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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另、8月中旬開始包包的工作會比較忙,所以一切更新暫緩,希望各位親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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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录江湖》作者:绝世猫痞(完结+番外/今穿古)

非v文: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585614

第一章:青罗巷
第1章 穿越 后现代怪谈
我叫万佳乐
我叫万佳乐,今年十九岁,是S大火炸药系的脱线女,平时在晋江写耽美文赚点儿冰棍钱,暑假后就升大三了。
今天是我人生中最重大的日子,我决定在十九岁生日当天向我的白马王子表白,他是高我一级的学长。
我在学生四灶的川菜窗口抢了最后一个鸡腿的那天,一转头就看到了他幽怨的目光,虽然最终我没把鸡腿让给他,但已经深深地爱上了他。
他是个好学生,成绩从来全班第一,衣裤永远黑白搭配,上课一直独来独往,所以我断定他——没——有——女——朋——友!
纠结了一百八十三个日日夜夜,我终于决定要让他知道我的心意,听说他是西安人,估计应该喜欢听秦腔吧,在音像店转了足有三个钟头,我终于买到了当代名家刘茹慧的《辕门斩子》,我要给他一个惊喜!
我叫姬无意
我妈在产房里嚎的时候,我爸正在医院的长椅上看《少年追命》,听说我妈生了个儿子,他一蹦八丈高,然后给我起了个杀手名儿。
所以我叫姬无意,今年二十一岁,是S大药学系的闷骚男,暑假后就升大四了。

今天是我人生中最重大的日子,morning
call里初恋男友郑重提出了分手,虽然早就风闻他勾搭上了一个艺术系的阔少,但真的直面失恋,我的心脏三尖瓣还是"比由"一声当场崩坏了——很多年后我才知道这种感觉叫"心碎"。

中午我没吃饭,又累又饿中趴在实验室的操作台上昏昏睡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潜意识忽然感受到了一束炽热的目光,刚惊醒就看见一张放大了的卡哇伊娃娃脸凑在面前。
"姬学长。"卡哇伊羞涩地说,声音还挺好听:"请和我交往吧,我喜欢你!"
我呈呆滞状大约两分钟才回过神来,终于醒悟到——我遇上了传说中的表白。

"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卡哇伊把一张CD递给我,看到封面上的七个大字——刘茹慧《辕门斩子》——我彻底惊悚了,难道她是我妈派来的?她老人家终于知道我是玻璃了?
我哆嗦了一下,揉了揉僵硬的五官,说:"同学,你是谁?"
卡哇伊挠了挠头皮,小圆脸儿浮上一抹嫣红,说:"我是火炸药系低你一届的学妹,我叫万佳乐。"

万家乐?万家乐不是燃气灶么?我以为我这名字已经很销魂了,没想到一山还有一山高。
"呃……万同学。"我想了半天才说:"对不起,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不!可!能!"燃气灶小姐一张小脸瞬间崩溃,颤抖的手指像小竹棍儿一样指着我:"你……你……你!骗!人!"
我面瘫样抽着嘴角躲开小竹棍儿:"万同学,你不要激动。"

"她是谁?多高多大多重?例假几号来?罩杯多大号?"卡哇伊小钢炮突突突突向我一阵狂扫,我目瞪口呆,她说的是火星文吗?什么例假,什么罩杯……
"你根本就没有女朋友!" 燃气灶小姐指着我的鼻子尖叫:"我注意你很久了!我哪点不合你的意?你说!"
生怕她的法式美甲刮伤了我的俊脸,于是我一动不动地注视她着的指尖,不一会就变成了斗鸡眼。
对峙五分钟后,我眼压升高,头晕目眩,终于妥协地说:"万同学,我是没有女朋友,但我有男朋友!"

"啊……"燃气灶小姐彻底崩坏:"你是个——玻璃?!"
我叫绝世君
我的真名已经被江湖上的罡风吹散了,大家都叫我绝世君,今年二十三岁,是S大药学系的科学家,暑假后就念研二了。

今天是我人生中最重大的日子,中午吃完一碗"再回首"的油泼面,喝了一瓶汉斯九度,我打着饱嗝回到实验室,看见学弟姬无意正趴在操作台上睡觉,于是一摇三晃地去隔壁打古墓丽影十周年纪念版了。
这一关我已经打了一天一夜,直打的我那销魂的鼻尖儿上,雨后春笋般冒出了一个晶莹剔透堪比110红色警报灯的青春痘儿。
我叹了口气,从水槽子里拿起一个做完银镜反应的三口烧瓶,对着瓶底的银镜开始挤鼻子上的痘痘。

忽然我听见隔壁实验室的门开了,从隔断门门上的玻璃窗口看过去,发现原来是万佳乐来了,正满面通红地向姬无意表白。
我的八卦神经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激动起来,一个箭步冲过去贴着门边展开了卑鄙的偷窥。

先是万佳乐拿出了辕门斩子。
然后姬无意拒绝了万佳乐。
万佳乐开始指责和揭穿姬无意的谎言。
姬无意说他是同性恋。

额滴先人呀……他居然是个玻璃!上周洗澡我拉着他给我搓背,他还一脸不情不愿,灭!我捶地!
正当我内牛满面捶胸顿足之时,敏锐的直觉率领着我的眼球看上了姬无意身后的通风橱。

铺着聚四氟乙烯垫子的试验台上,两个五升三口烧瓶里正在做格利雅试剂,此刻,沸腾的四氢呋喃溶液正层出不穷地冒着泡泡,带着镁粉的白沫儿已经溢出了球型冷凝管的上口,更加恐怖的是,搅拌马达头的碳刷正嗞里嗞啦地冒着火花……

要!出!事!了!

我正要回身去拿墙角的灭火器,就听见"砰——砰——"两声巨响,霎那间眼前燃起红彤彤一片火海,一愣神儿的功夫,我面前的隔断门"咣当"一声被炽热的气流冲击开来,以万钧之势拍在我脸上。
靠!白板就是这样炼成的!

两年后我被发配到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军工研究所工作,跟着一帮子老光棍做实验。
深秋的某天,我躺在工房的天台上,一边喝酒一边思念我某个丈母娘肚子里的媳妇儿,酒至半酣一个宽袍大袖的长发帅哥忽然踏月而来,浑身带着青松和淡墨的寒香,对着我醉歪歪的脸粲然一笑,说:"绝世君,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姬无意。"

他不是挂了么?
我无比难看地冲他笑了笑,他微笑着说:"我没死,穿越去唐朝了,那儿还不错,李世民啊武则天啊唐三藏啊我都见着了,万佳乐她也过的不错,还和一个大侠恋爱了。"
我淡定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不疼,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托梦,于是说:"恭喜你。"

那晚他絮絮叨叨地跟我讲了一个关于大唐、青楼、江湖、邪教、爱情……的故事,关键词太多了……我听啊听啊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依稀还记得这个故事,于是当场提笔写下了姬无意这段闯荡江湖的风流囧事。

于是请看:闷骚男暴走大唐,绝世君醉录江湖!


第2章 觉醒 雷翻于雪脯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姬无意眼前一黑,身体一轻(不是飞升的那种轻),继而明确地感觉到自己正在做自由落体运动,乌漆麻黑地坠落了半天,他忽然摔在了一堆软绵绵的东西上。
他一团混乱地趴着,鼻端忽然闻到一丝很美妙的味儿,混合着栀子花的香和樱桃的甜,馨香极了,缓缓睁开眼睛……Oh My God!眼前竟然是一双雪白的椒乳!
姬无意淡定地闭上双眼,默默催眠自己:也许我这二十年只是一场梦,其实我还是老妈怀里嗷嗷待哺的小北鼻……

可是……太荒谬了……
姬无意苦笑了一下,决定面对现实,于是再次缓缓睁开双眼,抬起头,立刻对上了一张细腻雪白,杏眼桃腮的小脸儿,此时此刻,那双惺忪迷蒙的星眸也正缓缓睁开。

四目相对。

"啊!"杏眼桃腮的美人尖叫一声,姬无意还没来得及淡定,就被当胸一脚踹飞到九霄云外。
在落地的瞬间,高度差让姬无意终于明白,自己刚才是在一张床上,而且是和一个裸 体美女同床共枕,大被同眠。
太恶心了,对于一个那方面有障碍的男青年来说,这是多么残忍……
还没来得及呕吐,姬无意就挨了一枕头,直砸的他眼冒金星头晕目眩——我靠有病啊!为毛枕头是陶瓷的?!——然后就听到一声娇滴滴的尖叫:"妈妈呀……姬学长救命!"

姬学长?

姬无意按着刚被砸中的额角,抬头向床上望去,只见杏眼桃腮的美人将一幅杏黄湘绣绫子被裹在身上,翘着兰花指,小指头颤巍巍指着姬无意:"流氓!别过来……"然后泪眼朦胧地四下张望:"姬学长你在哪里!"
"燃气灶?"姬无意一张嘴张成了O型,看着床上的杏眼桃腮美人:"你是火炸药系的万佳乐?"
杏眼桃腮美人瞪着一双泪眼,仿佛见了鬼一样看着姬无意,大张的嘴巴几乎能塞得下一个桌球。
姬无意先是傻愣着,而后迅速清醒过来,于是风中凌乱地环顾四周,立刻惊呆了。
这是一间大概二十平方的大屋子,除了他刚刚离开的那张红漆雕花拔步床,还摆着一套同色同样的桌、椅、梳妆台和衣柜,屋角还有一个雕花落地大镜架儿。

镜架儿?

姬无意连滚带爬地奔到镜子前,不甚清晰的黄铜镜面儿上立刻出现了一个乌发披肩剑眉星目的帅哥。镜子里的帅哥裸
着上身穿着条白绸大裤衩正傻呆呆地看着姬无意,姬无意左右晃晃,帅哥也左右晃晃。
没错,这就是我——姬无意醒悟过来,镜中帅哥的一张俊脸立刻拧成了一个"囧"字。
还没来得及揽镜自怜,一只雪白的柔荑已然拍到姬无意的脸上,继而用力一推将他扒拉在一旁,万佳乐不知什么时候穿上了一件白绫抹胸和粉绸裙子,站在姬无意刚才站过的地方,瞅着镜子里的人,良久,忽然爆发出一阵癫狂似的大笑。
姬无意刚在想要不要打电话叫青山精神病院来收人,万佳乐惊悚的笑声戛然而止,而后缓缓回头看着姬无意,说:"姬学长,咱们穿越了……"
姬无意此刻的表情将"呆若木鸡"这个四字成语诠释的淋漓尽致,恰如其分。

"姬学长!"万佳乐转瞬之间恢复了彪悍,一把抓住姬无意的胳膊,十分认真地道:"你不是因为实在不喜欢我才装玻璃的吧?"
她大脑沟回没褶子吗?这个时候还纠结着这种问题,姬无意满脸黑线,斩钉截铁地道:"我天生玻璃,真的玻璃,这辈子都玻璃!"

"哇噻!太好了!"万佳乐两眼放光地贴近了姬无意,上上下下把他看了个通透:"我其实是个业余作家,专门在晋江写耽美文的。"
万佳乐柔软的小胸脯贴着他光溜溜的胳膊,一直没能顺利呕吐的姬无意终于弯下他弱柳扶风的纤腰,皱起他远山如黛的剑眉,闭上他朗若晨星的双眸,张开他棱角分明的薄唇,"哇哇哇哇……"地吐了起来。
吐了一地的酸水儿,姬无意直起身从万佳乐手中撤出胳膊,缓和了一下涨得通红的面孔,风情万种地拂开披散在身前的离子烫,很Man很淡定地说:"我得出去看看。"

得益于以前参加过高校冬日漫展的Cosplay,姬无意在古代服装研究方面颇有造诣,花了近半个钟头,终于将白色的亵衣亵裤、灰色的中衣、褐色撒花的外袍一一穿到了身上,蹬上了大约42码的粉底黑色布靴,他回头满脸悲壮地看了一眼万佳乐,道:"学妹,我出去了,万一一个小时后我还没有回来,请出去找找我。"
万佳乐面色凝重地看着他,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说了两个字——"放心。"

天似乎刚蒙蒙亮,姬无意推开房门,发现自己在一座两层高的小楼上,扶着楠木雕花的扶手,顺着楼梯信步下楼,眼前于是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花园。
花园中有一个小小的八角凉亭,姬无意的眼光不经意间扫过,便被亭中一人摄住了心神。
一个十七八岁的绝色少年抱着双臂倚在亭中的石柱上,他穿着暗红色的箭袖短衫,披着件白色的半旧袍子,怀中抱着一柄短剑,俊美绝伦的面孔上一片冷到冰点的漠然。
见姬无意看到自己,他先是万分幽怨地瞟了他一眼,而后垂下眼,菱角般的淡色嘴唇轻轻抿了抿,恍若未见似的转身走了开去。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姬无意早已被他那出尘的俊美惊艳地不知自己贵姓,不知今夕何年,不知有赵,无论魏晋……
而且,百分百的,他也是个弯的,奥耶!

姬无意一边在心里比划了个V,一边沿着美人刚刚走过的石子路向前走去,转过个弯便进入了一个小小的花厅,四下张望时却再也找不到美人的身影。
空无一人的花厅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酒味,雕刻着仙鹤和云纹的熏笼里飘出袅袅的青烟,红纱蒙罩的烛台里烛火跳跃,让整个空间都荡漾着一种奇特的暧昧气息,十分香艳。
漫步穿过花厅,走过一个短短的门洞,姬无意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青石铺就的街道有十来米宽,两旁全是白粉墙琉璃瓦的小楼,疏朗俊逸,格调高迈,整齐而不呆板,华美而不失纤巧。很多小楼貌似是店铺,此刻三三两两的伙计正在拆放门板,大约是马上要开张了。
两个盛装女子从街道那头走了过来,姬无意一看之下立刻目瞪口呆。

张艺谋果不欺我!

她们都穿着低胸高腰的八幅襦裙,披着薄如蝉翼的轻纱外披,莲藕般丰腴的玉臂上搭着随风飘飞的披帛,最惊人的是那傲人的酥胸被不知名的工具塑造成了惊悚的形状,露出深不可测的乳
沟,姬无意不禁感叹,奚仲文大师可以扬眉吐气了,您的设计完美地再现了盛唐妇女真实的着装情况。
(注:奚仲文,《满城尽带黄金甲》服装设计)
呃……也就是说,现在应该是唐朝。
两个美女感觉到了姬无意的注视,非但没有路出羞涩的表情,反倒风情万种地向他飞了个媚眼儿,顺带路过他时展现出一个迷人的微笑。
这次第,怎一个"雷"字了得!

正在姬无意整机缭乱之时,一阵恶臭传来,对面的小巷里出现了一辆小推车,车上放着的大概是各家的马桶,车子走近了,推车人出现在姬无意面前,原来是个十五六岁的夜香妹,她居然也穿着低胸的襦裙,露出丰腴的膀子,对着姬无意嫣然一笑。
姬无意的小心肝抽搐了一下,夜香妹飘然而去。

"哎……正宗天竺抛饼的买哟……公子来买个早点吧……哟,这不是姬老板么?"一个洪亮的声音在姬无意身边响起,他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材高大,面目黝黑的印度阿三,穿着件油污的印度长袍,正在旁边一个简易小摊子上做抛饼。
他一边甩着巨大的面片儿,一边操着一口流利的西安官话道:"姬老板今儿个这么早啊,昨晚您那儿生意可不错呀,我卖抛饼卖到亥末时还看着有人往里走呢。
姬老板?我吗?姬无意张口结舌地看着这个膀大腰圆的印度阿三,实在难以接受他的西安官话说的比自己这个土生土长的西安人还地道。

袒胸露背的豪放女,风情万种的夜香妹,一口方言的印度佬……这到底是什么妖怪国度?
姬无意第一次感觉自己原本傲人的EQ和IQ此刻都不太够用了。
刚想跟印度阿三搭个话顺便请教一下自己的身份,姬无意就感觉一只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膀。

"哟,这是新来的吧。"一个轻佻的男声自身后响起,姬无意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中年猥琐男正色迷迷地上下打量自己,小胡子儿激动地一抖一抖,一边看一边道:"哎呦嘿,前儿我上青罗巷喝花酒,怎么没见着你啊美人儿,多大啦?有没有傍家儿?"
面对赤 裸 裸的挑逗,姬无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果然是妖怪国度,大男人居然被当街调戏!
二话不说姬无意抬了抬胳膊想要挣开猥琐男,没料到对方拽的紧,反倒将他的衣领拉下肩头,露出白皙细腻的肩膊。

"你他妈起开!"姬无意怒了,一脚踩在猥琐男脚面上,对方"嗷"的一声跳了起来,手顿时松开了,淫亵的眼神却肆意扫荡着姬无意光滑的肩头。
"找死呢吧你!"姬无意惨遭猥亵,整理好散乱的衣襟,立刻勃然大怒,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恶狠狠盯着猥琐男,大骂道:"流氓花痴二球货!"
"你个小婊 子!"猥琐男也怒了,一把揪住姬无意的衣领将他拉近:"你他娘的骂谁?"
"贼你妈!"多年不用的陕骂冲口而出,姬无意暴怒地揪住猥琐男的领子:"你才是婊 子你全家都是婊 子!"

"哎哎哎……"印度阿三正好做完一个抛饼,眼看他们掐上了,忙在衣襟上擦了擦油乎乎的双手,冲过来将拉拉扯扯的两人分开,姬无意喘着粗气恶狠狠盯着猥琐男,猥琐男被印度阿三用力抱住,还挣扎着想要冲上来撕打姬无意。

第3章 夜店 他艳帜高树
看见街上有人打架,几个地痞乞丐一声吆喝,立刻引来了二三十个闲汉,将抛饼摊子前的小小战团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闻听喧哗之声,一个衣着华美,面如冠玉的青年公子也带着书僮儿,好奇地挤进了看热闹的人群。

印度阿三一边将跳着脚骂骂咧咧的猥琐男拉开,一边高声劝道:"哎哟马三爷,您认错人啦,这位是青罗巷的掌柜姬无意姬老板啊!"
"啊?"姬无意和马三爷异口同声地叫了一声,姬无意万分惊讶——我啥时候成了什么"青罗巷"的老板了?
只见马三爷停止了挣扎,上上下下将姬无意打量了一通,伸出带着硕大金戒指的手指,指着他结结巴巴地道:"毒、毒、毒圣?你……你就是……姬、姬、姬、姬……"

"你他娘的骂谁是鸡?!"还没等姬无意回过神来,一个爆豆子般的清泠男声自他身后响起,接着,姬无意眼前白影一晃,面前的马三爷就像拉了维亚一样"日"一声飞了起来,先是一个标准的空中360度自由转体,然后以一个不成功的"阿扎良十字"落地,"BIA叽"一声平平拍在了青石板地面儿上。
没等马三爷反应过来,一只穿着粉底黑面儿布鞋的脚就踩在了他的胸口,一个十三四岁的俊美少年气呼呼地盯着马三爷,大声道:"你个狗日的,敢轻薄我们老板,看小爷今儿个不废了你!"
姬无意上下打量着这个飞来的小伙,只见他上身穿着件白绸箭袖短上衣,外面披着件黑色对襟小短褂,下面穿着条暗绿弹墨收脚裤,一身的短打扮精神极了。
他的五官也长的很精神,浓眉大眼,蜜色皮肤,只是右颊下颌边有一道三寸长的伤痕,但并不影响他的俊秀灵动,反而感觉跟浪客剑心似的,很酷很有型。

浪客剑心恶狠狠地踩着马三爷,马三爷却一点儿都不生气,反而讪笑着道:"哟,小梨花儿,几天没见怪想你的,上次你把爷摔了个马趴,还没给爷赔礼道歉呢。"
"您别做白日梦啦。"印度阿三笑嘻嘻地跑过来,拉开浪客剑心,扶起马三爷,笑道:"梨花少爷没让您见红您就知足吧,上次山西来的金老板一百两白银请梨花少爷去打鼓,以为能沾点儿便宜,结果整条膀子差点都被他卸下来了。"
马三爷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土,对浪客剑心道:"小梨花儿,明儿我请你去我府里打鼓啊。"
浪客剑心冷笑着送给马三爷一个卫生球,马三爷一脸暧昧地睃了他一眼,又转头对姬无意拱了拱手,皮笑肉不笑地道:"姬老板,刚才失敬了,海涵海涵。"
姬无意一脑门子冷汗,闻言尴尬地抽着嘴角拱了拱手,等马三爷走远了,回头看了看身边那个叫梨花少爷的浪客剑心,后者对他粲然一笑:"师父早!"

一会老板,一会又变成了师父,姬无意一团混乱不明所以,只能不置可否地打个哈哈,回身向门内走去,一转身抬头看看自家的大门,立刻吓了一跳。
那大门居然颇为宏伟华丽,上着红漆的门板儿足有两寸厚,三滴水的廊檐上铺着亮晶晶琉璃绿瓦,门口蹲着两个栩栩如生的大石狮子,要不是门楣上挂着两个妖娆的大红气死风灯笼,姬无意还以为这是衙门呢。
房檐下挂着一个黑底金字的大匾,上书三个遒劲有力的隶书大字——"青罗巷",下面是龙飞凤舞的落款——"姬无意"!
姬无意忽然想起刚才马三爷的话,这个"青罗巷"貌似是喝花酒的地方……莫非……是个色情场所?
姬无意脸上立刻浮起了层层黑线——刚才不是说我是"毒圣"么?我徒弟身手都如此了得,为什么我一个江湖高手居然还经营着色情业?太雷了吧?
梨花少爷走进大门,做了个"请"的手势,姬无意压抑着心头的不安,硬着头皮跟着他走进了大门。

见架没怎么掐起来就草草结束,看热闹的闲汉们都意犹未尽地四散开去,各自寻找适当的墙角蹲着晒太阳补钙去了,印度阿三回到了摊位上又开始叫卖抛饼,人群中那个带着书僮儿的贵公子踱到印度阿三的摊子前,将五个铜钱儿丢在钱罐里,道:"来个抛饼。"
印度阿三连忙包好一个咖喱馅儿的抛饼,递在书童儿的手里,书童儿皱着眉接过了,那公子却还不走,问印度阿三道:"适才那个高挑身材,披散着头发,火爆脾气的公子就是青罗巷的老板?"
跟他打听姬老板的人多了去了,见那公子相问,印度阿三暧昧地笑了笑,道:"公子爷,他可不就是姬无意姬老板么,不过呀,您可别打他的注意,谁不知道姬老板武功高强,毒术高明。"见那公子面色不豫,又道:"青罗巷里盘儿靓,条儿顺的相公多了去了,不说花魁花再锦、清倌儿梨花,就连打茶围得小相公们,也都是一等一的绝色啊。"
那公子闻言冷冷一笑,将手中折扇"啪"一声合上,哼了一声,转身带着书童儿走了,料峭春风中只剩下销魂的龙涎香余韵袅然。

姬无意跟着梨花少爷进了门,刚走到门洞中央,梨花少爷忽然停了步,转身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十日已过,咱们算是渡过了一劫。师父,先是花大哥,后是师娘,算我求你了,不要再违拗主上了好么?"
花大哥?花无缺还是花满楼啊?姬无意抽抽嘴角,怎么开青楼的还有主上?难道是加盟了连锁店么?
姬无意一时实在不知道如何作答,只得讪笑了两声,跟着梨花回了后院。

回到楼上,姬无意一推开门,惊讶地发现万佳乐居然端坐在梳妆台前,身后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正在给她梳头,两个人还有商有量地讨论用什么钗,插什么花儿。
见姬无意进来,小姑娘忙一个万福,道:"爷回来啦,青青给你请安。"
满头珠翠的万佳乐千娇百媚地回过头来,对着姬无意嫣然一笑:"我美吗?"
姬无意打了个哆嗦,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晋江女作家们的穿越适应力果然很诡异啊……

没有理会万佳乐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姬无意机械地走进卧室,坐到床前,小丫鬟端着水盆儿出去了,万佳乐关了房门,走到姬无意身前,道:"学长,怎么样?"
姬无意抬头看看,只见万佳乐也像外面的女人们一样,穿着一件紫色襦裙,好在胸部还比较正常,显然没有用Magic Bra之类的道具,让他在视觉上稍微舒服了点。
见姬无意面色不豫,万佳乐坐到他身边晃着腿道:"姬无意,你居然是长安城最大的青楼的老板,咱家全是小倌儿,这下我终于深入生活了,将来穿回去肯定能写成大神!"

姬无意白了她一眼,万佳乐浑不在意地呲牙一笑,一双手忽然发难,迅速在他前胸后背摸了两把。
姬无意抖索了一下飞快地跳开了,她奸笑了两声继续道:"据说你还是个高手,武功排名江湖前二十,擅长施毒,大号'毒圣',我看你也没什么肌肉啊,干瘪瘪的,或者你是内功高吧?怎么样?有没有感觉丹田一用力浑身就充满了力量?"

丹田怎么用力啊佛祖!姬无意满脸黑线,忽然想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那你是谁?"
万佳乐一双杏眼眯成两道诡异的狭缝,一步步蹭到姬无意身边,道:"我是你的新婚妻子,咱们结婚刚十天,现在还在蜜月期。"
看到万佳乐的小脸儿上浮起诡异的媚笑,姬无意才平静下来的鸡皮疙瘩又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扑簌簌地落了一地。

忽听有人敲门,刚才的丫鬟去而复返,给姬无意端来了洗脸水。
一炷香之后,姬无意已经被他的小丫鬟青青收拾的清清爽爽干干净净了,他穿着件月白斜襟广袖袍子,头发盘了个整齐的发髻,插着根墨玉簪子,越发显得粉白的脸儿俊逸出尘,颀长的身材玉树临风。
姬无意站在镜子前照来照去正在欣赏自己的倩影,冷不丁听万佳乐在身后阴测测地道:"魔镜啊魔镜,请你告诉我,谁是世界上最骚包的男人?"然后捏细了嗓子回答:"是姬无意!"

姬无意翻个白眼,万佳乐呲牙一笑,忽听得外面青青脆声道:"爷,夫人,寿宴准备好了,大伙儿都等着您二位去开席呢。"

大中午的摆寿宴?姬无意不明就里地看着万佳乐,万佳乐低声解释道:"这儿的老板太有才了,今天是他二十一岁的生日,他怕晚上开Party影响生意,把寿宴设在中午了,崇拜吧?"
果然是做生意的天才……姬无意无奈地叹了口气,和万佳乐跟着青青下了楼。

一到正堂门口姬无意就吓了一跳,只见一楼诺大的厅堂里已经摆了近三十桌酒席,席上坐着大概二三百人,见姬无意进来,大家都恭恭敬敬地站来起来纷纷向老板和老板娘请安。
姬无意放眼望去,那叫一个心旷神怡!
厅堂里一码流的统统都是美男,温文尔雅者有之,虎背熊腰者有之,亭亭玉立者有之,金发碧眼者亦有之,简直集全宇宙帅哥之大成,充分体现了和谐世界的主流思想。
美男们有的粉面丹铅一袭女装,有的峨冠长袍貌似要上京赶考,有的还腰带佩剑一副大侠范儿,争奇斗艳堪比世界先生竞选现场。

呆滞了大约十分之一柱香之后,姬无意回过神来,只见万佳乐呆立身边,窈窕的身影儿在料峭春风中散发着脱线的美感。
两人默默对视,片刻间泪光盈然。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我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姬无意有一种想哭的冲动,老天爷,我上辈子到底积了什么德,让我穿越在这个帅哥围绕的世界,成为一个色情业大鳄,难道注定我这一世是个总攻……奥耶~
按捺着心头的激动,姬无意拉着万佳乐轻飘飘地走到了正中间一桌宴席的主位,而后双手虚按,示意大家就坐。


第4章 美人 果然有奸情
众帅哥坐了下来,姬无意抬眼环视四周,遗憾地没有发现先前在凉亭看到的那个美人,转念一想又很高兴——还好他不是MB。
坐在姬无意下首的梨花凑忽然在他耳边低声道:"师父,花大哥日出后病的厉害,不能来了,他说让我跟你告假。"
第二次听到梨花说"花大哥",姬无意虽然很想知道他是谁,但也不好贸然打听,只得淡淡地"嗯"了一声。
梨花粲然一笑,端起面前的酒杯站了起来,厅里众人也都纷纷跟着站起。梨花道:"师父,今儿是你的好日子,梨花代表咱青罗巷所有人,恭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姬无意听得这一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差点笑出声来,见众人都举杯离座,只好按捺着笑意站了起来。

美男们眼巴巴看着姬无意,一幅等待领导发言的表情,姬无意无奈干咳了一声,道:"弟兄们……"话一出口他自己先囧了——我到底是开山寨的还是开青楼的啊……
一时实在想不起来该如何称呼这一干人等,憋了半天姬无意终于直截了当地道:"大家,吃好喝好,喝好吃好!"而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坐了下来。
众人闻言都愣住了,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明所以,愣了半天才纷纷喝了酒坐了下来。

姬无意连着两顿饭没吃(穿越前那一天的早饭和中饭),一看满桌珍馐肚子很不争气地叫唤了一声,于是毫不客气地举起筷子大快朵颐。
众小官儿互相看看,也推杯换盏地吃了起来。

姬无意风卷残云般将桌子上的菜吃了一半,这才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筷子。
梨花在一旁目睹了史上最快进食,石化了足足二十分钟,见姬无意终于停箸,哆嗦了一下从震惊中觉醒,举起面前的酒杯道:"师父,我敬你一杯。"
姬无意原本酒量甚豪,浑不在意地喝干了杯中的酒,咂了咂嘴道:"这酒不错。"
梨花呲牙一笑:"师父,我们划拳吧。"

"五魁首呀——八匹马呀——六个六呀——七星高照——一点儿圆呀——"
半个小时以后,姬无意挽着袖子踩着板凳,已经跟青罗巷南总管大战了三百回合,面前足足放了四个酒坛子,坛中的酒多半都灌进了他的肚子。
梨花万分担心地站在一旁扶着摇摇晃晃的姬无意,劝道:"师父,你酒量不行,别喝了……"
姬无意恍若不闻地傻笑道:"嘿嘿嘿……老头……再来再来!"

"姬无意!"万佳乐脑门青筋暴跳,呼一下站起身来,"啪!"地一拍桌子,娇斥道:"你还有完没完!"
众人见平时温柔贤淑的老板娘忽然发威,都吓了一跳,一愣神儿的功夫,只听见"刺溜"一声,老板姬无意忽然不见了。
"师父!"梨花惊叫一声,一个"乳燕投林"干净利落地窜进了桌子底下,揪出了醉成一团烂泥的姬无意。

梨花将软成面条儿一样的姬无意背在背上,跟着万佳乐回了楼上的起居室。
万佳乐刚要指挥梨花将姬无意搁在卧室的拔步床上,原本昏睡过去的醉汉忽然勉强睁开惺忪的醉眼,道:"带我去别的房间。"
万佳乐无语地翻个白眼,心道他不是担心本小姐要趁醉把生米煮成熟饭吧,醉成这样还惦记着他的贞操。
梨花依言背着姬无意去了隔壁的房间,将他放在了罗汉床上,姬无意脑袋还没挨着枕头就呼呼大睡过去,梨花给他盖上一床棉被,吩咐万佳乐看着点,一会递个盆送个水什么的,万佳乐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梨花这才万般不放心地离开了。

睡到下午大约三四点的时候姬无意醒了一次,万佳乐正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趴在书案上描大字儿,姬无意伸出右手食指,哆哆嗦嗦地点着墙角的铜盆儿,还没等万佳乐反映过来,就"哇哇哇哇"地吐了一地。
万佳乐惊叫一声,捏着鼻子跳出八丈远,皱眉道:"姬学长,乃系八系有喜了,一天的功夫都吐鸟娘场鸟(姬学长,你是不是有喜了,一天的功夫都吐了两场了)。"
姬无意白她一眼,实在是没力气和她斗嘴,一歪脑袋又睡了过去。
这一睡,他到天黑透时都没醒。

不知过了多久,姬无意本来沉睡在黑暗深处的直觉忽然被一种深刻的幽怨惊醒了,第六感告诉他,有人正在用充满怨念的眼神看着他。
睁开眼的一瞬,姬无意以为自己是多心了,因为屋子里的气氛很安逸,似乎感觉不到任何活人的气息,只隐隐听到楼下靡靡的丝竹之声。
姬无意刚松了口气,打算接着睡,却像见了鬼一样蹦了起来。
确切地说,他是想蹦的,但事实上只是虚脱地欠起了上身。
屋子里没开灯,或者说没点灯,大概是因为姬无意吐过,为了通风,万佳乐把轩窗打开了,皎洁的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正好映在窗前书案边坐着的人脸上。

是他!
姬无意又惊又喜,居然是早上在凉亭中惊鸿一瞥的那个美人儿!

"你醒了。"美人儿见姬无意惊醒,缓缓站起身走近了罗汉床。
相隔不过两尺,姬无意看出他年纪不大,应该不超过十八岁,但个子很高,少说也有一百七十五公分。
见姬无意醉眼惺忪地看着自己,美人儿脸上绽出一个冰冷的微笑,虽然那笑容几乎如清晨最后一点流萤般不可捉摸,但流露出的稀世风情,却是夜光难掩,明月自华。

姬无意欠着身,胳膊支着枕头,看着他端起桌上的琉璃盏,将一杯清水送在自己唇边,道"渴了吧?听说你晌午喝了很多酒,唉……明明知道自己酒量不好,又为什么逞强。"
他的话里全是关怀体贴,语气却一直精确控制在摄氏零度以下,将零度保鲜技术运用的恰到好处,那话语就好像冰水混合物一样流到姬无意脑子里,甚至还能听见碎冰块儿互相碰撞的响声儿,寒得刺骨的冷漠让他顷刻间清醒了过来——这人到底是谁?二半夜的,无声无息含情脉脉地看着我干嘛?

琉璃盏停在嘴边,即使姬无意感觉很别扭,也只能就着他的手喝干了杯子里的水。
美人手中握着琉璃盏,低着头把玩了片刻,幽幽道:"中午错过了你的寿宴,梨花代我告过假了吧?"
梨花?告假?原来他就是梨花口中的花大哥?
姬无意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又道:"这会儿已是子时,你的生辰也算是过了,但你也知道,每日子正到寅末,我只有三个时辰的时间清醒,现在再向你祝寿,可还使得?"
他的语气无奈而又忧伤,还带着些娇嗔的意味,听得姬无意心弦微颤,呐呐回答道:"你随便。"

他随手将琉璃杯搁在书案一角,唇角浮起一抹淡淡的微笑,仿佛春水瞬间融化了冰雪,后退一步端端正正向姬无意躬身行了一个大礼,恭恭敬敬地道:"再锦恭祝意哥福寿永继,青罗巷财源广茂。"
原来他叫花再锦,这名字不错,可纵然知道了他的名字,姬无意还是完全不知道他是何许人也,再说——深更半夜的他来干嘛?只是为了来拜寿吗?
花再锦见姬无意怔忡在当地,不由得有些奇怪,上前一步仔细看了看他,道:"意哥,你怎么了?"

额滴个神呀!姬无意被他清澈冷静的眸子看的心惊胆战,同时肯定,"姬无意"和此人关系不同寻常,青罗巷众人都对自己尊敬有加,即使亲近如梨花,那稔熟背后也总含着敬畏,只有这个花再锦,虽然神态语气中对自己颇为恭谨,但姬无意感觉得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完全不像主人和奴仆,老板和MB。
"不必多礼。"姬无意半天才憋出了这么一句。

花再锦有些幽怨地瞟了他一眼,转身坐在了他身旁,垂首低声道:"我来青罗巷也一年多了,现今蛊毒渐渐发作,恐怕也再熬不了多久,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不是吧……姬无意吓了一跳,听他的意思好像不久于人世了,而且还要离开,枉我对他很有Felling,难道他不是我的CP?可为什么我如此强烈地感受到了奸情的召唤……

"意哥,其实你成亲那日我就决定要走了。"他静静坐着,微微上挑的凤目盯着虚无的远处,淡淡道:"可又担心那人对你不利,虽然每天只有三个时辰清醒,我也夜夜守在你的寝楼附近……每到日出,蛊毒发作我痛不欲生,可再痛,也痛不过夜夜听着你对她说的情话,听着你们的温言软语……"
他的神情很淡漠,语气也十分平静,但话语中流露出的苦涩与伤痛却如此深入骨髓,听在耳中让姬无意莫名其妙心疼的要死——莫非我和这位美人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暧昧关系,他是因为我娶了老婆才要走人的么?不知道我现在离婚还来不来得及……

花再锦静静坐着,整个人感觉忧伤而又脆弱,姬无意一时头脑迷乱,不由得抬起身伸手握住他冰冷纤长的手,道:"别走!"
花再锦闻言一怔,缓缓转过头来看着姬无意,先是有些欣喜,而后又有些诧异,光华流转的眸子在他眼中探究了良久,眼底忽然浮上淡淡的狐疑。

姬无意看着他变幻不定的清泠眼神,顷刻间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应对有些突兀,毕竟自己刚刚穿越,对"姬无意"和花再锦之间的关系完全没有认知,这话该不是引起了他对自己的怀疑吧……
十分后悔自己的孟浪,姬无意立刻调整了一下心态——来日方长啊来日方长——淡淡道:"你身体不好,早点回去休息吧。"

花再锦闻言长眉一挑,菱角般的淡色嘴唇抿了抿,定定地看了他片刻,嘴角忽然翘起一个微弱的弧度,满身的冷漠顷刻间消失殆尽,整个人换上了无比性感诱惑的气场,低沉磁性的嗓音几乎带着些暧昧的挑逗,道:"想赶我走么……"
姬无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压倒在罗汉床上。

我们果然有奸情!

姬无意倒抽了一口凉气,震惊过后看着近在眼前的美男那微微上挑的凤目,潮湿丰润的菱唇,闻到他身上混合着中药、松柏和淡墨的寒香,忽然感觉嗓子发干,头晕目眩,热血沸腾。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第5章 月夜 销魂的试探
一时间姬无意如坠云雾之中,飘飘然间,心底里一个Q版小姬无意已经换上了夏威夷风情的花裤衩儿,披着纱巾在浪漫的广阔海滩上奔驰,跳跃,欢呼他失恋才不到二十四小时就重新坠入了爱河……

正在姬无意欲仙欲死之时,花再锦冰凉的手居然伸进了他温暖的被窝,先是温柔地试探着他的指尖,见他没有拒绝,又微微上移,十指纠缠地握住了他的手掌。
花再锦的手修长刚硬,指腹却有些粗糙,触碰之下只觉得充满了力量,姬无意被他出乎意料的热情挑逗的心跳加速,汗毛倒竖,内心正在苦苦挣扎着思忖要不要趁机将他压倒,忽然感觉一丝冰冷的真气从他掌心送出,如同细细的冰丝一般透入了自己的掌心。

STOP!
一个打着叉叉的STOP警示牌忽华丽丽地戳在了姬无意的脑海里——额滴先人!老子要穿帮了……
冰冷的真气沿着姬无意的掌心、手腕和小臂一路上升,让他心中一片冰凉——再怎么假装,绝世武功是装不来的。

哈利路亚……阿弥陀佛……无量天尊……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正在姬无意虔诚地向古今中外各路神仙默默祷告之时,忽然感觉自己天泉穴一热,接着一股温热的真气从天泉起,沿着曲泽、内关一带心包经飞速向手掌蔓延,瞬间淹没了再锦那股冰冷的真气,接着从掌心的劳宫穴冲出,将两人紧贴的掌心振开。
感谢无国界支援的各路神仙们!姬无意松了口气,这个身体自发的保护机制在危急关头终于激发了潜在的内力,顺利过关!
"恭喜意哥了。"花再锦恍若无事地收了手,唇角上翘,给他一个春天般的微笑:"原来你的'小天灯'已经练到了第九重。"

姬无意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身份是武林高手,原来自己练的这个内力叫做"小天灯",不知道和海灯法师有没有什么关联。
一边思忖着,他一边放松了些,抬眼看去,花再锦俊美的脸孔近在咫尺,微微的笑意尚未褪去,清泠的眼神却透露出他内心仍在疑惑挣扎。
搞什么,姬无意不由得有些恼怒,枉自己对他第一印象这么好,他居然用上了美人计,太可恶了!
姬无意脸上浮起一个高深莫测的冷冷微笑,道:"别闹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姬无意似乎在花再锦眼中看到了一闪即逝的绝望神色。
让姬无意意外的是,他居然没有退开,反而伸出白的几近透明的右手,纤长的手指温柔地抚过姬无意的鬓角、面颊,而后轻轻抬起了他的下颌。
太快了吧——姬无意有些忐忑,又十分期待——这就要接吻么?
然而料想之中的吻并没有落下,花再锦的眸子只在他脖颈上扫了一眼,冰凉的指尖便顺着他的脖子滑了下去,停在了他的胸前。

因为吐过,姬无意的外袍被青青脱下了,此刻他只穿着白绫亵衣,花再锦的手指轻轻一挑,衣结便被打开了,丝绸立刻滑下了他的肩头,让他的上半身暴露在春夜微凉的空气里。
仲春暧昧的月夜,寂静中只听到楼下时有时无的丝竹之声,白衣美人半压在姬无意身上,春情潋滟的眼神在他线条优美的劲瘦胸膛上逡巡着,情景十分香艳,但姬无意心中殊无旖旎的念头,反而警铃大作。
他想干什么?姬无意顺着花再锦的眼神看去,只见自己右肋靠下生着一粒殷红的朱砂痣——是在找这个么?想证明我的身份?那您可要失望了,这个身体可是正经整机原装货!

花再锦看到他身上的朱砂痣,神色有些困惑,低声道:"真的是你么?不是楼主派来的替身?"
他垂着眼,蹙着眉,绵密的睫毛在下眼睑投映出一个美好的黑影,嘴角微微抿着,脸上一派深思的表情。
美人儿近在咫尺,姬无意越看越是心境飘荡,想想他刚才那色诱的情景,一时兴起忽然抬手抓住他的衣领用力一拉。
花再锦没提防他忽然动手,身子往前一倾,便结结实实被姬无意拉进怀里,嘴唇正正碰在他嘴上。
本来只是想逗逗他,可一旦碰上他冰凉丰润的唇瓣儿,姬无意的理智立刻飞到了九霄云外,不由自主吸住他的嘴唇,舌头向他嘴里滑去。

花再锦惊呼了一声,苍白的面颊立时浮上淡淡的红晕,即使隔着衣服,姬无意也能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
半晌他忽然反应过来,立刻双手用力将姬无意推开,跳将起来退开两步,掩着嘴结结巴巴地道:"意哥……我、我、我……我刚才不是、不是有意要冒犯你……只是、只是怀疑……楼主他……我……"他语无伦次地解释着,越说脸越红,姬无意听的一头雾水,但看着他手足无措面红耳赤的样子,忍不住微笑起来。

花再锦正尴尬间,忽听房门一响,梨花托着一个食盘走了进来,道:"师父,你醒了?喝些醒酒汤吧。"一转眼看见花再锦,诧异地道:"花大哥,你也醒了。"
花再锦垂着头,淡淡"唔"了一声,道:"我走了。"转身刚刚要走,万佳乐忽然跑了进来,一边喊着:"姬无意,你醒了没,快出来带我去逛夜店!"一边端端往他身上撞来。
花再锦忙伸手将万佳乐扶住了,低声道:"夫人!"
万佳乐站定了,抬头看见花再锦,立刻两眼放光:"哇噻!"魔掌向他肩头拍去:"帅哥你谁呀?"
花再锦没有答话,默然侧身闪开了,微微躬身一礼便飘然而去。
梨花将手中托盘放在桌上,又点上蜡烛,道:"师父,这是厨子刚做的醒酒汤,你趁热喝吧,不然明天早上起床准头疼。"白了一眼万佳乐,跟着退了出去。

万佳乐意犹未尽地望着花再锦和梨花远去的背影,喃喃道:"太好运了,家里全是帅哥,以这位为最!"
姬无意冷笑道:"有什么可开心的,他们和我一样,全都是玻璃……"
万佳乐黑线,捶桌道:"这到底是为毛!"
姬无意继续冷笑:"出来混,迟早要还的,写耽美的女人,只能穿在一个玻璃的世界……"
万佳乐咬牙切齿地看着衣衫不整的姬无意:"算你狠!"
姬无意被她无比怨念的眼神激的打了个冷战,忙将身上的衣服穿好了,道:"你来干啥。"

万佳乐一拍脑袋,道:"被你一打岔差点忘了!"端起桌上的醒酒汤塞在姬无意手里:"快喝汤。"
姬无意莫名其妙道:"你不是这么好心专门来伺候我喝汤的吧?"
万佳乐呲牙一笑:"来,喝完陪我出去看他们接客。"
"噗……"姬无意一口汤直接喷了出来,咳了半天才道:"你有病啊。"

"想到哪去了你!"万佳乐白他一眼:"现在是子时,夜生活刚刚开始,前面楼上可热闹了,小倌儿们都出来秀才艺了,听说吹拉弹唱跳艳舞的都有,你陪我去看看吧。"
被她一说姬无意也好奇起来,古代夜店到底是如何营业的,确实值得一看!
披上外袍穿上鞋,姬无意潇洒地一挥手:"走吧,学长带你去逛夜店!"

夜色中的青罗巷如同昼伏夜出的花妖般,在丝竹声声莺歌燕舞中露出勾魂摄魄的魅影。
与前楼的旖旎香艳完全不搭调,花再锦面色清冷,缓步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冷不防一个拎着酒壶的醉鬼斜刺里撞了过来,花再锦想要闪身让开,谁知那人竟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袖:"这不是花公子么,前两天我翻你的牌子,南总管推说你病了,今儿一见竟好好儿的,来来来,去前楼给爷弹个曲子听听。"
花再锦厌恶地蹙起了长眉,面无表情地将那人扶住了,挥手示意远处一个小厮过来,将那人塞在他怀里,转身便走。

"你给我站住!"那人恼了,趁着醉意扯着嗓子道:"去他娘的卖艺不卖身,爷今儿非要上了你,花魁又能怎的,京兆尹也要卖我几分面子……"
白影一闪,醉汉的声音戛然而止,梨花的手轻轻拂在他后颈:"周公子,怎么火气这么大,前厅备有上好的梅子酒,让千儿陪您好好喝两杯。"
周公子只觉得嗓子一紧,舌头发麻,竟一句话也再说不出来,呐呐看着梨花,酒登时醒了一半,这才记起青罗巷姬老板乃是江湖上响当当的角色,一时脊背发冷,悻悻跟着那小厮向前楼走去。

花再锦对梨花温然一笑,转身向后院走去。
"花大哥!"梨花紧走两步赶上花再锦,挽住他的胳膊道:"前天你说你要走,是真的么?"
"哦……"花再锦本来极淡的微笑渐渐消失在唇边,将胳膊从梨花手中撤出,道:"梨花,还记得前年秋天,你和意哥在苏州城外救了我,不知不觉已经一年多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我知道的!"梨花打断他的话,道:"是因为师父成亲的原因吧?所以你才执意要走?"
花再锦一怔,良久伸手抚着梨花的头发,道:"迟早都是要离开的,八宝山庄不会轻易罢手,青罗巷终究保不了我一世。现今蛊毒发作,我时日无多……"
"花大哥。"梨花心头一痛,道:"你现在内力被封,一出青罗巷必会落入八宝山庄手中,巴庄主虽和师父交情不错,但为人绝不相同,没了师父的庇佑,恐怕……"

花再锦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说了,收回手拢在袖中,道:"梨花,我的心思你是知道的,若不是为了意哥,就算被八宝山庄追杀,中了蛊毒,我也绝对不会委身青楼。如今意哥成亲,我又不久于人世,何苦再留在这里害人害己。"
话音未落,他脸色忽然一变,右手挥出,一柄小小的飞刀在漆黑的夜色中划出一道弧光,直向一旁一株青松飞去。
"叮"一声轻响,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树后跃出,作势向花再锦袭来,临到他面前两丈处身形陡变,挥掌向梨花胸前拍去。
梨花大吃一惊,一个铁板桥向后倒去,那人手掌袭至他面前却忽然变招,并起两指向他天枢穴一点,梨花闷哼一声倒地昏厥过去。

兔起鹘落变生陡起,花再锦却处变不惊,淡淡道:"沙隐泉,你好大的胆子。"


第6章 刺杀 忍者很怕鬼
那人黑巾蒙面,夜色中只见得一双精光闪闪的眸子。
他低头看了看梨花,又对花再锦轻轻一笑,道:"姬无意已死,你身上的蛊毒也已然发作,杀你似乎不需要多大的胆子。"
花再锦闻言先是一怔,继而神色大变,厉声道:"你说什么?谁死了?"
沙隐泉嘿嘿一笑,道:"姬无意居然背着主上娶亲,主上命我取他性命,昨晚他中了我的'兰花醉',想来活不过八个时辰,怎么,没人告诉你么?哦,大约他们是怕你太过伤心吧……"
"不对!"花再锦长眉微蹙,声音略有些发颤地道:"十日来我每夜都在寝楼左近守卫,你不可能越过我的眼线进去害他!"

"谁说偷袭非要在晚上?"沙隐泉白他一眼:"我正午时布下毒阵,那时你还在发病,姬无意若是独自逃命,或可躲过一劫,哪知他非要解救那小娘们,嘁……"
见花再锦面色惨白怔忡在当地,沙隐泉走近两步直直盯着他,眼中竟带着些说不清的情愫:"花再锦,姬无意最是风流花心负心薄情,如今又一心放在那小娘们身上,你心心念念为着他,又是何苦,若是当初早早死了心离开青罗巷,今日我也不必非要赶来杀你……"
沙隐泉还没说完,花再锦左手一动,一柄短剑堪堪指在他胸口,打断他道:"你果真给他下了'兰花醉'?"
沙隐泉嗤笑道:"你不过是中了蛊毒,怎么现在连耳朵也不好用了么?啊……!"话音未落花再锦的短剑已经刺进了他前胸!

沙隐泉没料到他手法如此之快,一时大意剑尖已经刺入寸许,惊异间身形忙向后飘出,左手伸指点了胸前几处穴道止血,右手从腰间取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峨嵋刺,挺身向花再锦攻来。
兵刃相交,铮鸣声起,火花一闪,两人身形骤然分开,沙隐泉肋下多了一道五寸长的剑伤,花再锦后退两步,面色青白地吐出一口血来,一时间眼神涣散似要昏厥。
沙隐泉见花再锦不支,正要蹂身攻上,忽听得杀猪般一声嚎叫:"有……刺……客……"一时间耳朵发麻,心尖微颤,转头看去,只见一个二八佳人攥着粉拳,瞪着杏眼,直直看着他手中的兵刃,尖叫:"大侠,你手里的宝贝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峨嵋刺?"
沙隐泉正目瞪口呆间,一个白影飞身赶来,边跑边道:"什么刺客?什么大侠?让我看看……"

姬无意远远听见万佳乐的尖叫,快跑两步赶上来时,只见一个蒙面人手持凶器,梨花躺在地上生死不明,花再锦口吐鲜血正要晕倒,忙抢上前去将他扶在臂弯,还没来得及张口喊人,却见那刺客手中峨嵋刺"当啷"一声落了地,呆了两秒,忽然双手抱头大喊一声:"鬼呀……!"身影往树丛中一闪便失去了踪影。
"轻功!看轻功啊!"万佳乐两眼放光大叫:"难道他是忍者?"

"爷!出什么事儿了?"南总管也听见了万佳乐的尖叫,带着两个帅哥跑了过来,一人伸指在梨花腰肋一点,梨花便一跃而起,大叫道:"是沙隐泉!逆袭,快通知'卅杀手'集结,主上派人来了!"
给他解穴的帅哥闻言大惊,身形一动便掠了出去,另一人接过姬无意怀中昏迷不醒的花再锦,对南总管道:"大叔,快去请苗神医来。"

这一下变生陡起,姬无意强自保持着淡定的神色,心中却已是震惊万分。
原来我不光是个开夜店的,还控制着一个杀手集团!而且还正卷入一场莫名其妙的江湖恩怨之中……
姬无意这会儿深刻地体会到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八个大字。

"师父,你没事吧?"梨花见姬无意怔忡,不放心地问他:"沙隐泉向你出手了么?"
"呃……"姬无意觉醒过来,呐呐道:"我一出现他就尖叫一声逃走了。"
"师父你真厉害!"梨花不由得欢喜赞叹:"这么多年,你算是把他整怕了,现在见了你都绕着走,主上不是昏了头吧,非派他来找咱们青罗巷的麻烦。"
姬无意不明所以,只得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转头看时只见花再锦已经被人抱着走远了,想要跟上去看看,却被梨花一把拉住了:"师父,师娘还在等你,你别去了,我去照看他。"

姬无意只得停步,看着梨花走远,万佳乐忽然一拍他的肩膀:"哎,你说原先那个'姬无意'是玻璃呢还是直男呢还是通杀?"
姬无意无语,她又道:"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你和花帅哥的关系不简单。"
"这也正是我所希望的" 姬无意白她一眼。
"我对你已经死心了,不会妨碍你红杏出墙的。"万佳乐嘿嘿一笑:"春宵一刻值千金,学长,我们去看艳舞吧。"

夜店果然很夜,艳舞果然很艳。
青罗巷前楼花厅中一片莺歌燕舞,几个打扮分外妖娆的少年坐在锦墩上,正合奏着一曲十分旖旎的靡靡之乐。
他们年纪大都不超过十四五岁,粉嫩稚气的脸上画着浓妆,身上披着蝉翼般轻薄的纱衣,微敞的领口露出细腻滑嫩的肌肤,精巧纤细的骨架若隐若现,虽然姬无意不好幼齿,但还是看得心旌飘荡,意乱情迷。
小倌儿们有的怀中抱着琵琶,玉白的指尖轻轻拨弄着弦子;有的手中持着玉箫,娇艳的樱唇在气孔上轻轻蠕动,看来分外妖娆挑逗。
良久一曲奏罢,众看客还没来得及鼓掌,忽听得雅座之中一人又是拍手又是大声喝彩,莫名其妙看去,只见青罗巷姬老板石化当地,身旁一位美女正拊掌大乐。

姬无意听得万佳乐很Man很爷们的一个"好!"字,立时满脸黑线,这姑娘,德云社去多了吧?以为自己听相声呢……
如芒针刺背,姬无意终于在众看客十分鄙视的目光中,拉起毫无自觉的万佳乐出了花厅。
"干嘛干嘛?"万佳乐不满地挣扎着:"刚听完音乐,艳舞恐怕还在后头,我还要看呢。"
"早睡早起!"姬无意不由分说拉着她往寝楼走去:"回去睡觉!"
万佳乐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怎么睡觉?"
姬无意将她拖到卧室门边:"废话,你睡你的,我睡我的!"说完转身往隔壁走去。

次日一早,青青天一亮就起了床,见楼上卧室的窗户开了,知道两位主子醒了,忙带着打扫的工具进来卧室收拾。
一进门,只见万佳乐正在妆镜前臭美,簪花首饰别了一脑袋,满头珠翠如同一尊小型编钟般叮咚作响,活像个糖葫芦靶子,男主人却不在,床上也只散着一床被子。
青青强忍笑意开始打扫卧室,正在扫床,忽然万佳乐道:"青青,把姬无意的被子收起来吧,以后我和他分房睡。"

听见老板娘对老板居然直呼其名,青青吓了一跳,诧异地道:"为什么呀,夫人,你们吵架了?没事儿,床头吵架床位和,您别跟老板置气呀。"
万佳乐抽了抽嘴角,尴尬地道:"不是,那什么……他现在要日夜修练绝世神功,不能分心。"
"噢"青青恍然大悟地,心想老板真是勤奋,武功都位列江湖前二十了,还练功不惰,不知是什么神功如此高明,能让青春年少的小夫妻毅然分房居住。

一时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青青凑到万佳乐身边,好奇地低声问:"夫人,那是什么绝世神功啊,比您的魅力还大?"
万佳乐额头青筋暴现,先是冷哼了一声,继而狞笑道:"不要告诉别人,这个神功叫做——葵!花!宝!典!"
"听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哦……放心吧夫人,我不会张扬出去的"青青信誓旦旦地向女主人表着衷心,一边给她梳头,一边自言自语道:"我就说嘛,老板对夫人这么好,怎么可能舍得跟您吵架呢,前儿早上刑部尚书的夫人……"说到这里她倏然惊觉,立刻住了口,从妆镜里看了看万佳乐的脸色,见她没有发怒,方讪讪地道:"婢子多嘴了,夫人勿怪。"

万佳乐是典型的狗仔队体质,一听这话八卦神经瞬间绷紧了,面上不露声色,心中却早已有了计较,柳眉一挑道:"怎么,她有什么事儿?"
青青见她逼问,嚅嗫了半天,忽然"噗通"一声跪在万佳乐脚下,道:"婢子说了,请夫人千万不要生气。"
"哟,你这是干什么。"万佳乐吓了一跳,忙将青青扶起,道:"别怕别怕,只要你照实说,我不会生气。"
见万佳乐紧紧相逼,青青只得道:"前儿刑部尚书的夫人到咱家来了,唉,连脸面也不要了,站在花厅门口哭了半晌,像这样——"说着抽出手帕捂着脸,作势哭泣道:"额奏四要个设法!"表演完毕又向万佳乐解释:"她这是方言,意思就是'我就是要个说法儿'。"

万佳乐强忍着笑,肚子都憋疼了,青青又道:"唉,夫人,这事儿也不能怪咱家爷,他一表人才,为人又很……那个,在江湖上地位很高,好多名媛侠女都跟他有……那个……。"说着又感觉有些不妥,看了看万佳乐的脸色,奉承道:"不过他最喜欢的当然是夫人您了,为了娶您,听说他连江湖上最厉害的一个高人都得罪了,这些天大家都捏着把汗呢,生怕那位高人来对您和老板不利,还好一直平安无事。"
万佳乐听得饶有趣味:"哪家的名媛和侠女跟姬无意有奸情啊?"见青青不解,又追问:"那个高人又是谁?男的女的?"
青青挠着头想了半天,苦着脸道:"夫人,我是您的贴身丫鬟,爷出去干些风流的勾当,怎么会让我知道,要么您还是去问梨花吧。"
原来梨花才是姬无意的亲信。万佳乐摸着下巴奸笑,想要弄清楚我和姬无意现在所处的状态,姐得先搞定你才行!

和万佳乐不同,这一晚姬无意基本没有睡觉,不是他不想睡,而是他忽然发现他这间屋子居然是间书房!
所谓书房,一般一个人最隐秘的东西都会藏在这儿,什么传家宝啊,保险柜啊,运气好的还能搞一本日记瞧瞧。

跟鬼子进村一样,姬无意翻箱倒柜地努力寻找和自己相关的蛛丝马迹,顿时发现"姬无意"真是个传奇般的人物。
光从他装信件的抽屉里,姬无意就翻出了上百封内容各异的书信,其中有刑部尚书夫人的肉麻情书,有某倭国浪人嚣张的挑战信,还有一腔虔诚寻医求药的函件。
花了半宿的功夫看完了信函,天快亮时姬无意又开始翻书架,结果在第一层上就发现了青罗巷的花名册。
这是一本大概A4幅面的册子,每一页上都写着一个及其风雅的花名儿,什么玉碾、喜然、十欢之类,名字下面是他们各自的生平履历,卖身契也贴在一旁。
大概数了数,姬无意发现这一本上竟然有二百三十多人,立刻对前老板肃然起敬,管理这么多MB不容易啊,此人在经营娱乐色情业方面确实很有天赋。

放下名册,姬无意对书架展开了地毯式搜索,马上发现"姬无意"这个人非常有才,他的书架上非但堆满了药理、毒理、医理方面的书籍,还囊括了历史地理、诗词戏曲、村闻野史等方面的杂书,让姬无意叹为观止。
鬼使神差一般,姬无意随手抽出了一本《抱朴子》,打开一看登时疑云顿生——这本书中间被人挖了一个方方正正的洞,洞里填着一本薄薄的小册子。


第7章 探伤 诡异病美男
这小册子大概有B5大小,很薄,不过三十来页,打开第一页,上面用遒劲的隶书写着梨花的名字,显然是前老板的亲笔,名字下面没有履历,也没有卖身契,反倒画着两个工整的"正"字,最后一个只画了三笔,似乎是一种计数方式。

带着满腹的狐疑,姬无意接着往下翻,这些名字都很有意境,什么"逆袭"、"天错"、"红鞘"之类,几乎不像是MB的花名,每个名字下面都或多或少地写着几个"正"字。
整个儿翻完一遍,姬无意从头至尾都没有看到花再锦的名字,难道他竟不是青罗巷的人?那为什么又会呆在这里?
想了半天不得要领,姬无意只好放下名册。打了个哈欠,忽听外面鸡鸣声起,推窗望去竟已是天光大亮。

姬无意筋疲力尽头昏脑胀地坐到了书案前,揉着额角让整个思维进入了神游太虚状态。
我现在在唐朝,是长安城一个五星级鸭店的老板,虽然我店里全是伺候男人的帅哥,但我的情人却清一色是女性,而且从波斯舞团的洋妞到刑部尚书的夫人形形色色一应俱全,更令人惊悚的是,我居然冒天下之大不韪,不顾数名情人的反对和威胁,在十天前娶了个老婆。那么我到底是个直男还是玻璃呢?又或者是通杀?
从诡异的名册上来看,我手中明显掌控着一个地下组织,对了,梨花说的"卅杀手"大概就是他们,那么我的"主上"又是谁?
种种念头纷至沓来,让姬无意原本只有核桃大的脑仁儿瞬间呈几何级数膨胀,不一会就感觉自己白花花的脑浆流了一桌子。
既然想不出来,姬无意索性躺倒在罗汉床上,摊开薄毯蒙头大睡过去。

傍晚时姬无意昏沉沉醒来,穿上衣服伸了个懒腰,站在窗口往外看去,只见寝楼的后面也是一个很大的花园,园中有假山池沼,抄手游廊,四起的暮色中,牡丹芍药都含苞欲放,娇艳的海石榴也结着红红的花蕾。
花园最南面种着许多苍翠的松柏,一个极小的院落掩映在浓浓的绿荫中,院中隐约只见得小小三五间平房,竹篱笆围成的低矮院墙爬着许多青翠的常春藤,整个院子的感觉与青罗巷的疏朗精致大相径庭,充满了浓浓的桃源风情。
正在这时,青青来请姬无意吃晚饭,敲门进来,见姬无意正在窗边往外看,踮着脚尖顺着他的视线瞄了一眼,轻声道:"爷,您是在看鹿鸣小院么?花公子这会儿还没醒来,苗神医正在给他扎针呢。"

"哦,"姬无意想起花再锦昨晚吐血昏厥,竟然到现在都没醒来,想是病的不轻,刚想让青青带他去看看,一转头却见她怀中抱着一床湖蓝湘绣罗被,不由纳闷地道:"你抱着被子干嘛?"
青青脆生生道:"爷,夫人说您夜间要练功,让我把被子给您抱来了。"
"练功?"姬无意不解地道:"什么功?"
青青腼腆地一笑,道:"夫人已经跟我说了,您要练葵花宝典,不能和她同房,让我把您的铺盖搬到书房来。"

"啥?"姬无意瞠目结舌地望着青青,道:"葵……葵花宝典?"
"是啊。"青青一脸纯洁地道:"夫人说这是一种绝世神功,是您千辛万苦才从一个叫东方不败的人妖手上抢来的……话说回来,爷,请问人妖是什么呀?"
姬无意的心已经当场七窍流血地整体崩坏了,淡定了半天才勉强挤出一个别扭的微笑,对面前的纯洁少女道:"回去告诉夫人,爷很感激她的体贴,替爷谢谢她,顺便儿谢谢她全家。"
"是!"青青满怀欢喜地点了点头,老板和老板娘果然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这点小事儿还要谢来谢去。

"对了。"姬无意忽然想起本来自己是要去探伤的,便道:"你跟我去看看花再锦吧。"
"您还是自己去吧!"青青苦着脸道:"夫人今儿早上出门买了一堆丝线和羊毛,要我赶在后天之前纺成'毛线',我还要去干活儿呢。"
"毛线?"姬无意莫名其妙:"要毛线干啥?"
"她说要给您织一件'爱心牌毛衣'。"
姬无意黑线,只得自行往后院走去。

刚走到后院南墙脚下,姬无意忽听得一声爆炸似的闷响,不禁吓了一跳,抬眼看去,只见五米开外一间小小柴房的窗户里正冒出浓重的黑烟。
着火了?姬无意忙向事故现场跑去,刚推开门,乌烟瘴气中一个面目乌黑的小碳人如同见了救星般跳了起来,抱住姬无意的小蛮腰叫道:"师父救命!"
姬无意纳罕地看着面目全非的梨花,问道:"你在这干什么?"
"是师娘!"梨花指着窗边的蒙面人:"她搞了很多硝石、水银和棉花,让我放在一起搅和,没想到忽然爆炸了!"
"佳乐!"姬无意诧异地道:"你这是干什么?"

万佳乐取下面罩,解开身上的皮围裙,指了指屋子中琳琅满目的研钵、药匙、搅棒、筛子等工具:"人生不能没有追求,我要继续我的学业,昨晚我已经想到了一个很好的课题——《无烟黑火药在前装式身管武器中的应用》!即日起我就要开始投入研究了。"
姬无意已经被彻底打败石化在了当场,万佳乐一脸的居里夫人,将梨花从姬无意怀里揪出:"现在你的徒弟被我征用了,如果你不同意,就自己来当我的助手吧。"
姬无意激灵灵打了个冷淡,呐呐道:"你随意……"拍了拍梨花的脑袋:"好运!"

逃也似离开了实验室,绕过花园,不一刻姬无意就来到了鹿鸣小院门前。
暮色中的小院看来十分精致恬淡,近看时越发觉得这地方随意中带着精巧,田园中带着高华,一草一木虽然平凡朴实,可无一不体现出主人过人的审美观。
推开低矮的篱笆门踏入小院,姬无意立刻闻到了那熟悉的,和着中药、松柏和淡墨的寒香。
院中东西走向一共有三间正房,一间侧室,姬无意走进正中一扇黑漆雕花门,发现这是一间不大的客厅,厅里摆着简单大方的黑漆桌椅,窗下的几案上摆着一套黑陶茶具,屋角一个极大的土定瓶里,插着一枝干枯的梅枝,光秃秃的,叶子花朵一概全无,但那遒劲的线条仍然非常强烈地表现出一种后现代的张力,很MAN很挣扎。

南总管正站在门前,见姬无意进来面露诧异之色,施了一礼,道:"爷,您来了。"
姬无意点了点头,南总管推开客厅一侧的小门,将他请进了花再锦的卧室。
卧室大约只有不到二十平,窗下仅有一个矮几,两个蒲团,矮几上摆着一套白瓷茶具。屋子一角是一张雕花单人床,挂着滚着黑边的白绫帐子,一个五旬上下的老者正坐在床前给花再锦治病,见姬无意进来,回头对他微微颔首,道:"姬老板,您来了。"
姬无意向那老者拱了拱手,道:"苗神医。"
苗神医笑了笑,摇手道:"姬老板不要取笑老夫了,在'毒圣'面前,老夫岂敢班门弄斧。"
姬无意谦逊地显出一副低调的表情,摇手表示不敢当。

苗神医复又转过头去继续医治,姬无意走到床前,只见雕花床上的灰蓝锦被里,躺着面色惨白人事不省的花再锦,即使连嘴唇都泛着灰白,他看来还是那么出尘脱俗的美。
他赤着上身,被子只盖在腰际,显出优美流畅的身体线条,白玉也似的胸膛上,胸口大约心脏正中的位置,有一道一寸来长的伤口,看样子像是一两年前的旧伤了,颜色已经很淡,但伤口周围却发着淡淡的紫色磷光,一直映射到他天池至中冲一带的心经之上。苗神医顺着他左臂手厥阴心包经一线,在劳宫、内关、曲泽、天泉等九处大穴上都扎上了银针,此刻正用枯瘦的手指轻轻捻动。

姬无意学的是药学,但平时对巫蛊、降头等旁门左道非常感兴趣,在学校时经常涉猎这方面的内容,看花再锦这种情况,有点像中了远古时期苗疆某种奇特的毒蛊——磷蛊,记得那本在旧书市场淘来的线装本《蛊论》中说道,如果要给一个人下磷蛊,必须将这人的心口切开一个寸许长的口子,然后放入修炼了十年以上的磷蛊蛊虫,那蛊虫便会顺着人的手厥阴心包经一路下行,一年内分裂为九只蛊虫,各自守在中蛊之人心经上九处大穴之内,两年后蛊毒发作,轻则让中蛊之人痛不欲生,重则能控制中蛊之人的心智,让他成为施蛊之人的傀儡。
姬无意记得磷蛊最是认主,除了下蛊之人,他人是无法解开的,不禁十分好奇苗神医要如何处置。

细看了片刻,姬无意发觉那九枚银针比普通的针要粗些,似乎是中空的,原来苗神医是用银针将花再锦九处大穴里的蛊虫禁制住了,再通过银针内细细的小孔向穴道里注入某种药物,这种药物大概能让蛊虫进入休眠状态,短期内不会发作,但想要解蛊,估计非得下蛊者本人施为。
过了一顿饭的功夫,苗神医收了银针,南总管给花再锦整理了衣服和床铺,放下了床帐。
苗神医收拾了医箱,对姬无意道:"姬老板,大约再过个五六天天,他应该能够痊愈了。"
姬无意点了点头,问:"多久后会复发?"
苗神医闻言诧异地抬头看着姬无意,呐呐道:"姬老板真乃高人,能看出在下只是缓解了他的病症。"
姬无意皱了皱眉,道:"苗神医,你的药物能将磷蛊禁制多久?"
"哦……"苗神医恍然大悟地道:"原来这种毒蛊叫做'磷蛊',老朽真是孤陋寡闻,唉!我也说不上,若是运气好的话,大约能挨到中秋吧。"
姬无意点了点头,对南总管道:"我在这照看他,你送苗神医出去吧。"南总管躬身答应了,将苗神医送了出去。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夜幕已经低垂,房中有些昏暗,姬无意撩开床帐坐到床前,低头仔细看着毫无生气的花再锦。
昏睡的样子让他失去了清醒时的冷漠锐利,此刻看来乖巧安静,他的五官很精致,紧闭的凤目眼线很长,眼角微微地上挑着,让他本来有些柔美的相貌多了些英气,浓密的长眉微微地蹙着,菱形的嘴唇上有浅浅的牙印儿,似乎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让姬无意不由自主地有些心疼。
他长及背心的乌黑头发柔顺地披散在湖蓝色的枕头上,姬无意伸手拨开他额头的碎发,手指划过他的面颊,他低低地呻吟了一声,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却没有醒来,缺乏血色的嘴唇微微蠕动了一下,喃喃道:"意哥……"

姬无意闻听他睡梦之中还叫着自己的名字(其实只是他前任的名字),一时间只觉得心花怒放,心旷神怡,大脑里瞬间生出了一堆拿着弓箭和竖琴的长翅膀的小人儿,一边唱着粉红色的恋曲,一边在他空旷的脑海中嬉闹飞翔,一会儿排成个H,一会儿排成个C……
(注*:HC=花痴)

第8章 火并 经典古惑仔
正在姬无意无限意淫之时,忽听脚步声起,南总管去而复返,在门外低声道:"爷,长安商会的刘会长来了,要跟您商讨这届青花会的事儿,正在前厅待茶。"
虽然这位刘会长来的十分煞风景,但正事要紧,事业是男人的灵魂(虽然是色情业),姬无意还是起身出了门。
站在客厅里,南总管递给他一个花笺,道:"这是这届青花会的策函,您先看看,待会儿好与刘会长商议。"
姬无意接过花笺打开一看,顿时很庆幸自己五岁起就被老妈逼着学书法,否则这一大片一大片的繁体字谁他妈认识啊。

翻看了一下,姬无意心底里惊讶无比,原来这长安城里男风盛行,相公堂子居然有数十家之多,为了增加噱头,提高知名度,长安商会每两年就要召开一次"青花会",邀请全长安的相公堂子参加,会上通过一系列的才艺比拼和走秀,将选出长安城最Perfect的一个男妓,封为青楼魁首,其他排名靠前的相公也将身价大增。
这也算是一种炒作吧,姬无意不动声色地看完,将花笺递给南总管,淡淡地道:"刘会长要跟我商量什么?"
南总管道:"第十一届青花会十天后就要举行了,现在承办的商家只选定了两家,上届咱们青罗巷是最大的金主,这次刘会长自然要来问问您的意见。"

原来选秀节目需要经费,刘会长是来拉赞助的,姬无意想了想对南总管道:"这次咱们该出多少钱?"
南总管掐着指头算了算,道:"前年咱们出了二百两,今年的规模比前年大了许多,已经确定出资的两家都拿了三百两,青罗巷现下已经算是长安城最有名的堂子了,五百两总要有的吧。"
五百两就是二十五公斤,一袋子面那么沉的银子,搞选秀节目还真花钱啊。

跟南总管商量了片刻,姬无意心里有了底,来到前厅装模作样跟刘会长寒暄了半天,讨价还价一番,最终确定青罗巷出资五百两赞助青花会举办方。
在姬无意的建议下,作为商会对赞助商的回报,青罗巷取得了本次青花会的独家冠名权,更哈皮的是,姬无意本人还将成为本届青花会三大评委之一。
送走刘会长天已经黑透了,南总管将姬无意的晚饭摆在了前厅,为了让老板有个好胃口,还特意安排两个小倌儿弹着琵琶唱着曲儿陪着他吃饭。
姬无意听他们咿咿呀呀唱的很不带劲,丢下筷子亲自出马教了半个钟头,终于如愿以偿听上了清晰版"千里之外"。

吃完晚饭,姬无意一边剔牙一边洋洋得意地在院子里转着圈儿消食,心里盘算着自己这回当了评委,下一步要不要搞个娱乐公司,捧捧小明星,玩玩潜规则什么的。
真是越想越开心,姬无意不知不觉间在花园里溜达了俩钟头,看看天色,也差不多快要到子时了,惦记着花再锦要醒了,便举步往鹿鸣小院走去。
沿着花园里的抄手游廊转了个弯,姬无意刚绕过一株盛开的牡丹,忽觉眼前银光一闪,耳边风声骤起,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听见"当当当当"几声脆响。

什么是"当当当当"?
不是only you,不是唐三藏。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四枚铁菱正正朝着姬无意面门飞来之时,只见人影一闪,一个蓝衫少年一个箭步抢在姬无意身前,手中铁扇一展,将偷袭的暗器尽数兜在了扇面上。
姬无意还没来得及惊叫,那少年手腕一翻又将收来的暗器甩了出去,"咄咄"几声轻响,钉在了一旁的大树上,大树的枝桠哗啦啦抖了数下,一条人影迅速从茂密的树叶中闪了出来,手中钢鞭一挥,向蓝衫少年袭来。

"咄!"一声怒斥响起,梨花迅捷无伦的身子如大鹏般掠过花园中的灌木,手中钢针以漫天花雨的手法密密撒下,登时又有数条人影从树丛中跃起,集结起一种奇怪的阵势向梨花、蓝衫少年和姬无意三人包抄而来。
梨花冷笑一声,道:"是柔水堂的一众草包,逆袭,这里交给你了,我去给卅杀手报信!"话毕身影拔起向前院掠去。
蓝衫少年淡淡应了一声,手中铁扇哗一声合起,登时变作铁尺一类专门打穴的兵器,向包抄过来的黑衣人攻去。

花园中喊杀声此起彼伏,兵器碰撞铮铮作响,姬无意的身影却仿佛凝固在了时空中一般,万分淡定地伫立在刀光剑影之中,甚至连脸色都没有变化。
清凉的夜风吹起他白色的衣袂和漆黑的长发,让他整个人显出一种非同寻常的气定神闲的临渊之势,端的是一代宗师的风范!
事实是他已经彻底吓傻了。
细细的血滴从黑衣人身上的伤口飞溅而出,点点滴滴洒在姬无意素白的衣襟上,不知过了多久,姬无意感觉脸上一凉,抬手一擦,却见指尖满是鲜血。
鼻端闻到淡淡的血腥气,姬无意不禁有些作呕,正难受间,只听得逆袭惊呼一声:"老板小心!风堂主!"眼前紫影一晃,一柄金光闪闪的短刀擦着面颊飞了过去,鬓角一痛,立刻感觉温热的液体滑下了下颌。

"老板!"逆袭没料到姬无意竟如此淡定,眼看着强敌扑近了却毫不躲避,虽然对方的刀锋只在他鬓角划了一个浅口,也吓出了一身冷汗,惊叫一声想要赶过来救援,却被七八个黑衣人拼死缠住了,一时不得脱身。
来袭的风堂主也没料到姬无意竟如此托大,面对自己的刀锋不闪不避,唇角甚至还露出了一丝不屑的浅笑(其实是姬无意已经吓神经了,嘴角抽搐了一下),不由得怒从心头起,虎吼一声挥刀蹂身攻上。
姬无意眼看对方的金刀在自己面前渐渐放大,想跑也来不及了,两眼一闭,心中默默祈祷了一句:"显灵吧……神灯啊神灯啊我的小天灯……"向着风堂主大椎穴点去。

风堂主见他以极慢的速度(其实在姬无意看来已经很快了)向自己身上防范最严最难攻击的穴道点来,一时竟有些脊背发凉——早就闻听姬无意毒功高强心思缜密,怎么可能犯这种错误?
细想之下风堂主也不敢以身犯险,硬生生将大力劈下的金刀收了回来,内力激荡反将自己冲的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姬无意生死关头身上的内力也竟被激发出来,风堂主虽然侧身让过了他"致命"的一指(在姬无意和风堂主眼中这一指都是致命的,事实上它根本毛用没有),但他指尖透出的凌厉指风却直直刺在了一个被逆袭一脚踢到半空的黑衣人身上,只听得那人一声痛呼,喷出一口血来,当即倒地毙命!
额滴先人呀!姬无意吓的差点惊叫起来——我杀人了!

逆袭远远看去,也不见姬无意如何发招,瞬间便将风堂主迫的踉跄着退出了两丈远,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立毙了一名黑衣人,崇敬之心油然而起——老板不愧是老板!
风堂主眼见一名手下被姬无意击毙于无形之间,虽然心中忌惮他的毒术,但也不愿就此退缩,钢牙一咬,手中金刀以一招"平沙落雁"向姬无意横扫过来。
啊啊啊啊……姬无意扎煞着双手站在当地,心中尖叫:为毛我连个兵器都没有?!老子要被秒杀了!
金刀还没扫到,姬无意只觉一股阴风已然刮的自己脸上生疼,却不知该如何抵挡。虽然古龙说过男人最有力的武器是拳头,但他很清楚自己的拳头乃是血肉所铸,做做实验敲敲键盘很OK,想要干断钢刀那是百分百的Mission
Impossible!

"当"一声脆响,火花四溅,耳膜发麻,姬无意定睛看去,只见一只白皙修长的左手握着一柄一尺半长的短剑,堪堪在那金刀劈到自己面前时架住了刀锋。
花再锦的脸色比白纸还要白上两分,菱角般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漆黑眸子淡淡扫了一眼姬无意,手中短剑如灵蛇吐信一般向风堂主攻去。
姬无意没料到世界上竟有这么快的剑法,花再锦的身形如同鬼魅一般在风堂主四周腾挪闪跃,手中短剑已经看不清形状,隐约只见得一丝明亮的闪电在他手中倏忽闪耀,以万分诡异的角度刺在风堂主身上,片刻间伤口中流出的鲜血便将他染成了红人。
姬无意如同泥塑般呆在当地,恍惚间以为自己点了快进键,一时十分想要找到鼠标恢复正常播放速度。

不过五分钟功夫,花再锦的身影骤然从战团中闪出,倒掠出丈余站在了姬无意身侧,道:"你没事吧?"
姬无意抬手擦了擦鬓边留下的细细血丝,万分平静地道:"没事。"
话音刚落,便见风堂主魁伟的身躯山崩般轰然倒地,身上无数的伤口中鲜血汩汩流出,将一旁牡丹花下的泥土尽数染红了。

姬无意一刻钟的功夫里目睹两个活人死在自己身边三米内,心中的震惊不亚于银河崩溃宇宙坍塌,目瞪口呆间只觉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自己冰凉的指尖,梨花在他耳旁道:"师父,你怎么了?"
姬无意倏然回过神来,扭头看时只见梨花手中提着一柄短刀,身上短褂好几处都破了口,正担心地望向自己,稳了稳心神道:"我没事,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另有赤火堂一干人等在前院偷袭我们。"梨花擦了擦鬓角的冷汗,道:"大伙儿都是轻伤,只有天错挨了赤火堂主一掌,逆袭已经带他回房去疗伤了。"
姬无意舒了口气,道:"那就好。"
梨花将短刀收在鞘中,道:"这一批杀手铩羽而归,十日内主上该不会再派人来了,咱们正好休养生息。"
姬无意点了点头,转头看时却见花再锦面色惨白,眼神涣散,不禁吓了一跳,握住他手腕道:"再锦,你怎么了?"

花再锦恍惚看了他一眼,身子晃了晃便向下软倒,姬无意忙伸臂将他扶住了,焦急地道:"这是怎么了到底?"
"花大哥!"梨花一手搭上他腕脉,立刻蹙眉道:"你怎的又使了内力?苗神医说了,你若是再使用一次内力,便是神仙也难救,又为何三番两次这样不顾死活地运功!"
花再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手一松,短剑"当啷"一声落了地,颀长的身子整个软倒在姬无意怀里。
"再锦!"姬无意吓了一跳,索性将他打横抱起,举步向鹿鸣小院走去,同时对梨花道:"去请苗神医来!"

第9章 掀桌 爷日行一善
姬无意只觉得怀中的身体一直微微颤抖抽搐,一路飞奔回到鹿鸣小院,进了卧室将花再锦放在床上,才发觉自己胸前的衣襟竟被他身上的冷汗濡湿了一片。
躺在床上花再锦似乎略舒服了些,长长出了口气,拉住姬无意的手腕弱声道:"意哥,不用叫苗神医了。"
"为啥?"姬无意有些诧异,坐到床沿反手握住他冰凉的手掌。
花再锦眼神有些涣散,微微喘息着道:"昨天他就说过了,若再使用内力,蛊虫便再也压制不住,我感觉得到,蛊咒……要发作了……"

话音刚落,只见他眉心磷光一闪,整个身体立时绷紧了,修长刚劲的手指骤然握紧了姬无意的手,直捏得他的骨骼"咔咔"作响。
强忍着手掌剧痛,姬无意一手打开他的衣襟,只见玉白的胸膛上,心窝处亮紫色的磷光若隐若现,一线紫气正从心口蔓延开来,沿着心经向几处致命的大穴移动。
花再锦闷哼了一声,贝齿紧紧咬住下唇,一丝鲜血从唇角流下,抓着姬无意的手握的更紧了。
姬无意只觉得手都要被他捏碎了,但看着他痛不欲生的样子,又不忍心抽出手掌,强忍着疼痛向梨花喊道:"他妈的苗神医呢?"
梨花也是焦急万分,道:"南总管已经去请了,我出去看看。"

不一刻睡眼惺忪的苗神医被南总管从被窝里直接揪到了青罗巷,可怜的老头迷迷瞪瞪将手指搭在花再锦腕脉上,立时惊醒过来,诧异地道:"我明明告诉过他不能使用内力,他又和谁以死相拼,让心经受了这么大的损伤……"皱眉细细诊了半晌,摇头道:"这可如何是好……磷蛊本是以气养毒,现下寻常的药物已经不能镇得住它了!"
姬无意闻言吓了一跳,忙问:"还有没有不寻常的药物?"
苗神医蹙着眉没有吭声。
姬无意看看花再锦,只见他浑身如水洗过一般湿透了,豆大的汗滴不住从额角滑下,双目虽然紧闭,但纤长绵密的睫毛剧烈地抖动着,显是难过的厉害。

感受到姬无意的注视,他微微睁开眼,虚弱地道:"生死有命,不必强求,苗神医,不用多想了,你走吧。"
苗神医恍若不闻地思忖着,半晌忽然双掌一拍,道:"有了!我手中有一瓶祖上传下来的毒药,叫做'八步倒',是我的先祖年轻时去苗疆游历,在一个缅族部落中一株'箭毒木'上采集的精华炼成的,剧毒无比,应该能够压制蛊虫。"
姬无意一听之下差点吐血,所谓"箭毒木",就是号称"七上八下九不活"的加布树,"见血封喉"的桑属植物,基本一吃就死,人都死了,还解什么蛊啊。

苗神医大概也想到了此节,呐呐道:"只是若是直接下在花公子身上,还没等毒药起效,他必先中毒而死。"
姬无意气结,苗神医皱眉思索了半天又道:"不过也不是没办法,如果先找一个人服下毒药,等十二个时辰后,体内毒素消减十之八九,与血液十足相和,再取此人的鲜血注入花公子中蛊之穴道,便能压制蛊毒,又不至于让他中毒而死。
姬无意闻言更倒:"人中了箭毒木的剧毒走不了八步就死了,谁能活过十二个时辰?到时血液凝固,还怎么取血?"
苗神医挠着头皮想了半天,忽然眼前一亮,看着姬无意道:"别人许不行,姬老板,您却可以一试。"
"我?"姬无意疑惑地指着自己的鼻尖:"我可以?"

"不行!"花再锦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苗神医,不要多说了。"
苗神医叹了口气,道:"这是唯一的办法。"
"别管他。"姬无意冲苗神医抬抬下巴:"你接着说。"
苗神医点头道:"姬老板,江湖上都知道您百毒不侵,对箭毒木的耐受性应该也很强,我手中还有三粒雪参丸,服下毒药后每四个时辰再服一粒雪参丸,便可以保住你的心脉不受损伤,只要能忍得过十二个时辰,便能取血了。"

"住口!"花再锦怒斥道:"什么百毒不侵,箭毒木何等剧毒,发作又极快,死我一个就够了,你凑什么热闹!"
姬无意何尝不知道加布树的毒性,一旦中毒,即便立刻注射强效血清也不一定能救得活。但此刻他心中竟没有丝毫的犹豫,对花再锦的反对充耳不闻,问苗神医:"你有多大把握?"
"不必多说了!"花再锦强忍着剧痛死死抓住姬无意的手:"纵然你愿意,我也决不答应!"
姬无意实在受不了他一心求死,当即掀桌道:"老子还是不是青罗巷的老板,还是不是你老大?老子今天偏要日行一善,老子想干啥就干啥!!"
他一声断喝将屋中众人都吓了一跳,梨花一脸崇拜地看着他,连花再锦也忘记了回嘴。

良久,苗神医轻咳了一声打破了尴尬地沉默,呐呐道:"姬老板,老朽其实也没有十足十的把握,况且毒药与雪参丸相克之时,您必然周身剧痛,生不如死,您不妨再考虑考虑……。"
"得了,既然这样,你再好好想想防范和补救措施。"姬无意直接对苗神医下令:"我给你一个时辰准备。"回头看看呆呆躺在床上的花再锦,又叹了口气,温言道:"你再忍忍。"
"不……"花再锦还要反对,姬无意十分MAN地大手一挥,道:"放心吧,我会再想想补救的办法。"万分轻松地挑了挑眉:"哥好歹是毒圣,也不是吃素的。"
花再锦怔怔看了他良久,忽然道:"你还是不是你?"
姬无意闻言一愣,微微一笑道:"你不是都试过了么?"
花再锦苍白的面颊忽然一红,心中不由得又想起了两天前那始料未及的销魂一吻……

清晨,天微微亮起,万佳乐倚在书房的窗边,手中拿着刚起了个头的毛衣,对姬无意道:"学长,你是不是疯了,或者以为这样就能穿回去了?"
姬无意哼了一声没有答话,万佳乐抱着双臂看了他半天,忽然凑到他面前,一脸温柔地道:"学长,我看出来了,你恋爱了!"
姬无意白她一眼没吭声,万佳乐也不以为意,一边打毛衣一边冷笑道:"恋爱中的男人都是脑残体。"
姬无意没空搭理他,在书架上翻了半天找到《本草纲目》和《黄帝内经》,坐在桌前开始查找解毒和麻醉的药物。
万佳乐想了想又凑到他面前,道:"你红杏出墙我没意见,可万一你死了,我岂不是成了寡妇,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呀。"
姬无意一边翻书一边道:"有什么怎么过的,先把我埋了再说呗,我留下家财万贯,你还愁下半辈子不哈皮吗?"
"嘁……"万佳乐嗤笑一声:"你果然已经脑残了……"

忽听门外梨花道:"师父,时辰到了。"
姬无意"哦"了一声,打开门,将梨花和苗神医让进屋子,苗神医手中托着一个小瓶,姬无意拿过看看,想了想,道:"苗神医,直接吃毒药,恐怕药性太过强烈,我另有一个办法。"
苗神医惊讶地道:"还有什么方法?"
姬无意问:"你这瓶子里除了箭毒木的精华,还有其他什么成分?"
苗神医摇了摇头,道:"没其他的了,我们苗家先祖在提炼方面的手法,在江湖上是有名的。"
"哦,那就好。"姬无意点点头,道:"直接服用毒药太过凶险,毒药需脏器吸收才能进入血液,对身体会有大的损伤,不如让微量的毒药直接送入血液。"

说着姬无意将箭毒木的精华滴了两滴在干净的茶杯中,用大约一百倍的清水稀释了,转头吩咐梨花:"梨花,取些烈酒来,再折一只干净的麦管。"
梨花依言取来烈酒和麦管,姬无意从抽屉里拿出一柄匕首,用烈酒清洗了,挽起自己的衣袖,在手臂上划了一道两寸来长的浅口,又将细细的麦管插入茶杯,用拇指不断按着一端,虹吸了半管毒液,均匀地滴在伤口之中,那毒液一滴进去,伤口立刻变成了乌黑的颜色,梨花担忧地看着姬无意,姬无意对他笑笑:"别怕,现在毒素才进入毛细血管,到静脉时毒性就会减弱。"
万佳乐用干净的棉布盖住姬无意的伤口,用力压住帮他止血,低声道:"他又不懂,说这个有什么用,你这个办法不错,我之前还以为你真要喝箭毒木的精华呢。"伤口不深,不过几分钟血就止住了,万佳乐用棉布将伤口包了起来。

箭毒木的毒性发作很快,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姬无意就开始恶心头晕,但怕他们太过担心,仍然一脸淡定硬撑着坐在椅子上。
片刻后他实在是浑身疼痛,扶着桌子才勉强站起来想去床上躺着,抬眼看时只觉得面前好似蒙了一层薄雾,恍惚间感觉梨花双手伸到腋下将自己的身体架住了,似乎还在说着什么,但耳膜被什么东西蒙住了,声音怎么也不能清晰地传来。
勉强对着万佳乐浮上一个安慰的微笑,姬无意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姬无意这一睡便是五天,五天后的深夜,他终于在千刀万剐般的疼痛中醒了过来。
房间中飘着细细的甜香,姬无意努力想了很久,才分辨出其中的檀香和薰衣草,原来是安魂的素香。
姬无意浑身剧痛,恶心欲呕,想要叫人,才发现自己嘴里结结实实堵着一团棉布,想抬手取出,又发觉自己双手也被人紧紧缚在身体两侧。
我被劫持了?还是谁趁人之危在S M我?

第10章 口胡 他居然要走
姬无意万般惶恐地转动着僵硬的眼球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还躺在书房的罗汉床上,这才松了口气。
"你醒了?"窗前圈椅上的人发现他醒了,立刻起身走了过来,暗淡的月光下,姬无意发现他是花再锦。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漆黑的眸子略有了些神采,下眼睑上有一圈淡淡的黑影,大约是很久没有睡了。

花再锦取出姬无意口中的棉布,道:"毒药太过霸道,苗神医怕你咬断了舌头。"又解开他双手的束缚:"你一定疼的厉害,人虽然昏迷了,胸口却被自己抓破了,不得已才把你绑起来。"
随着双手被松开,姬无意发现自己连动一下指头的力气也没有,绑与不绑其实都是一个样。
花再锦取过一碗参汤,扶起姬无意用汤匙给他喂了几勺,姬无意感觉力气略恢复了些,沙哑着嗓子道:"你怎么样了。"
花再锦喂食的动作顿了顿,道:"巫蛊压制住了,只要不使用内力,半年内再不会发作。"

花再锦的胸膛很温暖,姬无意靠在他怀里,感觉到一个小小的泵体在那略显单薄的胸腔里有节奏地搏动着,规律的心跳声让他分外安心舒畅,一时间困倦袭来,又昏昏睡了过去。
恍惚间他似乎听得花再锦低沉的声音正喃喃说着什么:"还是不是你……明明是的……却又不对……没理由……"姬无意想要听清他在说什么,但却不可抑制地跌入了漆黑的睡梦中。

姬无意的梦里没有期待已久的宁静平和,甚至比穿越后的生活更加惊心动魄——风声猎猎的山谷里,小小的庄园中火光四起,细致精巧的亭台楼阁被熊熊烈焰扫荡成了残垣断壁。
庄园中所有的生命似乎都已被肆虐的火舌吞噬了,一个双目炯然的黑衣蒙面汉子手持长剑从火海中跃出,对门口观望火势的黑衣少年道:"里面没有活口了,七弟,有没有人从火场中逃逸?"
少年冷冷摇头。

庄园后半里外的羊肠小道上,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女子正在施展轻身功夫疾奔,她背上缚着一柄短刀,怀里却紧紧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明灭不定的火光中,染满了煤烟血污的面颊却依然昳丽无双。
"姐……"一个衣衫褴褛满面黑灰的半大少年从她身后追来,焦急地低声道:"爹爹和娘都不见了……我们怎么办……他们要追上来了……"
女子将襁褓塞在少年怀中:"抱着孩子向西走。"见少年犹豫不决,狠命将他一推:"快走!"
一推之下少年打了个趔趄,眼含泪光地望了女子片刻,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终于不敢违拗她的命令,一咬牙抱着襁褓向西狂奔而去。

疾风卷起了枯黄的落叶,如七月的暴雨般兜头撒下,女子望着少年离开,眼泪一滴滴落在胸襟之上。良久,她毅然拔出身后的短刀向左臂划去,鲜血喷涌而出,她银牙一咬,转身向南奔去,任血滴一路洒在绿油油的草叶上,黑漆漆的土地中。
哽咽的风声中,飞奔的少年怀里忽然响起微弱的哭喊:"娘……"少年放慢了步子,将襁褓轻轻拉开,婴孩粉嫩的脸庞上挂着两行眼泪,漆黑莹亮的眸子看着少年:"我要娘……"
刹那间,少年忽然变成了凶猛的蟒蛇,巨口大张,吐着猩红的信子,嘶嘶声中靠近了,想要舔噬孩童的脸庞。

"啊……"姬无意尖叫一声,浑身大汗地惊醒,剧烈地喘息着握紧胸口的衣襟,良久才从噩梦中缓过劲儿来。
我一定是秀逗了,做梦居然都是古代题材的……姬无意松开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唉,为什么梦不到竹园村的麻辣火锅呢,难道在这个没有辣椒的时代,做个辣梦都变成了一种奢侈?
姬无意哀叹着砸了砸嘴儿,感觉口腔中还残留着人参的味道,支起胳膊,发现体力恢复了很多,挣扎着爬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披上手边的夹袍下了地。

正午时分,天空一片怡然的蔚蓝,坐在太师椅上从书房的小窗望出去,姬无意又看到了鹿鸣小院,泉水般清泠的乐声正从院中隐隐传来,是花再锦在弹阮,那悠远的调子如同一只温柔的手,轻轻地抚慰着他的心弦,让虚弱的神思逐渐镇定了下来。
花再锦反复地弹着个简单的曲子,一遍又一遍,姬无意静静地听着,不知过了多久,那曲子忽然停了,四周归于寂静,只偶尔能听到花园中的鸟儿"扑棱棱"地在窗外飞过。
等了很久弹奏都没有继续,姬无意忽然有些焦躁,站起身来探头向窗外看去,只见鹿鸣小院掩映在一片浓的化不开的翠绿之中,一切都隐隐绰绰看不清楚。在窗前站了许久,虽然腿脚有些发软,脑袋也很眩晕,他还是决定下去看看。

姬无意拖着软绵绵的步子挪到了后园,四月的晴空下,鹿鸣小院里洒满了阳光,轻轻推开篱笆门,只见花再锦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怀里抱着那把四弦阮,居然已经睡着了。
他穿着件白色滚黑边儿的袍子,腿上盖着一块薄毯,乌黑油亮的长发没有束起,披散在躺椅靠背上,秀气的眉一如既往地轻蹙着,仿佛总有些说不得的心事,让他整个人带着游离的忧郁。
大约是睡梦中手松了,他怀里的阮忽然滑到了地上,发出"咚"一声轻响,刹那间将他惊醒了,张开惺忪的眸子看了姬无意半晌,才忽然回过神来似的站了起来,道:"你醒了?怎么跑出来了,中了这么深的毒,该躺着好好休养休养。"

"我、我、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姬无意看着阳光下的美少年,只觉得喉咙发干,舌头发麻,一时间竟然张口结舌起来。
见姬无意一张脸红一阵白一阵地如同发疟疾一般,花再锦迟疑着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送你回去吧。"
他的手冰凉冰凉的,指腹略带着些薄茧,姬无意被他一碰之下竟略有些眩晕,看着他那几乎能融化冰雪的浅浅微笑,心头忽然一颤,刹那间一颗心如同被利刃割过也似火烧火燎地抽痛起来,眼前一黑脚一软便倒了下去。

花再锦吓了一跳,忙伸臂揽住他,放在适才自己躺过的躺椅上,捉住手腕一边诊脉一边道:"你怎么了?"
姬无意半晌才缓过神来,晕晕乎乎睁开眼,道:"我心口疼。"
花再锦叹了口气,清泠的眸子带着些歉然,道:"是磷蛊……苗神医说,蛊虫因为被你的血液压制,蛊咒会影响到你的心经,今后可能会落下病根,时不常的因为我的身体变化心脉会产生痛感。"
见姬无意变色,花再锦微微笑了笑又道:"也许过不了半年我就死了,人死蛊散,那时你便再也不会心疼了。"

"不……"听得他说死,姬无意心头一抽,反手抓住他的手腕,道:"别这么说,一定还有办法的,让我找找看。"
花再锦的嘴角微微上翘,显出微弱的笑意,似乎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隔了片刻道:"我泡茶来喝吧。"
姬无意点了点头,他回房去取来茶具一一摆放在一旁的石桌上,又在红泥小火炉上烧上开水,不一会水开了,他动作娴熟地冲泡了茶叶,修长的手指拈着精巧的茶壶,以三点头的手法在姬无意面前的黑陶茶杯中注满了茶水,道:"请。"
姬无意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只觉齿颊留香,立时飘飘然起来,正所谓茶不醉人人自醉啊……

"喜欢这个茶么?"花再锦不着痕迹地问着,姬无意随口道:"挺好。"
"哦……"花再锦微微有些失神,举杯喝完了茶,喃喃道:"你果然变了,先前一喝这个茶就吐的……"
"噗……"姬无意一口茶喷了出来,咳嗽了两声讪讪道:"人的口味总是会变的。"
花再锦笑了笑没有说话,过了很久忽然开口道:"意哥,有件事要跟你说。"
姬无意询问地望着他,他垂下眼,声音很低沉,但一个字一个字说的很慢,很清晰:"我想离开这儿。"
什么?姬无意瞪大了双眼看着他,离开这?

花再锦的目光温柔中带着伤痛:"我的心思你都知道,如今你成亲了,我不想再留在青罗巷,何况……那人又不可能会给我解开巫蛊,我时间不多了,临死前总有些事儿要办妥。"
姬无意一时间心乱如麻,呐呐不能成言,半晌方道"不,你别这么悲观,我肯定能想出办法的。"虽然极想告诉他自己的来历,但内心的恐惧终究战胜了冲动,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开口。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花再锦拿过了躺椅上的阮,修长的手指拨弄了几下,道:"我弹首曲子给你听吧。"

不等姬无意回答,他的手指就拨上了弦子,一首悦耳动听的曲子从他手中流出,那曲子初时清脆婉转,如同春华绽放的妙龄女子正在向一见钟情的恋人吐露着初开的情窦;片刻后乐曲变得高亢嘹亮,缠绵中带着激越,仿佛热恋的情人正在纠缠的炽热爱情;激情过后,曲调回归了低沉婉转,似乎一对爱人正在海涛拍打的岸边依依惜别……
不知何时,乐声停歇,万籁俱寂,似乎连园中的鸟儿都停止了鸣叫,姬无意怔怔地坐着,忽然眼睛发酸,几乎快要落下泪来。
花再锦垂着头,漆黑的长发遮掩了他的眼神,但姬无意仍感觉得到他心中那浓的化不开的失落与伤感。

"我本将死之人,得你以性命相救,却无以为报。"花再锦低声道:"十日后青花会,但愿能拔得头筹,给青罗巷一个交代。"说着他站起身来,淡淡地道:"青花会后就离开。"
姬无意张口结舌地看着他飘飘渺渺地走进了内堂,眼睁睁看着黑漆大门"咣当"一声在眼前关闭,一颗心登时跌进了冰窖。

呆立了半晌,姬无意幽魂也似飘过后花园,飘上寝楼,飘进了书房,关上房门回过身来,蓦然看到窗边站着的万佳乐,不由吓了一跳,道:"你这么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这里。"
见姬无意一副失落的样儿,万佳乐站在窗前一边打毛衣一边冷笑道:"怎么,热Face贴了冷臀部吧?等你追上他,我的孙子都能打酱油了。"
姬无意白她一眼,坐在太师椅上道:"麻烦你能不能出去一下,我现在心情很不好。"
万佳乐"嘁"了一声,走来靠在椅背上,伸长脖子越过他的肩头看着他的侧脸,道:"学长,你会不会当青楼老板啊,你现在是他老大,不行就霸王硬上弓,把梨花叫上,帮你摁住他。"

"白痴。"姬无意别开头离她远点,道:"你到底是学生还是黑社会啊?"万佳乐贼忒兮兮一笑:"办事儿的时候把我带上吧……"
"去去去,滚蛋!"姬无意忍无可忍地跳起来将她推出书房,把门关上,万佳乐"嘁"了一声终于走人了,姬无意脱力地躺倒在罗汉床上,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冷笑话。

第二章:一笑楼
第11章 选秀 本爷非卖品
黄昏,绚丽的晚霞在夕照中焕发着让人炫目的光华,西京长安在橘色的柔光显得分外古朴凝重,大唐西市通易坊正中,长安城最大的戏院"归云楼"彩绸高结,花灯如昼,丝竹之声从雕花大窗上的云锦幔帐中隐隐传出,整个戏院一片莺歌燕舞,春色旖旎。
晚风送爽,夜幕低垂,柔嫩的柳枝轻拂着二楼雅座的窗棂,姬无意一袭青衣,倚着窗户茫然看着外面渐渐升起的明月,神色分外萧索清冷,与红妆素裹歌舞升平的归云楼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出门之前青青本来按着往年的规矩将姬无意盛装打扮了一通,收拾完了姬无意往镜子前面一站,看着镜子里的花孔雀,愣了十秒,缓缓回头道:"到底我是老板还是花魁?"说着三两下将身上金光闪闪的袍子脱了,穿上半旧的青衫。
青青撇了撇嘴,看着他取下头上的玉冠,插上墨玉簪子,不禁嘟哝道:"爷,您是去选花魁还是去看热闹啊,这么一来穿的比跑堂的还寒碜,让咱们青罗巷的脸面往哪搁啊。"
明天花再锦就要走了,姬无意心情十分低落,看了一眼青青,扯着嘴角勉强笑了笑,道:"爷的脸不用别人给。"
青青见姬无意面色不豫,吐了吐舌头,赶紧溜出去准备轿子了。

姬无意刚要出门,万佳乐坐在床沿上晃着腿,"嗤"地笑了一声,吐掉嘴里的瓜子皮儿,道:"啧啧……你呀,心又软,情商又低,性格又面,我要真是遇上你这样的老公,不如死了算了。"
姬无意冷哼一声,道:"你敢死我就敢埋!"
万佳乐撇了撇嘴,道:"少根筋儿。"
姬无意无语,灰头土脸地飘下了寝楼。

坐在归云楼的雅间里,姬无意把下巴搁在窗台上,呆呆地看着窗外柳枝上新发的嫩芽,喟叹着自己前途未卜的爱情,全然没注意到楼下一个带着书僮儿的锦袍青年正仰头望着他那呆滞的面容。
"那不是姬老板么?"锦袍青年手中的折扇轻轻敲着手心,对书僮儿道:"那天在青罗巷门口跟人打架的那个。"
书僮儿抬头看了看,点了点头,道:"不错,就是他,今天长安商会在归云楼开'青花会',听说他是评委之一呢。"
"噢……"青年微笑着点了点头:"他今儿还要当评委选花魁?有意思……"
书僮儿警觉地看了看主子,蹙眉道:"公子,天晚了,咱们赶快回府吧,您要是跑进去看'青花会',万一被称心知道了,肯定又要把帐算在我头上,回头闹起来您又不会帮我,您就别害小的我了。"
"嘿嘿!"青年贼贼一笑,道:"他还少闹了么,你怕什么,他又不敢打你,最多说你几句,再说我要的就是这个乱劲儿。"
书僮儿撇了撇嘴,看了主人一眼,青年用折扇轻轻点了点书僮儿的脑门:"走,进去瞧瞧。"说着便迈步进了归云楼。
书僮儿无法,只得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转眼到了酉初,姬无意还在神游太虚,冷不丁旁边响起一个声音:"爷,该出去了!"
姬无意吓的一哆嗦,回头一看原来是南总管,方才悟到是青花会开始了。
归云楼本来就金碧辉煌的戏台又刻意被重新装点了一番,越发显得花团锦簇瑰丽非凡。坐在舞台对面,姬无意看看他旁边坐着的另两个评委,一个是一位五旬上下的肥胖老者,另一个是一位二十七八岁的冷艳美女,两人见了姬无意都起身施礼,冷艳美女冲姬无意嫣然一笑,脸上厚厚的白粉扑簌簌地掉了一地,姬无意一眼瞥见她惊悚的胸部,适才吃的俩狮子头热乎乎地又返了上来,为了避免反刍,连忙转过头喝了口热茶。

过了几分钟,只见一位花枝招展的美女施施然走上了舞台,向观众席盈盈一礼,莺莺燕燕地道:"长安城第十一届青花会现在开始。"
掌声雷动,口哨声响,美女司仪飘然退下,姬无意打开手边的目录看了看,第一个上场的选手便是青罗巷的梨花少爷。

大幕拉开,只见台上摆着大大小小一套七个台鼓,一色红漆鼓身,水牛皮鼓膜,当中一个直径足有一米,放在八足的鼓架儿上,架子上挂着一对尺余长的鼓槌,红绫包头,绸穗飘飘。
六个少年鱼贯而入,分别站在大鼓两侧雁翅排开的六个小鼓之后,肃立片刻,整齐划一地拿起鼓槌,"咚"一声敲响了面前的小鼓。
鼓声连响三声,众人眼前忽然一亮,只见一个蜜色皮肤,剑眉星目的少年从三层高的穹顶跃下,在空中连翻三个筋斗,稳稳站在中间那个巨大的台鼓上,单膝下跪给看台上的姬无意施了一礼,而后轻轻跃起,双脚在鼓面上如蜻蜓点水般踢踢踏踏击出一串行云流水的鼓点。
梨花一身墨绿色短装,腰上系着艳红的腰带,双脚交替击打鼓面,一气呵成奏完一个短章,接着一个干净利落的鹞子翻身跃下台鼓。
双脚落地,他顺手取下鼓架上的鼓槌,双手互击,定了个节奏,随即七个少年手起槌落,一边玩着各色花儿敲着面前的大鼓,一边齐声吟唱:"鼓钟将将,淮水汤汤,忧心且伤。淑人君子,怀允不忘。鼓钟喈喈,淮水湝湝,忧心且悲。淑人君子,其德不回。鼓钟伐鼛,淮有三洲,忧心且妯。淑人君子,其德不犹。鼓钟钦钦,鼓瑟鼓琴,笙磬同音。以雅以南,以龠不僣。"
一时之间大堂之上寂静一片,只闻得雄壮古朴的鼓声隆隆响起,直让人感觉耳震心颤,目眩神迷。
一段鼓乐奏完,梨花英姿英姿勃勃地抱拳施礼,对着姬无意粲然一笑,快步走下台去。

听完梨花振聋发聩的鼓乐,姬无意原本黯淡的心情立时OK了很多,呷了一口面前的青茶,舒舒服服地靠在太师椅上伸了个懒腰,一旁的胖蜀黍评委立刻向姬无意送上一个谄媚的微笑:"姬老板,您这个徒弟打鼓的本事,恐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姬无意淡定地笑了笑,心想您这马屁拍的也太后现代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用在这里有点过了吧,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一派谦虚谨慎的微笑,拱手对胖蜀黍道:"过奖啊过奖。"

接下来都是些歌舞啊戏曲之类的节目,姬无意看了一会便觉得有些无聊,无论灯光舞美还是整体编排都比芒果台的选秀节目差远了,经过了超级女声和同一首歌的洗礼,他现在对歌唱节目已经基本无爱了。
正百无聊赖地掏耳朵,南总管忽然轻飘飘走了过来,递给姬无意一张花笺,对他耳语道:"爷,二楼雅座有位客人给您送来的,您看看?"
姬无意随手接过,打开一看,只见上面清清秀秀干干净净八个大字——黄金千两,博君一笑,署名只一个字:成。
红果果的勾搭啊!你把爷爷我当成什么人了!姬无意心中早已勃然大怒,大庭广众又不好发作,于是冷笑一声,取下面前几案上的小白云,蘸了蘸墨汁,在花笺旁边空白处写下五个簪花小篆——本爷非卖品!
"还给那个客人。"姬无意合上花笺,递给南总管:"顺便告诉他,他今儿晚上的花销爷包了。"
南总管见姬无意面色不豫,心中也自忐忑,忙接过了花笺,躬身退了开去。
姬无意暗自生着闷气,面沉如水地看着面前的舞台,浑不知背后二楼雅座里轻轻踱出一位青年公子,将手中花笺在走廊的烛火上点燃了,扔在一旁的漱盂里,而后轻轻拍了拍手,淡淡地道:"有意思。"

大约进行了十五六个节目,大家都有些累了,中场休息开始,原先那个女司仪又飘飘袅袅地走了出来,带着一队女娘在台上开始奏些背景音乐,众看官也纷纷活动筋骨,上个厕所添个茶什么的,顺便互相走动走动,交流一下刚才看节目的心得,商量商量完事后去哪家青楼找乐子。
姬无意坐了一个多钟头,感觉比上了一堂大课还累,于是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想到院子里活动活动筋骨。
从后门走出大堂,便是归云楼的后院,这后院居然甚是精巧华丽,假山池沼、花园荷塘无一不有,虽然占地不大,却别有一番曲折小巧的情致。

姬无意信步走到后院的抄手游廊上,发现廊檐下挂着一笼云雀,正叽叽喳喳叫的十分欢乐,忍不住伸手去逗那鸟儿,手指刚一伸出,忽见一柄折扇轻轻搭在自己手腕上,随即一个磁性的声音在肩后响起:"小心啄了手。"
一个热乎乎的气息喷在耳后,让姬无意不由得得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倏然回头,只见一个跟自己差不多高的青年正站在身后,身体几乎贴着自己的后背,面上挂着一个半真半假的关怀笑容,低声道:"这个雀儿,可厉害着呢。"
虽然那青年平和可亲,温文尔雅,姬无意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危险,立刻向前走了两步,脱离了对方的威胁,向他拱了拱手:"多谢提醒!"

那青年嘻嘻一笑,手中折扇"哗"一声展开,掩着嘴道:"姬老板,成某一片盛情相邀,为何半点面子也不给呀。"
原来是那个成公子,姬无意登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压抑着心中恶心愤怒,淡然道:"心领,成公子有兴趣尽可以来我们青罗巷,南总管定会热情招待,姬某生性粗陋懒散,不能和君之雅意,海涵。"说完一拱手:"再会!"转身就往大堂走去。
成公子尴尬地站在原地,一格一格合上手中折扇,嘴角浮上一抹微笑,自言自语道:"掉入我的毂中尚不自知,'毒圣'也不过浪得虚名……"

姬无意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只见归云楼的茶博士已经给三位评委都换了新茶,面前的毛巾也是热乎乎的,不禁暗赞归云楼的服务态度果然一流。
呷了一口新茶,只觉得满嘴馨香,回味无穷,正赞叹间,只见大幕拉起,姬无意瞄了一眼目录,当即怔住——下一个出场的,是花再锦。

第12章 绑票 变装的诱惑
大堂里本来人声鼎沸,花再锦一出场,众人立时目瞪口呆,鸦雀无声,全场登时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姬无意再一次吧"呆若木鸡"四个字演绎的百分百到位。
这还是花再锦吗?
台上的人一改往日素净飘逸的打扮,高挑的身子穿着件艳色欲滴的暗红广袖长袍,一头青丝披在背后,只在尾梢拢起,绾着一支白玉簪子,行走之间大袖如云,青丝若风,整个人如同一缕殷红的薄雾一般,不带一丝烟火气。
让姬无意眩晕的是,他的神态气质完全变了,以往的恬淡高华一丝影踪也无,原本英气勃勃的长眉此时看来犹如两道多情的远山,微微上挑的凤目缭绕着春水般的风情,挺直的鼻梁下,平日淡色的菱唇居然抹了胭脂,绽放着如玫瑰花一般的迷人色泽。

艳绝人寰,恍如仙人。

姬无意怔怔地看着花再锦,后者缓步走到舞台正中,对着观众席施了礼,坐在中间一个锦敦上,拨弄了两下手中的阮,含着春情的潋滟眸子若有若无地瞟了一眼姬无意,发出一声几不可闻地轻叹,而后轻启朱唇,清泠的声音如同一道银丝从山泉中飞出也似,吟唱道:"今夕何夕兮,搴中洲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顽而不绝兮,知得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说君兮君不知。"和着四弦阮的清音,他的调子越升越高,等唱到"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说君兮君不知"时,那清泠的银丝仿佛已经飘上了天际,飘进了云端,让人的心尖儿都跟着提了起来。
这正是那个午后在他在鹿鸣小院中所弹的曲子,姬无意一听之下如同触了电一般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吟唱之声飘进他的耳中,让他立刻坠入了万劫不复的情渊。

他是在对我唱的——姬无意想——不对,他是对姬无意唱的,唐朝的那个姬无意……一切的恐惧犹豫都被那潮水般的爱情击溃了,姬无意此刻只想站在CCTV-1新闻联播演播大厅里,向全世界宣告自己已经坠入爱河。
等姬无意意淫完毕回过神来的时候,只看到花再锦暗红的背影在楼梯口一闪便消失了,一时间心里如同飓风掀起了海啸一般,连日来暗恋的憋闷一扫而光,只想告诉他自己的来历,然后对他倾诉一腔的爱慕,不由分想地拔脚就跟了上去。
就在他走到楼梯口的那一霎那,忽然眼前天旋地转,心窝处如同被人狠狠地捣了一拳也似,只觉得一口咸腥的液体溢上了胸口,一张嘴,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姬无意下意识地捂住嘴,展开手掌看时,只见掌心一片紫黑的血迹。

靠!我中毒了!

姬无意眼前忽然一片黑暗,四肢百骸的精力仿佛瞬间被抽空了,向后退了两步,便支持不住地倒了下去。
没等他落地,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了,似曾相识的气息喷在他的耳后,成公子的声音仿佛西天极乐世界的丧钟一般在他耳边响起:"姬老板,您非得要我用这个法子才能请的动您,说不得,只好让您吃些苦头了。"
我贼你妈……姬无意一边在心中默默问候着成公子的老娘,一边被成公子拦腰抱了起来,走了两步,又被塞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里,而后劫持者便消失了。
姬无意身体扭曲地蜷缩在小小的空间里,不一会就浑身酸疼,大脑里的麻痹感也渐渐地越来越重,初时还听得见有人在头顶上上下下,片刻后只觉得周围的声音仿佛被罩上了浓重的雾气,咿咿呀呀地听不清楚。
大约一盏茶之后,姬无意忽然隐隐约约听见梨花焦急的问话,一阵杂乱的脚步在头顶响起,接着居然听到了花再锦的声音,似乎在询问着什么人,心里火急火燎地想要呐喊,却支持不住地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姬无意悠悠醒了过来,一睁眼就被周围刺眼的亮光击溃了,登时天旋地转,只好又闭上眼睛, 心中默数到十,感觉眩晕感略平静了些,才缓缓睁开双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浅紫色的绫罗幔帐,挂在线刻着璃虎云纹的架子上,四下望望,姬无意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温暖馨香的大床上,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脑袋如同喝过酒一般头疼欲裂,稍微一用力胃里边就一阵翻腾。
姬无意干呕了两声,忽然发觉身上有异,低头定睛一看,立刻吓了一跳。
只见自己身上原先那一袭青衫已经不知去向,此刻裹在身上的,居然是一件湖蓝色女式六幅襦裙,腰际和裙摆都绣着精细的白玉兰,滚着白纱边的领子只到胸口,露出一大片雪白的酥胸。

我靠我又穿越了,还穿成个女的……狗血也不带这样的吧……
姬无意胆战心惊地想着,又低头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胸部,马上舒了口气——胸脯白虽是很白,却是半点曲线也无,那一马平川,简直比关中平原还平。
哈利路亚,我还是男人——哪个他妈的变态给我换的女装?
用颤抖的手臂缓缓支起身体,姬无意行动间只听见头上发出清脆的叮当声,伸手一摸,登时欲哭无泪,原来自己原本用墨玉簪子绾着的发髻不见了,触手竟是繁复之极的女士云髻,还插着些不知名的簪花首饰。
额滴个亲娘呀,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姬无意想要爬起来,浑身却又软又麻,挣扎了两下不留神掉到了床下,还好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没有摔疼,只是觉得耳朵上似乎有两个单摆,扯得耳垂生疼,伸手摸了摸,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原来不知哪个杀千刀的居然把他的耳朵穿了,还在刚穿好的耳洞里戴上了一对硕大的琉璃耳坠,怪不得疼的厉害。
此刻姬无意已经是又雷又囧又凌乱,深觉自己掉入了万分可怕地魔窟,遇上了喜欢玩儿变装的超级变态,本来就有些迷糊的脑袋顿时乱成了一锅八宝粥。
趴在地上休息了片刻,他终于感觉恢复了些力气,于是用力撑起身体,靠着床坐到了地上。
举目四望,他发现这是一间宽大的卧室,足有三十来个平方,房中陈设香艳奢华之极,地上是波斯的地毯,床上是苏杭的刺绣,半人高的双耳花瓶里插着一束极品的孔雀翎,一旁的罗汉床上铺着整块的白熊皮,青铜香炉里燃着飘飘袅袅的龙涎香,整个屋子都笼罩在说不清的旖旎馨香之中。

姬无意无心欣赏屋子里豪华奢侈的装修,只想爬起身找到自己的衣物,逃离这个诡异的地方,但头脑发懵,浑身无力,连抬手扯下头上那重若千斤的首饰也是力不从心,叹了口气,脑子里不由得思考自己是中了什么迷药,上哪找解药去呢?
正思索间,只听得门"吱呀"一声开了,姬无意心头一震,抬头看去,只见成公子一身白色锦袍,手中依然拿着万年不变的折扇,脚步轻快地走了过来。
姬无意顿时心中雪亮,这厮利诱不成,改为强抢了!

"这么快就醒啦。"成公子见姬无意坐在地上,有些惊讶,道:"不愧是毒圣,这大食国进贡的药物居然也不过让你昏迷了一个多时辰。"
说着他蹲在姬无意旁边,仔细看了看他,嘻嘻一笑,道:"真是世间尤物啊,姬老板,我好意相请,奈何你总不领情,只好用强了,海涵。"
姬无意心中早已经轮着锄头依次挖开了地表层、淋溶层和母质层,将成公子的十八代祖宗挨个掘出来鞭挞了一番,如果目光能够杀人,成公子已经千疮百孔了。
迎着姬无意伽马射线一样的目光,成公子却毫不介意地伸臂抱起了他,将他重又放回床上,姬无意挣扎着抬起身来,想要指责喝骂却舌头发麻,不能开口。

成公子仿佛看出了他的愤怒,轻轻拉起他的手,缓缓抚摸着似乎想要安慰他,一触手只觉得毒圣的手又滑又软,许是长期浸淫药物的缘故,连手纹都轻浅的几乎摸不到,手感OK极了,于是含情脉脉地道:"别生气,我这也是没有办法,想要把毒圣姬无意弄到手,总得想些不寻常的法子才行。"
纵然姬无意和前男友也拉过手亲过嘴,但此时被成公子拉着手抚摸,还是浑身恶寒,于是用尽全力撤回手,哆嗦着往一边挪了挪,离他略远了点,才勉强转动麻木的舌头,道:"你去史(死)……"
成公子嘻嘻一笑,捞起姬无意垂落在肩头的一缕长发,在鼻前轻轻一嗅,一脸陶醉的神色。
姬无意浑身的鸡皮疙瘩稀里哗啦掉了一床。

略感觉口齿灵活了些,姬无意勉力道:"成公子,我说过了,本爷不卖。。"
成公子轻轻一笑,道:"既然把你掳来,我就没打算给你钱,既然不给你钱,那就不算卖。"
姬无意翻个白眼,道:"你放了我,以后你到我青罗巷来,终身免单。"
成公子微笑着摇了摇头,道:"你看我像是缺钱的人吗?我也从来不去青楼找乐子,只有你……"说着他凑近了,道:"头一次见你,你披散着头发在青罗巷门口和人打架,我当时就想,这是什么人啊,怎么这么有趣,将来一定要亲近亲近,待得知道是你,我犹豫了好些日子,但终究还是放不下,冒着很大的风险把你请来……嗯……果然是值得的。"成公子的嗓音低沉性感,说话间口鼻的热气几乎喷在姬无意脸上,姬无意顾不得浑身酸软,忙气喘吁吁连滚带爬地逃离了成公子的魔爪,靠在床角颤声道:"你想干啥。"
成公子见他恢复的快,略有些惊讶,伸手在枕头下取出一副金光闪闪的手铐,不由分说便抓过姬无意将他的双手锁了起来,姬无意挣扎了三两下就头晕目眩,无奈我为鱼肉人为刀俎,只能干瞪眼没主意。

将姬无意锁起来后成公子似乎放心了些,将钥匙收进口袋,道:"纵然这毒药厉害,还是须得防着你些。"说着又伸手来摸姬无意的脸蛋儿,指尖还没触到姬无意的面颊,就见他猛然扭头,一口咬住了自己的指尖,纵然中毒后牙龈无力,血还是从他齿缝唇边流了下来。
成公子惊叫了一声,疼的眉头都蹙了起来,忙伸出另一只手掐住姬无意的下颌,用力将他的嘴掰开,抽出手指看时,只见两排牙印清清楚楚出现在指节上,鲜血正从压印中哗哗地冒出来。

第13章 危机 菊花儿难保
成公子登时大怒,一巴掌掴在姬无意脸上,恨恨地道:"你以为你是什么高来高去的江湖高手,给你三分颜色你就想开染坊了,惹恼了我,照样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姬无意脑子里"嗡……"一声巨响,只觉的被他一个耳光打的大小脑仿佛掉了个个儿,咣唧一下倒在了床上,原本白皙的面颊上映出五个青紫的指印儿,鲜血立时从鼻孔嘴角流了下来,一时觉得脸上火烧似的疼痛,想要抬手抚摸,双手却被锁在一起,抬起来有些困难,只能眼冒金星地倒在床上,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成公子掏出手帕擦了擦指尖的鲜血,抬眼看看床上的姬无意,只见他苍白着脸儿,几绺青丝凌乱地披散在面颊上,下颌全是鲜血,漆黑的眸子一丝神采也无,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由心又软了,俯身将他扶起来搂在怀里,拂开他脸上的乱发,擦了擦他嘴角的血迹,柔声道:"打疼了吧,谁叫你差点把我的指头咬断。"
姬无意浑身无力,无法摆脱他的怀抱,只好咬着牙道:"狗日的,你敢动老子,下次断的就不止是手指了。"
成公子听他骂人,不怒反笑,道:"嘻嘻,我就是喜欢你骂人的样子,上次要不是见你在青罗巷门口吵架,我还注意不到你呢。"
姬无意黑线,恶狠狠地瞪着他,怒骂道:"贱骨头!"

成公子皱了皱眉,看了姬无意五六秒,姬无意强自怒目而视,心里却越来越忐忑,暗暗担心不知他打着什么坏主意。
果然,注视过后,成公子微微一笑,伸手就来撩他的裙子。
如果说还有什么比穿着女式裙子更可怕的,那就是裙子底下居然挂的是空挡。
姬无意惊恐地发现自己裙子底下竟然光着腿,貌似连个裤衩都没穿。
姬无意心中霎那间警钟长鸣,气的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压抑着恐惧愤怒,气急败坏地大叫道:"混蛋!住手!"说着用尽全力挣扎起来。

姬无意大力挣扎之下,成公子居然摁不住他,又被他滚到了地上,成公子扑过来想要将他压住,姬无意已经如菜青虫一样蠕动着向前爬去,成公子抓住他一只脚踝,姬无意用力踢打着想要甩开他的手,正纠缠间,只听得门"吱呀"一声轻响,一个轻盈的脚步走了进来,随即柔和清亮的声音响起:"你们这是干什么!"
成公子忽然住了手,抬起身来,有些讪讪地道:"称心,你怎么来了。"
那个叫称心的"哼"了一声,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道:"别院这么大,我哪里去不得?怎么就不能来这里?"说着低头看看地上衣衫不整狼狈不堪的姬无意,道:"哟,还真是个美人,穿上裙子比娘们儿还标致,怪不得你天天念叨着。"
姬无意已经气喘吁吁地爬到了远离成公子的房间一角,闻得称心此言,抬头看了看他,只见他大约十五六岁年纪,体格轻盈,身段苗条,比自己几乎能矮一个头,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白里透着粉,柳叶眉,丹凤眼,挺翘的鼻梁,樱桃般的小嘴,若不是穿着一袭鹅黄色长袍,真以为他是个大姑娘。

听得这伪娘般的称心说自己"比娘们儿还标致",姬无意简直恶心透了,那成公子闻言却笑了笑,道:"我的称心小乖儿吃醋了么?放心,他怎么比的上你,我不过临时起意,弄来玩玩而已。"
称心哼了一声,道:"要是天天为了你这种事儿吃醋,我早就酸死了,少跟我打马虎眼儿,你哪里是临时起意,这半个来月,你哪天不是心心念念地想着他,做梦时都叫他的名字,当我是傻子呢。"说着他瞪了成公子一眼,后者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称心又道:"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毛躁了,猴儿急的在地上扭打起来,给他用些合欢散、眼儿媚什么的,还怕他不哭着喊着求你么。"
成公子眼睛一亮,打了个哈哈,道:"哟,还是我的称心聪明,不愧是闺房乐事的行家里手啊,我费了半天劲把他弄来,倒忘了家里还有合欢散这好东西。"

虽然前世里姬无意跟前男友好过半年,但两个人都是住校学生,平时最多也就拉个手接个吻什么的,总的来说还是个处男,到了这一世,尽管"姬无意"已经娶了老婆,但起码还是个直男,此时在一旁听得他们的对话,姬无意只觉得嘴里发苦,一颗心瞬间掉到了谷底——完了,今天爷的菊花儿恐怕要贞洁不保。
眼看着成公子从多宝格上翻了一会,捡出个核桃大的小盒子,取出了一粒药丸向自己走来,姬无意几乎要疯了,即使一丝力气也无,还是徒劳地向远处蠕动着,妄图离开成公子的魔掌。
成公子两步走上来,搂住姬无意的脖子,掐着他的下颌强迫他张开嘴,将那小药丸塞进他的嘴里,又用端着琉璃盏给他灌了一杯水冲下,方才放开了他。

姬无意恨恨地看着成公子,趴在地毯上如搁浅的鲤鱼一般瞪着眼喘气儿,心道他妈的这药对男性
功能不知道有没有永久性的影响,在唐朝看男性科恐怕还比较困难,别搞的老子一辈子都只能当下面那个了吧。
没容得姬无意多想,一股热流就从他下腹窜了起来,瞬间如烈火般蔓延到他全身,大脑如同一个浇透了热油的干草堆,忽然迸入了一个火星,大火篷一下就烧了起来,片刻间就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只留下蠢蠢欲动的欲望在心中嘶吼叫嚣。
看着姬无意原本清澈的眸子渐渐染上迷离的激情,粉白的面颊浮上娇艳的红晕,成公子知道合欢散的药性发作了,刚踏上一步想要将他抱起,姬无意却立时向后躲了一步,虽然浑身颤抖,汗如雨出,他洁白的牙齿却死死咬着饱满的下唇,双手紧握成拳,指节都有些发白,显然还在抵抗心中的欲望。

见他负隅顽抗,成公子便也不心急,反而好整以暇地坐在了床边儿,称心看出姬无意的隐忍,轻轻笑了笑,举步走到成公子身边,一拧腰就坐在了他大腿上,一手搂住他的脖子,一手拔下头上的发簪,一头瀑布般的长发便倾斜下来,披散在肩头后背。他丢下簪子,又伸手解开了身上的锦袍,只见锦袍下穿的居然是女式的襦裙,窄窄的只有两幅,将他圆润苗条的身体勾勒的格外纤细诱人。
纵然姬无意很雷伪娘,但此情此景实在太过香艳旖旎,在药物的催动下,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承受极限,两行殷红的鼻血立时从他鼻孔中流了下来,同时恼恨地发现自己的身体起了变化。
称心见姬无意把持不住,更加妖娆地笑了笑,主动对成公子送上了娇艳欲滴的唇瓣儿。

抬手擦了擦鼻血,姬无意头昏脑胀的转过头去,闭上双眼,强迫自己不去看他们俩的活春宫,但耳中听闻他们俩的喘息亲吻之声,只觉得血脉贲张,欲
火焚身,一张脸已经涨红成了猪肝色,气息灼热的连自己都觉得鼻孔发烫,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过了片刻,只听得悉悉索索的声音,成公子似乎又走了过来,姬无意睁开眼,成公子已经将他拦腰打横抱起,扔到了床上。
姬无意在他的怀抱之中,虽然理智上非常恶心反感,但身体却感觉异常受用,在他一放开自己的瞬间,反而有种想缠上去抱住他的冲动,知道是那"合欢散"太过霸道,自己已经无法控制岩浆一般迅速蔓延开的情欲,灼热的洪流正渐渐将自己的理智吞噬殆尽。

成公子站在床边上脱衣服,姬无意气喘如牛地躺在床上,只觉万念俱灰,心想他们不是想玩儿3P吧,老子这可是第一次,这辈子恐怕都要有心理阴影了,古代又没有心理医生,我后半辈子这么过啊……一边想着,一边已经眼见称心爬上床来,替自己解开胸口的衣结,想要将襦裙褪下。
纵然姬无意贞操观不算很强,还是难以接受这样的羞辱,一时间革命先烈、古代圣贤、当代英模的身影忽然一一在脑海中呈现,似乎觉得理智重又占了上风,于是挣扎喊了一声"滚!",勉力抬腿将称心踢到一边,哆哆嗦嗦地掩住身上的衣物,退缩到床角,将身体蜷成一团,双手用力掐着脚踝,语不成声地道:"你们他妈的还是不是人,你们不要脸,爷爷我还要!谁他妈的敢再碰我一下,我就让他全家死光!"

姬无意一边放着狠话,一边思忖着怎么才能让他们全家死光——貌似那得首先弄清他们全家都有哪些人才行。
见姬无意在如此情景下还能保持残存的理智,成公子很是惊讶,他停下了正在接亵衣扣子的手,定定地看着姬无意,忽然笑了笑,道:"我还真是捡着宝儿了,姬老板,你可真不是一般的有意思。"
说着他便伸手要来拉姬无意。

千钧一发之际,忽听得门口有人道:"公子,有急事禀报!"
成公子的手指堪堪已经落到了姬无意身上,闻言皱了皱眉头,停了手,道:"有什么急事这么着急,我不是说了么,没有天大的事儿不要来烦我。"
门外那人似乎犹豫了一下,转瞬却坚定地道:"公子,这事非常紧要,请您赶快更衣。"顿了顿,见成公子没应声,又低声道:"是刘公公来了,带着皇上的圣旨。"
成公子闻言眉皱的更紧了,沉默了片刻,挫败地退了开去,称心顾不得被姬无意踹的胳膊发青,连忙爬起身来替成公子更衣梳洗。
姬无意终于得到了短暂的平静,放松之下,心里那团火立刻又燃起了熊熊火焰,一时口干舌燥,浑身的皮肤都火烧火燎的疼痛,只想有一双冰凉的手来抚摸才好,一时顾不得羞耻,便自己抚弄起来。

不一会儿成公子梳洗好了,临出门时看了一眼姬无意,对称心道:"不行你先帮他吧,我这一去恐怕得一半个时辰,别把他憋出病来。"
称心闻言脸色一白,哼了一声,没有接话,成公子似乎很着急,顾不得劝说称心,只将手铐的钥匙丢给他就匆匆走了出去。
称心目送着他的背影远去,关了房门,又向姬无意走来。
姬无意恨恨地看着这个一肚子坏水的伪娘,简直气不打一出来,心道他不会这么听成公子的话,想要向自己贡献那销魂之处吧。


第14章 表白 床第间挣扎
称心走到床边,看着抖作一团,狼狈万分的姬无意,冷冷一笑道:"别做梦我会帮你。"一边说着,一边爬上床打开他右手的手铐,绕过床头的栏杆,复又将他铐起来固定在床头,道:"这下你自己也够不着了,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办,哼!再怎么装的三贞九烈,也是骚狐狸一个,这合欢散无药可解,你就等着血脉贲张而死吧。"
姬无意无奈翻了个白眼儿,觉得骂他简直都是多余,便轻蔑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合上双目尽力抵制身体的灼热。
称心冷眼看着床上的美人,只见他面色酡红,双目紧闭,卷翘的睫毛如疾风吹拂的野草般剧烈地颤抖着,看来无助而又娇弱,怪不得那人心心念念想要弄到手中。一念及此,他不由得恼怒起来:什么江湖的毒圣,青楼的老板,绝世的美人,今天我也要让你死在我手上!

套上刚才脱下的锦袍,称心刚要往床前走来,忽觉身后一阵几不可闻地轻风拂过,接着身子一麻,眼前一黑。刹那间失去意识倒了下去。
随着称心纤细的身子倏然倒下,一个身材修长的黑衣蒙面人出现在他身后。
姬无意听到称心落地的声音,缓缓睁开了双眼。纵然那人黑巾蒙面,姬无意还是立刻就认出了他。
"再锦!"如同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终于看到西方极乐世界的唐三藏一般,姬无意顿时觉得眼前一片金光,未来充满希望。

花再锦跨过称心的身体走到床边,万分尴尬地看着床上"欲仙欲死"红妆素裹的美人,一时不敢相信这居然是就是姬无意本人!
此时的姬无意浑没了往日的冷淡刚硬,一袭湖蓝色的襦裙早已湿透了,裹在扭曲颤抖的身体上,勾勒出颀长英挺的身形,雪白的膀子露在外面,细腻的皮肤沁出密密的汗珠,如同雨后荷花一般楚楚动人。
最惊人的是他那张脸,平常不苟言笑的面孔此时居然粉面丹铅,越发显得眉若春山,唇若点朱,尤其是那双原本清冷的眸子,此刻染着迷离的情
欲,犹如两汪春水一般荡漾着楚楚动人的潮气,看来简直勾魂摄魄。

强自稳定着心神,花再锦摘下面上黑巾,露出略带着些红晕的疲惫脸庞,低声道:"楼里的'卅杀手'都出动了,半宿也没找到你,梨花都快疯了,没料想你被太子抓进了东宫别院。"
"卅杀手"?姬无意一片茫然地瞅着花再锦,呐呐地道:"什么太子?什么别院?"
花再锦没回答他的话,皱着眉看着他脸上乌青的指印,眼中闪过一丝杀气,转瞬间却又恢复了冷漠,掏出一跟细细的铁丝,爬到床上来替姬无意开手上的铐子。

他身上平时那熟悉的味道不知为什么全不见了,即使贴着他的身体,姬无意也只感觉到淡淡的寒气,一时间头脑迷乱,情不自禁地呻吟了一声,按捺不住地在他身上磨蹭了起来。
花再锦被他搞的满面通红,怨念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躲开,只是手上动作加快,三两下便打开了手铐,刚要爬起身来,却猝不及防地被解开束缚的姬无意疯狂地拦腰抱住扑倒在床上。

姬无意在崩溃的边缘徘徊着,残存的理智告诉自己应该先向花再锦说明身份,激荡的春情却冲击着他的思维,指挥着他的手不由分说撕扯着身下之人的衣衫。
花再锦出乎意料地被他用力压倒,又是震惊又是窘迫,一时间竟然忘了反抗,怔忡了两秒,只听得裂帛声起,胸前一凉,低头看时不由得惊叫了一声——夜行衣的前襟竟然已经被姬无意扯开了。
姬无意被他的惊叫声唤回了一丝儿理智,迟疑着停了手,喘着粗气看着面前玉白的胸膛,只觉得那两颗红豆长的真叫一个相思入骨……
还没来得及一亲芳泽,姬无意脑中轰然一声巨响,一股热浪迅速从丹田窜起直达脑门,两行殷红的鼻血立刻奔涌而出,点点滴滴洒在花再锦胸前。
花再锦倏然反应过来,立时面红耳赤地挣扎起来,用力将姬无意推开了,掩住衣襟气急道:"你、你、 你……"

"我喜欢你!"姬无意双眼迷蒙地看着花再锦,娇艳欲滴的唇瓣微微翕张着,喘息着道:"再锦,我真的喜欢你。"
花再锦瞠目结舌地看着姬无意那春情潋滟的双眸,先是万分震惊,片刻后心中不由得浮上酸楚的叹息,眼圈忽然微微有些泛红,别过头去低声道:"意哥,别这样,你只是吃了媚药,等药效过去就好了。"
姬无意狂乱地摇了摇头,扑过来抓住他双肩,道:"不……不是这样……我说我喜欢你……不是因为这个,我是真的喜欢你……"
花再锦缓缓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姬无意,眼神中有着说不清的欣喜和不置信,姬无意回望着他清澈见底的眸子,心弦如清风拂过般轻颤着,只觉得爱情仿佛触手可及,又仿佛相隔千里。
一想到那含情的眸子看着的并不是自己,只是自己的躯壳,姬无意心中就觉得如针扎一般难受,思忖了片刻,仿佛怕他立刻会逃走也似,手指用力抓住他的肩头,垂下眼低声道:"我必须告诉你……你原先的意哥大约……大约已经死了,我……我是另外一个人,只是占用了他的身体。"

花再锦闻言面上红潮慢慢褪了,眼中情愫也渐渐消失殆尽,冷冷直视着面前的姬无意,面上却并没有意料中的失色,半晌才咬着牙道:"我早就觉得你很奇怪……他又怎么会那么心软,舍弃了性命来救我。"
姬无意这才知道他早就对自己起了疑心,不禁呐呐道:"你早就猜到了?那……为什么没有揭穿我?"
花再锦没有回答,看了他片刻,眼中忽然杀机暴现,道:"那他人呢?你用了什么妖术?他……你把他怎么样了?"一边说着,一边忽然抬手卡住了姬无意的脖颈。
花再锦浑身发软,不由得向后倒去,花再锦顺势压在他身上,双手却没有放松,姬无意勉力苦笑道:"我哪有什么妖术……也不知道怎么的,一觉醒来就变成了另一个人,至于原先的灵魂,我也不知道去哪了。"

花再锦默默看着姬无意,眼中的绝望一闪而过,良久低声道:"为什么你要说出来……你救过我,若是你不说,明天我就离开了……如今,却不能再放过你……我要为他报仇!"
话音一落,掐着姬无意脖子的手忽然收紧,花再锦眼中燃烧着漆黑的火焰,狠狠看着面前逐渐失色的面孔。
在他钢铁般的手中,姬无意渐渐呼吸困难,头脑发懵,片刻后喉咙一阵咯咯作响,失去意识前还兀自睁眼看着花再锦,颤抖的嘴唇微微张开,无声地道:"对不起。"

见姬无意昏死过去,花再锦颓然松开手,一时间心乱如麻。
奢华的房间里一片死寂,花再锦跨坐在姬无意身上,呆呆看着身下之人,冷汗渐渐浸湿了后背。
姬无意气息减弱,身体僵硬,花再锦忽然回过神来,心中立时被失去他的恐惧填满了,浑身不由得颤抖起来,呐呐道:"不……他舍命救我,我怎么能……"一时间悔恨不已,伸手按在姬无意膻中。
濒临死亡的姬无意只觉得一股清凉的真气自丹田升起,将自己从烈焰重重的地狱重又拉了回来,勉强睁开眼,只看见花再锦面色苍白,漆黑的瞳孔缩放不定,目光混乱地盯着自己,于是淡定地道:"再锦,我不是刻意要骗你的,即使我还魂那天晚上就对你一见钟情,毕竟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我也不敢贸然开口……我知道你喜欢的是原先那个人,我原本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又沉闷,又无趣,又没性格,不该奢望你能爱上我……"

说道这里,姬无意忽然悲伤极了,即使他明明知道自己的爱情是建立在欺骗之上,但看到花再锦冷漠仇恨的眸子,这一刻的失落还是让他心如刀绞。
强忍着眼眶里打转的液体,姬无意难看地笑了笑,道:"对不起,但很多事情都不是我有意的,比如还魂,比如爱上你……"
"别说了!"花再锦打断他,声音里含着说不尽的矛盾、挣扎与混乱,低声道:"别说了……"
姬无意闭上嘴,花再锦倏然惊觉自己还压在他身上,忙猛地跳了起来。
身上的重量甫一减轻,姬无意立刻浑身燥热,血脉贲张,不由得伸手抓住花再锦的手腕,花再锦战栗了一下,姬无意看着他困惑挣扎的神情,忽然觉得心脏一颤,于是颓然松开手,闭上眼苦笑着道:"你走吧,趁我没有做出更难看的事之前……虽然现在已经很难看了。"

花再锦看着姬无意由红逐渐变青的面颊,心中矛盾极了,双手掩着衣襟退开了一步,接着又退开了一步。
姬无意听到他逐渐远离的脚步声,忽然难过绝望极了,想要求他留下,却只徒劳地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睁开眼的时候,姬无意发现花再锦真的走了。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姬无意还是彻底傻眼了,见过没义气的,可没见过这么没义气的!
人在激情澎湃的时候一旦将意淫对象实体化了,痛苦就会呈几何级数递增。

现在怎么办?
继续DIY,然后等着欲火焚身,血脉贲张而死?
或者等着成公子回来?
那还是死了算了吧!

姬无意很豪迈地想要舍生取义,但一想到如何操作,却颓然发现自己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仔细想了想,姬无意拔下头发上的簪花首饰,乌黑的离子烫披了一脊背也没顾得上整理,将饰品挑拣了一番,终于找到个带着细针的珠花。
插哪里死的快?
姬无意还没想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热浪击溃了,于是呻吟着倒在床上,只觉得那个部位已经涨的要炸开了,偏偏怎么也释放不出来,抽搐着咬住被角,忽然用颤抖的右手拿起那个带着银针的珠花,将细细的针尖用力插入自己左手的指尖。


第15章 绝顶 传说的老家
尖锐的疼痛从指尖传来,铁一般的事实向姬无意印证了"十指连心"这个古老的成语,他疼的几乎昏死过去,但剧烈的疼痛分散了注意力,让身体的灼烧感稍微减轻了些。
正要拔出指尖的细针,姬无意忽觉眼前一花,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倏然出现在床边,一张脸形容枯槁面无表情,虽然面容很陌生,但身形颀长英挺,乍一看和花再锦极其相似。
"你易容啦?"昏乱中姬无意吐出嘴里的被角,说出一句自己都觉得无厘头的话来,哪知对方居然微微一笑,道:"这样你也看的出,真是服了你。"说着他伸手在脸上一抹,脸皮应手而掉,露出一张冷冰冰的俊脸。

不是花再锦……
姬无意松了口气,但不知为何,心中又怅然若失。
虽然不认识这个人,但听他的口气似乎和自己很熟,于是姬无意也不敢答话,只沉默着看着他。
那人探身过来,道:"原来你真的没死,上次在青罗巷看到你,差点把我吓死,你也知道,我这人平素最是怕鬼。"说着他将姬无意上下打量了一番,压抑着笑意道:"你这么弄成这副德行,别说你这个打扮还真销魂,难怪整个一笑楼的男宠都嫉妒你的美貌。"
姬无意喘着粗气,混乱地听到他说什么一笑楼,心道莫非是青罗巷的分号?男宠?谁的男宠?

见姬无意不语,沙隐泉皱了皱眉,忽然抬手拔下他指尖的珠花。血刷一下飙了出来,姬无意疼的直咧嘴,沙隐泉却不以为意,丢下带血的簪花,感叹道:"啧啧……怪不得主上拿你没办法,你还真是强硬歹毒,这样的狠手也舍得下在自己身上,难道你不疼的么?"
姬无意心道废话,扎在你手上我才不疼。
沙隐泉探了探姬无意的脉息,皱眉道:"合欢散……没办法。"
姬无意刚想问啥叫"没办法",不提防他一个手刀砍在自己颈后,就此晕了过去。


姬无意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头颅仿佛一盏极品猴脑,刚刚被浇入了一瓢热油,滋啦滋啦地响着,泛着灼烧般的辣痛。
挣扎着翻了个身,他发现原本炽热酸痛的身体似乎恢复了正常,只是浑身脱力,如同刚刚陪着老妈从一场秋季大减价中脱身一般。

"醒啦?"
听到这个懒洋洋的声音,姬无意才发现自己不远处坐着个人,那人问完话就点上了蜡烛,姬无意认出他就是那个劈昏自己的黑衣人,此刻他正关切地看着自己,口中问道:"你怎么样啦?"
姬无意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举目四望,发现这是一个开阔空旷的房间,青砖铺地,墙壁雪白,房中一概陈设装饰全无,家具都少的可怜。低头看看,只见自己身下的大床是极简的楠木架子床,没挂帐子,被褥也全是简单的素色棉布,连个绣花也没有。

"怎么,一年多没回来,自己的屋子都不认识了么?"沙隐泉抱着双臂站在床边,见姬无意四下打量,笑了笑道:"你走后主上便封了这个房间,谁也不让进来,呶——"用下巴指了指书案:"那张纸是你临走前写了一半的'短歌行',至今还在那里摆着呢。"
姬无意看了看书案,别的没看清,光看见烛台旁那个"湔墨点"洮砚,端庄厚重,古朴典雅,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见姬无意一如既往地沉默冷淡,沙隐泉摸了摸鼻尖,坐到他床边,看了看他的脸色,笑道:"你这个人真是别扭,先前为了花家的小子和八宝山庄斗法,惹得主上差点封了你的青罗巷,如今又招惹上姓万的娘们,轰轰烈烈的闹着要成亲,你明知主上对你的心思,却非要捋他的虎须,莫不是被猪油蒙了心么?"说着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你成亲那日主上气的差点把整个一笑楼都烧了,你什么时候见过他喝醉过?那晚他居然醉的双眼通红,半夜把我从被窝里揪出来,咬着牙非让我杀了你,我给你下'兰花醉'也是万不得已。"

姬无意这才明白自己不是平白无故穿越的,原来这个身体的正主儿是中了"兰花醉"而死。不由得感觉自己目前的处境并不比在东宫别院时好些,或者还要更加凶险。
沙隐泉见姬无意脸色阴晴不定,一时也猜不透他的心思,顿了片刻道:"与你斗了十年,这一次我甘拜下风,没料到你连兰花醉都能解,不愧'毒圣'的大号,我的天分确然无法与你堪比。"他的语气有些落寞,缓缓叹了口气,道:"也幸亏你没死,唉,主上酒醒后便后悔了,又抹不开面子,这些日子我一直心惊胆战,生怕他迁怒于我,如今你安然无恙,虽然我很挫败,但总算松了口气。"

姬无意压抑着剧烈的头痛,一直在左右推敲他的话,同时与先前花再锦、梨花等人的话联系起来细细思忖,恍然间一个离奇的念头浮上心头——这个主上,我的师父,莫不是喜欢以前那个"姬无意"吧?
姬无意打了个寒战,终于开口:"他现在在哪?"
沙隐泉道:"关外收药的马队出了些事儿,他去和关东六虎调和了,大约两三日内就会回来。"
姬无意暗暗舒了口气,OK,还有时间逃走。
沙隐泉似乎看出了他的念头,道:"我在解开你的'合欢散'之时,又给你下了'醍醐',现下你内力尽失,想要离开一笑楼怕是很难。"说着浮上一个得意的笑容:"杀人的毒药我没你在行,可这'醍醐'乃是我沙隐泉的独家秘药,你就不要白费功夫想要解开了。"

去什么劳什子的内功吧,姬无意冷哼一声,反正老子也不知道内功要怎么用,失不失有什么关系。
听得姬无意的冷哼,沙隐泉误以为他生了气,不由得解释道:"我这也是为你好,先前主上一直不舍得动你,如今却不同了,都怪你这次搞的太大,不日他回来,你最好顺从些,男子汉大丈夫,被那个了也不是什么大事,等他消了气,你好言恳求,他总能放过你们夫妻。"
他一副老鸨子劝清倌人接客的口气,听的姬无意十分无语,于是不耐烦地拉高了被子裹住头,闷声道:"我很累,要睡了,你走吧。"
沙隐泉叹了口气,吹熄了烛火,黑暗中姬无意听得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心中虽然忐忑不安,但一想到要尽快恢复体力逃走,还是强迫着自己进入了梦乡。

梦中又是一片火光,浑身鲜血的美貌女子在榕树下痴痴望着远处,寂静之中只听得孩童稚嫩的哭喊:"娘……娘抱抱……"
美貌女子眼中流下猩红的眼泪,颤抖的嘴唇轻轻翕张着,脆弱的声音却被骤然吹起的夜风击碎了,流淌在夜的漆黑里。
少年抱着孩童站在深不见底的悬崖边,烈风之中,喊杀声起,少年一脸坚毅之色,终于跃下了悬崖……
"啊……"姬无意惊叫一声,再次从噩梦中惊醒,一睁眼,才发觉阳光刺目,原来天已经大亮了。

无暇玩味三番两次出现的奇特梦境,姬无意揉了揉酸痛的脑袋起了床。
打开屋角的衣柜,柜中是一水的白色袍子,姬无意随意拿了一件套在身上,系上条墨绿的丝绦,一边用手指顺着披散的头发一边走出了房门。
外面似乎刚起过雾,阳光中的湿气还没有散尽,空气冷冽干净。姬无意走下台阶,只见自己身处一个小小的三层水榭,四周碧水环绕,池中密密种着荷花,舒展开来的荷叶绿的遮天蔽日,中间夹杂着刚刚长出的粉嫩荷箭,极目望去美不胜收。

昨晚他睡的屋子在水榭一层,站在台阶下回身望去,三层的青瓦屋檐下挂着一个黑底金字的大匾,上书三个隶书大字:一笑楼。
乍一看这三个字极像姬无意前身的亲笔,细看时却发现这个笔体更加苍劲有力,书法功力显然更高一层。
姬无意左右看看,水榭四周空无一人,一片寂静之中只听得檐角的风铃被山风拂过,间或发出悠长的清音。
在阶下站了片刻,姬无意也不见有人询问,于是轻手轻脚地走到水榭边上,顺着水中梅花桩一般的通道走了出去。

出了水榭,眼前是一片茂密的梅林,遒劲的枝节在薄雾中如同有着生命的怪物一般狰狞扭曲着,让姬无意不禁打了个寒战。
匆匆穿过梅林,姬无意站在烈风之中彻底傻了眼。
怪不得没有内力就走不出去。
一个深不见底的山涧出现在面前,明媚的阳光透过缭绕的云雾照在令人胆寒的空涧之中,隐约能看见一条细细的钢索连接着两端刀削般的悬崖,一阵山风吹来,钢索发出嗡嗡的清啸,仿佛在讥笑姬无意的窘境。

站在料峭的风中,姬无意欲哭无泪,即使所谓的内力回到自己的身上,一个普通人又怎么有胆在钢丝上走过这么宽的深渊,怪不得梨花能在晾衣绳上顶大缸骑独轮车儿,这诡异的一笑楼,比吴桥还他妈吴桥,谁想出门儿都得先学会达瓦孜。
(注*: "达瓦孜" 是维吾尔族一种古老的传统杂技表演艺术,意思是高空走大绳表演。)

沙隐泉鬼魅般的身影忽然飘到姬无意身后,道:"你不是有这么大的胆子,内力尽失还想走过这天索吧?"
姬无意绝望地闭了闭眼,默然转过身,掠过沙隐泉回了水榭。
绕过水榭,姬无意发现一笑楼背面是一个极大的庄园,中轴线上修着规规整整的三进院落,院中的房舍都不大,但格局方正装饰简洁,一色的黑漆白墙给人感觉非常端正大气。
沿着庄园侧面碎石铺就的小道一路行来,姬无意心中越来越凉,除了天索,这个地方唯一与外界相通的道路居然是一条损毁的栈道,想要从它上面通过,风险恐怕不亚于走达瓦孜。
在山顶逡巡了两个钟头,姬无意终于打消了逃走的念头。

既来之则安之,姬无意无奈定下心来,决定走一步看一步,于是中午胃口很好地吃了两碗米饭,午饭后稍事休息,又开始在自己的房间里胡乱翻腾。
倒腾了个把钟头,姬无意只找到了一些诗词的手稿,另加一本手抄本《迅雷指法》,上面署着"一笑楼主独孤傲然"的大名。
姬无意嗤笑一声,这么逊的名字,还不如直接叫独孤求败呢。
打开书,他发现上面讲的是如何用 "小天灯"内力灌注手指,攻击敌人的穴道,令对方死亡啊麻痹啊狂笑不止或者痛哭失声的点穴法。
虽然对武学一道一贯无爱,但想到即将面对的严峻形势,姬无意还是硬着头皮将薄薄的手卷通读了几遍。
作为药学系学生,又是中医世家出身,姬无意对人体穴位基本上是了若指掌,尽管此时他一丝内力也无,但越往后看,就感觉越是通达,想来这"迅雷指法"大约是和"葵花点穴手"差不多的功夫吧,原来传说中的神功也不是很难练呀。

第16章 哇靠 楼主回来了
天色渐暗,黄昏临近,姬无意放下手中的《迅雷指法》,揉了揉发胀的眼睛,伸了个懒腰,活动着酸麻的脖颈走出了房门。
金色的夕阳之中,绝顶之上云雾缭绕,景色绮丽,姬无意站在楼梯口,忽然很想上楼去瞧瞧。
拐过扶梯转角,只见二楼门口挂着一个黑色的木牌,上书两个篆书大字——"禁地"!
姬无意左右看看,一个人也没有,于是很镇定地取下了门上的铜锁。

"吱呀"一声,雕花木门应声开启,明亮的晚霞中,姬无意轻步走过短短的走廊,推开了二楼正屋的房门。
这是一间书房,两面墙上都是合着地步打的黑漆书架,架子上塞满了书,有些还凌乱地散落在书案和矮几上。
姬无意随手翻了翻,心中十分讶异,这些书简直包罗万象,医卜星相、历史地理、村闻野史一概有之,甚至连烹饪刺绣也涉猎其中,看来这主人还是个杂家。

放下手中的书籍,姬无意走到书案前,发现案上摆着一叠手稿,翻开第一页,只见上面写着一行簪花小字,与姬无意和独孤傲然的笔迹都不一样——"仆一介书生,寄篱一笑楼,逞辞作传,殊非本心。一笑楼楼主独孤傲然其为人也,人皆曰亦正亦邪,然自少卓荦不群,名满江湖,至于今日,其人盖秉正邪二气而生者耶?故草就此传,非以求附骥尾,攀鸿翮!"下面是署名——汝州赵愁城。
原来这独孤傲然还挺爱附庸风雅,居然专门找了个人来给自己写自传,这位赵愁城先生想来在文坛颇有些地位,虽然不是很情愿,但还是深入虎穴来到邪教,还真是个敢为文化事业献身的主儿。

姬无意想要细看,无奈天色已晚,那手稿正文的字体又很小,看起来很是费劲,抬头四望想要找到烛台或者油灯,忽然发现书房一边的墙上还有一个小小的角门,门缝里似乎正透出微弱的灯光。
正要伸手推开那小门,身后忽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意儿,是不是聪明人都喜欢犯些别致的错误?"

听到那个低沉温和的声音,仿佛这个身体自带的本能一般,姬无意不由得浑身剧震,汗毛倒竖,冷汗瞬间从大张的毛孔里汹涌地渗了出来。
"转过来!"不容置疑的命令。
纵然浑身肌肉绷紧形同木偶,强大的压力还是让姬无意克服障碍缓缓转了过来,然后立刻便看见了书架边珠帘后罗汉床上端坐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他背对着窗,看不清面目,黯淡的光线中,姬无意只看到他狼一样阴戾的眼神,弧光灯一般穿过稀疏的珠帘,又穿过了自己的皮肤和骨骼,直直刺在自己灵魂深处。
"过来。"声音低沉而坚定:"让为师看看你。"

为师?!额滴亲娘!一笑楼主独孤傲然!
他不是再两三天才回来么?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过来!"独孤傲然重复了一次,带着浓重的命令的意味,让姬无意心惊胆战,终于一步步蹙了过去。
走进珠帘,宽大的卧室里,低矮的罗汉床上斜倚着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看相貌有三十来岁,却带着四十岁男人的淡定沉稳,神情中又有着迟暮之人的萧索。
"师……师父。"姬无意迟疑着叫了一声,话音没落就被一股大力拉到了独孤傲然身前,独孤傲然伸出右手,将他扯到自己身边坐下,修长刚硬的手指搭上了他的腕脉。
"唔……一年多也不回来见我,每次都让梨花来替你复命,让我看看你的修为怎么样了。"独孤傲然眯着眼,仔细按着姬无意的脉搏,道:"兰花醉、箭毒木、合欢散、醍醐……这些日子你到底中了多少毒?"

听得他不到一分钟就报出了自己十几天所中的四种药物,姬无意佩服的五体投地,果然是毒圣的师父啊,专业能力堪比中科院院士
姬无意无语,独孤傲然诊完脉却没有放开他的手腕,反而用力将他拉进怀里,搂着他的腰,道:"唔……怎么瘦了,娶了老婆的原因么?"
他的身上有股清幽的味道,混合着佛手柑的清新和滇红的悠远,十分性感,姬无意被他搂在怀里,感觉自己忽然像个孩子似的,脸刷一下就红了。

"都二十一了,怎么忽然学会了害羞。"独孤傲然嗤笑了一声,拇指和食指捏住姬无意的下颌,将他的脸扭到自己眼前,仔细地看了看,道:"意儿,我不是真的想你死,那时只是气坏了……我养了你二十年,教你武功,教你毒术,让你成为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人物,你喜欢什么我都给你弄来,意儿,相信我。"他深情款款地向姬无意倾诉着缠绵的情话:"没有人比我更爱你,比我更宠你,即使你将来武功尽失,我也会永远护着你,照顾你,不会有任何人能靠近你,伤害你……今生今世我只爱你一个……"

恍惚中姬无意感觉自己仿佛走进了琼瑶阿姨同人,面前不再是疏朗轩逸的独孤傲然,而是目光纯洁喷着口水歇斯底里倾诉衷肠的马景涛和苏有朋的混合体……
唉……说到头,自己用精饲料养了二十年的小乳猪被别人烤来吃了,任谁都会大发雷霆的。
姬无意面色通红地垂下眼,拧着脖子想要挣脱他的手,挣了两下,忽然感觉一个柔软湿润的物体覆上了自己的嘴唇。
姬无意惊叫一声,叫声却被独孤傲然霸道的舌堵在了喉咙里,只在齿缝中溢出了一个轻浅的呻吟。

仿佛要将姬无意吞没也似,独孤傲然用力地吸吮着他的唇瓣,直到他疼的皱起眉,才略收了力,转而用柔软的舌尖扫荡他的唇齿,轻舔他敏感的上颚和舌根。
姬无意脸红到了脖根儿,一时间感觉连气也喘不过来,"呜呜"地哀叫着用力握住他的双肩想将他推开,对方却纹丝不动。
感觉到姬无意的抵抗,独孤傲然加重了力道,吸出他的舌头,一边用牙齿啮咬,一边无止境地用力吸吮,姬无意被这刑罚般的深吻弄的舌根剧痛,只得妥协地松开了双手,独孤傲然伸手抚着他的耳根,松开他的舌头,牙齿咬着他的下唇,直到咸腥的液体流入他的口中,才放开了他。

姬无意极度缺氧,浑身发软地倒在独孤傲然怀里,半晌才抬起手恨恨地擦着下唇的血迹,太变态了,比那个太子还变态……
舌根的剧痛让姬无意眼圈发酸,独孤傲然捏着他的下巴抬起他的头,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睛,道:"要哭了么?气性还是这么大……"轻柔地吻了吻他肿胀的嘴唇,道:"你这次太任性了,别以为我对你的纵容是无限度的,你居然敢背着我娶妻,是在向我宣战么?等你体内毒性散了,我就废了你的武功,以后终身都休想离开这里。"

听得他内容狠毒语气温柔的宣判,姬无意一颗心沉到了马里亚纳大海沟,完了,娶个老婆就被判个无期徒刑,万佳乐你身价太高了……
"我已经把这里所有的男宠都遣散了。"独孤傲然看着神色凄凉的姬无意,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人,明日长老会,我就宣布你为一笑楼副楼主,以后终身镇守本部,服侍楼主,永不下云淼峰。"
原来这里叫作云淼峰,姬无意面无人色地想着,要留在这里被你天天压在身下,跟死人有什么区别,还不如直接跳下悬崖死了算了。

"你不是想自尽吧?"独孤傲然就像他肚子里的蛔虫,把他的念头猜了个一清二楚:"如果你死了,你的老婆、徒弟,还有那花家的小子,必然死的无比难看。"
姬无意心如死灰,感觉胸口堵得慌,刚咳了两声,就吐出一口血来,忽然感觉自己的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尽了,终于晕了过去……爱咋咋地吧……

再醒来时已经是次日正午,一睁眼就看见一个小丫鬟捧着一个托盘站在床前,见姬无意醒来,她惊喜交加地道:"少主,你终于醒了!"不由分说,就将一碗参汤灌进了他的喉咙。
姬无意被呛得剧烈咳嗽着,小丫鬟慌忙拍着他的后背道:"吓死我了,楼主昨晚忽然回来,却找不到你,我们都以为你解开醍醐逃走了。"说着她拍拍胸脯,道:"阿弥陀佛,幸亏你没跑掉,不然我们都要被赐死了。"
姬无意好不容易顺了气,道:"我很累,要睡觉,你走吧。"

"不成啊少主。"小丫鬟连推带拽地将姬无意拉了起来:"半个时辰之后要开长老会,楼主说,就是你昏迷着,也得给他抬到前厅去。"
姬无意软绵绵地靠着床头,喘了半天气,道:"沙隐泉到底给我吃了什么药,我怎么这么虚弱。"
"醍醐嘛,当然是会让你虚弱的了。"说曹操曹操到,沙隐泉抱着双臂站在门口,看着床上脸色惨白的姬无意,笑嘻嘻道:"你这个样子还真是我见犹怜,比东宫别院时那身女装扮相还勾人魂魄。"

"瓜痞!"姬无意先是一句陕骂,用力将床边的碗向他砸过去,而后恼怒地骂了一句:"大茶壶皮条客你他妈的给我滚远点,别让老子再看见你。"
沙隐泉跳着脚躲开飞来的暗器,没料到他骂出这么难听的话来,知道他确然是发怒了,脸色一僵,尴尬地退了开去。
生气归生气,姬无意还是无奈起身穿上了衣服,免得独孤傲然一气之下拿万佳乐他们来泄愤。

跟着小丫鬟走到前厅,姬无意已经是气喘吁吁,抬眼望去,只见厅中熙熙攘攘坐了十来个人,见他进来纷纷向他问好,姬无意心情十分的泰瑞宝,于是充耳不闻地在众人纳罕的眼光中飘了过去,冷着脸坐到了空着的椅子上。
主位上坐着一袭黑衣的独孤傲然,他胳膊搭在椅子扶手上,用手支着头,淡淡地道:"诸位,开始吧。"

于是下首坐着的八个长老开始纷纷汇报最近的工作,什么暗门杀手搞定了多少目标人物,马队收服了多少帮派,钱庄收入了多少进项,水路上做成了多少笔生意……姬无意坐在一旁默然听着,心中早已飘满了蘑菇云。
一笑楼的势力实在太强大了,简直堪比基地组织——暗杀、火拼、放贷、赌场、色情——凡是高利润高风险的行业,都遍布一笑楼的触角。
听着听着,姬无意额头冷汗涔涔,想要摆脱独孤傲然的掌控,绝对是难上加难……


第17章 悲崔 受着活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大厅里终于安静了下来,独孤傲然轻咳了一声,道:"好罢,今日的长老会就开到这里,最后,我有一件事儿跟大家宣布——姬无意身患重病,不宜再放外任,长安分堂的事务即日起由曲长老代管,姬无意以后便是一笑楼副楼主,终身镇守云淼峰,永不离开。"扫了众长老一眼,微笑着道:"一旦下峰,诸位人人可得而诛之,杀无赦!"
众长老闻言都诧异万分,纷纷看向姬无意,姬无意脸色苍白不发一言,良久,众长老轰然答应:"谨尊楼主法喻!"

姬无意冷冷一笑,胳膊用力撑着椅子扶手想要站起,但双脚却软绵绵地不听使唤,独孤傲然起身将他扶起,紧紧搂在怀中,用力撑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道:"大家在这里多住几天,三日后是每年一度的大庆,大家喝完酒再走。"
众人领命而去,独孤傲然半挟着姬无意向水榭走去。
躺在自己的床上,姬无意用被子蒙着头,听得独孤傲然对丫鬟道:"不要再给他吃'醍醐',十日后我要废他武功,近日须得好好将养将养。"
听得姬无意要被废去武功,丫鬟吓了一跳,颤声应道:"是!"

独孤傲然的脚步飘然远去,姬无意拉下被子,对丫鬟道:"出去,我要自己呆着。"
丫鬟退了出去,姬无意只觉得脑中乱哄哄地,浑身乏力的想要晕倒,虽然知道自己前途惨淡,还是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如此过了三日,许是那'醍醐'的药性退了,姬无意的精神渐渐好了起来,到了年庆这一日,除了经常气喘,其他已经与常人无异。

年庆的夜宴上,姬无意总算知道了什么是"千杯不醉",那独孤傲然也不用人劝,手中的酒碗就没放下过,姬无意默默地数了数,他起码喝了有三四斤,虽说"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他未免也太过贪杯了吧……
宴会结束后,众长老脚步蹒跚地纷纷告辞离去,独孤傲然饧着醉眼,对姬无意道:"意儿,过来,扶我回房休息。"
见独孤傲然相叫,姬无意无奈把他扶起,将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搂着他的腰往水榭走去。

进了独孤傲然的卧室,姬无意将他放到床上,也不管他还穿着袍子鞋袜,立刻狼撵一样逃了出去。独孤傲然想是喝高了,也没有纠缠他。
刚要出外间的门,姬无意忽然看见了上次那个亮着灯光的小门,一时间好奇心起,回头细细听了听,独孤傲然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于是放下心来,轻轻推开了那门

这是一个小小的房间,雕花小窗紧紧关着,窗下支着一个条案,条案一侧挂着一幅仕女图,即使点着长明灯,房中光线还是十分昏暗,姬无意只得凑近了那图仔细观看。
只见图中女子身着湖蓝色劲装,披着艳红的斗篷,斗篷的风帽上镶着雪白的狐皮,衬着她昳丽明媚的的芙蓉笑靥,一见之下只觉如沐春风。
画中没有题字,也没有落款,姬无意看了半天,只觉得画中女子依稀在哪里见过,一时却又记不真切。
一扭头,他又看到了条案上供着的灵位,沉香木的牌位上写着八个字——先姊姬如滟之灵位。
谁是姬如滟?

"这么好奇吗?"独孤傲然鬼魅般的身影忽然站在姬无意身后,不等他回答,就将他打横抱起。
好奇害死猫啊!姬无意惊叫一声,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扔到了独孤傲然的大床上。
刚要起身,独孤傲然魁伟的身躯重重压在了他身上。
姬无意被压的差点背过气去,痛呼了一声,想要抬腿将他顶开,独孤傲然用力用膝盖将他双腿压住,喘息着道:"你又不听话了……违拗我有什么好处,你最好乖乖地顺从我,免得我弄伤了你,回头我自己又心疼。"

他带着酒味的灼热气息喷在姬无意脸上,虽然并不难闻,姬无意也已经是肠胃翻腾,用力挣扎了两下,气喘吁吁地道:"放开我……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不能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来。"
"哼!"独孤傲然抬起身来,右手手紧紧按着姬无意的胸膛将他钉在床上,左手开始解腰带,阴戾的眼光恶狠狠看着他,道:"少拿这套劳什子的歪理来跟我说事儿。"说话间他脱下外袍和里衣,露出修长优美的身体。

姬无意被他按住,用力扭动着身体却无法摆脱独孤傲然的掌握,他脱完了自己的衣服,又三两下扯下了姬无意的外袍和裤子,只留下亵衣还松垮垮披在身上。
温热的皮肤忽然暴露在微凉的空气里,姬无意不禁打了个寒颤,眼看自己的身体暴露在陌生男人的面前,他一时恼怒极了,厉声道:"住手,妈的你敢上我,我立刻就变成恶鬼掐死你!"
独孤傲然听得他恶狠狠的叫骂,不怒反笑,道:"居然敢骂我……"说着左右开工打了他三四个耳光,道:"我就是要上你,你最好现在就想办法掐死我。"

姬无意疼的呻吟了一声,双颊立刻肿了起来,一时间天旋地转,脑袋嗡嗡作响,再也没有气力反抗,任独孤傲然脱下了他的亵衣,一丝 不挂的身体终于呈现在独孤傲然的眼前。
雪白瘦长的身体,泛着亮泽的细嫩皮肤,浓密垂顺的漆黑长发,通红的双颊,迷蒙的双眸……这一切无异于自然地春药,让独孤傲然血脉贲张,心驰神迷。
"意儿……"独孤傲然俯视着他,一边抚摸着他细白的前胸,一边柔声呼唤着他的名字,片刻后姬无意终于回过神来,一低头就看到了独孤傲然蓄势待发的欲望。

我死定了!
姬无意尖叫一声,忽然用尽全力推开独孤傲然,一把拾起掉落在枕边的银簪,向自己喉咙插下!
簪子的尖端刚触到喉结,他的手腕就被人用力地握住了。
独孤傲然扯过姬无意袍子上的丝绦将他的手腕绑紧了,道:"干嘛一副宁死不从的样子,这个身体不知道和多少个女人有过欢情,看来这些年我把你惯坏了,原以开小倌儿堂子能让你转过性来,没料到你还是这么个臭脾气。"

靠!一个月内两次遭遇贞操危急,老子周期都要紊乱了!
不是变装3P就是S M,姬无意就算脾气再好这会儿也不禁对安排他穿越的神仙火冒三丈,一边徒劳地挣扎着一边大骂道:"靠!老子不是不徒弟,你他妈放开我老变态!"
独孤傲然三两下用丝绦把他吊在床顶,听他居然说出这种欺师灭祖的话来,怒意更盛,腾出手来又恨恨抽了他两三个耳光。
姬无意双颊红肿,嘴角流血,以十分屈辱的姿势跪在床上,嘴里却依然孜孜不倦地问候着独孤家祖宗祠堂的常住户们。
独孤傲然被他骂的哭笑不得,皱眉听了片刻,忽然捏着他的下巴,用带着酒味的舌头将他的一干脏话都堵了回去。

毫不怜惜的深吻,舌头再次被粗暴地吸得生痛,独孤傲然尖利的犬齿用力一合,姬无意的舌尖便被咬破了,血顺着嘴角流下来,他"呜呜"地哀鸣着,却得不到宽恕,片刻后惩罚又诛连到了嘴唇,一番啮咬吮吸之后,原本薄薄的唇瓣肿的通红,就在以为他要咬下自己的嘴唇之时,独孤傲然终于放开了他,然而下一刻遭殃的却是胸前的红豆。
姬无意喘着粗气跪在床上,独孤傲然的舌尖灵活地舔着他的前胸,嘴唇暧昧地亲吻着他冰凉的胸膛,姬无意红着脸用力抵制下腹窜起的灼热,胸前却猛的一阵剧痛。

"啊……"姬无意痛呼一声,低头看时只见胸前一个圆圆的牙印儿,正冒出血来。
"你他妈属狗的啊!"姬无意怒骂一声,独孤傲然瞪了他一眼,忽然伸手握住了他的要害。
姬无意闷哼一声,实在受不了这种直接的刺激,立刻在独孤傲然手中胀大了起来。
在独孤傲然刁钻的套弄下,姬无意原本激烈的痛斥变成了销魂的呻吟,不一刻脸色潮红,身上浮起一层细汗,独孤傲然转到他身后,贴着他的脊背,一手抚摸着他的臀,一手绕过他的腰重又握住了他,柔声道:"舒服吗?想要吗?求我……"

姬无意迷乱地颤抖着,咬牙道:"去死……啊……"
独孤傲然用力一捏,姬无意痛的几乎背过气去,立刻疲软下来,眼前一阵阵发黑,正万分痛苦间只觉得身后的人用力分开了他的臀瓣,沾着冰凉膏体的手指忽然伸进了他的身体。
"啊!"姬无意沙哑着嗓子哀叫了一声,剧烈地扭动着想要摆脱身后的异物,却被一只大手紧紧扣住了胯骨,那手指在体内旋转抽动了片刻,退了出去,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只觉得某个巨物顶在了身后,独孤傲然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来了……"

姬无意已经无力挣扎,意识逐渐模糊起来,恍惚中只看到梦中那个美貌女子眼中流下猩红的泪水,凄楚而慈爱地看着自己,嘴唇翕张着,风中传来她柔和的呼唤:"意儿……意儿……让娘抱抱……"霎那间,这张脸忽然与仕女图中的的脸重合了,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姬如滟……娘亲……意儿……姬无意……先姊姬如滟之灵位。

犹如一道闪电在心头闪过,姬无意尽全力支撑着即将昏迷的意识,不假思索地叫道:"舅舅……放开我!"
本来即将进入的巨物倏然停住,身后的人停止了进攻的动作,一时间房中的气温骤然下降,冷的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诡异的寂静中,姬无意的冷汗从发梢额角滑下,沿着下颌一滴滴砸在床上。

"你说什么!"背后的人厉声喝道:"你叫我什么?"声音中带着明显的虚弱。
"舅舅……"姬无意壮着胆子重复了一遍,却意料之外地没有受到惩罚。
身后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半晌,独孤傲然披着黑色的袍子下了床,坐在斜对面的罗汉床上,斜倚着靠背,神色复杂地看着姬无意。

危机虽然没有解除,姬无意还是稍微放松了些,神志也渐渐回到了身上,只是疲累虚弱的厉害。
他双手还被丝绦吊在床顶,于是只能尴尬地跪着,良久,只听得独孤傲然叹了口气,道:"你怎么知道的。"
"灵位、画像,还有……"姬无意简短地道:"我经常梦到她……我的……我的母亲。"
独孤傲然哼了一声,道:"你还真聪明。"
姬无意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呐呐道:"那个……舅舅……麻烦你先把我放下来。"


第18章 绝招 那七种武器
就在独孤傲然站起身的一瞬,他的瞳孔忽然收缩,整个人像荒原上的狼一样绷紧了身体,手指轻轻一弹,床上的幔帐应声垂落了下来。
龙吟般的剑啸就在同一时刻响起,一个漆黑的人影如同乌云一般迅速卷了进来,手中寒光粼粼的长剑闪电般向独孤傲然心口刺去!
独孤傲然身形暴退,贴着长剑掠到了一旁,右手食指和中指一弹将剑刃荡了开去。

刺客一击不中,长剑变招再次攻来,独孤傲然身形暴退闪至一旁,冷笑道:"花再锦,你自忖是我的对手么。"
花再锦一袭黑衣,闻言收势站定在门边,微微躬身道:"冒犯了,楼主。"
他话语虽然恭敬,但说话时右手捏着剑诀,左手剑尖上挑取攻势,显是还有进一步冒犯的念头。
独孤傲然冷冷一笑,花再锦面对强敌毫无怯意,万分平静地道:"他人呢?"

独孤傲然将虚掩的衣襟缓缓合上,好整以暇地一个个系上外袍上的袢扣,淡淡道:"若不是姬无意一意孤行非要保下你的性命,我绝不会插手你们和八宝山庄的恩怨,早就任由巴千夜将你诛杀。"说着又缓缓系上腰带,道:"听说你中了巴千夜的'磷蛊',想必不久于人世,何苦还要孤身犯险,不自量力来行刺于我?"

花再锦依旧面色平静,道:"他人呢?"
"怎么,你这是要跟我要人么?"独孤傲然嗤笑一声,道:"就凭你?"
花再锦蹙了蹙眉,道:"不错。"
独孤傲然冷冷一笑:"说起来我快有二十年没见过花家的剑法了,今天正好好好看看。"
花再锦道:"得罪!"话音未落身影已动,剑尖又向独孤傲然刺来。
"咄!"独孤傲然斥了一声,右手捏个法诀,往剑尖弹来,不料花再锦中途剑势一收,斜刺变为横扫,独孤傲然一闪身,长剑便将一旁的幔帐劈出了一个长长的裂口。

姬无意刚才已然听到了独孤傲然的问话,知道竟然是花再锦来了,心中自是感动万分,但低头看看自己的样子,实在是十分的不宜见人,便忍住不发一言,此时幔帐被挑破,登时心头大震,转头向床外望去。
幔帐落地的一瞬,姬无意狼狈不堪的身体立刻呈现在花再锦眼前。

他的双手被高高吊在床顶,手腕上全是淤青,双颊青红,印着清晰地指印,红肿的唇边流下一道细细的血丝,细腻白皙的胸膛上,玫瑰色的吻痕和渗血的牙印触目惊心,纵然他的脸被汗湿的长发遮住了,花再锦还是看到了那失色的双眸。
两人对视一眼,姬无意尴尬地转过头去,花再锦目光中寒意大涨,右手长剑再次向独孤傲然攻去,左手却轻轻一甩,一柄小小的飞刀立刻切断了束缚姬无意的丝绦,打了个旋儿,又回到了花再锦手中。
丝绦一断,姬无意冷不防扑倒在床上,忙挣扎着爬起,用牙齿咬开绳结,将散乱的外袍拾起裹在了身上。

不过三四分钟的功夫,花再锦和独孤傲然已经过了数十招,两人都是一袭黑衣,如同两团黑气一般在宽大的卧室内腾挪闪跃。
花再锦不敢使用内力,纯以剑招取胜,手中长剑如灵蛇一般又快又狠,不守只攻,完全是疯魔的打法。但他剑法虽快,独孤傲然的身形却闪的更快,高挑魁梧的身子有着令人讶异的灵动,好整以暇地和他缠斗着,只在他的长剑堪堪刺到自己之时,才挥指弹开剑刃。

斗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只听得独孤傲然暴喝一声:"着!"两个黑影骤然分开,独孤傲然身影向门口飘了几尺,花再锦踉跄了几步,带翻了矮几和圈椅撞在墙上。
姬无意惊叫一声,冲上去扶住他肩头,只见花再锦面色惨白,左手按着胸口,漆黑的瞳仁骤然收缩了一下。姬无意焦急地道:"你怎么了?"
花再锦吐了一口浊气,咬牙道:"我没事。"

独孤傲然站在门口,见姬无意扶起花再锦,眼中怒火乍现,刚要起势攻击,忽觉身后微风一拂,想也不想,右手便向后轻飘飘拍出。
"啪"的一声,一个乡土特色浓郁的壮硕青年站在门外,右掌挥出,硬生生接了独孤傲然一掌,身形微微晃了一下便即站稳。
独孤傲然倏然回头,看清了来人后有些讶异,冷笑道:"云豹!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何必来趟这趟浑水?"
那壮硕青年冷哼一声,道:"你一笑楼势力庞大,欺男霸女鱼肉百姓的事儿还干的少么?爷爷我早就看你不惯,昨日接到'江湖令',特与江湖上的正派人士前来会会你独孤楼主!"

"哈!哈!"独孤傲然冷笑数声,转头对花再锦道:"你对他还真是有心,居然又动用了'江湖令',你就不怕你爹在九泉之下睡不安稳么?连八宝山庄追杀你时你也没拿出来,如今居然用来对付我了!"
"有什么好笑?"云豹白他一眼,掰着指头正色道:"待会有你哭的时候!少林寺的大师、武当山的老道、峨眉派的师太、仙霞门的耆宿……来了多少高手连我也记不太清了。"

"好!"独孤傲然冷笑一声:"早就闻听云大侠乃是武林耆宿绝世君的闭门弟子,一套大环刀神鬼莫测,今日有幸,我正好领教领教!"
"客气客气!"云豹笑嘻嘻客气了一句,可话音未落,只见红光一闪,一柄巨大的红色长刀已然向独孤傲然当头劈来!
他的刀法很是霸道凌厉,一劈之下隐隐带着风雷之声,独孤傲然不敢大意,身形一晃闪开刀锋,只听得云豹朗声道:"独孤楼主,亮兵刃吧!让云某也见识见识你的成名绝技——'七种武器'!"

姬无意傻呆呆站在花再锦身后,"七种武器"?霸王枪、长生环、离别钩……不是吧,我伟大的舅舅难道个个都会使用?太汤姆苏了吧!
正思忖间,只见两人已然冲出了卧室,接着听见门外围栏的断裂声,想是已经到了楼下的开阔地去打斗了。
花再锦手提长剑想要跟上,姬无意回过神来,扯住他的袖子道:"再锦,你不能使用内力,否则磷蛊发作,神仙也难救你。"

听得姬无意的话,花再锦停了脚步,转头看了看他,带着伤痛的复杂眼神划过他狼狈的面颊,叹了口气,抬手擦了擦他嘴角的血迹,冰凉的指尖抚摸着他脸上的指印,低声道:"你……疼吗?"
姬无意心头涌上一丝暖意,纵然知道自己只是借用了他心爱之人的躯壳,他终究还是放不下自己。
"有点。"姬无意咧嘴笑笑,花再锦咬了咬嘴唇,道:"对不起,你借尸还魂也殊非本意,况且还数次舍命救我,我本不该迁怒于你,可……可那日我心情太过复杂,待想通了返身再去找你时,却见沙隐泉挟着你跑远了,无奈之下只得约了几个正道的朋友来救你,不想……"说着他眼中现出愤恨的颜色,姬无意忙解释道:"我没事儿,他……他还没来得及……那个……你就冲进来了。"

花再锦仍旧有些不忿,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帮云大侠,我们其实人也不多,只不过趁夜偷偷攻上云淼峰,楼主有些措手不及罢了,一笑楼八大长老三十二堂主都在后面庄园之中,没有一个好相与的,须得速战速决。"
"再锦……"姬无意还没来得及反对,花再锦已然提起长剑冲了出去。

花再锦一路飞奔出了水榭,夜色中循着打斗之声掠到悬崖边,只见星光之下,云豹手中挥着红光闪闪的大环刀,正与独孤傲然在悬崖边缠斗,一旁另有两个仙霞派的老者掠阵。
花再锦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七种武器"!
还真的是七种武器!

独孤傲然身法如电,黑云般的身影围着云豹左右穿插,他身法虽快,手法却更快,如同千手观音一般,将朴刀、短枪、长剑、银戟、吴钩、钢叉、峨嵋刺纷纷抛在空中,时机到时便顺手接住一样兵器向云豹攻击,一时间七种武器此起彼伏,直看得花再锦眼花缭乱,叹为观止!
兵器虽多,独孤傲然的招数却老练至极,无论哪个武器在手,他也能使得如同浸淫了数十年也似分外熟练老到,云豹刀法虽然刚猛凌厉,独孤傲然的打法却实在太过诡异,一时间被他迫的手忙脚乱,气息不稳。
花再锦观战片刻,二话不说便加入了战团,那武当派的两人见花再锦参战,也挥舞着兵器冲了过来。

一时之间,四人合击让独孤傲然压力倍增,重压之下,他暴喝一声,手上动作骤然加快,花再锦和云豹都没料到刚才他居然留着余量,此时才全力进攻,立时感觉胸口憋闷,如泰山压顶一般,冷不丁便有一门料想不到的兵刃向自己攻来,即使四人全力应战,居然也被他堪堪打个平手。
纵然独孤傲然招法精妙,时间一长也感觉压力沉重,本来还期待有楼中高手来助阵,不料八大长老和三十二堂主都被其他正派人士阻隔在了水榭另一边的山庄,悬崖边只剩独孤傲然一人力战四大高手。

这一战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直打到天光微亮之时,独孤傲然终于露出疲态。
趁着他身形一滞的功夫,花再锦长剑挥出,终于深深刺入了他左肩,独孤傲然踉跄了一步,随手接下空中下坠的一柄吴钩,一着凌厉的杀招,"嘶啦"一声划在花再锦腰肋,花再锦痛呼一声,左手按着左肋,血哗一下涌了出来,立时退出了战团。
独孤傲然也受伤不轻,往后退了一步,已经到了悬崖边,云豹虎吼一声,手中大环刀一着"力劈华山"向独孤傲然袭来,独孤傲然勉力躲过头颅,刀锋还是堪堪砍在了他的肩头。
连中一刀一剑,独孤傲然一时间肩膀血流如注,往后退了一步,身子一挺,便向深不见底的山涧跃下!

云豹惊呼一声,冲上前来看时,独孤傲然已经不见了踪影。
山涧中升起了浓浓的白雾,云豹站在崖边向下眺望,一时间什么也看不清楚,但想来独孤傲然不该如此想不开,大约是崖边另有密道。
花再锦捂着腰肋返身向水榭走去,云豹忙道:"你受伤甚重,我去救他。"
花再锦没有答言,还在往前走,云豹追上来,忽然挥指向他肩井一点,花再锦没料到他会偷袭,身形顿时委顿于地,惊道:"云大侠,你要干什么。"
云豹道:"独孤傲然已然逃走,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姬无意是他最宠爱的徒弟,我要用他要挟独孤傲然,与他来一场公平的决斗,杀了他为武林除害!"
"不成!"花再锦面色苍白,伤口鲜血汩汩流出,仍用力扯住云豹的衣角,道:"你不能伤他……他不是……他与独孤傲然不同的。"
云豹叹了口气,出指如风地点了花再锦几处穴道为他止了血,便转身向水榭奔去。

姬无意早早便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坐在床上一边休憩,一边等着花再锦回来。
天光微亮之时,只听得门外脚步声响,姬无意欣喜地叫了一声"再锦!"却见晨光中云豹走了进来。
姬无意有些疑惑地看着云豹,云豹走到近前忽然伸指点了他腰上穴道,将他扛在肩上走了出去。
云豹扛着他转了个弯,脚步不停地走到了悬崖边,一纵身便上了山涧上的天索。
姬无意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一睁眼便是深不见底的山涧,丝丝云雾在身边漂浮着,凌烈的山风吹来,才感觉自己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
不一刻过了天索,姬无意只觉得大脑充血,头昏脑胀,云豹走路又不太稳当,一会跳一会跃地,不一会儿姬无意便被他颠地晕了过去。


第19章 医圣 她是个胡姬
醒来已经是黄昏,姬无意一睁眼发现自己平躺在一棵梅树下,身边只有云豹,却没有花再锦,忙抬起身疑惑地问:"云大侠,花再锦呢?"
云豹乜斜了他一眼,道:"大约在找你。"
姬无意吓了一跳,难道他是背着花再锦把自己弄走的么?
见姬无意失色,云豹道:"没料到你中了醍醐,早知道就不点你穴道了,你怎么惹了你那师父,让他把你搞成这样。"说着用粗壮的手指戳了戳他肿胀的面颊,然后仔细观察戳出来的坑能不能自动还原。

姬无意厌恶地别过头去,云豹嘿嘿一笑,忽然气运丹田对着梅树喊道:"叶姑娘,叶云归,快开门!"
姬无意被他原生态式的召唤调吓了一跳,爬起身来转身看着身后的梅林,只见它们如同活的一样抖动了几下移了开来,让开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小道。
"进去!"云豹一把抓起目瞪口呆的姬无意,用力将他抛进了小道。姬无意一个踉跄扑倒在地,还没爬起身来,就听得"咯吱咯吱"几声响动,身后的梅树忽然合并起来,密密将来路封死了。
暮色四起的梅林里起着薄雾,又湿又冷,姬无意不禁打了个寒噤,没有选择只好迈步沿着小道向前走去。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梅树稀疏起来,眼前出现了一个三面都是绝壁的小小山谷。
这儿美极了,对面的山崖上一道银链也似的瀑布垂落下来,流入一个小小的水潭,潭边种着大片的蓝色小花,花田之中座落着小小四五间茅屋,晚霞中烟囱里冒着缕缕炊烟,阵阵米饭和鱼肉的香味被夜风送来,姬无意的肚子忽然"咕噜"叫了一声——他已经一天没吃饭了。
刚要举步走近茅屋,姬无意眼前一花,一个高挑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眼前。

这居然是一个二十出头的洋妞儿,大约一百七十公分高,高鼻深目,蓝色眼眸,一头金色的波浪长发用白色的丝带束成马尾,随意搭在肩头,一身白底蓝花的棉布衣裙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材,看来十分俏丽清新。
"你就是姬无意?"洋妞儿开口了,声音清脆婉转,倍儿纯正的中国西安腔儿:"毒圣?"
云豹叫的是"叶姑娘,叶云归",姬无意记得万佳乐的谍报中曾经提到,和自己这个"毒圣"齐名的"医圣"就叫做"叶云归",莫非这个洋妞儿就是"医圣"?

姬无意点了点头,道:"你就是医圣叶云归?"
她微微颔首道:"不错,正是!"眼神警惕地上下扫了姬无意两眼,着意和他保持两米以上的距离,冷着脸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跟我来。"举步便向花田中的茅屋走去。
姬无意在她转身的一瞬十分想试试"迅雷指法"是否管用,但终究还是不敢将试验品直接用于临床,犹豫了一下终于跟着她走了过去。

穿过蓝色的花田,姬无意认出她种的是剧毒的"月见蓝",这种植物在21世纪已经绝种了,只有在一些古书上才能查到它的图片。
月见蓝是一种很奇怪的植物,它的根很像土豆的块茎,切开后会流出白色剧毒的药汁,吃了能让人发疯癫狂,但它的蓝色花朵却是解毒的良药,只要在开花后四十八小时内摘下捣成汁水,加入其它药材制成药丸,就能治疗急性中毒,包括一些蛇毒和矿物中毒。
见姬无意仔细观看自己的花田,叶云归知道他已经认出了月见蓝,淡淡道:"毒圣好眼光。"
姬无意道:"过奖。"快走两步想要跟上她套套近乎,不想她很是矜持,竟然也快走了两步拉开两米以上的距离,还很嫌恶地瞟了他一眼。
姬无意只得讪讪笑了笑,跟着她进了茅屋。

"乐儿,鱼好了么?"叶云归喊了一声,只见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从隔壁厨房探头过来,湛蓝的眼睛忽闪忽闪看了看姬无意,对叶云归道:"姑姑,就快好啦。"说着对姬无意展现一个清澈的笑脸,道:"有客人来呀,请坐。"
叶云归挥手示意乐儿继续做饭,对姬无意道:"云大哥拜托我留你几天,这里是月见谷,三面环山,只有梅林中一条通路。好教你知晓,虽然你武功甚高,但我这奇门遁甲乃是根据诸葛孔明的八卦玄机演变而来,除非我催动机关,否则你别想走的出去。"说着傲然一笑:"若是想下毒,我劝你还是免了,这里是我的地盘儿,斗起法来肯定是你吃亏。"

姬无意无语,别说自己大学还没毕业只是个半吊子药师,就算真是"姬无意"本人在这,客场作战恐怕也难取胜,于是道:"我也没什么事儿,不急,就在你这多住几天吧。"
叶云归秀眉一挑道:"好,你我江湖齐名,我必不会为难你,定会好好款待。"说着一指窗下的条案:"请坐!"自己坐到了房间对角的方桌边。
姬无意十分无语,不明白她为毛像躲着H1N1一样躲着自己,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按她说的坐下。

不一刻乐儿摆上饭菜,菜式都是一样,三人却偏偏分了两桌,姬无意从未被人如此嫌弃过,不禁有些生气。
叶云归看出他的不忿,淡淡道:"你这人据说十分风流,名声不算太好,家里又是开青楼的,我乃学医之人,难免有些忌讳,海涵。"
姬无意气结,这姑娘脑残么?人话都不会说了,当下阴沉沉一笑道:"不瞒你说,我非但十分风流,而且还有特异功能,周围方圆三里之内,十六到六十岁凡是女的,不出三天统统怀孕,你最好早早送我走人,否则肚子大了后悔莫及。"
"吧嗒"一声脆响,叶云归手中的筷子掉到了桌子上,青筋暴跳看了姬无意半天,咬牙道:"你、你……吃饭!"

吃完沉默的晚饭,叶云归带着姬无意来到最角上一间小屋,道:"你就住这里。"
屋中只有简陋的木床和木椅,但布置的雅洁可喜,姬无意走了进去,叶云归也跟进了,指了指椅子道:"坐。"
姬无意只好坐下,叶云归忽然拉过他手腕,食指在腕脉上一搭,诊了片刻,道:"你中了醍醐?很好,免得我再给你下毒。"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贝壳小盒子,指尖挑了一点药膏,一手捏住姬无意下颌,一手便将药膏给他抹在脸上,均匀地推开了,道:"明日一早淤血就能散开了。"
涂完了药,她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看了他半晌,忽然道:"花再锦怎么样了?"

原来她认识花再锦,姬无意有些意外,呐呐道:"他……还好。"
叶云归皱了皱眉,道:"他的蛊毒解开了么?"
姬无意摇了摇头,叶云归道:"那么发作了么?"
姬无意又摇了摇头,叶云归意外地道:"到现在还没发作么?你是怎么禁制蛊毒的?"
"你们很熟么?"姬无意反问道:"他中了磷蛊你都知道。"
叶云归看了姬无意半晌,叹了口气道:"我母亲是波斯人,曾经在花宅当过五年的胡语老师,我小时候与花再锦他们一起跟着我娘学胡语,七绝的子弟我都认识。"
姬无意这才知道花再锦是"花宅"的传人,"七绝"的子弟。

叶云归见姬无意不语,又道:"八宝山庄灭了花宅满门,七绝只剩再锦一点血脉,你保下了他,我本不该与你为敌,可独孤楼主与八宝山庄交好,围攻花宅时暗地里也出过力,这次云大哥要杀你师父,须得以你为饵,等他将信儿送到了青罗巷,就会回来接你。"
姬无意终于大致明白了一笑楼、八宝山庄和花宅之间的纠葛,登时对自己莫名其妙卷入黑帮情仇十分苦恼。

叶云归见他沉默,又追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是怎么禁制他身上的磷蛊的?"
姬无意道:"用中空的银针刺穴,注入剧毒,禁制蛊虫。"
叶云归眼睛一亮,道:"用什么剧毒?"
"箭毒木精华。"
"箭毒木?"叶云归惊道:"那他如何还活的成?"
"先在活人身上划个口子,注入箭毒木精华,十二个时辰后,代谢完成,取活血注入花再锦的穴道,毒性减弱,能够禁制蛊虫,又不至于伤了性命。"
"哦……"闻所未闻的高明手法啊……叶云归听得心旷神怡,半晌反应过来,道:"活人中了箭毒木,怎么可能活过十二个时辰?"
"我可以。"姬无意淡淡地道:"我百毒不侵。"

"你?"叶云归惊讶地看着他:"听说你这人最是冷血自私,居然会为了他以身犯险?"
姬无意哼了一声没有答话,叶云归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多谢你几次三番救他。"
姬无意扯着嘴角笑了笑,道:"这是我跟他的事儿,用不着你来谢。"
叶云归有些尴尬,静坐了片刻,道:"晚了,你睡,我走了。"

姬无意穿越后本来经常做恶梦,没料到这一夜在月见谷却睡的十分黑甜,直到天蒙蒙亮才被突如其来的心绞痛惊醒。
他浑身抽搐,攥紧胸口喘着粗气,一时间只觉得脑中一丝血液都供不上,思维一片空白,良久略缓过口气,脑中灵光一闪——蛊咒发作!花再锦出事了!
胡乱披上衣服,他忍着心绞痛踉跄跑到叶云归门口,还没来得及拍门,门便"吱呀"一声开了,叶云归站在门内看着衣衫不整的姬无意,警惕地道:"你干什么?"

姬无意顾不得解释,一把扯住叶云归的胳膊,道:"放我走!"
叶云归好像被鬼撵着一样迅速甩开胳膊跳开两米远,尖叫道:"你干啥!"
姬无意被她一甩之下几乎站不稳,扶着墙道:"花再锦身上的蛊毒是用我的血液压制的,这会蛊咒发作,我心绞痛的厉害,一定是他出事了!"
叶云归一脸"你少来了"的神色,嗤笑道:"等什么时候方圆三里的女人都怀孕了,再来跟我瞎掰吧。"大袖一挥将门"咣当"一声闭紧了,又道:"再耍什么花样,别怪我不客气!"
姬无意气结,无法可施只得回了小屋,天光大亮时心绞痛终于停止,才略放心了些。

叶云归想是好不容易得了一个苦力,连着三天不歇脚地指挥着姬无意干活,又是给花田松土土,又是给蓄水池清理淤泥,累的他全身跟散了架一样,一到晚上就昏睡过去,连心绞痛再也没发作过。

这天早上姬无意正蹲在茅屋门口扇着火炉烧热水,忽见叶云归背着背篓急匆匆从梅林中跑出,远远喊道:"乐儿回来没有?"
见姬无意站起身摇头示意,叶云归施展轻功飞快地掠了过来,扔下背篓道:"他去后崖采药,至今没有回来,这里山高林密,野兽很多,他……"说着她急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姬无意也很喜欢乐儿,闻言忙扔下手中蒲扇道:"我帮你去找。"立刻向后崖跑去。
崖下野草很深,姬无意拿着根棍子一边来回地扫着草丛,一边呼喊,半天才在一块巨石边看到了昏迷不醒的乐儿,细细查看时发现他已经停止了呼吸,只有心窝处还有一丝余温。


第20章 正太 马有我一半
"乐儿……"叶云归一见人事不省的乐儿,立刻悲从中来,放声大哭起来,姬无意被她哭的心烦,厉声道:"闭嘴,别哭!"
叶云归被他一吼,骤然止住了哭声,不明白这个平日里一点脾气都没有的人为什么忽然发怒。

姬无意想了想,他心口还是热的,身体也很柔软,掉下来的时间大约不长,应该还有救。
试试急救法吧……姬无意捏着乐儿的鼻子,深吸了一口气,开始给他做人工呼吸。
"你干什么?"叶云归又惊又怒,早就听说这个毒圣是开青楼的,没想到他自己也有这种恶趣味。
姬无意架开叶云归突袭而来的手刀,道:"我在救他,你不要捣乱。"
"啊?"叶云归惊讶地看着他,道:"脉搏都没了,还能救活么?"
"试试吧。"姬无意道:"死马当活马医。"
听得他一句"死马当活马医",叶云归有些不悦,但见他似乎有几分把握,心中还是升起一丝希翼来。

姬无意先是做了半天人工呼吸,似乎没有效用,便开始手动心脏起搏。
冲着乐儿小小的胸口砸了七八下,他的皮肤便青了,叶云归见了有些心疼,又不敢喊停。连着砸了十几分钟,姬无意累的满头大汗,乐儿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到最后姬无意几乎都要放弃了,忽见他的睫毛抖了一下。
姬无意又惊又喜地停了手,将耳朵贴在乐儿胸口,阿弥陀佛,他的心脏已经开始了微弱的跳动。
"去搞些滋补的药物来。"姬无意回头命令叶云归:"有没有老山参?熬些水来吊命。"
叶云归连忙答应了跑了出去,姬无意给乐儿掩上衣襟,拉过被子盖上了,乐儿缓缓睁开眼睛,虚弱地叫了声:"叔叔……姑姑要马蹄草……就在悬崖上……"
"别说话,好好歇着。"姬无意握着他的手,温言道:"姑姑已经找到了。"
"哦"乐儿放心地闭上眼睛又昏睡过去。

不一会儿叶云归就熬好了参汤,给乐儿灌了下去。见姬无意还守在身旁,满怀歉意地道:"多谢你。"
姬无意苦笑道:"不必客气。"刚要站起身来,忽觉心口针扎般一阵剧痛,痛得几乎让他昏死过去,猝不及防向下倒去,带翻了一旁的方桌,桌上的茶具哗啦啦掉了一地。
"你怎么了?"叶云归吓了一跳,绕过一地狼藉蹲到姬无意身边,拉过他的手腕诊了诊脉,惊讶地道:"奇怪,前两天诊脉时明明没有心疼病,怎么忽然发作起来?"
姬无意疼的昏天黑地,强咬着牙才没有哼出声来,冷汗已经湿透了重衫,良久感觉疼痛略轻了些,才低声道:"是磷蛊蛊咒……我的血禁制着花再锦体内的蛊虫,一旦他出了事,蛊咒就会影响我的心经……"说道这里他忽然心头巨震,这次心疼如此剧烈,难道……他出了什么大事?

姬无意一把抓住叶云归的手,苍白着脸道:"叶姑娘,求求你放我走,他一定是出了性命攸关的大事。"
叶云归先是匪夷所思地看着姬无意,待听他求自己放了他,立时矛盾起来,咬着嘴唇踌躇了半晌才道:"好,你救了乐儿,我也该还你个人情。"

茂密的梅林再次如同魔戒中的树人一般咯吱咯吱分了开来,让出一条狭窄的通道,叶云归将一个钱袋递给姬无意,道:"沿着山路下山,天黑前你就能到华镇,买一匹好马,一天之内就能回长安。"
姬无意接过钱袋,道:"叶姑娘,多谢。"
叶云归摇了摇头,湛蓝的眸子带着深切的忧郁,淡淡地道:"不必客气,你这个人很好,与江湖传言不太一样……快走吧。"
姬无意惦记着花再锦,不再和她客套,快步沿着小道走了出去。

没有吃"醍醐"已经有五六天了,姬无意的精力长了很多,黄昏就赶到了华镇。
镇子很小,只有一条街,街东是全镇唯一一家餐馆,说是餐馆,其实只卖面条和包子,连个炒菜的厨子也没有。
姬无意对吃食一向没什么讲究,要了五个包子一碗面条,就坐在靠门的桌子边吃了起来。

吃了一半,忽见一个黑漆漆的小脸出现在面前,下巴搁在桌面上,口水已经流了一桌子。
姬无意看了看他,只见是个十二三岁的男孩,满脸都是黑泥,只有一双眼睛又大又亮。
"吃包子吗?"姬无意把面前的包子推给他:"吃吧。"回头又向小二喊:"伙计,再来五个包子。"
小二应了一声,端来包子时看到了那个脏兮兮的孩子,立刻皱眉道:"狗杂种,快滚,别耽误爷爷做生意。"
那孩子狠狠瞪了小二一眼,目光凌厉狠辣至极,小二被他瞪得居然哆嗦了一下,片刻后回过神来,"啪"一声甩了他一个耳光,道:"妈的,敢瞪老子。"

"别动手。"姬无意扯住了小二,道:"他不过是个孩子。"转头对那孩子道:"打疼了吗?别怕,我的包子给你吃。"
"大爷你是不知道。"店小二忿忿地道:"这孩子来这里三四天了,天天在我这偷东西吃,可恶的很。"说着发现自己扇过他耳光的那只手上居然全是黑泥,忙拿下肩膀上的抹布擦了擦,一脸嫌恶的表情。
"你胡说!"那孩子大声分辨:"我每次都只拿别人吃剩的东西,从没偷过。"
"妈的,客人吃剩的东西也是归我们店里的。"小二骂道:"爷爷晚上还要喂猪,你这狗杂种连猪都不如,凭什么吃我们的剩饭!"

"别说了。"姬无意见他说的不堪,皱眉阻止了他,道:"我买东西给他吃总可以了吧?。"
小二哼了一声走了,姬无意看了看那孩子,温言道:"吃吧。"
那孩子也不客气,脏兮兮的小手抓起包子就吃,两三下吃完了自己碗里的,道:"我还要。"
姬无意把剩下的三个包子又给了他,他飞快地吃完了,眼巴巴地看着姬无意,欲言又止。
见他可怜,姬无意又从钱袋里掏出一块碎银递给他,道:"拿去买饭吃吧。"
那孩子接过银子,连个"谢谢"也没说便转身走了,姬无意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便离开了饭馆。

姬无意对古代的金钱完全没有概念,没料到把钱分给了那个孩子,自己却困窘起来,连着问了好几家马店,才发现剩下的钱想买一匹马很困难。
在镇子尽头的马场里磨了半天嘴皮子,那场主却连最瘦的一匹马也不愿意低价脱手,姬无意正说的口干舌燥之际,一只污黑的小手忽然伸到了他面前,托着一锭碎银,道:"我有钱。"
吃包子的孩子不知何时跟到了姬无意身后,姬无意尴尬地接过银子,场主终于将手里的缰绳递给了他。

姬无意牵着马上了官道,刚要上马,忽见那孩子还跟在自己身后,不由有些心虚,道:"那个……对不起,我有急事,下次我一定把钱还给你。"
"你去哪?"那孩子忽然问。
"长安。"
"我也要去。"
姬无意无奈地道:"我有急事。"
"我也有。"

姬无意没辙了,道:"你去长安干啥?"
那孩子黯然道:"我和哥哥走散了,我们原先约好在长安见的,我没有盘缠去不了。"
"哦。"姬无意有些犹豫,那孩子又道:"这匹马我也花了钱,有我一小半。"
姬无意语塞,无奈道:"好吧。"说着跳上马,伸手将那孩子拉了上来,坐在自己身前,道:"一起走吧。"

虽然两个人都不重,但这匹马实在是瘦的可怜,姬无意不敢让它快跑,只好一路小跑往前走,纵使如此,跑了两个小时后,那马还是累的气喘吁吁,姬无意只得抱着那孩子下了马。
两人一马停在官道边歇息,天已经黑透了,姬无意忽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便问:"你叫什么?哪里人?"
"我叫魏迟。"那孩子静静地道:"直州人。"
"你和你哥哥去长安干什么?"
魏迟蹲在路边,揪着地上的草叶儿,道:"投亲。"

这孩子似乎有着超越年龄的冷漠和倔强,虽然落魄不堪,神情却骄傲极了,姬无意一时也不好再问,见路边不远处有条溪水,道:"去洗洗脸吧,你怎么搞的这么脏。"
魏迟嗤笑了一声,道:"我都半个月没洗脸了,越脏越像叫花子,这样才显得可怜,讨饭时生意好。"
姬无意无语,魏迟忽然问:"你叫什么?"
姬无意刚要直说,忽然想起独孤傲然说过,自己只要一下云淼峰,就会被格杀勿论,不由得抖索了一下,道:"我……我叫黄鸣龙。"
(注*:黄鸣龙,著名化学家,"黄鸣龙还原"的发明者,也是绝世君的偶像……)
"黄大哥。"魏迟呲牙一笑:"你是个好人。"
姬无意被他称赞,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尖道:"过奖。"

休息了半个钟头,两人又上了马,悠哉悠哉向长安城奔去。
挨到子时,姬无意已经有些支持不住,坐在马上悃的直点头,好不容易掐着手心让自己清醒过来,却诧异地发现身前的魏迟目光炯炯,神采奕奕,完全没有困倦的迹象。
"那边有个破庙。"似乎看出了姬无意的疲乏,魏迟指了指远处一个破庙,道:"咱们去休息一个时辰吧,中午到长安也无妨。"
姬无意从善如流,立刻点头答应,两人在破庙前下了马,走了进去。

这个破庙真是个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破庙,非但菩萨已经倒了不说,躺在地上还能夜观星象。
当然姬无意是无心欣赏瑰美的四月星空图了,拉过三个破蒲团铺成一个临时地铺,一躺上去便立刻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姬无意忽然被一阵嘈杂的马蹄声惊醒,睁眼看时,只见四骑人马停在破庙前,为首一个壮汉跳下马走了进来,打着火把看了看睡眼惺忪的姬无意,道:"不是他。"又将破庙前后搜索了一遍,对门外三人道:"没有。"见姬无意瞪着自己,恶狠狠道:"看什么,睡你的觉。"
听得马蹄声跑远了,姬无意才忽然想起,魏迟去哪了?
"我在这。"魏迟的声音忽然从他头顶传来,姬无意吓了一跳,回头看时只见魏迟从破败的房梁上一跃而下,原先藏身的暗黄幔帐立刻抖下来一层尘土。

"他们在找你?"姬无意狐疑起来。
"不是啊。"魏迟目光纯洁地看着他,伸出手来:"我饿了,去抓宵夜。"手中赫然提着一只肥硕的老鼠:"可惜没有酱油,说到吃老鼠,以'三叫'的吃法最为别致。"说着他一脸心驰神往的神色,姬无意看着那灰溜溜的老鼠,差点连晚饭都呕了出来,忙抬手阻止了他想进一步介绍的意图。

魏迟在地上升起一堆火,将老鼠洗剥了,穿在木棍上烤着,姬无意压抑着恶心看着他,道:"刚才来的那伙人你认识吗?"
"八宝山庄。"魏迟简单地道:"他们的衣服上都绣着八宝山庄的印记,在右面的袖子上。"说着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这里,绣着一碗八宝饭。"

八宝饭?
太无厘头了……

第三章:八宝饭
第21章 劫持 彪悍的人质
话说那日黄昏云豹将姬无意寄存在叶云归处之后,立刻施展轻功脚不沾地地向长安城奔去。
虽说云豹一代大侠,但一直与师父隐居在大山之中,长到二十三岁,这还是第一次来帝都长安,蒙蒙亮的天光中站在街道之上,那惊讶不亚于穿越后第一次看到街景的姬无意。
太震撼了,袒胸露背的豪放女,熙熙攘攘的小贩,就连街边讨饭的乞丐都与家乡镇子上的不同,一派大家气象,到了晚上,估计连月亮都比乡下的圆呢……

整理了一下粗布短衫,云豹轻咳了一声,彬彬有礼地对一个过路的老者道:"老伯,请问青罗巷怎么走?"
峨冠老者厌恶地瞅了他一眼,皱眉道:"年轻人,看你年当少壮,正该做些正经营生,何苦非要去那些烟花之地浪费青春,何况还是青罗巷这等不堪地去处。"说着挥袖而去。
"呃……"云豹被噎的一时无语,颓然低下头转过身去,又找了一个年轻小贩,道:"小哥,请问通易坊怎么走?"

那小贩给他指了路,云豹快步行来,不一刻便到了通易坊,沿着街道走了一箭地,一抬头看见一个极讲究的门楼,三滴水的屋檐下挂着一块鎏金大匾,正是青罗巷。
门口一个天竺汉子正在卖抛饼,见云豹往里走,忙拉住他道:"哎……乡巴佬,过来过来,你想干什么这是。"
云豹被他拉到一边,诧异地道:"我要进去,你拉我作甚?"
天竺汉子如同见了鬼一般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通,道:"小哥,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吧?青罗巷你也敢进去!"

青罗巷不就是个青楼么?"为什么不能进去?"云豹莫名其妙地问,那天竺汉子一脸隐晦地道:"来,买个抛饼我就告诉你。"
云豹给了钱,天竺汉子递给他一个油纸包着的抛饼,道:"听说青罗巷的姬老板惹了太子爷,畏罪潜逃了。"
云豹咬了一口抛饼,被咖喱辣的眼泪都下来了,红着眼道:"你说什么?"
天竺汉子咬着他的耳朵,道:"这里看似平静,其实四周全是暗探,你敢踏进一步,卡卡卡卡……看他们不把你大卸八块。"
云豹扔下抛饼,拉着袖子擦了擦眼泪,道:"我不是来嫖妓的,我有正经事儿。"
"嗐!这个时候谁管你是来嫖妓的还是来烧香的。"天竺汉子嗤笑了一声,道:"太子爷很是震怒,你要被他们抓去,大刑一上,甭管是不是姬老板的同谋,不招也得招。"

云豹听的莫名其妙,但绿林人士最怕和官家惹上是非,倒不是胆怯,想想你的大头画像贴在城门口被悬赏缉拿,纵然不一定会被抓住,可作为一代大侠,颜面扫地是肯定的。想了想还是决定到了晚上再来夜探。
跟天竺汉子道了谢,云豹转身想要离开青罗巷门口,没料到走了不过两步,就被四个大汉拦住了围在中间。

"你!干什么的?"为首一个虬髯汉子厉声喝问:"适才看你要进青罗巷。"
云豹不愿露了行藏,只得道:"烟花之地,自然我是来找乐子的。"
"那为什么扭头就走?"
"咳……"云豹尴尬地摸了摸鼻尖,道:"在赌场里呆了三天三夜,赌钱赌糊涂了,走到门口才想起是清晨,故而决定晚上再来。"
那虬髯汉子上下打量他一番,冷笑一声:"胡说八道!一看你就是个练家子,八成是姬无意的同谋,来人,拿下!"

云豹没料到太子府的暗探如此蛮不讲理,眼见四人将自己团团围住就要动手,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怒喝一声,将面前一人挥拳打倒,便想施展轻功逃走。
"匪贼要跑了,快抓住姬无意的同谋!"身后暗探一声大喊,只听得"刷刷刷"几声,百十来个精壮汉子瞬间从四周店铺内窜出,将云豹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
云豹一个头两个大,不知道这姬无意到底怎么惹怒了太子爷,居然搞出这么大的场面。

云豹来青罗巷之前没有带大环刀,纵然他一身武功,身手了得,但围攻的大内暗探身手也自不凡,剧斗了一顿饭的功夫,他肩头还是挂了彩。
时间一长,暗探们也发现云豹是个顶尖高手,一支响箭冲天而起,片刻的功夫又从西街赶来了百十来个帮手,云豹眼看敌人越来越多,大有不抓住自己誓不罢休的架势,一时心里也焦躁起来,万一他们调来弓箭手,情状将更加危急。

左右看看,云豹只得向青罗巷内退去。
穿过了短短的门洞,一路大战之下云豹从前厅退到花园,暗探们也都跟了进来,青罗巷众小倌儿都被惊动了,胆大的纷纷从窗户伸出头来观看,猜测不知又是哪个不走运的嫖客遭了殃。
云豹又力战了半柱香的功夫,忽然看见花园边一个小楼上站着两个少年,分别守在一扇小门旁边,两人虽然也是花花绿绿的打扮,但神色冷峻,双目之中光华流动,应该是一流高手,显然不是小倌儿之流。

云豹心念电转,估摸着那小门之中该是什么重要人物,拿他挟持说不定可以全身而退,当下一声暴喝,脚尖点地便跃上了小楼。
果然,见云豹攻上,那下颌带着刀疤的少年身形向前一窜,一掌向云豹劈来,云豹还了一掌,惊讶地发现他内力竟很是浑厚,当下不敢大意,施展"疯狂一刀"掌法向他攻去,三招以后对方败象略呈。
另一个年长些的少年见伙伴不敌,也挥舞着铁扇加入了战团。
云豹以一敌二,生怕楼下暗探们围攻上来,一咬牙,掌法中带上了十足十的内力,掌风呼啸犹如雷霆一般,飞快地拍在两个少年胸前,二人痛呼一声,各自喷出一口血来,向两侧各退了一步,小门前空门大开,云豹不假思索便推门闯了进去。

反手关上房门的一瞬间,云豹只觉得脑门一凉,只见一个黑洞洞的铁管抵在自己额头,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不许动!举起手来!老实点儿!"
云豹莫名其妙地转过头去,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美貌女子手中拿着一个黑乎乎的铁家伙抵着自己脑袋,一脸从容的神色,口中还危言恐吓:"举起手听到没?要不然本小姐要爆头了!"

"师娘!"门外传来焦急地呼声,外面的人显然忌惮云豹,不敢贸然进入。
什么师娘?云豹没有理会那女子,抬手就想要抓住她挟制着离开青罗巷。
那女子见他想要出手,冷笑一声,手中铁管对着身边的桌子一挥,只听惊雷般一声巨响,云豹被震得耳朵发麻,目瞪口呆地看过去,只见那桌子已经成了一堆碎片。
云豹吓了一跳,没料到她手中的暗器如此惊天地泣鬼神,还好刚才没有向自己的脑袋招呼。
听得屋中的巨响,外面的人更焦急了,呼喊道:"师娘,你怎么样?"

"啊——!"那女子忽然尖叫一声,娇滴滴喊道:"梨花、逆袭……千万不要进来!我被刺客劫持了!我好害怕……你们不要轻举妄动!"
云豹匪夷所思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娇滴滴的美人儿,美人儿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将他拉到身边,低声狞笑着道:"这位大侠,你最好乖乖听我的话,不然就算我手中的火铳打不死你,外面我相公的杀手和太子府的暗探也能把你射成箭猪!"呲牙一笑,道:"我叫万佳乐,你可以叫我佳乐,喂,你叫什么名字?"
"云……云豹……"云豹胆战心惊地看着面前诡异的美人儿,不由自主老实交代了自己的名字,同时暗自思忖:她到底是什么人?四川唐门还是江南慕容?手中暗器端的厉害,而且……气质也如此彪悍动人!

"梨花!让太子府的暗探们都给我滚出去!"万佳乐对门外的人喊道:"万一刺客一怒之下伤了我,姬无意回来一定殉情自杀,他们毛儿也别想得着!"
原来她是姬无意的老婆,云豹终于明白了万佳乐的身份,江湖上很多侠女最近都在猜测姬夫人是何许人也,居然将大名鼎鼎的风流浪子毒圣姬无意迷得神魂颠倒,如今看来果然是十分的有个性,云豹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她的美貌倒在其次,但散发出的气质更是非同一般,确然是不可多得的尤物!

"我脸上长花儿了吗?"万佳乐嗤笑:"过来,坐到椅子上。"她用手中所谓的"火铳"指了指圈椅,云豹只得坐下,万佳乐将火铳别在腰上,仔细看了看云豹,道:"大侠,你的武功排名江湖多少?"
"呃……"云豹被她问的有些不好意思,呐呐道:"大约前五吧。"
万佳乐眼睛一亮,道:"那一定比姬无意强了?"
"呃……应该是能强些。"云豹说着又觉得不妥,毕竟对方是姬无意的老婆,忙识相地加了一句:"姬老板毒功厉害,武功倒在其次。"

万佳乐咧嘴一笑,道:"很好,跟你出去闯荡江湖,应该比较安全吧。"看了看云豹肩头的伤口,道:"把衣服脱了,我给你上药。" 说着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瓷瓶和一卷绷带,
云豹没料到这位美女还是一副菩萨心肠,没有多想便打开了衣襟,万佳乐看着他古铜色的健壮胸肌,两眼放光地道:"身材真好……"
帝都的女子就是不一样啊,云豹略有些脸红,万佳乐将金疮药撒在他伤口中,又用绷带包扎了,趁机眼睛吃冰激凌将他看了个通透,贼忒兮兮地笑了笑,看他穿好了衣服,忽然笑容僵住,一把拽住云豹的胳膊,厉声道:"喂!你是不是玻璃?"见云豹不解,又解释道:"你的性向,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云豹没料到她会问出这么大胆的问题,一时间脸刷一下红了,呐呐道:"我……我还没有娶妻……不过……这个……没有龙阳之好。"
"哈哈!"万佳乐大笑一声:"终于见到了一个正常的男人!住在相公堂子里,我还以为全世界都变态了呢!"说着拍了拍云豹的肩膀:"大侠,你很好!"
云豹被她一惊一乍弄的心力交瘁,怔怔坐在椅中不知如何应对,只见万佳乐从容万分地坐到自己身边的圈椅上,道:"你来青罗巷干什么?"

"哦!"云豹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正事儿,正在思忖要不要告诉她自己劫持了姬无意,忽然感觉脑袋一晕,眼前的美人变成了两个,恍惚中看见万佳乐伸出一只手问:"大侠,这是几?"
还没来得及回答,云豹就晕了过去。
千万不要低估了女人,尤其她还是毒圣的老婆……


第22章 少侠 你们都去死
醒来的时候貌似是个晚上,桌子上点着蜡烛,云豹晕晕乎乎地从贵妃塌上爬起来,发现屋子里居然就他一个人,四下看看,对面拔步床上的鸳鸯枕边放着万佳乐的火铳。
刚要去拿火铳,就听门"吱呀"一声开了,云豹心头一震,只见万佳乐施施然从外面走来,手中端着一个托盘,嘻嘻一笑道:"大侠,你醒了。"
"吃饭吧。"万佳乐放下托盘,盘中放着两样小菜,一碗米饭,递给云豹一双筷子,道:"我刚去厨房偷的。"

云豹深觉此女十分诡异,一时不敢动筷,万佳乐淡定地一笑,道:"别怕,饭菜都是干净的。"见云豹将信将疑地看着自己,嫣然一笑道:"毒我都下在金疮药里了,'姬无意'的独门迷药'三宫六院',没必要下双份儿,贵着呢。"
云豹闻言面如土色,暗自提气,发现气海空空如也,果然一丝内力也无,最毒妇人心哪……
万佳乐将筷子塞进云豹手中,自己坐在他对面,云豹眼见她拿出了几根竹签子,绕着极粗的线开始织一种奇怪的布,鼻端闻到饭菜的香味,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心一横坐了下来开始吃饭。

万佳乐一边打毛衣一边道:"大侠,你来我家干什么?是来找姬无意的么?"
云豹身中剧毒,打死也不敢说自己劫持了她的老公来要挟独孤傲然和自己决斗,闻言便嚅嗫道:"那个……我是来找独孤傲然的,因为一笑楼找不到他,故而想来青罗巷碰碰运气,不料被太子的人围攻。"
"哦……"无所不能的万佳乐最近已经从"卅杀手"中的几人嘴里基本弄清了一笑楼、独孤傲然和姬无意的关系,便道:"姬无意半个月前在归云楼失踪了,至今还没有消息,大侠,你见过他吗?"

云豹见她担忧,有些不忍心,道:"这个……见过,两日前在一笑楼见过。"
"哦……"万佳乐似乎放心了些,道:"那就是五天前了。"说着脸上浮上歉疚的神色,道:"大侠,对不起,我也是第一次用'三宫六院',姬无意的盒子里又没有说明书,我用量掌握的不太好,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了。"
云豹苦闻言心中呻吟一声,那"三宫六院"据说是姬无意混合了三十六种毒药制成的顶级迷药,她居然不知道用法就随便下在了自己身上,真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啊,没被她整死已经是万幸了。
见云豹失色,万佳乐又万分抱歉地道:"大侠,我很想跟你出去行走江湖,你来的太突然,我总要收拾收拾行李吧,又怕一不留神你跑了,才把你药倒,出此下策,你不要介意呀。"
云豹黑线,这也算下毒的理由……

不一会云豹吃完饭,天也亮了,万佳乐吹了蜡烛正要说话,忽听楼下嘈杂声响,一个尖细的声音道:"太子爷,您万金之躯如何能来这等污浊之地,还请您跟着小周子回去吧。"
"少废话!"低沉磁性的声音带着愠怒:"一群废物,这么多天连个人也抓不到。"
众人都噤了声,只听得"蹬蹬蹬"的脚步声上了楼,停在门口,道:"姬夫人,请开门。"
"殿下!"梨花的声音响起:"有一个刺客三天前忽然来袭,挟持了我家主母,刺客现下正在房中,请殿下稍安勿躁,不要伤了我家夫人。"
"哼!"太子冷哼一声,道:"里面的刺客听着,速速放了姬夫人,束手就擒,我数十下你不放人,我就要进去了。"

万佳乐闻言柳眉倒竖,咬牙低声道:"好你个李承乾,这根本就是不想让本小姐活了!"说着她迅速回身将火铳别在了腰上,又打开了衣柜。
我的娘呀!云豹惊叹一声,只见衣柜里长长短短粗粗细细放了七八种各式各样的暗器,看样子都和那火铳有几分相似,万佳乐取了最大的一个扛在肩头,狞笑道:"李承乾,你不仁我不义,别怪本小姐要上演'终结者'了!"又转头对云豹道:"大侠,你现在内力尽失,待会跟在我的身后冲出去,我会保护你的。"

云豹汗如雨下……
堪堪就在李承乾数到"十……"的时候,只听得一声轻响,李承乾的尾音悠悠颤了一下便戛然而止,接着传来厉声呵斥的声音:"什么人!大胆!快放开太子殿下!"
"哼!"一声轻笑:"都给我退出去,我只数到三……一……。"
数数声甫起,就听得潮水般撤退的声音,云豹脸色一白,道:"独孤傲然!"
万佳乐还没来得及惊讶,就见云豹迅速拉开门冲了出去。

独孤傲然捏着李承乾的脖子正站在卧室门口,忽见身边房门大开,面色苍白脚底虚浮的云豹风风火火冲了出来,不禁心头大震——他这么会在这里?
云豹抬头一看独孤傲然也是吃了一惊,不过五天的功夫,他似乎瘦了一圈儿,脸色蜡黄蜡黄的,藕荷色的袍子肩头上还渗出血来。
"云豹!"独孤傲然恶狠狠盯着云豹:"姬无意呢?"
"哼!"云豹冷哼一声,道:"他正在我的手上,独孤楼主,你我同为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我想杀你,不会用什么卑鄙手段。"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书简,轻轻抛给独孤傲然,道:"我约你三个月后在华山之巅一决高下,胜者就是天下第一,负者便要自刎谢罪!"

独孤傲然接过书简单扫了一眼,仰天长笑道:"笑话!云豹,你自忖是我的对手么?"
云豹毅然道:"杀了你我便是为百姓除害,被你杀了我也能流芳武林,学武之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好!"独孤傲然一口答应:"三个月后,华山之巅!"

"你们都给我住口!"李承乾大叫:"你们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没有"异口同声的回答,约好决斗的两人再一次达成了共识。
"你把姬老板怎么样了?"李承乾咬牙切齿地问云豹:"他现在在哪儿?"
"哼!"云豹白他一眼:"他在一个你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
话音刚落,只见前厅的大门开了,一个身材瘦长的白色人影快步走了进来,一边走还一边嘟囔着:"奇怪,人都到哪里去了……"

正是毒圣姬无意!

"意儿!"
"姬无意!"
"姬老板!"
"相公!"

四个声音一起响起,让姬无意一句也没有听清,抬头往楼上一看,立刻惊讶万分地道:"咦……你们怎么全在这?"
"刷刷"两声,云豹和独孤傲然先后从楼上跃下,挡在姬无意面前,独孤傲然百忙之中手中仍不忘掐着李承乾的脖子。
"你怎么出来的?"云豹最是惊讶:"你把叶云归怎么样了?"
"她自愿放了我的。"姬无意诚恳地道:"她人很好。"
江湖第一风流浪子果然名不虚传……云豹哀叹,不过好在独孤傲然已经接受了他的挑战,姬无意回来省得自己再跑一趟月见谷了。

"云豹这小子敢抓你!"独孤傲然勃然大怒:"你居然轻易就被他抓走了,枉你还是我的徒弟,把一笑楼的脸都丢尽了!"
"师父!"姬无意无辜地辩解:"是您给我下了'醍醐'让我武功尽失的呀。"
"'醍醐'?"李承乾虽然被独孤傲然卡着脖子,但还是余威不减:"那东西最是伤身,你怎能用在他身上?你还有没有怜惜之心?"

"你们都给我闭嘴!"忽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众人头顶响起:"这里的人全都得死!"

众人闻言大吃一惊,全体抬头向花园中那棵高大的梨树看去,只见一个黑衣少年站在高高的树枝上,背对朝阳,逆着光看不清楚相貌,但一双眼睛却清亮极了。
"外面的人都中了我的独门毒药'花千树'"那人冷然道:"你们也是一样!"
话音刚落,只听得"扑通扑通"几声闷响,仿佛专为了印证他的话似的,除了姬无意,一干人等全都倒在了地上。
怪不得一路进来一个人也没看到!姬无意这才明白原来大家都着了这小子的道儿,不过——他是谁?

树上的少年轻飘飘一跃而下,露了一手绝顶的轻功。等他落了地,姬无意才认出他居然就是一刻钟前刚和自己分手的魏迟,立时惊讶地道:"魏迟,怎么是你?"
一脸污泥的魏迟抱着双臂站在当院,道:"姬老板,你果然厉害,这么多人都倒了,独有你还是一点事儿都没有!"
"你……"姬无意此时也感觉头脑发昏,勉强站定了方道:"魏迟,马我都送给你了,你来我家撒迷药干嘛?"
"哼!"魏迟冷哼一声没有回答,只听得委顿于地的独孤傲然道:"你这么会有'花千树'?你是'花宅'的什么人?"

花宅?姬无意惊讶地看着魏迟,他是花再锦的亲戚?
"我叫花未迟。"少年冷冷一笑:"我爹是'花宅七绝'之首,十年来我一直跟师父住在西域,这次来长安是要找我哥哥的,他叫花再锦。"说着他冷然看了看独孤傲然和姬无意,道:"怎么样?死在小爷手上,不算冤枉了你们吧?"
"原来是你!"独孤傲然面色一变。花未迟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站在当地,脏兮兮的面上一脸的史泰龙。

仿佛为了烘托出他悲壮的复仇气氛也似,这时天上忽然响起一声惊雷,片刻前还碧空如洗的天空刹那间乌云密布,电光之中花未迟如同修罗一般散发着危险的杀气,轻轻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指着独孤傲然的胸口道:"你们一笑楼与八宝山庄暗中勾结,杀了我花宅满门,只有我远在西域侥幸逃过,如今你们落在我的手里,也算死得其所了,只是区区两条性命,难抵我花家上下七十三个冤魂!"

"哼!"独孤傲然果然不愧是一代枭雄,躺倒在地依然保持着过人的冷静:"你还真是是非不分,不错,我一笑楼是与八宝山庄交好,可你哥哥花再锦为何还会活着?你又因何来到青罗巷?"
"说的好!"花未迟手中寒锋与闪电相合,现场悲剧气氛异常浓烈,豆大的雨点之中他冷然道:"姬无意是救了我哥哥,可他为何会拿出'江湖令'召集正派人士夜潜一笑楼?又因此露了行藏被巴千夜亲自抓走,关押在八宝山庄?"

雨渐渐大了起来,浇透了姬无意的白色轻衫,闻听花再锦果然出了事,落在了大对头手中,他顿时心急如焚道:"未迟,你说什么?再锦他……他被八宝山庄抓走了?"
"哼!"花未迟冷哼一声,道:"这有什么奇怪,八宝山庄本来忌惮一笑楼的势力,不敢来青罗巷抓他,如今他拿出'江湖令'公然与一笑楼反目,又身受重伤,巴千夜岂不要从梦中笑醒,还不立刻将他抓住?"

雨水冲刷着花未迟尚未长成的小小身躯,他面颊上的污泥被冲掉了,露出一张白皙俊美的面孔,与花再锦有七八分相似。他看了一眼面无人色的姬无意,道:"路上破庙中看见的那四人就是来追杀我的,我一年前才得知了被灭门的消息,又走了半年多才回到中原,一回来就被他们盯上了。我暗中查探了几天,方得知哥哥的事儿,本来是要直接去太湖八宝山庄的,怎知忽然遇上了你,一时起意便跟着你来到了长安。"


第23章 出发 去八宝山庄
"我要杀了你!"花未迟手中三尺青锋轻轻一晃,发出龙吟般一声清啸,挥剑便向独孤傲然刺来!

"嗵……轰隆……"忽听一声巨响,众人被震得耳膜发麻魂飞天外,院中黑烟弥漫,可见度瞬间降低到零。
飞沙走石之后,只见刚才花未迟藏身的梨树已经拦腰折断,断口处一片焦黑,树下忽然多出了一个圆形的浅坑,沙土飞的到处都是。
尘埃落定,震惊过后,众人齐齐向楼上看去。

梨花一手叉腰一手扶肩,肩头扛着一个巨大的铁管,一脸震撼地石化在当地,铁管前面正悠悠冒着青烟。
更诡异的是,万佳乐弱柳扶风的身影站在梨花身后,黑漆漆的脸上全是焦灰,齐眉的刘海烧了个光秃,也是一脸不置信的震撼。
良久,万佳乐吹熄了手中的火折子,抖索着道:"为毛后面也会喷火……"
梨花回过神来,僵直地转过身去,大声道:"师娘,是你非要让我发炮,自己躲在后面的,每次实验你都要陷害我,这次后悔了吧?"
万佳乐抖索着抬起手抚摸着梨花的脑袋:"师娘没后悔,孩子,你耳朵还好吧?"

"佳乐!梨花!"姬无意目瞪口呆地看着万佳乐和梨花,这么大的土炮,后坐力和爆炸声这么吓人,他们俩不会被震傻了吧,想要冲过去看他们俩,身体却僵硬发麻不能举步,只好大声喊道:"你们怎么样?耳朵没事吧?"
万佳乐缓缓摇了摇头,梨花却傻呆呆没有反应,万佳乐冲着他的耳朵大声道:"梨花,你没事吧?"
梨花摇头大声道:"我没事。"
万佳乐两手一摊对姬无意道:"他耳朵被震坏了,不过估计是暂时性的。"
姬无意黑线。

院里众人都被火铳巨大的威力吓傻了,连花未迟一时也忘记了报仇。
静默了半晌,万佳乐终于止住颤抖平静了下来,道:"花未迟,你这孩子真是敌我不分,姬无意是怎么对你哥哥的,这里人人有目共睹,为了给花再锦治病,他连命都不要了,好端端将箭毒木下在自己身上,如今你居然想杀他,过河拆桥恩将仇报说的就是你这种人!你敢动他一下试试看,我这里火炸药多的是,包管把你炸的连亲爹也认不出来!"

万佳乐一篇血泪控诉外加威严恐吓让花未迟一时怔忡了,拿着软剑的手渐渐垂了下来。
"未迟!"姬无意脸上现出从未有过的郑重其事:"你给大家解开毒药,我这就跟你去八宝山庄,就算拼着我的性命,也要将再锦救出来,万一他死了,我这条命就赔给你。"
院中一片寂静,只听见疾雨打在树叶和地面上的声音,良久,花未迟长出了一口气,道:"好,我信你一次!"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在众人鼻端晃了一下,姬无意闻得一股几欲令人作呕的恶臭,片刻后忽然觉得力气重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其他几人都站了起来,云豹道:"独孤楼主,从今日起,望你好好休养生息,三个月后华山之巅再见!"
独孤傲然冷哼一声算是回答,云豹又对姬无意道:"姬老板,我走了!"姬无意点了点头,云豹又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看楼上的万佳乐,只见她也正望着自己,眼中似乎还有一丝不舍,心中不由一动。仰望着她那彪悍淡定的身影,云豹的心中忽然泛起一丝怅然……可恨罗敷已有夫……转身毅然向外走去。

"站住!"太子府的暗探忽然从门外如潮水般涌了进来,将众人团团围住。
"成公子!"姬无意忽然想起那个被强制变装差点失身的夜晚,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怒道:"我还没跟你算账呢,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绑架我羞辱我,是什么道理!"
"哼!我好心好意想与你接纳一番,你却非要拂我一番美意!"李承乾冷笑着手一挥:"来人!将姬无意带走!"
众暗探依言便要冲上来抓捕姬无意,花未迟、独孤傲然、万佳乐同时喝道:"住手!"

正在剑拔弩张之际,忽听得一个尖细的声音道:"圣旨到!太子殿下接旨!"
圣旨?姬无意瞠目结舌地看着门外,到妓院来传圣旨?太离谱了吧?
众暗探立刻轰然下跪,李承乾也只得跪了下来,只见一个五十开外的消瘦太监手持拂尘走了进来,展开圣旨通读了一遍,之乎者也姬无意也没太听懂,只大致明白是告诫太子不要留恋烟花之地,以国事为重,不许再与江湖上的人过从甚密。

宣读完圣旨,李承乾磕头领命,起身默默将明黄的帛卷接过了,那太监道:"殿下,皇上现在正在宫里等着你呢,这就请您跟咱家回去吧,青罗巷众人还请殿下不要再挂念了,否则,恐怕这里上下三百多人都要人头不保。"
见他说的严重,李承乾只得乖乖道:"是!"深深看了姬无意一眼,沉着脸带着暗探们走出了青罗巷。

那公公看着众人撤出,自己却没有动,等一干人都走光了,才转身看了一眼独孤傲然,冷冷地道:"姬公子,你违背了你的誓言!"
独孤傲然面无表情,良久道:"事出有因,只此一次,还望公公原宥则个。"
那公公温然一笑,道:"好,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独孤傲然低声道:"午时以前我便即离开长安。"
"那咱家就放心了。"那公公对他欠了欠身,道:"再会!"言毕便轻飘飘走了出去。

无比混乱的场面终于平静下来,坐在青罗巷的花厅里,姬无意看着外面清理枯树、平整院子的仆人,一时间心乱如麻。
"意儿。"独孤傲然阴晴不定地看着一脸焦虑的姬无意,道:"跟我回云淼峰,以后这里交给梨花打理,他会照顾好你的妻子。"
姬无意扯着嘴角笑笑,他老人家想得还真周到,孤儿寡妇都安顿好了。

独孤傲然见他不语有些懊恼,伸手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扳过来,看着他漆黑的眸子,道:"意儿,我是越来越不懂了,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对男人产生了兴趣?原先你是最反感这个的……你喜欢花家那小子么?"
姬无意心里叹了口气,垂着眼睑道:"是。"
怒气爬上独孤傲然的眸子,捏着下颌的手指逐渐用力:"跟我回去。"
姬无意吃痛,抽了口气,挣开他的手道:"我得去趟八宝山庄。"

"不许!"
姬无意闻言咧嘴一笑:"舅舅,我非去不可。"
"你……"独孤傲然勃然大怒:"不许你这样叫我!"
姬无意忽然抬起眼,万分诚恳地道:"给我三个月,让我去救他,无论死活,我都会回云淼峰去,以后我都听你的话,求你了……舅舅!"
他的眼神带着必胜的信念,神情却带着必死的决心,独孤傲然一时间竟然感觉无法拒绝他的请求,思忖良久终于道:"好,三个月!"说着取下左手小指的碧玉指环,拉过姬无意的手套在他指头上,道:"我要闭关三个月,期间教中事事务由你代管,有危险时便用它召集一笑楼的人马,但是……"他带着警告的眼神深深看了姬无意一眼,道:"不可与八宝山庄作对!"
姬无意怔怔看着手上的小小指环,原来那指环正面是平的,刻着一个极小极精致的印章。
"我曾经发过誓,今生永不踏入长安城。"独孤傲然叹了口气,转头向门外走去,声音渐行渐远:"自违誓言不祥……"

次日清晨,姬无意背着简单的行李端坐马上,梨花拉着两匹马,一匹大约是他要自己骑的,另一匹却驮着两个大箱子。
"你要带这么多行李吗?"姬无意不解地问:"你这是搬家还是出门啊?"
梨花苦着脸道:"师娘说我们这次行走江湖会很惊险,你不带她去'观光',她就让我带上她所有的试验品,遇到事儿好试试它们好不好使。"
姬无意看着着木箱子好奇地道:"里面都是些什么?"
梨花打开箱子给他看,姬无意一张嘴张立刻成了O字,太强悍了,短短半个多月时间,从设计到制作,万佳乐居然弄了六个大大小小的火铳和炮筒,同时还配了三四公斤的火药。

给伽利略一个杠杆,他就能撬起地球,给万佳乐一个质子,她一定能毁灭全人类!
见姬无意傻眼,梨花解释道:"师娘说,她要提前结束冷兵器时代!"姬无意石化,梨花又道:"其实师父,这些东西威力真的很大,不过……不是每次都管用就是了。"
好吧,这些也许都用的上,姬无意翻了个白眼,挥手示意他准备上路。
不一会儿花未迟也策马飞奔而来,他终于换下了污浊的衣服,身着一套黑色劲装,那张脸越发跟花再锦相似,看的姬无意一阵小鹿乱撞。
"走吧!"姬无意一抖缰绳,率先跑了出去,花未迟和梨花策马紧随其后,一行三人向南奔去。

虽然唐朝没有高速,官道又崎岖不平堪比现代的村路,不时还有些绿林好汉私设收费站,强行要求交纳过路过桥费,但三人都有武艺傍身(姬无意也有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发挥),一路颠簸却都不感觉疲累。
自从身上的'醍醐'逐渐消散以后,姬无意发现自己的精力变得非常好,可见所谓"内力修为"对身体颇有好处。
风餐露宿了半个来月,三人终于到达了归化。

江南天热的早,五月的骄阳已经颇有些淫威,三人进归化城时已是正午,便到归化最大的客栈——醉仙阁来打尖儿。
醉仙阁的生意出奇地好,大中午雅座也已经占满了,姬无意三人只得在大堂中占了个角落的位子。刚点完菜,就见几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定睛一看,正是那天在长安城外破庙中寻找花未迟的四个壮汉。

四人显然也看到了花未迟,为首那人左手立刻将朴刀握紧了,右手便向刀柄摸去。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红影一闪,一个明艳照人的美艳女子从门外闪了进来,还不见她怎么移步,一只纤纤素手已经轻轻按在了想要拔刀的那人手上,美目流转,在姬无意脸上扫了一圈,低声道:"稍安勿躁!"
一行人对花未迟怒目瞪了一眼,坐到了姬无意身后的那张桌上。

第24章 发小 他男女通吃
这帮人都是八宝山庄的么?姬无意十分想问身旁的花未迟,但强敌在侧,一时不敢开口。梨花早就看出了对方不怀好意,也暗自小心提防。
旁边那桌分外沉默,迅速吃完了饭便离开了,姬无意眼见他们走远,才低声问花未迟:"他们认出你了?"
花未迟点了点头,手中捧着茶杯,低声道:"嗯,不过托你的福,他们没敢动手。"
姬无意这才知道自己这张脸很有威慑性,不禁有些洋洋得意,道:"他们很怕我么?"
花未迟侧眼看了看他,冷哼一声:"是很怕,一来是怕你用毒,二来是忌惮一笑楼的势力。"

姬无意忽然想起,先前进来那四个男的不认识自己,后面那个女的却认识,莫非她以前见过"姬无意"?便问:"那四个壮汉倒要听那姑娘的话,她是八宝山庄的头目么?"
花未迟道:"她叫素棉,在八宝山庄没有什么职位,只是巴千夜的侍妾。"喝了口茶,又道:"巴千夜这个人很古怪,不收徒弟,却喜欢把自己的枕边人调教成高手,素棉算是不太得宠的,但武功也自不凡。"说着狐疑地看了姬无意一眼,道:"姬大哥,这些你该都知道的吧?"
"呃……"姬无意掩饰地喝了口茶,道:"知道的,知道的。"
梨花闻言忽然拍了一下花未迟的后脑,皱眉道:"不许叫我师父'姬大哥',我凭什么莫名其妙小了你一辈儿。"

花未迟一口茶喷了出来,怒目相对道:"那我叫什么?姬叔叔?"
梨花看了看姬无意,又看了看花未迟,挠了挠头皮,道:"算了,你可以叫师父姬大哥,不过我比你大,你也要叫我梨花哥。"
花未迟一脸鄙夷的神色:"莫名其妙!"
梨花怒,还要开口,姬无意赶忙阻止了他:"行了,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有什么好争的,梨花,你先前也不是叫我师父,叫再锦花大哥的么。不过未迟,梨花确实比你大。"
花未迟翻个白眼,闷声道:"梨花哥。"
梨花嘻嘻一笑应了,道:"好孩子!"

吃完饭休息了个把钟头,三人重又上了路,天黑尽时到达一个小镇,镇上只有一家饭馆,梨花便张罗大家下马用饭。
姬无意刚刚走进大堂,只见一个獐头鼠目的掌柜万分殷勤地站在门口道:"姬老板,小人等候您多时了,上房已经安顿好了,您和两位小公子先上去洗漱,活鸡鲜鱼小人早就给您准备好了,这就让厨子给您做晚饭。"
姬无意闻言吓了一跳,看着那掌柜疑惑地道:"你认错人了吧?谁吩咐你给我们准备食宿的?"

掌柜对他谄媚地笑了笑,道:"嘿嘿,人家不让说。"扭捏了两秒,忽然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实话跟您说吧,是位十分标志的美人儿,客官一表人才,神仙般人物,难怪那位姑娘如此上心。"
姬无意莫名其妙地看了看那掌柜,细想之下有点明白——那"姬无意"果然厉害,滥情的触角已然翻过秦岭伸到了江南地界。
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姬无意回头看了看花未迟和梨花,花未迟道:"我们露了行藏,想必这是素棉的布置。你从前与巴千夜交好,她大约也不敢怠慢你。"
听得不是自己的孽债,姬无意舒了口气,心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于是坦然对掌柜的道:"如此帮我多谢那位好心人。"说罢便跟带路的伙计上了楼。

三人离开青罗巷后一直是风餐露宿,白天赶路,晚上生个火堆睡在大树下或者山洞里,吃的也都是干粮。这晚大家终于歇在了客栈里,自然感觉十分舒适。
小镇上的厨子手艺也很不错,一桌酒菜色香味俱全,吃的大家心满意足,饭后三人舒舒服服回房休息,一夜无话。
从这天起,他们一路南下居然都有人安排食宿,姬无意知道八宝山庄已经完全掌握了他们的行踪,因此也不再赶路,反而顺其自然地享受起来。
不一日众人终于到了常州。

黄昏时一行三人踏着晚霞慢步走在运河边的官道上,春风送爽,嫩柳轻拂,姬无意却无暇顾及眼前的江南美景,一心只记挂着深陷牢笼的花再锦,正低头思忖见了巴千夜要如何开口,忽听河面上有人朗声道:"请问前面岸上的公子可是一笑楼少主,青罗巷姬老板?"
姬无意闻声抬头望去,只见运河之上快速驶来一座宏伟奢华的游轮,那游轮足有数十米长,两层楼高,雕梁画栋十分精美。
快到姬无意身后五六米时游轮缓缓停歇,艄公抛下铁锚,一个黑瘦汉子站在船头抱拳道:"请问众位可是姬老板一行?"

姬无意有些疑惑,拔马回头道:"我就是姬无意。"
那汉子一脸恭敬的神色,道:"姬老板旅途劳顿,鄙上命鱼丸公子在此迎候,我等已经等候多时了。"
"鱼丸公子?"这是个什么名字?姬无意十分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也不知他口中的"鄙上"是谁,只得拱了拱手,道:"不敢有劳,请问尊主是何方高人?"

正在此时,只见船舱的门帘掀开,一个丰神俊朗的少年走了出来,抬头仔细看了看姬无意,如玉也似的面颊上浮上一丝醉人的微笑,清亮婉转的声音几乎让姬无意心头一荡:"姬老板,鄙上便是八宝山庄庄主,我家庄主经常向我提起你们儿时的趣事,早就闻听姬老板一表人才,风流倜傥,今日一见名不虚传。"说着素白的手优雅地一伸:"请上船吧。"
难道他就是鱼丸公子?姬无意傻呆呆站在岸上,一时被这鱼丸公子的美貌镇住了,他真是美极了,五官身段无一不是造物主的杰作,要不是知道这时候高丽棒子还都是乡巴佬,姬无意甚至怀疑他去韩国整过容,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美艳的天然男子,那声调,那风情,仿佛生来就是一个百分百的总受。

"是他。"花未迟不知何时策马走到了姬无意身侧,看了看那鱼丸公子,对姬无意道:"巴千夜对你这发小儿真是看重,居然派了鱼丸公子来常州迎接你。"
姬无意莫名其妙地看了看他,道:"鱼丸公子?好端端的怎么会起这么个名字?"
花未迟道:"巴千夜最喜欢吃太湖的鱼,尤其喜欢吃鱼丸,这位公子深得巴千夜的欢心,因此巴千夜给他取了这么个名字。"
姬无意无语,巴千夜还真是个性情中人……
花未迟又道:"你不认识他么?他的武功可尽得巴千夜的真传,江湖上也算是数得上的高手。"
姬无意莫名其妙呐呐道:"你不是说他没有弟子,只将武功传给侍妾的么?"

花未迟白他一眼,一脸"你Out了"的神色,道:"亏你还是开青楼的,侍妾难道就不能是男人么,再说……"他迷惑地看了看姬无意:"你不是还给他送过小倌儿的么?"
"呃……"姬无意语塞,梨花接口道:"当时师父只是随口吩咐了一声,选人送人都是南总管张罗的,这种小事师父怎么会放在心上。"
深得我心啊!姬无意十分赞赏地拍了拍梨花的肩膀,对花未迟道:"不错,你要不说,这事儿我几乎都不记得了。"
说着下了马,带着两人上了游轮。

这个游轮外面看奢华宏伟,等进了里面更是雕梁画栋,陈设器具无一不是恰到好处巧夺天工,那美艳不可方物的鱼丸公子恭恭敬敬将姬无意请到宽阔的正舱之中,将他让到上首的圈椅上,又命人斟上上好的雨前龙井,方才柔声道:"姬老板,这一年多来因为花宅的事儿,您与鄙上颇有些芥蒂,他一直十分遗憾,此次听说您不远千里前来八宝山庄,他万分欣喜,只是常州偏远之地,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因此不像天子脚下一般太平,庄主特地让在下来常州迎接,以保得您与两位小公子的万全。

姬无意不知道这巴千夜如此一腔热诚到底是何居心,莫非我们关系真这么铁,只是为了花再锦的事儿才生了嫌隙的么?
心中百般猜测,他面上却是一派从容淡定,对鱼丸公子温言道:"多谢。"
当夜一行三人自然都歇宿在了船上,纵然鱼丸公子一脸无害,巴千夜又是一派殷勤,不知为何姬无意心中总有些忐忑,是夜躺在床上一直没有睡实,翻来覆去勘勘挨到大约午夜,忽然听到了极轻的脚步声从楼梯上来,停在了楼梯口。

自从穿越以后,姬无意发现这个身体听力视力简直不是一般的好,不知道是不是内力修为很高的原因,有时静夜之中甚至能听到一里之外的谈话,此时外面的人脚步虽轻,他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游轮二层只有两个小舱室,梨花和花未迟住在右面一间,那脚步在楼梯口停了不过两三秒,忽然向左拐了过来,姬无意心中立刻警铃大作。
脚步声果然停在了自己房门之外,静立了半晌,又默然离开了。
姬无意下了床,站在当地思忖了片刻,正想出去看看,忽觉脚下的地板晃动起来。

这艘船黄昏抛锚后一直就泊在岸边,虽然停着的时候随着波涛拍岸地板也会晃动,但绝不会有这么大的幅度,姬无意立刻断定,那鱼丸公子趁着午夜开船了。
静立了片刻,不见花未迟和梨花来寻自己,姬无意心里咯噔一下——鱼丸公子肯定是给大家下了药,所以他们才会睡的如此深沉,而自己因为体质独特百毒不侵,迷药很难起效,所以没有中招。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大着胆子推开了舱门,放轻步子走了出去。

站在二楼的围栏边,姬无意发现他们确实是开船了,黑暗中游轮正在加速前进,别看这艘船很大,吃水很深,开进起来速度却非常的快,大约能达到六节以上。
纵然姬无意曾经拿过西安市高校游泳锦标赛自由泳冠军,但还是没胆子就这么一头扎下水去,再说还有两个正太猪一样睡在虎穴之中,自己区区一人,恐怕也难逃出鱼丸公子的手心。
叹了口气,姬无意淡淡地道:"这就是巴千夜的待客之道么?枉他还口口声声提起我们过去的交情,鱼丸公子,你就不想给我个解释?"
鱼丸公子没料到姬无意耳力如此敏锐,闻言轻轻自楼梯走上来,歉然道:"姬老板,对不住了,船现下正在改航道,天亮前我们就要驶出运河。"

原来从运河进入八宝山庄要改航道,姬无意暗自思忖:他们下迷药是为了不让人记住进入八宝山庄的路线么?
见姬无意不悦,鱼丸公子又解释道:"八宝山庄一向仗着鬼斧神工的水路天险才无人能够接近,因此我庄一直有个惯例,凡是要进庄者必须得服迷药,如此方能保证我们的水路不为外人所知。姬老板,您百毒不侵,我自知无法将您药倒,好在您进进出出山庄多次,此次自是无妨,两位小公子却不得不得罪了。"

果然是这样,姬无意叹了口气,原来八宝山庄还挺神秘,没办法,想要进去只能听他的摆布了,当下面沉如水地道:"不妨事,贵庄也自该有贵庄的规矩。"说着不等鱼丸公子回答便拂袖而去,径自回到自己的舱房,关上门安安稳稳睡了下去。


第25章 机锋 挑战奥斯卡
这一觉睡的分外沉稳,醒来时已经艳阳高照,姬无意起床梳洗穿戴整齐出了门,只见花未迟和梨花也刚好洗漱妥当出来,三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明白是中了迷药,一时都很无奈。
吃过午饭,姬无意缓步走出船舱,站在船头甲板上看着面前一望无际的太湖,心中十分震撼。
不知道这是太湖哪个支系,清秀的山峰伫立湖中,清澈的湖水绕山流转,湖面上芦苇丛生,水路纵横交错,虽然眼睁睁看着大船穿过一条条清晰地航道,也是眼花缭乱,完全记不下道路。
花未迟站在姬无意身侧,看了半天方叹了口气道:"姬大哥,幸亏有你,否则单凭我一人之力,又怎么能摸进如此鬼神莫测的水道。"
姬无意无语,两人默然看了半天,终于都挫败地放弃了记路,默契地回到了船舱中。

夜幕降临之时,晚霞中一座宏伟的水寨闸门出现在了大船前方,艄公放慢了航速,一个水鬼提着灯盏在甲板上打了几下信号,那闸门便无声无息地打开了,从里面驶出了四艘小艇。
大船在水闸前百余米抛了锚,小艇迅速驶近了,贴着大船停了下来,鱼丸公子温言道:"姬老板,请。"
姬无意三人上了小艇,一个黝黑的水鬼手中长篙轻轻一点,船便如离弦的箭一般向水闸飘去,不一刻过了水闸,眼前豁然开朗。

水面上似乎凭空建出了一座宏伟的庄园,雕梁画栋的大门上,三滴水的屋檐铺着碧绿的琉璃瓦,檐角雕刻着飞禽鸟兽,檐下挂着一个巨大的鎏金匾额,上书四个大字——"八宝山庄"。
因为庄园修在水上,所以地基很高,百余级白玉铺就的台阶从大门口一直延伸到水中,清澈的湖水拍打着雪白的台阶,阶下放养着数不清的红色锦鲤,仙鹤不时从水面飞过,一时间让人感觉如临仙境。
小艇稳稳停在了台阶下,姬无意跟着鱼丸公子下了船,拾级而上向大门走去。

此时已经是日暮,门前几个小厮正在掌灯,白色的棉纸灯罩发出柔和的白光,见鱼丸公子回来,众人都停了手中的活儿,恭恭敬敬躬身行礼,鱼丸公子甚是傲慢,连头都没点一下,径自带着姬无意等人进了大门。
姬无意走在高架在空中的抄手游廊之上,凌空往下看去,只见一片碧绿的湖水之中,五色锦鲤追逐嬉戏,一两只叫不出名儿的飞禽掠过湖面,悠然在水上轻轻一点,轻微的涟漪便一圈圈扩散开来,倏忽之间又展翅掠过空中的游廊,檐下几盏红色纱灯被拂的轻轻摇晃,一时间疏影横斜,波光潋滟,美不胜收。
中国路桥集团都下岗吧,姬无意一边走一边感叹,看人家古代这高架桥修的,那叫一个鬼斧神工!
走过抄手游廊,穿过了一个精巧的过厅,姬无意终于稳稳踏上了土地。

原来这八宝山庄小一半是建在水上的,从过厅之后才开始上了实地,鱼丸公子带着三人左拐右拐,半晌后终于来到了一个幽静的院落,道:"姬老板,今日天色已晚,舟车劳顿,想必众位早就累了,用过晚饭后请早些休息,明日一早鄙上再来拜会。"
巴千夜架子还真大,姬无意无法,只得点头答应。
姬无意大概洗漱了一番,忽见那鱼丸公子去而复返,换上了一套分外华丽娇媚的翠绿箭袖袍子,脸上似乎还画了淡妆,更加显得貌美如花,娇艳动人,连姬无意都看的有些失神。
半晌回过神来,姬无意有些尴尬,咳了一声问道:"什么事?",鱼丸公子温然一笑,道:"姬老板,鄙上今日心情不错,听说您到了,一刻也不愿多等,立时让我来请您。"
单刀赴会呀?姬无意来了精神,伸手摸了摸下巴,道:"带路。"

跟着鱼丸公子七扭八拐地走了十来分钟,姬无意来到了一座轩敞的殿堂,站在高高的台阶下,鱼丸公子道:"姬老板,鄙上正在厅里等候,请。"
姬无意深吸了一口气,举步蹬上了台阶,那鱼丸公子却没有跟来,只是目送着他进了厅堂,转身飘然离去。
这是一个很宽大的正厅,推开雕花大门,迎面立着一座精致的白玉四季屏,明亮的灯光之中,屏后有个影影绰绰的人影,听见姬无意进来,那人轻笑了一声,道:"无意兄,一别经年,想煞千夜了。"
他的声音很磁性,语调却带着些戏谑,姬无意闻言停了两秒,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尽量显得淡定些,举步走了进去。

屏风后是一片重重叠叠的紫绡幔帐,房梁上悬着水晶八宝吊灯,灯盏中燃着上好的灯油,光线明亮却不晃眼,晚风从雕花门窗中吹进来,轻拂着吊灯上低垂的紫色流苏,浮光掠影暗香浮动,分外诗情画意。
地上摆着两个黑漆矮几,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男子慵懒地坐在矮几之后,样貌十分清俊,眉眼都很长,鼻梁也很挺直,但嘴唇却极薄,一看就是寡情之相。
他漆黑的长发如丝缎一般披泻下来直达膝弯,身上是件暗紫色的家常袍子,没有系腰带,宽宽的领口绳结也打的很松,露出健硕的蜜色胸膛。

见姬无意缓步走近,他微微地笑了笑,道:"为了花再锦的事儿,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敢来我八宝山庄了,今日屈尊下降,让我很是意外。"
姬无意知道他就是巴千夜了,闻言便随意拱了拱手,道:"千夜兄,叨扰了。"
巴千夜嗤笑了一声,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从前'空心菜'、'长脚虾'什么的绰号可没少糟践我,如今居然叫我'千夜兄',我一时还真不习惯呢。"
笑了半天,一手支着下颌,一手指了指身边的矮几:"请坐,自从五年前离开云淼峰,你我兄弟一直没有机会再对酌,今日一定要好好喝一杯。"

姬无意坐了下来,只见面前矮几上放着四样小菜,一坛酒,巴千夜道:"知道你没酒量,不过今天不妨事,喝醉了明日多睡会就是。"
姬无意哼了一声,巴千夜举了举酒杯:"先干为敬!"一仰脖子,果然酒到杯干,姬无意无法,只得也满饮了一杯。
姬无意一时不明白巴千夜的虚实,因此没敢贸然询问花再锦的事儿,只与他推杯换盏把酒言欢。

巴千夜不时提起他们儿时的事儿,姬无意此时演技已经大有提高,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他时而露出悠然的表情假装回忆过去,时而技巧地引导上一两句,渐渐地终于明白,原来这巴千夜是巴老爷子的外室所生,一直不能见容于正室,故而打小便与生母在太湖边一个山村中生活,到十岁那年生母去世,巴老爷子仍不敢领他回家,便将他寄养在独孤傲然处。五年前,正室所生两子先后病故,巴老爷子无奈才将他召回认祖归宗,一年后巴老爷子病逝,巴千夜顺理成章便成了八宝山庄的庄主。
巴老爷子与独孤傲然是至交,八宝山庄与一笑楼各霸南北,同是江湖上有名的社团,可谓强强联合,无坚不摧。巴千夜只比姬无意大一个多月,虽然两人脾气并不很相投,但云淼峰地处偏僻,两人又年纪相仿,因此交情也自不错。

叙旧叙了足有两个钟头,两人面前的酒坛也空了一半,姬无意撑着昏沉沉的脑袋,终于开口道:"千夜,花再锦呢?"
见姬无意终于沉不住气出言相问,巴千夜乜斜了他一眼,道:"还能怎么样,他可是江湖上有名的美男子,青罗巷的红牌小倌儿,我虽不像你风流遍洒江湖,送上门的买卖,总还是要照顾的。"
这是什么话!姬无意有些恼怒,他的意思是已经把花再锦吃干抹净了么?

见姬无意瞬间黑了脸,巴千夜哈哈大笑道:"你呀……要不是知道你只玩儿女的,又已经娶了老婆,我真要以为花再锦是你的人呢,瞧你这脸色……哈哈哈……"他似乎眼泪都要笑出来了,半晌方才按捺住了笑意,道:"他发了疯跑上云淼峰和独孤楼主作对,又被八大长老围攻,伤的那么厉害,至今还昏迷不醒呢。"
姬无意脸色更黑,原来他又和八大长老打了一架,云豹这个混蛋,一心只顾着挟持自己,居然把他独自扔在了云淼峰上,实在是个靠不住的主儿。

巴千夜见姬无意脸色不豫,收了笑意道:"无意,斩草要除根,你明知我为了剿灭花宅费了多少工夫,还偏要保下花再锦,你这人真是别扭。好罢,看在这些年一笑楼对我的照顾上,既然你先得了他,我也不好硬抢,可这次他落了单被我擒住,你也该给我个面子,不要再让我为难。"
姬无意默默无语,良久一口喝干杯中残酒,道:"不行,你给我放人。"
巴千夜见他丝毫不退让,心中也自不愉,冷笑道:"他中了我的磷蛊,你这人纵然心高气傲,却也拿它没办法,这一年想尽办法也不过勉强用药物将蛊虫压制了,可不过半年又会发作,你带他走,他难免发疯而死。

原来花再锦痛苦万分,自己以身试毒都是拜他所赐,姬无意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趁着酒意一把揪住巴千夜的衣领,恶狠狠道:"解开磷蛊,把他还给我。"
巴千夜先是怒容满面,少顷忽然笑了笑,道"可以!"抬手抓住他的手从自己领口撤开,道:"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巴千夜唇边浮上一丝诡异魅惑的微笑,光华流转的眸子看着怒气冲冲的姬无意,道:"你从来都只玩儿女人,别说被男人上,就是上男人也没做过,我一直很是好奇,只要你让我上一次,我就解开花再锦的磷蛊,把他还给你,另外将南方水路的抽成让给一笑楼一成。"

靠!姬无意大怒,当老子是什么人,一个二个都来打爷爷的主意!
心中恼怒万分,姬无意脸上却是一派和平无害,嘴角甚至还浮上一抹稀有的微笑,晶亮的眼睛含着水汽望着巴千夜,温言道:"千夜,你是不是太湖的鱼吃多了被鲛油蒙了心?这种无聊的条件也好意思说出口。"柔白的指尖扫过他的面颊,嘻嘻一笑道:"哥们,虽然你皮相不错,我却实在是没有一点胃口,再说……我最近得了一种很严重的病,怕传染给你。"

一开始巴千夜还被他风情万种的样子逗得有些失神,听得他居然生病了,不由得问:"什么病这么厉害,连你也治不好?"
姬无意坐倒在软垫中,伸出食指左右摇晃了几下,眯着眼睛道:"这种病叫做'妻管严',学名叫做'惧内'!"
"噗……"巴千夜闻言一口酒直接喷了出来,只见姬无意醉眼朦胧地笑着,居然还在自斟自饮,嘴里还念念有词:"好男人的标准就是:听老婆的话,跟党走……"话音一落就醉倒在了地上。
巴千夜听得莫名其妙,回过神来时只见姬无意已然昏睡了过去,无奈只得叫了两个下人进来,将他送回了客房。
送走姬无意,巴千夜独自坐在桌前,默默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良久,只听得一个轻巧的脚步声响起,鱼丸公子走了进来,垂首道:"庄主,他醒了。"


第26章 宝藏 达芬奇密码
月朗星稀的夜,疏影横斜的竹林里,月光透过重重叠叠的竹叶漫漫撒下,在地上耀出斑驳的光影。一条遍布青苔的碎石路在浓绿的林间蜿蜒延伸,尽头,伫立着一座小小的竹屋,紧闭的窗缝中透出丝丝昏黄的灯光。
鱼丸公子手持一盏琉璃宫灯驱前照路,巴千夜背着手跟在后面,两人顺着碎石路一路走来,不一刻到了竹屋门前。
鱼丸公子伸手拉开门,巴千夜进了屋,示意他先行离去。

昏暗的竹屋中只有一张窄窄的竹床,床上铺着单薄的衾褥,花再锦苍白的面颊半掩在枕头的阴影里,光影交错间显出奇异的脆弱与柔美。
听到巴千夜的脚步声,他纤长绵密的睫毛轻轻翕动了一下,黯淡的眸子缓缓睁了开来。
巴千夜站在床前,顿了少顷,抬手哗一下掀开了灰色的薄被,花再锦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转瞬却镇定下来,抬眼冷冷看着他,眼底再不见一丝瑟缩。
他身上穿着件黑色的长袍,好几处都破了口,露出层层包扎的白色棉布,有些已经被鲜血染透了,露出暗红的颜色。

对峙了片刻,花再锦艰难地支起胳膊,略坐起来些,半靠在床头,满是仇恨的清冷眼神直直刺在巴千夜脸上。
随着起身的动作,他的右脚边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原来他右脚脚踝被一个粗粝的铁环锁住了,铁环上穿着粗重的铁链,铁链一端焊死在精钢铸就的地板上。
巴千夜侧身坐在了竹床边,花再锦警惕地后退了一点,半倚在床头默默直视着他,俊美的面孔没有一丝血色,菱角般的嘴唇紧紧抿着。

巴千夜浑不在意地回视他,良久忽然抬起手,拇指和食指拈住他的下颌,凑近了细细看了半晌,道:"瘦了。"
花再锦厌恶地别开头,巴千夜手上加重了力道将他的脸扳了回来,粗糙的拇指摩擦着他的嘴唇,道:"一年半没见了,那时候你要比现在略丰润些,看来青罗巷的伙食不怎么好呢,还是他把你折腾的忒也狠了些?"
花再锦抬起略有些颤抖的右手将他的手拨开,低低哼了一声,重又扭开了头,冷然道:"想杀就杀。"
巴千夜收了手,冷冷一笑道:"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只要你乖乖说出它的下落,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因为大量失血,又昏迷了半个多月,花再锦头晕目眩地闭上了眼,良久虚弱而坚定地道:"妄想!落在你手中,我也没想活着离开,你动手吧。"
巴千夜冷哼一声,道:"你中了我的磷蛊,纵然现在被压制住了,可不过半年药性消退,我仍可以催动蛊咒,让你乖乖说出它的下落,到时你迷失本性发了疯,下场何其凄惨,不若今天乖乖说出来,一来免得受些皮肉之苦,二来……后半生也有了依靠。"

他忽然伸臂搂住花再锦的腰,将他禁锢在自己怀中,邪佞地一笑:"似你这等绝色,初见时便摄了我的心神,虽说沦落青楼年余,只要你乖乖顺从我,今后我绝计独宠你一个。"
他口鼻的热气直喷在花再锦颊边,花再锦顾不得头晕目眩伤口崩裂,用尽全力挣扎逃离了他的怀抱,怒道:"痴心妄想,你最好立刻杀了我!"
巴千夜微微一笑道:"笑话!杀了你岂不是暴殄天物!我庄中这么多侍妾,哪一个比得上你美貌,我岂能就这样杀了你,即使你不说出它的下落,我也能废了你武功,让你下半辈子都在床上伺候我!"
花再锦退到床角,只觉得眼前一波波黑影浮上,随时都有可能昏厥,一边强迫自己清醒过来,一边怒目瞪着巴千夜,颤抖双手紧握成拳,骨节都微微泛着青白。

巴千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缩放不定的漆黑瞳孔,良久忽然抬手探上他肩头。
花再锦银牙一咬,倏然出手,纤长的手指闪电般向他肩井疾点,巴千夜冷哼一声,微微一错身让开了,瞬势握住他乏力的手腕将他拉在怀里。
花再锦喘着粗气虚弱地挣扎着,巴千夜发力将他按在床上,俯下身靠近了,炽热的眼神贪婪地抚过他的面颊,薄薄的嘴唇凑近了他的唇角。
急怒之下花再锦浑身发抖,脚上的铁链被震的哗哗乱响,挣扎着道:"放开我!"

巴千夜唇角带着笑意,抬腿上了竹床,高大的身躯将他整个人都覆盖了,低头在他面颊颈项逡巡着。
花再锦略显单薄的身体带着一股独特的寒香,还有些淡淡的血腥味和汗味,混和起来闻上去诱惑极了。巴千夜单手握住他的双腕,一手紧紧卡住他的下颌,终于将炽热的嘴唇覆上了他毫无血色的微凉的唇瓣。
花再锦挣脱不开他强有力的束缚,身体因为羞耻和愤怒剧烈地颤抖着,咬紧了牙关抵抗他的索求。

良久,巴千夜放弃了索吻,松开他的下颌,修长的手指从他的下巴、脖颈一路滑下,微微一笑后,开始一个个地拆解他外袍的袢扣。
在他刻意放缓的侵略中,花再锦面色愈发苍白,身体仍旧无法控制地颤抖着,却咬着嘴唇一言不发。直到巴千夜分开他的衣襟,温热的手掌覆上他冰凉的胸膛,才在喉间溢出一丝悲鸣。

巴千夜微微地笑着,略有些粗糙的掌心摩挲着他胸口那个陈旧的紫色伤痕:"看,这是我留给你的印记,还记得一年多前,我在苏州抓住了你,把你按在妓院的贵妃塌上,亲自用一柄匕首划开了这里……"指尖来回描画着那短短的印记:"然后种下磷蛊,那时你也是这样浑身带着伤,血染满了细白的皮肤,看上去诱惑极了,唉……真该当时就上了你,要不是一时生了恻隐之心,让人给你包扎伤口,也不会一不留神竟被你逃了,还被姬无意弄了去,可恶……"说着蹙了蹙眉,灵巧的手指缓缓解开他胸前染血的棉布条,低下头,温热的舌尖轻舔他渗着血滴的伤口,然后猝不及防地咬住了凝固的血痂。

"嘶……"花再锦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身体都因为疼痛而痉挛了一下,巴千夜吮吸着伤口流出的细细血滴,片刻后舌尖一路上移,在他玉白的胸膛上留下一道浅粉色的透明水渍,然后含住了他胸前的粉嫩的突起。
在他合上牙齿的一瞬,花再锦浑身剧震,齿缝中透出一丝绝望的呻吟,被禁锢的双手剧烈地挣扎起来,短短的指甲甚至嵌入了自己的掌心。

感觉到他强烈的反抗,巴千夜轻笑了一声,灵巧的舌尖拨弄着他渐渐充血的红豆,在小小的红晕上轻浅地打了几个圈,最后重又含住了他。
"放开我!"花再锦终于低声喊道,沙哑的声音带着些悲伤的颤音,颤抖的身躯蜷曲扭动着想要摆脱他的压制,却被脚踝的铁链禁锢住了脱身不得。
感觉到身下的身体绝望的抽搐,巴千夜停止了侵犯,抬起头,意外地发现他的眼眶竟红了,漆黑的眸子染着绝望的湿气,晶莹的泪珠在眼中打着转,卷翘的眼睫上也挂上了细细的水滴。
他居然要哭了。

巴千夜忽然松开手抬起身来,似笑非笑地道:"竟然还是个雏儿。"
花再锦挣脱了他的压制,止住眼泪掩着衣襟迅速爬起身,最大程度地拉直了脚踝上的铁链,远远躲在墙角喘着粗气。
巴千夜欺身近前,抬手擦了擦他下唇咬破的伤口中流下的血丝,花再锦飞快地躲开了,巴千夜笑了笑,道:"你在青罗巷一年多,姬无意真的没打过你的主意么?"
花再锦不语,巴千夜又道:"他果然还是不好男色,却为何偏偏对你如此执着,竟不远千里到我八宝山庄来解救你?"

花再锦闻言诧异地抬起头来,询问地望着巴千夜,巴千夜点了点头,道:"不错,他来了。"说着他笑了笑,飞快地探手入怀,轻轻捏了捏花再锦的胸脯,道:"唉!姬无意这人最是精明,动了你肯定会被他察觉……要不是有件大事儿非要求着他,真想就这么上了你……"
花再锦厌恶地拨开了他的手,巴千夜邪邪一笑:"但愿你能卖个好价钱!"


第二日清早,姬无意带着梨花正式谒见了八宝山庄庄主巴千夜。
与昨晚不同,巴千夜今日一袭蓝色正装,惊人的长发用玉冠束在头顶,端坐在正厅主位之上,见姬无意进来颔首抱拳道:"姬老板。"
姬无意也一本正经地还礼,正色道:"巴庄主。"
梨花也上前厮见了,三人分了主宾坐下,侍女送上茶来,巴千夜似笑非笑地看着姬无意道:"姬老板,昨日我的提议仍然有效,你意下如何。"
姬无意阴测测冷笑一声:"鲛油还没化么?"

巴千夜嘿嘿一笑,道:"也罢,那咱们就开诚布公地谈谈吧,请问姬老板此次前来是代表一笑楼还是青罗巷?或者仅仅代表你个人?"
姬无意呷了口茶,道:"私事,自然是个人的事儿。"
巴千夜看了看他左手小指上的印信指环,道:"若是代表一笑楼,那倒是好办了,若是你个人么……让我想想……"扶着额头思索了片刻,忽然打了个响指,道:"有了,有件事儿还真得你才或许办得成。"
"说!"

巴千夜笑笑,道:"本庄名为八宝山庄,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因为我祖上颠沛流离之际多亏了一碗八宝饭才保全了性命,因此起名'八宝'以纪念恩人,另一个,却是因为我庄中有一个寒潭,传说潭中有八件宝物,得之者能称霸武林,一统天下。"
什么宝物这么不值钱,居然有八件这么多,姬无意不由得心下嗤笑,还称霸武林,一统天下,最好是辟邪剑谱葵花宝典之类的武功秘籍,让你挥刀自宫算了。

巴千夜喝了口茶继续道:"可惜这寒潭乃是千百年来造物之神的绝顶之作,潭水非但奇寒无比,且带着剧毒,哪怕含着避毒的灵药下水,毒气也能顺着发肤毛孔渗入,不一刻便会让人毙命,因此我巴家上下几代人纵然坐拥寒潭,却一直无法得到八宝。"
说到这里看了看姬无意,道:"姬老板,你水性一流,据说又是百毒不侵,只要你肯下到寒潭之中帮我取出八宝,我便解开花再锦的磷蛊,将他归还于你,并从此不再插手花宅之事,也不会再觊觎花宅密宝。"
原来他当初灭了花宅满门不是单纯的寻仇,独留下花再锦一条命也不是一念之仁,而是为了"花宅密宝"。姬无意不动声色地听他说完了,道:"八宝都是什么东西?在寒潭中何处?"
"我一概不知。"巴千夜摊了摊双手,耸肩道:"没人下了寒潭还能活着回来,因此谁也不知道八宝究竟为何物,具体又存在何处。"

姬无意倒吸一口凉气,达芬奇密码还是国家宝藏啊,全都是不可能任务!
见姬无意面色阴晴不定,巴千夜悠然一笑,道:"姬老板,还是考虑一下我昨夜的提议把。"
姬无意思忖了片刻,道:"我要先见见花再锦。"
巴千夜一笑:"可以,正好他昨晚醒了。"

第27章 寒潭 先下去试试
巴千夜带着姬无意来到关押花再锦的竹屋,推开门道:"他就在里面。"
"再锦!"一看到屋中竹床上消瘦单薄的花再锦,姬无意不由得心弦微颤。
花再锦惊讶地看着他,眼中先是闪过狂喜,继而浮上深刻的担忧,良久才轻声道:"意哥,你……你怎么来了?"
姬无意快步走到床前,皱眉道:"云豹这混蛋怎的一点也不顾及你的安危,只知道和我师父拼命!"又转头对巴千夜道:"他怎么样了?"
"就像你看到的一样。"巴千夜抱着双臂,道:"好消息是他终于醒了,坏消息是他伤的很重。"见姬无意面色不豫,又补充了一句:"好在都是外伤,他武功修为甚高,既然清醒过来,将养三五日就能恢复的差不多。"

姬无意这时注意到竹屋的地面是精钢铸就,花再锦的右脚被锁住了,不禁怒目瞪了巴千夜一眼,巴千夜嘿嘿一笑,道:"虽然昏迷不醒,他武功实在太高,还是要防着些。"
姬无意哼了一声道:"好,现在带我去瞧瞧你那祖传的寒潭吧。"
"什么?"花再锦闻言大惊,一把扯住姬无意,道:"你去寒潭干什么?"
"观光。"姬无意随口说了一句,想要挣脱他的手,花再锦却抓的极稳,道:"他要你下潭找八宝?"
姬无意敷衍地道:"你好好休养,别的事儿少操心。"
花再锦仍旧不放手,厉声道:"不成,寒潭水有剧毒,我不许你以身犯险。"
姬无意温言道:"我有分寸。"
花再锦看了他半晌,忽然松了手,轻声道:"我欠你的,总有一天会还给你。"
姬无意苦笑,但愿你还给我的,是我想要的。

站在寒潭边,姬无意确实有些发怵。
这个寒潭差不多有昆明湖的一半大小,水质浑浊,泛着诡异的墨绿,潭边光秃秃的石岸上,连草都没长一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剧毒的原因,稠绿的水面上也是动物植物一概全无,定睛向水下看去,可见度还不到一米,也看不清水下有没有其他生物。

姬无意看了半天,跟在他身旁的梨花忽然道:"师父,你真的要为了花大哥下寒潭去么?花宅密宝就这么重要?"
姬无意瞪他一眼,道:"他的宝物,我要来做什么,我又不是小偷。"
"那你为何以身犯险。"
姬无意掩饰地咳了一声,拍着梨花的肩膀道:"等你年纪大了就明白了。"说着蹲下身来仔细研究寒潭的水质,梨花蹲在姬无意身边,低声道:"师父,你是不是忽然转了性,喜欢上花大哥了?"
姬无意不吱声,梨花也不敢再追问。

良久,姬无意站起身对巴千夜道:"巴庄主,我要做足准备才敢下水,这几天会经常来这里查探。"
巴千夜耸了耸肩,道:"随你便,我不会派人阻拦,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跟下人提。"
姬无意点了点头,道:"你这里离湖近,寒气重,给他加床厚实的被褥,免得得了风寒。"
巴千夜翻了个白眼,道:"依你。"
姬无意又道:"把你的人参鹿茸好医好药都拿出来,花了多少钱我以后加倍还给你。"
巴千夜不耐烦地皱了皱眉,道:"提到花再锦,你怎的比娘们还罗唣。"
姬无意哼了一声,道:"我回去了,等我准备好了,下水之前再通知你。"


一个小时之后,姬无意让梨花用脸盆盛了一盆寒潭水来,放在房间里仔细研究。
用茶杯舀了半杯潭水凑在鼻前闻了闻,自言自语:"好臭!"
费解地看着那盆墨绿的浓水,姬无意暗自思忖:这里面到底有什么毒素?重金属离子?或者还有什么动植物腐败形成的生化毒素,可恶,没办法滴定,光凭颜色气味很难定性分析。
看了半天姬无意将左手整个泡到水盆中,过了半个钟头,用清水冲了冲擦干了,发现掌心有些泛绿,但没有什么麻痹和刺痛的感觉,静等了两个钟头也什么变化和不适,于是略放心了些,决定下午去寒潭里泡个澡试试。

吃完午饭姬无意忽然想起梨花带来的两个大箱子,打开了翻看一番,欣喜地发现其中竟有一大盒药品,都是"姬无意"生前炼制的。
挑了一个叫"避毒丹"的丸药服下了,半柱香的功夫姬无意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十分舒泰受用,看来这个药效果不错,正要起身去往寒潭,忽见花未迟拎着个包袱走了进来,道:"你见到我哥哥了?"
"嗯。"
"他怎么样了?"
"受伤了。"姬无意简单地道:"不过不要紧,没有生命危险。"
花未迟将手中包袱递给姬无意,道:"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姬无意一边问,一边打开包袱,发现是一身很奇特的衣服,由灰黑色的奇特材料制成,摸上去柔软纤薄弹性十足,袖子裤腿都很长,看样式有些像紧身衣或者潜水服啥的。
"这是我离开西域时偷我师父的。"花未迟道:"是波斯一个异人做的水靠,本来我是打算自己用的,刚才听梨花哥说你要下寒潭去寻找八宝救我哥哥,那水又冷又毒,还是给你用吧。"
"谢谢。"姬无意本来在一直思考怎么下水,是光着膀子还是穿内衣裤,此时一看这水靠心中登时十分感激,由衷地道:"未迟,你真是雪中送炭。"

花未迟咬了咬嘴唇,道:"姬大哥,你多次拼了性命救我哥哥,我先前误会你,冒犯你,请你原宥。"
甭管平时装的多么酷,他终究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啊,姬无意不由得摸了摸了他的脑袋,想他小小年纪全家惨遭横祸,难为如此坚强,于是温言道:"没事儿,别放在心上。"
花未迟终于勾着嘴角露出一个稀罕的微笑。
姬无意道:"等我换上水靠,你跟我去寒潭,我要试试看会不会中毒。"

姬无意的老爸是黑龙江人,很多年前他曾经带姬无意回过哈尔滨,有一天他们去看冰雕,他被老爸架在脖子上,结果帽子掉了也不知道,等回到家,姬无意的耳朵已经被彻底冻硬了,他心底里关于寒冷最深的记忆就是那次。
可今天姬无意的底线被彻底刷新了。
浑身泡在寒潭之中不过短短两三分钟,姬无意已经感觉自己要冻死了——太冷了,虽然已经是五月,但寒潭的水温不超过摄氏三度,估计深处的寒冰还没有消融,姬无意一边哆嗦一边尽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又挨了大概五分钟,感觉连骨头深处都刺痛起来,端的是痛不欲生。

就在他准备放弃的一刹那,一股热流忽然在丹田处升起,瞬间呈几何级数扩散开来,缓缓升腾到了他周身各处,让他原本已经冻僵的身体逐渐恢复了暖意。
那传说中的"小天灯"内力终于又来救命了!姬无意舒了口气,盘腿坐到水中一块大石头上,试着用意念引导体内温热的真气在任督二脉之中分散流动,尽量护住心经,不至于让自己心脉受损。
花未迟在岸上看着姬无意,只见他下水不一刻便脸色发青,生怕他中了毒,刚要叫他上岸,却见他面色重又转好,还在水中坐了下去,双手捏着法诀,显然正在以内力抵御寒气和毒气,于是放下心来。

坐了大约半个时辰,姬无意仍然处于入定状态,花未迟想了想,还是向他喊道:"姬大哥,半个时辰了,赶快上岸吧。"
姬无意在寒潭之中运功调息了数个大小周天,一时间觉得内力流转越来越如意,正快活间,忽然闻听花未迟的呼喊,这才反映过来自己仍在毒水之中。
不敢浸泡太久,姬无意趟着水上了岸。
洗过澡姬无意感觉有些眩晕,不知道是着凉了还是运功过度,又或者是被寒潭的毒水浸蚀了,一时浑身有些发热,捂着被子躺在床上昏昏睡了过去。

不知何时在干渴眩晕中醒来,眼前一片黑暗,原来天已经黑了,姬无意感觉自己发着高烧,全身肌肉又麻又痛,不由得呻吟了一声,声音甫落,立刻有一杯温热的水递在了他的唇边,他如同得了甘露一般喝干了,片刻间却感觉肠胃一阵翻腾,立刻不可抑制地吐了一地的黑水。
"你怎么样?"床边的人声音焦急担忧,姬无意两耳轰鸣眼前发黑,可还是听出了他的声音,立刻抓住了他的手,弱声道:"再锦……你怎么在这,你的伤……"
"巴千夜送我来的。"花再锦低声道:"你昏迷时一直叫我的名字,他为了让你早些清醒过来,特意送我来看你。"说着扶起他的身子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一手按着他胸前的大椎穴。
一丝冰冷的内力缓缓输进姬无意体内,清凉的感觉渐渐在他全身散开,压制了烦闷燥热的高烧,恶心感也缓解了很多。

"别……"姬无意挣扎着抓住他的手腕,道:"你不能使用内力,磷蛊……"
"别管那么多了"花再锦的手如同铁杆一般不可撼动,清凉的真气源源不断支援进来:"你若是能取得八宝,我就不用等到半年之后,磷蛊提前发作也没有要紧。"
姬无意一时语顿,想万一自己拿不到怎么办,又不愿说出口,只得任他施为。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花再锦收了功,重又将姬无意塞回被窝,又给他额头搭上一条冷水浸湿的帕子,方道:"纵然你百毒不侵,也不该一下子就在寒潭里泡上半个时辰。"
姬无意无力地摇了摇头,拉着他的手不松开,花再锦无奈只好坐在床边陪他。
良久姬无意略恢复了些精力,张开眼看了看他,大约是一直没休息的缘故,他的脸色十分不好,嘴唇也没有血色,身上本来就破口的袍子全是褶皱,姬无意记得他原先是十分好洁的,便道:"巴千夜怎么这么小气,连衣服也不给你换一件,柜子里有我的袍子,你随便儿拿一件换了吧。"
花再锦不语,姬无意又道:"放心吧,我很大方,不跟你收租金。"

花再锦微微笑了笑,起身拿了一件月白夏衫,道:"你就是收,我也没钱给你,巴千夜怕我用暗器,钱袋都收走了。"
说着他解开腰带,将破袍子脱下了,露出缠满绷带的优美身体,姬无意忽道:"等等,你过来,让我瞧瞧伤到哪里了。"
花再锦犹豫了一下,终于走到床前,道:"都是外伤,不打紧。"指了指肋下道:"这里最重,是被独孤楼主用吴钩划伤的。"

姬无意抬起身来,将他腰上的绷带解开,只见白皙若玉的身上一道七八寸长的狰狞伤口赫然在目,密密缝了数十针,线已经拆了,但今后肯定会落下疤痕。
见姬无意眼中现出痛惜的神色,花再锦重又将伤口扎住了,披上袍子,安慰他道:"不用担心,没伤到内脏,养几天就好了。"笑了笑又道:"托你的福,巴千夜给我弄了不少滋补的药物,吃的我都有些上火。"
指了指额角:"这里都发了个痘儿。"

姬无意发现他没人的时候其实挺活泼的,笑了笑道:"那是青春痘,你还年轻,不是上火,该补还是要补的。"
花再锦乖乖点了点头,道:"你早点睡吧,我陪你到子时,就要被送回竹屋去了。"
姬无意握住他的手,道:"你再忍几天,我一定能找到八宝,救你出去。"
花再锦没有搭言,沉默了良久,道:"意哥,无论找不找得到八宝,你待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


第28章 剧斗 至尊七兄弟
姬无意听了他这一句,只觉得无论多苦都值了。
花再锦想了想忽道:"夫人也和你一样,是借尸还魂的么?"
"哦?"姬无意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是的,不过我们可不是夫妻,只是普通同学……呃……也就是同门师兄妹,我们的关系很纯洁,你不要多想。"
"哦!"花再锦恍然大悟:"听说你为练'葵花宝典'和夫人分居了,我还以为你又从哪里得了什么秘笈,原来是……"
"咳!"姬无意黑线:"那个……不要再提'葵花宝典'这个名字了拜托。"
花再锦不明所以,见姬无意面色不好,道:"睡吧,我以后都不提了。"
姬无意笑了笑,想要多和他说会话,但毕竟非常疲累,不一会儿支持不住昏睡了过去。

姬无意果然是传说中"百毒不侵"的体质,连吊瓶都没打,光吃了几个丸药不过五天就恢复了活力。
病中闲来无事,姬无意翻检了一番梨花带来的箱子,发现了很多意外的惊喜。
万佳乐真不是一般的彪悍,也不知道她做什么用的,竟然搞了一个小小的氧气瓶,外加一把能在水中发射的鱼枪,姬无意十分庆幸自己没有让梨花留下箱子,这下派上了大用场。

六天后的清晨,姬无意终于叫人通知了巴千夜,告诉他自己要下水了。
巴千夜看到姬无意的后现代行头时彻底震撼了,嘴巴大张成O型,甚至连姬无意都担心他下颌脱臼了。
不过姬无意也知道这件花未迟友情赞助的超级潜水衣太过合体,这个身体身材又不免太好,被人眼睛吃冰激凌那是难免的。
收拾停当了,姬无意吃了两粒"避毒丹",又含了一粒在舌根下,对巴千夜道:"我这就下去了。"
巴千夜脸色此时颇有些凝重:"好,保重!"
姬无意又冲着一旁的花再锦粲然一笑,随后以一个标准的自由泳入水动作扎进了碧幽幽的寒潭。

纵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一下水姬无意还是打了个寒战,强忍着寒冷往潭心游了五十米后开始下潜,深入了大约十来米,划水时手指便触到了细细的冰块,水温直逼零度。
好在这两天在花再锦的指导下他已经渐渐能够自如控制"小天灯"内力了,随着不断下潜,丹田的温热之气缓缓沿着奇经八脉运转到了全身,勉强抵住了刺骨的寒冷。
下潜了大约三四十米,姬无意终于看到了红色礁石遍布的河床,怪石嶙峋犬牙交错之中,各色动物的枯骨静静堆积在赤红的石缝里,有些还疑似是人类的骨骼,触目十分恐怖惊悚。

四下观察了两秒,姬无意决定先沿着寒潭中线游上一路,看水下有没有明显的标记或者痕迹。
贴着潭底一边迅速游动一边左右观望,不一刻姬无意便到了寒潭另一头,结果却令他失望,除了枯骨和赤红的礁石什么都没有。
难道要展开地毯式搜索么?姬无意一边漫游一边思索:这个办法未免需要太大的体力,而且氧气也不一定够啊。

正犹豫间,一股大力忽然将他推得向斜下方冲了好几米,身体立刻失去平衡撞上了潭底的礁石,好在水中浮力大,撞击的力量因此消减了很多,也不太疼痛。
姬无意一边揉着胳膊,一边仔细看去,惊讶地发现正有一股巨大的暗流从潭底一处乌黑的洞口汹涌流出,伸手试探了一下,他发现那水有些温热,比寒潭固有的水质要好,显然是外面补充进来的活水。
可是这个发现并没有带给他更大的线索,八宝是什么,在哪里,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上浮了几米,姬无意估摸着能够躲过暗流了,便继续沿着潭壁一路漫游,就在他掠过暗流上方的一瞬,恍惚间忽然看见一个黑影仿佛正从乌黑的洞口缓缓飘出。

姬无意的第六感忽然带给他强烈地恐惧,让他不由自主停下来,悬停在了暗流上方,运起目力定睛向那黑影看去。
黑影很长很大,移动很慢,用了大约半分钟才逐渐从洞中全体浮出,出了洞口,它仿佛活了一样,左右晃动了两下,一个挺跃忽然向上窜出,速度快了不止十倍,刹那间就浮在了姬无意身前不过五米。
额滴亲娘呀!姬无意惊得差点背过气去,这个寒潭难道遭受过核污染吗?居然有水怪!

这是一条大约两米长的怪鱼,宽有五十公分,呈扁平状,拖着一条水蛇样又粗又长的尾巴,浑身披着黑色的坚硬鳞片,身体一侧长着两只小小的红褐色眼睛,另一侧却长着一张极大的嘴,嘴里生着密密麻麻的的尖细獠牙,白森森闪着寒光,锋利程度不下瑞士军刀,一看就是食肉动物。
这个相貌未免太过狰狞,百分百是进化失败的物种……姬无意压抑着心头恐惧,贴着潭壁一动不动浮在水中,心中暗暗祈祷这位仁兄已经吃过早饭了,而且最好是个大近视。

那怪鱼闪着凶光的红褐色眼睛如探照灯般左右扫视着墨绿的潭水,向前缓缓游去,姬无意还没回过神来,就看两个差不多大小的怪鱼紧接着从暗流之中游了出来,跟在先前那大鱼的后面,三条鱼呈"品"字形在潭底开始巡逻。
纵然寒潭中非常之冷,姬无意还是感觉自己的冷汗从毛孔中一丝丝冒了出来,他大气都不敢出,贴着潭壁上一块突出的红色礁石藏了起来,静静望着怪鱼版桃园三结义在面前越游越远。

就在三兄弟优哉游哉游了十几米的之时,忽见暗流中如利箭般窜出了两个黑影,紧接着又是两个,四个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向怪鱼三兄弟袭去,带起一串亮晶晶的气泡。
怪鱼三兄弟感觉到了水波的变化,警觉地停了下来,迅速转身看向身后来袭的四个偷袭者,当先一条黑影一个凶狠的扑咬,将最先游出暗流的那条怪鱼撞得翻了几个跟头,另外三条黑影将剩下的两条怪鱼团团围了起来。
不一刻战斗双方摆开阵势对峙了起来,姬无意这才看清后面冲出的四个居然也是同样的怪鱼,感情它们不是桃园三结义,是金刚葫芦娃七兄弟!

姬无意眼花缭乱地看着七条怪鱼在眼前十几米处展开了殊死搏斗,也不知道是为了夺家产还是争地位,七兄弟打的那叫个热闹,一时间血肉横飞水波激荡,看的人心惊肉跳。
躲在礁石后看了快十分钟,姬无意思忖着要不要趁乱逃走,算计了半天,还是觉得自己离战团太过接近,一出藏身之处恐怕便要沦为怪鱼们内讧的牺牲品,于是还是耐着性子潜伏了下来,静等他们七败俱伤。
果然,又撕咬了七八分钟,三条怪鱼便翘了辫子,翻着白白的肚皮浮在了四周,只剩下四条受伤的怪鱼还目露凶光地对峙着。蓝色的浑浊血液不断地从尸体的伤口中溢出,让四周的潭水充满了浓重的腥臭气味,纵然姬无意离着战团还有十来米,也感觉到身边本来浓稠的潭水似乎更加粘腻了。

静等了半分钟,姬无意忽然感觉周围的潭水起了奇怪的细小涟漪,那涟漪不像是由某种动作带动的,而像是被次声波干扰引起的衍纹。四条怪鱼仿佛也感受到了这种变化,不安地扭动着身子四下张望了半天,忽然,它们的身体不约而同地抽搐了两下,接着如同被看不见的鞭子抽打着一般,剧烈地抖动了起来。
一个巨大的影子从暗流中游了出来。
它游的很慢,足足过了三分钟,姬无意才看清楚它的全貌,不由得浑身的血液都吓的凝固了——怪鱼的超级加强版!

它足有六七米长,一米半宽,浑身披着紫黑色的厚厚鳞片,小小的眼睛竟是赤红的颜色,如红宝石般闪着寒冷的凶光,白森森的尖利獠牙里三层外三层地生在巨大的嘴里,如同刀丛一般闪着致命的寒光。
它好整以暇地向怪鱼七兄弟游了过去,庞大的身躯带起巨大的波动,让瑟瑟发抖的怪鱼如丧家之犬一般抽搐着向远处游去。
超级怪鱼很快就游到了逃跑的怪鱼身后,巨嘴一张便咬住了最近一条,本来凶悍无比的小怪鱼此刻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三两口便被吞了下去,紧接着超级怪鱼如法炮制,将剩下的三条也都吃了,这才优哉游哉地转过身来,将漂浮在附近的三个尸体也缓缓吞下了苍白的肚皮。

姬无意抱着礁石,看着眼前好莱坞科幻大片一般的场景,一时间心惊胆战目瞪口呆。
那超级怪鱼吃饱了,貌似还打了个嗝儿,在水中悬停了两秒,忽然悠悠转了个弯,竟然向着姬无意游了过来。姬无意倒吸了一口凉气,眼见怪鱼兄如鱼雷一般快速游近了潭壁,又灵动地转了个身,似乎吃饱了没事儿干想贴着潭壁巡逻一圈儿消化消化。
还好它没有看见我……姬无意刚松了口气,忽觉腰上一痛,低头看时,只见超级怪鱼长如水蛇的尾巴终于还是扫上了自己的腰际。
天!姬无意心头大震,但愿它没有发现我!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那么幸运,超级怪鱼很显然注意到了尾巴扫到的物体,庞大的身躯忽然在水中凝滞了,而后迅速地转过身,凶狠的红色眼睛向姬无意扫了过来。


第29章 水战 对垒鱼坚强
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姬无意一边默默念着完全无用的咒语,一边缓缓向暗流移动,就在怪鱼发现他的一瞬,忽然往下一蹿,借着暗流的冲力向前猛地逃了开去。
没见那超级怪鱼如何发声,四周的潭水忽然掀起了巨大的涟漪,突如其来的次声波震的姬无意双耳发麻,来不及多想,他在暗流冲力减弱的一瞬用尽全力一蹬潭底的礁石,快速向上游去。

无论你用什么泳姿游的有多快得过多少奖,毕竟也只是哺乳动物,在水中的优势甚至比不上一只初生的鲶鱼……看着超级怪鱼伟岸的身影在身旁掠过,姬无意终于发现了这个亘古不变的真理,于是停止了划水,悬停在了原地。

超级怪鱼又向前游了十来米,然后一个华丽的急停转身,悬停在了姬无意前方不远处,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渺小的肉丝儿,姬无意甚至在它獠牙森森的嘴角看出了一丝冷笑。
好吧,姬无意强迫自己淡定下来,缓缓从背上取下了鱼枪,趁着超级怪鱼还没反应过来,连着两枪向它射了过去。
鱼箭倒是万分准确地射到了超级怪鱼的身上,甚至还刺进了它紫黑色的鳞片,但超级怪鱼似乎完全没有痛感,扭动了一下伟岸的身躯,箭一般向姬无意冲来。

姬无意快速下潜躲过了一次冲击,勘勘从白森森的獠牙间狼狈脱身,但小腿还是被它尖利的鳍划了一下,好在身上的水靠似乎弹性不错,又很滑,因此没有受伤。
超级怪鱼显然注意到这个肉丝儿有点调皮,于是在水中优雅地翻了个身,又粗又长的尾巴带着一串亮晶晶的气泡袭击了全速逃命的姬无意。
这一尾巴下去,威力不亚于东北虎的绝招"一剪尾",姬无意只觉得背上泛起火辣辣的灼痛,胸腔里立刻冲上一丝血腥。
勉力压下喉间的浊血,姬无意屈起腿,在脚踝的皮带上取下匕首握在手中,转身躲过再次袭来的獠牙,用力踩水游到了超级怪鱼上方,左手抓住了它背上的鳍,右手匕首用力向它背上插下!

鱼鳞太硬太滑了,匕首无法刺入厚厚的鳞片,姬无意无奈松开左手,一边脚下用力贴着超级怪鱼游动,一边用手指翻开它背上的鳞片,将匕首在鳞片底下用力插入。
这一次他成功了,超级怪鱼庞大的身躯猛的抖动了一下,身体深处发出一声闷吼,然后猛的一甩将姬无意弹了出去,
刚被鱼尾巴抽过的后背撞上崎岖不平的潭壁,姬无意登时疼的昏天黑地日月无光。
超级怪鱼蓝色的血液迅速从伤口中蔓延开来,将绿幽幽的潭水染上诡异的湖蓝色,姬无意再次咽下喉间冲上的浊血,使足了吃奶的劲用力划水向上浮去。
但是超级怪鱼很坚强,受伤后仍旧没有放弃追杀,庞大的身体翻滚着在水中搅起一个恐怖的漩涡,将疲于奔命的姬无意重又卷了回来。
姬无意在巨大的漩涡中头晕目眩地被拽回了鱼坚强的身边,白森森的獠牙终于如愿咬上了他不甚健硕的肱二头肌。

西域的水靠在鱼坚强瑞士军刀般的牙齿下终于被撕开了一个口子,毒圣大人混合着兰花醉、箭毒木、合欢散、醍醐、花千树……等等毒药的血液哗啦啦地流进了鱼坚强的肚子。
姬无意疼的眼前发黑,但不敢用力甩胳膊——搞不好这条膀子就废了。
应该说姬无意还是很淡定的,百忙之中他终于抬起右手,将匕首向近在咫尺那泛着凶光的赤色宝石刺了下去。
鱼坚强浑身剧震,终于松开了獠牙,扁平的身子一个轴心360度旋转,带起一股旋动的水流,姬无意抱着血肉模糊的胳膊在水中翻了个筋斗,被鱼坚强用脑袋顶着胸口倒钉在了潭壁的岩石上。

被鱼坚强卡住了胸口动弹不得,不一刻姬无意只觉得肺里的氧气越来越少,眼前一阵阵发黑,真气和活力仿佛从胳膊上的伤口里混着鲜血源源不断地流失了。
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昏厥之时,忽然看到了鱼坚强那被自己刺了一刀的眼睛,赤红的眼球半脱出了眼眶,但微微收缩的瞳孔显示出视力还没有完全丧失。

有生以来第一次姬无意决定吃一只鱼眼睛。
伸着脖子咬住鱼眼球的那一刻,他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大鱼剧烈地抖了一下松开了脑袋,姬无意不敢松口,牙齿用力一合咬断了连着眼球的最后一道肉丝儿,滑腻的眼球"咕唧"一声滑下了他的喉咙,蓝色的细细血液从伤口激了出来,喷了他一嘴。
鱼坚强在水中剧烈地翻滚扭动,姬无意贴着潭壁,在怪鱼发狂的间隙向一边移动了大约两三米,忽然发现自己斜上方有个小小的洞口,在鱼坚强的尾巴再次扫到之前,他终于深吸一口气向上蹿了两尺,返身一个鱼跃跳进了小洞。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姬无意万分惊讶地发现,这个小洞的洞口靠近整个空间的下方,洞里的水只到自己大腿,水面之上的部分居然存着大半洞的空气!
取下氧气管自然呼吸了两下,他感觉洞中的空气很干净,含氧量很高,于是放心地拆下腰上的氧气瓶,趟着水坐到一块凸起的礁石上,仔细查看左臂的伤口。
伤口很深,但没有伤到骨头,可恶的是他下水前没带金疮药也没带绷带,想找个布条勒住伤口止血都不可能,只能用右手用力按着,但伤口那么深,血不是一时半会能止住的。

姬无意坐在冰冷的礁石上喘气儿,休息了片刻,忽听洞口的潭水剧烈地波动起来,鱼坚强不知怎么的居然找到了他藏身的小洞,此刻正在洞口徘徊,残存的一只眼睛变换着角度不时向洞中看来。
洞不大,也没什么曲折拐弯,何况姬无意的血沿着胳膊身体不住滴落在水中,散发着浓烈的血腥气,不到一分钟鱼坚强就发现了他的存在,想要冲进来,庞大的身躯却阻碍了它的进攻,只好不断拍打着洞口,默默发出警告和挑战。
姬无意不敢出去,只能呆在洞里休养生息,暗暗祈祷鱼坚强磨蹭一会后自行离去。
然而鱼坚强真的太过坚强,在姬无意感觉洞中空气逐渐稀薄之际,它仍然不屈不挠地守候在洞口,比堵在卧室门口捉奸的悍妇还要坚贞不屈。

与其在洞里憋死,不如出去拼个鱼死网破吧。
胳膊上的伤口渐渐止了血,姬无意重又将氧气瓶挂在腰上,提着匕首趟水走到了洞口,扎到水下看了看,鱼坚强刚好结束了一次示威,离洞口稍微远了点,姬无意趁机飞快地蹿出了洞口,悄无声息地沿着跟鱼坚强相反的方向游去。
一米、两米、五米、十米……鱼坚强还在远处逡巡,姬无意用尽全力划着水,向侧上方游去,渐渐感觉四周的水色淡了些,不由得心头一喜。

就在他右腿往下一蹬的功夫,小腿上忽然传来一阵钻心也似的疼痛,他下意识地想要痛呼,一张嘴却吞进了一口潭水,立刻镇定下来,重又紧紧闭着气,手中匕首不辨方向地向鱼坚强来袭之处刺去。
鱼坚强失去了一只眼睛,视线颇受阻碍,混乱中居然被他刺了好几下,但坚硬的獠牙却没有松开,还紧紧咬着他的小腿,姬无意几乎听到了腿骨断裂的声音,蜷缩起身体想要将自己的腿在鱼坚强口中拔出来,却对那坚硬的牙齿无能为力。

不堪忍受的剧痛让他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挣扎了十来分钟,姬无意忽然感觉呼吸困难,立刻惊恐地意识到,氧气快要用完了!

生死一线,姬无意脑中忽然一片清明,一抬眼看到鱼坚强嘴下脖子处(如果那算是脖子的话)有一带白色的软肉,例外地没有覆盖着鳞片,不由分想,将手中的匕首在那白色的项圈上一插到底直至末柄,而后反转刀锋,又横着拉了尺余长的一道。
鱼坚强浑身剧震,肚皮底下忽然伸出了四只覆盖着鳞片的爪子,一只前爪紧紧抓住姬无意的腰,将他从嘴里取了出来,尖利的指甲深深嵌入了他的身体,姬无意疼的眼前一黑,一口血喷了出来,终于松开手中的匕首,渐渐失去了意识。

姬无意下水之后潭边众人谁也没有离开,都静静等在岸边。花再锦面色很平静,但从他紧握的双拳上那发白的指节可以看出内心的紧张。
不久后大家看到潭水起了微弱的波澜,那波澜大约是从潭底深处泛起的衍纹,到水面时虽然已经很浅了,但仍可想见潭底的人正在剧烈地活动。
又等了大约一个小时,太阳升高了,巴千夜面色凝重地看着面前的寒潭,忽然挥了挥手,只见四个水鬼抬着两艘小艇下了水,缓缓驶到潭心,张开巨大的渔网撒了下去。
花再锦呆呆站在潭边,五月末的大太阳下只觉得一头冷汗手脚冰凉,看着潭心小艇上的水鬼一次次撒下网去,又一次次空网收起,忽然想起他为了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冒险,这次甚至搭上了性命,自己却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

"有东西!"一个水鬼忽然兴奋地喊了起来,另一个水鬼立刻帮他用力收网,网中的东西似乎非常沉重,小艇很快便被拽的倾斜起来,两个水鬼不敢再收网,拾起手桨迅速向岸边划来,不一刻小艇拖着渔网上了岸,四个水鬼交替使力终于将渔网收了上来。

面对两丈长三尺宽的奇形大鱼,潭边的人都是目瞪口呆脊背发凉。
它已经死透了,一只赤红的眼睛僵硬地半睁着,另一只却成了血窟窿,撕裂的眼眶中凝固着蓝色的血液。
它巨大的嘴半张着,白森森的獠牙上还有血肉的痕迹,那痕迹是殷红的颜色,显然是人类留下的。

水鬼们解开渔网,带着手套合力将怪鱼翻了个个儿,岸上众人立时惊呼了一声。
只见怪鱼脖子上有一个尺余长的伤口,蓝色的粘液不住从伤口里涌出来,它肚子底下居然长着四个爪子,最惊人的是前爪中还抓着一个人!

"意哥!"花再锦惊叫一声,快如鬼魅的身影迅速飘到花未迟身边,后者还没回过神来,腰间的软剑就被拔了出来,寒光一闪,怪鱼的爪子已被齐根斩下。
断爪尖锐的指甲还深深卡在姬无意腰上,花再锦一时也不敢直接将它掰开,只好脱下外袍将他整个人裹住了拦腰抱起,对巴千夜道:"他还有气,请大夫来。"


第30章 八宝 一起搓丸子
姬无意再次坠入了离奇的梦境,这次自己好像长大了些,已经有五六岁了,正在云淼峰水榭前的梅林里练功,初春的天气还很寒冷,白雪覆盖的遒枝上开着妍丽的红梅,一簇簇一丛丛分外明艳动人。
"意儿!"十五六岁的少年身着黑色长衫,抱着双臂飘然踱到他面前:"你又在偷懒了。"
"我没有,师父。"孩童皱着眉头分辨,少年冷笑一声,道:"意儿,你瞧,小天灯练到第二重的人,不该在练功时还目力涣散。"他走近了,折下一枝梅枝冷然道:"伸出手来。"
孩童苦着脸伸出手,一下、两下……整整十下手心儿,粉白的掌心立刻肿了起来,泪滴从漆黑明亮的眼中落下,少年恼怒地撇下梅枝:"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不许哭!再哭我就把你从天索上扔下去!"
恐吓奏效了,哭声戛然而止,少年平息了怒气,道:"笑一个给我看看!"
孩童无奈笑了,却比哭的还难看,少年皱了皱眉:"继续吧,在笑到我满意之前不要想吃饭。"
黑色的衣袂飘然远去,少年在风雪中喃喃自语:"该死,笑起来为什么和那混蛋如此相像……"

"咕噜……"肚子一阵抽痛,是该吃午饭的时间了,姬无意在极度的饥饿中忽然醒来,恍然发现自己正站在竹园村火锅店的门口,身上是羽绒服牛仔裤,手里还提着书包。
我又穿回来了?他莫名其妙。
雪夜中从旋转门里飘出的火锅香气分外诱人,不由分想地,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面前的鸳鸯火锅终于煮开了,姬无意口水滴答地涮着肥牛片儿,等不及全熟就塞进了嘴里,太香了,又辣又烫,一口气吞下去,整个肠子仿佛都被灼热烫疼了,正火烧火燎之间,不知是谁万分体贴地在他手边放了一瓶啤酒,居然还是冰镇的,姬无意了立刻抓起瓶子,如同得了琼浆一般对着瓶口吹了一气。
太爽了,清凉似乎压制了灼热,但不过片刻,啤酒和牛肉在他身体里开始大作战,搅得他五脏六腑都扭成了一团儿,抱着肚子蜷缩了半天,姬无意只觉得冷汗哗哗往下直掉,终于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再次睁开眼,只见青灯如豆,纱帐拂风,姬无意叹了口气,原来是个连环梦……
但体内的灼热和清凉却是如此真实,那如坠地狱般的绞痛让他再次哼出声来。
"你醒了?"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低沉疲惫的声音,姬无意不禁哆嗦了一下,发现自己正坐在床上,低头看时身上重重叠叠裹满了绷带,一只手穿过他肋下正按在胸前,隐约能感觉到另一只手还按在背心处,两手之间源源不断的清凉真气穿进他奇经八脉之中,正勉力压制气海处翻滚奔腾的灼热。
身后的人气息十分熟悉,带着松柏也似的清香,即使隔着些距离,也能感觉到他身上冰冷的寒气。

姬无意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仿佛散了架一般酸痛,左臂和右腿尤其疼痛,用尽全力才坐直了,弱声道:"我怎么了?"
"不知道。"简洁无比的回答,花再锦收了内力,扶着姬无意的肩膀想将他放平,冷不防自己运功太久身体疲惫,支持不住地倒了下去,姬无意失去了依靠,顺势倒在了他身上。
"哎呀……"姬无意受伤的胳膊正好砸在花再锦胸前,登时疼的叫了一声,花再锦抬手扶住他的胳膊放到身侧,道:"左臂上只是皮外伤,过个几天就好了,右腿却骨折了,大夫给你上了夹板,伤筋动骨一百天,想要恢复总得一两个月。"

花再锦只穿着件单薄的袍子,姬无意隔着纤薄的衣物依稀能感觉到他微凉的体温,一时间分外舒适,似乎连伤痛也不那么难捱了。
休息了片刻,花再锦恢复了力气,轻轻撤出胳膊坐了起来,幽暗的灯光下姬无意发现他面色青白,一丝血色也无,光洁的额头密密布着一层细汗,后背湿透了,袍子都贴在了身上,显然疲惫异常。
坐在床沿,他似乎有些眩晕,扶着额头坐了半晌,才道:"外伤不打紧,不知为何,你体内总有一股炽热的真气在气海处翻腾,与你原先的小天灯内力冲撞搏击,我用尽全力也不能完全压制。"

姬无意此刻也感觉到了那股真气,仿佛一条浴火的赤龙一般在气海中翻腾嚎叫,所幸总有一丝清凉如山泉的气息将其缠绕压制,让那灼热只存留在气海,无法到奇经八脉之中作恶。
姬无意见他如此耗尽精力来解救自己,心中又是甜蜜又是心疼,半晌才开口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花再锦站起身来,将被子给他盖上了,清瘦苍白的面颊浮上一丝冰冷的微笑,道:"你昏迷了一个月了,现下已是六月廿三。"
姬无意没料到自己居然昏了这么久,怪不得浑身疲累绵软,连手指都懒得动弹,想了想又问:"你一直在替我疗伤么?"

花再锦点了点头,道:"初时以为你只是受了外伤,中了寒毒,因此只用了金疮药和辟毒丹。不料过了五日你忽然发起了高烧,吃什么药也不管用,烧了两天连气息也快没了,我才发现你体内有多了一股十分霸道刚猛的异种真气。"一边说着,他一边整理好了姬无意的衾褥,重又坐在床沿上,道:"你原本修炼的小天灯本来是温补的路子,与那真气不能互相调和,冲撞搏击下便一直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好在我的内力偏寒,才算保住了你的性命。"
"那你的真气不是耗损的厉害?"姬无意见他一个月的功夫瘦的连下颌都尖削了起来,想想他不过才十七岁,如此耗尽精力会不会影响他的成长发育啊……一时忍不住十分担忧地道:"会不会让磷蛊提前发作了。"

花再锦转头看了姬无意半晌,眼神逐渐柔和起来,浑身的寒气渐渐散了,整个人焕发着如夏夜的风一般轻柔温暖的气息,良久道:"你叫什么名字?"
"啊?"姬无意没料到他忽然问起这个,愣了愣才道:"姬无意。"
花再锦蹙了蹙眉,道"我是说你的本名。"
姬无意咧开嘴勉强笑了笑,道:"还是姬无意,我父亲就给我起了这么个名字。"
"这么巧?"花再锦愕然,顿了顿道:"救我的人总是叫姬无意。"说完他忽然微微一笑,那微笑再没有一丝寒气,如同温泉的涟漪般在他清俊绝伦的脸上层层荡漾开来,看的姬无意几乎迷醉了,情不自禁地抬起颤抖的手握住身旁冰凉的指尖,半晌才生涩地道:"我是我,他是他,请你不要把我们弄混了好么?"

花再锦温然看着姬无意暗淡的眸子,眼神异常柔和:"不会,你和他是不同的,我都知道。"说着他反手轻轻握住姬无意的手,道:"你以性命相救,我必以性命相报。"
姬无意心中忽然泛上一丝说不清的滋味,一边厢觉得与他忽然亲密了许多,一边厢又不甘心他只对自己怀着感恩之心,良久道:"八宝还没有找到,这次也不算得救了你,等过几天我身体好了,再想想办法。"
花再锦微微一笑,道:"磷蛊已经解了,巴千夜虽然为人奸险,却不失为一个讲信誉的人,你给他捉住了八宝,他自然解了我的蛊。"

"我捉住了八宝?"姬无意诧异地道:"我什么时候捉住的?"
花再锦靠道:"所谓八宝,就是寒潭中七小一大八条怪鱼,你不是已经帮他杀死了么?他剖开大鱼的肚子,数了数刚好七条小鱼,所以八宝现下都在他手中了。"
姬无意呆若木鸡地看着花再锦,半晌才道:"他怎么知道那八条鱼就是八宝?"
"他爹告诉他的。"花再锦道:"巴千夜早就知道所谓八宝并不是八件死物,而是八条活鱼,当初他派你下水,哪里是想让你寻找八宝,只是想以你为饵引出怪鱼,再由事先安排好的水鬼乘船去打捞罢了,没料到你真的替他杀死了八宝。"

巴千夜用心竟如此险恶,姬无意不禁打了个寒战,花再锦察觉到他的颤抖,伸手在他额头上试了试道:"怎么,又发热了?"姬无意忙道:"没事,我……我只是觉得人心险恶,有些后怕罢了。"
"睡吧。"花再锦皱了皱眉,道:"刚刚运完功,该休息几个时辰,我去叫梨花给你熬些药粥来,等你醒来了喝吧。"
姬无意点了点,到底身体虚弱疲乏,不一会便睡了过去。

从这日起姬无意渐渐好了起来,想是那八宝的功劳,巴千夜对他十分厚待,人参鹿茸上好的药材如萝卜白菜般紧着他胡吃海塞,但他本人却没有来看他,每天只派那鱼丸公子前来问候。
如此过了十来天,姬无意的外伤已经大好了,拄着拐杖勉强能走上一段。这天他正在水榭中纳凉,梨花坐在他身旁拿着鱼竿儿钓鱼,忽然道:"师父,你答应过主上,三个月内要回去云淼峰的,如今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你心里须得有个计较。"
姬无意闻言心忽然一沉,抬手看着左手小指上的指环,这才想起了和独孤傲然的约定。
晚上喝完药,姬无意终于对花再锦道:"该回长安去了。"
花再锦道:"好,我陪你回青罗巷去。"

姬无意倚在床头看着他收拾药碗汤匙,忽然道:"你为什么会呆在青楼里?"
花再锦闻言一怔,继而十分尴尬地道:"他救了我,非逼我写了卖身契进青罗巷,我也是……咳……难以拒绝他,好在只是弹个阮,画些字画儿,装点门面罢了。"想了想淡淡道:"其实我们花宅子弟,最擅长的是杀人。"
姬无意有些好奇地问:"你们'花宅'到底是个什么组织?"
花再锦道:"我父亲兄弟七人,号称'七绝',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十八年前他们金盆洗手,本想安度余生的,谁知……"说到这里他神色黯淡,姬无意知道他想起了灭门惨案,忙岔开话题道:"话说回来,巴千夜有没有说那八宝到底是什么宝贝?得了它如何称霸武林?"

花再锦闻言古怪地笑了笑,道:"据说八宝身上有一件宝贝,吃了它能增加两个甲子的功力,从此天下无敌,称霸武林。"
"有这种好事?"姬无意兴致勃勃地问:"是什么宝贝?"
花再锦摊了摊双手,道:"我不知道。"见姬无意疑惑,又解释道:"连巴千夜也不知道。"
"啊?"姬无意讶然道:"那他如何增加功力?"
花再锦费解地摇了摇头,想了想,道:"好在整个八宝都在他的手中,一点一点地吃,总能吃完整条鱼,只要没有遗漏,他应该能吃得到那件宝贝的。"
不是吧?吃掉整条鱼?姬无意打了个寒战,鱼坚强起码得四五百斤重,他那么喜欢吃鱼丸,该不会发动全庄人一起搓丸子吧?
何况……鱼肉是会坏的,恐怕还得做成鱼干啊腊鱼啊什么的,那他岂不是要吃一年的咸鱼干儿?
呃……千夜,祝你有个好胃口……


第四章:华山巅
第31章 初夜 高手的对决
几天后姬无意告别了巴千夜,决定带着花再锦、花未迟和梨花回长安,临走前还写了一本儿菜谱送巴千夜,名字就叫《有滋有味吃大鱼》,上面记录了姬无意老妈擅长的十八种鱼类烹饪方法。巴千夜黑着脸接受了他的热情馈赠,并亲自送他出了太湖水路。
四人离开了八宝山庄,一路向北行进,到归化时已经是七月中旬。
姬无意终究身体虚弱,先水路后陆路连着颠簸了半个来月,刚到归化城外便发起高烧来,花再锦十分担忧,梨花请示他是否进城里休息几日,他答应了,梨花便立刻修书一封,用他的指环印信盖了戳,一马当先送去了离的最近的一笑楼分堂——赤火堂。

赤火堂堂主闻听"副楼主"这么大的领导居然亲自下降视察,顿时感觉柴门有庆蓬荜生辉,忙梳妆打扮着意收拾一番,选了一队盘儿靓条儿顺的的迎宾小姐将一行人迎进了一笑楼"沧海山庄"。
听说副楼主身体不舒服,他也没敢准备娇娘艳妓,只请了几个当地有名的厨子搞了几十道风味特色菜前来孝敬,谁知副楼主大人大病初愈胃口十分不好,花魁和徒弟也都神情凝重难以下咽。

饭后赤火堂主将姬无意请进后堂花厅,奉上香茗寒暄几句便开始汇报工作,什么庄园的收成啦,堂口的基础建设啦,店铺的收益啦……
当董事长的感觉不错啊,姬无意正听得津津有味,忽觉神阙穴一跳,一股炽热的真气从气海迅速窜起,将丹田扫荡了一圈后直冲大椎穴,一时间只觉得周身经络剧痛,血行阻滞,眼前一阵阵发黑,支持不住直向地上倒去。

"意哥!"花再锦惊呼一声,及时伸臂扶住了他,赤火堂堂主吓了一跳,问:"副搂住这是怎么了?"
"大约是内伤发作。"花再锦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指搭上姬无意的腕脉,却立刻被他体内炽热真气激的一震,强自输入一丝内力压制,又硬生生被弹了开来,只好停了手,皱眉道:"堂主,立刻安排一处静室,他内伤甚重,须得立即救治。"
姬无意虽然经脉胀痛,难受之至,神智却还清醒,咬着牙道:"这股真气似乎比上次更加强大了。"
花再锦也觉察出了这个变化,心道莫非这股异种真气竟会越压越强?
虽然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但看着姬无意满头冷汗的样子,他也无暇多想,蹙着眉,不发一言将姬无意抱起,跟着赤火堂主向后院走去。

细查之下,花再锦发现不到二十天功夫,姬无意体内那股炽热的真气比上次充盈强大了许多,用尽全力几乎也压制不住,勉强支持了半个时辰,正觉得力不从心之时,忽听房门一声轻响,花未迟走了进来。
"哥。"花未迟走到床前细看了片刻,立时明白花再锦已然难以支持,不由分说径自脱鞋上床,在他身旁盘腿坐下,调息片刻后将掌心贴在了姬无意身上,一丝清凉的真气缓缓送进姬无意体内,把花再锦身上的压力卸去了一小半。
替别人牵引调理真气最是消耗内力,虽然花再锦担心未迟年纪小会被震伤,但对方是姬无意,自己又实在是难以独自支撑,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阻止他。

没料到花未迟的内力竟然也颇为浑厚,想是练过西域秘法的缘故,两人不过一个时辰便将姬无意体内的邪气压制住了,花再锦松了口气,施力将花未迟震开,道:"我一个人可以了,你歇会吧。"
花未迟收了功,又捏着法诀将内息调整运行了一个周天,这才吐出一口浊气,道:"他体内为何有两股炽热的真气交互搏击?难道是走火入魔了么?"
花再锦摇了摇头,道:"那股偏温和的真气,是他原先修习的小天灯,那股霸道刚猛的真气却不知是哪里来的,但又不像是走火入魔,小天灯他练了十八年,已经到了第九重,应该是不会出差错的。"

花未迟下了床,花再锦道:"早些休息吧,明天喝些参汤进补,今天你有些伤了内元。"
"不妨事。"花未迟浑不在意:"西域秘法最是注重防护,一会我再练上两遍本家内功,十二个时辰之内便能恢复了。"
花再锦闻言稍稍放心了些,花未迟给他一个安慰的微笑离开了。

姬无意体内的异种真气虽然已经被压制住了,但周身经络仍旧胀痛难忍,两个时辰的治疗下来,冷汗已经湿透了重衣。
花再锦知道他在寒潭中毒后身体虚弱,难自如利用体内的小天灯,稍事休息后手又贴上了他胸前大椎穴,开始用自己的真气引导小天灯在他体内循环周天,弥补内伤发作时造成的伤害。

姬无意只觉得一股清凉的真气牵引着他自身的内力在四肢百骸之中流转,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逐渐恢复了力气,非但气海中的灼热平复了,还发觉周身通泰,内力充盈。
睁眼看时,只见花再锦盘腿坐在面前,垂着眼睑正在运功,虽然脸色苍白眼圈发黑,但眉心处一丝光华隐隐闪现,显是真气还在运行之中。
花再锦感觉到他内息的变化,长长的睫毛翕动了一下,凤目缓缓睁了开来,见姬无意神情如常病容尽去,方才收了内力,道:"好险,若不是有未迟,咱们今晚恐怕都难逃一死。"
他的声音疲惫低沉,一丝中气也无,姬无意不禁心疼起来,握住他的手道:"你怎么样?"

花再锦摇了摇头,随着收功,他眉心的光华消失了,反而浮上了一丝黑气。闭目休憩了片刻想要站起,却有些体力不支,身子微微晃了晃。姬无意忙伸臂将他搂住,担忧地道:"怎么了?"
花再锦软倒在他怀里,闭着眼抬手扶着额头,道:"大概太累了,歇会就好。"
姬无意倚在床头,让花再锦靠在自己胸前,替他轻轻揉着太阳穴。

沧海山庄的夜,万籁俱寂,外面月色极好,清冷的月光从雕花窗的隔扇上透进来,让整个房间都胧上一层淡淡的柔光,花再锦的脸色十分不好,菱角般的嘴唇只有一抹极淡的血色,但光影交错下那清俊的五官分外轩逸动人,
也许是确实累了,他乖觉地躺在姬无意怀里,片刻后略动了动,侧着脸贴着他胸口,舒适地出了口长气。

姬无意经常幻想有朝一日能与花再锦同床共枕耳鬓厮磨,此刻梦想终于照进现实,整个意识都被突如其来的狂喜填满了,只觉此刻夜色分外旖旎,气氛十分暧昧。
寂静中听着怀里的人平稳悠长的呼吸,姬无意一颗心一时快一时慢地在胸腔里瞎蹦跶,犹豫了差不多有一万年那么久,才凑近他额角轻轻一吻。
花再锦没有动,姬无意大着胆子又往下挪了挪,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嘴角,他依然没有动。
姬无意的唇停在他颊畔,鼻端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寒体味,再也忍不住满心的相思,双臂紧紧圈住怀里的人,深吸一口气吻住了他的唇瓣儿。
花再锦颤抖了一下,倏然睁开眼,想要挣开他的怀抱,却在他缠绵的深吻中失去了气力,一时间浑身绵软如絮,只在唇齿间溢出一丝几不可闻的惊呼。

姬无意搂着他的腰,炽热的气息喷在他脸上,灵巧的舌却一路逗弄他的唇齿,让花再锦心中又是羞涩又是情动,片刻后终于生涩地回应他的挑逗。
感受到他的回应,姬无意欢喜的几乎要飘起来了,不由得逐步加深这个法式深吻。
花再锦浑身酥软地倚在他怀里,隔着两人薄薄的夏衫,姬无意感觉到他向来泛凉的身体渐渐火热了起来。

莎士比亚说的好:上,还是不上,这是个问题!
(To be or not to be ,it's still a question!)

姬无意心中天人交战般纠结着,真想立刻就把事儿办了,可一想到花再锦刚刚耗尽内力为自己疗伤,此时还未复原,又委实下不了狠心再折腾他一次。
可眼见怀里的人气息急促双颊泛红,一幅"任君荼毒"的模样,姬无意深觉大好机会不可错过,犹豫了良久,终于翻身将他压在身下,松开嘴唇,舌尖轻轻滑过他的下颌,咬住了他纤细的喉结。

花再锦轻哼了一声,下意识地抬起手来抵住了姬无意的身体,想要将他推开。
姬无意抓住他双手固定在身侧,用牙齿咬开他交叠的衣襟,重重吻上了他的锁骨。花再锦禁不住颤抖了一下,浑身起了一层细细的战栗,低声道:"别……"
姬无意哪里还停得下来,不由分说将他双手按过头顶,用左手压住了,腾出右手来解开了他的外袍,又扯开自己的衣襟,将火热的身体贴上他的胸膛。
少年的身体虽然略显单薄,但因为长期练武,肌肉线条十分流畅,一丝赘肉也没有,触到他的细腻紧实皮肤,密密的贴合立刻让姬无意满足地叹息了一声。

"意哥……"花再锦面色酡红,低声喃喃道:"我……我不是感激你,也不是想报答你……你与他不同的……我是真心实意……"说道这里他满面羞红地停下了,轻轻咬着嘴唇,一幅欲语还休的模样。
姬无意没料到平日冷淡内敛如他,居然能说出如此直白深情的话来,一时间只觉得心弦微颤,眼眶发酸,连人生的意义都貌似得到了伟大的升华……

没有说话,姬无意用炽热的吻代替了回答,他重重吸吮着花再锦修长的脖颈,玉白的胸膛,在身下这具毫无瑕疵的身体上留下一个个玫瑰色的痕迹。
良久,姬无意放低了身体,让小腹贴上了花再锦的身体。
感受到他高昂的激情,花再锦面上红霞更重,挣开双手犹豫着搂住了他的腰。

《淮南子•道应训》曰:"夫物盛而衰,乐极则悲。"
啥意思?
简单的说——就是"乐极生悲"!

就在两人终于亲密无间地拥抱在一起之时,姬无意只觉得神阙穴一跳,一股炽热的真气从丹田冲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正正击在了花再锦气海之上。
没来得及发出一丝声音,花再锦只怨念地看了他一眼,便华丽丽地晕了过去。

高手过招,非死即伤!


第32章 偷窥 师父和哥哥
"你干嘛?"
花未迟双脚倒挂在屋檐上,正提气聚精会神地从雕花木门顶上的空隙偷窥,冷不防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吓得他差点一头栽下房檐,转头怒目望去,只见梨花一式一样的姿势,好整以暇地挂在他身旁,双目炯炯万分纯洁地看着他,追问道:"你看什么呢?"
"你不会自己看啊?"花未迟白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感情你白挂在这儿啊?"

"嘁……"梨花也白他一眼,道:"怎么能偷窥长辈,没大没小。"话虽这么说,还是万分好奇地问:"你看见啥了?我师父又在修习'葵花宝典'么?唉,我央求了好几次,他也不肯教给我。"
花未迟不置信地看着他,道:"榆木脑袋。"
"靠!"梨花从万佳乐那里学来的口头禅终于派上了用场:"你敢骂我!"说着伸手拍了拍花未迟的后脑,道:"我这就去告诉你哥,你暗恋我师父,还偷窥他洗澡!"说着轻飘飘跃下屋檐,向后院奔去。

"我有病啊?偷看你师父?!"花未迟施展轻功,发足疾奔两步扯住梨花的衣角,道:"你敢!"
梨花长眉一挑,对他粲然一笑,道:"你说我敢不敢?"
花未迟无奈地翻个白眼,道:"我哥哥就在你师父房里,你要告密尽管去。"
"哦?他还在发功么?"梨花闻言面色凝重地道:"你不是说要帮你哥治我师父的内伤么?怎么没治好你就先出来了?"
花未迟道:"当然是治好了,只不过你师父内伤好了,却又发了别的病。"
"啊?"梨花担心地道:"他怎么了?"说着就要往姬无意房中奔去,花未迟将他用力扯住,道:"你怎么这么不开窍儿,亏你家还是开青楼的,大半夜两个男人衣衫不整地躺在一个被窝,还能发什么病?"

梨花表情僵住,良久回过头来,双手用力抓住花未迟双肩,运起内功将他哗啦啦一阵狂摇,道:"你有没看错啊?我师父原先从没这嗜好啊,他的小情儿都是女的呀!"
"我骗你会天下无敌啊?"花未迟被他摇的头昏脑胀,用力挣脱开来道:"现在是你师父在占我哥哥的便宜,吃亏的是我们花家好吧?"
梨花面如土色,世界末日般呆立了半晌,自言自语道:"师父,师娘她搞了很多火铳啊很多啊……"

花未迟轻蔑地"嘁"了一声,转身就走,梨花拉住他的胳膊道:"你干嘛去?"
"睡觉!挂了大半夜我不累呀?"花未迟抖抖胳膊:"松手,你别是也有你师父那毛病吧。"
"你……"梨花气结,松开手道:"快滚吧。"
花未迟耸了耸肩,脚步轻快地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走进房间回手关了门,向床边走了两步,花未迟忽然像狐狸一样闪身回到门后,将耳朵贴在了门上。
听了片刻,确定梨花没有跟来,他轻手轻脚地打开柜子,取出随身的包袱,又将软剑佩在腰间,把门拉开一道小缝闪了出去。

花未迟轻功很是了得,提气疾奔了两个时辰,便已经向西跑出了四五十里。
天蒙蒙亮了,花未迟一宿未睡,昨晚内力又消耗的厉害,此时喘息渐渐粗重起来,于是放缓了步子,向前方一个废旧的茅屋走去。
坐在茅草堆上调息休息了片刻,花未迟打算接着上路,站起身来拉开破旧的木门,立时吓了一跳,只见门外站着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正对着他发出阴测测的奸笑。
见花未迟失色,梨花取下脸上的面具,对他粲然一笑道:"今天晨练怎么没有叫我?还带着包袱,你这唱的是哪出啊?"

"你干嘛跟着我?"花未迟气急败坏地大叫道:"鬼鬼祟祟偷偷摸摸,乃是宵小所为。"
梨花耸耸肩,道:"是啊,你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确实不怎么光明正大,好歹你也叫我声'梨花哥',我自然要赶上来关心关心你的成长,免得你走上邪路啊。"
花未迟无语,瞪他半天,伸手推了推他:"让开,我要赶路。"
梨花侧身让开,在他出门时忽然伸手向他肋下点来,花未迟早有防备,身形暴闪避开了他的指尖,向西发足疾奔而去。

梨花也施展轻功跟了上去,他毕竟年长着两岁,内力充盈的多,不一刻便粘在了花未迟身后,笑嘻嘻道:"未迟,你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啊?莫不是哪家员外招女婿,你忙着去相亲吧?"
花未迟内力不继,气喘吁吁道:"要你管,你贵姓啊?"
梨花一拍他的后脑勺,道:"我是你梨花哥,管你需要理由么?你快些儿,乌龟都比你跑的快。"
花未迟气的头脑发蒙,索性收起内力停了下来,梨花没料到他骤然止步,冷不防往前冲了两步才停了下来,疑惑地道:"怎么不跑了?伤自尊啦?我师娘说了,小孩子不要自尊心太强,对心理成长不好。"

花未迟气的要死,恨恨瞪着梨花,看着他纯洁无暇真诚无比的笑容,简直抽打他的心都有。
盯了半天,花未迟心念电转,一条妙计忽然浮上心来,于是将体内真气尽数逆转运行了少顷,两眼一翻竟然晕了过去。
梨花吓了一跳,低头看着地上的花未迟,只见他脸色苍白印堂发黑,一派真气走岔的模样,心下不禁担忧起来,蹲在他身边将手指搭上他腕脉。
细听了片刻,梨花不禁变色,只觉得花未迟心脉迟缓,真气混乱,几乎是走火入魔的景象。

"未迟,未迟!"梨花当下真正着急起来,手臂穿到花未迟肋下将他上身扶起,在他膻中点了一指。
梨花修习的小天灯与花未迟体内的花宅本家内功最是相克,他一点之下花未迟心头不由得一阵剧痛,但怕他发现自己是假装的,只得强忍着装昏迷。
梨花摆弄了半天也不见花未迟有反应,只好将他拦腰抱起,自言自语道:"师娘果然没有说错,小孩子自尊心太强了还真是伤身呢。"
话音刚落,只觉肋下一麻,接着一股冰冷的真气自膻中穴透入,梨花心头一震,身子缓缓倒了下去。

在他的身子落地前,花未迟从他怀中一跃而起,跳在一旁揉按着胸口,恨恨道:"你个臭小子,居然下狠手点我,要不是我提前有了防备,差点被你真的点晕过去。"
梨花一动也不能动地躺在地上,没料到花未迟居然使出这么无聊的招数来陷害自己,一时肠子都悔青了,却苦于不能说话,只好恨恨瞪了他一眼。

花未迟蹲下身来,伸手扯了扯梨花的脸蛋,将他扯圆了又压扁了搓揉了半天,方消了气,道:"开口师娘闭口师娘,嘻嘻,师娘教的功夫就是不管用!"
梨花无气的直打颤,花未迟贼兮兮一笑道:"好了,我把你扒光了搁在路边儿,哪家员外路过了看上你一表人才,把你带回去做女婿也说不定呢。"
梨花气又气又急,正在暗暗担心之时,花未迟却将他拦腰抱起,三两步走到路边搁在草丛里,又用杂草掩住后离开了。

梨花在乱草里暗暗用功冲击穴道,没料到花宅点穴的手法很是奇特,试了也半天也无法解开。
不过半柱香功夫,只听得脚步声响,花未迟竟又转了回来。
梨花睁开眼,花未迟两把扫开了他身上的杂草,蹲在他身边嘻嘻一笑道:"咱俩这么熟,我也不好意思真把你送给人家当女婿。"
说着他伸手快速解开梨花身上的褂子,又扒下他的夏衫和裤子,看着梨花光溜溜的身子,淫 笑道:"梨花哥,怕了吧?"

梨花浑身汗毛倒竖,正忐忑间,只见花未迟变戏法般从身后拿出一件花花绿绿的裙子,奸笑两声给他套在身上,又将他的发髻打开,编成两条乌油油的大辫子垂在肩头,左右看了半天方才无比满意地道:"梨花姐,你真美。"
梨花闻言差点背过气去,花未迟看着他恼怒的面孔,笑的更加璀璨。

忽听得马蹄声响,车轮嘎嘎,花未迟抱着梨花站起身来,两步走到官道上,一个中年汉子赶着辆马车停在他们面前,道:"小兄弟,这就是你姐姐么?"
花未迟道:"是啊大叔,她病得厉害,多谢你将马车卖给我。"
中年汉子跳下车辕,看了看梨花,只觉得这位姐姐未免也长的太过英气勃勃了些,又抬头看了看花未迟,道:"小兄弟,你倒是长的很白净,你这姐姐怎的跟你一点也不像?"
花未迟道:"我们是同父异母,再说我姐姐从小帮爹娘在田里干活,难免晒黑了些。"

那汉子恍然大悟,道:"你这姐姐虽然黑了些,不过眉眼挺好看,还真是个黑里俏。"
梨花闻言满脸黑线,花未迟嘿嘿一笑道:"我姐姐今年才十五,长大了肯定是个美人。"
那汉子点头道:"不错,将来一定能嫁个好人家。"
花未迟强忍着笑意,胳膊都有些发颤,将梨花放到车厢里,跳上马车道:"大叔,我走了,多谢你。"
那汉子挥手告别,花未迟扬鞭催马,马车一路向西绝尘而去。

且说那晚花再锦缠绵之际忽然昏厥过去,把姬无意吓的不轻,外面花未迟和梨花的争执是一句也没有听见。
又是掐人中又是人工呼吸,姬无意折腾了半晌花再锦方才悠悠醒转过来,无比怨念地看着姬无意道:"意哥,小天灯本就与我的内功相克,你就不能略克制些么?"

姬无意万分歉疚地看着他没有一丝血色的面颊,一腔情焰早就化作了冷灰,道:"都是我不好,你也知道,我确实不大会使用这个神奇的内功。"说着扯过被子给他盖在身上,道:"今晚别回去了,就在这儿睡吧。"
花再锦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姬无意忙道:"我发誓,今晚再不碰你了。"
花再锦也确实没力气找赤火堂主给他准备房间了,想了想便再没出声反对,闭上眼睛静静睡了过去。
姬无意劳累了半宿也困了,躺倒在他身边,不知何时进入了梦乡。

这一夜两人都睡的分外安宁,直到第一缕晨光从雕花窗隔中透入,穿过薄薄的白色纱帐,在姬无意眼睑上投下一个微黄的光斑,才将他惊醒。
一睁眼,姬无意转头看去,花再锦也刚刚醒来,两人默默对视,片刻后都温然一笑。
姬无意在他唇角一吻:"早!"
花再锦略有些腼腆地笑笑,片刻后也在他唇角一吻:"早!"
如果每天早上起床都能看到中意的人在身旁,生活该是多么美好啊……姬无意感叹。


第33章 神功 通任督二脉
"少主!"赤火堂主的声音忽然很煞风景地在门外响起:"启禀少主,花小公子和梨花少爷忽然失踪了。"
"失踪了?"姬无意吓了一跳,什么叫失踪了?
"早晨下人去打扫房屋,他们两人都不在了,花小公子的行李也不见了,梨花少爷却什么也没带走。"
赤火堂主禀报完告辞离去,花再锦坐起身来,皱眉道:"未迟他真的走了?"
姬无意听他言下之意,仿佛早就知道花未迟会离开似的,不禁奇怪地道:"未迟他去哪里了?"
花再锦犹豫了一下,道:"他回长安了。"
姬无意诧异地道:"咱们不是也要回长安么?他为什么非要提前走?"

花再锦穿上外袍系上腰带,坐在床沿,想了半天才道:"意哥,你跟独孤楼主算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吧?"
姬无意见他问的蹊跷,不由得狐疑起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花再锦咬了咬嘴唇,道:"好吧,我也不想瞒你,未迟他去了华山,想要趁云大侠和独孤楼主两败俱伤之时刺杀楼主。"
"刺杀?"姬无意吓了一跳:"独孤傲然武功何其厉害,当日你与云豹联手尚且敌他不过身受重伤,未迟不过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子,你怎能任由他孤身犯险?"
花再锦蹙眉道:"我看出他的心思,一路上劝了他很久,他一直不说话,我本以为他已经打消了这个危险的念头,哪知这孩子如此倔强固执,竟还是一意孤行。"

姬无意见他焦急,道:"还好梨花已经跟着他去了,梨花比他武功高些,性子又比较沉稳,能将他劝回来也说不定。"
花再锦摇了摇头道:"未迟最是狡黠机灵,梨花未必是他的对手,我得立刻起身赶去将他拦阻。"说着他站起身来便想要离开。
姬无意看着他没有血色的疲惫面颊,伸手按住他道:"别了,今天咱们休息一天,明儿一早再去吧,离云豹约好的日子还早,也不急于一时。"
花再锦也明白自己内力亏损的厉害,勉强上路反倒会影响行程,便点头答应了。

生怕花未迟会被一笑楼追杀,姬无意没有将他刺杀独孤傲然的意图告诉赤火堂,次日清晨他只命赤火堂堂主准备了两骑快马,与花再锦轻装简行,一路向长安方向驰去。

一连十余日两人一直策马疾奔,晚间只能歇宿在山林野地,这天傍晚他们终于到达了华镇,才在镇外找到一个愿意让他们借宿的农家。
吃完晚饭简单地洗漱了,姬无意躺在简陋的土炕上,虽然很累,一时却睡不着,花再锦侧身面向墙躺着,不一会平稳悠长的呼吸声传来,显然已经睡着了。
姬无意心烦意乱地躺着,虽然很想再做些什么,但又担心自己内力再次发作伤了他,只能压抑着冲动在炕上烙饼般翻来覆去地折腾。
良久花再锦转过身来,伸臂搂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怀里,闭眼低声道:"睡吧,明儿还要上华山,会很累。"
他的身上依旧带着些松柏的寒气,刚刚洗过的头发有着皂角的清新味道,姬无意搂着他,心里渐渐平静下来,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堪堪睡到半夜,姬无意就被一阵炽热的腹痛惊醒,冷汗瞬间从浑身的毛孔里汹涌而出,那诡异的内伤时隔半月竟然又发作了!
姬无意强忍着痛苦将胳膊从花再锦身下抽出来,咬牙轻轻挪开数寸,离他略远了些。花再锦蹙了蹙眉,轻轻翻了个身又睡熟了。
修养了十几日,花再锦的内力好不容易略恢复了些,姬无意生怕他惊醒了又不顾生死强行为自己疗伤,狠狠咬牙忍着不出声,嘴里渐渐有了血腥的味道。

虽然强忍着不呼痛,姬无意还是担心锦警觉,时间长了发现自己的气息变化,或者被自己的颤抖惊醒,良久挣扎着下了地,蜷着腰一步步退到墙角的蒲团上盘腿坐下。
勉强运起小天灯,姬无意只觉得那诡异的炽热真气排山倒海般在丹田中翻腾涌动,温和的小天灯气息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般,在风口浪尖上给那邪气一些微弱的控制。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已经好几个小时,又也许只有一刻钟,姬无意难过的快要崩溃了,原本就微弱的小天灯几乎已经溃不成军,又支撑了片刻,心下长叹一声,放弃了抵制,竟让那炽热的真气畅通无阻地往十二正经直冲而去。
地狱般的炽痛瞬间传遍了四肢百骸,浑身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被宇宙坍塌般的高温烧成了灰烬,只留下潜意识在漆黑的空间中苟延残喘。

"宇宙有至理,难以耳目契。凡可参悟者,即属于元气。气无理不运,理无气莫著。交并为一致,分之莫可离。"
不知何时,姬无意脑中忽然闪过"洗髓经"中的一段话,犹如黑夜中忽然爆出一丝火星般,痛到极致忽见灵光一现。
毫不犹豫地,他放松了身体,将小天灯全数收纳进气海之中,任由那异种真气在自己全身经络之中徘徊。

失去了束缚,炽热的异种真气仿佛有了自我意识一般,自行由丹田升起,向前沿着任脉,向后沿着督脉一路上行,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如分筋洗髓般将姬无意全身经络涤荡了一遍。
在焚身般的剧痛中,姬无意忽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可名状的巨大力量,那力量起先只在经络的末端蠢动,片刻后忽然沿着十二正经注满了全身,最后,所有力量汇聚在他口唇附近的承浆穴和龈交穴。
真气回旋片刻后,姬无意忽觉眼前发出一束炫目的白光,周身剧痛瞬间消失,耳边是一片诡异的静谧。

如水银灌注经络,强大的真气在畅通无阻的任督二脉之中奔涌回旋,霎那间天地万物化为虚无。不知过了多久,四季交替日月轮换,仿佛历经了半个世纪的沧海桑田,姬无意缓缓睁眼,只觉周遭的事物仿佛在转瞬间与以往完全不同了,细想时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同。
即使以往没修炼过内功,但最基本的医学经络原理也足以让他明白,这就是传说中的"打通任督二脉"!
姬无意通体舒泰,原本炽热的真气全都化作温和的内力,在体内缓缓流动,缓缓闭上双眼,他渐渐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
弹指间,已是天光大亮。

再睁开眼的时候,姬无意发觉自己平躺在土炕上,身上盖着一床薄被,掀开被子起床,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穿着花再锦的袍子,袍子上带着些淡淡的皂角味道,还有他身上那十分熟悉又说不清楚的体味,温馨极了。
推开门,外面太阳很好,简陋的农家小院中立着好几个叉杆,花再锦正端着一个木盆从井台上跃下,看见姬无意出门,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你醒了?"

姬无意点了点头,伸了个懒腰,花再锦将木盆中的衣服一一晾起,道:"你半夜怎么莫名其妙睡到地上去了?结果着了凉,整夜一直发烧,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我连着给你换了两身衣服都湿透了,后来没得换了,所以给你穿了我的。"
姬无意低头看看,花再锦身量跟他差不多,衣服大小长短都刚好,心想下次做衣服,索性做一式两套情侣装好了。
花再锦晾好衣服,道:"这会太阳大,衣服午饭时就能干透,你刚退烧,正好休息休息,咱们下午再上路。"
姬无意点头,四下看看,院中很安逸,家主夫妻大约都下地去了,只有一群小鸡仔地上寻食吃。

花再锦拉他坐到院中的竹躺椅上:"你多歇歇,晒晒太阳。"。
眼看四下无人,姬无意索性搂住他的腰将他抱坐在自己腿上,花再锦吓了一跳,挣扎道:"光天化日,你……"
姬无意执意抱着他,花再锦也没用当真用力挣扎,无奈乖乖被他抱着,良久,姬无意道:"云豹和独孤楼主决斗,多半会落败,独孤楼主如果得胜,八成会发动一笑楼的势力来抓我。"
花再锦想了想,老老实实道:"我打不过他,加上未迟也不行,如果再加上你……"看了看姬无意,挫败地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大约没什么用,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一笑楼的势力那么大,就算我们能打得过他一人也是枉然。"

姬无意蹙眉长叹一声,道:"等阻止了未迟,咱们就悄悄逃走吧,到南方去,找一个没人认识的小镇,咱们——你和我,平平静静地过日子好么。"
花再锦没有答话,过了很久才握了握他的手:"好,我跟着你,除了未迟,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好。"姬无意见他说的动情,哈皮极了,道:"我外公和爷爷都是中医,我自己也是学药的,到时候咱们开间药店,嗯……药店的名字就叫'有间药店'。"
花再锦不明所以,姬无意又开始意淫无限:"咱不卖处方药,专门卖保健品,还要搞成会员制的,弄好几个等级的VIP,积分能换购,过节有优惠,啊,我一定能成为一个有钱人!"

他前面说的花再锦都没怎么听懂,等说完最后一句,才微微笑了笑道:"意哥,其实,你现在已经是个有钱人了。"
"呃……"姬无意想想也是,他现在是全中国最大的夜店老板,可不是有钱人么?于是苦着脸道:"我什么都不缺,生活还有什么奔头。"
花再锦好笑地拍拍他的脑袋,微笑不语,片刻后挣脱下地,道:"你睡一会吧,我去做饭。"

"你还会做饭?"姬无意诧异地看着他,一个青楼的花魁,一个暗门的杀手,一个江湖的侠客,他居然还会洗衣做饭……万能的主啊,感谢您赐予我一个万能的媳妇儿……
花再锦道:"做的不好,不过总能吃的吧。"对他眨眨眼,道:"吃鱼吗?"
姬无意嘴角抽搐:"不了,我不是巴千夜,也不喜欢吃鱼丸。"
花再锦嘿嘿一笑,钻进了厨房。

虽然花再锦做饭的手艺实在不怎么样,但作为一个男人,能把白菜炒成白菜,而不是茄子,他就已经值得膜拜了,何况他还把白菜炒出了肉味,真的好神奇。
"你在菜里放肉了么?"姬无意一边吃一边问。
"没有啊。"花再锦仔细嚼了嚼白菜,望天,恍然大悟:"原来砧板旁边那个碗里是荤油啊,我还以为是凝固了的菜油……"
姬无意翻白眼:"三伏天菜油会凝固吗?"
"不会吗?"
"算了……"


第34章 扑倒 荒山中一夜
天险华山,虽然已经快要八月,阴翳蔽日的山林中还是清凉彻骨,夕阳西下,橙黄色的瑰丽霞光照在云遮雾绕的山峦之间,映射出摄人心魂的绮丽光华,姬无意站在断崖边,望着眼前炫目的美景,一时间心驰神往,心旷神怡。
花再锦与他的表情恰恰相反,苦恼地看着眼前的断崖,道:"我明明记得这里有个断崖,你非说没有,看,这么宽的距离,根本没办法跃过,咱们还得绕回去重新走过。"
姬无意苦着脸道:"我去年暑假才爬过华山的,大概最近忽然发生了山崩。"
花再锦气结:"什么时候山崩了?初春梨花和逆袭在这里比量轻功,我跟他们来作仲裁,那时这里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呃……"姬无意无语,几百年后这里确实是有路走的啊乖乖。见花再锦生气,忙赔笑道:"对不起,是我脑残了,那个,咱们再绕回去吧。"
花再锦皱眉,姬无意又道:"你走不动的话,我背你。"
"不用!"花再锦无法,只得跟着姬无意往回走去。

两人回到岔路口,天已经黑透了,沿着另一条路又往上爬了两个钟头,终于到达了一块相对平整的草地,姬无意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道:"今天就走到这里吧,再往上恐怕没有平地能休息了。
花再锦抬头看看,天色已近亥初,便点点头道:"好吧,明日早些上路也是一样。"
夜间的山顶寒冷异常,花再锦怕姬无意着凉,便生了一堆篝火,将行李里的夹袍给他披上了,拉他坐在火堆前,道:"你歇着吧,我烤馒头给你吃。"
姬无意万分幸福地坐在火堆边,花再锦将馒头穿在树枝上,在火堆上烤热了,塞在他手里:"吃吧。"

花再锦坐在姬无意身边,斯斯文文吃着烤馒头,姬无意连着爬了六七个小时的山,有些累过了,一时没有胃口,抱着馒头怔怔看着花再锦,花再锦一边吃一边道:"你不饿?"
姬无意摇头。
"不想吃烤馒头?"
姬无意点头。
"那我烧些热水泡馒头给你吃?"
姬无意摇头。
花再锦无奈:"那你想吃啥?"
"吃你。"

扑倒!
花再锦倒是没有反抗,伸手拿下嘴里咬着的馒头,道:"意哥,你控制不了内力,要是我在这里受了内伤,明天咱们就爬不到山顶了。"
姬无意道:"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昨天忽然打通了任督二脉,那股邪气似乎已经消匿于无形了。"
"真的?"花再锦瞪大眼睛,不置信地道:"连独孤楼主恐怕都还没有打通任督二脉,你怎么做到的?"
"我们改天再探讨这些学术性的问题吧。"姬无意取下他手里的烤馒头丢在一旁:"办正事要紧。"

深吻,深到不能再深,篝火边纠缠的两人面色都泛起激情的潮红,姬无意灵巧的舌一路挑弄着花再锦的上颚和舌根,花再锦阖着双眸,双臂环住他的腰,辗转回应他的湿吻。
隔着轻薄的夏衫,姬无意很快感觉到花再锦勃发的激情抵住了自己大腿,不禁感叹:到底是年轻人呀,这么容易激动。

一边顺着嘴角、下颌、喉结、锁骨一路亲吻舔咬,姬无意一边解开了他的衣裤,握住了他的坚挺。
花再锦吸了一口长气,白皙的面孔瞬间涨红了,微微上挑的凤目半眯着,略有些颤抖的双手迷乱地解开姬无意的衣袍,双臂穿过他肋下将他抱紧了,扬起脖颈与他耳鬓厮磨。
花再锦炽热的气息喷在他敏感的耳后,滚烫的舌尖轻舔他的耳廓,在姬无意手上加快动作的的一瞬,低沉地呻吟了一声,轻轻咬住了他的肩头。
姬无意也早已经血脉贲张,被他一咬之下立时浑身抖震,花再锦感觉到他的激情,一手搂着他的肩膊,一手下探,握住了他炽热的坚挺欲望。

如同黑夜中踽踽独行的盲子忽然触到寻求帮助的双手,他们隔着数百年的时空紧紧拥抱,互相舔舚伤口,给与对方唯一的单纯的不可替代的慰藉。

篝火边传来销魂的靡靡之声,姬无意和花再锦的身体密密纠缠着,如同天鹅吻颈般吮吸着对方特有的荷尔蒙的味道,小兽扑击般拨弄着对方的身体,在彼此身上留下表示自己独占的痕迹。
一次又一次,他们伴着低吼和呻吟在彼此手中和嘴里释放出来,而后不顾身体的粘腻又紧紧搂抱在一起,宣誓忠贞一般,将自己全身的精力都奉献给对方的快感,最后终于筋疲力尽地瘫软在渐渐熄灭的火堆边。
顾不得湿粘和腥膻,一句话也没有多说,他们身体纠缠四肢交叠地昏睡了过去,静谧的山野间,偶尔只听到濒临熄灭的篝火爆出轻微的噼啪之声。

启明星落下,天光微亮之时,姬无意醒了过来。
四肢酸麻,头昏脑胀,在抬起身的一瞬,姬无意甚至以为自己的腰要断了,撑着腰爬起身来,眩晕了半天才勉力套上散落在一旁的袍子。
失去了温暖的怀抱,花再锦皱了皱眉,蜷缩起身体继续沉睡着,半掩的衣襟里露出遍布吻痕的胸膛和肩膊,姬无意有些想笑,但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痕迹居然一点也不比他少,无奈摇了摇头,捡起自己的夹袍给他盖在了身上。
花再锦绵密的眼睫颤抖了一下,缓缓张开了眼,睡眼惺忪地看了看姬无意,翻身想要爬起,却抽了抽嘴角,皱着眉撑住后腰,低低地呻吟了一声,抱怨道:"腰痛死了!"

"纵欲无度的下场!"姬无意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居高临下点着手指:"年轻人就是这样没有节制!"
花再锦气结,无奈瞪了他一眼,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掩住散乱的衣襟,四下看看道:"我要去山涧里洗个澡,你要不要一起?"
姬无意点头,提了包袱跟着他往不远处山涧下的小潭走去。

已经是三伏天,山间泉水却仍很凉,虽然两人都是练武之人,一钻进水里还是冷的哆嗦,姬无意趁机又装了一把柔弱,假装取暖缠在花再锦身上腻味了半天。
好不容易把猴在身上的姬无意推开,花再锦喘着粗气逃到岸边,刚要上岸却被姬无意扑倒在水中。
仗着水性好,姬无意全力将他拖到深水中紧紧抱住,直到他踢打了半天几乎憋不住气了才吻住他,一边将空气度给他,一边将舌头滑进他嘴里翻搅一番。
良久两人气都不够用了,姬无意托着他的腰浮上水面。

花再锦揽着他的脖子,修长的双腿环住他的腰紧紧将他缠住了,喘着气道:"明知我不会凫水,偏把我拖进深水中,看我上岸了怎么收拾你!"
姬无意嘿嘿一笑,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开始下潜,花再锦惊叫一声,将他抱的更紧,求饶道:"意哥,别下水别下水,我刚才是说笑的。"
见他失色,姬无意奸笑了两声道:"昨晚你死活不答应让我碰你后面,现在生死攸关,你还是从了我吧。"
花再锦脸色通红道:"可恶,你这人简直坏透了!"
姬无意奸笑,见他不松口,又作势要下潜,花再锦忙紧紧搂住他的脖子,道:"好了好了,别,我……下次吧。"见姬无意没有上岸的意思,又红着脸解释道:"今天还要爬山,要是……那个……恐怕我就上不去了。"

姬无意想想也是,踩着水浮高了些,道:"好吧,先欠着,等会上岸了给我打个欠条,免得你赖账。"
花再锦气结,环在他腰上的长腿紧了紧,道:"先上岸再说。"话音刚落忽然松开了腿往下一潜,手臂虽然还环着姬无意的脖颈,面色却瞬间大变,凌厉的眼神直向岸上扫去。
在他变色的一瞬,姬无意也感觉到了岸上树林中轻浅的呼吸之声。

忽听 "吃吃"一声浅笑,紫影一闪,一个绝色少年由林中缓缓走出,向水中二人盈盈一礼,道:"姬老板,花公子,久违了。"
姬无意惊讶地看着他,呐呐道:"鱼丸公子?"
来人竟然是八宝山庄的鱼丸公子!
他今天穿着身简洁考究的紫色长袍,素面朝天不施粉黛,不似在八宝山庄中的妖娆打扮,看来更显隽秀,姬无意一时竟看呆了。
见姬无意失神,花再锦在水中使劲儿掐了一把他的后腰,姬无意疼的吸了口气,恨恨瞪了他一眼,花再锦冲他扬扬眉,姬无意挫败地别过头去。
鱼丸公子微微一笑,道:"在下还有正事儿,不打扰二位洗浴了。"躬身一礼便即离开。

看他走远了,花再锦道:"他不呆在八宝山庄,到这里来做什么,莫非也和独孤楼主有关?"
姬无意费解地摇了摇头,托起他的身体带着他往岸边游去。
两人上了岸,湿淋淋的身子被山风一吹,登时感觉冷彻骨髓,忙擦干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又互相整理了头发,胡乱吃了点干粮,便向山顶爬去。

一路上两人攀上几乎与水平面垂直的悬崖,越过仅容一人侧身行走的山路,约莫正午时分,却被一块巨石阻隔了道路。
山道本身就极窄,一侧是深不见底的陡峭山涧,巨石正好将小道堵了个结结实实,花再锦施展轻功贴着巨石边缘勉力向前走了几步,最终无奈地退了回来,道:"绕不过去,若是有链子飞爪,或者可以从上面越过。"
姬无意取下包袱翻检了一番,却只找到一捆绳子。花再锦想了半天,找到一根极粗的树枝绑在绳子一端,甩着绳子打着旋儿向巨石和山崖交接处扔去,树枝正好卡在了岩缝中,拽了拽绳子,道"挺结实的,我爬上去看看,你在下面等我。"

姬无意眼见他双手交错不一时就攀上了巨石,静等了大约一刻钟,他从上面探出头来,先将一指按在唇上示意噤声,然后挥手让姬无意上去。
姬无意不明就里,但看他神色冷峻,估摸着巨石后面有蹊跷,当下拽紧了绳子攀了上去。
花再锦伏在一个凹陷的石窝里,伸手拉住姬无意将他拽到自己身边趴下了,低声道:"好像是华山派。"

华山派?姬无意一听之下立刻兴奋起来,什么剑气二宗、紫霞秘籍、辟邪剑法,不都是华山派的么?
隐身在石窝之中,姬无意探头往下看去,只见巨石后山路不过两百来米,蜿蜒至不远处一个小小草甸便即终止,此刻草甸上熙熙攘攘站了数十人,看打扮都是武林人士,多半腰间都悬着长剑,还有几个人太阳穴高高隆起,显是内家高手。
"这都是什么人啊?"姬无意看了半天,低声问道。

第35章 顺毛 江湖要和谐
花再锦道:"秦人尚黑,那一众穿着黑色劲装的,似乎都是华山派的人,东侧那个瘦高个儿我认得,是华山剑宗高手风竹瑶,西侧那个青年虽然没见过,但看他跟风竹瑶对话的神情,我猜他应该是华山气宗高手岳澄星。"
原来华山派从唐朝起就分了剑气二宗,到明朝都没消除隔阂,还真是小家子气的厉害。
姬无意的眼神从西向东扫了一圈,忽然惊讶地"咦"了一声,道:"怎么鱼丸公子也夹杂在这群人里?难道他是华山派的?"

花再锦冲他挑了挑眉,道:"你眼光真好,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美人。"
姬无意嘿嘿一笑:"吃醋了?你越是吃醋,就越是证明我这个人魅力无法挡,我很开心,再锦,你真是个拍马屁的高手。"
花再锦无语,白了他一眼道:"他若是华山派的人,怎么会反叛本门去投八宝山庄,不过我也想不明白他为何会在此处。"仔细看了看,又道:"看,岳澄星身边站着的那个道士,好像是武当山琼尚观的柯乐柯真人。"

姬无意依稀记得武当派乃是明朝张三丰创建的,这位柯真人貌似没什么名气,便问道:"武当山的道士跑到华山来干啥?"
花再锦道:"柯真人年纪虽不大,武功也不甚高,但为人极是冲和公允,江湖上凡有些什么说不清楚的纠纷,都会请他前去评个公道……我明白了,五月末华山掌门病逝,剑宗和气宗八成又为了选新掌门的事儿闹起来了,这才请了柯真人前来仲裁。"
姬无意叹息道:"剑为形,气为神,本来是相辅相成的东西,为啥这帮人非想不明白,为了个莫须有的理由打了这么多年,真是脑残的不一般。"

花再锦笑了笑,道:"人要是为了一件事太过执着,难免入了魔道,剑气二宗就是如此。"
姬无意看了半天,见众人只是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却不动手,摇头道:"咱们不用浪费时间了,走吧。"
花再锦皱眉道:"那个草甸是上山必经之路,咱们要从他们那儿过,但愿没人找麻烦。"
姬无意道:"我们就是路过打酱油的,他们没理由难为我们吧。"
花再锦道:"那可难说,这些江湖人士,本就是唯恐天下不乱。"三两下收了绳子,道:"试试看吧,走。"

两人跃下巨石,沿着山路向前走去,不一刻就来到了草甸上。
草甸上众人正在召开着热烈的"站谈会",谁也没注意到他们俩路过,堪堪就在他们走到草甸边缘之时,一个虬髯汉子忽然一把扯住姬无意的衣袖,道:"这位公子,你倒是说说,我们华山剑法以气御剑,为何我们气宗反倒要奉他们剑宗大师兄为掌门,简直岂有此理。"
姬无意很无语,挣脱了衣袖,道:"大哥,我只是路过的,你们的家务事,我这个外人实在是不太明白。"
那虬髯汉子超级八卦,复又抓住姬无意的胳膊拖到与他争执的人面前,道:"老六,看,这人是路过的,可不是我请来的托儿,你让他说说,剑宗大师兄出任华山掌门,该是不该?"

那老六嗤笑了一声,道:"你们气宗练气练出失心疯了么?他恐怕连华山也是第一次来,还不一定知道咱们华山派的情况,你问他不是白扯么?"
姬无意呐呐道:"大哥,你先放手,有话好说。"
花再锦比他干脆地多,剑柄往那虬髯汉子手腕上一敲,那人便吃痛松了手,瞪大眼睛道:"你干什么打我!"
花再锦冷冷扫了他一眼,拉着姬无意道:"意哥,咱们走。"

"你站住!"虬髯汉子大叫:"我好心好意请你说句公道话,你这人怎么不识抬举。"
姬无意怒了:"老子要你抬举?你贵姓啊?"
"免贵姓张。"那人估计脑子不太好使,囧囧道:"我回答了你的问题,现在你也应该回答我的问题,剑宗大师兄继承掌门之位,可使得?"
姬无意翻个白眼:"你们抛铜钱决定吧,三局两胜。"
那人挠了挠头,终于明白姬无意在调侃他,怒道:"你敢取笑我!可恶!"说着挥拳就要攻上,花再锦挡在姬无意面前,剑鞘轻轻一点,便将袭击者定在当地,那人穴道被封,尚能说话,立刻大叫道:"你们敢攻击我,师兄、师弟,有人搅场子!"

本来还在激烈争吵的华山众人闻听他杀猪般一声嚎叫,顿时鸦雀无声向姬无意和花再锦看来。

"什么人敢向我们华山派挑衅?"
"光天化日之下为何袭击我家八师兄?"
"他没有拔剑就将八师弟点在当地,可见气宗确然不成气候!"
"他那把剑可是上古名剑'炫鬻',自是不同凡响。"
"话说他的袍子也不错,不知可是长安城李记裁缝店做的。"
"长安城就是好啊,咱们这里风大,我脸上都长斑了,他们俩皮肤多好……"
"……"

良久众人终于八卦完毕,岳澄星举步走到姬无意面前,道:"尊驾是何人,为何来我华山闹事?"
典型的恶人先告状,姬无意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听一个柔和清亮的声音道:"岳大侠,这位是一笑楼少主姬无意姬公子,他大约是路过的,想是大家有些误会。"鱼丸公子微笑着排众而出,向姬无意拱了拱手:"姬老板,花公子,咱们又见面了。"
不管什么时候,鱼丸公子都是一副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神态,让人感觉如沐春风,姬无意闻言也拱了拱手,道:"幸会。"

岳澄星闻听他是一笑楼少主,心下也自吃了一惊,忙施礼道:"原来是一笑楼少主,失敬失敬。"右手一挥,指风扫过那被花再锦点住的虬髯汉子,当即解开了他的穴道,露了一手过人的内力。
花再锦抱着剑站在姬无意身后,见状哼了一声,心道此人内力果然浑厚。
姬无意见岳澄星跟自己打招呼,忙还了一礼,道:"我们只是路过,刚才都是误会,我看你们大概还有要事商议,就不打搅了,再会。"说罢拉着花再锦便想离开。

"且慢!"风竹瑶忽然走上前来,道:"姬公子,你来的正好,尊师独孤楼主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角色,最近风闻他闭关修炼,一笑楼由你代管,你也算得上是一派掌教了。"
姬无意尴尬地咳了一声,道:"那个……我年轻识浅,教中事务现在都由长老们代管,我只是挂个名儿罢了。"
风竹瑶道:"姬公子过谦了,我们华山派掌门师叔数月前病故,因去的仓促,没有确定下任掌门人选,我们剑气二宗争执了许久,决定在今日召开协商大会,推选一位新掌门。武当山柯真人和八宝山庄鱼护法便是我们请来的仲裁,可他们正好是两人,万一一人偏袒一方,委实不好决断,姬公子你来的正好,若是有三个仲裁者,那么今日必然能有定论。"
他一言既出,华山派众人深觉言之有理,两个仲裁万一一人代表一方,那很可能就继续扯皮下去了,一时大家都觉得三个代表才是王道!

"言之有理!"岳澄星点头附和:"风师兄平日里难得有什么高见,此次倒是想的周全。"
风竹瑶怒目瞪了他一眼,向姬无意道:"万望姬公子不要推脱。"
此时只见那柯真人走上前来,道:"不错,姬公子,华山派因为掌门之位不定,已然争执了数月,非但内耗严重,对江湖的和谐也颇有影响,还望您以江湖平和为己任,大局为重。"
姬无意十分怀疑柯真人也是穿越的,区区华山派剑气二宗的内斗问题,居然也被他升华到了"和谐江湖"的高度,此人穿越前八成是搞政工的。

姬无意的姥姥生前是仁和里社区的居委会主任,因此他深知协调群众家长里短的纠纷问题,工作难度是非常高的,于是推脱道:"我这人对江湖上的事儿不太感兴趣,你们还是自己决断吧。"
岳澄星和风竹瑶闻言都有些不愉,对视了一眼,风竹瑶道:"姬公子看来确然是瞧不起我们华山派,我等众人如此全力邀请,都不肯屈尊相助,一笑楼的架子果然很大。"
岳澄星附和道:"不错,若是姬公子实在不愿和我华山派接纳,那么请便,我们华山派以后与一笑楼不相往来便是。"

姬无意头上冷汗淋淋,这帮人太能掰扯了,一时无法可想,看了看花再锦,他也是一脸的无奈,只得道:"二位大侠言重了,承蒙诸位看得起,那么我就厚着脸皮留下了。"
风竹瑶和岳澄星面露喜色,齐声道:"如此甚好。"
姬无意便被让到了草甸西侧的裁判席上,花再锦无奈坐在他身旁,低声道:"但愿他们快些说完。"
姬无意叹了口气,道:"没办法,既来之则安之,大不了等到了晚上咱们偷偷溜走。"

花再锦点了点头,只听得风竹瑶道:"三位仲裁,众位同门,掌门师叔去世已过百日,这些日子以来,咱们剑气二宗争斗不休,非但伤了和气,还给外人可乘之机,偷偷袭击了我们好几回,为今之计,咱们须得早日推举出一位能够服众的新掌门,统管全门事务,将我派发扬光大。"
岳澄星道:"不错,风师兄所言极是。"
一个獐头鼠目的黑衫青年道:"纵观我华山派上下一百三十名弟子,以剑宗风大师兄入门最早,辈分最高,剑法也最精纯,由他出任掌门一职最能服众。"
他身旁一个黧黑面皮的半大少年道:"刘师兄所言差矣,说到剑法精纯,该以我们气宗岳师兄为最,风师兄不过仗着剑术机巧,岳师兄习得'紫霞神功',气功最是了得,咱们华山派讲究以气御剑,风师兄剑法尚在岳师兄之下。"

獐头鼠目青年闻言大怒,道:"胡说八道!你哪只眼睛看见风师兄的剑术在岳师兄之下?"
黧黑少年也是气冲斗牛:"你又是凭什么说风师兄的剑法最是精纯?"
"风师兄三岁入门,如今三十有五,习得三十二年华山剑法,自然最是精纯。"
"哼!包大爷也是三岁入门,如今七十有三,习得七十年华山剑法,至今却仍是个厨子,习武者最讲究天分,天资鲁钝,学上一辈子也是枉然。"
"放肆!你敢拿我们风师兄和厨子相比,成何体统!"
"我就事论事,只是打个比方,你心虚什么!"
"你……"
"……"
新一轮口水仗又开始了,姬无意扶额。

"众位莫吵,且听我一言。"鱼丸公子听了半晌,放下手中茶杯,轻启朱唇温言道:"咱们学武之人,多说无益,不妨当场比试,见见真章!"
姬无意缓缓侧首看了一眼鱼丸公子——此人十分腹黑!

第36章 比试 小试个牛刀
"糟糕!"花再锦凑在姬无意耳边,低声道:"此二人武功修为大致相当,若是他们打起来,一时半会恐怕难分胜负,咱们就更走不了了。"
姬无意也是忧心忡忡:"这倒是小事儿,只怕他们俩两败俱伤,或者某一个不小心挂了,华山派这些人肯定打个天昏地暗,咱们作为仲裁八成是脱不了身,绕进他们仇杀的事儿,将来的麻烦没完没了。"

说话间只见岳澄星已经抽出了腰间长剑,缓步走至场中,剑尖向下,左手捏个剑诀,给风竹瑶一个"敬式",道:"鱼公子所言不差,同门这么多年,我也正想向风师兄讨教!"
风竹瑶冷笑一声,从身旁一人手中接过递上的长剑,剑尖一抖发出龙吟般一声啸鸣,道:"好,既如此,可别说我以大欺小。"
岳澄星一扬眉,道:"有僭!"

姬无意见他们俩都炸了毛,正在想要怎么阻止他们比武,忽听一旁柯真人道:"且慢!风大侠,岳大侠,你们师出同门,同气连枝,比武之时刀剑无眼,若是不留神伤了对方性命,将来九泉之下如何面对故世的老掌门?没有死在仇人手中,却死在同门剑下,又岂不是令人扼腕?"
姬无意忙附和道:"柯真人所言极是,世界如此美好,你们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大家还是不妨化干戈为玉帛。"
鱼丸公子闻言轻轻一笑:"两位大侠都是成名多年的人物,比武之时手上自然会有轻重,所谓点到即止,又岂会伤了和气。"

鱼丸公子言语之中全是挑衅,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姬无意真不知道是谁脑袋被驴踢了,非把他请来做仲裁,正要出言反驳,只听得一声长啸,岳澄星已然起势,以一招"高山流水"向风竹瑶攻去。
姬无意没料到他一个气宗高手却如此沉不住气,想要出言阻止也已经晚了,无奈摇了摇头,对花再锦低声道:"这下麻烦了,岳澄星这人气性很大,保不齐会伤了风竹瑶,咱们今天恐怕难以脱身了。"
花再锦没有答话,清冽的眼神却一直注视着场中战团,握着剑的右手也渐渐收紧了。

风竹瑶和岳澄星师出同门,虽然一个是剑宗一个是气宗,但日常所习剑法大都差不多,练习时又经常拆招,因此对对方剑法极为熟悉,一开始二人都是客客气气你来我往的打法,百招以后也没分出胜负。
不出姬无意所料,时间一长,岳澄星见风竹瑶一直是稳扎稳打,自己占不到便宜,不知何时才能取胜,不由得焦躁起来,手上剑法开始变得异常狠辣,御剑之气逐渐加强,出招之时只听得"嗤嗤"的轻响,显是强大的真气已经灌注剑身。

风竹瑶见岳澄星沉不住气,唇角露出微微的笑意,长剑招式陡变,原先空灵的剑招立时变得异常诡异,险险向岳澄星几处罩门攻去。
花再锦一直专心观战,见场中二人开始以死相搏,神情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又斗了三百来个回合,天色已将近申末,太阳逐渐向西偏转,岳澄星长剑之上灌注紫霞真气,剑刃上隐隐现出紫色光华,瞅准了风竹瑶一记斜刺,以极快的身法躲过攻击,长剑反手挺击,向他肋下刺去。
观战众人一声惊呼,眼见岳澄星剑尖触到风竹瑶身前,暗忖风竹瑶这下八成要受伤了。

不料风竹瑶先前那一招根本就是虚招,全为了诱敌深入,就在岳澄星心下一喜,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刺中之时,他的身形忽然诡异地一退,长剑在绝不可能的角度一闪。
岳澄星只觉得一道刺目的光线耀过自己眼前,几乎将他的双目刺瞎,慌乱之中来不及多想,立刻一偏头躲过强光,手中剑势略显迟滞,还没回过神来,只觉得手腕一凉,风竹瑶的长剑已然刺上他脉门。
原来风竹瑶看准了时机,在岳澄星全力攻击自己故意露出的破绽之时,以手中长剑折射阳光,晃花了对方的眼睛,进而刺上了他的脉门。

"咄!"黑影一闪,金戈之声顿起,风竹瑶忽觉眼前一花,手中长剑堪堪就要刺上岳澄星手腕之时,忽然被一股大力格挡,虎口一麻,手中长剑差点脱手飞出!
待看清出手之人竟是姬无意身后的少年,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握紧了长剑怒喝一声,以一招"偷天换日"向花再锦刺来。
岳澄星本被耀的头昏眼花,恍惚中看得一个人影手持长剑忽然来袭,误以为来了刺客,想也不想,以华山派绝招"彩云追月"向花再锦袭来。
华山剑法最讲究攻守进退之时的配合,两人不经意间使出了华山剑法中最为互补的两招,一时间寒光暴涨,花再锦修长的身影被剑气整个笼罩了起来。

风竹瑶剑招凌厉,出剑迅如闪电,花再锦剑法也是极快,左手长剑先是撩开了他的剑锋,右手捏着剑诀在他腕脉上一点,风竹瑶闷哼一声倒掠开去。
风竹瑶甫一退开,岳澄星那一剑刚好刺来,他的招数虽看来十分凝重,然则带着十足十的紫霞真气,花再锦不敢大意,手中长剑取守势,在胸前一横挡住了他的剑刃。
不料岳澄星长剑之上带着粘劲儿,花再锦一时竟然无法收招,只觉得对方剑刃之上强大的真气一波接着一波袭来,一重更比一重强劲。岳澄星三次加力之后,花再锦便觉胸口一阵发闷,一丝甜腥泛上喉头。
"再锦!"姬无意惊叫一声,从座位上一跃而起,想也不想便向场中战团冲了过去。

就在岳澄星第四次催动内力之时,忽见一条白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掠了过来,同时花再锦剑气暴涨,非但将他的长剑荡开,那剑气的余韵还将他震了个万佛朝宗。
岳澄星后退了整整两丈方才站稳,手中长剑"当啷"一声落地,"噗……"地吐出一口血来。
"岳师兄!"一旁华山派众人纷纷惊叫起来,一个小僮儿冲上来将岳澄星扶住了,怒目向花再锦看去。
花再锦也是气血翻腾,压抑了半天还是呕出一口血来,姬无意在身后将他扶住了,道:"再锦,你没事吧?"

花再锦半晌才缓过一口气来,低声道:"意哥,下次你要出手,先打个招呼,我一点儿都没提防,你这么强的内力冲进来,震飞了岳大侠不说,我也被你震出了内伤。"
姬无意万般悔恨地道:"都是我不好,我只是看你情势危急,一时没想明白就出手了。"抬起衣袖想给他擦唇角的血迹,花再锦挡开他的手,道:"没事儿,一会调息片刻就好了。"
姬无意长叹一声,早知道会穿越,他以前就不好好学习了,早早让家人送到少林寺,学的东西好歹现在都能用上。

"我家两位师兄比武,你为何忽然出招偷袭?"那边厢站在岳澄星身边的小僮儿见师兄吐血,向花再锦怒斥道。
花再锦冷着脸没说话,岳澄星却抬手阻止了小僮,向花再锦一礼道:"多谢少侠出手相救。"
花再锦沉默地还了一礼,转身重又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岳澄星苍白着脸看了一眼风竹瑶,道:"大师兄,胜负未分,咱们再打过。"
风竹瑶身后一人冷笑一声:"若不是刚才那位少侠出手,你的右手已然废了,这会还好意思说什么'胜负未分',简直是笑话!"

气宗众人闻言鼓噪起来,双方又一轮唇枪舌剑开始,口水仗打的一塌糊涂。
吵了半晌,只见那柯真人长眉一皱,右手在圈椅扶手上重重一拍,提气朗声道:"诸位,且听我一言!"
众人被他一声断喝震的耳朵发麻,立时噤声向他看来,柯真人放缓了语调,道:"比武前大家明明说好点到即止,可适才若不是姬公子和他的朋友出手,岳大侠腕脉险些被风大侠挑断,诸位,刀剑无眼,大家还是以和为贵的好。"

岳澄星哼了一声,冷冷瞪着风竹瑶,风竹瑶漠然视之,抱着剑站在当地。
姬无意附和道:"不错,大家都是一家人,何苦打来打去,话说回来,如果说谁的武功高就奉谁为掌门,这个推举的法子也太过武断,在我看来,作为一派掌门,武功修为尚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德行要能服众,为人要有魄力,当然,想要将一个门派管理好,将门派文化发扬光大,管理能力也很重要。"
见他说的新颖,岳澄星和风竹瑶对视一眼,齐齐向姬无意看来:"此话怎讲?"

姬无意嘿嘿一笑——幸亏以前在网上Down过时代光华的管理课程——喝了口茶,开始了滔滔不绝的头脑风暴:"
一个人某方面的技术高,比如说剑法好,并不代表这个人善于经营一个门派,依我看,作为一派掌门,情商一定要高——呃,也就是说善于沟通,精于和人打交道——这样的人才能化解内部矛盾,抵御外部风险,将门派经营成江湖一流社团。"
柯真人颔首道:"不错,好的掌门不一定非要是高手,比如仙霞派朽木大师,他一生精研佛法,虽然一点武功也无,但为人德高望重,哪怕是仙霞派第一高手追云子,对他也是敬服的五体投地。"

姬无意接着道:"风大侠,岳大侠,其实你们也不必急于一时,比试武艺容易伤身,比着比着生了气,对个人修养也不好,不如你们划下个时限,比如半年或一年,期间个人执掌门派一半时间,到末了再召开一次大会,两人分别宣讲一下自己掌位期间的业绩,全体师兄弟公平投票,来选出正式掌门。"

风竹瑶插嘴道:"剑气二宗正好人数相同,若是各人偏袒己方师兄,那如何是好?"
姬无意挠了挠头皮,道:"呃……如果觉得这样不公平,到时再请几个德高望重的大侠来做现场评判,要是想再公平公正公开些嘛,还可以在江湖上请上十几个好汉作为大众评审,共同参与投票,这样既选出了掌门,也能借机为华山派做个宣传,让大家提前认识认识新任掌门,听听他掌管门派期间的善举,岂不是两全其美。"

风竹瑶和岳澄星听的目瞪口呆,良久对视一眼,齐声道:"如此甚好!"
柯真人拊掌道:"很好,姬公子所言发人深省,精辟绝伦,在下佩服!"
听得他发自肺腑的一番赞叹,姬无意千锤百炼的一张老脸也经不住有些发红,谦虚地道:"过奖啊过奖。"
风竹瑶道:"好,今日总算有了个定论,现下天色已晚,大家请到我华山派用些晚饭。"
众人轰然答应,忽听岳澄星道:"且慢,姬公子,岳某有个不情之情,还请指教。"


第37章 太极 我雷不死你
听他说的郑重,姬无意只得道:"请说。"
岳澄星道:"岳某自幼天赋异禀,八岁起修炼'紫霞神功',迄今十二年,自忖内力深湛,江湖难有人敌,看姬公子也不过二十上下年纪,适才一试之下,竟似有一个甲子以上的内力修为,岳某很是敬佩,十分想与您切磋切磋,还请赐教!"
姬无意倒吸了一口凉气,却见鱼丸公子迅速转过头来,眼中全是惊异,盯着他道:"姬老板,看不出您内力竟如此深湛!"

姬无意苦着脸道:"岳大侠,我确实还有很重要的事儿要办,改天行吗?"
岳澄星闻言不愉,道:"姬公子,咱们点到即止,还请您赏个薄面。"
又是"点到即止",姬无意心中呻吟了一声,却听鱼丸公子道:"是啊,姬老板,在下也正想开开眼界,您就不要推辞了。"
花再锦清冷的目光箭一般刺向鱼丸公子,后者被他一瞪之下吓了一跳,忙掩饰地转过头去,道:"江湖上罕见姬老板出手,在下也只是好奇。"

华山众人平日在绝顶过活,业余生活极其枯燥乏味,此时闻得有热闹可看,立时鼓噪起来,七嘴八舌地请姬无意出手,最后连柯真人都道:"姬公子,我看你内力修为确然极高,大家点到即止,你就不要推辞了吧。"
姬无意此时深深体会到了"骑虎难下"这个成语的深刻含义,想了半天,终于一拍扶手,道:"好!既然这样,恭敬不如从命!"

见他答应,大家都叫起好来,花再锦惊讶地看着他,低声道:"你真要跟他比试?不如我替你吧……"
姬无意摆了摆手,道:"不用,你的长剑借我用用。"花再锦狐疑地将手中长剑递给他,他站起身来朗声道:"是这样,两人比武,难免会有失手,不如我将穷我毕生精力研习的一项绝学给大家展示一下,大家看看便罢,如何?"
听他说要演示"毕生绝学",在场众人都跟打了鸡血一样激动起来,纷纷鼓掌道:"甚好甚好!"

姬无意缓步走到场中,金色的夕阳给他颀长的身影染上淡淡的金辉,看来一派凌仙之姿,连花再锦都有些目眩。
站在场中镇定了片刻,等众人渐渐停了嘴,四周安静下来,姬无意用专业广告声线朗朗道来:"易有太极,是生两仪,未有宇宙气生形,已有宇宙形寓气。从形究气曰阴阳,即气观理曰太极。我穷毕生精力学识,终于悟到了宇宙万物生生不息的法则,时至半年前,方才研习出了这套剑法,剑成之时正值日月交替,因此这套剑法叫做——'太极'!"

阿弥陀佛,幸亏大学里有武术课可以选修,姬无意从小跟着他姥爷练太极拳太极剑太极枪太极棍,到了大二,又在体育选修课上练了一年的太极系列。十几年练下来,打架是不行,可说到拉花架子,唬唬人,相信一套四十二式太极剑演练一番,足以雷死场上众人!

姬无意气沉丹田,体内强大的真气运转如意,深呼吸,起势!
名剑炫鬻发出龙吟般一声清啸,点剑、平斩、崩剑、下截、绞剑、平带、托剑、云抹、步劈,端的是行云流水。
姬无意面色冲和,神态端方凝重,如李德印附体一般,弓步斜削、提膝劈剑、左虚步撩、提膝捧剑、仆步穿剑、蹬脚架剑、仆步横扫、进步挂点……不过六七分钟的功夫,一套标准版四十二式太极剑表演完毕,吐纳,收势!
(注*:李德印:著名太极拳家,1990年担任国家武术队太极拳教练。)

夕阳西下,晚霞给连绵的群山披上蝉翼般的金纱,姬无意端立华山绝顶,山风吹拂着他的袍角,素袂翻卷,显出一副谪仙般气定沉渊的高华之气。

良久,寂静的草甸上只听得"啪……啪……"数声,柯真人一脸"朝闻道,夕可死矣"的表情,双掌缓缓合拍,呐呐道:"鄙人能在有生之年得观如此超脱玄妙的剑法,死而无憾!"
岳澄星如梦方醒般回过神来,跟着拊掌道:"内力到了至高的境界,确然是无形胜于有形,岳某佩服啊佩服!"
风竹瑶也击节赞叹:"这套剑法包罗天地间至高的法则,无攻而攻,不守自守,真是到了人剑合一的境界!"
姬无意黑线,什么叫人剑合一,莫非我是个剑人……

听得三位高手发自肺腑的感言,华山派一干完全没看懂的棒槌们也开始鼓掌欢呼。
"幸甚啊幸甚!"
"人剑合一啊人剑合一!"
"奥妙啊奥妙!"
"……"

姬无意团团一揖,长剑回鞘,走到花再锦身边,将长剑递还给他,花再锦45度CJ地仰望着他:"意哥,原来你也是个高手……"
姬无意从容一笑:"越是了解我,你就会深深地爱上我!"
花再锦缓缓点头。
两人含情脉脉地对视着,浑不知身旁鱼丸公子欣喜若狂的眼神在姬无意身上逡巡着,唇角露出勾魂摄魄的一丝媚笑。

"姬公子!"柯真人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请您考虑考虑!"
姬无意警惕地望向他:"什么事儿?"
柯真人万分诚恳地道:"适才您所演示的'太极剑'似乎含有我们道家至高的奥义,您平日是否也钻研道教古籍?"
"呃……"姬无意挠挠头皮,呐呐道:"这个……是的。"
柯真人忽然站起身来,正对姬无意一揖到地:"在下执掌武当山琼尚观以来,于武学一道一直未能参透,武功造诣非但无法到达先祖的境界,连先师的造诣也不能堪比,一直担心耽误了观中众人,今日一见姬公子这套'太极剑',着实让在下茅塞顿开,还望您摒弃门第之念,接受在下的邀请,得空时来我观中,为众弟子指点一二,我派众人将视您与掌门无二!"

真是天上掉下个香饽饽,姬无意吓了一跳,站起身来扶起柯真人:"柯真人,您言重了,这个……贵派的武术指导么,我可担当不起!"
"姬公子!"柯真人一脸悲痛:"您果然不肯摈弃门派之念,将这套'太极剑'发扬光大么?我诚心相邀,若是你不答应,我琼尚观今后在武林中如何立足……"

姬无意实在没料到啊,自己六七分钟的表演竟然和琼尚观今后在武林的地位扯上了关系,真是一套剑法引发的惨案啊,一时再无法推脱,只得道:"柯真人,是这样,我确实有急事,如果你不嫌弃,可以聘请我当你们琼尚观的顾问,我每年抽出一两个月的时间去你们那和大家开开研讨会,互相提高一下境界,当然,如果你们有空,也可以到我家来切磋……"说到这里忽然想起自己家是妓院,请道士来恐怕不太方便,便改口道:"呃……还是我去吧,你们来不太合适……"

柯真人大致明白他同意了自己的邀请,又不太明白他说的"顾问"和"研讨会"是个什么东西,便虚心请教道:"那么,请问什么是'顾问'和'研讨会'呢?"
姬无意大致解释了一下,柯真人大喜过望:"如此甚好,甚好!"
岳澄星在一旁听了片刻,此时插言道:"姬公子,武当山离长安城那么远,你都同意作他们的顾问,我们华山派近在咫尺,不如我们华山派也请您作顾问可好?"
风竹瑶拊掌道:"不错,姬公子内力深湛,剑术超群,取剑气二宗之长,我等都十分敬佩,望您不要厚此薄彼,再作推脱!"

一个是做,两个也是做,就是当个江湖总顾问又能怎样,于是姬无意爽快地答应下来:"那么我恭敬不如从命,就厚着脸皮答应了。"
众人鼓掌叫好,暮色四起的草甸一派和谐祥瑞的气氛,激动过后风竹瑶与岳澄星力邀姬无意和花再锦去华山派小坐,可考虑到后天便是云豹与独孤傲然约好的决斗之期,姬无意还是婉言谢绝了,和花再锦告辞了众人,趁着天没黑透又向山顶攀登而去。

到了亥初,两人都累了,便在一棵松树下停了步,山路陡峭,没有平地可供休息,两人只好倚着树干坐在树下,互相依偎着吃了些干粮。
临睡前花再锦忽然道:"意哥,原来你剑法很好,今日一见我也很是佩服。"
姬无意洋洋得意地道:"我的优点很多,以后你慢慢会知道的。"
花再锦又道:"那么你现在是琼尚观和华山派的顾问了,话说'顾问'听起来很了不起的样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
姬无意嘿嘿一笑,道:"顾问顾问,就是顾得上的时候问问,顾不上的时候嘛……就不用问了。"
花再锦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一夜无话,次日不过丑末,天色尚黑,花再锦便叫醒了姬无意,两人在山泉边大致洗漱了一下,吃了些馒头又往山上走去。

不过半个时辰,两人登上南峰绝顶,顿感天近咫尺,星斗可摘。举目环视,但见群山起伏,苍苍莽莽,黄河渭水如丝如缕,漠漠平原如帛如如绵,尽收眼底,真正领略到了华山高峻雄伟的博大气势,享受如临天界,如履浮云的神奇情趣。

"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举头红日近,俯首白云低"姬无意低声吟出寇准的五言绝句,话音刚落,连绵的山峦之中,第一丝天光忽从浓重的云雾中透出——日出将近。
两人站在巨岩之上,姬无意贴在花再锦身后,伸臂穿过他肋下搂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他肩头,道:"朝阳要升起了,华山日出天下一绝,能与你站在华山之巅看到日出,今生今世我也算活的值了。"
花再锦见他说的情动,轻轻叹了口气,双手按住他的手,侧首蹭了蹭他的脸,道:"我也是一样。"

说话间一个红彤彤的小小帽顶在霞光中冒了个头,太阳仿佛负重也似一寸寸地艰难爬升。
良久,原本乌黑浓重的云端,瑰丽的霞光忽然四下喷涌而出,将彤云耀出夺目的光辉,与此同时,金乌如同被鞭子抽了一下般一跃而出,喷薄的烈光瞬间照亮了东方的天空。

华山日出,确然天下一绝。


第38章 窃听 决战的前夜
之前的一个白天似乎过得极快,又似乎过得极慢,看完日出两人开始沿着通往东峰山巅的各条岔道搜索,希望能找到未迟来过的痕迹,可直到日落也没有任何收获。
可喜的是傍晚时一只傻里傻气的野兔居然一头撞上了花再锦身边的松树,两人都感觉神奇极了,于是天黑时美美吃了一顿烤兔子。
饭后两人守在即将燃尽的火堆边,姬无意靠着树干,花再锦枕着他的腿躺在草地上,良久,忽然哼起一支简单的调子,短短只有两节,但悦耳极了,姬无意听了两遍,也跟着哼起来,花再锦停下了,皱眉道:"真难听。"

"真的么?"姬无意一把摁住他,在他肋下乱抓了几把,花再锦触痒不禁,不一时笑着求饶,姬无意将他搂在怀里,道:"天儿还早,饱暖思淫 欲,不如……"
花再锦望天,道:"看,今晚天色不好,说不准会下雨。"
"雨天很好啊。"姬无意摸下巴:"省的找地方洗澡,完事儿躺在这冲冲就好。"
花再锦白他一眼,道:"南面的岔道上有个山洞,似乎还不小。"
姬无意嘿嘿一笑:"那么陛下,咱们摆驾去寝宫吧。"
花再锦笑道:"贵妃,随朕来……"

山洞果然不小,而且是个连环洞,大洞连着小洞,一串儿居然有七个之多,两人步步深入,一直走到尽头的一个仅容三四个人平躺的小洞,姬无意拽拽花再锦的衣袖,扭捏道:"陛下,您的寝宫太过曲折,妾身都走晕了。"
花再锦忍着笑,将他扑倒在地,道:"晕了就躺下吧,会不会想吐?赶明儿朕给你酿些酸梅来吃,贵妃,想不到你这么快就有了。"
姬无意"噗"一声笑喷了:"再锦,你牛……"

花再锦把头埋在他胸前,笑的几乎岔气,姬无意揽着他的腰翻身将他压住了,吻着他的唇角,花再锦仍然按捺不住地笑着,半晌才平静下来。
姬无意打开他的衣襟,脸贴着他的胸口,手伸进袍子里,摩挲着他身上深深浅浅的伤痕,想到这些都是为了自己才落下的,不由得叹了口气,道:"再锦,等过了明天,咱们就躲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没有江湖,也没有仇杀,该有多好……"
"嘘!"花再锦的身体忽然绷紧了,手指按在唇上示意他噤声,姬无意一个激灵,立刻听到一个沉重的脚步正往山洞这边走来。

外面不知何时已经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姬无意和花再锦迅速起身,整理好衣襟侧身贴在洞口两侧,不一刻听得那脚步由远及近,在洞口踟蹰了少顷,竟一步步走了进来。
来人似乎负着什么重物,脚步很是沉重,进了山洞穿过几个小洞,在大约第四个连环洞中停了下来,接着听到重物坠地的声音,然后指风一响,一人闷哼了一声,片刻后怒声道:"花未迟,你这臭小子,你这样天天点我穴道,很伤身你知不知道!"
姬无意和花再锦对视一眼,眼中全是惊讶——梨花!

梨花话音刚落,就听见花未迟跳着脚道:"可恶,你以为我愿意么?要不是你阴魂不散非跟着我,我怎么会这么惨,背着你这大白痴爬上这么高的山,我真该把你丢在大路上,好死不死!"
梨花哼了一声,道:"听你这么说,我反倒要谢谢你背我到华山之巅来看风景?"
花未迟怒道:"你比秤砣还重,比猪还能吃,这一路上害我受了多少罪!"
梨花没吭声,过了少顷忽道:"未迟,我饿了。"

花未迟暴走,叫道:"饿死你活该,晚上那只烤雉鸡难道掉进了无底洞么?"
梨花放柔了声音,甜甜道:"乖弟弟,姐姐正在长身体,能吃一点是应该的,万一姐因为伙食不好长成个矮冬瓜,找不上好婆家,岂不是要赖你养我一辈子。"
"啊啊啊啊……!"花未迟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叫道:"梨花哥,你饶了我吧,求你不要再装出这么吓人的样子!

梨花嘿嘿一笑,声音更加温柔甜腻:"未迟,是你非把我搞成这个样子的,我这人最是随和,这不是顺水推舟么?怎么你反倒害怕起来。"
花未迟气的说不出话来,半晌咬着牙道:"好,算你狠……"
脚步声起,花未迟向外走去,却听梨花叫道:"哎哎……算了未迟,外面下雨,路滑,我忍忍算了,不吃了。"
花未迟哼了一声,梨花又道:"未迟,你把我足三里的穴道解开,连着三天都封这个穴道,我腿酸麻的厉害,你换个吧。"

花未迟不吱声,梨花叹了口气,道:"算了,等哥残废了,找不上媳妇儿,只好着落在你身上了。"
花未迟气结,道:"你忍忍吧,就一宿了。"
梨花闻言正色道:"未迟,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我劝你一句,赶快打消这个念头,我师祖何等样人物,岂是你能够偷袭成功的?你以为我这么多天被你点来点去是忌惮你会伤了我师祖么?"
花未迟道:"不错,他武功是很高,但云豹也是当世数一数二的高手,两虎相斗,必然两败俱伤,我……"

"未迟!"梨花厉声打断了他的话:"你忒也托大,就算你运气极好,能够成功,一笑楼又岂能与你善罢甘休?世人常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十多年前花宅七绝金盆洗手,发誓不再过问江湖之事,想必也是受够了江湖仇怨的苦头,不想再让后代惹上恩怨,如今我师父舍身下寒潭取八宝,巴千夜已经答应不再与你们为难,你何苦非要再苦苦寻仇?"
良久,花未迟道:"梨花哥,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可是……"沉吟了半晌,却再不往下说了。

花再锦听到这里想要出去,姬无意拉住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伏在他耳边低声道:"梨花口才不错,咱们不要现身,说不定未迟能被他劝下。"
花再锦迟疑着看了他一眼,终于点了点头。
两人拉着手重又贴在洞口偷听。

"梨花哥。"花未迟忽道:"你是不是真的饿了?"
梨花叹了口气,道:"还行,忍忍吧,唉!我家门口天竺大叔的抛饼可真好吃啊,啧啧……。"
花未迟道:"我原先住在西域,竟然没吃过抛饼,等回去了你买给我吃吧,说实在的,我没什么钱。"
梨花笑了笑,道:"没事儿,哥请你吃,我帮师父接生意有一年多了,攒了好些钱,娶两房姨太太都够了,以后你就跟着我混吧。"
花未迟道:"真的么?梨花哥,你真有本事。"

听得梨花在花未迟面前吹牛,姬无意强忍着笑对花再锦道:"再锦,没料到梨花这小子还挺臭屁,你弟弟搞不好要早恋了。"
花再锦撇了撇嘴没说话,外面小洞里梨花又开始跟花未迟讲他小时候如何英明神武,花未迟也不甘示弱,讲起了他在西域的奇闻轶事,俩人的牛皮越吹越离谱,姬无意和花再锦站的累了,听到后来索性坐在了地上,一边听一边忍着笑,差点憋出了内伤。
吹牛吹到后半夜,外面两个小鬼渐渐困了,前言不搭后语起来,花再锦靠在姬无意肩头,两人倚着石壁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姬无意忽然打了个激灵,惊醒时听见外面逐渐止歇的雨声中,隐隐传来一个极轻的脚步声。
花再锦本就睡的不沉,感觉到姬无意的颤抖,立时清醒了,侧耳静听少顷,低声道:"是云豹!这会应该差不多是寅初,天快要亮了。"
"未迟,有人来了!"两人刚站起身来,就听得外洞梨花也醒了,道:"你先解开我的穴道。"
花未迟道:"我去外面看看再说。"
"未迟……"梨花还要阻拦,花未迟已经快步走了出去。

姬无意对花再锦耳语道:"你这弟弟很固执,似乎仍没有打消刺杀的念头,咱们出去看看,一定要阻止他。"花再锦点了点头,两人向外走去。
要不是事先知道外面洞里的人是梨花,姬无意和花再锦看到他的一刹那,绝对认不出这就是英姿勃勃的梨花少爷。
白底兰花的小裙子,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乌油油的大辫子,除了有些太黑,下颌有个刀疤之外,勉强算是个美女。
一看之下姬无意哑然失笑,他这德性颇有些梅甘•福克斯的名模范儿,还挺野性美的。
(注*:梅甘•福克斯:名模,迈克.贝执导的《变形金刚》一、二部女主角。)
花再锦瞠目结舌,半天方道:"梨花,你怎么成了这样?"

梨花满面通红气冲斗牛:"花大哥,花未迟跟你是不是一个娘生的,怎的如此可恶,我一不留神着了他的道儿,被他叫了一路的'姐姐'!"
花再锦伸指解了他穴道,强忍着笑道:"未迟小孩儿心性,你不要生他的气。"
梨花翻了个白眼,揉按着酸麻的小腿,道:"我要是生他的气,这一路上恐怕早就气的一命呜呼了。"揉完了腿一时站不起来,坐在地上解开辫子,用指头顺着头发,道:"师父,花大哥,你们怎么在这?"

姬无意蹲在旁边替他推宫活血,道:"那天早上赤火堂主发现你们俩不见了,立时就来禀报,再锦说未迟恐怕要刺杀楼主,我们就匆匆赶往华山,没料到找了一路也没见着你们的影踪,还好在这里将你们截住。"
梨花三两下挽好了头发,道:"未迟跑去洞口看了,外面来了人。"
花再锦道:"是云豹,他一个人,未迟不会露面儿的,没什么干系。"说着打开随身的包袱,取出自己的衣服递给梨花:"赶紧换了吧,你弄成这样看的我汗毛都起来了。"
梨花苦着脸接过来,一边换一边道:"难道我愿意么?我长这么大,可是第一次穿裙子。"

花再锦嘴角噙着浅笑,话虽看似对着梨花说,眼睛却看着姬无意:"不知道这穿裙子会不会上瘾,偶尔穿上看看也不错。"
姬无意想起数月前在东宫别院那次,花再锦闯进来时自己也是一袭女装,知道他这话是在揶揄自己,狠狠瞪了他一眼。
花再锦白他一眼,梨花恍然不觉,一边换衣服一边咬牙切齿道:"鬼才会穿裙子上瘾,未迟这臭小子,我跟他没完!"

"又有人来!"姬无意五感超群,即使在他们俩说话时,也很清晰地听到了很远处传来的一个极轻浅的脚步声。
花再锦闻言面色忽变,静听了两秒,道:"来的好早,是独孤楼主!"
"师祖来了?"梨花也变了脸色,强撑着石壁站起身来道:"花大哥,未迟还在外面……"话音未落,花再锦的身影已然闪了出去。
梨花终究气血未活,踉跄了一下又跌倒在地,姬无意忙将他扶起,继续帮他按摩小腿。


第39章 决战 在华山之巅
花未迟正伏在洞口的石壁边往外看,猛可里被一双有力的手卡住了双肩,不由得吓了一跳,忽闻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未迟,不要轻举妄动!"
"哥。"花未迟这才放了心,转瞬却又十分挫败:"你终究还是来了。"
花再锦哼了一声,道:"你装的好像,我还以为你被我说服了。"
花未迟咬牙道:"哥,当年独孤楼主为虎作伥,暗地里资助八宝山庄,与巴千夜沆瀣一气围攻花宅,难道就因为你喜欢姬无意,咱们家上上下下数十条人命,就要白死了么?"

花再锦将花未迟强拉着退后几步,道:"未迟,你说这话忒也过分,父亲临死前一再说过,要咱们不要寻仇,只要活下去便好,这是其一;一笑楼虽与八宝山庄交好,或者对巴千夜有资助,但围攻花宅之时他们并没有出手相助,这是其二;还有其三,父亲生前说过,他这辈子杀人无数,从未后悔,惟独对不起独孤楼主,要我们不能与一笑楼为敌,未迟,这些你可都还记得。"
花未迟闷声道:"哥,爹爹和叔父他们,真的就这么白死了不成?"

花再锦握着他的肩头,良久叹了口气,道:"未迟,当年父亲金盆洗手,就是为了远离江湖恩怨,让我们兄弟能够安安稳稳度过一生,这次意哥冒死下寒潭取八宝,巴千夜已经答应不再追杀我们,父亲的遗愿算是达成了,咱们正该好好活着不是么?"
花未迟咬着嘴唇没有说话,花再锦又道:"未迟,难道你以为我劝阻你是因为意哥的缘故么?独孤楼主何等样人物,你怎可能刺杀成功?你是我的亲弟弟,我不能让你去送死,花宅虽剩下你我二人,但我喜欢意哥,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娶妻生子,花家的血脉传承,都在你的身上,未迟,听哥的话,不要一意孤行以身犯险了。"

姬无意和梨花刚好走到洞口,正好听见花再锦的话,姬无意心下自是感动万分,连梨花都听的热泪盈眶。
见他们出来,花再锦停了口,花未迟看了看花再锦,又看了看姬无意,闷声道:"好,哥,我听你的就是。"
花再锦展颜道:"好。"
姬无意叹了口气,道:"晚了,你们听外面。"

三人侧耳静听,花再锦蹙眉道:"糟了,他们竟已经交上了手,正巧就在不远处,咱们若是就这么出去,肯定会被发现。"
姬无意道:"算了,咱们就藏在这儿等着吧,等他们打完走人了再出去。"
三人无奈点头,梨花道:"我有好多年都没见过师祖出手了,这次正好看看。"
花再锦道:"不错,这种高手对决,可遇而不可求,这次有幸在场,正该好好瞧瞧。"

四人提着气悄悄走到洞外,只见蒙蒙亮的天光下,独孤傲然与云豹在东峰之巅正在对峙。
云豹一身短打扮,手中握着赤红色的大环刀,刀锋寒光隐现,显是灌注了强大的内力。
独孤傲然身着一袭黑色长袍,居然没有带"七种武器",手中却握着一柄黑沉沉的长刀,脚下站着不丁不八的步子,傲立在悬崖边,轻轻一笑道:"云豹,既然你擅长用刀,此次我也以长刀与你对阵,免得你心下不服。"

云豹道:"独孤楼主不愧一代高手,云某佩服!"
独孤傲然道:"适才你攻了我三十五招,想必心下该有个计较,你说我若出手,多少招内可以取你性命?"
云豹朗声一笑:"你拼的是招数,我拼的却是性命,虽然你武功远胜于我,鹿死谁手却还难说!"
独孤傲然颔首道:"好!我有很多年没遇上你这么有趣的对手了,咱们多过几招罢,等你死了,我也能时常缅怀这一战,聊解寂寞!"
"有僭!"云豹一招"一鹤冲天",手中大环刀红光暴涨,向独孤傲然当头袭来,独孤傲然鬼魅般的身影倏然飘起,向后撤了数丈,长刀一挥,也不见使什么招式,便将大环刀轻轻挡开。
一招过后,独孤傲然身法一转,反手一刀劈出,刀锋未到,霸道的罡风已然让人几欲窒息,云豹挥刀格挡,眼见对方轻飘飘劈下,着手竟似有千钧力道,直震得他虎口发麻,胸前一窒!

独孤傲然一招击中,却不穷追,反而缓了两秒,让云豹略作喘息,方才再次挥刀攻上。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两人又过了百余招,一次连环强攻过后,独孤傲然退出丈余,好整以暇地收了刀,端立当地,冷眼看着的云豹。
云豹踉跄着后退了七八步方才站稳了,深深吐纳了数次,面色渐渐平和下来,忽然将手中大刀刀锋一转,双手一前一后反向握着刀柄,一招"举火烧天",闪电般向独孤傲然劈来!

"好刀法!"独孤傲然由衷赞了一声:"我等的便是你这一套'绝世狂刀'!"
云豹不语,随着刀法变化,整个人的气场完全不同了,非但赤红的刀锋隐隐含着风雷之声,举手投足间都如同癫狂了一般,完全没有章法地向着独孤傲然狂劈了起来。
他招式看似疯狂错乱,但每一刀都劈在最尴尬的角度,独孤傲然一招甫起便被他死死封住了刀路,百招之中,独孤傲然竟没有一招能够完整地施展开来,端的是诡异万分。

烈战正酣,不知不觉间已是正午,大雨过后的华山之巅,艳阳高照,峰峦叠翠,让人感觉视线格外清晰,姬无意四人隐身在岩石之后,观战半日,只觉得心惊胆战目眩神迷,丝毫没觉得饥饿疲劳。
忽听"嗤"一声轻响,云豹惊呼一声,倒掠数丈站在崖边,胸前已然中了一刀,细细的血丝从短衫的破口处流了出来。
独孤傲然却没有乘胜追击,倒退了两步道:"真是旷世稀奇的刀法,尊师绝世君确然是武林耆宿,云豹,你若是再修习得五、七载,这套'绝世狂刀'大约能与我的'七种武器'打个平手。可惜你一心求死,年纪轻轻却要毙命于此,真真让人扼腕!"

云豹双目贯赤,状若癫狂,双手紧握刀柄,狂呼一声:"挡我者死!"刀锋带着凌厉的罡风再次向独孤傲然袭来。
独孤傲然挥刀格挡,不料云豹这一刀与以往直来直去的打法都不相同,刀至眼前忽然由竖劈改为斜削,独孤傲然仓皇一个侧翻方才躲过,仓促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哪知这一招竟还没完,云豹刀尖着地,立时向上反撩,独孤傲然躲无可躲,终于被他一刀从右膝划至右胯,虽然伤口不深,但划的极长,独孤傲然吃痛,挥刀架开云豹,向后飘出。

前方战况突变,梨花正看的聚精会神,忽觉身边风声一响,转头看时之间未迟已经掠了出去,惊叫一声:"未迟!"话音甫落便见花再锦闪电般跟着飞身掠出。
花未迟眼见独孤傲然中了云豹一招,现出劣势,不由分想抽出腰间软剑向着他背心刺出!
独孤傲然正后退间只听见身后"嗤"一声剑气轻响,连头都没回,仿佛后脑长了眼睛也似,手中乌黑的大刀反手挥出,架开了花未迟的软剑,紧接着一刀挥出,向花未迟头颈斩去!
花未迟收势不及向前冲出,仿佛将脖子主动送上刀锋一般,眼见就要血溅当场!
"叮"一声脆响,花再锦左手长剑架住了独孤傲然的长刀,紧接着闪电般连环七剑攻上,将独孤傲然逼出了数步之远,梨花趁机抢上,抱住呆若木鸡的花未迟滚出了两丈远,站起身拖着他站在山岩边,远远躲开了战团。

花再锦连环剑使完再不进攻,收势剑尖点地朗声道:"独孤楼主,舍弟冒犯了,恳请原宥则个!"
独孤傲然冷哼一声,看了一眼云豹:"好大出息,原来还约了帮手!"
花再锦道:"楼主,您误会了,云大侠光明磊落,怎会言而无信,是舍弟不自量力妄想偷袭,请您念在他年幼无知,不要与他计较,我这就带他离开。"
独孤傲然冷笑一声算是答应了,花再锦躬身一礼便即退开。

此时已近丑末,云豹激战了数个时辰,"绝世狂刀"使将起来又最是消耗精力,此时内力体力都到了强弩之末。
独孤傲然虽然中了一刀,但进退有度气息绵长,内力显然极是充沛,云豹眼见他挥了挥长刀又要攻上,不由得心下发凉。

就在独孤傲然长刀再次出招之时,忽听得"轰隆隆"一声巨响,大地抖震群山轰鸣,火光骤起黑烟弥漫,崖边人人都大惊失色。
姬无意原本躲在巨岩之后,爆炸声响起时只觉头顶碎石铺天盖地般兜头砸下,忙飞身向开阔地跑去。
山岩崩塌了半晌方才止住,尘烟散尽之后,一干人等如同见了鬼一样望向西面的树林,只见一个纤细苗条的身影缓缓走出,万佳乐施施然出现在大家面前,将手中火折子熄灭了,取下耳中塞着的棉花球,道:"大家都给我住手!"

火炸药系都是科学怪人吗?太震撼了!姬无意目瞪口呆看着万佳乐,后者从西向东将众人看了个遍,最终将目光停在云豹身上,柔声道:"大侠,你没事吧?"
众好汉倒地,万佳乐呲牙一笑:"在这里遇上个直男不容易,我今后的幸福全在你身上了,大侠,我不会让这位怪蜀黍弄死你的,我很喜欢你!"
姬无意以后的几十年里都再没有见过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表白。

"佳乐!"姬无意苦着脸道:"你不是研究'身管式武器'的么?怎么改方向去做地雷了?"
万佳乐耸了耸肩,道:"这又不冲突,你的'卅杀手'动手能力都很强,青罗巷现在可以说是唐朝的火工品黄埔军校,我一定能培养出一批这方面的人才,当博导指日可待。"
姬无意黑线,万佳乐挠了挠头皮,道:"学长,我对这位大侠一见钟情,你没有意见吧?"
姬无意翻了个白眼,道:"我没意见,你最好赶紧跟他走人!"
万佳乐对云豹嫣然一笑:"云大哥,我喜欢你,请和我交往吧!"

云豹听了半天都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直到此时才明白过来万佳乐的意思,本来红光满面的面孔顿时涨的几欲滴血,良久忽然想起姬无意在场,转头看去,只见这位绿帽子君虽然惊诧却不恼怒,城府端的很深。
决斗场面瞬间逆转为表白现场,浓重的硝烟味中,云豹热泪盈眶地道:"姬夫人,云某何德何能,竟能得你垂青。"
万佳乐微微一笑,露出罕见的腼腆之态,道:"这就是缘分,我埋了七个大雷在这里,就是为了……"说到这里面色忽然僵住,呐呐道:"不对,刚才只响了六声……"

话音刚落,更为惊人的轰鸣声再次响起,铁一般的事实向大家证明——燃气灶小姐弹无虚发!

第40章 山崩 安息吧舅舅
也不知道万佳乐这最后一个地雷放了多少当量的炸药,轰鸣声起的一瞬间,所有人的耳膜几乎都被震破,一侧的石壁轰然坍塌,泥石流般向众人掩来。
与此同时,崖边突出的一大块岩石忽然"咔咔……"一声巨响,整块与山体剥离开来,向一侧的深涧坠落下去。
独孤傲然正巧站在崖边,随着巨石崩塌,不可抑制地掉了下去。

"师父!"仿佛这个身体自带的本能一般,姬无意脑中忽然一片空白,不由自主飞身掠了过去,在独孤傲然坠落的瞬间握住了他的右手,扑倒在崖边救下了他。
还没缓过一口气,姬无意只觉得身下的岩石忽然一松,下一秒便"咔吧"一声断裂了,紧接着整个身体无法借力地被独孤傲然拉向了不见底的深渊!

"意哥!"电光火石间花再锦飞扑了过来,双手抓住了姬无意的右脚脚踝想要将他拉住,不料两人加在一起重量颇大,下坠之势又极猛烈,他自己竟也被拽地飞了出去,三个人连成一串整个儿沿着陡峭的斜坡向山涧坠了下去!

"哥!"花未迟惊叫一声想要抢上,山体崩塌的碎石却迅速掩了过来,他和梨花离石壁最近,两人都被猝不及防地深埋在了碎石里!
万佳乐也正好站在西侧的石壁边,碎石滑落时只吓得四肢僵硬头脑发闷,竟完全不知道躲避,云豹飞身掠来,在石块埋没她之前扑在了她的身上,不一刻靠近石壁的四人都被深埋在了山体滑坡之中。

花再锦抓着姬无意的脚踝迅速沿着陡峭的斜坡滑落,在身体腾空前的一瞬终于用脚尖勾住了一根树藤,用尽全力才止住了三人的下坠之势,堪堪悬空挂在了与水平面呈锐角的崖边,来回荡了数下方稳住了身形。
姬无意死死拉着独孤傲然,独孤傲然抬头向上望来,唇边露出一丝微笑,道:"意儿,你终究还是舍身来救我了。"
姬无意很无语,一脑门子冷汗滴滴答答落在独孤傲然身上,勉强道:"别动。"

话音刚落,花再锦脚上的树藤忽然一松,藤边的土石纷纷掉落,显然这根树藤难以承受三个人的重量,恐怕过不了一会就会脱落。
三人一时都不敢轻举妄动,独孤傲然往上看了看,眼见那树藤不甚粗壮,知道耗下去三个人都是死,再看看倒挂着的姬无意,见他脸色涨红,满头都是冷汗,不由得长叹一声,道:"意儿,你松手吧,三个人加在一起太重,树藤支撑不了几时,咱们都会掉下悬崖。"

姬无意何尝不知道现时的情况,但想想自己一松手独孤傲然就会摔成肉酱,却无论如何也下不了狠心。
正犹豫间,树藤又松了两寸,独孤傲然心下一抽,蹙眉看了姬无意片刻,道:"意儿,松手!"
见姬无意仍旧抓紧了自己的手腕不放,叹了口气,运功在掌心吐出一丝内力,强将姬无意的手振开了,凄然一笑:"我带了你二十一年,以后独剩了你一个人,保重!"
姬无意手上一滑,眼睁睁看着独孤傲然向不见底的深渊坠落下去,身影越来越小,虽然和他没什么感情,还是难过地闭上了双眼,不经意间只觉得眼角一热,竟滑下一滴泪来。

良久,花再锦低声道:"意哥!别难过了,咱们得想办法脱险。"
姬无意按捺着纷乱的心绪,强自定了定神,四下看看,见右侧远处有一株斜生的松树,便道:"你用力将我抛过去,我试试抓住那棵松树。"
花再锦目测了一下距离,踌躇道:"太远了,恐怕……"
"没别的办法了!"姬无意道:"你尽全力就是。"
花再锦左右看看,确实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得道:"好!"当下手上用力,将姬无意荡秋千般荡了数下,等晃到了最大幅度,方才用力向松树甩出。

姬无意用力挺了挺腰,堪堪抓住了松枝,惊出了一身冷汗。
抱着松枝回过头去,只见花再锦已然掉了个个儿,一手拽着枯藤,一手从腰间拔出长剑插在石壁上,纵身一跃,晃晃悠悠站在了剑柄上。
抬头往上看了看,花再锦依稀见得远处有一个小小山洞,当下深吸了一口气,施展轻功向上纵了数丈,右手勾住了洞口,接着站了上去。
略喘了口气,花再锦脱下长袍撕成几条连成长绳,在末端绑了一节树枝,向姬无意荡了过去,姬无意伸手抓住了,花再锦双手交错将他拉了上来。
终于踏上实地,往不见底的山涧望去,姬无意只觉得手脚发颤,头皮发麻,良久才呼了口气,与花再锦紧紧抱在一起,山风吹来,两人这才发现冷汗已经湿透了重衣。

休憩了片刻,花再锦运起内力喊了几声花未迟的名字,良久却得不到回音,心下又是担忧又是焦急,道:"这下糟了,万一未迟和梨花他们都被碎石埋了,没人及时将他们挖出,时间长了他们肯定会窒息而死,咱们困在这绝壁之上,没有人搭救也无法逃脱升天!"
姬无意拉住他的手安慰他道:"生死有命,无法强求,云豹也被埋在了里面,他武功高强,说不定能脱身,咱们再静等片刻便是。"

花再锦无奈点了点头,姬无意拉他在洞中坐下了,搂着他的肩膀道:"咱们多歇会儿,恢复些力气,一会他们来救咱们,也好少些麻烦。"
花再锦"嗯"了一声,伸臂搂住他的腰,将头倚在他肩头,道:"刚才没有掉下悬崖,已经是万幸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意哥,就算没人救咱们,只要能和你死在一处,我也心甘情愿。"
姬无意低头在他唇角一吻,紧紧搂了搂他的肩膀,没再说话。

夕阳西下,天色渐暗,夜风凌烈起来,呼呼灌进山洞,花再锦没了外袍,只穿着件白绫亵衣,姬无意怕他着凉,脱下外袍披在两人身上,将他搂紧了些,道:"睡一会吧,天黑了,咱们天亮了再想办法。"
花再锦贴着他的胸口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姬无意先一天晚上就没睡好,接着的一个白天又没吃没喝,此时也是又累又饿,靠着石壁搂着花再锦渐渐睡了过去。

睡到大约半夜,姬无意忽然惊醒,只听得洞外夜风中隐隐送来呼唤之声:"师父……花大哥……"赫然是梨花的声音。
花再锦也醒了,两人对视一眼,立刻一跃而起,向洞口跑去。
"梨花!"姬无意运气内力喊了一声,片刻后传来梨花惊喜的声音:"师父!你还活着?!花大哥和师祖跟你在一起么?"
"再锦和我在一起!"姬无意没告诉他独孤傲然的事儿,接着问他:"你师娘他们三个怎么样了?"
"我们都没事。"梨花喊道:"云大哥把我们都从碎石堆里挖出来了。"

听说四人平安无恙,姬无意和花再锦都松了口气,只听得梨花道:"师父,你们稍等,我们剥树皮搓绳子来救你们!"
两人这时都放下心来,回到洞中安心等候。
剥树皮搓绳子很费时间,夜半时分山间很冷,姬无意抱着花再锦,重又用外袍把两人裹紧了,道:"再睡会儿吧,估计他们搓绳子还得一些时间。"

"嗯。"花再锦应了一声,搂着他的腰窝在他怀里,自从姬无意打通任督二脉以后,体温一直偏高,靠在他身上暖洋洋地十分舒服,闭目假寐片刻,道:"你最近的体温似乎越来越高了,要不是知道你身体很好,真以为你天天都在发烧。"
姬无意也很是奇怪,自己最近体温很高,虽然不像感冒了那样难受,但总觉得口干舌燥,跟上火似的,喝多少水也不管用,照这么下去,估计冬天连棉衣都不用穿,笑了笑道:"这样多好,等到了冬天,都不用生炉子烧火炕,你晚上睡觉只要抱着我就行了,比汤婆子还管用。"
花再锦"扑哧"一声,笑道:"贵妃,朕命你以后天天给朕暖床。"
"遵旨!"

梨花他们四人确实不是专业纺线工,一条绳子搓了大半夜才搓好,天蒙蒙亮时梨花喊起姬无意,将绳子垂了下来。
花再锦和姬无意先后被拉了上去,一落地都吓了一跳,只见梨花、云豹、万佳乐和花未迟都跟中东难民一似的,满脸都是灰尘血污,身上的衣服也是破败不堪。
云豹背上被落石砸了一个极大的伤口,好在没有伤到骨头,万佳乐倒是没什么外伤,光是疲累的厉害。
伤的最重的是花未迟,右腿大腿骨折,右臂也脱了臼,梨花简单用树枝给他做了个夹板。
四人之中唯一没有受伤的是梨花,大约是运气好,只在胳膊和后背擦破了点皮。

六人互相打量片刻,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梨花忽道:"师父,师祖呢?"
姬无意摸了摸他的脑袋,黯然道:"他跌下了山崖。"见梨花悲伤,便劝慰道:"师父武功高强,不一定会丧生,或者还会回来找我们。"话虽这么说,武侠片上一般跌落悬崖也都不会死,但姬无意也深知他活下来的几率比彗星撞地球还要小。
梨花点了点头,道:"师父,那现下你就是咱们一笑楼的新楼主了。"
"呃……"姬无意完全没考虑过这个,细细一想——可不是么,我现在是华北地区最大的黑社会老大了,囧!

无暇考虑如何经营社团,姬无意挠了挠头皮,对万佳乐道:"佳乐,不是我说你,下次你埋地雷之前最好多做几次试验,这样多危险啊,我们的性命都差点葬送在你手上。"
万佳乐哭丧着脸道:"我哪有那么多时间啊,怪蜀黍这么厉害,我也是担心云大哥的安危。"
说到这里,姬无意才想起来她和云豹的事儿,看了一眼云豹,道:"云大侠,你喜欢佳乐么?"
云豹见了姬无意,心里本就七上八下地,听他居然问出"你喜欢我老婆么?"这样的话来,警惕地看着他,呐呐道:"那个……尊夫人……那个……非常与众不同,在下……还行……"

姬无意听他这么说,知道他也喜欢万佳乐,忙道:"那就好。"伸手就往兜囊里探去。
云豹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道他不是想掏出一把七星海棠、鹤顶红之类的毒药,撒在我身上泄愤吧,正忐忑间,却见他掏出了一个信封,递给万佳乐道:"佳乐,这是我写好的离婚协议书,字我已经签了,你拿去,今后咱们兄妹相称,好么?"
万佳乐接过信封,含着泪光点了点头:"学长,谢谢你。"
姬无意又对云豹道:"云大侠,我和万佳乐是单纯的师兄妹关系,并非夫妻,既然她喜欢你,你也喜欢他,今后我就将她托付给你了,你要好好对她。"

原来绿帽子君是大舅子,云豹这才放了心,点了点头郑重道:"放心。"
姬无意看了看万佳乐,又看了看云豹,心下甚是安慰,道:"那么你们打算去哪?"
云豹看着万佳乐,嘿嘿傻笑了两声,方才回过神来,道:"下个月江南慕容家的三老爷过六十大寿,我师父和三老爷是莫逆之交,我要替他去拜寿,正好……嘿嘿……带万姑娘同去。"
万佳乐一听有热闹看,立时乐开了花。
姬无意道:"既然这样,那咱们就要分道扬镳了,云大侠,佳乐,再见。"


第五章:长安乱
第41章 划拳 谁赢了谁攻
下山时梨花执意要背着花未迟,说是上山时是花未迟背着他,他要还回去,花未迟乐的他良心发现,坦然由他背着,一路上还哼起歌来。
上山容易下山难,四人走了两天一夜,第二天黄昏才回到了华镇,刚进了镇子就吓了一跳,只见镇口的大槐树下,整整齐齐站着百十来号人马,个个身着箭袖劲装,带着兵刃,领头的赫然是一笑楼护法沙隐泉,旁边还站着四个长老,六个堂主。

姬无意当初在云淼峰参加过年会,在场的首领大都认识,众人见他回来都上前参见,姬无意大致将独孤傲然和云豹决斗的情况转述了一下,隐去了万佳乐埋地雷的环节,光说是山崖忽然崩裂,自己救助不及。
众首领听说楼主不幸坠崖,都唏嘘不已,想是独孤傲然领导才能非常不错,很多人还当场痛哭起来,不知怎的,姬无意想起他身死,不由自主也悲痛万分,跟着哭了一场,直到天黑透了大家才互相劝慰着停了下来。

一位长老擦干眼泪,哽咽着道:"云豹这厮太过可恶,我们要为楼主报仇,我这就命令三十二堂合力追杀云豹。"
"不可!"沙隐泉掏出一个帛卷,道:"决斗前楼主和云豹都签了生死状,无论生死,都各安天命,再说楼主并非云豹杀死,而是因为山崩跌落山崖,我们要是找云豹复仇,不是告诉天下云豹武功胜过楼主么?"
大家闻言都点头称是,姬无意道:"沙护法说的不错,师父武功高强,云豹使出'绝世狂刀'都未能取胜,想必他也无颜在江湖上说这一战是自己得胜。"

沙隐泉道:"副楼主所言极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咱们一笑楼也不能一日无主,为今之计,咱们该先推举新楼主,统管教中事务。"言毕他单腿向姬无意跪下,抱拳道:"楼主生前已将一笑楼指环印信传给了副楼主姬无意,并留下遗嘱,言道自己若不幸身死,当由姬无意继承楼主之位,统管一笑楼!"
姬无意吓了一跳,瞠目结舌呆在当地,沙隐泉由怀中掏出个信封,抽出一张素白棉纸递给姬无意,姬无意定睛看去,只见上面是独孤傲然亲笔,用熟悉的隶书字体细细写着后事安排,非但指定自己继任一笑楼主,还详细安排了后续事务,可见他确实是一个深思熟虑之人。

一笑楼众头领传看了独孤傲然的遗嘱,对姬无意继承楼主之位再无异议,当场对着新楼主行了大礼,想是一笑楼平时就管理极好,现场气氛虽然沉痛,但井然有序,姬无意无可推脱,只得遵照遗嘱行事。
不一刻行礼完毕,各长老、堂主向姬无意汇报了各堂口现时情况,姬无意好歹也参加过一次长老会,因此理解起来并不困难,等大家都说完了,便嘱咐大家照常行事,云淼峰事务暂时仍由沙隐泉代管,自己回长安料理一场事务,入冬前将回云淼峰主持大局。

大会开完已是午夜,华镇极小,无处安歇,一笑楼教众各自拜别姬无意,连夜出发回堂口去也。
沙隐泉带着十数个近卫,也回云淼峰去了。
姬无意四人连日来不是大战就是爬山,都十分疲累,再加上花未迟骨折伤重,大家便决定在华镇歇宿。
镇上唯一的客栈只剩了两间房,花再锦要照顾未迟,两人自然住在一处,姬无意便和梨花住了一间。

在华镇休息了三四天,四人雇了一辆马车,向长安驰去。

这一日黄昏大家终于回到了青罗巷,南总管见姬无意回来,激动地老泪纵横,奉上最近的账簿请他查阅,姬无意大致浏览了一下,发现这几个月青罗巷的生意出奇地好,问起缘由,原来当初李承乾大闹青罗巷,京城人士都十分好奇,纷纷打探缘由。
一开始有人说是太子爷看上了姬老板,后来有人反驳说姬老板都成亲了,太子爷看上的应该是花再锦,再后来李承乾撤了,不知怎的整个事件传着传着变了味儿,竟传成了"李承乾流连青罗巷,姬无意为了攀高枝儿,将青罗巷一半股份转给了李承乾",如今青罗巷名声大噪,被称为"皇家青楼"、"官方堂子",在长安城艳帜高树,竟无人能出其右!
姬无意对长安传媒的八卦能力叹为观止,不过因祸得福,也算没白折腾了。

晚饭时南总管委婉地道:"爷,夫人一个月前带着青青偷偷溜出了门,说是找您去了,咱们派了好些人也没追上,不知……"
姬无意挠了挠头皮,道:"她回汝州娘家去了,我们的婚姻破裂了,离婚了。"
南总管愣了半晌,道:"那您是把她给休了?"
姬无意想了想,似乎只能这么解释了,便点了点头,南总管见他不愿多说,也不敢多问,心下叹息爷果然仍旧是风流倜傥,成亲不过四个月就把老婆休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闹的那么大,连刑部尚书都得罪了。

吃过晚饭天已经黑透了,姬无意踱出了饭厅,忽然想起花再锦一回来就带着花未迟回了鹿鸣小院,便漫步向后院走去。
鹿鸣小院一片寂静,姬无意穿过客厅来到卧室,却是空无一人,忽听隔壁有水声,便转出正堂来到侧屋门口。
轻轻推开门,只见侧屋中水汽缭绕,屋中放着一个大浴桶,花再锦正在洗澡。
听得门响,花再锦回头见是他,趴在浴桶边上道:"你吃过饭了?"
姬无意点头,回手关了房门,便开始宽衣解带,花再锦皱眉道:"你干什么?"
"我也该洗澡了。"姬无意三两下脱光了,就要进浴桶,花再锦挡住他道:"我这就洗完了,你等我出来再洗。"

姬无意硬挤进了浴桶,道:"陛下,让臣妾给您搓背吧,免得您洗不干净,天气热生出痱子。"
花再锦拦他不住,只得让开了,远远躲在浴桶一角,姬无意大致洗了两下,便蹭过去腻在他身上,道:"你这些天干嘛老躲着我。"
花再锦将他的手拨开,蹙眉道:"我什么时候躲你了。"
姬无意道:"在华镇这几天你非要陪着未迟,不跟我住,嘿嘿,不就是躲着我,不想兑现诺言么?"
花再锦立刻脸红了,道:"我哪有什么诺言需要兑现。"

姬无意在背后将他抱住了,右手在水下滑到他两股间一摸,道:"没让你打欠条,你果然要赖账!"
花再锦抖了一下,挣扎着推开了他,红着脸道:"那不算,是你胁迫我的。"
姬无意重又扑上去将他摁在浴桶一壁,吻着他的唇,花再锦的身体渐渐有些发软,姬无意将他抱在怀里,一手下滑到他两腿间握住了他的坚挺,在水下不停揉捏,花再锦呼吸急促,涨红了脸,摆脱了他的嘴唇,低声道:"我用嘴帮你还不行么。"

姬无意想了想道:"不如我们划拳吧,谁赢了谁说了算。"
花再锦苦着脸道:"我不大会划拳。"
姬无意道:"那就听我的吧。"
"那还是划拳吧。"

浴桶里的水有些凉了,两人出了浴桶,擦干身体披上衣服,回到了花再锦的卧室。
窝在被子里,花再锦道:"三局两胜吧?"
姬无意道:"好。"
两人握了个手,开始划拳。
七八个回合下来,姬无意傻了眼。

"我赢了。"花再锦挑了挑眉:"看,天都帮我。"
姬无意万分遗憾:"那好吧,听你的。"
花再锦搓了搓双手:"那我就不客气了。"笑眯眯看了看姬无意:"意哥,其实,我也想试试……"
姬无意打了个哆嗦,看着他略有些羞涩的脸,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你不是想上我吧……"
花再锦扑过来将他压倒:"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意哥,你说过谁赢了听谁的,现在不是想反悔吧?"

姬无意何止是想反悔,简直肠子都要悔青了。
花再锦轻吻他的嘴角,低声道:"唉……我本来也不想勉强你,天意难违,谁让你输了呢。"
姬无意一咬牙:"好,你来!"想了想又问:"你会不会啊?"
花再锦的脸有点红:"青罗巷每一个小倌儿,南总管都会手把手地教导一番,虽然我不接客,但规矩还是都学过的。"
姬无意深觉大势已去,翻了个白眼,长叹一声,放松了身体。

花再锦伏在他身上,自额头起,沿着眼睛、鼻尖、嘴唇、喉结、锁骨、胸口一路吻下,最后含住了他胯 间的物事。
一番吮吸舔舐之后,姬无意喘息粗重,低声呻吟了起来,花再锦松了口,重又吻住了的唇瓣,微凉的舌尖挑逗着他的唇舌,良久道:"第一次,或者还是趴着比较容易吧?"
姬无意苦着脸翻了个身,花再锦在床边的暗格中摸出一盒软膏,用手指沾了在他身后涂抹按压,姬无意忍着痛,道:"你不是不接客么,怎么还有这种东西备着?"
花再锦滚烫的脸庞贴着他的耳侧,轻轻咬了咬他的耳珠,一边手下不停地扩张,一边道:"你忘了这是什么地方,这种东西大家都有定例发放,我也不例外,不瞒你说,我攒了一年半,都有一箩筐了,今天还是头一次用。"

少顷花再锦停了手,下一刻将他的腰臀略抱起来些,跪在他两腿间,道:"我进来了。"
姬无意咬着牙道:"少废话。"话音刚落,就觉一个炙热的物事抵住了身后,花再锦腰上用力,一点点挤了进来。
虽然前戏基本做足,姬无意还是痛的直哆嗦,只不过推进了一点,便呻吟道:"不行,我反悔了,你快退出去……"
花再锦将他的腰紧紧抱住,执意又推进了一分,喘着气没有说话。
姬无意拽着床单,咬牙道:"啊……你……太疼了……"
花再锦哼了一声,忽然一挺腰,全根没入,姬无意"嘶……"地深吸了口气,整个意识都被突如其来的胀痛击溃了,浑身冷汗哗一下冒了出来,颤抖着呻吟了一声。

花再锦没有动,紧紧抱着他的腰贴着他的背,鬓角渗出细细的汗珠,不一刻汇聚成滴,一滴滴落在姬无意肩头。
忍了良久,姬无意道:"你……我都说反悔了,你还……还要……痛死了……"
花再锦的身体也微微地颤抖着,吸了口气道:"我也不好受,你……你放松些……我也好痛……"

姬无意咬牙道:"说的轻巧,痛成这样,怎么放松……"
花再锦无语,伸手到他身前,握住了他疲软的器官,上下揉捏起来,片刻后感觉姬无意略放松了些,伏低了身体一边亲吻他的肩头背脊,一边腰上用力,活动起来。
初时姬无意痛的昏天黑地,片刻后也许是习惯了点儿,感觉不那么难捱了。
动了许久,花再锦的身体更加火热,姬无意只觉得体内的硬物越来越烫,刺的越来越深,猛可里忽然触到不知哪处,竟让他如触电般抖了一下,大声呻吟了出来。
花再锦感觉到他的反应,反复又往那一处撞击,姬无意说不清是难过还是舒适,一边抑制不住地呻吟着,一边抖做一团。


第42章 创业 男人的梦想
不知过了多久,花再锦猛地将他抱紧了,箍的他几乎透不过起来,同时感觉一股热流在体内喷涌而出。
两人喘着粗气滚倒在床上,小憩了片刻,花再锦退出了他的身体,亲吻着他汗湿的背脊,姬无意良久缓过劲儿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也喷发了出来。
两人交抱着躺了一会,花再锦起了身,兑了热水用手巾给他擦洗清理,擦到两腿间时姬无意痛的直吸气,花再锦亲了亲他的唇,歉然道:"啊……是我不好,流血了。"
姬无意哼了一声没答话,花再锦给他清理完毕,又抹了些药膏,方才重又躺在他身边,将头埋在他胸前,道:"难受么?"
姬无意闷声道:"还好。"花再锦亲吻他的胸口,姬无意将他推开了些,道:"好累,睡吧。"
花再锦嗯了一声,给他掖了掖被子,乖觉地退开了。

次日清晨,姬无意有些头晕不愿起床,花再锦探了探他额头,似乎有些发烧,但他一向体温偏高,便也没有在意,自去洗漱了,回来时他竟还在昏睡,忽听南总管在门外道:"花公子,爷可是在你这儿?我有事禀报。"
花再锦忙叫醒了姬无意,请南总管进来。
原来前几天南总管从一个戏班里倒手了两个极清俊的小孩,本想捧成红牌,谁知两人极是硬气,居然软硬不吃,折腾了许多日子,到昨晚已经奄奄一息,却仍旧不肯接客,南总管无法,便请示姬无意要如何处置。

姬无意昏昏沉沉地听他说了半天,道:"算了,别难为他们了。"
南总管见他说的轻描淡写,有些意外,姬无意又道:"你出去吧,我不舒服,需要休息。"
南总管站在床前,看了看他的脸色,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回头看了看花再锦,恍然大悟地道:"噢……爷这是……咳……这个不打紧,我这就嘱咐厨子给你熬些汤药来吃,一两天就好了。"
姬无意莫名其妙道:"不是吧,你知道我这是什么病啊?"
南总管道:"爷,在咱青罗巷,您这种病,最是常见不过了,现成的草药都有,一会就得。"

姬无意这才明白他的意思,黑着脸道:"那就多谢了。"
南总管转身离去,姬无意恨恨瞪了一眼花再锦。
忽见梨花掀开门帘进来,道:"咦……师父,你怎么还没起床?南总管找你,我让他过来这儿,他来了没有?"
姬无意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梨花道:"昨晚我去隔壁看未迟,听见你们在划拳。所以知道你在这儿。"

听到"划拳"二字,姬无意登时黑线,梨花不知死活地追问道:"谁赢了?"
姬无意咬牙道:"我输了。"
梨花拍手道:"我就说么,你怎能划得过花大哥,前楼的小倌儿凡是有摆不平的客人,都来央求花大哥代拳,谁不知道他是常胜将军!"
姬无意看着花再锦,小眼神儿小李飞刀也似"刷刷刷刷"飞了过去,花再锦万般无辜地道:"规矩是你定的,昨晚你也同意了的……"
"好!"姬无意捶地:"再锦,你扮猪吃老虎!"
啥叫作茧自缚?啥叫自掘坟墓?啥叫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都不用百度,看看此刻姬无意的脸色就全明白了!

青罗巷的药物果然十分专业,内服外敷不过一天一夜,次日清晨姬无意便好的差不多了,起床洗漱了出门,见花再锦正在院中练剑,便站在旁边观看。
看了半晌忽觉有一束警惕的目光盯着自己,转头看时只见花未迟拄着拐棍儿站在一旁,便对他笑了笑:"早!"
花再锦收了剑,花未迟道:"哥,他偷窥你练剑。"
姬无意奇道:"我光明正大站在这,何来'偷窥'一说?"
花未迟道:"江湖上最忌讳人家在练武时旁观,你不知道么?"

"我又不是外人。"姬无意白他一眼:"自家人看看怎么了?"
"谁跟你是自家人?"花未迟恼怒地道:"你又不是我哥的媳妇儿。"
姬无意挑挑眉,对花再锦道:"再锦,我正想求你教我练剑呢,光是内力好也没太大用处。"
花再锦笑了笑道:"好啊。"
花未迟道:"哥,花宅剑法传内不传外,传男不传女,你怎么能教给他。"
"我是内人不是外人,是男人不是女人。"拉住花再锦的手,姬无意道:"是吧再锦。"
花再锦忍着笑点了点头,花未迟气结,顿了顿拐棍儿,扭头一瘸一拐地走了。

看着他走远了,姬无意正色道:"再锦,我是说真的,你教我使剑吧。"
花再锦点头道:"可以,赶明儿你身体好些我就教给你。"
姬无意正心花怒放间,南总管又来了,道:"那两个孩子的事儿,爷,您看怎么办?"

跟着南总管来到前楼地下室,一打开门便闻到一股子霉味儿,姬无意掩着鼻子走了进去,只见屋角简陋的大床上,躺着两个十四五岁的孩子,也看不出哪里有伤,但面色十分苍白。
见姬无意进来,两人挣扎着爬起身来缩到床角,惊恐万分地看着他。
老鸨子不好当啊!姬无意心下长叹一声,看了看两人,道:"你们果然不肯接客么?"
年纪小些的那个不敢答话,年长些的那个咬着牙道:"妄想!"
姬无意点了点头,道:"好,我也不难为你们。"转头对南总管道:"来,咱们商量商量。"

带着南总管来到花厅,姬无意道:"南总管,我有个想法要跟你合计合计。"
南总管让人送上茶来,道:"爷,您说。"
姬无意道:"光是开青楼吧,来钱自然是快,但以来风险大,名声也不算好,我决定要扩大经营范围,把咱们青罗巷转型成为一个多元化的大托拉斯。"
南总管听的晕晕乎乎,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姬无意道:"我决定了,以后青罗巷非但要经营色情业,还要开展美容美发、洗浴、按摩、表演、酒吧等业务。"

"呃……"南总管半天才反应过来,呐呐道:"那您到底是要开剃头店、澡堂子、推拿馆、戏院还是酒肆啊?"
姬无意挠了挠头皮,道:"都要!"
南总管瞠目道:"不是吧爷……"
"一步步来!"姬无意踌躇满志道:"先开始洗浴、按摩两项业务吧,你去请苗神医来,找几个手劲儿大、不愿接客的小倌,年纪大小都没关系,统统跟着苗神医去学推拿按摩,等学会了我们就推出按摩业务,那个,有了按摩就得有洗浴,你把前楼地下室腾出来,搞几个大池子,熬些提神的汤药兑在里面,推拿完了泡泡,效果好。"

南总管找了张纸,姬无意一边说他一边写,不一会就写满了一张。
姬无意想了想又道:"推拿按摩液要有特色,什么泰式按摩、马杀鸡……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赶明儿我给大家示范一下。还有,等有空我搞些精油、浴盐啥的,按摩效果会更好。"
南总管听天书一般,如梦如幻地奋笔疾书着。末了姬无意道:"对了,最重要的是,你找几个会画画写字的小倌儿,给我弄些海报,把咱的特色业务夸张地宣传一下,派几个人到街头去发传单,招揽客人。"
"知道了爷!您高明!"南总管45度CJ滴仰望着姬无意,只觉得爷头上笼了一个金灿灿的光圈儿,端的是英明啊英明!

从这天起姬无意像每一个创业期的男人一样,打了鸡血一般忙碌起来,寅时起床跟花再锦练习花宅快剑,吃完早饭去帮助苗神医指导"推拿学习班"的第一期学员,午休之后跑去琉璃厂跟工人商议着弄精油精馏装置,晚上自然是全天最重要的项目——猜拳。
多次尝试姬无意发现他根本不可能划的赢花再锦,于是引进了"石头剪刀布"、"两只小蜜蜂"、"人在江湖飘"以及"老虎杠子"等流行拳法,总算渐渐能扳回局势,不过总的来说还是攻少受多。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这天到了九九重阳节,由于昨晚酣战过久,今天又是传统节日,姬无意便没有早起,缠着花再锦睡到日上三竿,方才慢腾腾起床洗漱吃饭。
花未迟将养了一些日子,腿也好的差不多了,虽然不能跳跃,走路已经不用拐棍儿,这天好不容易等到花再锦起床,一头冲进来道:"哥,今儿重阳节,咱们去登高吧!"
姬无意同意了,花再锦也没有意见,梨花听说了更是高兴,一行四人收拾妥当,便骑马往城外奔去。

太乙山上登高望远之人甚多,姬无意和花再锦顾忌花未迟的腿伤,不愿快行,因此四人走的很慢,到中午才爬了小一半。
梨花见花未迟有些气闷,便道:"师父,花大哥,你们快些爬上去吧,我陪着未迟就行。"
未迟闻言点头道:"是啊,你们先走吧,省的被我拖累,我也心里难受,有梨花哥陪我就行了。"

花再锦还要反对,姬无意强拉着他快走了几步,道:"走吧,让他们俩单独呆着吧。"
花再锦回头看看,叹了口气,跟着姬无意往山上爬去。
不一会两人便到了山顶,站在天池边,心情都舒畅了许多,正想坐下休息,忽听身后一人道:"咦,这不是姬老板么?幸会啊幸会!"
闻听他的声音姬无意浑身一震,僵硬地回过头去,勉强一笑道:"成公子,幸会!"

李承乾一身白色锦袍,手中持着一柄折扇,身后跟着书童儿,笑吟吟道:"早就听说你从南方回来了,一直有事儿没去青罗巷,今儿凑巧儿在这碰上,真是缘分啊缘分!"
姬无意抽了抽嘴角,道:"早起乌鸦在枝头叫,我还不信邪,如今看来今天运气确实不太好,成公子,就此别过。"拉着花再锦便要离开。
李承乾嘿嘿一笑,自言自语道:"他还是这么有意思。"转头对书童儿道:"你有没觉着他最近越发俊俏了?脸色比先前莹润,眼睛也越发黑亮了。"
书童儿道:"公子,小的没觉得,说实话,他身边那位公子比他要好看些吧,您怎么反倒看上他了?"

李承乾嘿嘿一笑:"你懂什么,有几个人敢像他这么对我说话,有几个人能从我别院逃脱,又有几个人能在我三百暗探围捕中安然脱困?"
书童翻了个白眼,道:"公子,您的口味真是与众不同,您的境界,小的不能觊觎一二。"
李承乾"哗"一声展开折扇,掩着嘴笑道:"我是越来越喜欢他了,走,咱们回去,让我好好想想,怎么把他弄到手。"
书童儿不解地道:"您看上的人,哪次不是带人强去抓来的,再去抓来就行了。"

李承乾"嘁"了一声道:"他本人武功极高,手下又有许多杀手,他身旁那个少年,便是父皇先前的暗卫'花宅七绝'的传人,身手十分了得。再说他现在对我十分警觉,哪有那么好运气,能像上次一般歪打正着弄到手的。"
书童儿没料到强抢民男还有这么多道道,咂舌道:"公子,那您慢慢琢磨吧。"


第43章 偷袭 转角遇到贼
九月十五,青罗巷的按摩院和桑拿房正式开业了,由于前期宣传工作做得好,开张头一天便客人爆满,泰式按摩和马杀鸡更是异常受欢迎,数十个客人享受完了当场就买了顶级VIP会员年卡,钞票哗啦啦流进了钱柜,姬无意乐的合不拢嘴。
到了下午,有个小倌儿因为受不了蒸汽熏,竟然晕倒了,客人等得焦躁,姬无意一时兴起顶替上岗,换上了标准工作服,肩膀上搭了条毛巾进去服务。

按摩确实是个体力活儿,纵然姬无意内力深湛身体精壮,一个钟头下来也是汗流浃背,正坐在门口扇着风休息,忽听里面叫道:"再来个人,有贵客!"
昏倒的小倌儿还没醒,姬无意无奈打点精神又走了进去。
进了隔间姬无意傻了眼,床上躺的,是围着条浴巾的李承乾。

"你……"姬无意转身就要走,李承乾跳将起来将他一把扯住:"哎……别走啊。"
"我给你换个人。"
"不成,就是你!"李承乾不松手:"我又没别的要求,不就是推拿么。"
姬无意挥挥胳膊甩开他:"我看见你有心理障碍,你身份矜贵,万一我控制不住发了火,把你打成内伤,是要被杀头的。"
"嗐!"李承乾笑道:"我乖乖躺着让你推拿,又不是要上你,你怕什么?"
姬无意怒道:"你他妈倒是想上我,你试试看,看死的是谁。"|

李承乾也恼了,道:"若不是为了见见你,我怎会来青罗巷这种地方。"
"你爱来不来,我还不待见你呢!"姬无意冷哼一声,扭头便走,李承乾三两下换好衣服跟了出来,见姬无意还蹲在门口扇风,挡在他面前道:"姬无意,差不多酉时了,你陪我出去吃晚饭吧。"
姬无意气的想笑:"我为什么要陪你吃晚饭?老子不饿"
"你……"李承乾有些生气,用折扇敲着掌心,道:"你这人怎的油盐不进。"

姬无意翻了个白眼,道:"这位大爷,以前你绑架我恐吓我,我都不追究了。我不喜欢你,麻烦你以后你也别再来打扰我,咱各过各的日子,你来青罗巷消费,我也不拦着你,自然有人张罗,行不?"
李承乾冷哼一声道:"我喜欢的人,还从没有一个能逃出我的手心儿。"
姬无意冷笑道:"凡事总有第一次,例外是难免的。"
"哼!"李承乾怒道:"我就不信,胳膊能拗得过大腿!"

"怎么?皇家就能不讲道理么?"姬无意也怒了:"老子合法生意,没有偷税漏税,也没有杀人放火,对得起良心,也对得起朝廷,你还能把我抓起来不成!"
李承乾面沉似水,瞪了他半晌,道:"你好!"转身便走。
姬无意兀自恨恨地站在门口生气。

李承乾话放的狠,开始姬无意还挺担心,没料到他十几天都没什么动静,渐渐便松懈了。
这天长安商会的会长请姬无意吃饭,花再锦思忖他现在内力天下独步,剑术掌法也很不错,便没有与他同行。
吃晚饭喝完酒已是亥末,因为商会会长请客的酒楼就在通易坊西头,姬无意也没有准备轿子马匹,等大伙儿散了,便徒步往青罗巷走去。
九月末的长安已经颇有些凉意,姬无意喝了些酒,被秋风一吹便有些发晕,踉踉跄跄走了一箭地,忍不住扶着墙吐了一气,吐完了擦擦嘴,纲要接着往前走,忽觉眼前一花,一股阴风扑面而来!

姬无意倏然惊觉,来不及定睛细看便挥掌向偷袭之人拍去。
来人内力也极是浑厚,与姬无意对了一掌,退出半步便即站稳了,两秒钟后吐了一口浊气。
今夜天气很好,天上只有一弯极细的弦月,那人躲在树荫中,姬无意也看不清面目,单感觉他气息很怪,内力很阴柔,几乎不像是个男人。
"谁!"姬无意被他一掌之下酒登时醒了,出口询问道:"为什么要行刺我?"
那人哼了一声没有答话,撮嘴为哨,打出一声尖利的呼哨,片刻间一旁的阴影中又冲出了几个黑衣人,将姬无意团团围住。

虽然看不清面目,姬无意还是感觉他们身法很熟悉,赫然是太子府的暗探!
姬无意没料到李承乾竟还是时刻监视着他,一见他落单便出手缉拿,一时怒从心头起,冷笑道:"好啊,真当老子是吃素的了,来,尽管试试看,看今儿你们这帮孙子搞不搞得定爷爷我!"
来人没有说话,展开身法与姬无意缠斗起来。

虽然姬无意掌法是新学的,使起来不太流利,但迅雷指法学的早些,再加上这个身体本来也是个高手,潜意识中多少残存着些武学方面的记忆,因此对敌起来颇为凶悍,二十招一过,那人便领教了姬无意的深厚内力,手一挥,招呼几个掠阵的黑衣人并肩子上。
姬无意毕竟实战经验有限,以一对七,一开始还勉力应付,斗了一炷香的功夫,便有些左右支拙,正焦躁间,忽见一人飞身掠来,人未到,手中长剑便已递出,向为首那人当胸刺去。

花再锦这晚本已洗漱就寝,不知怎的一直心神不宁睡不着觉,堪堪等到子时都不见姬无意回来,心下不由得有些隐忧。
一时再也无法安寝,他便起床出门,一路沿着通易坊大街向酒楼走去,想要接应姬无意,没料到刚走了一半,便见他被几个黑衣人在街角围攻,当下飞身而上,替他解了围。
那几个偷袭之人光是对阵姬无意都有些吃力,见来了帮手,便都犹疑起来,领头那人也似乎觉得难以生擒姬无意,当下使个眼色,示意撤退。

姬无意还要追赶,花再锦拉住他道:"是太子府的暗探,穷寇莫追,咱们还是不要招惹他们的好。"
姬无意气的牙根痒痒,恨恨道:"这白痴的李承乾,真当自己是根葱!"
花再锦听他骂的粗鄙,笑了笑道:"算了,早些回吧,你喝了多少酒?怎的这么大味儿?"
姬无意皱眉道:"你不会跟女人一样,不许老公喝酒吧?"
花再锦道:"怎么?你前一世的夫人不许你喝酒么?"
"酸溜溜地!"姬无意白他一眼:"我死的时候还年轻,没来得及娶老婆!只是我妈就不许我爸喝酒。"

"谁酸溜溜了!"花再锦皱眉,作势在他屁股上虚踢了一脚,姬无意假装中脚跳开,叫道:"陛下饶命,是我酸溜溜,行了吧?"
两人一边调笑,一边往家里走去。

是夜躺在床上,花再锦窝在姬无意胸口,忽道:"咦,你今天怎么这么烧?是喝了酒的缘故么?"
姬无意也觉得心头烦闷,没来由老想呕吐,但思忖着酒喝多了,便没有多想,一时间昏昏沉沉地,含糊道:"喝多了,睡一觉就好。"
花再锦嗯了一声,闭上眼不一会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姬无意忽被气海中的灼热烦闷惊醒了,开始时还能勉力忍受,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那热度竟节节攀升,炽热的真气沿着任督二脉在全身迅速扩散,燎原般席卷了周身经络。
在炼狱般的灼痛中,他想要痛苦呼喊,却惊讶地发现四肢百骸都失却了精力,非但无法出声,连动一下小指头也是不能!

花再锦本伏在他胸口熟睡,不久却被他骇人的体温烫醒了,立时发现了他的异样,在耳边焦急地呼喊:"意哥,意哥……你怎么了?"
姬无意无法出声,想要睁开眼,眼皮却似有千斤重,用尽全力也抬不起来。
花再锦轻轻晃着他的身体,冰凉的手搭在他额头探了探,立时失色道:"意哥,意哥,你醒醒,怎的烧的如此厉害,你怎样了?"
姬无意只觉得强大的热力正沿着奇经八脉火速蔓延,浑身的经络都如同被炽热的铁流熨过一般剧痛难忍,偏又浑身瘫软,想要发声都是千难万难。

花再锦握住他的手腕诊了片刻,惊恐地发现之前本已与小天灯相融的强大内力忽然失去了控制,正在他体内奔涌冲撞。
虽然知道自己的内力已然无法与姬无意体内的真气抗衡,花再锦还是将手掌贴上他胸前的大椎穴,勉强输入一丝内力,却立时被他体内强大的真气弹了出来,试了数次都不能见效。
纵然花再锦平日冷静自持,此刻也急的满头大汗,连外袍也没顾得上披,跳起来跑去前院叫醒了南总管,吩咐他快去请苗神医来。
随着体温升高,姬无意浑身的毛孔似乎都张开了,冷汗汹涌而出,没多久将自己和花再锦的衣服都湿透了,又挨了一个时辰,渐渐出的气多进的气少,连瞳孔都开始扩散。

如身陷地狱般受着剧痛的折磨,姬无意感觉自己的大脑连身体的一个细胞也无法驱使,但神志却还清明,不一刻感觉花再锦回来了,将他紧紧搂在怀里,轻声唤着他的名字,良久,忽觉脸上一凉,一滴滴细小的水珠接连掉在他唇角和下颌,片刻后,花再锦将湿漉漉的面颊贴在他炽热的颊边,低声道:"哥,你怎么了……快醒转来!"
姬无意听得他在自己耳边低沉地啜泣,心里如同刀割般难受,但全身的力量都用来抵制那烈焰焚身般的剧痛了,无力再做说话的尝试。
不知过了多久,扛过了几波热浪的冲击,他终于感觉经络中的灼热略消弭了半分,积蓄了许久的力量,才低声道:"锦……"

花再锦几近绝望之时忽然感觉怀里的身体轻轻一颤,接着喉结蠕动了数下,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呻吟,登时又惊又喜,用冰凉的指尖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水渍,沙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哥?"
隔了良久姬无意才"嗯"了一声,花再锦用下巴抵着他的额角,道:"天!你醒了,我几乎被你骇死!"
这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姬无意的高烧终于略退了些,虽然全身脱力难过的要命,还是勉强给了花再锦一个安慰的微笑,低声道:"别……怕……"

花再锦拼命点头,吻了吻他的嘴角,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死,不会丢下我一个。"
姬无意再说不出话来,闭上眼又昏睡了过去。
此后姬无意一直迷迷糊糊,时醒时睡,不知何时忽然清醒过来,睁眼看时发现自己已经睡在了卧室里的拔步床上,外面天色已近黄昏,苗神医正坐在床前的锦墩上给他诊脉。


第44章 强抢 别院欢迎您
见姬无意醒来,苗神医微微颔首,道:"姬老板,你感觉如何?"
姬无意沙哑着嗓子道:"烧的厉害,浑身无力。"四下看看,又问:"我睡了几天了?"
苗神医道:"两天了,昨日上午我来时,你已经昏迷了半宿。"
姬无意蹙了蹙眉,想起自己前两次内伤发作,因为有花再锦以内力疏导,都在一两个时辰内被压制了,打通任督二脉那次,也不过在四五个时辰之内便即平复,但这次发作却似乎格外严重,竟连着两天两夜高烧不退。

苗神医给他喝了一碗极苦的汤药,又取来针匣,将他衣襟尽数散开了,用银针在他胸前几处穴道扎下,轻捻着道:"你最近可是炼出了什么至阳至刚的丹药,用于提高内力?"
姬无意虚弱地摇头,苗神医费解地道:"你原本内力虽然浑厚,但无非也就十几年的修为,现今体内却平白多出了近一个甲子的内力,而且霸道刚猛至极,甚是怪异。"
姬无意也无法解释,只得苦笑了一下。

苗神医又道:"我虽然能施针为你稍减痛苦,但想要完全压制这股真气,非得修炼一个甲子的阴寒内力,方能与之相辅相成,相互消弭。"
姬无意无奈道:"那这五十年我岂不是要一直这样痛苦下去。"
"那倒不用。"苗神医摇了摇头:"听花公子说,短则一月,长则两月,你这内伤就会发作一次,而且每次内力都会增强,这么算下来,过不了半年恐怕就会一命呜呼,不用等五十年那么久。"
姬无意无语,苗神医大约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过分,又安慰他道:"每发作一次,你的内力就会增强一分,现今你内力之雄厚,当世恐怕没有几个人能敌得过,倒也值得恭喜。"
姬无意更加无语。

不一时苗神医施完了针,道:"你休息吧,我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为你略减些灼痛,剩下的都要你自己生扛了。"
姬无意只得道:"多谢。"
苗神医告辞出去,姬无意隐约听见他在外间与花再锦对答了几句,不一刻花再锦推门走了进来。
不过两三天的功夫,他憔悴了许多,眼圈都泛着岱青的颜色,向来莹润的嘴唇也干裂起皮,眼中全是红血丝。

"你怎么样?"花再锦走至床前,掌心覆上他的额头,姬无意拉着他的手撤开了,道:"没事儿,扛一扛就过去了,已经好了很多。"
花再锦点了点头,道:"苗神医都给我说了。"
姬无意嗯了一声,花再锦又道:"苗神医不过在长安有名些罢了,他的话也做不得准,明儿一早我就出门一趟,另找名医为你诊治。"
姬无意听得他要出门,蹙眉道:"你上哪儿找名医去?"
花再锦道:"月见谷,医圣叶云归。"见姬无意面有忧色,又道:"来回不过两天的路程,我明儿一早就走,最晚三天一准回来。"

次日清晨花再锦吩咐梨花集结了卅杀手守卫在寝楼左近,又让花未迟寸步不离守在姬无意床前,方才单人匹马向月见谷奔去。
过了晌午,姬无意感觉烧有些退了,身体也略有了些力气,花未迟见他好了些,便叫厨子熬了些软糯的药粥,坐在床边给他喂食。
吃了才几口,忽听得外面喧哗声起,似乎有人在前楼闹事,姬无意皱眉道:"大白天的,前楼有客人么?"
花未迟道:"我出去看看。"放下碗,给姬无意理了理被褥床帐,走了出去。

姬无意昏昏沉沉躺在床上,只听得外面声音越来越大,似乎还带着兵器相撞的金戈之声,不由心下大振。
正猜测间,门"吱呀"一声开了,梨花快步走了进来,道:"师父,太子不知怎的得知您病了,非要让太医给您瞧瞧,我们不让进,他们便闹了起来,这会京兆尹陈大人居然派了一队人马来,将咱们这团团围住了,要我们把您交给太子府的暗探。"
姬无意一听见李承乾的名字就头大,没料到他阴魂不散又来闹事,气恼地道:"老子又没犯法,京兆尹凭什么要抓我?"

"真是天大的误会啊!"姬无意刚想发飙,就听一人推门进来,万分抱歉地道:"姬老板,本官也是奉命行事,你要体谅些啊!"
梨花掀开了姬无意的床帐,道:"师父,陈大人来了。"说着将姬无意扶了起来,对京兆尹道:"大人,我师父病体沉重,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那陈大人一身便服,闻言摆了摆手道:"不必多礼,姬老板,咱们本来交情不错,上次你和刑部尚书夫人闹那么大的绯闻,我还不是帮你摆平了么,这次不是我为难你,实在是上面有人,不敢不从啊。"

原来"姬无意"跟京兆尹也有交情,姬无意正不知如何回答,却见门
"砰"一声被踢开了,四五个太子府的暗探冲了进来,当先一人大声道:"姬老板,我家主子一番好意,特意请了御医在别院等候,请你这就跟咱们去吧。"
姬无意大怒,道:"老子没病,不用看,帮我谢谢他一番好意!"

那人阴测测一笑,道:"姬老板,你明里开着堂子,暗里却豢养着数十名江湖高手,时常做些见不得人的营生。"看了一眼京兆尹:"京畿重地,陈大人可曾过问过?"
陈大人满头冷汗涔涔落下,嚅嗫道:"下官未曾听过此事。"
那人看了看姬无意,皮笑肉不笑地道:"好叫你知晓,你手下的那些带着兵器的凶手均皆被困住了,若是你一意孤行,只得请陈大人将他们羁押审讯一番了。"

姬无意又惊又怒,半晌才咬着牙道:"梨花,取我的外袍来。"
"师父!"梨花担忧地看着他,姬无意对那暗探道:"麻烦你下楼等侯,我要更衣。"
那人道:"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可避讳的。"
姬无意气的直打颤,无奈起身将外袍披上了,因为病了数日,饭也没怎么吃,手抖的厉害,连衣结都打不了。
梨花帮他整理好了衣服,姬无意坐在床沿喘了会气,道:"扶我下楼。"

梨花要扶他胳膊,姬无意却握住了他的手,一步步走到楼下,道:"梨花,跟沙隐泉说一声,我得空时再回去看他。"
梨花听他说的没头没脑,迟疑着点了点头,姬无意松了手,被一个暗探塞进了软轿,梨花这才发现手中多了个小小的硬物,打开手一看,赫然是一笑楼的指环印信,当下明白他是要自己回云淼峰,请代教护法沙隐泉出马相救。

姬无意一上轿,暗探们便指挥轿夫抬起了轿子向外走去。
颠簸了半个钟头,软轿终于停了下来,一个小僮儿掀开轿帘,道:"请下轿吧。"
姬无意下了轿,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小巧精致的院落,那僮儿挥手打发走了轿夫,道:"公子,请随我来,御医已经等候多时了。"
姬无意无奈跟着他走进了上房,一进门便惊讶地发现这竟然是半年前李承乾关押过他的奢华卧房。

房中窗下的条案边坐着一个年过五旬的老年太监,身边站着一个背着药箱的中年男子,那僮儿示意姬无意坐到条案边,道:"钱公公,上官太医,这位就是太子爷请您二位诊治的公子。"
那太医嗯了一声,将药箱搁在桌上,看了看钱公公,钱公公微微颔首,上官太医取出一个小小腕枕,道:"这位公子,请伸出手腕。"
姬无意伸手,上官太医请了半晌的脉,皱眉对钱公公道:"公公,他这不是病,只是体内的真气太过阳刚,没有阴气压制,经络无法承受,方才高烧不退,在下不懂内力修行,无法妄下针砭,还请公公出手吧。"

钱公公点了点头,伸手搭上姬无意腕脉,诊了片刻,细声细气道:"苗神医所言果然属实,上官大人,您说的不错,他确然是内力修炼出了问题。现下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用'金针锁气'之法了。"
姬无意不明就里地看着他,钱公公微微一笑,道:"这位公子果然生的俊俏,怪不得太子爷非要请咱家来给你瞧病。"
姬无意黑线,那钱公公又道:"僮儿,请这位公子上床,将他衣裤都脱了,咱家这就要施针了。"又对上官太医道:"上官大人,这'金针锁气'之法极是伤身,拜托您开个滋补的方子,让下人即刻煎好了送来。"

姬无意本来估摸着这次发作即将过去,等身体略恢复些便能使出"迅雷指法"将一干人等点倒了逃出生天,听得钱公公竟要脱自己衣服,还要将"极是伤身"的治疗方法用在自己身上,不由得汗毛倒树,站起身来道:"不必劳烦了,我现在很好,不需要治疗。"
钱公公仿佛没听见他说话一般,打开药箱开始准备工具,那僮儿对姬无意道:"公子,您是自己脱呢?还是小的帮您脱呢?"
姬无意一头冷汗,怒道:"脱什么脱,老子都说了没病。"那僮儿闻言也不着急,对门外喊道:"刘护院,叫几个人进来,给这位公子宽衣。"

姬无意听他喊人,顾不得身体还没恢复,一把扯过他卡住脖子,伸指点在他肩井穴,道:"谁敢过来,我立刻毙了他!"
那僮儿软倒在姬无意怀中,姬无意厉声道:"谁敢动我,老子叫他不得好死。"
"好指法,好内力!"钱公公阴测测一笑:"可惜这'金针锁气'之法一使,却要内力尽失了。"
话音刚落,姬无意只觉得眼前一花,手中的人质已然飞了出去,紧接着腰眼一麻,便倒在了钱公公怀中。
这时姬无意忽然感觉钱公公的气场十分熟悉,细细一想,脑中灵光一闪——他就是那晚在通易坊街头偷袭自己的黑衣人首领,怪不得当时感觉他内力阴柔不像男人,原来是个太监!

钱公公将姬无意放在了大床上,动手来解他的衣服。
姬无意冷汗哗哗流下额头,心中又惊又怒,却浑身僵硬发不出声音,不一会儿便被钱公公扒了个精光横在床上。
将衣服丢在一边,钱公公坐到床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这位公子生的一身好皮肉,竟比称心还要细白些,怪不得太子爷如此喜欢。"
姬无意在这张床上被扒光了两次,一时间遍体发寒悲痛欲绝,只能怒目而视。

钱公公浑不在意他那小李飞刀一般的眼神,径自取出了一个漆黑黑的小罐子,又从针盒里拈了十数枚细如牛毛的钢针,尽数淬在了罐中的药水里。
僮儿端来了一盆清水,钱公公仔细净了手,等了一炷香的功夫,用竹镊子将钢针从药水中夹了出来,放在棉布上晾干了,那细细的钢针渐渐变成了乌黑的颜色。
钱公公拈起钢针,道:"可有些疼痛,你要忍住了。"

第45章 剧变 太子要阳痿
第一针刺下的时候,虽然剧痛,姬无意还能分清他下针的穴道,待三针一过,立刻痛的几欲晕去。
恍惚中听得那钱公公道:"唉,这十八枚钢针全都下在了气海当中,今后他的内力算是全废了,可惜,可惜啊……"
姬无意只觉得下腹部又冷又痛,还带着些麻痒,强咬着嘴唇才没有叫出声来,不一时血便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见他流血,那僮儿忙用帕子给他擦去了,上官太医托着药碗走了进来,僮儿扶起他的脖颈,将一碗极苦的汤药尽数灌进了他的喉咙。
喝了药不过三五分钟的功夫,姬无意便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姬无意渐渐恢复了意识,感觉自己正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恍惚间还以为是花再锦,鼻端忽然闻到了淡淡的龙涎香,登时清醒过来——是李承乾!
感觉到怀里的人气息起了变化,李承乾凑在他耳边低声道:"你醒了?怎么样?还痛么?"
十八根淬了寒毒的钢针扎在气海,怎能不痛?姬无意冷哼了一声,沙哑着嗓子道:"他妈的你到底想怎么样。"
见他骂人,李承乾却不恼怒,嘿嘿一笑道:"我一番好意,专程央求了大内第一高手钱公公来给你治病,你怎的还是一点儿好都不记我的?"

姬无意定了定神,发现自己高烧尽退,身体舒适了许多,只是下腹隐隐有些阴寒的坠痛。抬眼看看,只见李承乾仅着白绫贴身小衣躺在身侧,将自己堵在床里,忙勉强爬起身离他略远了点儿。
喘了口气的功夫,姬无意忽觉身上有些凉,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竟光着膀子,只穿了个大裤衩儿,慌忙扯过被子裹在身上。
李承乾"扑哧"一笑,道:"怕什么,你熟睡时我早就将你上下看光了。"
姬无意黑线,李承乾摸了摸下巴,道:"要不是怕你身体虚弱承受不住,这会儿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姬无意闻言一阵恶寒,抖索了一下道:"太子殿下,你不缺吃不少穿,想要什么样的人弄不到手里,为何三番两次非和我为难?你看我年纪也大了,又这么瘦,人品低俗,脾气也不大好,不如你放我回去,我另找两个有脸蛋有身材的清纯小倌儿给你,行不?"
李承乾含笑看着他,半晌不语,姬无意被他看的脊背发凉,嘴角抽搐,正忐忑间,李承乾伸手将他猛地一拉,姬无意猝不及防,结结实实栽进了他的怀里。

还没回过神来,李承乾已经翻身将他压住,温热的嘴唇覆上了他的唇瓣儿。
"唔唔……"姬无意咬紧牙狂摇头,李承乾伸手将他的下颌禁锢住了,用舌头撬开他的牙齿,将他的口腔肆意扫荡了一番。
直到姬无意快要窒息了,李承乾才松开了手,嘴唇下滑几寸,咬住了他的喉结。
"靠!"姬无意大怒,两条腿又踢又打将他蹬开:"你他妈松开,老子对你没兴趣!"
"没关系!"李承乾邪邪一笑,重又扑过来将他压住:"我对你有兴趣就行。"一手用力握住他双腕,另一只手便伸下去撕扯他的裤衩儿。

虽然内力被禁制了,姬无意的体力却恢复了许多,在他拼死挣扎之下,李承乾半天也没有得手,两人从床上滚到床下,又从床脚滚到桌边,带翻了矮几、脚踏和条案,瓷器花瓶摔了一地,屋中一片狼籍。
好不容易将姬无意的双手用衣带绑在桌脚,李承乾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道:"真气不是被封住了么,怎么还这么大劲儿。"

姬无意和他殊死搏斗了半天,早已筋疲力尽,李承乾喘匀了气又动起手来,三两下扯掉了他的裤衩儿。
姬无意眼见自己贞洁不保,惨叫着扭动起来,李承乾充耳不闻,抬起他双腿想要强上,试了半天却因为入口太紧无法进入,无奈停了手,向床头走去。
姬无意叫的嗓子都哑了,见他松手,忙用牙齿去咬手上的衣带,不料转眼间他又回来了,打开手中的盒子,蘸了些软膏,想要给他涂抹。

姬无意见他伸手要拉自己的腿,蜷起双腿一个兔子蹬鹰,李承乾冷不防被他硬生生踹了个跟头,脑袋正好磕在墙角,一时疼的直吸气。
揉了半天额角,李承乾重又扑了过来,将他翻转身体趴在地上,狠狠压在他身上,用膝盖顶住他膝弯,蘸了润滑剂的手指强刺进了他的体内。
虽然他手指不算粗,指甲也很短,姬无意还是疼的昏天黑地,哀号了一声骂道:"我操你大爷的!"

李承乾一边在他肩头后背亲吻吮吸,一边手下不停地扩张,听他叫的惨烈,更觉血脉贲张坚硬如铁,喘着粗气凑在他耳边道:"今儿你乖乖顺从了我,伺候的爷高兴了,等我有朝一日登了基,封你作皇后都使得!"
姬无意青筋暴起,忍痛咬牙冷笑道:"去你妈的春秋大梦,你要能作皇帝,母猪都上树了,实话告诉你,你老子过不多时就会下诏废了你这淞货,你他妈就没有皇帝命!"
话音甫落,姬无意只觉得身上的人瞬间僵住了,过了两秒,手指从他体内撤出,一只手紧紧卡住他的脖子,李承乾咬牙切齿地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你!要!被!废!了!"姬无意一字一句字正腔圆地重复了一遍。

这句话大概是能让每一个太子都瞬间阳痿的终极武器,李承乾也不例外!

紧紧卡着姬无意的脖子,李承乾赤着双目,道:"你是谁的人?谁想要在父皇面前陷害我?说!"
姬无意脸色涨红,咬着牙道:"老子是先知,说的都是事实,不信的话咱们拭目以待。"
李承乾暴怒地跳了起来,抬脚狠狠踢了他十几下,姬无意闷哼了几声,蜷起身体疼的直吸气,李承乾还不解恨,扯着他的头发正反又抽了他数十下耳光,道:"你是先知?那你倒是算算自己能不能活过今晚!"

姬无意嘴角流血,冷笑道:"不管我活不活得过今晚,一年之内你肯定要被废了!"
"你胡说!"李承乾狠狠将他的头撞在地上,怒目瞪了半晌忽然喊道:"来人!"
两个侍卫闻声冲了进来,李承乾指着姬无意道:"把他给我关进地牢,没有我的允许,不许给他吃喝,也不准任何人见他!"

躺在地牢里发霉的硬板床上,姬无意这才长长舒了口气,虽然浑身疼痛,小腹阴寒,贞操危机暂时算是解除了。
整理好身上乱七八糟的衣服,找了个小竹棍挽起头发,姬无意十分淡定地睡了过去。
堪堪睡到午夜,姬无意忽然惊醒,只见牢房的小门被打开了,一个浑身酒气高大魁梧的狱卒走了进来,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他。
姬无意吓的一哆嗦,大半夜的,莫非是要刑讯?
那猛男看了他半天,打了个酒嗝,对身后一个身材矮小的跟班道:"你先出去,老子今儿赌输了钱,正在气闷,这小子长的细皮白肉,正好给我泻个火。"

姬无意闻言汗毛倒竖,鲤鱼打挺般从床上一跃而起,躲在墙角哆哆嗦嗦道:"你、你、你……"
那猛男哼了一声冲将过来将他拦腰抱起,就要往木板床上摁。
姬无意正踢打间,那跟班冲了进来,死死拉着猛男的胳膊道:"大哥,你快松手,他不是一般的囚犯,他是青罗巷姬老板,太子爷为了找他,连京兆尹都惊动了,想是他不太顺从,太子爷才将他囚在此处吓唬吓唬,你若是敢动他,赶明儿太子爷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猛男一甩胳膊将跟班推开了,道:"管他是谁,爷爷这会非要上他!"
跟班被他推倒在地,迅速爬起来抱着他的腰道:"不成,大哥,你若是动了他,咱们兄弟明儿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正拉扯间,忽听门口一人道:"是谁如此大胆!"
牢中三人闻言都哆嗦了一下,回头一看,只见李承乾身着一袭白色锦袍站在门口,身后跟着身材娇小的称心。
猛男和跟班吓的跪倒在地,哆嗦着道:"太、太、太子爷!"
李承乾阴测测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两人,又看了一眼姬无意,皱了皱眉,道:"带他出来。"
跟班闻言立刻爬了起来,一把揪起姬无意,半拖着他跟着李承乾走了出去。

出了地牢,李承乾和称心在前面走,跟班押着姬无意跟在后面,不一刻来到了一个小小的角门口,称心命看门的小厮开了门,示意跟班将姬无意押出去。
门外停着一辆马车,称心将姬无意塞进马车,自己跟着坐了进来,随后李承乾也上了车,车夫挥了个响鞭,马车向东疾奔而去。

马车内的情况颇为诡异,李承乾不苟言笑,称心也是一脸木然,姬无意缩在马车一角,忐忑不安地看着身边两人,心中暗自猜测:他们不是要另找个有情调的地方玩儿3P吧?
马车穿过了整个长安城,天蒙蒙亮时出了城门,又走了近一个时辰,车夫才将车停在了一片茂密的树林中。
李承乾舒了口气,忽然伸手在脸上一抹,露出一张艳若桃李的俊脸,赫然竟是鱼丸公子!
姬无意正目瞪口呆间,身边的称心也揭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原来她是巴千夜的侍妾素棉。
鱼丸公子对姬无意粲然一笑:"姬老板,您受惊了。"

姬无意瞠目结舌道:"怎么是你?"
鱼丸公子道:"鄙上有件要紧的事儿须得与您商议,命我前来跟您接洽,没料到您竟被太子爷抓了去,别院中高手众多,我们也不敢硬抢,只得易了容将您救出。"
姬无意舒了口气道:"多谢!"转念一想又问:"你们这是要带我去哪?"
鱼丸公子嫣然一笑:"方才不是说了么,鄙上命我来请您,咱们正在回八宝山庄的路上啊。"
姬无意道:"不成,我得回趟家。"
鱼丸公子笑了笑道:"那可不成,我们两人可斗不过您的'卅杀手',万一您不肯跟我们回去,我们怎么跟庄主交代。"

姬无意哼了一声,道:"我非走不可!"
鱼丸公子冷笑一声,道:"姬老板,您身上中了大内第一高手钱公公的'金针锁气'大法,现下内力尽失,恐怕不是我的对手,若是您非要一意孤行,我只好得罪了。"
姬无意暗自提气,果然发现气海中阴寒坠痛,气行阻滞,一丝内力也使不出来,不由得脸色大变,鱼丸公子见他变色,嫣然一笑道:"姬老板,您就不必作困兽之斗了,乖乖跟我去见庄主,一路上我们一定好好照顾你。"


第46章 车夫 棉衣加皮袄
且说那日花再锦离了青罗巷,一路狂奔之下,次日凌晨便到了月见谷,一到谷口却吓了一跳,只见原本密密麻麻的梅林竟然被烧了个精光。只留下一地的残枝灰烬。
花再锦穿过残骸走进山谷,发现茅屋前的月见蓝都枯死了,推门进了茅屋,却是空无一人,家什器具散落了一地,好像遭了山贼洗劫一般。
左右搜寻了一遍,花再锦什么线索也没找到,但现场没有血渍尸体,想来叶云归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又是担心又是失望,花再锦无奈快步走出山谷。
一个樵夫正巧砍柴路过,见他从月见谷出来,将他看了半天,道:"公子,你是来找那个金发碧眼的胡姬的么?"
花再锦点头,那人又道:"那位小姐人很好,上次我被毒蛇咬伤了,多亏她帮我吸出毒血救下性命,唉,可惜好人没好报啊。"
花再锦见他说的蹊跷,忙问道:"她出了什么事?"
那人摇了摇头,道:"一个月前,忽然来了一帮人,在梅林外叫喊了一整天,小姐不开门,他们便放火烧了梅林,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方才平息,那些歹人带着兵器冲了进去,将小姐和小少爷都抓了起来。"

花再锦蹙眉道:"那些歹人是哪里来的,你可知道?"
樵夫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他们都带着凶器,想必是江湖人士。"想了想又道:"对了,他们的衣衫很是奇怪,手臂上居然绣着一碗八宝饭。"
听得是八宝山庄将叶云归掳走,花再锦心下不禁十分奇怪——难道是巴千夜得了什么急病?或者吃鱼吃撑了?
叶云归被人抓走,花再锦一时十分担心,想要南下去八宝山庄救她,但终究放心不下姬无意,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先回长安。

一路策马疾行,正午时花再锦来到了华镇,找了一家小店打尖吃饭。
刚坐下没多久,忽听身后一人道:"咦,这不是花公子么?"
花再锦回头一看,竟是柯真人、风竹瑶、岳澄星三人。
柯真人拱了拱手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花公子,你怎么在这儿?姬公子呢?"
花再锦还了礼,道:"他病了,我本想去月见谷找医圣叶云归为他诊治的,没料到叶姑娘不在谷中,现下我正想赶回长安。"

闻听姬无意病了,三人都露出了关切的表情,柯真人道:"前几天看他不是好好的么?是什么病?京城的郎中竟都治不好么?"
花再锦摇了摇头,道:"说来话长,是宿疾了,你们三位这又是要去哪?"
风竹瑶道:"江南慕容世家的三老爷中秋那天正好过六十大寿,慕容老爷江湖人称'赛孟尝',我们都非常仰慕,接到到他的帖子,自要去恭贺一番,贺完寿,我们顺道在江南游玩了些日子,这不才刚回来。"
花再锦自幼很少在江湖上行走,对这些事儿也不感兴趣,只敷衍了几句。

不一时伙计将面条包子都端了上来,几个人刚拿起筷子,忽听銮铃声响,一辆马车停在门口,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道:"店家,里面可有空位?"
四人望向店门口,只见鱼丸公子一身白色锦袍,上半身从马车内探出,正向伙计出言询问。抬眼望见花再锦四人也在店中,他面色一僵,勉强笑了笑道:"真巧,在这儿也能遇上四位。"说着跳下马车,上前行礼。
柯真人、风竹瑶、岳澄星三人还礼,花再锦对他没什么好感,只微微点了点头,鱼丸公子道:"在下忙着赶回庄中,这就要上路了,下次有空,再请几位到我们庄中盘桓。"
众人寒暄了几句,鱼丸公子命伙计将包子打包带走,告辞上车离去。

柯真人看着马车走远,忽道:"他一开始明明是问有没有空位的,怎的一看见我们忽然改成打包了。"
岳澄星道:"许是他确实忙着赶路吧。"
花再锦心下也自起疑,总觉得鱼丸公子有些蹊跷,又说不出哪里不对,闷头想了半天只觉得心慌气乱起来。

马车之中,鱼丸公子轻轻吁了口气,道:"好险!"
素棉伸手解开姬无意的哑穴,鱼丸公子笑道:"还好你出手够快,那姓花的武功极高,若是你晚了一分,咱们今日都难以脱身。"
素棉笑了笑没有说话,接过鱼丸公子手上的包子,递给姬无意道:"别生气啦,咱们也是奉命行事,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姬无意狠狠瞪了她一眼,老大不客气地拿了个包子塞进嘴里,嚼了两口感觉味道很是熟悉,不由得想起数月前在华镇遇上花未迟那次,似乎也是在这家吃的包子,想到花未迟,自然又想到花再锦,心中不免更加恼恨素棉刚才点了他哑穴,不让他呼救。

马车行了一天,晚间到了一处村镇,车夫将马车赶进了一家客栈,众人都下车歇宿。
简单吃了些晚饭,鱼丸公子要了三间上房,素棉自去歇息了,鱼丸公子带着姬无意进了另一个房间。
鱼丸公子取出火折子点上灯,道:"姬老板,今日要委屈你和我一起睡了。"
姬无意抽抽嘴角,鱼丸公子对他嫣然一笑,毫不在意地开始宽衣解带。
他身材曼妙,皮肤细腻,平日看来温文尔雅,脱起衣服来更是风情万种,纵然只是寻常动作,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十足十的性感和撩拨,看的姬无意嗓子直冒烟儿。

好不容易表演完脱衣秀,鱼丸公子仅着里衣坐到床沿:"姬老板,咱们早些睡吧,明儿还要赶路。"
姬无意哼了一声,脱了鞋直接往被窝里一横,鱼丸公子"扑哧"笑了一声,道:"您不脱衣服么?这么睡着多难受。"
姬无意无语,对着墙径自睡了过去。
鱼丸公子含笑看了看他,纤手一挥,掌风便将烛火熄灭了,躺倒在床铺外侧。

姬无意一直睡不着,不一会儿听得身畔的鱼丸公子呼吸绵长均匀,似乎已经睡熟,便思忖着要不要逃走,哪知刚刚轻轻抬起胳膊,鱼丸公子清醒无比的声音便即传来:"可是要喝水么?我给你倒。"
姬无意只得道:"不用。"乖乖躺了下去。
心神不宁地躺到半夜,姬无意迷迷糊糊刚要睡着,忽听窗格一声轻响,身边的鱼丸公子如同上了发条般倏然一跃而起,剑光一闪,"叮"的一声轻响,接着轻呼了一声。
鱼丸公子捂着左臂,鲜血自指缝中涔涔落下,道:"花再锦!"
"再锦!"姬无意又惊又喜,没料到他终究还是起了疑心跟踪而来,立时爬起身来,撩开床帐。

花再锦听到姬无意的声音也是吓了一跳,没料到他居然和鱼丸公子睡在一张床上,震惊过后不禁有些气恼,待看见他衣服穿的整整齐齐,方才消了气,手中长剑指向鱼丸公子,冷声道:"我只道是叶云归,原来是他,他怎么会在这。"
鱼丸公子微微一笑,声音依旧清甜婉转:"花公子,敝上请姬老板去一趟八宝山庄,有要事相商,我与素棉奉命来接他。"
姬无意跳下床,道:"开玩笑,你就差点用绳子绑我去八宝山庄了,还好意思说'请',再锦,不用啰嗦了,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鱼丸公子未受伤的右手抬起短剑,指着姬无意道:"姬老板,若是您今日在我手中逃脱,日后我无法跟庄主交代,请您还是不要为难我了。"
花再锦冷哼一声:"就凭你?"
鱼丸公子叹了口气,道:"早知花公子剑术超群,还请手下留情。"话音刚落一剑便即刺出。
花再锦挥剑格挡,电光火石间两人已然过了十数招,鱼丸公子仓皇退至屋角,胸前多了一道五寸长的剑伤。

"我们走。"花再锦也不下杀手,拉着姬无意便要出门。
两人刚走到门口,木门"砰"一声被一阵强劲的掌风袭开,几乎拍在他们身上,花再锦拉着姬无意飞快地后退了一步,躲开了迎面而来的攻击。
姬无意定睛看去,惊讶地发现门口站着的,居然是一路上默不作声的车夫。
这人很是奇怪,不过八月天气,竟穿着厚厚的棉袍,衣领处还露出少许皮毛,想是棉袍下还有皮袄,端的诡异万分。

来人一击不中,双掌交错又击出一掌,花再锦抬起右手生生接下,只觉得一股阴寒至极的内力排山倒海般袭来,抑制不住立刻吐出一口血来。
"再锦!"姬无意在身后扶住了他,花再锦又连着吐了好几口血,方才站稳了,手中长剑指着来人,道:"你是谁?怎会有这么高的内力?"
那人哼了一声没有答话,抢上一步又是一掌劈来,花再锦不敢再硬接,闪身退开了,挥舞手中长剑和他战在一处。
姬无意心中焦急,却是一点忙都帮不上,正手足无措间,红影一闪,素棉自窗中掠了进来,纤纤素手五指张开,鬼爪般向姬无意肩头抓来。
姬无意匆忙间伸指疾点她肩井穴,可惜出手虽快却没有内力,只将素棉的来势阻滞了两秒,鬼爪还是抓上了他上臂。
"先走!"车夫沉声命令,鱼丸公子和素棉挟着姬无意向外奔去,花再锦想要抢上,却被车夫死死封住了去路,只得挥剑和他缠斗不休。

姬无意被二人挟着上了马车,素棉驾车,鱼丸公子坐在车中,撕了些布条包裹了伤处。
姬无意心急如焚地坐在他对面,一直担心花再锦的安危,鱼丸公子看出他的焦虑,幽幽叹了口气,苍白着脸道:"姬老板,您不用担心,他不会伤了花公子的
姬无意不信地看着他,鱼丸又叹了口气,道:"我说不会就是不会,他的心思,我怎会不懂。"
索然他说的笃定,姬无意还是不太相信,但身陷囹圄也无计可施,只能在心中默默祷告。

马车一路向南飞驰,直到旭日高升,素棉方才停了车。
过了片刻,远远听见衣袂翻飞之声,一眨眼的功夫,人已经到了车边,道:"继续赶路。"原来那车夫已然赶了上来。
"您受伤了?!"素棉的声音又惊又怒,那车夫哼了一声,道:"不妨事,只是一道浅口。"
素棉道:"您去车里歇息吧,妾身继续驾车就是。"
车夫"嗯"了一声,掀开车帘进了马车。

素棉重又驾车飞奔,车夫坐到了姬无意身旁,姬无意这才发现他左臂上有些血渍,想是被花再锦划伤的,却不知花再锦受伤重不重,更加担心起来。
车夫见他焦虑担心,忽然轻笑一声,道:"我一直纳闷你为何如此看重他,看来你们真有些不寻常的关系呢。"
近在咫尺,姬无意这才听出了他的声音,立时惊诧地道:"巴千夜?!"


第47章 狂人 我称霸武林
车夫哼了一声,抬手取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清俊的面孔,细长的凤目瞄了一眼姬无意:"当真没怀疑过我么?"
姬无意哭笑不得,莫名其妙看着他:"你这是唱的哪出啊?花再锦呢?你伤着他没有?"
巴千夜哼了一声,道:"内伤却是有些,不过不重,原想把他一同掳来,可这小子剑法实在不错,想要生擒十分不易,为了不耽误正事,只好先放他一马了。"

闻听花再锦没事,姬无意松了口气,转念一想又恼怒起来:"你要见我,为何又易容乔装不露真容?非抓我干什么?"
巴千夜邪邪一笑,道:"我如此小心谨慎,用这么卑鄙的法子把你'请'来,想必你已经猜到不是什么好事儿了。"
看着他阴险的笑容,姬无意忽然感觉后背发凉,呐呐道:"你想干什么?"
巴千夜上下打量着他,仿佛面前摆着的是一道极品清蒸鲟龙鱼也似,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半晌才道:"本来我还只是猜测,听鱼丸说你在华山之巅露了一手惊人的内力,这才确定你便是吃了'火眼'之人,正发愁你那里硬点子多,不成想李承乾竟然将你擒去东宫别院,还让人禁了你的内力,真是天助我也!"说着忍不住拊掌大笑,直笑的姬无意浑身汗毛都树了起来。

好不容易等他笑完了,姬无意问:"你说什么'火眼'?"
巴千夜道:"还记得你下寒潭找八宝的事儿么?你走后我查阅了庄中所有典籍,找到了附近最年长的老者,终于弄清了八宝的真相。八宝乃是寒潭中一条怪鱼,每五十年会产下七子,等七子长成,它便会将之一一吞食,在吞食当天若能抓住它,取出它的双目,便得到了'火眼'和'冰眼','火眼'主阳,'冰眼'主阴,双眼同服便能阴阳调和,得到两个甲子的内力,从此天下无敌。"

姬无意恍然大悟,怪不得八月天巴千夜就穿上了棉袍和皮袄,原来悲剧的不只是他一个,想必巴千夜内力发作寒冷异常,也不比他好受几分,不禁平衡了许多,道:"千夜,你冷吗?"
巴千夜顿时垮了脸,道:"我哪里知道只吃一个会这么痛苦,早知道就不那么急着吃'冰眼'了!"
姬无意怜悯地看着他,拍拍他的肩膀:"我发作起来也烧的慌,不比你好受。"

"不过这下好了。"巴千夜道:"现在你在我的手中,只要能将你身上的纯阳内力渡给我,我就能解除阴寒,天下无敌了!"
姬无意打了个寒战,呐呐道:"渡给你?怎么渡啊?"
巴千夜道:"相传波斯有一种秘术,叫做'人鱼咒',施咒可以将一个人的内力完全渡给另一个人,这种秘术在中原只有一个人习得,便是医圣叶云归,我临走前已经派出了人手,想必此时她已经在我庄中等候了。"

姬无意想想也好,反正自己没有绝世武功已经习惯了,既然他这么喜欢,不如就渡给他好了,正好解除了自己的痛苦,转念一想,又问道:"千夜,你天下无敌以后,会做些什么呢?"
巴千夜被他问的一愣,道:"这……我还没有想过……不过天下无敌可是每一个习武之人的梦想啊。"
姬无意摇了摇头:"不对,天下无敌不是目的,而只是提高了你实现目的的能力,你这样想是不对的,你有没有想过,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将来你天下无敌,是不是可以为天下,为百姓,为武林造福呢?"

巴千夜被他说的目瞪口呆,良久道:"什么天下,什么百姓,为他们造福跟我有什么关系,那不是皇帝的事儿么?等我天下无敌了,自然是要先除掉那些与我为敌的人,然后称霸武林,一统江湖!"
姬无意倒吸了一口冷气,看着眼前细眉长目的青年,恍惚间觉得他的身影几乎与任我行、东方不败、星宿老怪等人重合了,良久下定决心,坚定地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道:"巴千夜,你这个理想太猥琐了,我不会帮你的,就算我内伤发作烧死了,也别想我把内力渡给你!"

巴千夜见他说的笃定,反而朗声长笑,道:"我自然没指望你心甘情愿将内力渡给我,学武之人,谁会愿意武功尽失受人摆布呢,不过,现下你人已经在我掌控之中,一切都由不得你了!"

马车一路往南走了十数日,巴千夜一路上将姬无意看的紧紧的,生怕到嘴的鲟龙鱼又溜了,连晚上歇宿都和他挤在一张床上,把怨念的鱼丸公子和素棉晾在了一边。
这日一行人终于到了河边,八宝山庄来接应的大船泊在岸边,巴千夜带着三人上了船,吩咐船工起航。
一个船工刚刚将铁锚收起,忽见岸上急匆匆奔来四骑快马,当先一人向着大船喊道:"前面可是八宝山庄的船么?"
船工犹豫着点了点头,那人纵身一跃便站上了甲板,一揖道:"这位小哥,烦请通报贵庄庄主一声,武当山琼尚观柯乐柯真人求见!"

话音刚落,只见鱼丸公子从舱中走了出来,对柯真人一礼,道:"原来是柯真人,失礼失礼,不知有何见教?"
柯真人道:"数日前我们遇到了花再锦花公子,他说贵庄庄主绑架了我们琼尚观和华山派总顾问姬无意姬公子,还将他打成重伤,不知可有此事?"
鱼丸公子笑而不答,柯真人又道:"姬公子为人平和公允,想是和贵庄主有些误会,还请他出来说个明白,大家解释开了,早早放了姬公子。"

鱼丸公子低头思忖了片刻,道:"柯真人,早就听闻你这人最是爱管闲事,我原还不信,今儿可算是信了。不错,鄙上确然是在船上,也确然是挟持了姬老板,不过么……"嘻嘻一笑道:"哪怕你与岸上风、岳二位大侠并肩子上,也绝不是鄙上的对手,何况只是空口白牙这么一说,就想要我们放了姬老板,不是太过天真了么?"

"你……"柯真人没料到他如此盛气凌人,饶是修养甚高,还是忍不住怒道:"你说这话,倒让我十分想向贵庄主请教请教!"
鱼丸公子微笑道:"柯真人,在下十分敬重您的为人,您还是早些上岸,速速离开的好,何必趟这趟浑水?"
柯真人也是动了真怒,一挥衣袖,手中多了一柄长剑,道:"烦请通报贵庄主!"

"不用!"巴千夜声音甫起,身影已然从船舱中掠了出来,站定在柯真人面前,沉声道:"好吧,早就听说你在江湖上名声不错,今日正好见识见识琼尚观的剑法!"双掌交错,便向柯真人攻了过去。

花再锦那日中了巴千夜两掌,用尽全力才摆脱了他的追击,逃到一处村落中,借住在一户农家养伤,两日后柯真人三人正好路过,听他说八宝山庄掳走了"总顾问",登时义愤填膺,扬言要帮他讨个公道,花再锦虽然对他们的调解能力不太相信,但三人武功都不弱,加在一起或可以与巴千夜一拼,因此便跟着三人一路南行,终于在这天黄昏追到了河边。
四人之中数柯真人最是能言善辩,因此他一马当先前去谒见,花再锦留在岸边等候,没料到还没说两句,便见巴千夜冲了出来,接着两人战作一团。

柯真人本就不是巴千夜的敌手,内力招式都差的很远,再加上巴千夜已经拥有了一个甲子的阴寒内力,不过五十招柯真人便被他一掌拍在胸口,眼看就要倒下。
花再锦飞身掠了过去,将柯真人扶住了,柯真人吐了两口污血,道:"好、好、好内力!好掌法,在下甘拜下风!不过,你不该无缘无故挟制姬公子,纵然你打赢了我,该讲的道理,还是要讲!"
巴千夜冷哼一声,欺身上前还要再打,花再锦忙挟着柯真人纵回河岸。

放下了柯真人,花再锦还想跃上大船,风竹瑶一把抓住他道:"花公子,不要以卵击石!"
花再锦不语,风竹瑶又道:"姬公子不是一笑楼少主么?一笑楼在北方势力颇大,难道会不顾他的死活么?"
花再锦被他一言提醒,自忖以自己一人之力恐怕难救他出来,只能借助一笑楼的势力了。
不过犹豫了少顷的功夫,巴千夜的大船已经起了锚,渐行渐远,
八宝山庄的大船缓缓向太湖行进,姬无意被困在二层的小舱室里,隔着花窗远远望去,岸上花再锦的身影越来越小,心情也越来越晦暗。

因为这船算是八宝山庄的地盘,这一夜姬无意终于能一个人睡了,也没人看管他,熬到半夜,他偷偷起了床,出了舱室。
站在围栏边,一弯弦月将水面照的烟波浩渺,姬无意正要纵身跃下,肩头忽被人卡住了,巴千夜嘿嘿一笑:"早知道你水性好,却没料到你真敢就这么往下跳!"

姬无意气结,巴千夜将他押回舱室,姬无意恨恨道:"今天你和柯真人这一战,过不了几天就会传遍江湖,我被你挟持的消息也会跟着扩散开来,八宝山庄和一笑楼必然反目成仇。一笑楼和八宝山庄南北对峙,实力相当,大战之下岂不两败俱伤?"
巴千夜冷冷一笑,道:"等我神功大成,天下无敌,一笑楼怎会是我八宝山庄的对手。"
姬无意耐心解释道:"一个帮派的实力,并不取决于某一个人的能力,而是团队的整体素质,你知道木桶规则么?一个木桶由很多块木板组成,这些木板参差不齐,即便某一块极长,若是有一块极短,整个水桶还是装不了多少水,水桶储水的能力不取决于最长的那块,而是最短的那块,千夜,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巴千夜嗤笑道:"你这比喻甚是新颖,听来也似乎有些道理,然则我们练武之人,提高个人的武功修为最是要紧,只要我练成神功,天下无敌,便是想组建十个八个'一笑楼'、'八宝山庄'这样的帮派又有何难?"
姬无意感觉自己简直是对牛弹琴,巴千夜已经偏执到了极致,想当天下第一想疯了,这时候纵然他爸爸他爷爷一起从坟里跳出来劝他,估计也起不了作用,只得长叹一声道:"冥顽不灵!"

次日黄昏,大船到了八宝山庄,几只小艇从水寨闸门中驶出,接上了众人,向庄内划去。
到了庄门口,巴千夜拉着姬无意下了小艇,却不让他进庄,吩咐鱼丸公子道:"叫人准备'玲珑'来,我要下水宫。"
不一时几个下人抬着两个巨大的透明圆球过来,放在了庄门口玉阶下的水面上。

第48章 施咒 人肉大补丸
每次来八宝山庄都能大开眼界,姬无意纳罕地看着圆球,它们直径大约有一米八,通身仿佛磨砂玻璃所制,透明度不算很高,但看来极其坚固,真想不通唐朝时期怎么会有如此诡异的制造工艺。
一个水鬼潜到水中,片刻后拉着条长绳浮出水面,将绳子一端的铁钩挂在了圆球下的铁环上,道:"庄主,可以进'玲珑'了。"
巴千夜在那圆球上一按,一个直径尺余长的小洞出现了,对姬无意道:"进去。"
姬无意只得钻进了圆球,跟着巴千夜也钻了进来,关上了小门,四个水鬼围住了玉阶旁边一个大绞盘,用力推动起来,圆球下的绳子绷紧了,拉着"玲珑"渐渐向水下潜去。

姬无意站在"玲珑"之中,眼见清澈的湖水渐渐漫过了圆球,湖中五色锦鲤好奇地看着他们,在周围追逐嬉戏。
圆球越潜越深,不多会光线暗了下来,又潜了数十米,四周逐渐漆黑一片,黑暗中圆球停了下来。
巴千夜在内壁上一按,小门再次出现,却没有湖水漫进来,显然已经到了一个深入太湖却没有水的空间。
巴千夜道:"下去。"
姬无意出了"玲珑",一脚踩上了实地,只觉四周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虽然没有水,但湿气很重,还带着些发霉的味道,让人感觉十分阴森压抑。
巴千夜跟着出来,道:"走。"

黑暗中姬无意跟着巴千夜沿着崎岖不平的小路走了五六分钟,忽然感觉地面渐渐平整起来,湿气也略淡了些,片刻后巴千夜停了下来,掏出火折子,点亮了一盏油灯。
黯淡的灯光照亮了四周,姬无意举目四顾,发现这是一个不大的石洞,洞中有一张石床,一个石案,石案边放着几块充当座椅的石墩,看来清冷异常,显然很久没有人住了。
巴千夜似乎也很久没来过这儿了,四下看了半天方道:"这里是八宝水宫,先前我的祖父用来囚禁一个异人的所在,已经很多年闲置了,不想如今又派上了用场。"

虽然姬无意因为火眼的原因一向体温高不怕冷,此时还是打了个寒噤,道:"不是吧,你要把我关在这儿?"
巴千夜一笑,道:"这水宫在太湖底,没有'玲珑',哪怕你水性再好也出不去,当然,旁人也进不来。不是我胆怯,一笑楼确实很难缠,只好把你藏在此处,方能保得完全。"
姬无意一颗心沉到了谷底,这下可是糟糕透顶。

"庄主!"不知何时鱼丸公子乘着另一个"玲珑"也下到了水宫,怀中抱着一堆被褥,道:"这里年久失修,湿冷异常,我给姬老板拿了铺盖来。"
巴千夜点了点头,鱼丸公子将石塌铺上被褥,整理妥当道:"庄主,适才胡老大前来禀报,医圣叶云归于半个月前已经被请到了庄中。"
"很好!"巴千夜淡淡一笑:"咱们这就去看看她。"临走前对姬无意道:"早点休息吧,明儿一早会有人送饭来。"

姬无意苦着脸看着巴千夜和鱼丸公子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失神地跌坐在石椅上,揉着额角,自言自语道:"我靠!"

天渐渐黑了,八宝山庄的后院,三间小小的客房坐落在繁花锦簇之中,看来十分精致小巧,医圣叶云归呆呆坐在窗前,茫然看着外面的花丛,湛蓝的眸子一丝神采也无,下眼睑有着一层淡淡的黑影,显然很久没有睡好了。
门忽然"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叶云归浑身剧震,抬眼看向门口,只见巴千夜一脸的轻松,嘴角甚至还带着微笑,就这样站在门口:"叶姑娘,久仰了。"

叶云归面如寒霜,冷然道:"我家乐儿呢?"
巴千夜摸了摸下巴:"他很好,有专人照料,你无需挂念。"
"我要见他"叶云归说的坚定,语气中却带着些难言的恳求与无助:"你们想要什么都行,先让我见见他。"

巴千夜玩味地看了她半晌,道:"也好,见见无妨。"回头对鱼丸公子道:"去,带那孩子过来。"
鱼丸公子领命而去,不一时拖着乐儿的手走了进来。
乐儿一件叶云归便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姑姑!"
叶云归心中大痛,站起身便要扑过来,却硬生生被巴千夜挡住了:"且慢。"
"你们想要什么?"叶云归看着近在咫尺的乐儿,咬着牙道:"你们胆敢动他一根汗毛,我叫你八宝山庄不得好死。"

"啧啧……"巴千夜缓缓摇头:"何必说这等狠话,我只求你一件事,只要你帮我做成了,别说放了你们,就算让我帮你重建月见谷,那也没什么不行。"
叶云归死死看住乐儿,嘴里却问着巴千夜:"好,你说。"
巴千夜示意鱼丸公子:"带乐儿去吃晚饭吧,别饿坏了。"
鱼丸公子拉着乐儿向外走去,乐儿哭喊着:"姑姑"渐行渐远,叶云归眼中不禁滑下热泪,哽咽道:"你敢为难他,我就算拼上性命,也决计不会让你们八宝山庄好过。"

巴千夜微微一笑,道:"好说,他不过是个孩子,我又怎么会为难他,他的性命,全在你的身上。"
叶云归擦了擦眼泪,重又坐回窗前的圈椅,道:"你说罢。"
巴千夜道:"你是西域秘法的唯一传人,想必会施'人鱼咒'吧?"
"人鱼咒?!"叶云归大惊,盯着巴千夜道:"你要向谁施'人鱼咒'?"
"自然是一个绝顶高手。"巴千夜道:"我想要他身上的绝世内力。"
叶云归面现难色,冷然道:"我不会。"

巴千夜哈哈一笑:"那好,看来我今儿省了一顿晚饭……哦,不对,两顿,你和你家乐儿看来都用不着吃晚饭了!"
叶云归面如死灰,叫道道:"不……不要伤害他……"绝望地闭了闭眼,咬了咬嘴唇道:"人鱼咒极是阴损,一旦将别人的内力转走,被施之人必然内力尽失,十二正经全部损毁,五脏衰竭,年命不永,纵然能保得性命,也必将受尽折磨,痛不欲生。这等阴损的法咒,我一旦施用,死后必遭报应。"

"哼哼!"巴千夜冷笑数声,道:"什么报应,天道永远不公,报应只不过是寻常懦弱百姓用来愚己的借口罢了,这种事儿我从来不信!"
叶云归默然不语,巴千夜又道:"叶姑娘,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你好好想想。"

房间陷入死寂,天光一点点暗淡下去,良久巴千夜道:"怎样?你允是不允?"
叶云归艰涩地道:"好,我答允你,只不过,我要先见见那个人。"
巴千夜微微一笑道:"那是自然。"

太湖底,八宝水宫之中,姬无意支着下巴枯坐在石椅上,眼看着灯油燃尽,才站起身来,重又给灯盏添上油,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妈的巴千夜,也不送点宵夜来,就算老子是人肉大补丸,也要讲点人道主义吧。"
说归说,没人送饭他也没什么办法,坐了一会忽然想起这是太湖底,搞不好哪里可以抓点鱼吃,于是持着油灯,沿着进来的小道往外走去。
走到尽头姬无意傻了眼,原来他们下玲珑的地方居然是一个深井,抬头望去井中四壁全是巨石砌成,接缝处打磨的滑不留手,一阵阵微风从井口中送进来,显然这还是个风道。

姬无意捶地,学校的攀岩社团招人的时候还找过他,他当时特不屑一顾,这时候简直连肠子也悔青了。
没办法,姬无意端着油灯重又回到了石室,刚坐下没多久,忽听得脚步声响,抬眼看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叶云归!"姬无意诧异地看着面前身材窈窕的洋妞,张大嘴说不出话来
叶云归的惊诧不亚于姬无意:"姬无意?!"
两人瞠目结舌对视了半晌,异口同声道:"怎么是你?"
姬无意苦着脸道:"巴千夜想要我身上的内力,怕一笑楼寻仇,才把我关在这里。"
叶云归也苦着脸,道:"他抓住了乐儿,威胁我施展人鱼咒,将你身上的内力度给他。"
交流完意见,两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悲哀,执手相看泪眼,一时无语凝噎。

良久,叶云归叹了口气:"他让我把晚饭给你带来了。"说完打开随身带来的食盒,将两样小菜,一碗米饭摆在桌上,递给姬无意一双筷子:"先吃饭吧。"
姬无意端着饭碗开始吃饭,叶云归呆呆看着他,道:"花再锦怎么样了?磷蛊解开了么?"
姬无意点头:"嗯,他很好。"想了想又道:"这会可能去云淼峰找我的护法了,他们应该会想办法救我,不过……"四下看了看,道:"这地方真他妈的牛,想把我弄出去还真得想个好法子,万一巴千夜一怒之下毁了玲珑,那我就直接成为化石标本了。"

叶云归看着他,眼中全是悲悯之色:"你是不是中了什么毒,我看你印堂发黑,中气不足,似乎是阳不能涵阴的迹象。"
姬无意道:"我中了劳什子的'金针锁气'大法。"
叶云归"哦"了一声,拉过他的手腕细细诊了半晌,道:"确实是'金针锁气'大法,这是大内高手专门用来禁制内家高手的阴损手段,你怎么会中?"
姬无意叹了口气:"说来话长,我就不说了,你有没办法把我肚子里的钢针弄出来?"

叶云归点了点头:"这法子他们都以为无解,我却早就想到了破除的法子,倒也不难。"
姬无意喜道:"那好,你帮我解了吧。"
叶云归摇头道:"我适才已经探过,你身上有着超过一个甲子的阳刚内力,若是我解开你的禁制,巴千夜必然会让我施人鱼咒,如今你中了金针锁气大法,正好不能将内力度给他,岂不是好。"
姬无意苦笑道:"巴千夜哪里会善罢甘休,他手里有乐儿,就算你一开始骗了他,他也必然会想尽法子要挟你,最终你还是得听他的。"

叶云归温言皱眉,长叹一声道:"不错,乐儿是我的死穴,我哥嫂临死前将他托付给我 ,如今叶家之剩他这一点血脉,我……我确实不能罔顾他的死活。"
姬无意放下碗筷,道:"叶姑娘,生死有命,他要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吧,其实有着一身武功,对我来说根本就是累赘,没了内力我正好能够作个普通人,你不用纠结,施咒吧。"

叶云归看了看他,苦笑道:"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人鱼咒一施,你非但内力尽失,十二正经也将尽数损毁,五脏衰竭,纵然当时不死,余生也将缠绵病榻,生不如死。"
"不是吧……"姬无意目瞪口呆看着叶云归:"这么狠?"


第49章 神医 女人惹不得
叶云归默然点头,姬无意如丧考妣,抱头呻吟道:"我还年轻,且想多活几年呢,有没什么别的法子?"

叶云归想了半天,道:"孩子在他手中,不到万无一失,我纵然有其他办法,也不敢轻举妄动。"

姬无意听她话中有话,抬头一看,道:"要是我能想办法保下你家乐儿,你可有办法让我活着离开?"

叶云归不语,显是默认,姬无意挠了挠头皮,道:"让我想想吧。"

一个多月过去,姬无意蹲在水牢的角落里画着圈圈数日子,叶云归自打那天来过之后就没了踪影,也不知道是在和巴千夜扯皮,还是在准备搞人鱼咒的材料,只留下他这个人肉大补丸一个人纠结。

巴千夜也再没有出现,姬无意想跟他聊聊天都没有机会,有时候很盼花再锦来救自己,有时候又觉得来了也白搭,搞不好巴千夜得了便宜还卖乖,夺了他的内力还要霸占他的小开,自己岂不是人财两失,不如就这样算了,说不定叶云归能想出什么法子,既能把自己身上的内力度过去,又能保住性命,不至于弄成一坨药渣。

这天蹲着画圈圈画无聊了,便在床上打几个滚,刚滚完两圈只听得外面脚步声响,一点昏黄的烛光亮起,竟然有人来了。

"姬老板。"叶云归一月没见憔悴的一塌糊涂,身后还跟着一脸深沉的巴千夜。

得,追命的来了,姬无意倒吸一口冷气,愁眉苦脸坐下来。

"这两天过的可好?"巴千夜笑吟吟往他对面一坐,身上裹着件大皮袄,一张脸还冻的乌青乌青的,显然体内阴毒内力已然难受控制。

姬无意打个哈哈,心道这鬼地方能有多好,你瞎了么不会自己看啊。

"这几日叶神医已经准备好了所有材料,可以施咒了。"巴千夜搓了搓双手,道,"本来看过黄历,今儿算不得是个好日子,我本想多等几天的,可惜姬兄你人气太旺,又是一笑楼楼主,又是青罗巷老板,又是两派总顾问,现下还是太子爷追缉的要人,自打柯真人被你那姓花的小情人救走,这厮在江湖上放了不少风声,几日来不断有人来我庄上罗唣,听的我耳朵也起了茧子。所幸叶神医昨夜准备妥当,干脆检日不如撞日,就在今天把大事办了吧。"

姬无意叹息,誓死不从血战到底的念头他也有过,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再说他现在毫无内力,又在太湖底下,压根没有反抗的余地,还不如成全了叶云归。想起之前允过她的事,道:"其实这内力放在我身上也是白扯,给了你本不算什么,但有些事你须得应承了我,否则我就是咬舌自尽,也不能成全了你的念想。"

巴千夜搓着手道:"你说。"

姬无意叹了口气,道:"我把内力给了你,从此一丝武功都无,你若翻脸不认帐杀了我怎么办,抑或我一施咒就挂了,那又怎么办。"

巴千夜笑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答应从此以后绝不找你麻烦,若是有你一笑楼摆不平的事,我还会出手帮你,如何?"

姬无意心想这空口白话的,你说了谁他娘的信啊,打了个哈哈,装出一副信任的表情,道:"你我是发小的交情,我自然不担心,不过我对叶神医却不是很信得过,万一她为了救她侄子,讨好与你,转内功转过了头,把我弄死了可怎么办。"

巴千夜道:"那不会的,若是她害你性命,我自然用她侄儿的性命还你。"

叶云归变色,姬无意却撇撇嘴,道:"你们现下是一伙的,我信不过,我猜我们一笑楼的人马大约一直在你庄子附近,你现在就把孩子交给我的护法,等你得偿所愿,我也平安无事,回去后再由我把孩子交给叶姑娘罢。"

叶云归流露出惊诧的神色,姬无意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问巴千夜:"怎么样?"

巴千夜微微一笑,道:"生死攸关的大事,谨慎一点也是应该,不如这样,我让鱼丸带些人领孩子去外头,与你一笑楼人马一同监视,到时候我神功大成,你也安然无恙,双方一同将孩子交还叶神医,可好?"左右姬无意和叶云归都在自己控制之中,这么一来也不怕他们出什么幺蛾子。

姬无意摸下巴想了半天,点头,道:"成。"

两人商议好了,巴千夜便带着叶云归去安置乐儿,不过半个时辰返回,道:"都办妥了,你那沙护法想必是信得过的吧?"

姬无意看看叶云归,叶云归悄悄点头,便道:"那就成了。"

一时间商议妥当,巴千夜叫人抬进来许多用具,想必是施咒所用。叶云归在石室四角中燃起四个火盆,待温度升高,在地上画出一个古怪的图样,吩咐他二人坐在其中,五心朝天,道:"脱了衣服罢。"

两人面面相对,姬无意恨恨瞪他一眼,三两下脱了袍子,巴千夜本就冷的要死,哆嗦着脱了身上一层套一层的衣物,灯光下依稀可见倒竖的汗毛。

叶云归却不着急,在竹箱内掏出一个锦盒,给姬无意吃了其中一颗药丸,又密密麻麻在他身上扎了一溜细针,道:"我要解开你身上的金针锁气大法,大约会很疼,你忍着点。"

姬无意苦着脸点头,巴千夜却气的哆嗦,既然要先给姬无意解穴,干嘛早早就让他脱了,怕是叶云归这死丫头想法子来害他的吧?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轮到给他度气。

解锁之法其实相当简单,叶云归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一个磁石,佐以麻药和细针,很快就将姬无意体内的金针逼了出来。

寒气一走,一股热浪自丹田涌出,姬无意这一段冷惯了,一时承受不住,鼻血哗啦啦流了一地,只觉得混身上下都像冒着火一般,恨不得一头扎进太湖水里凉快凉快。

巴千夜看他双颊通红头冒热气,端的是羡慕不已,哆嗦着恨不得扑过来扎他怀里。

叶云归看他冻的够呛,心头之气稍解,顿了顿道:"两位,我要开始施咒了。"

人鱼咒这样的上古咒术,光听名字就叫人肃然起敬,姬无意咳嗽一声,擦擦鼻血坐正了,八千夜也抖索着坐好了,叶云归盘腿坐在他俩之间,酝酿片刻,一面口中念念有词,一面出手如风,将平放膝上的针盒里的针刷刷刷一一甩出,下在他二人身上,瞬间就扎出两个刺猬。

针上都带着淡淡的蓝光,因扎的太密,被施咒的两人身上也好似绽出蓝光,随着叶云归口中念咒之声越来越高,石室四角火盆中的火焰也越来越高,焰头隐隐泛蓝,与人身上的光芒交相呼应,越来越亮。

不一时,两人身上的光亮像是活了一般,呼呼往上直冒,渐渐形成了一个人一样的影子,挣扎着像是要摆脱他们的身体,那影子越飘越高,上半部分看着像人,下半部分却像是蛇尾,或者鱼尾,绕着二人的身体盘旋扭动。

叶云归头上密密出了一层细汗,她口中不停,手却在怀中掏出一把符纸,只一晃就点燃了,发出淡蓝的火焰。那纸烧的极慢,也没有纸灰,很久才烧近叶云归手指,她三指一捻,火光大炽,待灭时手中便多了一支短笛。

被施咒的两人像是入定一般没有知觉,身体凝固,表情麻木,叶云归持着短笛,眼中流露出踌躇的神色,良久才一咬牙,将短笛凑近自己嘴角。

一阵低沉悠扬的笛声吹了出来,飘飘袅袅几乎不像是人世间的音乐,像风吹,像海浪,隐隐带着幽怨的啜泣声,像极了传说中鲛人的哭声。

随着笛音,两人身上的蓝影越发清晰,盘旋扭曲着往一起凑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姬无意昏沉沉醒了过来,只觉全身像是要散架了,一丝力气也无,每一个骨节都像是被抽干了,又酸又软,大脑里嗡嗡嗡的响着一个声音,像是被高频声音刺激过后的余韵。

"你醒了?"有人将一块湿抹布覆到了他的额头,姬无意勉强真开眼,只见灯光如豆,自己仍在石室之中,此刻正躺在床上,身边是面无人色的叶云归。

"喝点水吧。"叶云归扶着他的脖子将一杯水凑到他嘴边,姬无意一口喝了,感觉喉咙松快了许多,哑声问:"怎么样啦?"

叶云归的脸隐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半晌才淡淡道:"他走了。"

"呃?那你怎么⋯⋯"姬无意诧异,他走了,那应该就是成功了啊,怎么叶云归没跟他一起走?

"早就猜到了不是么。"叶云归古怪的笑笑,"他那样的人,怎么会信守誓约,自然是一得逞就赶紧离开,到外头称霸武林一统江湖,至于你我,算得上什么,最好就一辈子被禁锢在这太湖底下,死了算了,何况他一定还担心,我既然能把你的内力度给他,八成也有办法把他的内地度给别人,放我走人这么大的险,是不能冒的。"

姬无意语塞,叶云归顿了顿又道:"说错了,哪里有什么一辈子,他从此不派人送饭,不过六七天我们就呜呼哀哉了,唉,好在乐儿交给了你的护法,有你的手信,巴千夜的人想加害与他,也要费些功夫。"

姬无意爬起身来,感觉身上疲软的厉害,但之前那些炽热阴寒的感觉都已消失无踪,反而十分轻松,双脚一沾地,走了两步,感觉身轻如燕,像是要飘起来了一般。

"我怎么觉得⋯⋯"姬无意觉得哪里不对,想了想,回头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们难道真要在这石室当中等死么?

叶云归意味不明的一笑,站了起来。

巴千夜神功既成,感觉胸口仿佛有一团火在烧,虽然烧的自己五内俱焚太阳穴突突直跳,真气也难以凝聚,但丹田中那股子冻死人的阴寒之气却消了不少,起码再也不用穿那劳什子的裘皮大氅了,料想人鱼咒正在起作用,内心十分喜悦。

玲珑上岸,早有大批手下等在岸边,见庄主神采奕奕面露喜色,纷纷拜倒在地,一时间肉麻无比的恭维欢呼声响彻云霄。

巴千夜深觉人生圆满壮志踌躇,踩着充满王霸之气的步子走上台阶,一个手下忙赶上来给他披个披风,巴千夜耻笑一声随手扯下来一丢——老子再也不用包的跟坐月子一样啦!

"庄主!"鱼丸公子的手下颠儿颠儿跑过来,"恭喜庄主神功大成,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巴千夜邪魅一笑,问:"什么事如此慌张?"

"禀报庄主,自您进入八宝水宫,水路之外又来了好几路人马,纷纷要求咱们放了姬老板,还有那一笑楼的沙隐泉,早上硬是要带乐儿去镇上玩耍,公子遣人跟着,竟没跟住,到晚上也没见他带孩子回来,恐怕⋯⋯"

巴千夜隐隐觉得什么事有些不妥,但此刻体内真气激荡,似要喷涌而出,光觉得热血冲脑志得意满,挥挥手道:"由他去!"叶云归已然被自己压在太湖底,玲珑也已毁了,她和姬无意这辈子绝对出不来,也不怕一笑楼救了乐儿有什么图谋。自己现在内力天下第一,也不怕他来找自己报仇。

属下应了,跟着他走了两步,巴千夜忽问:"你说又来了好几路人马,到底是谁?"

属下道:"原先只有一笑楼、琼华派、华山派和青罗巷的卅杀手,昨日太子近卫也便装抵达,今早有咱们水路的探子回报,说是有一路不知来头的人物从京城出发,这两天也要到了,另外,还有云豹和她的新婚夫人,也不知道是来凑热闹的还是来找前夫的——您不知道,云大侠这位夫人原是姬无意的老婆。"

巴千夜摸摸下巴,道:"哦,怎么京城还有人来,叫人看着点,至于其他几方,倒不用怕,一笑楼自独孤死后已然是个样子货,卅杀手不识水性,太子爷⋯⋯嘿嘿,恐怕不日宫里就要来人请他回去了。"想了想脚步停住,道:"命人开船,我出去看看。"

八宝山庄一号宝船,算得上是巴千夜的空军一号了,趁着夜幕浩浩荡荡开出四通八达的太湖水路,天刚亮时便见外面停着几艘大船,岸上还搭着些帐篷,许多一看就是江湖人物的混杂其间,显然已经住了有些日子了。

"巴千夜!"为首一艘大船上站着长身玉立的少年,目力极好,一眼便看到了宝船上的巴千夜,长剑一指,"快放了我家老板!"

花再锦连日奔波,又要找人来扩大声势,又要担心姬无意的安危,看上去十分憔悴,黑瘦了不少,但看上去多了一份男人的沧桑感,别有一种性感,巴千夜不禁微微眯了眯眼,思忖着要不要劝他忘了姬无意从了自己,旋即觉得这个念头太过荒谬,还不如把他撂倒了霸王硬上弓,上一次算一次拉倒。

宝船靠近,对面诸人听到花再锦的呐喊,纷纷聚集起来,琼华派、华山派掌门站在船头,一笑楼各舵主站在码头,另有一干便装侍卫,明显是太子人马,也悄悄围拢了过来。

对手越强,巴千夜的内心就越发澎湃,见对面高手层出不穷,胸中豪气顿生,经过一晚调息,体内真气已不像初时那样难以抑制,虽然说不清是不是增加了一个甲子那么多,但浑厚无比是肯定的,当下握了握拳,走上了前甲板。

花再锦是卅杀手之首,也是姬无意的嫡系,何况江湖上大多知道他们的关系,当下越众而出,朗声道:"巴千夜,你罔顾江湖道义,拘禁我家老板,今日众路豪杰集结于此,我劝你不要逆天而行,与武林正派作对,早点放他出来!"

巴千夜哈哈一笑,细长的凤眼一挑,笑道:
"你想要人,好说,你只要打赢了我,自然能踏平我的山庄,找到你的相好,若是不能,又何苦说这么多废话,正派如何,邪派如何,自古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谁强,谁就是正义。"

他话音未落,众人只觉眼前一花,水面上平白起了几个漩涡,接着便见巴千夜稳稳站在水面上,脚下仅只一把折扇。

这手轻功一露,众人均皆变色,花再锦却不胆怯,身子一纵便飞了出去,手中长剑脱鞘,急如闪电般刺向巴千夜。他深知巴千夜吃过"冰眼",现今也许连"火眼"的功力都据为己有,自己恐怕不是他的对手,只好先下手为强,或者占了先机,还有一线生机。

巴千夜没料到他说来就来,踩着折扇往后一退,双手拢在袖中,再出手时已然多了两柄金光闪闪的短刀,"叮"一声架住了他的长剑。

霞光初生,两人在水面上展开搏斗,一个身形凝重,内力充沛,一个身影飘忽剑法凌厉,看的岸上众人目眩神迷。一炷香功夫过去,虽然大多数人仍旧是狗看星星没有端倪,几个高手却都看出花再锦已呈颓势,渐渐架不住巴千夜骇人的内力。

华山派两位掌门对视一眼,自忖离花再锦都差着老远,更不用说巴千夜了,相顾摇头,柯真人之前跟巴千夜动过手,身上的伤还没好透,自然也爱莫能助,最多混战时派弟子们去出把力,单打独斗却是不行了。

唯有一笑楼和卅杀手真正紧张,眼看花再锦不敌,有人长啸一声,五六个矫健的身影倏然从码头蹿出,向战团中二人扑去。

八宝山庄诸人一见,立刻分出几个高手前去劫阵,双方一对一展开角逐。

正在此时,一边太子的便装侍卫也悄悄动手,几十个高手换了水靠,潜入水中接近宝船,开始凿船,不一时有摇橹的水鬼发现了,发一声喊,从船桨口里伸出一排连弩,往水中射去。

混战展开,水面之上顿时人声鼎沸,破空之声不时传来,夹杂着受伤者的惨呼,十分震撼。

纵然如此,岸上诸高手的眼光却一直没有离开战团中央的两个身影,花再锦早先便显得力不从心,处于下风,众人都以为他坚持不了多久便要退开,没想到他居然一直勉力支撑,绝不退缩,即使中了巴千夜好几掌,肩头也被划了一刀,却一直与巴千夜誓死缠斗。

一炷香的时候很快过去,加入战团的人越来越多,受伤者也越来越多,水面上都被人血染成了淡淡的红色,双方却依旧没显出胜败来。

忽听一声长啸,巴千夜猛然发力,穿着紫色宽袍的身影急速旋转,好似陀螺一般,将花再锦黑色的身影包在一团紫色的烟雾中,速度之快令人瞠目。

"咄!"一声轻叱,巴千夜身影后退,花再锦倒飞出丈许远,脚尖在水面一点,身子一晃,吐出一口血来,一时拿桩不稳,眼看就要落入水中。

就在这时,一叶扁舟忽然从远方驶来,也不见有人摇橹,只有一个白色的身影站在船尾之上纹丝不动,仿佛仅凭意念驱使一般,那船却漂的飞快,眨眼工夫便漂近里许,靠近了战团。

船上的白衣人魁梧的身影猛然拔起,箭一般飘过水面,一把捞住了花再锦,身形毫不停顿,往后一甩便稳稳抛给了码头上的花未迟。

一丝微风从水面吹来,轻轻掀起来客的白袍,那人宣一声佛号,右手负手而立,左手轻轻捻着颈上佛珠,声音低沉悠远,平静地道:"巴庄主,别来无恙。"

巴千夜尚未回答,一笑楼与卅杀手众人已然惊呼起来:"楼主!""主上!"


第50章 终章 决斗闹太套
独孤傲然一身僧袍,纤尘不染,光头上点着几点香疤,清俊的面孔一如既往,却少了曾经的戾气,多了一份慈祥端庄。

巴千夜瞳孔一缩,长久以来便有些慑于他深不可测的武功,害怕已然成了惯性,但想想自己身上有两个甲子的武功,便又什么都不怕了,朗声一笑,道:"独孤楼主,别来无恙,早就听说你被云豹大败于华山颠,羞愤自尽而死,却原来还苟活于世,不过遁入空门掩人耳目!"

一笑楼众人大怒叫骂,独孤傲然却不生气,微微一笑道:"你说的不错,独孤傲然已然死在了华山之巅,贫僧乃是智念。"顿了顿道,"我本已看透红尘,不问世事,这辈子都打算不下华山了,怎奈世上执念之人实在太多,竟掳了一笑楼少主,他算是贫僧和尘世间唯一的牵绊了,说不得,只好硬着头皮跋涉千里,还望巴庄主看在贫僧少时曾收留你多年的情分上,放了意儿。"

巴千夜呵呵一笑,知道今日之事无法善了,傲然道:"我若不放,你待如何?"

独孤傲然点了点头,道:"说不得,只好得罪了。"

"了"字才刚出口,观战中人只觉眼前数道银光闪过,刀枪剑戟拐子流星,也不知他从哪里掏出来的,传说中的七种武器已然带着风声向巴千夜袭去。

独孤傲然浸淫武学数十年,功力比花再锦本就高上许多,坠崖之后心灰意冷皈依佛门,又静下心来钻研了不少,一上来七种武器刚柔相济,竟迫的巴千夜连连后退,靴子袍脚都被浸湿了,饶是他内力雄厚也难以抵挡。

又是一炷香过去,码头上花未迟已经位花再锦疗伤完毕,扶着脸色苍白的哥哥焦急观战,水面上独孤傲然和巴千夜则打的不亦乐乎,一个紫袍,一个白袍,仿佛化作两道烟雾,来往纠缠,快的连身影都看不清楚。

恰在此时,忽听一人叫道:"呀!官船!有官船来了!"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远远的运河之上,果然驶来一个不小的船队,领头一艘雕梁画栋分外威武,还挂着朝廷的旗帜,显然是艘官船。

"怎么回事?"

"惊动了官府了?"

"太子的人又来了?"

"不会吧,上次来的都是便装,即使是太子,也不能这么肆无忌惮的调动官船帮自己抢人吧?"

岸上诸人窃窃私语间,官船已然驶近了,当先一艘船上,一个穿着土黄袍子的中年汉子走上甲板,眯着眼睛望着河面上正在激斗的两人,一张嘴,软绵绵却穿透力极强的声音传了出去:"独孤先生,你可记得当初剃度之时,你是如何答应咱家的?"

独孤傲然身形一顿,巴千夜趁机双刀合璧,一掌拍在他肩头,独孤傲然后退一步,硬生生咽下去一口老血,道:"罪过,罪过,为贫僧一己之事,竟劳动公公大驾长途跋涉,真是不该。怎奈我姬家只剩这一点香火,贫僧虽是方外之人,也不能叫他断了。"

官船上那人腼腆一笑,眼角尽是皱纹,颌下却光溜溜没有一点胡须,显然是个太监,笑道:"这有何难,巴千夜,你八宝山庄盘踞太湖已有数十年,朝廷一直没有下令清剿,一来是你们连年纳贡,二来是从不滋扰乡里,如今可是太平日子过的久了,就忘了这是谁的天下,居然开始藐视国法,草菅人命了?"

巴千夜皱眉,小时候依稀记得独孤傲然家族曾也雄霸一方,为太宗皇帝出过力,貌似还结过儿女亲家,但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没想到独孤傲然竟然扯来了朝廷的人,思忖一番,阴测测一笑,道:"独孤先生误会了,我和姬无意从小一起长大,这次本是请他到庄上小住,叙叙旧的,没想到他水土不服,发了恶症,昨日已然不治,还请先生节哀。"

"什么?!"
"不治?"
"死了?"
"姬老板他死了?"

大家大惊失色,面面相觑,连独孤傲然的身子也晃了晃,巴千夜微微一笑,又道:"我本请来了叶云归叶神医为他治病,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虽然岸上人人都知道姬无意是被他掳去的,但还都抱着一线希望,希望他只是被囚禁起来,此时才知道已然死了,不禁十分震惊,花再锦更是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愣在了当地。

嗡嗡声渐渐过去,水面上静了下来,只听到风吹水波的声音,所有人都看着巴千夜、花再锦、独孤傲然三人,不知道下面该怎么办,是撤退,还是报仇。

静了半晌,花再锦忽然沙哑着嗓子道:"我、我不信!"

独孤傲然好似被他惊醒了,跟着道:"不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也不信!"

"当然不用信!"一声突兀的叫声传来,大家一愣,纷纷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看了半天才发现那声音竟是从水下传来的,不禁瞪大了双眼。

哗啦啦一声轻响,一个修长健美的身影如人鱼一般从水面跃出,一个优美的弧度之后又扎入水中,接着,一个漆黑的头颅忽的从水下钻出,一张众人熟悉的面孔露了出来,姬无意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道:"老子活的好好的,谁说我死了!?"

"意哥!"
"意儿!"
"老板!"
"总顾问!"

所有人都惊喜交织地看着他,连巴千夜都斯巴达了。

姬无意扯着自己耳朵抖了抖,耳后赫然是一对鱼鳃,阳光照在手上,手指之间竟连着薄薄的一层膜,好像动物的脚蹼。

在场众人都是目力过人的好手,只一瞬就看清了他的情况,不由齐齐倒吸一口冷气,不知道亲眼所见是人是妖,是姬无意本人,还是幻化成他的水怪。

姬无意也不解释,一个猛子扎入水中,一条水线蹿过水面,眨眼间便游到了码头,双手扶着木台纵身上岸,强烈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不一刻他整个身体都冒出淡蓝的烟雾,烟雾过后鱼鳃和脚蹼都消失殆尽,紧紧裹在身上的黑色鱼鳞状水靠也一点点变淡了。

别人看不出,花再锦可是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真假,立刻脱下外袍披在他身上,岸上人多,虽然心中欣喜若狂百感交集,也不过紧紧拉一拉他的手,道:"快穿上。"

姬无意握着他的手,只觉那手冰凉的全是冷汗,手指微微颤抖,不知是之前打斗脱力还是太过激动,轻轻捏了捏,道:"放心吧,我没事,乐儿呢?"

花再锦道:"沙隐泉甩了鱼丸公子的人,带着他回一笑楼了,不必担心。"

姬无意舒了口气,花未迟已经拿来了他的衣裤,姬无意也顾不得人多了,三两下穿戴整齐,看着对面河面上的巴千夜,道:"巴千夜,从前以往种种,你欠我的旧账太多了,我也就不提了,可这一次,为了叶姑娘,我也要跟你讨个是非黑白。巴千夜,你明明允了她,只要能将我身上内力转给你,你就善待乐儿,放她归去,为何出尔反尔,竟将她和我一起关在湖底,毁了玲珑,把我们置于死地?"

巴千夜从他出现就面色大变,先前叶云归就说过,若是施了人鱼咒,姬无意即使不死也要丢大半条命,为何此刻看上去他竟然精神矍铄生龙活虎,更可怕的是,没有玲珑,他是怎么从湖底之下上来的,又是怎么独自一人游了那么远,从太湖一直游到运河?难道叶云归真有经天纬地的本事,将他变成了人鱼?

想想他刚上岸时诡异的形态,巴千夜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姬无意面沉似水,连花再锦都没见过他这么肃然的样子,一步步走到码头边上,道:"好罢,既然你一直认为,一个人只要能天下无敌,就能罔顾黑白,做任何想做的事,那好,今天我就和你好好比一比,看谁才是天下第一!"

一语既出,姬无意一把抽|出花再锦的长剑,身影一飘就掠到了水面上。

巴千夜既惊又怕,总觉得面前这人跟以前的姬无意有些不一样了,无论是表情语气,还是周身撒发出的强大气场,都让人心惊胆战。

艳阳高照,姬无意手中长剑如一条银蛇一般缠住了巴千夜,花再锦越看越是心惊,虽然他使的都是自己传授的花家剑法,但那剑在他手中完全像是变了个东西,通身仿佛灌注着强大的真气,巴千夜的双刀根本触不到他的剑锋,往往还没靠近就被弹了开去,振的发抖。

百十来个回合下来,巴千夜步伐散乱,面色苍白,连远处观战的闲人都看出他内息不继,远不如姬无意气息绵长,游刃有余。

"怎么回事?!"巴千夜越来越心惊,被姬无意一剑振的虎口出血。

"药性过了。"姬无意收剑,飘出丈许,落在一条船桨上,淡淡道,"巴千夜,你出尔反尔一次又一次,难道没想过出来混迟早要还的么?你以为老实人就没性子么?你以为人的善良是可以透支的么?"

巴千夜面色大变,道:"你、你说什么?你、你什么意思?"

姬无意冷然看着他,道:"你以为叶神医真的那么懦弱,被你抄了家,害了亲人,还会死心塌地帮你?泥人还有土性子,兔子急了也咬人,她早就料到你出尔反尔,所以给你用了短期内增强功力的法门。别以为你真得了两个甲子的内力,其实只不过是把明天的劲借到今天而已,现下,时限恐怕已经到了!"

巴千夜大惊失色,看着姬无意的双眼似要喷火:"此、此话当真?"

姬无意耸肩,不答。

巴千夜惊疑不定地看了他片刻,忽然身影拔高,勉力一跃回到了宝船,姬无意一改往日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性格,竟粘着他的衣襟一同飘上了甲板,两人几乎同时落地,双方之间的距离还是之前的宽度。

"你想回去找她?"姬无意道,"你将我二人禁锢在太湖之底,毁了玲珑之时,可想过会有今天?可想过我们都会死?"

交战良久,巴千夜早就感觉姬无意内息浑厚,心中隐隐有个猜度,只是不敢相信,姬无意接着道:"此时再回去找她已然晚了,实话跟你说了吧,为了让我能够出水宫,她用自己的血做了引子,以上古法咒为我借来了一对人鱼鳃,两对人鱼蹼,早已血尽人亡,长眠太湖之底。"

"什、什么?!"巴千夜目瞪口呆,姬无意道:"还有件事,想必你已经猜到了,人鱼咒确实已经施了,只是结果与你预计的相反,你才是油尽灯枯的那一个。"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话音刚落巴千夜忽然面如土色,蹬蹬蹬后退数步,一跤跌倒在地,鲜红的血水先后从眼耳口鼻中慢慢渗了出来。

"我答应过她,要亲眼看着你死。"姬无意淡淡说着,巴千夜只感觉眼前越来越暗,姬无意的影子仿佛晕开在宣纸上的淡墨,渐渐沉入了无边的苍白之中。

巴千夜死了,死于神功,死于执着。

庄主一死,没有少庄主,又没有遗嘱,八宝山庄整个都乱了套,还好鱼丸公子及时赶到,整理队形全军后撤,遁入了四通八达的太湖水道,武林人士转了半天也没人能找到进入八宝山庄的正途,天黑时只好各自离去,回到附近的村镇上休息。

姬无意也跟着花再锦回到了一笑楼包下的客站,才要和他好好说说离别之苦,一位舵主便来传话,说智念大师叫他到自己房中叙话。

姬无意真没想到独孤傲然还活着,虽然神功护体,但怕是怕惯了,一时拐不过弯来,见了他还是俩腿哆嗦,还好独孤大师深悟佛法,对往事已然不萦于心,反倒是尽释前嫌,对他颇为和蔼。

"意儿,你如今神功大成,舅舅很是欢喜。"独孤傲然这次再没抱着他在膝头亵玩,坐在太师椅上缓慢地数着佛珠,"今后还要好好钻研,照顾好一笑楼的弟兄们啊。"

姬无意实在觉得他那一代高僧的样子说出这么一番话十分违和,但还是点头答应:"知道了舅舅。"

独孤傲然笑了笑,道:"很好。"顿了顿从衣袖里取出一卷画轴递给他,"这是你娘生前的画像,我收了许多年,现下该交给你了,虽然你襁褓之中就离开了她,但你我二人的命却都是她用命换来的,意儿,今后你要好生供奉你的娘亲。"

姬无意恭敬应了了,接了画卷,嘴一秃噜,忽然问:"舅舅,我爹爹是谁?"

独孤傲然一愣,道:"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再说你的爹地位太高了,高的⋯⋯对你来说,有没有他都没有意义了。"

姬无意想不会是皇帝吧,顿了顿又问:"今天为何会有官船来,那位公公⋯⋯"

"意儿。"独孤傲然打断了他的话,想了半天方道,"他是来追太子回去的,他的位子怕是⋯⋯总之,这样也好,你以后好好过吧,在长安城不会有人再烦你了。"

姬无意道:"是。"

独孤傲然看了他半晌,眼神变幻几次,终于长叹一声,道:"你走吧,今后得闲来庙里进香,舅舅会经常为你念经祈福的。"

毕竟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姬无意听了这句眼眶忍不住一热,低头道:"舅舅保重。"

"去吧。"独孤傲然站起身背转身去,不再理他,姬无意退了两步出门,在门口站了片刻,也不知道心中是悲是喜,转身离去。

客房里水汽氤氲,浴桶里已然放好了热水,花再锦披散着头发坐在床前,见他进来笑吟吟道:"回来了?"

姬无意看着他消瘦憔悴的面孔,澄净明朗的微笑,连日来心中所有的悲伤愤怒瞬间都如抽丝剥茧一般消失殆尽,只留下一腔暖暖的感动,走过去坐到他身边,拉着他的手捏了捏,又搂了搂他的胳膊,终于将他整个人都扑了个满怀,红着眼眶道:"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你了。"

花再锦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身体,湿热的呼吸喷在他耳边,哽咽道:"哥⋯⋯"

两人再说不出话来,只紧紧相拥,胸膛抵着胸膛,面颊贴着面颊,仿佛一辈子都不要再松开。

"回家吧。"良久姬无意低声道,"明儿咱们就启程回家。"

花再锦点头,道:"哥,咱们以后都别理江湖上的事了,安安稳稳过日子好么?"

姬无意想说好,又想起答应过独孤傲然的话,道:"我答应舅舅要照顾好一笑楼,不过你别担心,主要事物都交给沙隐泉便罢,我还是留在长安开店,店里的事交给梨花和未迟,我就做个甩手掌柜,天天陪你弹琴练剑,喝酒下棋,好么?"

花再锦看着他的眼睛,表情严肃,像是在很认真的思考什么,看的姬无意都有点不自在了,方才一笑,道:"都听你的。"

姬无意知道他性子冷淡,不爱与人结交,要不是自己怕是早就找个地方隐居了,想想将来自己管着一笑楼青罗巷,还要还这次江湖上朋友们的人情,就算想退隐也怕是闲不下来的,真是委屈他了。于是重重将他抱了抱,道:"这么听话,哥以后疼你,来,哥伺候你洗澡吧。"

花再锦笑眯眯点头,张开双手叫他给自己脱衣裳,姬无意细细解开他的衣钮,解了腰带,抱着他放入浴桶,花再锦趴在浴桶边上看着他,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漂亮身体半浮在水中,水波荡漾分外诱人。

姬无意一边脱着自己的衣服,一边感觉浑身发热,好容易脱完了,抬腿进了浴桶,伸手将他劲瘦修长的身体揽在怀里,花再锦抱着他轻轻一吻,笑着问:"还猜拳吗?"

姬无意一愣,苦笑着挠头,道:"你就不能让我一次么?"

花再锦笑着道:"我若是不让你,你根本一次都没有。"

姬无意气结,花再锦主动分开双腿跨在他腰上,红着脸道:"算啦,谁叫你是哥呢,今天再让你一次吧。"

姬无意眷恋地看着他黝黑的瞳仁,一甩手弹出一滴水珠,油灯熄灭,黑暗一瞬间铺满了房间,月色从窗外透进来,将一切都罩在朦胧的白光里,只看到墙上两个缱绻相交的影子,分不清哪个是你,哪个是我。


番外集
第51章 番外 花再锦
十五年前的一个深秋,我娘大着肚子百无聊赖地坐在花园的凉亭里,抱着手炉叹气,我爹问她为什么不高兴,我娘说:"花儿都谢啦,看这花园里多么萧索。"
我爹笑她多愁善感,哄她说:"辛夷,不要难过,年年岁岁花相似,等开了春,这儿照样能繁花再锦,到时候我带着咱们的孩子在花园里玩儿,可多么快活。"
所以我的名字就叫再锦,虽然我出生在寒冷的腊月,但一生下来就带着"繁花似锦"的憧憬,生机勃勃,充满希望。

我是花宅的长子,花家的大少爷。

我爹是花家的大老爷,和我六个叔叔合住在一个极大的庄园里,五个叔叔都成了家,分住在不同的院落,只有小叔因为年纪太小,跟着我爹住在我家。
小叔有多小?小到只比我大六岁,祖母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一年后祖父也死了,教养他的责任就落在了我爹娘的身上,虽然论辈分他是我的叔叔,可我们一块儿长大,论情义跟兄弟也差不太多。

我满百日的时候爹爹将我摆在大桌上抓周,我抓到了他的剑穗,爹爹很高兴,说我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一流的剑客,我娘却不开心,她说:"小锦不许学剑,还是好好读书罢。"
无论什么事儿,我爹都不敢违拗我娘的意思,所以七岁之前我都没有被允许去花家的武馆。

一岁时我生了一场大病,高烧十日奄奄一息,郎中说我要夭折了,娘抱着我一直哭,爹爹也快要急疯了,后来二叔请来了一位波斯神医,用一种很奇怪的法咒将我救活了,娘带着我去庙里还愿,和尚说我命中多劫难,须得充作女儿教养方能活得长,所以我的童年十分杯具,十岁之前都只能穿裙子。

我五岁那年初春,娘在卧房里疼了三天三夜才生下弟弟,次日便因为血崩去世了,爹爹难过极了,看着我小小肉团儿一般的弟弟日夜垂泪。
从那以后爹爹就不太愿意见我了,我不明白为什么,拽着他的袍角让他抱我,他哀伤地看着我,让乳娘把我带走,以后好几个月才来看我一次。
本来没了娘我就很伤心,这下连爹也不理我了,我难过的要命,问小叔为什么,他说:"小锦,你长的跟你娘太像,大哥瞧见你就会难过。"

我想我爹不是最喜欢我娘的么,怎么反倒因为我长的像娘就不愿意见我了?
大人的世界太复杂,我弄不懂。
后来小叔又劝我说:"没事儿,你是大哥的长子,他怎么会不疼你,等你到了十岁,换了男装,就不那么像大嫂了。"

我努力长大,虽然爹爹不理我,可家里其他人对我都好极了,外面人对我也很好,六岁那年乳娘带我去看庙会,之后就有人来我家提亲,说要给我说个婆家,这件事成了我的耻辱柱。很多年后爹爹叫了同一个媒人来替我去给江南穆家三小姐提亲,他看了我很久才说:"啊,原来是你啊大小姐,十来年没见你怎么出落的这么英武,小人差点认不出你了!"

因为穿裙子,从小我就是堂兄弟们的笑柄,我的外号跟我娘一样,叫做"苏州第一美人儿",不过对她来说是褒义的,对我来说则是极端的贬义,我反抗过,也为此抽过我三弟的耳光,可没有用,后来我渐渐也习惯了,在青罗巷挂牌的时候南总管还拿这个名号搞过噱头,效果不错。

七岁那年爹爹终于想起了我,叫人带我去前厅,我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叫了声"爹爹",跪在地上给他磕了头,爹爹叫我起来,哀伤而又眷恋的眼神看了我许久,叹了口气说:"小锦,你已经七岁了,从明天起跟着你三叔学剑吧。"
本家的孩子从五岁起就开始练剑了,我已经七岁,前些年一直跟着一个师父学丹青,不知道我爹抽什么风,居然忽然想起让我跟三叔练剑。

事实证明,练剑这种事儿,还真的要讲天分,虽然我学的最晚,可十岁那年已经成了平辈的孩子里剑术最高的一个,随着功夫越来越好,我也越来越牛气,照镜子的时候隐约感觉自己已经有了大侠范儿,虽然有点搞不清是少侠还是女侠。
纵然穿着裙子扎着辫子,但只要我长剑出手,堂兄弟们还是很服气地叫我"大哥",幼小的我深刻地体会到,作为一个男人,如果你长的太美,最好身手好一点,拳头硬一点,剑法绝一点,这样地位就能高一点。

十岁生辰前两天,我十分兴奋,因为终于可以穿男装,梳发髻了,下午裁缝给我送来了袍子,小叔帮我穿上,看了半天"噗"一声笑了出来,三两下扯下袍子给我换上裙子:"小锦,你这个样子我还真不习惯,不然还是穿女装吧,让大哥再给你招个上门女婿也还不错。"
我拎着裙摆挥舞着长剑和他战做一团,因为怕打坏了房间的家具陈设,我们很快就从屋里打到了屋外,从长廊打到花园,最后来到了池塘边。

小叔掉下池塘的时候我吓愣了,过了半天才扯着嗓子开始喊救命,然而一切都晚了,他被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断了气。
爹爹赶来的时候小叔的身体已经凉了,只有心口还有一丝热气,我浑身发抖站在小叔床前,心里又害怕又伤心。
爹爹什么都没说,一个窝心脚踹在我身上,我"咕咚"一声倒在地上,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小叔的床上,他躺在我身边,我心惊肉跳地想:不是吧,我也死了,居然和他停在一起……
在我跳起来之前,小叔的头忽然转了过来,清亮的眼神炯炯然注视着我,说:"美人,你是我娘子吗?"
原来他没死,看来还活的很健旺。

我揉了揉胸口,我爹的窝心脚我算是白挨了……
一时间我不禁悲从中来,抱着他的脖子痛哭:"你怎么没死啊……"
他白了我一眼,触到我的胸部忽然大惊失色跳了起来:"我靠,你怎么没有MIMI?"
我还没回过神来,他把我压倒上上下下摸了一遍,忽然面如死灰道:"这难道是耽美文,我的老婆居然是男人……"

"花沁雪!"我忍无可忍地推开他:"你发什么疯装什么傻,我是花再锦是你侄子啊,谁是你老婆!"
小叔"嘶……"地倒吸一口凉气:"猫了个咪的,居然还是重口味,乱伦……"
我看我小叔是病的不轻,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貌似不烫:"小叔你怎么了?什么猫,什么乱伦……?"

他瘫坐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看着我,哭丧着脸说:"我就说嘛,这个老婆看着个头不矮,长的怎么这么嫩,原来是个正太。"顿了顿又说:"变成男人就够杯具的了,为毛还把自己的侄子霸占了,还未成年,造孽啊……"

虽然我跟他玩儿了十年,这一刻却发现我完全不了解他了……


一个月后的一天,半夜他跑到我房里,钻进我的被窝说:"小锦,我要告诉你个秘密。"
昏昏欲睡的我马上来了精神:"什么呀?你拿到我爹的秘籍了?"
"嘁……"他不屑一顾:"对那玩意儿我不感兴趣。"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说:"小锦,我不是你小叔,我穿越了,你明白吗?"

"穿越?"我挠了挠头:"那是什么东西?"
他说:"就是借尸还魂。"
这下我明白了,一下子跳起来揪住他的领子:"你是人是鬼,你是谁,我小叔呢?"
"我也叫花沁雪。"他推开我:"其实我是个女的,男女授受不亲,你以后别老对我动手动脚的。"
谁愿意对他动手动脚的啊,再说他哪里有个女人样子,要胸没胸要脸蛋没脸蛋,我穷追不舍:"我小叔呢?"

"挂了!"他翻个白眼:"就是死了!"
"啊!"我扭着他的衣领晃他:"你把我小叔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
"靠!"他再次推开我:"冷静点小锦……"我又想扑上来,他急忙躲开了:"算了我走了,等你冷静下来我再跟你谈。"临走又回头对我说:"我劝你一句,别把这事儿告诉别人,要是让你爹知道你真的淹死了你小叔,你就等着跪祠堂跪成史蒂芬霍金吧!"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明白他是在恐吓我。
我接受了他的恐吓。

后来他陆陆续续告诉我,他来自很多年以后的中国,原本是个女的,有一次喝完酒发酒疯,从一种叫做"高架桥"的东西上跳下来,想要验证一种叫做"地心引力"的东西,挂了(就是死了)。
挂了以后他就成了我的小叔。
其实他(或者应该叫做"她",算了大家不要纠结这个问题了,我们还是把"她"称之为"他"吧……)挺可怜的,对于身体少掉的部分他分外缅怀,但对于新增的部分却厌恶异常,不过厌恶也没有用,总不能不尿尿吧……

腊月里我过了十岁的生辰,终于如愿穿了袍子,束起发髻,刚开始有点不习惯,时间长了觉得还是当男人方便啊……
春天的时候小叔的悲剧加深了,有一天我爹把他叫到堂屋,说:"七弟,过完年你也十六了,虚岁已经十七,该提亲了。"说着递给他几个画轴:"这里是我帮你挑的几家姑娘,都是江湖上有名的人家,你仔细瞧瞧,看上了谁,我明儿就遣媒人去提亲,赶着端午节给你定好亲,也算对得起爹娘在天之灵了。"

晚上我们在他房间里趴在书桌上看画轴,几个候选人都很美,我指指点点跟他说了半天,他却一点兴致都没有,最后我摇晃他:"小叔,你到底看上谁了?"
小叔长叹一声:"我谁都看不上。"转头看看我:"都没你好看。"
我白他一眼,难道我"苏州第一美人儿"的名号是假的么,都说是"第一"了,谁还能比得上我,哈哈!

小叔苦着脸说:"我以前一直想搞百合,现在不搞也不行了。"
我很好奇,问他什么是"搞百合",他摸了摸我的头,指着洛阳陈家姑娘的画像说:"我跟她成亲,就叫搞百合。"
我点了点头,他又抱了抱我:"我要是跟你成亲,就叫搞玻璃。"

虽然我不明白他说什么,还是点了点头,他忽然仰天长啸:"不是百合就是玻璃,我怎么这么杯具,想要BG根本就没可能啊没可能……"
啸了半天他回过头:"唉,还是生理障碍比较好克服,小锦,我们搞玻璃试试吧。"
这下我必须要弄明白了:"什么是搞玻璃?"
"就是男人和男人好上了。"

原来是这样,我告诉他:"这叫龙阳之好。"
他拍拍我的脑袋:"你说的不错。"

小叔真是雷厉风行说干就干,第二天就上街去了,晚上鬼鬼祟祟抱了一堆书回来,我问他是什么书,他说是"黄书"。我看那书白白的,一点都不黄,于是随手拿了一本翻看,一看之下立刻面红耳赤,原来是春宫图,还都是龙阳之好的春宫图。

唉,我启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