都像是踏足征服的地方。血液中天生烙刻的流浪远方情怀,促使男人去追寻远大的梦想。对于现代男人来说,混合着汽油和尘土的味道,比世界上任何的温香软玉都迷人。

孟怀握紧了方向盘,驱动油门腾跃出划开空气的弧度,在轰隆的油门声中,他感到内心涌上的情愫,大声道:"应祥,我爱你。"

岳云看着他神采飞扬的侧脸,似乎明白了什么。

那份表白,并没有带着欲拒还休,张惶扭捏的不确定,而是自然得像是说'兄弟,我们喝酒去。'一般的豪情。

后面几百米处出现了另一辆车的影子。岳云打开窗子,呼啸冷冽的风刮进驾驶室,岳云从后座上拿了射击枪,探出身去,三点一线,准星瞄向移动的车轮底部,连射七八下,把弹夹打空,每一下后坐力重击在肩膀上,他却岿然不动。后面的车子里也探出人来回击,不少子弹打在悍马的防弹玻璃上。岳云侧身避过耳畔的子弹,下一击打碎了后面车驾驶窗的玻璃。对方一个急刹车,岳云趁机射中了前轮。后面车被甩出七八米,轰然歪在路边,冒着袅袅青烟。

岳云关好窗户,目光清亮闪动,缓缓擦拭过烫手的枪身,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淡然接过话头。

"孟怀,我也爱你。"那神态中是着一个男人最骄傲的笃定与包容、宽宏与大气。仿佛他们的爱可以延续到永远。

汽车连续开了四五个小时,离开了长白山地区。两人轮换着开车。岳云在杂货店搬的东西够他们吃五六天,不提孟怀吃了个饱。孟怀看着油量表指针耗到一半时道:"我们要找油。"他心里有些忐忑,丧尸潮爆发以后,许多加油站都被难民搬空了。

岳云啼笑皆非地又想通了一件事,能量是现代人的骄傲的资本,也是现代人最大的软肋。

他们在一个废弃的加油站旁停下来,两人跳下车活动,小猴子还熟睡在后座上。他们很惊讶地发现好几个油箱都是满的。孟怀满心欢喜,刚拿起注射汽油的管子,忽然岳云一把拽过他,使劲往后撤。变故就出现在一瞬间,只听"砰砰"几声,几发子弹就射到了孟怀刚刚落脚的地方。

废弃的加油站周围出现了十几个持枪的身影,他们包围了岳云和孟怀,瞄准他们的要害。这些人身上都穿着普通的衣服,拿的武器也斑驳不齐,AK47、八五、毛氏、勃朗宁,有各种规格。他们脸上的神色警惕而冷漠。

岳云和孟怀靠着彼此的背,岳云低声道:"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孟怀沉默了两秒,夸张地举起双手大叫道:"投降投降,大哥们饶命啊。"岳云也把双手摊开,示意没有任何武器。

有个类似领头的大哥站出来说:"你们分开。"

岳云示意孟怀别慌,估算着能把这些人制服又不让孟怀受伤的两全办法,他们各向前走一步,立刻就有人冲到他们中间,用枪指着两人的背。

"大哥,你们要干啥?"孟怀可怜兮兮地问道。

"少废话,我问什么你们答什么,敢撒谎就崩了那个小子。"

"是是是。"孟怀忙不迭地点头。

"哪儿来的?"

"长白山。"

"干嘛的?"

"……踢足球的。"

岳云硬生生憋下一口血,孟怀为什么不能选个靠谱一点的职业。孟怀打的算盘却是,说是踢足球的,那么装成孬种样子别人也不会怀疑了。

有几个持枪的人笑起来,被头领大哥狠狠一眼瞪回去。他严肃道:"哦,那边的悍马是你们的车?"

"俱乐部的车。"孟怀面不改色心不跳。

头领大哥一挥手,完全放松了警惕:"两个废物,崩了他们。"

"英雄!饶命啊!"孟怀干嚎道:"我上有老母下有幼女,河东狮母老虎一大堆,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和基友私奔回老家结婚,大哥你就成人之美行个方便,留我们一条小命,我们做牛做马报答你啊。大哥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看就是人中龙凤无双豪杰,宰相肚里能撑船,我们吃得比猫少,干得比牛多。拜托了行行好。"

孟怀一气呵成不打草稿,一顿胡吹海说,把带头大哥的冰块脸哄得也绷不住了。他瞪道:"什么踢足球的,你根本是说相声的吧。"

孟怀嘿嘿干笑了两声,不断在心里催眠自己:人至贱则无敌,人至贱则无敌。

包围他们的人也放下了枪,一副看好戏的神色。带头大哥心情不错,大手一挥道:"算你们走运,先带回去,给爷们解解闷。"

包围圈逐渐松开,三三两两转过背去,岳云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圈扫堂腿把最近人手上的武器踢飞,两脚蹬到对方的肩上,借力跃到空中。引开所有人的注意力,手上还有武器地忙不迭抬手射击,可是他们哪里赶得上岳云的速度。岳云居高临下,仿佛天空秃鹫俯冲般的势头,一边一耳光把最近举枪的两人扇飞,落到带头大哥身后,一手勒住他的颈脖。把他的双手钳制在背后。行云流水的动作瞬发出来,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但是几个起落,形式已经完全逆转。

孟怀笑盈盈地捡起一把勃朗宁,装模作样地吹了口气。对一圈吓得呆木若鸡的刁民笑道:"算你们走运,不杀你们,给小爷把汽油加满。"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慕玖和游小神的地雷~讽刺足球神马的只是恶搞,真正踢的同学别生气(估计也没有吧)。

昨天有童鞋每章都补分,真的好开心,鸡血的俺明天中午12点再更一章好了。

PS:长评要是出现,俺……拼了老命也愿意继续加更嗷嗷嗷。【喂喂节操碎了一地有木有】

50、第四十八章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被制住的带头大哥徒劳地挣扎两下,发现岳云的力道不是他能撼动的。

岳云冷冷道:"废话少说。全都把武器放下。蹲下抱头。"那些持枪的人犹豫后,照他说的做了。

"现在我们才是大爷。"孟怀走到带头人面前,一脸奸笑:"问什么答什么,不许耍花枪,否则……哼哼。"

岳云很配合地把人脖子往后一折,他发出类似杀猪般的惨叫,痛过了却发现脖子没断。

环视这一圈身穿普通衣服、手拿杂牌枪的人。孟怀看到队伍里最小的一人不过十二三岁,招手道:"小子,你过来。"

少年脚下是一把和他身长不相符的冲锋枪,套头衫垂到膝盖,牛仔裤上有几个补丁,脚趾从布鞋的破洞里伸出来。

望着少年和带头大哥有几分相似的面孔,孟怀道:"小子,说清楚你们的情况,我们就不会伤害你父亲。"

少年一震,显然没想到外人能看出带头大哥和他是父子,求助般地望了父亲一眼,被钳制住的人沉默回应。

少年深吸一口气,用有些结巴但是清晰的声音断断续续说了个大概,孟怀他们弄清了来龙去脉。

加油站附近有几座山坳,坳里有几个村庄,统共近百人。平时村里的青壮力会结伴上山打猎。在山上,零零碎碎搭了七八间猎户草屋。有个老猎手,叫古玛,因为孤身一人,就住在山上。他技艺超群,几个村的年轻一辈打猎都要向他拜师,享有极高的人望。

几个月前,有个村里摆喜宴,其他村的人都来吃酒。老猎手古玛也应邀前来,平时这种婚庆活动他都会打几张兽皮作贺礼,但是那一次,他出现的时候两手空空,失魂落魄,连随身背的猎枪也不知道放哪里去了。

参加婚礼的人都觉得可能古玛老了,也没多在意。喜宴进行到一半,老猎手却恐惧地大哭起来,抱着头在地上翻滚。那时候大家吃酒正酣,一小半人都醉倒了,大家浑浑噩噩,都还以为古玛是在发酒疯。谁知后来更加可怕的事发生了,古玛忽然扑向离他最近的宾客,一口咬下了他的半边脸颊,那人当场昏死过去。宾客们全呆掉了,看着古玛像野兽一样撕扯昏迷之人的四肢,挖出血肉往嘴里送。等他们反应过来,古玛已经咬了两三人。在场的青壮年冲上来与老猎手搏斗,老猎手力气大得可怕,任凭子弹打到身上却不觉痛,连被牛皮绳绑住也能挣开。直到村长的儿子一枪崩在他的脑袋上,脑浆溅出,古玛才不动弹。

老猎手变得如此可怕,村人心里都十分恐惧。村长的儿子带着十几人上山,去古玛的猎户小屋调查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他们在古玛的猎户小屋外面发现一具断头的死尸,那具尸体像是死了很久,皮肤皲裂,干枯得像脱了水。他们天明时分返回村中,却发现村庄变成了人间地狱。

村人都皮肤干枯,眼眶深陷。行尸走肉地游荡着,他们互相撕咬。宴会旁有几具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骨架。那些离开村庄一夜的青壮年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能边走边杀,却找不到几个理智的活人。直到同行的人不慎被咬,他慢慢变异成干枯的尸体模样,青壮年们才恍然大悟。一定是古玛在宴会上咬了那几人,那几人又扩大范围。古玛变成那样的原因,也多半跟猎户小屋里那具断头的死尸有关。

没被咬的人逃出村庄,约有**十人,在山间搭了小棚子,还有的住进了猎户小屋,他们不敢碰村中任何东西,也不能通过公用电话向外求助。山坳外几公里就是公路,他们每天都派人去公路上拦车求援。可是过路的车辆越来越少,偶尔有,也是执行军事任务的士兵,答应把他们的情况往上通报,但是一直没有人来接他们。

粮食越来越少,山上的猎物也早被打光了。他们就兴起了打劫过路车辆的念头。一旦路过的不是士兵,他们就会把人的车扣下,搜刮食物,给车加满油,选几个人逃出去,可是逃出去的人都没有音讯,也不知道有没有死在路上。他们渐渐失去信心,不愿离开世代生活的土地。

直到有一天,公路上再没有汽车经过,他们感觉大地一阵颤动,远方的天空变成灰色,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在东北升起。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部分人出来到公路上看,然后就发现了孟怀他们。

孟怀抚额,真是标准的被丧尸逼上梁山的血泪史。

"求求你们。"少年眼馋地看了一眼停在路边的悍马:"给我们一点吃的吧。我们用油跟你们交换。"

孟怀郁闷:"加油站是你们家开的吗?"他清楚车上剩的数量,他和岳云倒是够吃三四天,可是估计填不满这群人一顿的肚子。实在很不划算且没必要。

少年呜呜哭了起来,带头大哥忍痛哼道:"哭泣包,给老子丢脸。打不过人家,求什么求。"

少年却扯着孟怀的衣角:"老爹已经吃了三天的草根树皮了,就给我们一点吧。他会饿扁的。"

孟怀皱眉道:"给你们一点吃的,又能撑多久?你们这么多人,又怎么办?"

"……不知道。"少年咬着嘴唇,旁边的大人脸色都黯淡下去,菜色的脸看着已经有些蜡黄,估计没几人肚子不是空的。

"离开这里吧。"岳云忽然开口道:"沿着公路走,到基地避难所去,那里有吃的。"

"真的?!"所有人眼里都放出光芒:"离这里多远?"

"几百公里。"

带头大哥脸色涨得紫红,痛呼道:"几百公里,走个球啊。没水没吃的,半路就死了——"

"你们有多少人?"

"**十个,一半是青壮年,其他的都是老弱妇孺。那天晚上逃出来的不到一半人。"

孟怀沉默了一会儿,坚决道:"你们必须走,不走就是死路一条,死在路上也比坐以待毙强。走不动的等在这里。我们回到北京基地里,会帮你们借车。但不一定能借得到。你们自己决定。"

岳云也道:"外面的人越来越少,现在离秋收还早,不可能有什么吃的。你们趁着还走得动,赶紧去避难所里。"

"我们车上还有位置。"孟怀淡淡道:"可以带走三个人。"做到这一步已经仁至义尽,孟怀想起上次救人的事,不愿跟他们多说什么。

抱头蹲地的十几人,有一半扬起脸,狂热地吼道:"带我走!"

剩下一小半人,有的刚张开嘴,有的慢一步抬头,脸上却是渴望。十来个面露凶光的人却卑微得像狗一样朝岳云他们爬过去,带头大哥什么也没说,只是从鼻孔里冷冷地哼了一声。他坐在那几个人爬行的前路上,那些人生怕挤得慢了,不耐烦地推开他。带头大哥刚被岳云卸力,正头昏脑胀没有力气,被推搪在地上,又被人踩了几脚。那个少年惊呼着朝爬过来,被挤得像条炸扁的鱼。更有人不耐烦地抽开少年,吼道:"小兔崽子自己不想活就给老子闭嘴。"

他们争先恐后地围在岳云和孟怀脚下,抱着他们的鞋跟,给他们不停磕头。远处少年托着父亲的头,伤心欲绝。

孟怀终身难忘这精彩的一幕,他扫视着那些像困兽般的目光,不自觉从心里发寒。意识到如果没有岳云那一身过人的实力,这些人为了活命真的可以把他们撕成碎片。

在绝望面前的人性是如此扭曲,却又是如此真实。孟怀嘿嘿冷笑两声。只听岳云把手指关节捏得啪啪作响,似乎很生气。

孟怀耸耸肩,拍拍岳云道:"没办法,都想活命嘛。"随即他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蹬开面前一人,走出包围圈,再次对人群外被打到失魂落魄的少年招手道:"小子,你很不错,对我胃口,就带你和你爹走了。"

少年在众人嫉恨的目光中站起来,喜极而泣地磕头道:"谢谢你们,也替我爹谢谢你们。但……"。带头大哥睁开眼睛,忍不住暴躁地吼道:"虎子!你走,老子不走。跪天跪地跪祖宗,老子可没求他们救命。"

名叫虎子的少年却了然般地看了父亲一眼,说:"爹,我也不走的。"孟怀诧异地看着少年道:"你什么意思?你不走我们可不愿带你爹。"

虎子道:"二丫头才九岁,小胖,小军七岁,他们是村里最小的孩子。求你们带他们走。我和爹可以走着去避难所的。"

岳云挑眉道:"大开眼界啊。孟怀,居然有人比你还圣母。"

孟怀暴躁道:"谁圣母了?你跟谁学的这词儿!"转身对虎子说:"那你去吧,你把他们都带过来。"少年一溜烟跑向山里。

之前那些求孟怀他们救命的人忿忿道:"凭什么——那几个小兔崽子断了大爷我的生路——"更有人偷偷去捡起地上的枪,准备偷袭孟怀和岳云。刚摸到枪柄,忽然手被一只脚狠狠踩住,岳云扫堂腿踢飞了几个想要摸枪的人。冰冷的声音中却带着愤怒:"大老爷们丢不丢脸!连一个小孩子都不如。人家都知道自己拼命走着去。你们却只想着谋害别人!"

岳云气得浑身发抖,孟怀一边顺着他的背安慰道:"人越大越心眼越多嘛。而且人为了活命什么都可以干,正常正常。"继而提高声音,一字一顿道:"不过,没有实力,又贪心地想要,就很傻了。别人凭什么给你呢?没门的。"

孟怀说出来才觉得脑中隐隐有什么呼之欲出,可是却一团乱麻。躺在地上的带头大哥睁开眼,若有所思地看了孟怀和岳云一眼。没过多久,虎子牵着三个小孩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两个妇女,怀里抱着两个三四岁的幼童。

虎子把孩子们牵到孟怀面前说道:"这个妹妹九岁,她叫小英,这两个弟弟是小胖和小军,他们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后面跟来的两个妇女走过来,也先跪下。岳云眼见今天有那么多人给他磕头,简直觉得回到了古代。孟怀也是哭笑不得。那两个妇女说:"我们的娃儿都很乖,不会乱哭的。求恩公带他们去有吃的地方。"

虎子牵来的男女童很乖巧,小英说:"我们会照顾小弟弟他们的。我可以把食物省给他们吃。"

眼见祖国的花朵们那些清澈动人的小眼睛,孟怀和岳云都觉得挺合适。孟怀给悍马加满了油,还装了满满一桶放进后备箱。自然没有人敢拦着他。妇女们又说了许多感谢的话。带头大哥和虎子商量准备今天就召集一部分青壮年向西走。小英和小胖各抱着一个小孩,总共有五名儿童坐在后座上,个小倒也没超载。岳云把睡着的小猴子移到前面放在自己腿上。

走的时候孟怀交给虎子几大包压缩饼干。从摇下来的车窗里伸出手道:"好好保护自己,我会想办法借车来接你们走。"少年微笑着点点头:"村子就在加油站往南几公里。不过说不定我们会自己走到避难所,等着我们。"

"好小子,加油。"孟怀合上了车窗,临开前看着带头大哥痛扁那一群抱头在地上的人,大声吼道:"是男人就跟我走——"

岳云从后视镜里看到一排小胳膊细腿。小英和小胖把那两个三四岁儿童的放在腿上,开心地喂他们吃了孟怀给的牛肉干和小面包,先后沉沉睡去。岳云嘴角微妙地抽搐了一下,叹了口气。

孟怀打趣道:"感慨什么呐?觉得小孩子头疼?他们够乖了。"

岳云摇摇头:"没,如果是我们生的该多好……"

孟怀险些没开车翻进沟里:"八嘎!在想什么呢!"

"哦,忘记你生不出来了。"

"你——!"

经过了十余小时的颠簸旅途,悍马终于在北京基地外停下来。他们惊讶地发现,跟之前惨淡荒凉的景象不同,越靠近北京基地,人聚集得越多。外围封锁线是陆军,他们看过岳云的证件,给车上的人都做过感染测试后,才放车通行。孟怀忍不住问道:"请问为什么这些人没有到地下去?"

哨岗的陆军淡淡道:"地下装不下了。避难所范围扩大。"

难民聚集如同蝗虫,不停地从远处赶来。在地面上搭建了三三两两的临时避难棚,每隔十几栋棚子有简易的粮食供应所。

等到了地下基地入口。守卫的军人检查了孟怀和岳云的身份。放他们进去。

比起上次出来,他们明显感觉,地下的人的确多了起来。宋飞告诉过他们,基地有半个北京城那么大,全部开放可以装100万人。但是中国最不缺的就是人。这些天基地已经被塞满了。

但是孟怀和岳云对地下基地的人还是比较熟悉。供应站旁边就是托儿所,孟怀他们把孩子交给眉目慈祥的托儿所大婶,大婶看到小孩儿们如此乖,脸上乐开了花。

"你先回宿舍,我去还车。"岳云说道。车是国防部出借的,在岳云销假前得先还回去。

"我也去吧,顺便去跟救援队说说那村子的情况。"

岳云诧异道:"要是东北基地那群疯子在找你怎么办?"他指了指睡了十多个小时还没醒的小猴子:"这家伙他们肯定急疯了的找,你先别出头。我去探探口风。"

"先直接打电话问问老大。"

在基地里可以短途手机通话,孟怀给杨云膺打了个久违的电话。

"老板……哦不,中队长好。什么?没事儿就不能联络联络感情么,我像是那种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么……好吧老大我错了,我是有事儿求您没错,喂喂喂您别挂啊,岳云你快帮我说几句话……咳咳,老大,我从东北基地逃回来了,还把人家的宝贝不小心捎上了,你可要救我一条小命啊。什么什么?不会吧别挂啊!您不管我的死活算了,我还有其他事儿呢。救援队电话能不能告诉我?哎呦我不是蠢到要请一个中队来保护我自己,您想到哪里去了……别挂啊,别挂啊。国道418中段有个村子,几十号人没多少行动力,想请救援队派两辆车去接。什么?太好了,谢谢您啊。回头多杀几百只丧尸报答您呵。"

岳云憋笑憋出内伤来:"你从来跟中队都是这么说话的?"

"我有什么办法啊!"孟怀仰天长啸状:"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我从来没遇到这么难缠的BOSS啊,说一次话要死多少脑细胞啊……他说他直接跟救援队说。"

"那不是挺好。"

"可是他不管我的死活啊!"孟怀悲愤地抹泪:"让我自生自灭成何事!"

"没事儿,还有哥护着你。"岳云笑着揽过孟怀的肩:"咱们走。"

同一时间,杨云膺拨通电话,皱紧了眉头。.

"我明明拨的是救援队的电话,转到你华南一剑的分机上是什么意思?"

免提的电话里传来了冷冽的声音:"什么意思?杨云膺,你还不明白基地的意思么?救援队已经退场了。华南一剑会去做这次的任务。"

办公室外面工作的人,惊讶地听到他们冷静沉着的上司传来了一声怒吼,然后是重物砸到墙上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俺真的不想饿各位但是……

去你的演讲啊啊啊!!

去你的报表啊啊啊!!

去你的训练啊啊啊!!

去你的剧本啊啊啊!!

亲们……本周日12点再见~~~~理解万岁,鞠躬~

51、第四十九章

基地的办公区和住宅区的分叉是一个丁字路口。岳云开车去国防部打听情况,孟怀把小猴子提在包里带回去。一人一车在丁字路口向两边走去。

孟怀一直走到特警那栋起了'天鹰战士'恶俗名字的公寓外围,突然身子被大力一拉,有人从后面捂住了自己的嘴,两步拖进旁边的巷道里。孟怀使出全身力气挣扎,却丝毫不能动弹,一直被那人拽到巷道最深处。

"小孟!"背后声音低道:"你不能回去。"捂住他的手松开,孟怀深吸了一口气,吃惊地转过身。看到了猎鹰的副队长萧昶。

"副队,你在这里干什么?"

萧昶也是参加了五六年猎鹰工作的老战士。不同的是年纪没雷平峰大,二十九岁的少校面色一贯冰冷,同事们甚至用'萧昶嘴角幅度绝不超过十度'来形容他的面瘫。孟怀并不清楚他的经历,只记得这位少校一手军刺使得非常漂亮,独力在丧尸群中支撑保护队友。

"有人埋伏着要抓你。我在这里拦着。先跟我去安全的地方。"萧昶示意孟怀跟在他后面,拐进小巷深处的小路。

"等等,怎么回事?"孟怀小跑着跟上,满脸难以置信。手里提着装小猴子的袋子也一颠一颠的。

"我们还要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萧昶低沉的声线下面掩盖不了怒气:"刚才杨中队刚打电话去救援队,他们马上跟我们要人。我们说你还没回来报道,结果?国防部竟没跟猎鹰打任何招呼,就直接派华南一剑去找你!要不是我们在国防部消息还算灵通,你现在就被他们提走了。"

"华南一剑?陆战特种兵那些人?"孟怀张大嘴巴:"跟我有什么关系?"

"听好了。"萧昶警惕地在巷口看看,招呼孟怀继续走:"国防部的三军一警是平级的。华南一剑、东北虎和雪豹都是从军区选出的高级特种兵部队。我们猎鹰从特警学院选送,人没有他们多。但是权限可一分没少。华南一剑要动猎鹰的人,必须是国防部权限更高的人的授意。"

孟怀心里砰砰直跳,不会是东北基地那些死疯子科学家把他的秘密告诉了军部吧。他试探道:"国防部要找我……总得给个理儿吧。"

"不知道,正因为如此才不妙。军队是国之利刃,特警是国之坚盾。你知道华南一剑平时都做什么吗?斩首,歼灭,屠杀战犯,消灭浪费粮食的无用人口。队里全是嗜血的疯子。别名叫死神镰刀!"萧昶声线中透出一股冰冷的意味:"来找你?这不对头。"

"啊?"孟怀愣了。"部里毕竟下了命令……你们这样弄……"

萧昶嗤道:"我们绝不会莫名其妙任人宰割!三堂会审也得我们自己做!孟怀你听好了,猎鹰把你当亲儿子养。哪有儿子犯错了让外人来教训的道理!"

孟怀半是感动半是哭笑不得,一个头变两个大:"副队,那现在……我们去哪里?"

"如今是二级战备形态,军部可以监视很多区域。只有一个地方没有耳目。"萧昶面色凝重。

七拐八拐地转过了许多巷道,他们停在了一片独立的建筑的街道前。建筑都是整齐排列的白色的双层小楼,密密麻麻约有十几栋。萧昶紧张地用钥匙打开其中一扇,铝合金门打开,把孟怀推了进去。

"这是什么地方?"孟怀走进去,外部看似类似别墅的小房子。进去之后,正中的大厅约有七八平方米,跃层的楼梯连接着几个房间,散发着霉味和粉尘的气息。天花板上空荡荡的。实木地板显示这栋房子应该还没装修完。客厅桌子上有一盏大功率的节能灯。照亮了窗帘紧闭的昏暗房间。房间的角落散落着武器、装备和几包蔬菜。

环绕茶几的沙发上坐着两个人,身穿普通常服,却还是把手枪放在茶几上。正是猎鹰的队长雷平峰,与胆小的工兵罗沛。他们看到孟怀,都松了一口气。

"没有尾巴跟来。"萧昶把孟怀拉到沙发上坐下:"我在半径五百米外拦到他了。"

雷平峰拨通短途通话器:"中队,我们接到孟怀了,他没事儿。您那边小心。"然后挂断电话。

罗沛嗷呜一声眼泪汪汪地扯着孟怀的袖子:"还好没少块肉,呜呜,要是被抓走就太可怕。华南一剑在你公寓周围密密麻麻像蝗虫一样。"

孟怀张口结舌:"这,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没搞清楚情况。"

"国防部的房子。"

雷平峰一句话,直接让孟怀满脸血。刚刚才说要逃离魔爪,这下好,直接给送到窝里了,不靠谱啊!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队长轻描淡写道:"原来这里是国防部一位老将军的私宅,后来他不要了,慷慨地送给猎鹰用。因为没走正规程序,楼里面并没有像其他办公屋一样装监视器。而且这附近都是国防部将军们住的地方,平时谁敢来找人。"

"原来如此。"孟怀挑了挑眉。萧昶坐在他旁边,雷平峰和罗沛都用一种探寻的目光看着孟怀,眼神中有疑问,好奇与谨慎。

"孟怀,你……"

刚才萧昶说的什么来着?三堂会审?孟怀打了个寒战,打算自己坦白从宽。

"队长,我明白你们想知道什么。"孟怀深深叹了一口气:"我呆在东北基地里,检测出了身体有点问题。岳云他一个人来找我……我就跟他走了,没跟那些科学家打招呼。"

三人面面相觑,孟怀话里面隐藏信息太多了,罗沛首先嘀咕:"什么问题?"

孟怀手指插进额头的发里,仰面倒在沙发上,颇为头疼地不知道该如何说。大家都是很好的兄弟,同生共死。还讲义气地偷偷抗命把自己带到这里。他倒是没有对雷平峰他们隐瞒的打算,既然都出动了陆战队特种兵来找他。孟怀自觉非常需要别人帮忙。

"我血液里有抗体,还能自动生成。"孟怀斟酌地选择了字眼:"我觉得他们是想让我多造点血清出来。"

雷平峰和萧昶都倒抽了一口冷气,只有罗沛还傻傻道:"这不是很好吗?"

"我们不小心,把基地造抗体的活物带出来了。"孟怀把手提袋搁上桌,露出小猴儿熟睡的脑袋。"本来不想的,但是它给应祥……岳云挡了枪子,我们想把它还回去,研究所又派机器人出来追杀我们。我们只好跑了。"

雷平峰无力道:"事大了。怪不得。我总算明白中队为什么闹心得都发飙了。孟怀,看来上面铁了心要找你回去。"

"要是他们是来找小猴子的呢?"孟怀还抱着一丝希望:"有了这种杂交技术,我觉得我是多余的。"

"你傻啊。要是只是来找猴子,直接让你交上去不就完了么?"萧昶咬牙道:"没想到十年前他们没成功……这么多年还是原地踏步!自然不能放过孟怀了。"

"什么十年前?"孟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罗沛则显得更迷茫了,"和孟怀有什么关系?"

雷平峰起身走到窗边,跟杨云膺通电话,严肃地说了很久。

萧昶收起了讳莫如深的冰冷,眼里缓缓流转着一种苍凉的悲伤。"那是整个军警界的最大的污点。所有的舆论都被封杀,不允许提到一丝一毫。因为那次事,宋飞师兄十年来都没原谅过杨中队。"

"啊?"孟怀眼睛都直了。

萧昶也是特警学院毕业的,不过比杨云膺和宋飞低几届,当他还在上学的时候,传来了火烧工厂的事。得知教导关心过自己的师兄们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牺牲,对他的心灵冲击非常大。也让他在此后的战斗生涯中,变得沉默寡言。

"新研发的疫苗,副作用那么大,居然拿给那些珍贵的菁英战士用。地牢里的死刑犯都该笑了吧。但是后来我才知道,那些名义上防止变异狂化病的疫苗,其实正可以促进类似的狂化。或者换个词,进化。"

孟怀只觉得脑袋要爆炸了,实在耸人听闻。

"没错,普通人吃了狂化的药,给拥有钢铁意志和矫健身手的战士用了,又会怎么样?活生生的动物实验啊。遗憾得很,一场火烧得什么都不剩。烧得好啊。疫苗全毁了。那些不甘心的人,又开始新的动作。说不定这次丧尸……"萧昶抬起头露出森然的冷笑:"就是哪位'大人'不小心流出的疫苗害的呢。只有那种本事把人变傻,却没办法变回来。人和丧尸杂交的猴子?搞笑,那也是人工制造的,想来效用也有限得很。哪有孟怀这天然抗体来得作用好。"

孟怀全身发冷,话都不会说了。如果萧昶推测的是真的,真正起效的抗体造不出来。他的前景实在可怕。

这时雷平峰神色凝重地放下电话,他无奈地注视孟怀纯黑的双眼。

"孟怀,又出了两件事。你做好心理准备。"

"东北基地来了联络,要你把猴子还回去。国防部答应了。"

"没意见。"孟怀低声道。

"还有,基地今天接收了南边来的一万多难民。国防部动用巨大的权限搜索了他们的资料。里面有你的母亲。"

孟怀瞳孔骤然收缩,呼吸急促,颤抖起来。

……………………………我是青青的分割娘,请大家支撑正版,首发晋江文学城…………………………

岳云去车队还车的时候,在外出理由上面随便说了一通。虽然从基地外面守卫的通行记录上能查到他是和孟怀一起回来的,但是并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表明他潜入东北基地救出了孟怀。要是惹来麻烦,还可以强行辩论挡一挡。岳云只是凭直觉认为,孟怀这次跟他一起回来,说不定面临的麻烦会挺大。还是要谨慎行事。

在找到可靠的时机进国防部打探之前,岳云先去了另一个更安全的消息来源处。

车队隔着两条街就是中央医院。岳云穿梭在雪白衬衫里,呼吸着消毒水的刺鼻气息,影子印在光鉴照人的白瓷砖上。岳云提着顺便从供应站捎的高粱酒和红薯干。推开了住院部病房的门。

单人病房中,雪白的床上斜靠着枕垫的青年抬起头,右眼上一圈厚厚的纱布遮住了半边英俊的脸,他用那只完好的左眼注视岳云,有种嚣张冰冷的美感。单人病房的角落里还坐着另一人,应该是偌大病房中离病床最远的位置。青年在削芒果,低头露出清秀的眉宇,抬起头来,露出精明的笑容。

"岳云,你回来得好快,还顺利吗?"贾凡笙说道。

"孟怀接回来了,但是情况有些复杂。"岳云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

岳云来探望他的战友们,虽然戴奇航在养伤,每天却都能从医院这里得到很多讯息。他右眼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并没有生命危险,却恐怕难以复明。贾凡笙一直待在这里,几乎一半的内部消息都知道。在这里探口风总比贸然进入国防部要靠谱多了。

岳云出发去救孟怀之前,跟队长有备案,这却是完全私人性质的行动。跟任务一点关系也没有。临走时贾凡笙他们也帮了岳云很多忙,连研究所的构造地图都给岳云搞来了,要不然岳云也不能那么轻易地潜入。

"可复杂了。"戴奇航把杂志放在被子上。"华南一剑的几十人围着你们公寓,一只蚂蚁都爬不过去。"

岳云手上的高粱酒和红薯膨地掉到地上,嗔目结舌:"什么?!"

他心头冰凉,现在孟怀岂不是凶多吉少?他差点就准备冲回去。贾凡笙连忙道:"别担心,队长他们刚才传来消息,已经把孟怀带到安全的地方了。"

太快了!岳云从来没想过军部会迅速到这个程度。想起刚才让孟怀先回去,心里就不停地自责与害怕。与孟怀迟钝的后知后觉不同,早在特种兵培训时,岳云天生将者的直觉,就注意到了几支陆战特种兵队伍的风格。华南一剑的任务几乎都和屠杀少不了干系。嗜血与疯狂的死神,岳云很清楚背后代表的意义。

贾凡笙沉吟道:"从来国防部军部和警部就不太对付,幸好猎鹰的人比他们陆战特种兵少得多,要不然摩擦会更厉害。关系如此敏感,还派人来抓,事情肯定很重要。可最奇怪的是,连个正式理由都没有。"

岳云大致推断出,应该是孟怀特殊的体质和那只小猴子的缘故。

"孟怀不是一般人,他能产生抗体。"岳云霍地站起身来,捏紧了拳头。

戴奇航神色一拧:"怪不得上次他变得很不对劲,原来是体质的问题。能产抗体自然不怕丧尸了。"

"他们现在在哪里?"

"北1区的王府街222,那栋房子叫瓦尔登,当时很喜欢这个名字。"贾凡笙挑眉。

"难道?"

"原来是我父亲的房子。"贾凡笙父亲是国防部大将军,有几套私宅并不奇怪。

"行,那我过去。"岳云把高粱酒和红薯干堆到桌上。那上面本来放着一束干枯的鲜花。

"小心,慢走。"贾凡笙挥手。

戴奇航无法掩饰神色中的冰冷厌恶,淡淡道:"你也跟他走。"

贾凡笙愣了愣,十分温柔地扬起嘴角:"既然你希望,我走就是了。"说罢把手里削好的芒果放盘子里,轻轻搁在床头柜上。

岳云和贾凡笙走出病房,在门口站定。岳云并没有去问那束干枯的花是怎么回事。倒是贾凡笙自嘲般地主动开口。

"我说了。"

"……"岳云默不作声。看来暗恋转明恋的结果不太妙。

"对他说'我喜欢你'。"

"然后呢?"岳云头一次希望自己变成透明人,贾凡笙脸上竟然还有笑容,只是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说'我讨厌你,请滚出去。'"

岳云:"……"

"于是我反复滚了很多次,终于成功地滚出来了。"

岳云轻轻叹了一口气。拍拍他的肩,朝医院大厅走去。贾凡笙并没有跟上来。岳云回头时,他仍站在原地,凝视着紧闭而冰冷的门,他不去想那些一夕怒放的花,都因为缺水而死。戴奇航是孤独的,心中的冰块还很坚固。

"我不会放弃的。"贾凡笙尽管带着悲伤的笑容,依然深情地注视着紧闭的病房门。"我会为自己准备,耐心等待。"

岳云刚走到医院门口,旁边转出一个手拿地图的妇女,头昏脑胀地指着地图喃喃自语。

"这里是医院?六号区是向南走?那就是这边?"她走了两步又扶住头:"哎呦,不是这边,形状不对。"

岳云本来赶时间,看着那面善的妇女却产生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忍不住帮她把拿反的地图倒过来变正,指道:"大姐,你看这里才是医院,刚才那个标志是墓地。然后六号区沿这条路走。"

"小哥,谢谢你哦。"妇女高高兴兴地走了两步,忽然嚷道:"不对不对,你看这个路上这里变红色了,为什么路上没有变红色呢?你骗我。和地图不一样!"

岳云愣得目瞪口呆:"大姐,红色代表的不是地面的颜色,是不同的区域。"到底谁才是穿越过来的,要不要这么天然呆啊!

妇女"哦"了一声,又走了几步,忽然哆嗦道:"不行,我肯定会走迷路的,小哥你送我过去好不好。"

岳云赶时间,只得说抱歉。结果他走了一段路,发现妇女一直跟着他走。

"大姐,你在路口一直问人,就不会搞错方向了。"岳云头疼地停下来说道:"我要去的地方不顺路。"

"小哥,这里哪里有其他人?一看你就是个好人。还叫我大姐,让人家怎么好意思。"妇女朝岳云眨巴眨巴眼睛,不停地放电:"快被乖乖我charmy住,这样就好带路了。"

岳云已经走到了国防部私人小宅的路上,附近的确十分寂静,安静的路上连巡逻的人员都没有。岳云险些憋出一口鲜血。正在这时,旁边白色小楼的窗帘拉开,打开窗户探出孟怀俊秀的脸,傻眼似的激动叫道:"妈!"

52、第五十章

岳云愣在了原地。

刚才还天然呆外加有点秀逗的中年妇女,脸上瞬间绽放出母性那种闪瞎人的光辉。白白的银盘似的脸上,眼眶跟准备决堤的蓄水闸似的,以对于一个穿高跟鞋的妇女来说太过彪悍的速度,冲过街道,像是猛虎扑食一般,紧紧圈住了儿子从窗中伸出的脑袋。

"崽儿——"

孟怀几乎要断气,十分艰难道:"妈,你要勒死我了。"

吴萍从激动的心悸中平静下来,终于松开手,心疼地看着孟怀:"崽儿,你瘦了,脸色也不好,吃得怎么样?"

"妈,先进来慢慢说。"他瞟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岳云:"妈,这是我战友。"

岳云极力忍住面部肌肉的抽搐道:"阿姨,门在那边,请先进去吧。"

"哎呀怎么改口了?刚刚叫大姐我多开心呐。"吴萍走到门口,看着岳云英俊坚毅的面孔:"你是孟怀的前辈?比他成熟好多。我家小孩怎么叫你?"这时候孟怀从里面打开铝合金大门,正好听见妇女絮絮道:"该叫叔叔吧。"

岳云生生压下一口血,和孟怀惊骇地对视。两人心中同时狂碾过一万匹草泥马,眼神无声地在空气中对撞。

【岳云:我看着有那么老么!苍天啊!阿姨,你家孟怀不是小孩!】

【孟怀:妈妈你什么眼水!那才是乱了辈分好不好,人家是你儿媳妇!】

吴萍丝毫不知道身边眼神中滋滋作响的电火花已经快把她的波浪卷发烧着了,进入小楼后又扑到孟怀身上,跟牛皮糖似的黏着不肯下来。

"我好好看看,都瘦成这个样子,吃苦了吧。有没有遇到那些恶心东西?我和你爸爸北上来找你。走了三个月终于到了。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没办法通讯,没有交通工具,提心吊胆地走了一千多公里。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吴萍眼中渗出点点泪花,闭上眼睛紧紧抱着孟怀:"没事儿就好。"

孟怀回抱住她,他比母亲高一个头,焦急而有些颤抖道:"爸爸呢?"生怕听到可怕的答案。

"放心,他只是累坏了,和其他人一起在避难所休息。我本来准备去另一个区领生活用品,没想到能找到你。"吴萍哽咽道:"没想到能团聚。"

把絮絮叨叨的妇女安抚住,牵到沙发上坐好。刚开始激动地不能自控的妇女根本没注意房间里其他的人。等她反复确认儿子身上没掉一块肉,才慢慢平静下来。雷平峰给妇女泡了杯茶,孟怀耐心地介绍他的战友们。听说儿子不仅加入特警队还出过那么危险的任务,吴萍险些昏过去几次,既担忧害怕,又流露出隐隐的骄傲。而孟怀听说父母北上走了一千多公里来到基地,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其他人也肃然起敬。

身为教书匠的父母,特别是父亲,身体不是很好。他们是如何穿过遥远荒凉的土地,是如何在危险的环境中存活下来,是如何躲过沿路游荡的丧尸?简直是奇迹。

吴萍平静下来后,理智多了:"我们也没想到能走到这里。我们先到武汉基地,后来陆沉了,所有人只能往北逃。经过开封,郑州,最大的铁路枢纽都不能启动。开始的时候有几万人一起走,找不到吃的只能啃皮带和观音土。最后到石家庄只剩不到五百人。我们一直跟在队伍的末尾,前面有人变成那种东西,我们方便逃开。有好几次被抓到,以为会感染,结果都没事儿。只能说是运气好吧。"

孟怀和岳云他们再次惊骇地对视,雷平峰对孟怀使了个眼色。"吴女士,你肯定累了,先歇会儿吧。"

孟怀眼珠一转,笑道:"妈,我去给你弄吃的。好久没吃了吧。想不想念儿子的手艺?"房间地板上有几包蔬菜,孟怀已经垂涎很久了,正愁找不到理由动手。

吴萍眉开眼笑,"就你那点本事,别让队友们笑话。"

"吴女士,这里只有孟怀会做饭。"萧昶十分诚恳道:"我们本来就指望着他救急。"

罗沛怯怯地举起手:"我也会……"还没说完就被萧昶狠狠踩了一脚。雷平峰和萧昶去把菜提起来:"我们去给孟怀打下手。岳云你们好好陪陪吴女士。"

岳云再次无语地与孟怀对视,眼神犀利深刻。

【岳云:为什么我要留下!我也要去厨房打下手!】

【孟怀:和丈母娘好好处!收买长辈懂么?】

在岳云强打精神,陪这位把他误认为是孟怀叔叔辈的'丈母娘'聊天后。岳云自然没有那个胆子说出他和孟怀真正的关系,要不然吴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不过听说岳云救过孟怀的命,身为母亲的人恨不得狠狠亲他一口。罗沛也在一边添油加醋地说岳云多么勇敢。吴萍在知道自家儿子的室友如此强大,还很孟怀关系很铁,脸上都笑开了花。

"真的谢谢你照顾我们家崽儿了。以后有什么事别跟他客气,当自家人使唤。"吴萍进一步了解了岳云的脾气,越发觉得这位战友虽然真实年纪没有想的那么大,却是非常成熟能干;性格虽然矜持,却十分稳重,一点都不轻浮马虎。吴萍在大学教书阅人无数,岳云简直是万里挑一的好。孟怀能交到这么一位铁哥们,对他大有裨益。

"孟怀也很照顾我。"岳云闷声道:"我跟他不客气的。"笑话,谁跟媳妇客气啊。

"这时候才觉得生个儿子好。全国大乱,每天死人那么多。要是生个姑娘儿,岂不是更加担心得要死了。对了,你帮我劝劝孟怀,我怕我说他不听,现在太乱了,暂时别考虑娶媳妇生孩子,先把自己命保好了再说,孕妇小孩的拖累着多危险,你说是不是?还不如跟你们这些厉害的待在一起。"吴萍丝毫不知道她纯洁的念头几乎让岳云心里开满了花。

岳云表面平静道:"我完全赞成,一定不会让孟怀娶女人。"那个'女人'特别重音。孟怀在厨房里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雷平峰和萧昶在厨房里和孟怀商量,一致认为能毫发无伤地走来北京基地,孟怀父母的体质肯定也和正常人不同。至于他们是能自发产生抗体,还是别的什么,就不得而知了。孟怀心里半是欣慰半是忧虑,父母有了这种体质护身自然是好事,可他们也有其他灵魂寄居在体内么?国防部知道了会不会也对他们觊觎,派人来抓他们?商量半天,也跟杨云膺那边请示后,最终决定先悄悄去找到孟怀的父亲带来这边保护起来。再通过上面的关系跟华南一剑斡旋。支持猎鹰的几位老将军都还在,只要他们努力去争取,在形势如此险恶的时刻,不会让这种对立持续太久的。天下被丧尸感染的几千万人,把孟怀一家分成粉末都救不过来,顺水推舟让研究所的人绝了念头,这事儿就能解决了。

雷平峰和萧昶说完就出去执行了,萧昶出去找人。留下切了半截的白萝卜和满筐没捡的菜叶。孟怀正洗着香菇的褶皱,一双温暖的手从后面环住他的腰。岳云把头搭在孟怀的肩上,轻轻吻了他的耳垂。

孟怀全身颤了一下,眼前有点昏眩。"收服丈母娘如何?"

岳云淡淡道:"本将军出马,哪有不手到擒来的理。还让我告诉你,别娶女人,跟我待在一起。"

孟怀险些喷出来:"你不会告诉她了吧?"

"怎么可能,是她担心你被老婆孩子拖累到小命,觉得还是能干的战友比较可靠。"岳云一边说,别过头轻轻吻着孟怀的侧颈。从孟怀身上传来的淡淡清香让岳云十分惬意。孟怀颈脖周围是敏感带,温软的嘴唇碰到就连着红一片。岳云解开他衣襟上第一颗扣子,扒开一边露出肩,蔓延到加深的吻势在圆润的肩上留下两排牙痕。孟怀只觉得又痛又麻,有种被施虐的快感,他低喘道:"别闹,门开着的。"

"我相信你很能忍的。"岳云将手从孟怀的领口伸进去,摸到最里面的背心,隔着棉布揉/捏他的胸膛。因为只解开一颗扣子,领口不大,后面勒紧了孟怀的脖子。孟怀不得不向前弯腰免得被勒痛,却让岳云的手伸到更深处,钻进背心掐痛孟怀的乳//粒。孟怀倒吸一口冷气,岳云及时捂住他的嘴,把他的惊叫闷住了。孟怀脸上烧得滚烫如火。岳云看到领口深处,从脖颈蔓延到胸膛泛着潮红色。岳云突然停住手,呼吸变得急促火热。放开捂住孟怀的嘴。孟怀扔掉香菇双手撑在水池边,感到有个硬挺的东西抵住了自己的腿,他压抑地喘道:"叫你别闹……你自己都忍不了。"

岳云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几口气,低道:"真想在床上狠狠折腾你。"孟怀呼吸一滞,难堪慌乱地捂住自己的嘴。岳云用力抱了他一下,跺脚跑向厕所。孟怀恨得直磨牙,一边往脸上泼冷水,咬牙切齿地想明明是那个家伙挑起来的,却只解决自己的问题。他把衣服整理好,恢复外表应有的整洁,大声怒道:"岳云!给我把菜全洗了!"

一顿饭很快做好,炒香菇,蒜茸空心菜,白萝卜,还有一碗番茄鸡蛋汤。虽然没有荤菜,菜都是最简单的清炒,但是在缺乏蔬菜的地下吃得每个人舔口舔舌。吴萍感动无比,直夸儿子手艺比家里掌勺的爹还厉害。

岳云有些诧异地悄悄问:"你妈不做饭?"

"她不会做。"孟怀偷笑道:"从来都是我和我爸伺候太后。"

岳云难以置信,原来现代的女人也可以不会做饭的,又长见识了。

他们把房里留下的米吃了个干净,除了孟怀都是壮实的爷们儿,最少得吃三碗,吴萍看着儿子秀气的饭量,默默开始改主意:要是食物少了,儿子抢不过他们怎么办?于是饭后吴萍悄悄说:"儿子,你还是找媳妇儿吧,一定要吃得少的。"

岳云一听立刻急了,把自己还剩的半碗饭全都赶进孟怀碗里,义正言辞道:"阿姨,您不用担心这个,就算我挨饿,都会让孟怀吃饱的!"

吴萍眉开眼笑,孟怀无语凝噎。其他人则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们。

"你们这里人真好,还发纪念品给我们。"吴萍从包里拿出一个圆环:"我刚进地下的时候,就给我和你爸爸这个。是手镯吧?我还不会戴呢,怎么打开呢?"

孟怀接过那个黑黑的环,冰凉似铁,内部有扭曲的纹路,上面还有纽扣似的小圆钮。

罗沛感兴趣地凑过头来:"这构造挺像发信器的。特别是这个小圆钮,很像装电池的凹槽。"

本来大家各吃各饭,突然静了,雷平峰脸色凝重道:"罗沛,你刚才说什么?像什么?"

"像……发信器。"罗沛哆嗦着,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僵住了。

孟怀苦笑着:"不会吧?"他从罗沛从不离身的工具箱里拿出小锤子,膨地砸烂黑环,小圆钮下面露出了几节电路元件。

"马上走。"雷平峰果断道。"真是太卑鄙了!"

"怎么回事?"吴萍心中升起巨大的恐惧:"发信器……怎么回事?有什么人要监视我?跟他有关吗?"

岳云迅速撩起窗帘看了外面一眼,忽然全身一僵道:"来不及了。"

从窗帘缝往外看去,街上空无一人。但是岳云眼神何等犀利,发现小楼四周的制高点,与适合隐蔽射击的角落,都闪过几片影子。凭岳云的眼力,也只能看到淡淡一晃。但是绝对有人盯着门窗埋伏,街角也有几片阴影。可以肯定,那些人绝不是空手而来。

53、第五十一章
岳云转遍了整栋楼,没有其他出口,房子前面是街道,后面则是另一片住宅区,四面八方都有埋伏,分布看似疏散实则滴水不漏,隐隐像罗网般的阵。华南一剑,果然不是那么好对付。

罗沛检查了元件:"里面有窃听装置。"众人这下明白了,一定是他们听到了吴萍和孟怀见面的声音,说不定他们一开始给孟怀父母发监听器的目的就是期望能找到孟怀。

"他们为什么过来?"吴萍胆怯地看着那个发信器。"儿子,你到底干了什么?"

孟怀苦笑着摇头,吴萍恢复了冷静:"不管你干了什么,妈妈都会保护你。"妇女挺起瘦小的身躯,流露出与柔弱外表不相符的坚强:"他们休想伤害你。"

孟怀安慰母亲,说你儿子是五讲四美三热爱好青年,上面不会为难的。

忽然门上传来一声巨响,雷平峰赶紧招呼众人拿武器退到死角。紧接着一串噼里啪啦的冲锋枪声音在门上炸响。巨响过后,一圈密密麻麻弹孔在铝合金门上划了一个圆,然后砰地落下。露出硕大的洞口。

从洞往外看,一个身穿土黄色迷彩的特种兵,嚣张地端着枪对着门。

"野蛮的招呼方式。"雷平峰端起AK躲到门后,小心不身处对方射程范围内,冷酷道:"飞獾,你还是老样子。"

土黄色迷彩军人双脚叉开,得意地笑:"小雷锋同学,我好久没听到你那动人的声音了。"

面前站着的人身为华南一剑分队队长,长相极其猥琐,那全黑的左眼看着更加狰狞,他所带的小队手段十分卑劣,曾干出把人脑掏出来当豆花吃的恶心事。即使整个华南一剑名声都很残忍,飞獾带的队也是臭名昭著中的翘楚。

飞獾并不是名字,而是一个以动物命名的代号。华南一剑有个变态的地狱

训练场,据说从那里出来的每一个都不是人。

"闭嘴,给老子滚。"雷平峰咬牙切齿。他跟飞獾是旧识,早年就跟这位队长明里暗里起过不少冲突。雷平峰是正直刚毅的特警,看不惯飞獾那草菅人命、胡作非为的风格。

"让那位叫孟怀的小朋友跟叔叔们回去玩。"飞獾一边说,舔了舔嘴里的大黄牙。

"如果我说不呢?"雷平峰冷哼。

飞獾砰砰朝门洞里打了几枪,射击到房间的地板上。吴萍忍不住尖叫了一声。孟怀连忙顺着她的背,把妈妈拉到怀里不让她看。

"那就更妙了,这可是特级的紫皮任务。你要是违抗上面的命令……我很早就想扭断你的脖子,听听到底是如何美妙的声音。"

国防部最高级的任务是紫色封面,所有人都愣了。

"为什么?只是带一个人而已!"

岳云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他数了数外面埋伏的人,有11个,还不算那些藏在死角看不见的。相当于两个小队的战斗人数,更何况这些都是菁英中的菁英。

太不正常了。

"命令是上面发的,不关我们的事。"飞獾笑得邪气:"来打架吧,我快忍不住了。华南一剑与猎鹰,梦寐以求的对决啊。"

雷平峰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孟怀见状忙道:"算了,我跟他们去,硬抗也没用。应该不会怎么样的"

"不。"岳云咬牙一字一顿道:"有些事情,一旦你屈服,就是死路一条!"刚说完,他动手了。

"应祥——!"

孟怀几乎没看清闪到窗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房屋的身影。太快了,闪耀如电,疾驰如箭,窗帘被唰地晃开。只留下淡淡的灰影,同时门外的飞獾传来一声惊叫。岳云快得连四面八方的伏击手都没有反应过来,等岳云与飞獾缠斗在一起,他只觉得岳云近身肉搏的功夫十分厉害,自己这个格斗冠军虽然来不及换武器,也从来没被逼到左支右绌过,可他不是人,野兽的天性中没有知难而退,愈加兴奋起来。

"好久没这么痛快——"飞獾话音未落,忽然身体几处一麻,被钉在了原地。

他愣是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打得正爽呢,自己怎么动不得了?

岳云平静地收回手,将飞獾支在身前做护身符。

"你搞的什么鬼!"

"连点穴都不懂。"岳云嗤之以鼻。

飞獾心在滴血,武术上的点穴从来都是让人身体变得酸麻,力气越大作用越大,可是从来没听说过能钉得这么死死的根本动不得啊,这该是多大的力道啊!

谁叫他不知道小岳将军从古代来,活该。

为了防止狙击手改变位置偷袭,岳云把人拖回了房里。刚关上门,飞獾见到屋子里这一群人。忽然恶狠狠地笑了。

"以为抓到我就保险了?"他看着吴萍舔了舔舌头:"发信器好用得很,另一个也一样。"

孟怀的脸刷得就白了,颤道:"我爸爸被你们怎么了?"

"没怎么样。"飞獾悠然道:"看你表现咯。"

"卑鄙小人!"孟怀气得一塌糊涂。吴萍腿一软跪在地下,双手捂住嘴。

雷平峰沉道:"人质交换。"

"哈哈哈哈哈。"飞獾放声大笑:"你以为我们能决定?他的看守级别高得多呢。是国防部管着"

雷平峰道:"哦,那就是说你的命没用?"他反手狠狠拧住飞獾的脑袋。

"有……胆……你……就……杀……了……我。"飞獾艰难喘息,神色却依然嚣张。

岳云神色一冷,点中他脑后一个穴道。他立刻杀猪般惨叫起来。被绑着无法动弹,像条鱼在案板上挣扎着。

"不想受折磨,就让你的人全撤。"岳云点中的穴道让他血管里像是奔腾着几万只蚂蚁,一会儿是钻心的痛,一会儿是蚀骨的痒。飞獾倒也硬气,乱吼大叫,就是不求饶。

雷平峰摇摇头:"应该行不通,他们这些从地狱塔出来的,受过最顶级的拷问训练。毒药、刑具、恐惧刺激都不能降服。"

"地狱塔?"岳云凝重道。

雷平峰闭眼道:"训练地,我呆过,不想多说。那是中国最可怕黑暗的地方。"

"老大,你太深藏不露了。那该怎么办?"孟怀心急。

"他自己受得了,可是他的属下会不在乎?"岳云一手把人的脑袋从门的那个洞塞出去,让那些四面八方的伏击手们看老大狼狈的模样。忽然一声砰然作响,飞獾鬼哭狼嚎的声音戛然而止。拽回来一看,他的额头上已经开了一个血淋淋的大洞。所有人眼睛都直了。吴萍尖叫一声,昏倒在儿子的怀抱里。

"果然有什么样的上司,就有什么样的下属,够狠。这证明了一件事,他们下血本决定和我们死磕。"

忽然间两层楼的玻璃都哗啦啦碎了,几个身影从门窗随着玻璃渣的冲进来,黑色的逆光剪影仿佛死神。门口两个,一楼两边窗户各一个,二楼窗户三个,背面窗户四个。他们忽然出现,用冲锋枪扫射整个房间。

孟怀护着母亲躲到了桌子下面,却发现胆小的工兵抱着头缩在旁边。孟怀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罗沛正好把迎面来的一个扑倒了。手里的枪很自动的走火崩了那个倒霉蛋。罗沛愣道:"我这就……杀了一个人?"

旁边的特种兵扑上来,罗沛吓得乱叫,孟怀从桌子下面给了敌人一梭子。于是孟怀和罗沛各缩在桌子的一边,把吴萍护在中间。

岳云截住二楼下来的人。雷平峰对付从门口冲进来的。华南一剑战斗力果然强悍,三个人把岳云围在中间,岳云几次想点穴道都觉得棘手。那些人不光是身手敏捷,基本功强大,更可怕的是他们每一下都直接攻击最能致命的地方,仿佛危险而冷酷的野兽。岳云可以感觉到他们身上散出的嗜血煞气。

岳云卖个破绽,忽然从一个特种兵背上拔出军刺。刺、拦、截,最后在二楼凌空抡出一圈雪亮的刃光。大劈刀的浑圆轨迹是如此完美,仿佛古老永恒的图案。那三人从腰腹被划开,血花溅成圆弧上破碎的点。

岳云如同大鸟从二楼轻盈跃下,军刺斜拦身前。对方剩下四人看到岳云一击必杀,三人横尸,都是一寒。

和雷平峰正面冲突的特种兵则咬牙切齿道:"好得很,除了目标,你们今天谁都别想活着走出去!"

"哼,狂妄刻毒。果然很符合你们的风格。原话送还你们!"雷平峰根本没跟他客气。地狱塔的经历早已让他看清这些野兽的本质,喝的是自己手上的血,吃的是同伴的尸体。曾经十六岁的雷平峰亲手埋葬了最好的朋友,发誓与他们所有人势不两立。

这时又有一名特种兵调转目标来抓孟怀,他们受过叮嘱,不能伤害孟怀的性命。孟怀手上的武器被打飞,虎口血肉模糊地疼。罗沛刚举起枪,另一边瞄准他的子弹贯穿了他的肩胛,他闷哼倒在地上。孟怀拉着昏迷的吴萍侧闪过接踵而至的流弹。

那个特种兵狞笑着,打中了他的脚踝,孟怀一下子跪在地上。子弹接二连三划过孟怀的脸颊、头顶、腋窝、在四周地面留下弹痕,那是嘲笑与示威的方式。岳云和雷平峰都分不开身,岳云心急怒吼道:"你敢动他一下,我把你剁碎了!"

特种兵又一枪打到孟怀的另一只脚上,疼得孟怀蜷缩下去。"来剁啊。"那声音恶意又充满挑衅,他把手枪抵在孟怀的手掌上:"开个洞死不了的。我可动了。"

"混蛋!"岳云顾不得自己被围困在几人中间,抬手朝那边射击。挟持孟怀的人扭过身避开,勒着孟怀的脖子将他箍住,稍微用力,孟怀就感觉脖子要断了。

岳云露出破绽,被旁边趁虚而入的家伙在腰上补了一刀。岳云手掌反抓过刀,冰冷的刃切出温热的血痕。他满手鲜血地调转刀头捅入那人的胸膛。焦急道:"孟怀!"

挟持孟怀的人大喊一声:"收!"就准备扛起孟怀跑路。忽然猝不及防被后面一股力气扯开。醒过来的吴萍看到儿子被抓住,拼了全身力气死死咬住那人的手往后拖。特种兵被撞开,放开了孟怀。吴萍像一只护巢的老母鸡挡在孟怀身上。特种兵勃然大怒,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被一个弱女子撞开,实在是奇耻大辱,他恼羞成怒地举枪噼里啪啦射击。

孟怀只感觉鲜血一缕缕顺着母亲的身躯流到背后沾湿了他的背。他两只脚都动弹不得,抱着吴萍翻滚到地上。母亲苍白的脸搭在他的肩头,触目惊心的血花在背上连成一片。

"崽儿。"吴萍微弱道:"你爸爸……"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妈!"孟怀分不清脸上到底是血还是泪。"畜牲!"他声嘶力竭,痛苦地摇头:"我要杀了你们!"

孟怀体内仿佛挣扎着一只野兽,头几乎要痛得裂开,在血腥中渴望把眼前一切都撕成碎片。吴萍不再动弹,孟怀眼神逐渐涣散,冰冷的仇恨侵袭了四肢,覆盖了子弹伤的痛感。孟怀颤巍巍地站起来,将捂着眼睛的手移开,双眸殷红得几乎滴出血。

"我要杀了你们!你们全部!"孟怀声冷如铁,一股莫名的气场弥漫在屋中,所有在场的人不由自主感到一股寒意,仿佛那是天生让人恐惧的来源。孟怀忽然冲向刚才开枪的特种兵,特种兵的刺刀砍进他的手臂,孟怀根本没有反应。那只受伤的手像是铁箍一样掐住了特种兵的脖子,用力一捏,只听咔嚓一声,竟把他的颈椎骨活活捏碎了。

孟怀像是丢小鸡一样把人甩在一边。转向剩下几个围攻岳云和雷平峰的。那几人斗得气喘吁吁,即使注意到了孟怀这骇人的突变,也抽身不得。孟怀颤抖地走过来,揪住一人的头发,五个硬得像铁棍的手指插进那人的后脑勺,然后砰得一声踩在地上。剩下的特种兵急忙转身射击,子弹射到孟怀身上都纷纷弹开,仿佛他修炼了金钟罩。岳云心头剧震,难道孟怀又发作了?他不是治好了么?

孟怀瞪着殷红的眼瞳向雷平峰和岳云走来。

"孟怀你怎么了?"雷平峰瞠目结舌,剩下的三名特种兵和他们停止了打斗,紧张道:"现在明白为什么我们要来这么多人了吧!他太危险!"

岳云拦在孟怀前方,孟怀不费吹灰之力捏住他的脖子,像是提小鸡般举在空中。

"孟……怀……醒……啊……"岳云脸涨得紫红,近乎窒息,他内功浑厚,但是孟怀此刻的力气简直不是人,哪怕他天生神力都挣不动。刚才那么容易捏断人脖子的孟怀,此刻手上用的力气已经很小了。

"应祥?"孟怀虚空的双眸倒映出岳云的身影,似乎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杀欲,收紧胳膊把岳云拉到面前。"这一次,我可不会那么轻易走。"

岳云全身僵住,那个占据孟怀身体的家伙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凑在岳云耳边道:"还想再好好来一次。别忘了我比他强很多。"

忽然孟怀颤抖了一下,松开岳云,捂住眼睛,血红色若隐若现,有一丝清明浮现出来。他脸色扭曲道:"回去!别给我捣乱!"

他哇哇大叫起来,捂着眼睛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嘶吼道:"为什么?我就是你,你的仇恨你的眼泪你的爱都是我的,为什么我还会陌生?你在哭,你在哭什么,软弱的人类!"

岳云冷冷道:"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你的感情。"

孟怀像是被击中了,大叫一声昏死过去,手指在地上抓出十道血痕。岳云和雷平峰松了一口气,回头看那三人正以愤恨的眼神瞪视着他们。

"你们还有什么理由?"华南一剑恨道:"今天就算我们全死在这里,明天,后天,只要那妖怪还在,就不可能没人来收他!"

今天的私斗如此惨烈,且不说已经严重违规,国防部两大特种战斗部队吃不了兜着走。单就动机来说,也掺杂着私怨。飞獾手下的嗜血队员把任务过程执行得极为暴力,雷平峰也未尝没有一出心中恶气的想法。

但是他们毕竟还是国防部的军人。

"孟怀到底怎么回事?"雷平峰问岳云。

"在东北基地的时候,说他体内有另一个人格,身体构造与常人也不同。"岳云蹲下去查看孟怀伤势,见没有大碍。又走到吴萍旁边,开枪的时候其实没有射中要害,估计他们也不敢伤及吴萍的性命。岳云点了她背上止血的穴道。

这时候孟怀醒来,艰难地用唯一没受伤的手撑起身子。岳云赶忙从背后抱住他,孟怀全身瘫软地倒在岳云怀里。泫然欲泣地伸出手:"我妈妈……"

"她没事儿。"岳云握住他的手。在孟怀耳边道:"别担心。安心休息吧。"

"我这次看得到。"孟怀双脚受伤,身子的重量都加在岳云身上:"他做的事,我都看得到。"他捂住胸口,吐出一口鲜血,疲惫无比,靠在岳云肩头,嗅着熟悉的气息,多想永远都不离开。

"我还是跟他们去。"孟怀声音微弱,却很清晰。"刚才我不能阻止。杀那些人的时候我的身体很快乐,不想停下来。我是怪物。"
54、第五十二章
"我还是跟他们去。"孟怀声音微弱,却很清晰。"刚才我不能阻止。杀那些人的时候我的身体很快乐,不想停下来。我是怪物。"

"你不是,你刚才打败他了。"岳云收紧了环着他的手臂。"你做得到。"

孟怀闭上眼睛:"没有,是他受刺激自己不干了。我下次就争不过了。我知道的。"他低道:"应祥,他想伤你。他想伤每一个人。不管是喜欢的人还是讨厌的人。因为这是他唯一的交流方式。"孟怀气若游丝:"伤害,不仅简单,而且很有……快感。我控制不了。"

"不。"岳云摇头,把他搂得更紧。

"妈妈跟我说,我爸爸……不管怎么样,我不能不去。"孟怀微弱地笑了笑:"国防部能怎么样?顶多像那群疯子科学家一样采点血研究。肯定把我供得跟菩萨似的,吃得白白胖胖地回来。"孟怀用头发蹭着岳云干净清凉的颈脖。"何况得去医院包扎,迟早要露面。"

岳云一边搂着他,低头道:"别说了,有的事情一旦妥协,就无法挽回。我会治好你的。"说着他横抱起孟怀。

"应祥!"

"好好睡。"岳云也不顾有他人在场,俯身吻了吻孟怀的额头,然后点了他的睡穴,朝门走去。

"岳云!"雷平峰严肃道:"我早知道你们的关系。可这不是理由。孟怀刚才自己也说了,你要尊重他的意思。"

岳云侧过半边身子,淡然道:"我有其他理由。"

"什么?"

"管他皇帝也好,国防部也好。我这辈子,绝不会把重要的人交到权力中心的人手里。"岳云露出一个冷静决绝的表情:"我这辈子,再也不会相信那些躲在安全的地方发号施令的人,再也不会任人宰割。"

"岳云,你为何要成为一名战士?"雷平峰沉声。

"为了守护。"岳云转过头:"我失去一切。只有孟怀,什么都是他给我的。"

雷平峰朗声道:"既然如此,你也应该守护孟怀自己的意志!如果你剥夺了他的选择,和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岳云一震,喃喃道:"不,不一样。我爱他。"

"你只是在恐惧,恐惧失去。"雷平峰咄咄道:"恐惧不能代表守护,只会滋生掠夺。你想想!"

岳云勃然大怒道:"难道你希望孟怀被他们带走,谁知道那些该死的家伙会干什么事?"

"我们一起带孟怀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他们要伤害孟怀,我保证,我拼了命也会救他出来。"

"我信你。可我不信他们。"岳云眼中灰色缓缓流转:"也不想看你搭进去,你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队长。"

"守护,是需要勇气的。"雷平峰叹道:"你丢失了。"

岳云刚想反驳,怎么可能,笑话,那位勇畴无双的少年将军心中,从来没有害怕两个字。可他忽然颤抖了,离开了金戈铁马的战场,心中的冰冷不断滋长。当朱仙镇的一腔热血被森寒的大理寺浇灭,当狱中传来父亲被赐毒酒的消息,当蒙冤下狱,含恨而死,他才发现人心比他想象的恶毒百倍,他才发现过去的努力都像一场笑话。辛苦打下的土地几经易手,大宋的江山不断在历史长河中被碾成相同的碎片。自己坚持的东西不过是史书上寥寥几句叹息。

重生在陌生的地方。他学会了小心翼翼,他学会了隐忍不发。他学会了为身边最直接的利益而战斗,再不问家国几何。因为他倦了,累了,心凉透了,前尘旧梦烟云已逝,从孟怀那句"自己的命最重要"的叮咛开始。他只想为自己活一次,不要卷入是非纷争。因为他知道,国家这台绞肉机,连十几万大军主帅都可以轻易毁灭,更别说渺小的个人了。

于是不知什么时候,他心里就蛰伏着一个阴影。吞噬了曾经扬鞭跃马的豪情,不断地提醒他:"活下去,不要重蹈覆辙。"人世如此荒寒,生命又如此孤单,只有孟怀像是一团永远不会坠落的光芒,温暖了他活着的意义。爱着他,关心照顾他,和他分享喜悦与忧伤。他猛然意识到他是多么害怕,他也知道了过去的无畏是因为无知。身边跟着12万铁骑,自然什么都不担心。但是当要一个人守护比自己弱小的爱人。他忽然恨不得全身长满钢刺。尽管他武艺高超,尽管他意志坚定,他还是怕啊。那么多东西能毁掉一个人。

可是害怕就有用吗?能看透的是智者,能战胜的是强者,世界上只有强者能真正守护住自己的东西。

"过去的勇气,是要找回来。"岳云淡淡道:"你说得对,我得尊重孟怀的意思。"岳云抱紧了孟怀转过身来道:"但是,我要跟他们谈一个条件,如果孟怀留下,我要陪着他。"桌上沉睡的小猴子终于醒了,吱吱叫着蹦跳到岳云肩上,它长得很快,比前两次又大了两圈,像个大胖婴儿。

雷平峰背着吴萍,岳云抱着孟怀。罗沛也一拐一拐地跟着他们。华南一剑的人抬起飞獾等人的尸首。好几次忍不住想崩掉岳云他们的脑袋。一路上互相恶狠狠瞪视,少不了冷嘲热讽。他们都明白这次梁子结大了。

到了基地零号大楼,通报前台工作人员,一群卫兵直接将他们迎进了国防部。穿过一条热闹的走廊。不时有抱着厚厚一沓文件的年轻人手忙脚乱地和他们撞个满怀;两杠一星的军人狠狠地砸门"30号就该到位的补给呢!";苍老威严的声音从敞开的办公室里传出"战略方向不能错,死多少人都不能改"。岳云他们被带到最里面的一扇门口,在走廊的尽头。

"国防部长,岳擎天。"雷平峰低声对岳云道:"和你姓一样。他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卫兵敲了敲门,传来一个沧桑的声音:"进来。"众人鱼贯而入,偌大的办公室里,面对他们坐着一个国字脸的男人,臂章上面没有星星,而是松柏树枝,元帅的标志。他并没有刻意端架子,却散发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质。卫兵鞠躬后就关上门走了。

"元帅,我们……""元帅,其实……"

雷平峰和华南一剑的其中一人同时开口,察觉到被抢话头狠狠瞪视一眼。

岳云注视着那位国防部长,心头剧震,国防部长年纪挺大,应该五十多岁。可他的容貌,却神似岳飞,也和自己有点像。岳云怔怔地看着,差点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岳擎天也看到了岳云,微微有些诧异,但只是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便关注正事去了。

毫无疑问,国防部长办公室,堪称全楼效率最高的地方。五分钟后,接到电话通知的几个人依次赶来处理此事。

华南一剑的中队长来的时候气得七窍生烟,手下最得意的队长死得窝囊不说,整只小队七零八落,只有三个人活下来。奇耻大辱,太不值当。但是在国防部长面前不敢发作,血憋在心头,眼刀几乎要剐死雷平峰他们。

杨云膺过来的时候,尽管早料到事情发展,还是忍不住倒抽冷气。岳云他们挂彩了不用说,还背着半死不活的人。房间旁边有个频频发射眼刀光波的中队长。这支队伍真是出乎他的意料,把华南一剑弄成那惨样,自己却没什么事儿。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你们先把自己的人领回去反省,迟些再找你们。"岳擎天道:"孟怀和他妈妈交给检疫科,那猴子放联络处,让东北的人自己来取。"

姜还是老的辣,一摊复杂的事情处理得有条不紊。检疫科的人直接推着两副担架过来,岳云小心翼翼地把孟怀放在上面,孟怀像是软体动物似的滑下来。陷在雪白的床铺里。

检疫科的人推着孟怀准备离开,岳云却拉着他的手不松开。他没有忘记最初过来的目的。

"带他去干什么?"这个问题不仅岳云关心。杨云膺和雷平峰他们也非常在意,早在杨云膺听说华南一剑去拦截孟怀的时候,知道是国防部下的命令,心里就不踏实。军事任务的战报中显示孟怀会突然变异,威慑住了几千只丧尸,血清中还有抗体,这种罕见的体质,不知道会被拿去做什么实验。他可不愿意看到自己的下属被折腾得奄奄一息,纵容萧昶他们把孟怀藏起来也是这个原因。

"部长,我们总有知道的权利吧。"

检疫科来的几个小医师,可不愿得罪这些铁血的军人,那几个眼神阴森的人还背着尸体,要多可怕有多可怕。"我们保证不会伤害他的性命。只是考虑到他和他母亲体内都有抗体,我们定期抽一部分出来,配成血清,能救很多人的。"

岳云道:"他爸爸呢?"

医师连忙笑道:"在我们那里。没事儿的。他爸爸也有抗体。这一家人都太有福气了啊。"

岳云哭笑不得,真不知道是福气还是霉气。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要留在他身边。"

检疫科的医师推着担架,只觉纹丝不动,他头顶不禁冒出汗滴:"可是规定……"

雷平峰帮着岳云说话,朝岳擎天请求道:"刚才我们看见了孟怀变异后的样子。留一位厉害的战士在旁边看着,以防万一。"

岳擎天点头同意。打电话给检疫科,话说到一半忽然提高声音道:"现在不是跟我作对的时候!"然后就摔了话筒。

岳云他们莫名其妙,杨云膺无奈地小声解释道:"整个国防部里面,只有检疫科主任,敢不听岳擎天的话。"

"为什么?"

"因为检疫科主任是……"

话音未落,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传来脆生生的冰冷女声:"孟怀一家人要放在液体密室里泡着,这样置换出来的溶液才不会损失抗体——谁都不许接触,谁都不许看。老头子你不懂医学就不要指手画脚,我绝不放任何人进去!管他是上将军的儿子还是主席的侄女。"

"……岳擎天的女儿,岳彬。"杨云膺补充完后半句。他忽然奇怪地来回扫视着岳云与岳彬,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岳云像被钉在了原地。岳彬不到三十岁,头发束成马尾,身穿白大褂,长得十分妍丽,配合着她干练的气质,仿佛一朵会走路的花。然而,她的长相,简直就是女版的岳云。再仔细比较岳云和岳擎天,岳擎天年事已高,然而仔细一看,还是能看出他们容貌上许多相似的特征,推测岳擎天年轻时绝对跟岳云非常像。房间内其他人交换着惊讶的神色。

岳彬走到国防部长办公桌前,冷笑地指着岳云道:"老头子,难道他是你的私生子?告诉你,这也不能破例!"

"放肆!"岳擎天怒视女儿,强自忍耐,问岳云道:"刚才就一直想问你,你父母是谁?"

岳云按照虚假简历上面诌的父母名字说给他们听。又说他们死得早,自己农村来的,什么也不知道。

岳彬笑道:"老头子,长得几乎和你年轻时一样。说他是远房亲戚我都不信。我没工夫追究你的风流债。难道你是想让他在陪护时多和我这个姐姐联络联络感情?这种说法我还可以接受。"

岳擎天一拍桌子:"胡说什么!"

岳云一肚子疑问闷在肚子里,穿越过来看到和他长得那么像的人,又姓岳,这其中有什么关系吗?

"对了,你叫什么?"

"岳云。"

岳彬又笑了:"倒是和我们老祖宗的儿子名字一样啊。"

岳云傻眼了,"你们老祖宗……是谁?"

岳彬道:"我们是岳飞的后人。好多代都是男丁单传,到我这里断了。这下好,老头子弄出个私生子继承香火,放心吧遗产我不会抢的,岳云弟弟。"

岳云此时此刻,终于明白孟怀说的'内心碾过千万匹草泥马'是一种什么感觉了,有满肚子的话想咆哮出来却只能生生憋在肚子里,浑身都叫嚣着躁动的碎片,简直想跳脚。

老子是你们祖宗啊!国防部长是老子的曾曾曾曾曾……孙子,岳彬就是老子曾曾曾曾曾……曾孙女。

孟怀教他的有个词太准确了,"伤不起"啊!

岳彬还是破例同意了让岳云陪着孟怀的要求,因为她对这个和他们神似的年轻人十分感兴趣,很少有什么事情,能让她提起精神。此时此刻,挖掘老头子如何搞出私生子的线索,让她决定要好好地跟岳云'聊一聊'。

岳云一边跟着岳彬朝检疫科走去,两座担架一前一后载着孟怀和他妈妈。小猴子被联络处的小妹妹抱走了,临走前勾着岳云的脖子依依不舍。

岳云也对他们的族谱很感兴趣,"当时父……岳飞将军的后人里,你们是哪一支?"

岳彬道:"他儿子那么多,说了你也不知道。"

岳云在内心咆哮,世界上不可能有人比他更清楚了!他道:"岳飞五个儿子。岳云、岳雷、岳霖、岳震、岳霆。"不理会岳彬的震惊,他喃喃道:"岳云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岳甫,岳申,和大娘……"岳云想起自己没见过几面的儿女们,内心一阵抽痛。

岳彬瞠目结舌,没想到这小子对岳飞后裔了解得还蛮清楚,哼,肯定是岳擎天那个老头子偷偷养的私生子,连宗谱都记下来了。于是她笑道:"岳甫有七个儿子,我们是长子岳觐那一支。"

岳云泪流满面地想,原来是嫡孙子的直系后代啊,怪不得长得那么像!

55、第五十三章
当天,孟怀的父亲也在检疫科,看到儿子和老婆横着抬进来,差点没心脏病发作。好在岳云解了他们睡穴不久后,都醒过来。孟怀与父母久别重逢,像个兴奋的小孩子。岳云悄悄走出去,不打扰他们叙旧。隔了一会儿岳云听到孟怀在叫他。

他推开门看着躺在三张病床上,无比和谐的一家人。孟怀在人前的那些拘谨或事故都被融化了,神情安详,微笑纯净。

"爸,妈,他是我最好的朋友。生死兄弟,过命的交情。"

岳云长相英俊,气质坚毅。虽然看起来拘谨清冷,但是从他望向孟怀柔和下来的目光里,孟怀父母能感到他的真诚。

交谈一番后,岳云态度不卑不亢,谈吐不俗。给孟怀父母留下的印象特别好。岳云说自己从农村出来,父母双亡的家境,更是激起吴萍泛滥的母爱,连声赞叹这娃太不容易。而孟怀学究的爸爸,则被岳云的历史素质和思想折服了,连声感叹:'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呐。'

至于孟怀说的一开始岳云从农村出来找不到工作,他把岳云捡回家的相识经过。孟怀父母压根儿不信,摸着儿子的脑袋笑眯眯地说:"人家那么能干,肯定是身怀秘密任务,不忍心打击你。瞧把你乐得。"

"不。"岳云特别恳切地说:"我原来什么都没有,本领也无用武之地。孟怀给我很多,真的。"

孟怀爸妈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认为岳云是自谦,自家儿子可能帮了他点小忙,就被惦记到现在,为人不错,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孟怀父母都是老实人,就是笨了一点,完全看不出自家儿子和他们赞不绝口的小岳同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后来岳彬进来打断他们,对他们说,检测的结果是孟怀体内抗体的浓度最高,而且极其活跃。相比起来,孟怀父母体内抗体就比较稀少了。

孟怀忙说,那就只用我的好了。父母年纪也大了,禁不起折腾。岳彬认为这也符合操作上的可能性。因为抗体这种东西,年轻人旺盛生命期分泌的,活性会高得多。浓度低的抗体□不容易提取,反而浪费。

岳彬脾气虽然骄傲,但是学术上的事一点都不马虎。她同意了孟怀的提议。孟怀父母都忧心忡忡,直到岳彬向他们再三保证绝对没有生命危险。

那天之后,孟怀住进了特质的营养舱。巨大的浴缸形状的容器,盛满蓝色的液体,孟怀被放置在透明中空的胶囊内,仿佛茧中的幼虫。茧外面包裹着蓝色的液体。装置上面有许多管子连接到外部。

据岳彬说,蓝色的液体和人体血液成分极为相似,保证内外液压相当,孟怀就不会在置换过程中有生命危险。而且还富含营养物质,孟怀即使不吃不喝也能维持生命活动。

孟怀在里面泡一个周期可以出来活动。一个周期是十天。他会陷入低频率的新陈代谢,以保证最少的体能消耗,睡一场无梦的好觉。孟怀父母被安排住进临时宿舍。

岳云心中有些舍不得,他和孟怀单独看着蔚蓝色的容器舱。孟怀道:"这颜色,很像海水。我从小就想去潜水,海底可漂亮了。"

岳云搂住他的肩膀,低道:"你要是不愿意。我可以想办法带你走。岳彬说了不会动你父母……"

"应祥,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不愿意?"孟怀摇摇头。

"泡在里面十天才出来一次,挺委屈吧?"岳云扳过孟怀靠在自己肩上,他们在玻璃板中映出的影像,笔挺制服的英俊军人与雪白衬衫的清秀公子,仿佛天生一对小情人。"我不舍得。"说罢碰了碰孟怀水润菱形的唇。

孟怀若有所思地看着岳云,"小将军,我不是有意破坏气氛……有件事一直想问你。我听说那天,你不想让他们把我带走,雷队长都差点没劝回来你。"

"是。那又怎么样?"

孟怀思考最合适的字眼,"因为……不信任政府?"

岳云皱眉:"孟怀,难道你怀疑我没有爱国心?"

孟怀哭笑不得:"我不是这个意思。或许在你们那时候,政府,或者朝廷就代表着国家形象。现在早就不一样,不信任政府不代表没有爱国心。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岳云叹道:"我现在对权力机关真的没好感。你又是我最重要的人,只是这样而已。"

孟怀手扶玻璃板,出神地看着大海般的蔚蓝液体。"应祥,现在的土地,还是当年你和你爹守护的地方。几千年来流淌在上面的热血,从来就没有消失。"

岳云一愣。孟怀继续说道:"我刚才说我向往大海。其实我也向往飘渺的山谷,浩瀚的沙漠,苍茫的雪原,美丽的花海。从小我就为自己的祖国自豪,因为踏过几千公里,它是那么广大,我想去见的美景都有。后来我又沉醉于它的历史,那么多悲欢离合,兴废更迭,像一座永远也挖掘不完的宝库。"

"当我出国的时候,思念起它总会心痛,那一刻才明白,如果有一天我在这世上我无亲无故,有个地方仍然让我魂萦梦牵,让我无论漂泊多久都想回归。那里有我生活的记忆,有我存在的痕迹。现在它伤痕累累,许多儿女变成了可怕的丧尸,还有许多挣扎在前线上辛苦抵抗的战士。我既然能帮到,又怎么会逃?"他转过头用清澈的双眼看着岳云:"我该义不容辞。"

岳云怔住了,孟怀的话仿佛一记重锤砸在他心上。令他豁然开朗。

朝廷算得了什么,争斗算得了什么,人心阴暗算得了什么?上辈子再怎么想不通,执政当权早就换了。但是国家还是那个国家。岳云和他爹率领军队保家卫国,即便身死魂灭,血液里忠义也从未曾冻结。留在史书上金戈铁马的勾画,当时为了赵家,更为了天下。

悠悠千年,哪怕再也见不到临安画舫,扬州烟柳,可是华夏五陵,千里沃野,依然未变。

岳云心中涌动着他早以为失去了的情怀。他的双手与孟怀十指紧扣,灼热的掌心燃烧。

"孟怀,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们都深爱的土地,我一定会好好守护。"

孟怀把手机放在岳云那里。从脖子上取下来一块色泽微黄的观音玉,挂在岳云的脖子上,塞进他的衣领里,还带着孟怀的贴身温度。

"这是高考那年,我妈妈去五台山给我求的。我进去什么都不能戴,你替我戴着。保佑平安。"

"这样好吗?你妈妈会不会不高兴?"

"他们要知道是给你,肯定更高兴。"孟怀嗤笑道:"听那口气,他们多想再生个女儿嫁给你。"

"那你说,咱们这个,他们会同意么?"岳云问。

"难说,他们都挺传统,我爸还有心脏病,得慢慢来,别吓着他们。"

"孟怀,你待在里面得多久?"

孟怀摇摇头:"估计得等真正治疗药品和疫苗研究出来吧。"

岳云心中不舍,搂着他感慨道:"孟怀,你知道我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最喜欢你什么地方?"

孟怀扑哧一笑:"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怎么知道?"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一直少而宝贵,不停地担心与忐忑,再加上男人心思比较圹埌,互剖心迹也没到过这么深的地步。岳云道:"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你的善良、责任感,还有面对什么事都能很宽容乐观的态度。今天你又给了我惊喜……"

孟怀笑:"我其实没那么好。"

"只是你自己没发觉而已。"岳云低道:"你真的很好。"

孟怀反问:"那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

岳云摇头。孟怀刮了下的鼻子:"一开始呆呆的,对什么事都是这种认真的样子。其实那么优秀厉害。有时候,又会像小孩子一样,露出那种孤独茫然的表情。真的让人很受不了,恨不得把你哄开心,看你笑起来,我心里就欢喜得不得了。"

岳云露出英俊迷人的笑容,双手环过孟怀的肩,眼中蒸腾着情愫:"你要离开那么久,我……"

"我不是离开。"

"可我不能跟你说话,不能抱你,不能听你的声音。我可能还要去其他地方执行任务。不能天天看到你。你十天才出来一天,如果我在外面被丧尸吃了……"

"别乱说!"孟怀瞪他:"没事儿咒自己。"看着岳云又露出那种茫然的难过表情,孟怀心里开始受不了。

"这有什么办法?整个地球都遭灾了,我们不能只顾自己自私。"

岳云依然没有吭气。孟怀知道他不开心。想了想,凑上去吻住岳云的唇,主动挑起的热情显然让岳云极为享受。孟怀使出浑身解数,忽然间岳云僵了一下,推开孟怀,尴尬地背过身去,平息着紊乱的呼吸,用真气强自压下下腹汇集的欲念。

孟怀从背后抱住岳云,调笑道:"小将军,你怎么了?"

岳云勉强笑道:"随便点火可不好,你得遭罪。"

孟怀的手不断地在岳云身上不老实地蹭着。"我都知道。那家伙是混蛋,上次那么对你,你就不想找回场子来?"

岳云愣住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先一步行动,转过身将孟怀按在玻璃板上,狂乱地吻他,只把孟怀吻得眼梢含泪。孟怀也没想到开玩笑的一句话,会让岳云反应那么激烈。

岳云全身颤抖,紧紧抱住孟怀,头枕在他的肩上,他再也忍不住,心中涌动的疯狂激动和情愫把他的理智淹没:"孟怀,我想要你。"他终于放下了所有的矜持与抵触,坦率道:"孟怀,我想要你,想得发疯。"

孟怀被抵在玻璃板上,伸出能动弹的那只手,温柔地将岳云揽住:"这样你就能开心么?"岳云眼中闪现着痛苦与痴迷的光芒,不停地吻他的颈脖。"我可能会更难过,因为明天你就要去。可是我还是想要。"

孟怀叹了口气,隐忍地承受着那热情的吻势,脸红透了耳根。"算是补偿,我的将军。"

"你答应了?"岳云难以置信,瞠目结舌。

"你非要逼我说第二遍么?还是说其实你喜欢在下面?"孟怀一挑眉。

不过孟怀很快后悔说了这句话。当他被岳云弄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时候。

岳云带他回到了原来空着的公寓,那就像只属于他们的秘密基地,他们彼此深刻的爱,就仿佛隐秘的呻吟,无人知晓。孟怀一直在岳云眼中看着自己的倒影,如同坠入深渊,万劫不复的绝望,却带着宛入天堂的狂欢。

那不是他第一次看到岳云的身体,却是第一次让别人捅入,乱翻乱搅,就仿佛把他的五脏六腑都焚成碎片。孟怀觉得他死了无数次又活过来,他仿佛听到了海边的潮汐声,层层浪涌,密密麻麻地堆砌成神经中的泡沫,为了逃避突然崩塌的空虚感,只能让岳云一次次如同打桩般锲入他的身体,每次都那么深,那么紧致地撑到极限。他都不知道那么小的地方是怎么容下。

孟怀从来没有在下面的经验,失去了主动权,他隐忍而倔强的性习惯让他不愿叫出声来,只是重复着压抑的喘息。岳云没少逼他。战场上的赢官人攻城掠地手段高明,冲锋勇猛,在床上也有一千种办法让孟怀死得渣都不剩。孟怀觉得仿佛是狂暴的大海中的一片叶子,在欲海的波涛中窒息而亡。他一次次地说:"我会死的。"却一次次被毫不留情地贯穿。

岳云一开始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开拓打了良好基础,等他意识到可以开始折腾,就再没让孟怀说过一句完整的话,除非他逼孟怀说那些平时连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孟怀任岳云把他的手脚勒在床头,任岳云从浴缸里折腾到浴室的墙上再到沙发上,还把被子掀到地上来做。

更别提乱七八糟的姿势换来换去。岳云常年习武能做出很多诡异的动作,却苦了孟怀。能指望一个韧带没拉过的人,腿被分得那么开,还有力气动么?可是岳云在不会让孟怀真正伤到的范围内,让他最大限度地,不知是享受还是折磨地做那些动作,以便他更深更紧地顶入。从岳云被□点燃的瞳孔中,孟怀看出他是真的到了欲//望的顶峰。发了疯似的爱他要他,想把他拆成碎片吞咽入腹。

孟怀的肩上有几道深色的痕迹,像是十字架的形状,孟怀说那是胎记,如果他真的死了,投胎还带着这个,岳云就能认出来。岳云把胎记咬得发红,用行动让他闭嘴。孟怀给他挂上的观音玉在岳云赤//裸的颈脖上不停地晃荡,红绳套着岳云脖子,黑暗中只有手机散发着淡淡的荧光。映得两人剪影在墙上,像是模糊的野兽在撕咬。
56、第五十四章
孟怀醒过来的时候,感觉骨髓都被抽没了。倒不是痛,而是麻。

想起昨晚沐浴时,岳云给他输真气,孟怀脸刷地又烫了。

本来已经累到近乎全身瘫痪,温暖的真气让四肢恢复了活力。岳云一边给他捏拿按摩,问:"还难受么?"

孟怀特傻地趴在小将军身上,说:"我才没那么弱不禁风。"淋蓬头下湿漉漉的红润脸庞,让岳云觉得不再来一次简直是暴殄天物。

反正小将军真气充沛,体力更是赛似骡马,孟怀不行的时候总会感觉温暖的热流从背部游移到四肢百骸,恢复了清明又会被小将军折腾昏过去,岳云事后给他上药,内里外敷的剂量都挑得极到位,配合着熟悉筋骨的按摩手法,简直比一条龙服务还周到。虽然孟怀腰背酸痛,但不得不承认,真特么的……爽。

除了一个小插曲。

当岳云温柔地在孟怀身上开垦的时候,联想到之前那位怪物同学非常粗鲁的表现,孟怀道:"应祥,这算是以德报怨么?"

岳云脸色刷地变了,眼神微深,咬牙切齿,把本来就没多少力气的孟怀胳膊固定在床柱上。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嗯?"看着孟怀呈现四肢禁箍,脸色潮红的姿态,顿时觉得不学学怪物同学实在是浪费。岳云发狠笑道:"当然忘不了,被日了就要日回去。"

随后孟怀再也没敢在床上提那个家伙的事儿。心里把该死的六百万年骂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任凭如何被翻红浪,歪腻缠绵到天色渐明,第二天清早还是很自觉地回国防部。天色蒙蒙亮的街道上行人稀少,地下模拟自然温度,也有丝丝凉风吹过。岳云把外套披在孟怀肩上。藏青色的警服上有淡淡的味道,孟怀拢着警服,比他瘦削的体格略松,根本没有半分悍气,黑衣下露出白色衬衫,倒显儒雅清秀。

岳云漠然道:"好看。"低下头亲个。孟怀道:"昨晚还没亲够么?"

岳云哑然失笑:"不够。"挨在一处的十指相扣,掌纹贴合,仿佛手掌上的生命线贴合无隙,就能生生相连。

孟怀一怔,忽然兴奋地拽着岳云往前跑:"时间还早,带你去个地方。"

他们来到地下基地入口附近,太阳型广场上立着四根缩小版华表柱。不远入口处排列好的卫戍部队站成两列,仿佛青色松柏。

广场四周陆续来人,地下基地平时闭合的门缓缓打开,广场上方的日光管都关闭了。阴蒙蒙的灰暗中,一缕白光从入口投下,照在广场中央的光秃旗杆上。那缕光斑逐渐扩大,变亮变明。与此同时,排好队的卫戍部队从广场一侧,迈着正步,肩托红旗,领队清晰的口号声在寂静的清晨响起。

"一二一,一二一。"

地下基地空地不多,广场也比天/安/门缩小了无数倍。来的人也少。不过当地面上自然光的晨曦照耀下来,辉黄的光线在所有人头顶闪耀。照得周围雪白的大楼都映出光彩。沐浴在金子般的流光中,鲜艳的红旗飘荡。即便是北京沦陷后,每天的旗帜也会随着朝霞升起。卫戍部队的军人或许没有仪仗队小伙长得帅,但是脸上神色肃穆。他们守卫着基地大门,遭遇丧尸,直接对决,脸上尽是沧桑之态。但是当霞彩映在他们眼中,又将新一天点燃,总能让人勇气倍增。

"每次看到总是很感动。坚守信念,我们不会输。"孟怀和岳云并肩站在金黄色的光线中,心潮澎湃。等地面大门关闭,人工灯管代替了自然光。广场上的人三三两两散去。他们携手去零号大楼。

岳彬很早就在控制室里等着了。当孟怀被软管环绕,放置在白色胶囊,浸泡进蓝色的液体。被注射针剂的孟怀闭上了眼睛,蓝色液体顺着胶囊的毛吸装置,慢慢覆盖了他的身体。岳云用手按着透明的玻璃面,眼中满是不舍。虽然他有特权随时出入此地,不过刚才杨云膺已经派人来找他回去开会。想到孟怀泡一个周期就是九天,岳云心里很挂念。

岳彬一边熟练地收拣器材,淡淡道:"岳云弟弟,既然老头子给你特权出入,说明他认你这个私生子。你最好……"

岳云冷冷道:"胡说八道。别叫我弟弟。"岳云暴躁地想,一千多年就让好传统丢失了吗?敢对老祖宗不敬,家教有问题!虽然客观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岳彬无奈地摊手:"我也不想,不过老头子要是认定了……想让你这个私生子继承香火,你再是gay也得弄个后代出来。我可以养但我不会代孕的。"

岳云满脸黑线:"我,不,是,他,的,私,生,子。gay又是什么?代孕又是什么?"

岳彬不带感□彩道:"gay是同/性/恋,就是你和孟怀这样两男的,不久前刚发生完□行为的性/关系……别这样看我,不用检查,看看他身上那些草莓,你领子下面也有。下次给你们一种消肿药可以把痕迹都清干净……"

"停。"岳云艰难地消化着一堆吃力的名词,眼神微冷:"下次再说这个好不好?代孕呢?"

"两男的生不出娃,你们想要,就找个女的,把你们的精子和卵细胞结合成受精卵,放进她的子宫里,怀十月给你们生出来。"

岳云惊骇地后退,虽然没有完全听懂,但是这对他价值观冲击太大。他连忙摆手。

"绝对不行。"

"那可怎么办?继承香火……"

"都跟你说了多少遍我不是他的私生子!我和孟怀就算是断袖,生不出孩子也不会去祸害人家姑娘,你别管了!"

岳云说完拂袖而出,打开门却看见吴萍推着孟怀父亲的轮椅矗在门口,两人脸上都是目瞪口呆的神色。

岳云喃喃道:"我说得很大声吗?"

岳彬在背后同情道:"估计就三层楼听得见吧。"

岳云瞬间抓狂,张口结舌:"那个……伯父伯母……伯父你怎么了!快来救人啊!"

孟怀父亲歪倒在椅子上,岳彬秒速从架子上抄起氧气罩:"快快快吃药!抬到那边床上去!来先戴吸氧……哎呦伯母您也要撑住!"

孟怀父亲的心脏病发到一半就被压下来,岳彬给二老都打了镇静剂,让他们躺在检疫室里睡着了。岳云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他设身处地想要是换做是岳飞知道他断袖了……岳云眼皮猛跳,全身反射性觉得被军棍噼里啪啦打得巨痛。孟怀父母应该不会暴力,但是二老伤心了病倒了,孟怀要是知道,说不定比他被军棍打要更难过。

等二老醒了,就看见小将军噗通一声跪在他们床前。还没等他们来得及问话,岳云已经啪啪啪猛磕了十几个响头。从未受过封建思想荼毒的孟怀父母压力巨大,看着岳云额头都磕青,啥脾气也发不出来了。

吴萍一直说:"先起来好好说,这算什么?"

岳云却拿出在军中缠那堆将军叔叔的劲头,拖着膝盖挪近,固执地说:"您们别怪孟怀,是我先对他起心思的。"

"他倒不像是会喜欢男的,他原来可招女孩疼了,小莉那叫一个漂亮。"吴萍虽然不太待见孟怀的前女友,还是忍不住拿出来说事儿。也难怪,一直期盼着抱孙子的吴萍心里落差太大,娇小女孩和岳云这阳刚爷们距离实在太多。生不出来是关键。

孟怀的父亲更冷静理智:"先起来,事情发生了,但我们总该知道内情。"

岳云听出来,吴萍的重点是孩子和对孟怀好,孟怀爸爸的重点是事情发生的合理性。岳云的担心去了大半,现代人不会认为断袖是什么数典忘祖,背德不孝的罪大恶极之事,让岳云大大松了一口气。他站起来对二老说:"我一定完完整整告诉您们。"

岳云便从他和孟怀相识的过程讲起,当然他隐去了自己穿越的所有信息。孟怀父母都像在听戏,如此跌宕起伏,峰回路转。岳云的叙述尽量从简,但是却给人很信服的感觉。偶尔的自我心理代入解析,更是让孟怀父母觉得在情理之中。

"可是我还是想不通,好好的兄弟怎么就变成了……崽儿一直喜欢女人啊。"吴萍仍然处于纠结中。

孟怀父亲开始分析:"殷莉干那事儿太不厚道,估计把他心伤得,对女人敬而远之。"

"真是的,分手了也不跟我这个妈说一声。殷莉是娇生惯养不贤惠,可是好歹他就带过这一个回家……亲戚都见了。唉……"

孟怀父亲继续分析:"而且你看他们都当兵了,没啥女人可找吧?奥巴马都说军营里同性恋最多,估计娃儿受了影响……"

孟怀父母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岳云在一旁把脑袋埋在胳膊里像被霜打过的茄子:孟怀父母关心的都是儿子精神和**空虚状态,似乎自己是趁虚而入的。他最想跟老丈人丈母娘讨论的问题没有出现只言片语。

孟怀父母还在继续讨论。

"丧尸潮爆发的时候的确女的容易被丢下,基数少了不好找。"

"你说现在这么乱,他们凑合一阵子也行吧。"

"算了等仗打完再说吧。找找以前熟人的消息介绍几个相亲的,给小岳也找个。这样他们就不寂寞了。"

"对,对,我记得老魏家有个独生的,不知道现在活着不?"

岳云抓狂,为什么他们没有抓住重点,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伯父伯母,抱歉打断你们一下。我爱他,我是真的爱他。"岳云说完,孟怀父母都静了。

孟怀爸爸满脸慈祥:"小岳啊,你是孟怀的好兄弟。现在时局不一般我们能理解……"

"跟丧尸跟时局都没关系!您们没明白,我跟他不是凑合捱日子。我们是真的在一起,我爱他他爱我,兄弟爱和那种爱,都有。除了不能生孩子,我什么都愿意为他做。"

吴萍呆了两秒,忽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孙子,孙子,孙子……"

岳云稍微郁闷,这是在骂他还是在怨念没孙子抱了?

孟怀父亲气一滞,哆嗦着又摸了一片药吞下。"小岳,你说你也是独生的,你家里的香火……"

岳云腹诽着他的几千年的后人都比他大了。正摇头,岳彬推开门道:"岳云弟弟,杨中队叫你快点过去。"

岳云巴不得离开清理一下思路,也让孟怀父母好好冷静下。他告辞后走出去。殊不知他前脚刚走,岳彬便淡淡对孟怀父母说道:"没事儿,他是我老爷子私生子,国防部长指望着他传承香火,肯定要娶媳妇生娃的,不会和你们家厮混一辈子,放一百个心。"

吴萍长舒了一口气,孟怀父亲却担忧道:"可要是我家娃要是……不喜欢女人了怎么办?"

岳彬一摊手:"由直男掰弯的基佬都能被妹子拯救出苦海,好好给他物色。"半响又警惕地加一句:"别找我,我对姐弟恋不感兴趣。"

被关注胶囊舱里的孟怀其实什么都听得到,但是他不能睁开眼睛,全身不能动,只能在意识中咬牙切齿道:"拆官配会被雷劈,岳彬你不懂吗?居然给我父母煽风点火!"

孟怀目不能视,意识还在,听觉更加敏锐。感觉空气中呼啸而过许多嘈杂声,都是以前从未曾听过的。

被液体笼罩的感觉很陌生,仿佛进入了深海世界。看似静谧的深海底部并不平静,充斥着微小的电磁波。在空中交织成一张看不见的网。

"财务预算这个月……"

"还有三万人,要派三个连去。"

"红薯也没了,仓库里已经开始用血浆来合成豆腐,做成罐头吧,对外说鸡肉……"

"女娲之心可以启动了,名单还有多久定下来?"

孟怀感觉到那些微弱的电磁波扫进脑中,被解析成声波一字不漏地传入耳中。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缓缓燃烧变化,像是水中的磷发出泠光。他试图向外扩张意志,感到自己窥探的网笼罩了整栋大楼,仿佛汹涌的比特输入脑海,所有人谈话都听得一清二楚。他仿佛变成了一架高精度的雷达。空中的超声波和次声波都接收得清清楚楚。

怎么回事?在做梦吗?当他把那些脑中储存的几亿比特信息解析成有用的声音,每件东西都有自己的频率,散发出波,大部分都是建筑物散发的红外线。单单是滤掉,就让孟怀感觉在隧道中奔驰了许久。

总算涌入了有意义的信息,他听到国防部长说:"杨云膺,你真的要跟着一队去极地?"

杨云膺的声音冷静淡漠:"我没有理由亲手将他们送走,自己躲在安全的地方。"

国防部长道:"那另外两支队的指挥工作呢?"

杨云膺顿了顿:"宋飞可以代替我的位置。"

"一队菁英最多,留存下来不是更好吗?"

杨云膺意味深长:"正因为他们是太过优秀的战士,最好的归宿才是战场。女娲之心起航,更多的是为了保护普通人。守护,是军人的职责。"

国防部长淡淡道:"那你为何一定要选择走?"

"部长,你不觉得我也很优秀吗?"

国防部长微微叹气:"你不但对别人很残忍,对自己更残忍。宋飞能同意指挥吗?"

杨云膺低道:"就算现在不答应,等我死了,他一定同意。"

孟怀在黑暗中猛地睁开眼睛。岳彬揭开白舱胶囊盖。把孟怀口鼻上的呼吸机拔下来。明妍的脸上是淡淡的表情。

"周期内没任何意外状况,现在你可以出来休息半天。"

孟怀微微诧异:"大姐,我才进去,你怎么就把我弄出来了?"

岳彬依然是不为所动的淡漠神色:"你已经躺了九天了。要感谢你,我们收集了两大瓶抗体,已经配成药剂分发下去,第一批三百个感染者,都得救了。"

孟怀瞠目结舌。难道他解析那些声波,飞速穿梭过的亿万信息的时间,其实是进入了时间维度,体验了一把相对论?自己感觉才不到几小时,外界时间已经飞逝。

那么,听到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孟怀从胶囊里屈身起来,身体的沉重酸涩果然反映出许久没有运动的真实感觉。他问岳彬,"女娲之心是什么?"

岳彬一愣,觉得瞒着一个成天睡觉的人也没有意思。

"是五大基地聚合的救世船。当丧尸把地面都占领之际,我们要逃进太平洋,然后启动甘肃地下埋的中子弹。"

"那……去极地是怎么回事?"

岳彬似乎没想到孟怀连这个都会知道,不过现在名单出来了,索性也一起告诉他。

"女娲之心是中国和俄罗斯合建的,他们还会提供亿吨能量给我们驱动,我们派一半军警去西伯利亚,帮他们打丧尸。这是《海参崴协议》的内容。"

"俄罗斯佬不过来上船?"

"不了,太远,他们往极地跑,丧尸怕冷。"

"那为什么要分一半去保护?俄罗斯佬有那么多么?"孟怀愣道。

"其实是因为,女娲之心装不了那么多人。"岳彬拍拍他的肩:"不过别担心,一定有你的位置,活抗体。"

联想到梦里看到的景象,孟怀打破沙锅问到底:"猎鹰呢?"

不得不说岳彬是个直肠子,认定孟怀无害后,就把什么都告诉他。

"三军一警都是分一半出去。上次猎鹰和华南一剑打架。上头几个老将军不爽。把打架的分队都划出去。有那能耐,在战场上打呗。"岳彬撇撇嘴。

孟怀全身一颤,疾驰出门。

57、第五十五章

  孟怀走到门口,被卫兵拦住了。。

  "对不起,你不能离开这里。"

  孟怀挑眉问:"这是规定?"

  "不好意思,请配合一下。"身穿警服的卫兵语气有礼,眼神却十分冰冷。

  孟怀回去找岳彬,愤怒地挥拳头:"囚禁我?我九天才出来一次,我要见人!"

  岳彬安抚道:"淡定,这时候要防止节外生枝,等到船上,可以自由活动的。你父母也在这里。"

  孟怀只听她又说上船的事儿,还没细问,孟怀的父母都进来找他了。岳彬给他们每人发了一块铭牌。金属质地上面有凹凸的编号,在手心沉甸甸地凉。

  "千万贴身带着,保管好,上船的证丢了就进不去了。要是留在陆地上,会跟丧尸一起陪葬,被中子弹炸掉。"

  孟怀呆呆地坐在床上,心中剧痛无比。为什么一定要抛弃陆地,那是几千年来华夏子孙的家园,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眼睁睁看它毁灭,眼睁睁抛弃远走,失了根的游子还有家么?这一去,国破山河亦不再,他们又算什么?在大海上飘荡的孤魂野鬼?

  如果记忆有实体,能否再在残损的大地上塑起万里长城,巍峨五岳?如果时光能说话,能否再奏响钟磬礼乐,滚滚长江?

  孟怀不知道,他感到深刻的痛苦。

  偏偏这个时候,吴萍在他耳边反复问他:"儿子,你跟小岳到底怎么回事?你真喜欢男人?"

  孟怀抚摸着手中冰冷的铭牌,心不在焉地点头。吴萍和孟怀他爸倒抽一口冷气,哭叫着开始数落他。

  "你这死孩子犯什么混,我,我们还指望着抱孙子呐!你个没出息的。"吴萍嚎啕大哭起来。

  孟怀愣了半天猛然反应过来,他居然这就向爸妈出柜了?吓得他不知所措,生怕爸妈心脏病突发,哆哆嗦嗦道:"爸妈你们还好吧,你们怎么知道的?"

  "小岳亲口说的,你们的事儿也都说了,崽儿啊,你失恋了跟爸妈说呀,怎么能跟男人凑合呢?你是不是病了?"

  孟怀老脸一阵通红:"爸,妈,这事儿没跟你们通气,是我不对。但是我发誓我不是跟他凑合。这事儿迟早得说开了,我今天就把话摞这儿。我这辈子就跟他在一起。反正乱成这个样子,国也不国,人类灭不灭亡都不知道,这档子小事儿,你们别难过了。我跟他在一起是认真的。我不是同性恋,我没病,我就稀罕他。爸,妈,我们以后一定照顾好你们。想要孙子也不是没有办法。你们难道还不信亲儿子?"

  吴萍慢慢平静下来,思维又开始发散到其他地方,和孟怀他爸继续神唠嗑。

  "怎么办啊,崽儿说的也有道理,可是怎么跟亲戚朋友亲戚朋友说?"

  "他们不知道死哪儿去了,都不知道这事儿的。再说现在这个时候,考虑老脸有什么意思?"

  吴萍对孟怀说:"崽儿,我们就是担心你过得不好,要是你们没有孩子,老了怎么办?"

  孟怀爸爸道:"是啊,就像我和你妈妈,现在你就是我们的寄托。人都是会变老的。爱情也会变成亲情。你确定能和一个男人过一辈子?"

  孟怀挠挠头:"没想那么远……但是听你们说了,我心里有种强烈的感觉,更想跟他在一起了,两人一起慢慢变老也不怕。"

  孟怀想,岳云会变成白发苍苍的老人吗?会不会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呢?那时候他们之间还有如火的激情吗?身上都是皱纹,应该也不能□了吧。

  孟怀啼笑皆非,也不觉得有什么遗憾。年老色衰是自然的生长规律。等他们老得都走不动,躺在摇椅上看日出,在阳光灿烂的午后睡去,沉入永眠的温柔乡。这又有什么不好呢?爱这个字是如此宽广博大,含义隽永,哪里是短短几年绚烂青春就能代表的?

  想到此,孟怀心情舒爽,不断安抚父母,甚至说大不了以后去人工受精单胎活产,让他们抱孙子。

  下午陪父母吃完一顿饭,岳彬还是死活不放他出去,半天过去,又把孟怀塞进胶囊舱。孟怀很担心岳云的安危,但是在基地内部听说岳云他们都出去做任务了。

  等被溶液浸满,孟怀又坠入了那种被无数电波环绕的状态下。意识波覆盖了整个北京地下基地,却没有发现岳云的踪影,他不断把意识范围扩大。寻找着意识边界的极限。圕馫闁苐

  穿过茫茫的白雾,他看见岳云了。在咆哮的大河边。河中黄沙滚滚,蜿蜒九曲。堆叠在河边的丧尸连绵成串。

  景象须臾变化,在废弃的城市里,岳云站在高楼上,丧尸的头被打得漫天飞舞。前面的丧尸脑浆崩裂,后面的扑上来就吃掉同伴的尸体。

  景象不断地变化,从盆地到平原,从山峦到城镇。一天天,一夜夜,一遍又一遍,出征的衣裳没用干过,被血和汗浸透。

  孟怀静静地躺在溶液中,清秀的脸庞上,一滴泪顺着鬓边滑到耳后。

  战士们去国离乡,辗转奔波,保家卫国。

  岳云一如既往,还是身先士卒的赢官人。在这片离大宋千年遥远的土地上,为民而战。

  直到女娲之心起航。那一天,猎鹰没有回来。

  渤海湾的入海口处有一排军舰,通身雪白,悬浮在蔚蓝的大海上。

  那是根据《海参崴协议》,答应支援俄罗斯的"北斗"舰队,装载有远程导弹。它们即将从海口启程,沿海线前往西伯利亚。

  岳云和队友们站在码头,注视沙滩上的几百艘小艇驶向军舰。这段时间他们接了许多任务,满山遍野地跑,跟丧尸不厌其烦地玩捉迷藏。岳云恍惚间又回到了背嵬军中刀口舔血的日子。午夜梦回,甚至梦到岳飞张宪他们被丧尸团团围住,惊叫着醒来,才发现真已隔世,陪他战斗的人,换了一批。

  "得走了。"有人拍了拍他的肩。岳云攥紧的拳头又松开,心中默默道:孟怀,不要怪我。

  将猎鹰编入"北斗舰队"并且作为特别行动队,这其中,固然有杨云膺一意的坚持,国防部也认为,他们是生还可能性最大的组织了。

  如果还有什么坚强的心能忍受极地苦寒、丧尸遍地,除了这些枪林箭雨里走出来的铁血军人,舍君其谁?

  "岳云,你跟亲友告别了吗?"

  问及此事,岳云眉头蹙起,即便是任务间隙回到基地,孟怀浸在胶囊舱里与世隔绝。玻璃看起来如此接近的距离,他就在眼前,伸手仿佛就可触及。

  岳云终于要走了,他控制不住地一拳砸在胶囊舱的玻璃上。钢化硬度抵住了岳云的铁拳,只是微微的震动,孟怀依然在水蓝色的液体中闭着双眼。倒是岳云用力过大,拳眼开裂溅出血。可他仿若不觉,仍然徒劳地砸着玻璃门。

  孟怀的父母在旁边,他们从没看过岳云那样子。他们和孟怀一样,有女娲之心的铭牌,无法体会岳云那种撕心裂肺的孤独感。岳彬她们上来制止岳云。钢化玻璃连子弹都打不穿,岳云砸几拳没什么影响。岳彬只是受不了岳云那样子。眼眶赤红,紧咬下唇,不愿流露软弱,却分明已绝望。

  最后,他把一封信放在桌上,低着头走出房间。岳彬觉得他高大的背影,是那样单薄。

  "北斗"舰队吹响悠长的号角,岳云他们坐上专门的小艇,仿佛逐浪之鸥,跟随舰队前行。身后划出无数道白痕,渐渐的,渤海湾在视野里缩成小点。码头轰然爆炸。

  舰队离开没多久,那片海滩又被丧尸占据了。地面上,丧尸已经无处不在。

  马达轰鸣声中,岳云耳边回响着他想传达给孟怀的话。等孟怀醒来,就会看到。

  孟怀其实是有意识的,他只是无法睁眼。但并不代表他看不到。

  岳云是如何深情地呼喊着他的名字,如何狂躁地砸钢化玻璃,如何攥紧拳头任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如何隐忍内伤,孤身远引,坐上舰队的快艇,任海风吹干他的眼角。

  一如他知道,那封等待他启开的信的内容。前面还记着用白话表达,写到后面,均是文言,字迹凄惶,几乎不可辨认。

  孟怀,我也没想到会随军去西伯利亚。从地图上看那是个遥远的地方,被冰雪覆盖。
  我之前担心没有机会跟你道别,真的应验了。本以天命垂怜,赐吾再生,自当为国前驱,救国护民。
  可若吾重来,宁愿守汝,身处陋室,心中亦足。
  云平生唯恨风波千古奇冤,一心建功立业,弥补憾恨。
  孰料与汝生离,竟不得一言。
  云平生所爱唯汝一人,吾与汝皆男子,不见容于世及尊父母,云平生亏欠汝,良多。
  逝者已矣,云惟愿与汝共度余生,若吾不幸罹难,汝须自珍。
  君子铁骨,家国情长,儿女气短,云此身许国,此情许汝,爱汝之心,至死方休。
  临别涕零,不知所言。公历贰零壹贰年陆月。
作者有话要说:(小将军的话是俺编的,文言拗口又别扭,翻译成白话就是:
孟怀,我也没想到会随军去西伯利亚。从地图上看那是个遥远的地方,被冰雪覆盖。我之前担心没有机会跟你道别,真的应验了。本来以为老天爷可怜我,再给我一条命,那我更应该为国效力,保护老百姓。但是如果让我再选一次,我宁愿跟你待在那个小破公寓里,心中也是很满足的。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风波亭我父亲受的冤屈。我这辈子就想着多争点功勋,来弥补不能为国尽忠到最后的遗憾。可是没想到和你生生分离的时候,竟然一句话都不能说就走了。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人,我们都是男的,被其他人和你的父母鄙视了。我觉得很对不起你,欠你很多。我父亲和战友都死了,这辈子就想跟你一起过。可惜我身处险境,要是我死了,你要记得保重身体。本来君子应该是铁石心肠,为家国奋战是大爱,跟爱人缠缠绵绵就是小爱。我的事业献给了国家,但是我的爱永远都只属于你一个人,直到我死。写得我掉眼泪,不知道在说什么。2012年6月)
~~~~~~~~~~~~~~~~~~~~~~~~~~~~~~~~~~~~~~~~~~~~~~~~~~~~~~~~~~~~~~~~~~~~~~~~~~~~~~~~~~~~~~
躺平任抽打,这么久没更真的很抱歉,重要的考试终于结束了,亲们,请监督我日更,我一定要日更到完结!
更新时间应该在晚上。
~~~~~~~~~~~~~~~~~~~~~~~~~~~~~~~~~~~~~~~~~~~~~~~~~~~~~~~~~~~~~~~~~~~~~~~~~~~~~~~~~~~~~~
剧透:两人马上会再见面的。


58、第五十六章

  胶囊舱中的青年黑发飘荡在蓝色液体中,如同荇草四散。
  许是因为感知到岳云的离去,眼泪划过眼角的时刻,孟怀的身躯不住颤抖,那个连铁拳都打不破的胶囊舱,竟然微微晃动起来。

  报警器呜呜地响,孟怀感觉到自己的大脑仿佛被劈开了。有沙哑的声音在脑中呢喃。

  "他走了么?"
  带着愤怒,痛苦,狂躁与不甘心。就仿佛重锤砸在心上。
  潜伏于孟怀体内的那家伙,仿佛要挣脱束缚,争夺着孟怀体力和精神的控制权。

  "你要干嘛?"孟怀竭力抵抗着四肢涌上来的疲惫感。
  "你这傻子,被关在这里算什么?任别人抽血,像个被宰杀的牲口。"
  "什么牲口,这是在救人!"
  那声音低沉下去,半是叹息,半是嘲讽。
  "这样的性格,总有一天,会把你害死。我可不想任你胡来。"
  "我胡来?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稀奇。谁发疯时杀人兴奋得停不下来?"
  那声音痛苦地颤抖起来,"吾血……绝不交给恶魔。"
  恶魔?什么意思?
  "你想知道吗?"那声音漠然道。
  孟怀眼前出现漆黑的通道,他点点头。

  眨眼之间,孟怀觉得自己的跌入了五颜六色的漩涡中。诸天星斗变幻,白云千载,沧海桑田。

  他睁开眼,看见自己置身水晶穹窿的高大房间中。水晶球散发出柔和的光晕。房间正中是一座圆形祭坛,上面跪着一个身穿白袍的男子。角上有四个高大的侍卫护卫着,背上均是一尺宽的长剑。

  孟怀结结巴巴道:"这是什么地方?"
  祭坛上的男子站起身:"进来。"

  孟怀吓了一大跳,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他猛地回头,一个人却穿过他的身体,朝房间中央走去。可他丝毫没感觉。

  孟怀咂舌,这才发现,他的身子在水晶球的照耀下是没有影子的。类似幽灵一般地存在。

  这时候脑海中响起那个家伙的声音。
  "你看到的地方,是我哥哥的王殿。"
  孟怀惊讶,"你是王的弟弟?什么朝代的?"他看祭台上那些人的打扮。均长袍宽袖。四个侍卫也没穿盔甲,两个头发是金黄的,一个褐色,一个银白色。
  跪在祭坛中央的那个男子起身,孟怀看清了他的容貌,又狠狠地被吓了一跳。
  黑发及肩,黑瞳冰寒,刀锋般的眉,抿着薄薄的嘴唇。和孟怀有七分像。眉宇间却少了孟怀的温润,多了凌厉。

  来人身穿羽毛编织成的衣服,银色的翎毛上正在滴血。噗通跪倒在祭坛前。对王说道:"殿下,请跟我们离开吧。"
  那人坚决地摇头,锋利的眉间寒光抖擞:"我不会逃走。"

  声音在孟怀耳边悠悠响起。
  "吾名提诺迈,我哥哥亚特拉斯。是海神国的王。"
  孟怀简直以为见鬼了,指天发誓自从他被岳云督促着背完朝代国家后,对于中外主要的文明朝代都有印象,可这海神国是什么地方,他可从来没听过。

  仿佛洞穿了孟怀的心思,那声音继续在脑海里解说。
  "我们的王国,在海洋中的巨岛上。那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地方,遍地香料珠宝,芳草绿地。岛中心是庙宇,街道上车水马龙,百姓们安居乐业。岛外围是高山峡谷,山谷中有许多奇珍异兽,森林中的物产丰富。岛外围就是大海,与世隔绝。"

  "当时我们的生活非常奢华,我们有磁力水晶,根本不用劳动,只用设计磁力矩,粮食就会自动浇水施肥、收割运输。城市中有随时可以饮用的清泉河,有新鲜的水果蔬菜街。还有圈养的牲畜,从天上飞的到水中游的,只用去取来吃,根本不花钱。"お稥冂

  孟怀一脸艳羡的神色,垂涎道:"真有这样的地方么?我也好想去住。"世界那么大,有这么一个不为人知的奇怪的国家也正常。就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可惜,好景不长。你现在看到的,就是我的王国毁灭的那一年发生的事。"
  孟怀吓了一大跳。"为什么会毁灭?"

  "我慢慢跟你说。"那声音惆怅而遥远。

  "我们从出生下来,就没有劳动的义务。我们成年后,除了祷告的神祗人员,与研究水晶的科技人员,大部分人只需要每天跳舞聚会,就连读书学习也不用,因为知识能通过水晶,从特殊装置里吸取。"

  孟怀啼笑皆非,"听着挺不错,就是有点无聊。这跟你们毁灭有什么关系?"

  孟怀忽然看见周围景色飞快地倒退,像是被扯着大力奔跑。等眼前景物清晰,他发现自己身处暗色的星河下,前方的高大廊柱下,类似帕特农神庙的四方庙,巨柱上刻满浮雕,庙中一束光线温柔地发散开,照亮了四周。

  台阶上有个身披白羽裘的青年,虽然年纪轻轻,全身却凛然冰冷,不可侵犯。

  亚特拉斯面前的台阶下,跪着一个黑袍的青年。跟孟怀有七分相似,头发故意从戴着的帽子里漏下一缕。虽然俯跪,腰杆却丝毫不弯,显得桀骜不逊。孟怀暗暗咂舌,觉得这人虽然长得跟自己像,性格气质根本就是两个极端。

  "殿下,难道我也不能借水晶原石么?"

  亚特拉斯冷淡道:"凭你研究高级人员的身份,还没有资格。以你皇弟的身份,也没有权力这样做。走罢。"

  那声音重重叹息:"哥哥亚特拉斯,自从他十八岁开始侍奉神,已经舍弃了俗世的情感。我是研究水晶的科技人员。不像其他人那样沉醉享乐。我的性格很叛逆,桀骜不驯,只有知识才能填满我心中的饥渴。他原本和我很亲近,我还以为他会看在从前的情分上,答应借我水晶原石。"

  "水晶原石是什么?"

  "是王国内所有水晶力矩的中枢。我们把它供奉在庙宇里。其他的水晶都是从这块水晶切下一小块去当引子,按照原子排布制造出其他的水晶,跟原石不能比。那块原始水晶,是我们王国最珍贵的东西。只有哥哥亚特拉斯能打开存放它的盒子。"

  亚特拉斯转身欲走,提诺迈却伸手拉住他的衣袍下摆。沙哑道:"你都不问我为什么借么?现在的你,已经变得如此冰冷,像是王座上的机器。哥哥。"

  被拽住白袍下摆的王者淡淡道:"任何理由,都不可以。"

  黑袍青年愤恨不平,声音微微颤抖:"我找到方法了,只要给我水晶原石,我就能做出不死药。水晶原石的能量如果能转化成生命力,我们全都能长生不死……王!"

  亚特拉斯毫不迟疑地走上台阶,衣袍角"哗啦"一声碎裂。黑袍青年看着手中的碎片,激动大叫起来:"返老还童,永远不死!我们就不用供奉什么该死的神了。这一切都不用它给我们,不需要你每天呆在那个地方。你也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在天堂里……"

  亚特拉斯没有回头,声音远远传来:"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水晶原石是神留下的馈赠,除了给能源动力做引子,决不能被玷污,否则,神将降罪。"

  黑袍青年望着他的背影,黑发逐渐掩盖住眼前的阴影,许久,嘴角浮现一个隐秘的微笑。

  孟怀看着这一幕,喃喃道:"你甘心么?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没错,我从小就不是个肯听话的性子。"

  画面转到庙宇中,长夜孤灯,海神国的王者,亚特拉斯跪坐在祭台上。旁边十二颗人造水晶石,将眉宇清秀的青年笼罩其中。每一夜,每一年,都在这里孤独地度过。虽然因为水晶力矩的保护,不需要守卫,但王者必须以精神力与水晶原石连接,确保能源动力不出差错。看似无边孤单,却负着子民重担。

  孟怀看得动容,叹道:"你哥哥不容易啊。"

  "身份高贵,必然担当更多。他是这样说的。"提诺迈咬牙切齿道:"可我……全都毁了。"

  声音止不住地颤抖,仿佛遭受了恶毒的诅咒。孟怀凝神屏息,视线移到了庙宇内部。

  水晶石没有熄灭。暗夜的星河高悬在神庙头顶。一片阴影覆盖下来,黑袍的青年从穹顶上跃下,轻巧地落在亚特拉斯背后。

  亚特拉斯身边的水晶石放出光芒,磁力阻拦住黑袍青年。
  "提诺迈,你逾矩太多。冒犯神的威严。不要执迷不悟,赶紧去白塔受训。"

  黑袍青年袖中抖出一把镶嵌有宝石的小刀,在边角的水晶石锉了一下,空气产生了震动,一条磁力矩的阻拦消失了。提诺迈嘴角扬起得意的笑,狂傲道:"根本就没有神。这些水晶也是死的,找准规律,它就能消失。"

  对于人造水晶,它的科学原理为海神国的许多科研人员所知,不过能巧妙地斩断磁力矩的,至今为止只有提诺迈。

  他一边说,在空中连划数刀,黑袍翻飞,眼光兴奋。空气中的磁力矩纷纷破碎。黑袍青年径直大步走到亚特拉斯背后,勒住他的颈脖,用刀架上,一拳打在他的后腰上,在他耳边轻声道:"你看见了吗?神,保护不了你,我的哥哥。"说罢在他的耳垂上亲了一下。"给我水晶原石。"

  亚特拉斯一震,常年在神殿内幽闭的生活让体质比普通人孱弱,但是提诺迈经受过骑士训练,比他强得多。亚特拉斯挣不开提诺迈。冷冷道:"水晶原石不是你想的那样,它只会毁了你。"

  提诺迈哼了一声,将手伸进亚特拉斯衣服里,"你不给,我就自己来拿。"在簌簌衣料中摸索着钥匙。他抚摸到白袍下,亚特拉斯冰凉的身躯,因为常年的禁欲与幽闭,更加光滑细腻。这让提诺迈有一种陌生的兴奋。让他的心悸动不已。

  亚特拉斯叹息一声,回应更加生冷的话语:"别执迷不悟,否则我救不了你。"

  "谁要你救?我才是你的救世主——"提诺迈眼神狂乱,脸色泛出潮红,他终于摸到亚特拉斯脖子下面的吊坠,上面有一小把黄铜钥匙。他撕扯下钥匙含在嘴里。不知道为何看着亚特拉斯,就特别想咬他,伤他,将他从层层白衣的禁锢中剥离出来,赤身裸体地展现在面前。刚才那一拳让亚特拉斯浑身剧痛,动弹不得。却加深的提诺迈的欲念,他的眼神愈发古怪起来。

  提诺迈没空想那么多,他爬上祭坛高处,将黄铜钥匙塞进盒子里,看到了那枚最原始最珍贵的水晶原石。椭圆形的晶体光滑得找不到一丝缝隙。以前从上面敲下来一小块做引子,不到一个月就会生长回来。提诺迈用小刀在水晶原石上锉了几下。激动地捧在手里,哈哈大笑。

  "我还以为……有多难。"他蓦然转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气息微弱的亚特拉斯。

  "现在它是我的了。神去死吧。"

  亚特拉斯嘴角僵冷:"你完了。"

  画面停止在黑袍青年抱着水晶原石走出神殿的背影上。

  孟怀看得冷汗直冒,问道:"后来呢?发生什么事了?"

  耳边声音叹道:"每次接触水晶石的人,如果没有涂抹圣油,没有焚香,都会暴毙而亡。它本身分泌有剧毒的物质。每一代王者都对此守口如瓶。旁人都不知道。那是我自找的,亚特拉斯眼睁睁地看着我走,什么也没说。"

  "你死了吗?"孟怀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有些傻。

  声音颤抖起来,仿佛说的是这辈子最痛苦之事。

  "我回到房间……把水晶原石弄碎了。那一刻我特别兴奋。我把它们加入药物,看着不死药终于做好。我只是想证明给他们看,根本就不需要依靠神,我们也能永远生活在天堂。我吃下了药,可是……我死了,万劫不复,又活了。"

  孟怀听得一头雾水,他看着景象变化,当亚特拉斯带领神殿人员来抓提诺迈,撞开他的房间。

  提诺迈嘴角带着古怪的笑容,枕着满桌的水晶碎片。那些碎片仿佛有生命,像是无数双眼睛冷冰冰地看着他们。那些侍卫走近,提诺迈忽然跳起来咬人。磁力矩的刀剑把他的四肢都砍伤,刺进他的胸口,可是他还是不死。他的皮肤像是脱水一样干枯。被他咬过的人也像他一样,失去了自己的意识,只会咬人。"

  孟怀腾地想到了非常相似的东西。"丧……丧尸?"

  "对。"声音变得淡淡惆怅:"破碎的水晶原石,加入了研究里,没有做出不死药,而是做出让人变成怪物的东西。亚特拉斯说……那是神的旨意。神在惩罚我,也在惩罚纵容我的他。让我变成恶魔的使者。"

  孟怀宁愿相信是因为药物本身产生了问题,他对提诺迈的行为既不赞同也不鄙视,也没有同意亚特拉斯的话。这世间怎么可能有神和魔鬼呢。

  "后来许多人都被传染了。国家混乱,遍地恐怖。水晶原石没用再恢复,凭借水晶力矩的自动化生产设备都瘫痪了。百姓们什么也不会做,粮食很快会吃光,每天都有数以万计的人死去。活人越来越少。人造的水晶不能抵抗浩荡的丧尸大队。亚特拉斯在神殿里乞求解脱。在他祈祷的七天后,洪水滔天,火山爆发,我们的岛国和那种药物,被埋葬在大洋的深处。"

  "文明消失,灾难也消失。我的肉体早已湮灭,可是我的灵魂不死。因为我是海神国的研究水晶的科研人员,我知道如何用水晶碎片储存精神力。不知道外面的时间过了多久,直到有人把水晶碎片从大海中打捞出来,我辗转经过很多人手。直到遇上你。你,是我们种族的后裔。我就附在了你身上。"

  孟怀惊呆了:"啊?可是在研究所,何明说我是什么……六百万年前分化出来的……"

  "没错,六百万年前,是人类先祖分支的空白时期。他们不知道有一支分化出来,并没有存在陆地上,而是进入了海中。在海洋上的岛国内,形成了自己的文明,国家与科技。虽然与世隔绝,但是我们也会派人出岛去寻访,慢慢的也有族民留在其他大陆上。"

  孟怀久久说不出话来,道:"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你忏悔过吗?"

  提诺迈道:"哼,忏悔?我不知道为什么那种药会重新出现,让现在你们的大陆上也传染到那么多丧尸。这跟我无关……至于从前……"

  声音逐渐消隐下去,混沌的迷雾中,一个干枯的身形站在布满丧尸的大道上,他的眼眶深陷,四肢流脓。却不像周围失去意识的丧尸。他颤抖地伸出手,去触碰空气中并不存在的幻影。圕馫
闁苐

  "吾血……绝不交给恶魔。亚特拉斯……"提诺迈反手举起大剑,用干枯的白骨抓住,斩下了自己的头颅,咕噜噜滚到一旁,眼神茫然。

  孟怀动容,没想到最后关头,变作丧尸还能保存着意识。
  提诺迈道:"附在你身上也没想醒来,但是你喜欢的那人,真的很像我哥哥。"

  孟怀一听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咆哮道:"你别胡说——所以你把他……你这疯子!"

  提诺迈疯狂地大笑:"那又如何?他一生奉献,最后神能救他么?所有的人,都跟蝼蚁没有分别吧!我偏想要他,偏想知道渎神会怎样。"

  孟怀已经彻底没脾气了:"你真的疯了。"

  "什么是自由?如果我成功了,我就能把他们从神的奴隶里全解放出来。那就是我追寻的。即便让我以那样悲惨的方式死去,我也不后悔。我也不想改变!"

  孟怀冷道:"你毁了一个国家,甚至一个文明,你为了自己的异想天开,把所有人都拉着陪葬——"
  "可是我怎么知道会那样!水晶原石是那么高贵的珍宝,谁知道会让人变成那种样子!"
  "它到底是怎么留下来的?"
  "不知道,我们世代传承,几千年来它一直在那里。哥哥说,它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难道是外星人干的?孟怀彻底无力,转问道:"对了……你们生活的那个地方,叫什么?"

  "大西洲。"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孟怀脑海里瞬间跳出来五个字:亚特兰蒂斯。

  这个他知道,一片传说中有高度发达文明的古老大陆。曾经柏拉图证实过他存在,并说它在一万八千年前毁于自然灾害。

  难道真的如提诺迈所言,大西洲的水晶原石,就是丧尸病毒的来源?如果能找到那种东西的残余,是不是就能研发出对症的解药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没错这章就是讲故事。
小剧场非常可爱:试听地址
还有岳云同学的河南话版本
很好玩,不妨听听~
下章两只就见面了,别着急~~


59、第五十七章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是给看不到提示的爪机党:
此章虐!!!!灰常灰常虐!!!!如果你不想看虐,强烈建议你关闭网页,等完结之后一起宰杀。
如果你有一颗金刚不坏之心,那恭喜你,即将被虐。
PS:从文章开始就设计到这步剧情的无良作者,发现把它写出来也是一件非常虐的事。从23点写到凌晨5点,眼泪流了干,干了流,反复许多次。所以无论朝作者砸任何鸡蛋番茄烂菜叶,请相信作者已经先行挺尸了。
这周在榜,再加上完结的光辉在前方召唤,俺会尽快更完。不让大家煎熬。

  第五十七章

  方舟突发的灾变,是胜负的转折点。
  ——《大陆通史·灾难卷》

  岳云坐在快艇上,微咸的海风撩起他的碎发,吹起又落下。前方"北斗"舰队尾部喷出白色浪花。

  从特警转职成海军,岳云他们被编入北斗舰队的甲组,是战斗力最强悍的组别,负责护卫两翼。

  对此岳云并无意见,之前随着小队东奔西跑,与各地丧尸打游击战,哪里危险往哪里钻,跟救火似的。在这种全国范围的保卫战中,将帅布置的战略往往没用。因为敌人根本就不是人,发生战斗的场所也不是可以事先预料的。岳飞再世也没用。

  岳云不自觉地苦笑了一下。说到家族,不由得让他又想起了自己几百辈之后的嫡系后辈:国防部长岳擎天与他女儿岳彬。

  国防部长岳擎天依稀有先祖之风,说一不二,雷厉风行。在看过岳云的战斗记录后,破格提拔岳云为中队长,连跨两级,领中尉衔。

  "这小子是天生的将才。"岳擎天叹道:"他的记录里,总能以最小的代价,最精确的时机,最敏锐的直觉,最巧妙的手段,去达到最初的目标。而不是盲目杀敌。更不是为战而战。"

  岳云回应:"抬举了,多谢……赏识。"
  果然在嫡系后代面前就是没办法自称'属下'。谁是谁孙子,摔!
  然而,据不可靠消息称,岳擎天正准备认岳云当干儿子。岳云觉得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他丫的要敢提,就别怪长辈的动家法了……

  猎鹰和其他特种部队被打散重新整合在一起,岳云担负起支队队长的职责。三军一警,此刻身穿同样的蓝白色制服。在家国面前,曾经的摩擦都云淡风轻。

  突然间有人来汇报岳云:"队长,主舰来的通讯。"

  "女娲之心出事了。在天津港,离这里两百海里。北斗全体,返航护卫。"

  虽然舰队要去西伯利亚。但是那个凝聚了所有人希望的海上基地,舰队上所有军人的父老乡亲都在那里。要是出了什么万一,军心不战自溃。

  岳云谨慎,前去主舰讯问,在舰长室门口,他看见此次远征军的元帅,秦南老将军正和几位副统领商议。其中就有杨云膺。

  岳云正想着BOSS们开会,他等一会儿。杨云膺看见他,招呼道:"小岳,进来听听。"

  岳云手扶门框,"这样好吗?"

  秦南听了杨云膺的介绍,恍然道:"你就是老岳提起的那个……进来吧,英雄年少,我们不会霸着年轻人历练的机会。"

  "过奖,多谢。"岳云波澜不惊。

  除了秦南和杨云膺,其他人对岳云都是一副将信将疑的神色。岳云太年轻了,不过是个毛头小伙子。难道真的是国防部长的私生子?他们集体选择了无视。岳云也没说话,静静坐在一边。

  秦南的首席参谋官说:"并没有说明出了什么事。只是让我们回去护航,会不会有诈?"

  "怎么可能,女娲之心的加密信号难道还有错,说不定是没时间说明。"

  "如果是那样,情况就比较危急了。"

  "发去通讯,那边也没人回应,无法让人不在意。"

  "不如,让一队人先去打探情报。主舰稍后反应。"

  眼见众BOSS的视线不约而同转到自己身上,岳云也明白为何要让他在这里旁听了。身为一线的小型指挥官,更方便调人。

  岳云站起身:"属下这就去准备打探情报。只是有两点权限希望下放。"

  "你说。"秦南很大度。

  "一是全频道发布通讯的权限,一旦发生紧急情况,主舰必须无条件回航。"
  "二是各舰队之间的分布图和联络信号。一旦需要援军,附近的军舰必须前来支援。"

  有人笑起来:"听听,只是打听个情报,倒像是要冲锋陷阵的先头部队一样。"

  杨云膺淡淡道:"如果女娲之心真成了战场,你还敢说这句话?"对方悻悻闭嘴。

  秦南颇有深意地看了岳云一样,拍拍他的肩。

  "准。"

  岳云抱拳颔首,想起来再敬一个军礼。拿着作战许可令蹑步而出。

  秦南和杨云膺对视。
  "老岳眼光不错,那小子是个人才。从容冷静,料敌先机倒是不差。就是过于小心了些。"
  "小心驶得万年船。"杨云膺淡淡:"等我走了,我想让岳云接我的位置。他是我一手提起来的,却不属于任何阵营。"
  话音刚落,几位脾气不好的元帅就忍不住尖酸发作。
  "国防部长的私生子有杨大队长铺好路,可不能让人小觑了。"
  "就是,不属于任何阵营当然好,只是你一个人的嫡系。你们杨家,终于开始找外援了?国防部长就是你们新的靠山?"
  BOSS级的人物,不是将军就是大校,秦南也不比他们大,由着他们去说。再加上北斗舰队出征,不见得能回来。众人之间忽然少了许多顾忌。即便对此不反感,也乐得当笑谈。
  杨云膺冷笑,笑容莫名冰冷。
  "你们在这里诋毁,他却在为你们拼命。"
  会议室一时静了下来。杨云膺没有继续,可他清楚自己的期望。为何要推岳云上来?自己终要把使命交给下一辈,如果是岳云,有一天到那些人的高度时,绝不会自己缩在后方。
  海水暗流激荡,浊浪滔天,在黑暗中咆哮。天边电闪雷鸣。

  岳云把通讯架好。他叫了四艘小艇,共二十人,都是平时最机警能干的特种兵组成。

  每靠近目标二十海里,岳云都发送通讯请求。那座号称自给自足,万能的海上基地,却始终沉默着。

  女娲之心上能装载60万人,是最大的海上基地,茫茫的海水是阻隔陆地上丧尸的绝好天然屏障。

  这也是最后的据点。到了这一步,预示着人类难回陆地。除非丧尸被消灭,人类将会待在公海里,了度余生。

  小艇行进到女娲之心附近海域,海风更加冰冷,弥漫着寒意。

  岳云身边的战士小声道:"这里怎么是'死'水?"

  "什么意思?"

  "阴,特别阴。像是那种在墓里面泡了几千年的水池。绝对捞不到鱼。"

  海水颜色深沉,看不出情况。岳云把头往下看去,天空一道闪电劈过。他忽然间看到海水下的水草缠着一具丧尸。随水波晃荡,像是还活着一样。

  岳云眨眨眼,水面又恢复了黑暗。

  岳云定神,丧尸不会水。他知道的。

  天空再次一道闪电劈亮,伴随着应景的雷鸣。岳云连忙向刚才那个地方望去。他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水草还在,丧尸不见了。被水卷走了吗?

  女娲之心庞大的身躯,终于在浓雾中显出它的轮廓。海上基地在设计的时候定位是"可在海中自由航行的基地",它是正圆形,基地可以一边旋一边在海中行进。圆的八方都设有自动调节,只用自动航行就可以了。并且可以根据海洋流动的方向和速度,自动设计出最好的航线。技术十分先进。

  通讯依然没有接通,岳云果断命令周围小艇靠近。

  圆形的外壳是钢化玻璃加碳制成,硬度可媲美人工钻石。在基地外围有六十个浮水舱。保证不会沉没。

  但是如今这座堡垒般的圆形基地,侧面伸出一道很长的甲板,上面占满了人。海风呜咽,伴着人的尖叫。

  岳云他们震惊地发现,几百人密密麻麻地站在甲板上。面朝大海,接连不断地往下跳。

  女娲之心上的群众,在跳海?

  为什么?岳云倒吸一口冷气,驱使着小艇全速靠近。

  旁边一支小艇上恰好捞起来一个刚才跳海,飘过来的群众,不料刚搬上船,忽然间那个群众一口咬在特战队员身上。脸色灰败,眼眶已经凹陷。伴随着一声惨叫,那个特战队员扭着和那人滚下了小艇,消失在波涛中。一只血淋淋的指甲印还留在船舷上。

  岳云神色一紧,沉声在全舰队频道中通知道:"女娲之心上出现丧尸,感染者正在跳海,请保持距离。"

  甲板和基地门连接的地方,出现了一个身影。让那些跳海的丧尸们更加恐惧。似乎即便是跳海,也不愿面对的东西。

  那东西一步步走出甲板,丧尸们争相爬上船舷,不惜叠成一串,似乎想要离它越远越好。

  身影站定,并不算高大,发梢在被风拂乱,长啸在海风中传得很远。

  岳云怔住,用望远镜对准。他听得不错,那是孟怀。

  双眼赤红,衣衫斜飞,全身骨骼作响,提诺迈的灵魂怒吼着几千年前夺取家园的敌人,因为水晶碎片的威力,让丧尸们避之不及。而作为载体的孟怀,能感到的除了悲伤,还有全身几乎爆炸的绞痛。

  从第一个感染者被发现已经过去了12个小时。感染者是科研站的工作人员。迅速在整个海上基地里蔓延开来。研制出来的抗体但凡时间差那么一点,都错过了最佳的疗效时间,眼睁睁地看着被咬的实验人员又咬了别人,扩大感染源。

  孟怀体内的转世灵魂,不堪忍受脑电波里出现丧尸那惹人恶心的沙沙声。他挣脱了胶囊舱的束缚。凭借特殊能力把感染的丧尸们逼到了甲板上。

  维持七八个小时的高强度心肺功能早已透支,皮下血管也因为过度充血而凸出粗黑的青筋。孟怀大口呼吸,却仍不能满足氧气,不能阻止眼前逐渐黑暗与模糊。

  "你竟然能坚持那么久,真让人想不到。"提诺迈有些意外,"平时你不都巴不得我滚么?"

  "它们只怕你……"孟怀一手按在胸口,手捏紧了船舷,剧烈喘气,缓步前进。"我要保护我的家人不被丧尸咬……"

  恍惚间意识便被彻底侵蚀。血眼的孟怀放肆地大笑,边笑边咳血。

  这时他却发现前方的船舷上,有团黑乎乎的小东西。在黑夜中发出"吱吱"的声音。

  随着小猴子短促的尖叫,丧尸们迟缓了脚步,开始朝它缓缓靠拢。

  那正是东北基地里人和丧尸杂交的胎儿。它此刻已经长得有两头身高。闪电劈过,一瞬光明闪现,却足够震惊。小婴儿脸上绒毛已经消失,取而代之是一半又嫩又白的人脸,一半干枯皲裂的人脸。看着让人不寒而栗。

  孟怀终于记起来他看到的一切。

  当这个小婴儿,被作为试验品整天在实验室里提取抗体的时候。它的人脑在发育,可是没人把它当人类婴儿。它只是一件杂交出来的工具,而已。

  孟怀不知道丧尸之间是怎么交流的,随着小猴儿吱吱地发声,丧尸也偶尔回应低沉沙哑的吼声。孟怀因此猜对了一个很可怕的事实。

  不管小婴儿懂多少,成长出"感性"的人类基因,在情感方面,偏向了丧尸。

  丧尸是没有意识的,它们虽然众多。却依据着最基本的本能来行事。它们的恐惧和逃避,都是针对肾上腺素或气味信号等生物条件。

  可是当有一天,一个有人脑的弱小生命,潜意识里却跟丧尸扎堆了。那么它们会不会进化出智能?

  不寒而栗。简直毛骨悚然。

  只是瞬间,孟怀也好,提诺迈也好,都下定决心要消灭隐患。他朝小婴儿走过去。令他吃惊的一幕发生了。

  本来对他恐惧得不惜跳海的丧尸,却被压制住了生物本能,尽管抖如筛糠,仍然护在小婴儿身边。孟怀接触到几只丧尸,它们如同触到烫手的山芋连忙分开,那是潜伏在基因深处的天敌恐惧。

  但是更多的丧尸却没有动。即便连之前看到孟怀会被吓回口袋的小婴儿,人类的那只眼中,却露出不属于它年龄的情绪变化。

  有怨恨,有痛苦……它忽然朝孟怀扑过来,在他的颈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孟怀吃痛,一巴掌把婴儿拍开,但是颈脖上,已经留下深可见骨的牙痕。

  小婴儿的牙齿,已经是丧尸的锋利。

  周围的丧尸迟疑着,有的畏缩后退,有的蠢蠢欲动。

  小婴儿吱吱地叫着。孟怀感觉体内灵魂在燃烧着愤怒。

  "魔鬼!我要毁了它们!毁了它们全部!"

  提诺迈捂着眼睛站起,嘴角狰狞,把离他最近的两个丧尸的脑袋拧下来,然后抓住其他丧尸猛砸。地上很快就满是尸骸。成功地又吓一部分丧尸跳海了。

  他突然吐出一口鲜血,歪斜着倒在船舷旁。感觉孟怀的身体快要坏掉了。本来瞬间的爆发,就给孟怀增添了极重的负担。他这么不吃不喝,超速供血近十二小时,只怕所有的能量都烧完了。

  丧尸们却没有给他机会,趁机蜂拥而上,小婴儿尖利的吱吱声在海风里依然清晰。它给孟怀颈脖上留下的牙印已经泛出黑色,那似乎是一个信号,对其他丧尸昭告着:看吧,咬他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孟怀的血让丧尸们很抗拒。它们用指甲掐进孟怀的手臂里,撕开他的肌肉,拉出他的血管,汩汩鲜血蔓延的地方,就仿佛鲜红的野火烧过。把丧尸们都烧得跳脚。可是血液再强力也会放干。

  这些天孟怀待在胶囊舱里给病人提供抗体,也消耗了他部分抵抗力。他就像一团浑身喷火的烫山芋,只是喷的是血。不一会儿孟怀的脸色就迅速灰败下去,全身都是伤口,大量失血的晕眩下。他清晰地感觉死亡是如此逼近。

  人的身体一旦失去了超过一定量的血液,即便是神仙在世也难以救活。
  可是孟怀发现更加可怕的事,痛到极致的地方失去知觉不久后,就涌上来一股空白的念头,就仿佛有一只巨大的虫在吞噬着他的手脚,他的腰腹,吞下去的地方都被和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但是这种感觉却并不难过,反而有些舒服得让人无法抗拒。就仿佛把自我意志交出去是世间最幸福的事……

  "……吾血……绝不交给……恶魔……"脑海里断断续续的刺痛,让孟怀神智恢复了不少。可当他看清拱在他身边的几十只丧尸,用尖利的手去撕自己的皮肤,榨干最后一点血。他又恨不得立刻昏倒。

  "别……变得和他们一样!"

  孟怀猛地一震,舒适感破碎成无数刺激身体的刺痛。他不要变成丧尸。可他血都流失了大半,根本动弹不得。他用自己的意志抵抗着,因为他感觉提诺迈的灵魂碎片随着血液的流失,逐渐变得微弱。他比任何时候都清楚地意识到,只有他了。没有什么一呼丧尸就会退避三舍的王者了,没有抢夺他意志的家伙了。只有他这个普通的工程师,要赚钱养家糊口孝敬父母的……平凡人。如果说抗体是他的护身符,此刻已经流得差不多了。此刻他还没变成丧尸,完全就是那一口气撑着心不被吞噬。

  机枪扫射的声音似乎隔得很遥远,眼前的景象也越来越模糊。他的父母到底转移到安全区域了没有?女娲之心快启动隔离吧,七八个小时充电应该完成了……怎么还没有把这一半全是丧尸的甲板丢到大海里,快让他死吧……他不要变成丧尸,不要,可是全身的细胞都在诱惑他,这种折磨再坚持一秒都仿佛不可能。

  身边丧尸啃他扯他的沙沙声逐渐小下去,孟怀模糊间,看见面前一个熟悉的身影。

  为什么……让你看见我这样了。孟怀想努力笑一笑,嘴唇边却僵硬得抬不起来。

  求求你,忘记你看到的,好不好?我的将军。

  "孟怀!"岳云俯□把血肉模糊的孟怀拥在怀里,泪水布满了脸颊。

  "这是为什么啊?为什么是你?"

  为什么是我?孟怀想抬起手,被扯送的手指整根掉了下来,在甲板上咕噜噜地滚远了。

  那是岳云一生最痛苦的记忆。当他从小艇攀到甲板上,四处点火射杀丧尸,看着他们拱在地上一堆血肉里。他把丧尸全都扫干净,才看清。那躺在血泊中,浑身血洞,肌肤被撕扯开,正是他最爱的人。

  岳云双膝一软,跪在孟怀身边。孟怀说不出话,眼中涌出泪水。他的目光还是那样清澈纯净,带着此生未尽的深情眷恋,仿佛要看进岳云的灵魂深处。天上惊雷阵阵,忽然哗然一声,倾盆大雨浇下。

  岳云抱紧了孟怀嘶声哭泣,青年将军坚毅的眉宇融化在断肠苦雨中。孟怀静静靠着他的胸膛,还能感受了些许的温度。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失去了控制,他转动眼珠,瞥了一下自己的手,发现指甲上开始长出白毛。

  果然,这具身体,血被放干后,会变成丧尸吗?看着岳云痛苦,孟怀心中难受。如果岳云知道他会变成丧尸,还会那样对他吗?
  "我没事儿……"孟怀福至心窍,忽然能开口说话了,连他自己都吃了一惊。他偷偷试着活动了一下脚,已经感觉不到,麻木了。

  岳云丝毫不知,捧着他的脸,颤声道:"孟怀!……对不起,让你一个人!"

  孟怀温柔地缓缓抬起手,果然手也麻木了。他脸色僵硬半天,终于挤出来笑容,却固定在脸上收不回去。
  "听我说……被感染的只有几百人,都是在实验区这边。"孟怀脸上动弹不得的笑容有些恐怖。却不能做更好了。

  "先前女娲之心是在充电,准备把这个区丢到海里,这样就不会留下感染源。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去逃生通道那边,离开这里。"

  本来岳云是想着直接把孟怀抱上小艇的,但是想到带来的小艇在刚才的进攻中已经损失过半,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北斗舰队那边。

  岳云抱起孟怀朝甲板和船舱连接处走去。在风雨中穿过廊桥,走到一扇小门前。门很窄,旁边有密码盘。岳云上去按了按钮。

  孟怀道:"等几分钟,现在那边系统都是人工的。"

  岳云把孟怀放下来,握着他的手,船身开始微微倾斜,从女娲之心的主区域传来了轰隆的巨响。他们依偎在一起,被大雨淋得湿透。岳云把衣服脱下来盖在孟怀身上,孟怀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看得岳云莫名心慌。但是孟怀表情却不像是有什么痛苦。但是岳云还是有那种强烈的不安,仿佛这人马上就会消失不见,他紧紧抱着他,是那样的用力,却控制不住微微颤抖。

  岳云握紧了他的手,相贴的掌心传来熟悉的温度。尽管后怕,他想幸好还有这个人,纵使故土沦陷,亡命天涯,人类的命运即将踏上未知的末日之舟,但是只要有这个人在身边,就不会孤单寂寞。

  "应祥……"孟怀微微偏过头,似乎是被勒痛了,岳云连忙换了个方向,让孟怀头枕在他腿上。孟怀却缩着手脚,撑着身体慢慢爬开。

  "孟怀!"岳云凑近,却听到孟怀急促而沙哑的喘息。孟怀一心想离远点,他胃里已经开始分泌可怕的酸液,再这样下去他要咬岳云了。可是如果在这时候告诉岳云,岳云没准会任他咬,两人一起变丧尸。

  该怎么办?此刻孟怀眼中晃着的就是岳云□在外的脸和脖子,麻木感从腰腹逐渐蔓延上来。如果到胸腔,把心都吞噬了,自己肯定会失去理智,变成行尸走肉。

  度过了比地狱还漫长的几十秒,只听"叮"的一声,系统激活了。孟怀松了一口气。

  "应祥……我的上衣口袋。"孟怀虚弱地撑起身子。岳云一手搂住他,一手伸到他的口袋中摸索,拿出了一张金属的铭牌和孟怀的手机。

  "门禁……一张铭牌只能一人过,你先过去,然后把牌子丢出来给我……"

  那门的确开得奇小无比,连抱着人都走不过去。岳云把孟怀抱到门边,不疑有他。蹲□道:"好,你稍等。"
  "应祥!"孟怀眼泪一下子涌出,控制不住在他的额头上吻了一下。那一瞬间他真有把岳云啃吃的冲动,太可怕了。

  "孟怀,我再也不会丢下你。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岳云凝视着他的双眼,说出了他这辈子最悔恨的话。

  孟怀只觉得相握的手分开,冰冷还是温暖,已经感觉不到了。

  "嗯。"他扯起那个凝固的微笑,看着岳云转身,跨入了门禁。

  那一瞬间,门口放射出激光,女声响起:"验证ADFF,欢迎登入方舟四号。铭牌归位,封闭开始。"

  孟怀的手脚在瞬间干枯,苦撑的脸终于凹陷下去。就仿佛人肉枯骨,瞬间湮灭。破损的衣服下面露出了皲裂的皮肤。

  小将军,你不知道方舟上的名额都是怎么来的,正如你不知道,门禁隔离的激光有多锋利。没有铭牌,谁都进不去。

  孟怀起身,象征性地往门里迈了一步。咔嚓一声,他干枯的脚就被绿光切成了两半。

  岳云大吼一声,猛然冲过来,却似撞上了一顿无形的墙,任他如何捶,如何砸,就仿佛那时候看着孟怀在胶囊舱里,他在外面一样,一样的痛苦绝望,一样的无能为力,不一样的……只是生离死别罢了。

  "孟怀!孟怀!"岳云双臂紧紧抵在门上,撕心裂肺。"你骗我活,我就能活吗!"

  孟怀咧开嘴,无声地张口。小将军,你看着我就知道了。孟怀全身的皮肤开始破碎,一团又一团的白毛飞速从指甲上长出来。身体像是僵硬的树枝,发出啪啪的脆响。

  他的血干了,他的身体毁了,他的心也被吞噬了,他只剩下那个微笑。尽管很难看,他仍然站在门前,与岳云咫尺相对。他多想再握一次他的手,可是今生已经不可能了。

  "再见,我的将军。"早已麻木的心跳,此刻正蔓延着从未有过的刺痛。他眼中闪现着光芒。原来最后想着你的时候,我还是人类……

  轰地一声,门外的区域向外塌陷,逐渐倾斜没入水中。
  岳云嗓子已经哑了,干涸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像一只动物蜷缩在门口,趴着看不见的屏障,看着那个已经完全变形的青年,只能从脸上看出曾经的容颜。在风雨声中离他越来越远。被剥离出他的余生,那个即便是击退丧尸,安居幸福的未来里,永远没有他。岳云闭上眼睛,忽然觉得万般皆空。

  "我再不要丢下你一个人,孟怀。"
  "我爱你,孟怀。"
  "我会保护你,孟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岳云失控地哭了,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可怜到这种地步。多少情深,都变成一场半途而废,被骗至死的笑话。


60、第五十八章


  三年过去:

  五大洲丧尸潮爆发之后,人类寻找最后的净土。世界上先后有六个联盟,迁居到北极圈附近的群岛上,组成了新的联盟军。

  随着巨舰的到来,联盟也划分出势力区域,除了中国的女娲之心,还有印度的菩提梵天树,美国的诺亚方舟,中东的巴别之塔,欧洲的阿尔戈船与拉美的玛雅之舟。

  如今,人类联盟军的总部,正设立在北极圈附近的斯瓦尔巴群岛上。整片陆地是火山岩积淀,被冰雪覆盖。

  新的联盟军按国家划分了防区,中国负责的防区是东部亚速尔群岛和北部的冰岛。

  冰天雪地中,几条雪橇犬将一个青年拉到营地门口。陈辉朝门口的卫兵礼貌招呼。

  陈辉是军队中的翻译官,主修英语,辅修日语。丧尸潮爆发后,他一直苦于找不到能做的事。直到新人类联盟军的成立,才让许多翻译重新有饭吃。

  其实中国军队中会英语的将领也很多,即便是欧盟口译司的金牌议员,陈辉也深感世道艰难。何况军队将领更偏好赏心悦目的女译员,像陈辉这样不会战斗技能的斯文男,其实可有可无。

  "岳少校还好么?"陈辉问门口的卫兵。
  "今早头疼症才犯过。"

  陈辉走进房间,作为一个翻译,遵守的准则之一就是要绝对客观,不加入自己的见解。不过岳少校没那么难伺候,陈辉也就乐于根据自己的文化背景知识提出建议,减轻他的负担。年纪轻轻就染上头疼症,可不是什么好事。

  岳少校三年来战功卓著,从中尉到少校,火箭一般的速度晋升。尽管年纪轻轻,他领导的军人,战斗力强悍,在对抗丧尸的一线战场上,曾经创造过三百对五千的奇迹。

  岳少校曾经是中国顶级特警,猎鹰的成员,在女娲之心启航后,猎鹰的其他队员都被分派到俄罗斯的西伯利亚去,只有岳少校留在了女娲之心上,后来跟随联盟军来到冰岛。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脱离编制,本来女娲之心的名单是没有他的。但是他手上有另一人的铭牌。据说,那是他最好的朋友,为了救他而死。

  岳少校从来不愿多说。只是每次做任务,都跟拼命三郎似的,丝毫不顾惜自己的命。他带出来的兵也是这个风格,常创造魔术师般的奇迹。

  有次在庆功宴上,联盟军的高官别有深意地说:"今日的胜利,少不了'岳家军'的参与。"

  这句带着政治双关意味的话,当时明指岳云所指挥的战役,私底下却针对国防部长岳擎天,'岳家军'究竟是岳云带领的部队,还是含沙射影岳擎天有割据军阀之意,就难知道了。

  不过私底下,岳云听到这个称呼,倒是愣了很久没回过神来。

  陈辉基本上是岳少校的专属翻译。也不知道岳少校为什么不用那些高贵优雅的女译员,却偏偏喜欢找他,存在感极低的男翻译。

  陈辉觉得岳少校很不一样。联盟军人喜欢的消遣方式,他从来不沉迷。头疼症犯起来的时候,也不会像其他军人一样大哭大吼,只是蜷缩着躺在沙发上。外界有不少他的热议,说他是国防部长私生子,说他不近女色,说他油盐不进。但是陈辉却觉得,岳少校他心里装着很多事。

  做完了公务,他会久久盯着一个地方很长时间,或者是带着他的北极狐大半夜去冰岛山上跑圈,最诡异的,是岳少校在听的英文歌。

  永远只有那一首,反复循环,还不是原唱,只有片段。每当岳少校用那个旧手机放出来,陈辉都会隐隐尴尬。他很后悔给岳少校翻译了那几句歌词。

  陈辉走进房间,岳少校和一位日本大佐坐在茶几旁。

  岳少校身着联盟军的绿色军装,肩上纹章是两枝松柏和一颗星,面若冠玉,坐姿俊挺,当真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却没有丝毫媚气,相反,阳光英俊,眉宇坚毅。让陈辉这个看惯了各国俊男美女的翻译,也暗暗心动。对面坐的那个三级残废的日本将军,和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除了岳少校那一头银发。
  少年白头,青丝成雪,不管面容再如何英俊,满头白发,也给人沧桑唏嘘之感。

  陈辉坐在岳少校身后,拿出纸笔,日本的大佐连珠炮似的说了五六分钟还想滔滔不绝,岳云竖起一只手制止他。陈辉很感激,没有几个大人物记得这些背后的翻译,常常自己说得唾沫横飞,完全不顾标准的五分钟规定。岳少校人真的很好。お稥
冂苐

  陈辉翻回几十页笔记前,流利地译出来。日本人想要运几十船冻鱼进冰岛,需要通过岳少校的防区,检查时有几个工作人员感染了。岳少校就把鱼全都扣下来,日本皇家卫队的大佐前来交涉此事。译到最后一句:"我们天皇都没肉吃了。"的时候,陈辉差点忍不住笑出来。

  在逃难的时候还不忘带上皇室,即便自己人天天啃树皮也要伺候好那些什么都不会做的废物。小日本真不是一般奇怪。

  岳少校对日本人没有好感是出了名的,当年人类联盟军成立时,比武大会上岳少校从来都点到为止,只有对日本的将官下重手,一个个全都揍飞下台。

  犹记得岳少校那时候还不是少校,只是个从中国防区出来的中尉。身穿红色武袍,银发飞散如雪,袖口和裤脚紧扎,如御火踏云,朝晖漫天。就像一支流光溢彩的金箭,刺瞎了陈辉的眼。

  日本人悻悻离开,岳云自然是不会同意放走那批可疑的货。陈辉收拾好纸笔。

  "少校,这份笔录我明天给您送来。"
  岳云摇头:"不用,芝麻大的事,不劳你辛苦了。"

  陈辉只得告辞,心里十分遗憾。

  走到半路他终于忍不住往回返,守卫揶揄道:"陈先生,您怎么又掉东西了?这马虎的性子。"

  陈辉赔笑,其实他从来都是故意的,万幸守卫还没起疑。

  不知什么时候这种疯魔般的念头就在心中滋长,制造一切机会,哪怕多看他一眼……岳云,他暗地里念过那么多次的名字,和历史上的少年英雄同名,或许就算真的历史上的那人和岳少校比,也不能更好吧。

  陈辉承认自己自作多情,岳少校从来没表现出特殊的意思。可是他控制不住地想。为什么他不找女译员,为什么那么多将军女儿跟他示好他从来不答应,为什么他对自己照顾有加,最让他心神不宁的……那几句歌词……

  岳少校并不在客厅中,陈辉捡起东西,颇为遗憾。他不死心地凑近那扇紧闭的休息室门前。手搭在门上,弯□子,以一个极其猥琐的向前偷看的姿势,朝锁眼里窥探。

  他什么也看不清,却听到了极低的声音。难道房间里还有别人?陈辉手心满是汗,想要赶快逃开,却被好奇心折磨得动弹不得,僵硬在门前。

  声音极力压抑着,断断续续,仿佛是喘息,陈辉脸色泛红,一瞬间脑补了很多糟糕的东西……禁不住握紧了门把手,忽然手上一松,感到失去了支撑。

  这这这,为什么不锁门呢!陈辉来不及站稳,哐啷一声随着门砸进了房间。摔在冰冷的地面上。

  陈辉一瞬间有种跳大西洋的冲动,以这种丢脸的方式出现,他十分难过,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跳梁小丑。。虽然岳少校从来没生过气,但如果真的被发现什么秘密,难保不会发作啊。

  他刚一抬头,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岳少校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脸色冰冷如霜,手上竟然拿着一把烧红的尖嘴钳。太狠了,要杀人灭口么?这跟平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岳少校,陈辉心中发寒。

  陈辉瑟瑟发抖,抱头道:"我什么也没看见,真的!我再也不敢了。少校您饶我一条小命。"

  岳云用极冷的声音,迸出两个字:"出去。"冷硬的声线下,压抑着隐隐的波动,就像……哽咽。

  陈辉暗自心惊,狼狈爬起身,忽然看见岳少校的腕上,有块红色的痕迹。

  看得清楚,那团皮肤血肉新绽,还冒着冉冉的气。岳少校手上拿的尖嘴钳,还粘着皮肉。

  他变了脸色。

  这太颠覆他的认知了,岳少校原来你喜欢没事儿烫自己,从完美的少年将军到变态的□爱好者能不能不要转变的这么猎奇。小心肝承受不了啊。

  陈辉脑内在吐槽,表面上还是被吓住了,结巴道:"少校你你你你的伤……不要紧吧?"

  岳云冷着脸盖住手腕,把尖嘴钳放在一边。拿起绷带熟练地把手腕包扎好。语气依然冷淡:"没事。"

  陈辉禁不住道:"岳少校……那个,您要是压力太大……可以请专门的咨询来看看……这也没什么……"

  陈辉脚下发抖想着尽快溜,但是情感上还是舍不得走。岳少校的动作轻车熟路,难道……已经习惯自虐了么?

  "什么人都治不好。"岳云一手扶着头,头疼症又发作了。他闭了眼睛,雪白的发梢遮住他的双眼,靠在窗边,喘道:"出去。"

  岳云那眼水迷离,意识恍惚的模样。是陈辉从未见过的。岳云无意识地拿起尖嘴钳,又朝自己的手上按去,似乎已经忘记陈辉在场。陈辉猛地冲上去抢他的钳子,大概岳云没想到会有人偷袭,手上并没有使多大力气,陈辉捏着尖嘴钳中段,烫得他直叫,岳云把他往外一推,他直接摔在地上。果然文科男是毫无武力值可言的。

  他这么一闹,让岳云清醒了点,钳子掉在地上。他茫然道:"不好意思,我刚才只是疼狠了。"

  "头疼么?"陈辉道:"那也不能伤害自己。"他正欲起身,忽然看见脚边的尖嘴钳,那钳子头并不是尖的,而是扁平方形,像是一个……印章?

  冰冷的大理石地上,烧得通红的印章上,刻着一个名字。

  中国字反着刻,陈辉还是能认得。

  孟怀。

  据说那就是岳少校牺牲朋友的名字。

  朋友?

  陈辉忽然有些明白了。岳少校对女人不感兴趣,岳少校会发呆地盯着远方,岳少校战斗如此拼命。岳少校一夜白头。

  死人真是最大的,你争不过啊。那一日的恍惚错觉,只是个美丽的误会。

  刚给岳云做翻译的时候,陈辉也是找借口回来。碰巧听到旧手机里传来的歌声。是理查德马克斯的《Right Here
Waiting》,旧手机音质一般,唱歌的人也是清唱,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陈辉跟着唱。

  岳云就问他:"这都是什么意思?"

  当他在孤夜辗转难眠,孟怀留下的三样东西,铭牌,手机还有脖子上的观音玉,被他抱在怀里,仿佛赖以生存的氧气。

  尽管岳云从来不会用手机,天天把玩一个玩意儿,也很快能把里面存的东西扒拉得一干二净。

  他看孟怀的短信,想象他的嬉笑怒骂,那是他没有机会见到过的孟怀,他们错失了二十几年,他们有千年文化的隔阂。可是直到失去了孟怀,看着那些数以万计的短信,岳云才意识到,孟怀有那么多事,他不知道,不明白,没有参与。

  手机里的通话记录和电话薄,那些陌生的名字他根本不知道。他一个个地拨打,没有几个接的。除了孟怀的父母。

  而岳云除了确保他们安好,已经无法再去面对他们。尽管他常常来到民居外围,看两位孤独的老人相互搀扶,满面风霜地散步。他们并不清楚儿子真正的死因,岳云只说是为了救他,孟怀的父母并没有全怪他。但这笔债,他要背一辈子。

  至于那个音轨……纯粹是意外。

  那里面的歌曲很多,录音文件也会自动在音乐功能里面加载,岳云忽然听到孟怀唱歌的声音,如被魔怔,继而心痛如绞,浑身酸软,悲伤得眼泪盈眶。

  熟悉的声音,再也听不到。可是孟怀唱的英文,他一句也听不懂。

  陈辉给他把歌词写出来,洋洋洒洒的花体字十分漂亮,边写边哼,阳光照见他脸上淡淡的金色绒毛。

  等他哼完,忽然发现岳少校愣愣地盯着他,似乎着迷了。那种朦胧而深邃的眼神,让陈辉心头怦跳。

  原来都是误会……能在手臂上烫那个人的名字,也是为了他一夜白头吧,心痛至斯,哪怕看到有一点相似,都会恍惚。

  于是……

  陈辉顿了顿,自嘲道:"岳少校,我是不是跟您的朋友……有点像?"

  岳云不语。

  高个的斯文青年,带着黑框眼镜,气质儒雅而温和,瘦得仿佛风都会吹走。

  或许第一次见到这位男翻译,是有些惊讶,不过岳云终于摇摇头:"都挺斯文的。不过……你比他聪明,他是个傻子。"

  说罢,一滴泪终于从长长的睫毛中滚落出,在脸上划过晶莹的痕迹。

  别说什么三年了,烙在心上的伤,一辈子都好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Right Here Waiting
Right Here Waiting BY RICHARD MARX
Oceans apart, day after day,
and I slowly go insane.
I hear your voice on the line,
But it doesn't stop the pain.
If I see you next to never,
How can we say forever?
Wherever you go, whatever you do,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Whatever it takes,
Or how my heart breaks,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自己翻译的,为了配合文章内容就不是直译而是加入了一点东西。翻得很烂的,大家别笑我。)
重洋相隔,年复一年。
我渐渐失去信念。
从电话中听到你的声线,
却不能消除我的心酸。
如果此生再不相见,
我们怎样承诺永远?
无论你在何地,无论你做何事,
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梦绕魂牵。
无论命运如何变迁,
无论如何心碎成片,
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梦绕魂牵。
~~~~~~~~~~~~~~~~~~~~~~~~~~~~~~~~~~~~~~~~~~~~~~~~~~~~~
我不会说我终于写到了从开文时就想写的剧情……咳咳,这是倒数第三话。下章见面,再下章完结。这两天就能出来。
完结后番外全放在作者有话说里,送给大家免费看。那样俺也可以无限制地写下去【偷笑】~
一路走来,最开心的就是有你们这一群默默支持着我的朋友,群MUA~~~


61、第五十九章

  深海五十千米处,水流冰冻得让麻木尸体都感觉颤栗。

  即便他感官早已迟钝。鱼类啃着身上的腐肉时,还是有丝丝麻痒的感觉。

  他顺着洋流飘荡了几千米,浑浑噩噩,身上的肉被水冲走,被鱼啃掉,或者腐烂成渣。已经逐渐露出骨骼。

  原来没有内脏是这种感觉。吞下去全都漏出去,怎样都不会饱,脑子里一直分泌着饿的信号。搞得他好不痛苦。

  皮肤全都腐烂后,他逐渐沉到了水底。可是这水底好像有哪里不对。

  仅剩的一只眼珠转动,告诉他前方的海底环形山脚有个洞穴。里面似乎在发光。

  不管怎样还是去看看吧,这辈子都没能来过海底呢。

  于是他就用露出骨骼的指头开始爬。有鱼在他的胸骨里游来游去。啃着他骨头上的肉。

  这里的鱼有问题,啃了他的肉居然没变成丧尸鱼。而且身上微微发光。

  十分诡异。

  为了不感染渔民可能会打捞的鱼,自己已经最大限度地往下潜了,感染的都是些什么深海章鱼之类的。

  感染的鱼会腐烂,翻白眼,慢慢的和他一样,只剩下骨头。

  可是这群啃了他的鱼游得十分欢脱,许久都没有变。

  那么,是这里水质的问题?孟怀感觉,到了这片水域,他的身体腐烂速度,明显变慢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水里有什么?

  这个谜题当他进入到环形山内部,看到那座巨大的宫殿之时,就解开了不少。

  他从来没见过如此宏伟的宫殿。外面一排巨大的石柱,四人都抱不拢,神殿比埃及金字塔高两倍,足球场那么大。呈四方形,楼梯已经埋在了海底的沙土里。

  没想到在海底还有这样的遗迹。

  但是孟怀仔细一看,那里面居然还在发光。他趴在台阶上。有几百层。

  当了丧尸之后的好处就是不用呼吸,在海底有浮力,行进起来还轻松一点。孟怀全身像章鱼一样软绵绵地趴在石阶上。手脚并用往上挪。

  每爬一级台阶他就要被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打掉一块肉,等他爬到平台上,四肢的肉已经全掉光了。只剩头里的脑浆和胸腔里的心还没落出来。

  殿内传来诡异的沙沙声,就仿佛有无数鬼魅的怨气盘旋其中。

  其中有几个影影绰绰的影子朝他飘过来。

  "哈哈,祭品终于自己送上门了。"
  "多么美味的脑汁和心脏啊。"

  孟怀仅剩的眼珠"哐啷"掉出来,他看不见了。但是却感到一股冰冷从四周覆上他的身体。同时有东西咔嚓咬在自己的腰上,就算感觉迟钝麻木,还是让他痛得不得了……发声器官没有了,他只有把白骨手掌捏成拳。

  "把这小子的心献上去……大人就可以复活了。等到那时候,那些该死的人类就完了。"

  孟怀惊恐地发觉自己的心脏被扯出来了,自己的意识早已变得十分混乱,又有一股黑暗的冰冷侵占了他的思潮。他都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是地上的骨骼?是粗暴被扯出来的心脏,还是咕噜噜滚到一边的脑袋?

  意识深处有声音在召唤他。

  "……交给我,我会让你,永远,永远活在这个世上。实现长生的夙愿。"

  神殿中堆积成山的水晶中央,围着一具水晶的骨骼。孟怀的心脏被放在了骨骼的胸腔中。

  "多么纯正的一颗心脏,都固化成丧尸不再跳动,却还是难得这么完整。"

  "你将成为丧尸之王,带领丧尸去向人类复仇。让他们知道……他们自以为是的浅薄成就,在永恒的时间面前,都微不足道!只有永生,才是这世间究极的意义。"

  孟怀瞬间觉得自己的意识被冲入一片深邃的大海,数以亿计的丧尸信息冲入脑海。原来一万八千年前毁灭的大西洲留下了少数遗民,他们继续着不死药的研发,他们变成了丧尸,却总相信实验有成功的那一天,即便是逆天而行。用几千年,几百万的人的代价,在黑暗中延续着那些药物。

  狂犬病疫苗只是这种药物的变异版,十年前,他们通过秘密途径,把这些药交到军方上层的手里。所幸那次有人阻止他们,纵然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依然销毁了那批药物。

  只是黑暗中的阴影,永远不会死心。有些家伙的存在,已经是介于丧尸和智慧体之间,在世间呆了几百年的老怪物。说他们是丧尸的"中枢神经"也不为过,全世界的丧尸都能接收他们的指令。

  海神殿,是那些家伙的基地。他们做好了一切准备,只缺一颗新鲜的心脏。一颗强壮的心脏。那心脏还得是大西洲的遗民的才能匹配。

  "全中!"

  孟怀离奇的身世和体质,他们通过丧尸之间的电波交流,很早就确定了,真正下手却还是等到他们策反的人工丧尸——小猴子来实施。

  小猴子开始很抗拒,不过随着它被人类提取抗体,使用得愈加频繁,把它当做工具而不给它丝毫照顾,它就逐渐回应了丧尸的中枢。这一切,研究所的科学家是无法察觉的。

  操纵它把孟怀变成丧尸,再将孟怀诱导到这里,取得心脏,实施计划的最后一步。

  这里的鱼都不会变成丧尸,因为它们都吸收了融化在海水里的水晶粉末,那些粉末正是不死药的重要组成部分。

  阴影们占据了孟怀的意识。地上的骷髅开始咯咯作响。

  孟怀只觉得全身像是被放在沸水里煮,虽然现在他只有一颗心,靠!老子都变成怪物了,还要老子永远变下去,开什么玩笑!

  "你们人类啊……总是做些无用功,从你出生开始,这就是你的命,你是大西洲的遗民,祖先的愿望应该让你来实现。你在人类中呆得太久,都忘掉了自己。"

  "我不是人,那才是——忘掉自己!"
  突然间水晶骷髅中的那颗心脏,竟然膨胀起来,变得有柚子那么大,然后"砰"地一声碎成了血雾,染在晶莹的水晶骨骼上,被海水带走。

  心脏没了,竟然凭借孟怀最后的意识,自杀般的破碎。唯有海水带着未竟的叹息,仿佛传达着那个青年最后的话。

  如果变成怪物是我的宿命,那我即使灰飞烟灭,也绝不妥协。

  黑影们功亏一篑,几千年写好的法阵瘫痪,神殿的支柱上裂开缝隙,大块的汉白玉石头砸下来。神殿中传来鬼叫,将一切埋葬在海底环形山的深处。

  后来有一种水晶漂浮到水上,被丧尸感染的渔民不小心吞了之后,竟然恢复了正常。

  联盟军找到了那个渔民,他说那只有指甲盖大,当时水面上浮起来好多,应该是被海浪打上来的,因为它们自己浮不起来。

  联盟军中掀起轩然大波,认为这是特殊的物质,建议去探查一下。为了谨慎起见,联盟军派出岳云去负责这次的工作。

  岳云的防区离亚速尔群岛最近,他当初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下巴都掉下来了。觉得这比天方夜谭还诡异。

  可是鬼使神差地,他心里涌动着莫名的情绪,最后竟然决定亲自带队。

  他以前没潜过水,所以下水的事就交给几个经验丰富的下属去做,自己呆在打捞艇上。通过黎珲的口述,大概确定了区域,范围有好几百米。经验丰富的水鬼们穿戴好全套装备,扶着安全栓就潜了下去。

  过了大约半小时,潜水员喘着气浮上来,边喘边道:"不行,太深了,绳子不够。下面至少还有几公里。"

  岳云问:"发现什么了吗?"

  潜水员点点头:"那下面有很多阴影,很像一片宏伟的建筑群。太远了,没看清。"

  岳云召回了潜水员,一边收队去准备更长的安全栓,下次再来。

  三天后,潜水员经过不懈地努力,终于在海底深五十三公里的地方,打捞上来一具水晶骨架。潜水员上岸的时候激动得语无伦次。

  "太壮观了……海底那间宫殿比世贸大厦都高,有足球场那么大。好多粗柱子,四个人都抱不拢。只是藏在海底山腹里,差点没找到,那座山也壮观……像龙脉!风水宝地啊。这骨架就躺在大殿中间,我们一看到就知道是它。它就像活的,只是在睡。那种感觉太强烈了。而且是水晶的骨头,还发光。它身边全是碎片,就像陷在沙坑里一样。其他人还在下面用麻袋装碎片。"

  回到舰艇上,把麻袋放在甲板上,慢慢从里面顺出水晶骨架的脚,身体,腰和头。

  那真的是一副发光的骨架。水晶透明的色泽,在阳光下闪烁变化。关节凝固在一起,整具骨架也格外沉重,起码有几百斤重。腿骨瘦长,肩骨宽阔,可以看出是男性。骷髅头空凹着眼眶,张着嘴,牙齿一颗不少。圕
馫闁苐

  "怪不得不会掉,关节粘上了。连手指都是。我觉得人不可能这样啊,说不定这是雕塑?"

  "那就更恐怖了好不好。雕成这样是要干嘛?"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事实震得冷汗直冒,这具水晶骨架,会不会有精神力,怎么总感觉它是活着的呢?

  岳云目不转睛地看着水晶骨架,目光定在它的肩胛处。

  那里,有个十字形的刻印。让他想到孟怀肩上十字的胎记。

  不可能。

  但如果是真的,怎么办?

  可惜水晶头骨不会开口说话。

  怀着复杂的心情,岳云让人把骨架放在麻袋里,收进船舱。搁在打捞上来的几大麻袋水晶之间。

  半夜岳云总是睡不着,就像是有东西一直在脑海里干扰他。他索性拿着手电筒来到船舱,用钥匙打开门。

  黑暗的船舱里,麻袋堆得层层叠叠。岳云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咚!"一声脆响。岳云赶紧回头,厉声道:"谁在里面!"

  没人回应他。岳云走进船舱,忽然间船舱门在他背后"膨"地关上了。

  岳云变了脸色,转身回去开门,又听见麻袋那边"膨!"地一声。

  岳云的手扭不开门,从外面锁上了。船舱的门是铝合金,撞不出去,岳云从锁眼往门外看,并没有人。那是谁在外面锁了门?

  岳云沉住气,既然一时没办法出去,便回头考虑船舱里的情况。

  船舱不算大,就是十来平米,角落里放着一些工具和酒桶,除此之外就是正中间占了绝大部分的几大麻袋水晶和那具骨头。

  刚才两声砰砰响就是从麻袋那边传来的。

  岳云艺高人胆大,冲过去把麻袋飞快地解开,拨开露出水晶骨架的脚,岳云咬牙切齿道:"是你在捣鬼?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想干什么直说,阎王殿都不敢收我小爷,你吓不倒我!"

  把麻袋扒拉下来,水晶骨架的头颅终于露出来,在地上呈现躺尸一般的形状。岳云与头颅空洞的眼窝在黑夜中对视。水晶在黑暗中泛着晶莹的光泽。

  岳云下意识地按住它左肩。身体微微颤抖。

  水晶骨架忽然抬起一只手骨,搭在了岳云的腰上。

  任何一个正常人,突然被骨架给勾上,不可能不被吓住,岳云脸都绿了。大叫一声猛地后退几步,惊魂未定地看着那具水晶骨架。它伸到半空中的手臂不堪重负地落下,又发出"咚"地一声。

  岳云发疯似地扭着船舱的锁,不想再多呆一秒,他已经没办法正常思考了,比他穿越过来还离奇。他扭到一半,耳边似乎传来了一声短促地叹息。然后锁"啪嗒"自动打开。

  岳云跌跌撞撞地冲出船舱跑到甲板上,扶着船舷吐酸水。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仔细一想,这世间都有丧尸了,骨头有意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说不定它有什么事,想要拜托岳云。

  想到这里,岳云也有不甘心,就算真的那个骨架怎样,自己难道还打不过?刚才心悸恐惧得都不像自己了。他什么时候怕成那样过,真是丢脸。

  想到此节,他又重新回到船舱,坐在水晶骨架旁边,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然后水晶骨架又举起了手,似乎想去碰岳云,又不敢。岳云索性握住那骨节分明的光滑的骨头,他那么一握,突然间整具骨头都激动得格格作响。

  岳云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他就那样握着水晶骨架的手,一直坐在船舱里。也不觉得有什么恐惧,不知不觉,他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岳云觉得肩膀上压着什么东西,等醒过来的时候却吓得七魂差点去了六魂。

  自己的脸旁边是一个咧着嘴的头颅,空旷的眼窝对着自己。水晶的手骨从自己身下环过肩膀,搭在自己的颈脖边。自己就像是被这具骨架抱在怀里似的。自己的脚压着它的腿骨,自己的手放在它的脊椎骨上面。虽然说昨晚在它旁边睡着,自己睡觉可从来不乱动的。难道说是这具骨头夜晚的时候伸手来抱的自己吗?!这也太猎奇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完结,每到这种时候我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滚回去码字。


62、第六十章 大结局

  大结局:

  公元2015年12月,新联盟军科学研究所,证实深海水晶有消灭丧尸病毒效用。

  公元2016年3月,科学研究所提取药物结晶,临床实验成功。

  公元2016年5月,人工合成药物大批量制造。

  公元2017年3月,丧尸病毒传染被抑制,丧尸占领范围开始缩小。

  公元2017年5月,新联盟军全面收复赤道以北的陆地。

  公元2017年8月,赤道之战结束,人类胜利,主权国开始战后重建。

  至此,这场跨度五年,波及全球的人类与丧尸大战,终于落下了帷幕。

  岳云在最后的赤道之战立下汗马功劳,他负责的防区兵力最薄弱,在最险峻的时刻,抵挡住了丧尸最疯狂的一波突袭。

  没有他的急中生智和临机应变,根本没人会想得到丧尸会绕到那么偏僻的据点去。

  至此,联盟军上下见到岳云都得叫一声:"兵王。"

  岳云蹙眉:"说我?"

  小将军不为所动,依然维持着他三点一线的生活。防区,国防部,房子。

  主权国重建,政府迁了回来。鉴于沿海区域破坏得比较惨,北上广的基地损毁严重,新首都暂定成都,大山环绕天府之国。

  岳云从床上爬起来,走过空无一人的客厅,边洗漱边看着镜中的自己。

  若不是那张年轻的脸,满头的银发真的像极了老人。身上穿的T恤还是五年前某人给他买的。去厨房蒸好鸡蛋,牛奶放在微波炉里加热,有条不紊地吃完早餐,洗碗,擦桌子。

  福利分的房子不算小,两室一厅六十多平米,可他觉得实在太大了。一眼看不见全部,那些隐蔽的角落就总让他觉得可疑,总觉得可能有人会在那里,或者有什么人应该在那里。却没有在。

  岳云穿着T恤和牛仔裤坐在沙发上发呆。然后端起一盘苞谷推开房门,院中几只母鸡咕咕咕地叫了几声,岳云把苞谷洒出去,看着母鸡们低头啄,在土地上印出细小的痕迹。

  没有战事,岳云名义上在国防部里挂着一个职位,实际上根本没什么事要做。不仅他如此,从部长到百姓,大家都在家里种菜养鸡,自给自足解决粮食问题。卸甲归田的务农生活仿佛回到了古代。

  隔壁邻居是一对夫妇,抱着新出生的小孩跟岳云打招呼。对门是一位大爷,大清早就摇着扇子坐在树下,依依呀呀地唱曲。

  岳云把剩在菜园边上的半桶粪水给淋在地里。小苗都长出来了,肥料得薄薄地浇,免得烧着。辣椒苗、番茄小苗和南瓜秧子,个个嫩得很。

  岳云打开地窖的门,肥嘟嘟的警犬带着链子哐啷哐啷地朝他身上蹭,岳云一边摸索着解开它脖子上的扣。警犬撒欢地跑出院子,把母鸡吓得四散奔逃。岳云摸摸它的头,吹了个响哨,警犬兴奋地奔出大街,嗷呜跑走。

  在极地的时候,岳云养过一只北极狐,还把它带回中国来,可惜耐不得热,趁岳云不注意,跟一只灰狼私奔回老家了。岳云后来养的警犬都很不情愿住在北极狐待过的地窖,全是骚味。每天岳云放它出来的时候都会玩到很晚才回来,吃得膘肥体壮,油光满面。

  平淡至极的生活,很多人过得腻味。岳云却没寻个人做伴的意思,对于他说,莺歌艳,繁花胜,不过须臾。他已经失去了去寻求欢乐的激情,让他欢喜让他伤心让他幸福的人,已经不在了。他只想很自然地简单一生,孤独一生,然后死去。

  岳云正拿着拾蛋器撮鸡蛋,远处传来清亮的女声:"岳云老弟,你好逍遥啊。"

  路旁走来几个十分惹眼的身影。左首的女人高挑妍丽,戴着金丝眼镜,正是国防部长的女儿岳彬。

  她经常不请自来,美曰其名搞好姐弟关系,实则蹭岳云做的饭吃。岳云懒得跟低了几十辈的小孩儿计较,还能听她说说最新的八卦。像是法兰西的公主在表彰大会上见过岳云后就念念不忘,整天钻头觅缝打听那位英气的东方少校是什么人,让岳彬心痒痒想把岳云打造成乘龙快婿。可惜被岳云无情地拒绝。

  不过今天来的不止她一个,岳云手中的拾蛋器掉到地上。

  "你们……回来了?"

  岳彬旁边站着他猎鹰的队友们。随北斗舰队驻守西伯利亚五年,一度失去联系,不知他们的情况。

  岳云一度以为死去的心稍微激动了一下,他以为猎鹰都死了,死在异国他乡。

  "岳云,你不厚道,哥们儿全都北边吹冷风,还被北极熊啃,你倒是舒舒服服地待在新联盟军里面了。"

  "不过看在你没给猎鹰丢脸的份上,就放过你好了。瞧瞧,这白头发染得多专业,新联盟军果然够前卫。"

  戏谑的话却没有任何恶意,带着满满重逢的喜悦。

  岳云眼中晶莹闪动,"我本来想跟你们去的……天呐,你们穿成这样,我刚刚真没认出来。"

  雷平峰穿着土黄色的衬衣和肥大的牛仔裤,戴着草帽像个农民。

  贾凡笙把棕色墨镜一摘,时尚的风衣外面罩着装饰围巾,极尽拉风能事。

  戴奇航穿着暗红色衬衫和休闲裤,比平时多了些亲切之感。

  罗沛咧开嘴笑,运动装搭配款式新潮的运动鞋,活像个高中生。

  岳彬心急道:"哎呦,你们来这里干站着,跟傻子似的。快点活动的下一步。"

  "什么活动?"
  然后没等岳云等到答案,就被猎鹰的战友们半拉半拖地架走了。架到了一处新房子里面。新房子有两层,刚装修好还散发着油漆味。

  然后一群半大不小的中青年开始闹腾了。

  "兄弟们好不容易回来,岳云你可得陪我们一道玩,谁溜谁怂。"

  岳云笑:"闹呗,看你们能玩什么花样儿。"

  众人先是像鼹鼠一样把房子里的东西搜刮起来全堆在客厅,然后抱着房子里的东西到邻居家去换东西。这年头纸币都不流行了,以物易物最快。

  在客厅里喝酒聊天,唱歌打牌,平时自律的军人们全都抱着话筒狂吼,说着分别时遇到的事。闹了一个上午后,雷平峰把他老婆和两个小孩也叫来,军嫂一人明显平衡不了屋中的雄性荷尔蒙,罗沛也把他新交的女朋友叫来。女朋友又带来了几个闺蜜……就这样扩大范围,到最后客厅里东倒西歪着十几个岳云不认识的男男女女。

  好不容易从一堆莺莺燕燕中脱身,岳云去吹了吹风,又拿了几瓶酒坐到他的熟人中间。看着罗沛用匕首切蛋糕。岳云先被他敷了一脖子奶油,然后他把人闷在沙发里面。

  "全城就几个阿婶会做蛋糕,浪费可耻。"岳云笑骂道。

  对面贾凡笙抚掌大笑:"没事,让他舔干净就好了。"

  罗沛缩到沙发角落怯怯道:"我可没那个胆子去舔他脖子,谁不知道孟怀在他心里……"

  一时间身边都诡异地安静下来,众人沉默得像冰窖。

  岳云眨眼起身,道:"我再去拿点酒。"

  这种话题,永远是禁忌。队友的目光似乎要把罗沛凌迟。

  灯下他的身影似乎有些醉了,摇摇晃晃。

  走到门口,岳云一边擦脖子上的奶油,惊讶地听到钥匙打开玄关的门声。

  只有主人会有钥匙吧?可是主人难道没有在里面?

  门口听到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这地皮不错。适合养老。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

  另一个中年男人道:"奇怪,明明是刚分配的新房子,为什么里面会有声音呢?"

  门打开,岳云敷着一脸奶油,看着杨云膺握着宋飞的手站在玄关处。

  房间里又冲出来一个满脸奶油的家伙:"岳云你快回去他们在找你……"

  杨云膺和宋飞瞬间石化。

  于是杨云膺眼睁睁地看着几十号人躺在他新家的地板上,满地的奶油和啤酒,还有鬼哭狼嚎的歌声。满肚子怨气还没发作,就被猎鹰的队员们缠得脱不开身。

  "中队我们是准备给你接风啊。"

  杨云膺握拳:"哪门子接风啊,这是群魔乱舞吧?"
  宋飞汗颜:"这你都看不出来么?谁叫你在西伯利亚天天让他们去晒紫外线,这不是公报私仇是什么?"

  杨云膺怒不可遏:"你们这群兔崽子……"

  然后还没说完就被人压住灌了几大瓶,白的红的啤的,来不及喘气就挺尸在地下。宋飞去帮劝,也被灌倒,和杨云膺并排躺在地板上,被咔嚓咔嚓照了N张。

  岳云洗干净穿着鞋子,蹑手蹑脚准备脱离现场,走到门外终于松了一口气。

  下午没事儿先去国防部溜达了一圈,去部长岳擎天那里喝喝茶,跟机械科主任王明正下下棋。至于猎鹰那边准备闹个三天三夜的,他是熬不了。自从罗沛不小心说漏嘴,他就如坐针毡,一刻也呆不下去。众人的面孔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那些人曾和他,和孟怀一起战斗过,呼吸过同样的空气。看着他们,就会想起那张脸。

  眼见离饭点还早,岳云又去了中央资料库。那里值班的人也去玩儿了。资料库里没有吃的,于是没什么人关系。岳云翻栏杆进去,穿过走廊,到了一扇门前。

  他用铁丝轻松地撬开门,却看见本该装着水晶骨架的玻璃柜,空空如也。

  那个从大西洋打捞上来的水晶骨架,除了第一天晚上有诡异的动作,后来就再也没动静,岳云几乎要以为是幻觉。后来把它移交给研究所,研究所把它放在资料室的玻璃柜里。像个展览品。

  那段时间科学家们致力研究水晶,也有人从水晶骨架上刮了一点下来,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停止了。科学家研究的重点变成了从海底捞上来的其他水晶碎片,大概是觉得降低成本、制造治愈丧尸病毒的替代药品是关键。等到药品合成好了,这尊骨架也没什么用。有人提议修好博物馆就立刻送过去,不过战后重建,相比起吃饱,大家都不是太关心文化娱乐生活。

  所以一年多来,这尊水晶骨架一直放在中央资料库里,岳云不时会过来看看。他觉得那些七彩的光芒,能给他的心灵带来特别的宁静。也有的时候,他感觉这尊水晶骨架也在看着他,跟他说话。虽然他听不见,但是他愿意一个人呆在这里。不知道为什么。

  可是今天居然不见了?岳云心下十分奇怪。他翻出去,问了旁边的好几个看守。最后终于有人说,是研究所的一个科学家把水晶骨架转移走,带到青城山上去。都是好几个月之前的事了。

  岳云觉得这事儿不简单,他马上收拾好东西去青城山。青城山不算太高。山巅有个巨大的雷达,朝远方不断地发射电波。

  山上十分冷寂,雷达站到了,岳云想进去却被卫兵拦下,说研究所正在进行很机密的科学实验。

  岳云皱眉,"跟水晶骨架有关的的科学实验?"

  卫兵十分警惕:"你是谁?"

  岳云出示了证件,卫兵闪着一双星星眼:"兵王?带岳家军的那位少校?"

  岳云道:"那副骨架,就是我带人打捞上来的。我能知道是什么实验吗?"

  卫兵去请示,不一会儿把岳云请进去,一直带到会客室。

  会客厅里坐着白衣大褂的博士。看见岳云道:"正准备过两天去通知你,没想到你自己来了。"

  岳云一看,竟然是何明,当年在东北基地里,何明是孟怀的老同学,查出了孟怀特殊的体质。

  "何博士,好久不见。"

  "岳中校,你知道骨架的事了?"何明端详着他的神色。

  岳云思忖着,何明说的是把骨架送到青城山研究所的事,于是点点头。

  何明颇有些意外:"你消息还真灵通。等不及了吗?"

  岳云莫名其妙,"等不及什么?"

  突然门被撞开,工作人员上气不接下气道:"博士,博士!马上要醒了!"

  何明显得十分激动,拉着岳云道:"快,快跟我来。"

  直到此刻岳云还什么都不知道,他下意识跟着何明穿过雷达站内的走廊。看着走廊已经被科学家们改造成了实验用途,一路上都是试管和溶液。一直走到最里面的门前。两个助手守在门口。何明在门前站定,激动地搓着双手。抬起头来看岳云。

  "你先镇定一下,激动傻了吧。"
  岳云莫名其妙,"啊?"

  何明以为岳云真的激动得话都不会说了,鞠一把辛酸泪:"我们早就知道水晶骨架是活的。生命特征虽然微弱,但是有自我意识,但是那时候在大决战,我们只好先关注药物那边。青城山上的雷达站被我们改成了实验室。我们在水晶里找到了新陈代谢的生命特征,再根据水晶原子排布的序列推断出合适的基因组,然后去年终于造出了第一个干细胞。竟然能和水晶骨架融合诱导,认得的!他认得的!"

  岳云被何明摇得头昏脑胀,一堆完全不懂的概念像乌鸦一样飞过,"认得什么?"

  "认得他自己,他什么都没有忘记。他保留了所有的记忆,但是他不是人,他是水晶。一年了,我们反反复复实验,就是想让他复活。真的可以,你信么?水晶骨上的干细胞分化了,改变了硅原子的排布,把死的变成活的!你懂吗?他复活了!"

  岳云大概听明白了,就是这具水晶骨架上面长出肉了,骨头原来的主人保存着记忆。死而复生了。

  "噢,那还挺好的。那人是谁呀?"

  何明仿佛在看外星人一样,嘴巴里可以塞进两个鸡蛋。摇着他以狮子吼的声线说:"你不知道!"

  岳云眨眼:"我为什么会知道?"

  何明指着他:"你,你,你……他是——"

  突然间房间里发生"膨"地巨响,有大片的蓝色液体从门缝里流出来。

  何明来不及跟岳云说,指挥两个守在门口的研究员:"醒了!快进去,没有液压的保护,他现在很虚弱。"

  研究员打开门,蓝色的液体满地都是。两个研究员很快地绕过地上那些碎成渣的钢化玻璃。

  墙角的白色巨皿中,躺着黑发黑眼的青年。研究员把白色宽大的病服套在他身上。然后一人一边架起他的胳膊,扶他坐起,架着他躺到旁边的担架上。给他盖上白色的凉被。

  何明已经激动地冲过去了,研究员终于移开了他们的背影,岳云清楚地看见了担架上躺的人。

  岳云觉得像是有烟花在眼前绽开,随风散去又化作无数阳光,点亮了他的心。

  岳云泪水朦胧,心头剧震,看着依然是二十五的孟怀,从宽大的病号服里探出一颗脑袋。陷在担架里,瘦削得几乎看不见被单。

  恢复了意识的孟怀心有灵犀般转过头,看向岳云的眼神微微迷惘,似乎在长河里打捞着人类的记忆。那眼神逐渐亮起来,仿佛有一颗永不熄灭的火种支撑着他的精神内核。即便是他失去生命,也执着地想回来的奇迹。

  有无形的风在房间里游动,看孟怀心跳稳定下来,研究员和何明默默退出了房间。众人不明白他们之间对视的静默从何而来。那种感觉他们无法打破,也无法理解。

  孟怀脸色还是那般苍白,浑身酸软,很难动弹。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岳云,满头青丝成雪,沧桑的眼中透着化不开的疼痛。他有些心疼,他的小将军也憔悴成这样,岁月催人。

  岳云走到担架旁,颤抖地伸出手去,他不敢碰到孟怀,生怕手一伸,梦就碎了。如果是梦,这般真实鲜活的容颜,就让他多看一会儿。

  孟怀试着发声,用熟悉的声线道。

  "我回来了。"

  划过孟怀耳边的不是自己的眼泪。岳云噗通跪在床边,双手哆嗦着碰到孟怀的脸颊,凉凉的,还有些湿润。

  "你个傻子,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想你想得头发都白了。"

  孟怀眼中闪着柔和的光:"头发白了我也不嫌弃你。"

  岳云一手点着他的头道:"变成老头子也不许嫌弃我。"

  孟怀笑了笑。岳云撑在枕头上,俯下//身吻住他。温柔的触碰混杂着腥咸的泪水,凝固成阳光中绝美的速印。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无论天地多大,无论时光无涯。风里来雨里去,这一生还能遇到你。

  最是英雄出少年,何人倚剑白云天。倦鸟归处,你就是我永远的怀抱。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明天放,给大家免费看,都是幸福甜蜜没有虐的,放在作者有话说里。
真的非常感谢一直支持俺的姑娘【应该没汉纸吧】吧,默默潜水也好,当然留言的真是萌死了。俺V了之后的确遇到一些事,拖拖拉拉到现在才写完,剧情又神展得太奇葩,想收也收不回来了只能以新的神展去弥补解决不了的神展【死死死】,所以BUG很多。姑娘们能坚持看到最后,真的很厉害有木有O(∩_∩)O~忍受过果林的神展与拖拉,这世间已经没有多少坑爹的事是你不能hold住的了【喂这不是什么好事吧】,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再次感谢,果林会努力用更好的文来回报大家。
新坑七月开,感谢大家一路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