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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徐海开着他那辆刚入手不到一个月的马六在东三环堵了一个半小时,车里放着陈阳西那狗东西落下的CD,包装挺精致,全日文,估计让人从国外代购的。
徐海也不客气,把包装拆吧拆吧塑料纸随手塞窗户外,打开盒盖时还算下了轻手,要不那玩意儿准让他掰成两半。
刚放了没三分钟,狗东西打来电话了,"徐海!掉头,我东西落你车里了,"
"啊?什么?大点儿声......"徐海胳膊夹着电话,一只手伸出去拧大了音量,
"你别给我装,赶紧的!"陈阳西在那头怒嚎,声儿本来就细,这么一嚷嚷徐海更乐了,
"弟弟我这儿正堵着呢,要不您亲自来一趟?我瞅瞅啊,"徐海打开车窗,伸出头看了一眼,"估摸着怎么也有一百来辆车,你慢慢找,我的蓝色小马能认出来不?"
"你就玩我吧,"陈阳西咬着牙吼,"那东西我准备送人的,都到人楼底下了,哥我求您,别玩儿了,我真急,"
"咳,送人?"徐海收敛了笑容,可憋不住心底的喜气,嘴角还朝上扬着,"那你赶紧去超市买斤提子,"
"干嘛啊,我现在不想吃,"陈阳西不耐烦的随口回了一句,
"送人啊,你东西我都拆了,送人提子算了,反正你好那口,估计那人也差不了多少,你说对......"
"我操!!!"一声咆哮,接着那头狠绝的挂断了。
徐海揉揉耳朵,电话扔一旁座位上,吹着小曲儿摇头晃脑,别说,这日文歌还真挺不错的,改天问问陈阳西叫啥名儿。
跟便秘似的道路终于在放到第九首曲子时开始慢慢挪动,徐海心情大好,迎着天边快要消失的余晖直奔另一个灯红酒绿场所,他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谢风这边却没那么轻松,下班刚回到家就发现厨房下水道又给堵了,地上淌满了水,一屋子臭味儿。还好有先见之明,上星期买的樱桃木餐桌没放里边,要不得亏死。
"喂,刘师傅,我谢风,我家下水道又堵了!你赶紧给我看看,这都第几回了,我说上次你们是不是偷工减料?没有能堵成这样!"谢风边说边脱了外套,打开客厅空调,夏天一到真够烦躁的,说两句话都能整出一身汗,
"别家堵不堵不关我事儿,要再弄不好我可投诉去了,就这样,我只等一小时,"
合上电话,放回衣兜里,谢风把外套整整齐齐挂衣架上,解了领带往后一倒,琢磨着是空着肚子去玩乐,还是先吃点儿东西垫垫底。毕竟徐海那厮太不是人了,整个一酒仙,和他在一块儿不喝半打不让走,空腹喝酒挺伤身的,还难受。
门在这时候响了,谢风以为是刘师傅,正念叨老头动作挺利索,谁知一开门,眼前站一红眼妖精。
"你这是怎么了?"谢风赶紧让开一条道,要想耳根清净绝对不能惹这人,麻绳般的功夫已然练到出神入化的境界,
"徐海玩我,"陈阳西一抹鼻涕,红着眼眶甩掉鞋子,俩脚丫白白净净,踩在木地板上腾起一层热气,谢风一看就知道这家伙走来的,估计还走了挺远,
"你不让他玩挺久了么?"这话没别的意思,跟平时一样,纯粹调侃,可陈阳西一听立马炸毛,俩眼睛开了闸,快把谢风家淹了,"我贱行不?!我爱让他玩!"
"......我不是那意思,"谢风火急火燎,赶紧给他倒了杯水,抽了张纸递过去,
"擦擦,"
"谢谢,"陈阳西哽咽,
"别弄我刚买的沙发上,真皮,"谢风煞有介事,
"你怎么不去死!"
"我死了你找谁嚎去,找徐海?还是找你那口子?"谢风头一歪,杵沙发边看着他,这人七年如一日,压根没变过,一受委屈就往自个儿这跑,也不嫌累得慌,东边儿到西边儿那距离得多长。
"我没那口子,"陈阳西把湿成团的纸巾一揉,扔垃圾桶里,"刚分了,"
"还行,这位维持了三月,刷新纪录了,"谢风打趣,
"要不是徐海我能分么?!那王八蛋绝对故意的!!!"
"得得,姑奶奶我去眯个觉,等会儿刘师傅来了记得给人开门,别哭厥过去,"谢风起身,也不知那根筋拧巴上了,伸手一拨陈阳西的脸,把眼泪给抹了,等他回过神,那厮毫无反应,直愣愣的看着他,幽灵似的吐出一句,
"谢风,你不是看上我了吧?"
"那我不如买只金毛,还能给我看门,比你有用点儿,"
谢风强忍笑意飞速窜回房里,砰地把门关上,反锁。他家备用钥匙放哪儿陈阳西全知道,不锁就等着挨揍吧。
手却微微抬起仔细凝视半晌,魔怔了,没事摸他脸干啥!!!
谢风有个毛病,沾上枕头就能睡过去,还没等他琢磨明白,就着客厅里翻箱倒柜的声音,微微打起呼噜。
透白日光浸过眼睑,谢风恍惚中梦见了大学时代的三个小年轻,说难听点那就是仨小贱人。
没遇着陈阳西之前谢风以为自己够贱了。初中交了第一个女朋友,刚好了一个月,突然发现那女的弟弟更有意思,结果丫屁颠颠每回约会都怂恿女生把弟弟领出来,后来那小男孩让谢风如火如荼的眼神吓得不轻,死活不肯跟她姐一块儿去约会。为此谢风郁闷了好一阵子,他瞅瞅那女生,又瞅瞅窗外,两张脸渐渐重合,他都分不清到底喜欢谁多一些了。
那段恋情最终以在校门口挨了一个大巴掌结束,谢风跟女生说他搞明白了,咱俩牵牵手亲亲嘴什么是可以的,可这换个人也行,他心里老有块磁铁,爱往一些不该去的地方去。女生问他,哪些地方啊?谢风说你弟那样的。
从那以后谢风一见女人的手就怵,生怕冷不丁又是一耳刮子。
小时候让家里教育的,宁肯大胆承认错误,面对错误,改正错误,也不能撒谎骗人。于是谢风张嘴就是大实话,有时候看着他老爸嘴角抽抽的模样,好几次怀疑他老人家是不是中风了。
高中出柜那年,正值市里第三次统考发成绩,谢风拿着排在年级倒数的名次回家,他妈吓得差点儿去跳楼。也怪不得老人,谢风平时成绩一般都在年级前十内徘徊,这次噼啪一大炸雷把他妈劈得不成人形,眼看高考还剩半个月,不上火就奇了。谢风妈捂着胸口缓了半晌,气势汹汹的冲进厨房拎起菜刀使劲往砧板上剁,好好一条鱼让他妈剁成鱼泥。
谢风也不带停顿的,张口就冲他妈嚷嚷,"不是我不好好考,考试前一天晚上我喜欢那男生跟别人好上了,我难受才没发挥好,"
然后只听门口鞋柜那儿砰的一声,他爸连人带柜摔玄关上了。
从此以后他家二老给他的评价就是一白眼狼,只顾自个儿舒坦哪管别人的感受,要让他屈尊去哄哄谁,那还真比彗星撞地球的几率差不了多少。
对此谢风不置可否,人活一世谁不图个舒坦,他心里有条认准了的道,只有别人跟他走的份,谁也别想给他拧往别地去。
直到大学里遇到陈阳西,他头一回发现这世上有生命力堪比小强的人物,且那人还长得跟姑娘似的,细皮嫩肉手指纤长,绝对一弹钢琴的料。可惜那丫不爱弹琴,爱谈情,还是倒贴的那种。
巧的是他俩英雄所见略同,可能陈阳西比他纯点儿,他还能对女的有点反应,陈阳西压根只对男人两眼放光。喜欢就喜欢吧,偏偏每回被甩的都是他,好几次谢风都看不下去了,那丫一失恋就老拿他的毛巾擦鼻涕,还从来不洗。劝他以后眼睛擦亮点儿,别几句糖衣炮弹就给炸晕乎了,可陈阳西死不悔改,昂首挺胸奋勇前奔,掉坑里又爬上来,继续掉,继续爬,就这么一直折腾。
没遇着徐海以前,谢风以为他和陈阳西就够贱了,谁知道自打徐海横空出世,谢风从此只能退居三线。
要说陈阳西喜欢上一个人就会对那人往死里好,徐海就是心胸广阔,能容纳天地,说白了他谁都喜欢,对谁都蜻蜓点水,见好就收,玩够就撤。
对于这点谢风颇为欣赏,可自从发现陈阳西的情苗苗往徐海那儿歪时,谢风就觉得不妙了。那两人一个专情,一个滥情,怎么看都不像能搭上伙的。
大学那会儿三人还正巧住一宿舍,原本还有一哥们儿,也不知从哪听到的小道消息说他们仨喜欢男人,结果那哥们儿隔天就没影了,据说跑系主任那死缠烂打要换宿舍,不换丫就去跳荷花池。
最后剩下仨臭味相投的贱人,很容易就从室友升级为铁哥们儿,铁着铁着,就蹭出火花了。当然那是陈阳西和徐海的,没谢风什么事儿。他嘴刁,喜欢单纯舒服的阳光男孩,陈阳西聒噪粘人,徐海风流老辣,哪个都不是他的菜。
就这么看那两人和了几年稀泥,直到大学毕业也没和清楚,这都快二十七八的人了还在和呢。
眼前陈阳西的脑袋晃了两下,半吊在宿舍床上翻白眼,说徐海刚找的货还没他好看。谢风早听麻木了,随口回他那在你眼里哪货好看啊,陈阳西贼兮兮一乐,眯着眼睛说徐海那样的,可他不喜欢我,我都追他七年了。谢风说你赶紧回头是岸吧,再在那坑蹲下去土都埋到脖子根了,晚了可没人拽你上来。
陈阳西嘟嘟囔囔说了一句什么,谢风没听清楚,只觉得脸上有什么在轻轻挠,痒得厉害,猛地一睁眼,陈阳西瞪着个大眼睛贴谢风脸上,长睫毛扑腾扑腾的扇,谢风抬脚就给他一下,"你从哪儿进来的!"
陈阳西拉拉衣襟,手里攥着一把钥匙,得瑟的笑起来,"隔壁房钥匙,我翻阳台啊,上回来你家打麻将顺手拿去配了一把,我藏冰箱冷冻室里了,"
谢风气绝,捂着脑门使劲拍,忽然想起什么,"刘师傅来了没?"
"来了,都修好了,"陈阳西往床上一倒,"还是你这床舒坦啊,高级货就是不一样......"
谢风斜睨他,这家伙一夸人准没好事儿,正要开口呢,丫接着感叹,"要不我搬你这儿来吧,这么大张床一人睡多可惜,"
"免谈,"谢风想拿被子捂死他,
"我行李都搬过来了,就搁门口呢,"陈阳西不理他,翻个身把脸埋床单里,"那人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他妈只能流落街头!"
谢风嘴角抽抽,使劲往他屁股上一踹,"滚书房睡去!"
第二章
"和陈阳西同居了哈?"徐海拿着一瓶嘉士伯,斜靠在吧台边,咕嘟咕嘟灌了几口,不怀好意的看着谢风,"你们这速度可真够快的,"
"刘逸不是不要他了么,难不成真让丫睡大街去,"谢风盯着舞池里的男色移不开目光,随口一诌,"权当请了个保姆,你还别说,他那手艺真不是盖的,"
徐海眯着眼睛笑,嘴里含着啤酒慢慢下咽,转身拍拍谢风的肩,"哥们儿我真佩服你,也就你有耐性跟那主折腾,"
谢风一愣,伸手抢了他的酒瓶,仰头猛喝,半瓶酒不一会儿就见底,用手背抹抹嘴,长舒口气,"这世上还有比你皮更厚的没?到底谁和他折腾,你丫要是早答应跟他搭伙那厮至于这么堕落么,见个男人就上赶着抱大腿,缺爱缺到一定境界了。"
"可惜咱俩不合适啊......"徐海笑得没心没肺,拿余光斜睨谢风,"你也知道我这心早分成几百块了,给谁不是给,还真就不乐意给他,"
"我也这么觉得,你整个一拿着玉米棒子逗狗熊玩儿的祸害,"谢风郑重的点点头,瞅见舞池边上一穿休闲服的年轻小子,顿时来了兴致,朝那边一指,"我过去会会,"
徐海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发出嗤笑,"你怎么老爱啃嫩草?!"
谢风懒得理他,随手捋了捋衣襟,装出一副正经模样朝那人跑去。谁爱和陈阳西折腾啊!徐海个傻×,多少年了还他妈玩回忆创伤,早晚有他后悔的。
那晚谢风险些郁闷出内伤,先是看对眼的小子是一老牛伪装的,目测二十出头的年纪竟然跟谢风同年,这也罢了,丫还是个纯1。等谢风满怀伤感穿过层层肉林挤回吧台边,徐海那倒霉催的早喝得不醒人事,刚伸出手想把他拍醒,谁想一阵翻江倒海喷涌而出,朝谢风兜头就来,幸好反应灵敏赶紧后退一步,可这样还是溅了谢风一身。
"小司!快给我拿块毛巾,"谢风扯着脖子冲酒保吼,操的,早知道就不该跟徐流氓出来,人品差,酒品更差!
在这儿打工快四年的小酒保探头一看,随手扯了快毛巾扔过去,嘿嘿直乐,"徐哥今晚心情不好吧?要不照他那海量能喝醉的时候还真不多,"
记得上回喝醉还是听说徐海一老朋友从国外回来,也不知怎么,那晚只见徐海一人坐在角落里喝个半死,最后还是让陈阳西给架回去的,临走时徐海发酒疯,抄起椅子砸了一张玻璃酒桌,碎片飞溅在陈阳西的手腕上划出一道大口子,鲜血流个不停。
"谁知道他发什么疯,"谢风冷哼一声,只顾低头擦拭衣服,"你先帮我看着他,我去卫生间,"
桃花没寻找,倒赔了身衣服。谢风对着镜子感叹,这哥们儿做的真够窝囊。想也不想掏出电话拨过去,听见陈阳西半醒不醒的声音,气不打一处来,"睡够了?"
"还行,"陈阳西混着浓重鼻音在那头傻笑,"我不在你俩玩得快活吧?"
"快活个鸟,你赶紧来把徐海领回去,丫喝高了,"谢风拧开水把毛巾沾湿,用力擦着那些污渍,口气心不在焉。
陈阳西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认命的哀叹,"他又抽哪门子疯...等着,我马上就到,"
坐在出租车里眺望窗外,热闹的城市华灯初上,绚烂灯光不停从眼前飞速逝去,什么时候那些过往也能这样从指缝流走,一丝不剩。可是他和徐海没有过去可言,等了七年,都忘了为什么要等,为什么要爱。
这操蛋的惯性也真够巨大的!
赶到酒吧已经午夜,陈阳西下车就看见谢风蹲在路边抽烟,平日里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IT精英换了行头也跟个颓废流氓似的冲他吹口哨。陈阳西抬手摆了摆,示意他等着,转头掏出一张五十递给司机,那大叔估计眼神不怎么好,给认成了十块的,愣是跟陈阳西说不够,一边着急上火,陈阳西给惹毛了,大声嚷一句不用找了,扭头就走。
"人在哪儿呢?"过去站在谢风面前,陈阳西居高临下的看他,
"小司帮忙招呼着,我闻见他身上那味儿就恶心,出来透透气,"谢风伸直条腿抖了抖,蹲半天都麻了,随手摁灭烟头,轻轻一弹,划着弧线飞出老远。
"喝死他算了!"陈阳西狠狠咬牙,气冲冲的推门进去,听见谢风在背后叫他,
"我先回去,你俩慢慢折腾,"
趁陈阳西坐的出租没跑远,谢风提脚大步飞奔追过去,打开车门舒坦地靠座椅上,笑着对司机说,"还回刚拉那人来的地儿,钱就不用给了吧,我见他给你五十的,"
司机盯着后视镜默了两秒,嘴角抽抽,这人真是一人精,沉着脸发动车子掉转方向,一溜烟没影了。
陈阳西不喜欢声色场所,不到万不得已他死活不会来这种地方,就连大学那会儿初次涉足都是让徐海和谢风给带的,后来偶尔掺和他俩,可真觉得没啥意思,搞不懂那两人怎么就那么乐此不疲。
五颜六色的灯光打在脸上,刺得他心烦意乱,绕开几个壮汉,从人堆里挣扎到吧台,混杂着各类人的气味强烈刺激鼻息,陈阳西烦躁的挥了挥,放大音量问吧台后的人,"见没见着徐海?!"
小司正在擦杯子,抬头一看,没说话,指指东南角。陈阳西会意的点点头,又穿过连绵不绝的障碍,费尽力气才走到徐海身边。满肚子的火却在看见那人喝得七荤八素,邋遢落魄的样子时呲地灭成烟。用力拍了拍他的脸,浓稠酒味扑鼻而来,熏得陈阳西想吐。
"哥,咱回家了啊,"陈阳西捂着嘴凑上前使劲扯起徐海的胳膊搭在肩上,踉跄着带起他的身子,边扯边拖把他弄出酒吧。
谢风回到家见卧室灯亮着,被子也没叠,胡乱摊开在床上,顿时觉得让陈阳西进驻他的老巢真是个错误的决定。随手理了一下,直奔卫生间,外套上的酒熏味让人恶心,谢风从兜里一样样把东西掏出来,火机,钱夹,钥匙,空烟盒,还有一张名片。
森环广告,创作总监,陈律。就是那只嫩嫩的老牛,怎么也看不出来年纪轻轻能当上总监,谢风再度郁闷了,仔细一瞧,又是个姓陈的。
没再多琢磨,打开淋浴喷头,谢风将自己置身热气弥漫的水雾下。有时候想想真挺可笑的,徐海那样一个没心没肺的人竟然能让陈阳西对他死心塌地,七年时间说短不短,这原本也没什么,可谢风老觉得不爽的是他俩啥时候看对眼,或者说陈阳西啥时候看上徐海的,他压根没察觉到。等他后来看出端倪,陈阳西已经十万马力附身,牛气冲天的撞上南墙了。
还是那句话,这哥们儿做得真够窝囊的。
谢风闭着眼仰起头,水花顺着脖子滑下,脑子清醒了挺多。说实话他挺羡慕陈阳西的,能爱一个人到如此没皮没脸的地步,换做是他,估计一辈子都不可能。
陈阳西能和别的许多人在一块儿,可只要徐海一声招呼,丫立马屁颠颠回到原地候着,这就是为什么谢风不亲自送徐海回去,而让陈阳西出马的原因,苦活儿累活儿搁在徐海身上陈阳西是半点怨言也无。
可那狗东西老在徐海面前风光,留一屁股糟粕让谢风跟着收拾。都给那流氓伤成啥样了,猫尿只在谢风面前流,真服他......
洗完澡已经半夜,大雨说下就下,伴着不小的雷鸣敲打谢风的神经,眼看将近三点,来不及洗衣服了。谢风光着脚走回卧室,把陈阳西的被子扔到客卧,然后关上门,反锁,偏不信丫还能大半夜的雨中翻阳台。
刚闭眼没两分钟,电话响起来。谢风以为是那狗东西又找他去善后,磨蹭了半天才接,"谢风?"声音不是很熟,谁啊这是。
"噢,是我,请问你是?"谢风揉揉眼,
"这么快就把我忘啦!我陈律,"原来是老牛......谢风噎了几秒,很有风度的问,
"有事么?"
"有空再出来聚一聚?"陈律很锲而不舍,这让谢风很头疼,想说咱俩都一个磁极,怎么也不可能搭伙吧,
"好,"腹诽归腹诽,话还是不能说绝了,
"行,那你睡吧,拜,"喀嚓一下,还没等谢风回过神就挂了,这人也忒没礼貌。
睡意让这老牛捣腾没了,谢风干脆打开台灯看报纸,最近期货投资走俏,可以试试。正琢磨着他的理财计划,门响了,这一声惊得谢风以为听错了,按惯例陈阳西应该就在徐海那儿住下了,怎么又冒雨回来。
出去一看,陈阳西果然一头一脸的水,身上T恤紧紧贴着,像刚从池子里爬上来
。
"不会打车么?"谢风倚着门框问,目光不停打量他的脸,
"没钱了,打劫啊?!"陈阳西憋一肚子火,出门走得急没带钱包,兜里就剩一张五十,"有没感冒药,给我两颗,明天还上班呢,"边说边去卫生间找毛巾擦脸,双脚在地板上留下一条长长的水渍。
"......敢情你伺候他,我再伺候你?"谢风半闭着眼睛笑,回房翻箱倒柜给他找药去,忽然听见卫生间一阵闷响,脑袋嗡的一下,以为陈阳西撞墙了,赶紧跑过去,一看才知道丫一拳头砸镜子上,恶狠狠的吼,
"我他妈再也不蹲他那坑里了!!!"
第三章
谢风缓了两口气,心里堵得慌,"您老悠着点儿,要泄愤去砸墙,玻璃碎了我还得重新装,多折腾人不是,再说要割着手了你明儿怎么上班,拿脚做菜啊?"等了半天那狗东西一点反应也不给,只低低勾着头,还在黯然神伤呢,你说你好死不死喜欢上徐海那货,这都做的什么孽。
"谢风,"陈阳西回头看他,眼里不见难过,倒是有点儿舍身取义的意思,"咱俩做一回吧,"
轮到谢风下巴脱臼了,这东西脑子让雨淋坏了,什么叫做一回...吧?正琢磨他这话的意思,一个大脑袋猛地撞了上来,抱着谢风就是一顿狂吻。
"你别,你什么...意思......"趁着喘气间隙,谢风一把扣住陈阳西的头,瞪大了眼睛看他,
"你让我试试呗,"陈阳西眼底湿润润的,笑着回谢风,
"试个鸟啊!这玩意儿能试么?!"谢风想扇他,两人轮着抽风是吧,
"没错,还真试鸟了,你啰嗦个什么劲,赶紧的!"陈阳西发了狠劲,连拖带抱愣是把谢风推到床上,火速解下皮带,骑在他身上,见他还在那愣神,眯着眼睛贴近了问,"不举吧你?"
谢风火腾地一下就上来了,翻身一按,把陈阳西扣在身下,"你丫别后悔,"
接下来两人就开始了雷厉风行的运动战,从床头蹭到床位,又转移到木地板上,冰凉寒意浇不息欲望里燃烧的人,两具身子牢牢相拥,恨不能将对方啃碎,吞进肚里。
谢风觉得自己疯了,一向自诩绅士的人眼下竟化身成龇牙咧嘴的猛兽。当温热贯穿身体,心底有个地方似乎剥落了一角,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在黑暗里触碰到陈阳西满脸滚烫的泪水时,低头封住了他的唇。
有些事发生得太过突然,还没来得及把过程回味一遍,谢风就让一大白屁股给拉回现实。
"我的裤衩呢?!"陈阳西拨开枕头,拉开床单巡视半晌,未果。谢风一见他这蠢样就头疼得厉害,拿脚趾头往被子里一勾,再一夹,黑白条纹的裤衩终于大白天下。
这都什么事儿......一夜情也罢了,对象还是跟他在一个窝里蹲了四年,毕业后阴魂不散了三年的兄弟。
"你那什么眼神,"陈阳西边穿裤子边瞅着谢风,眼看谢人精也让他给震傻了,顿时心情大好,谁知丫阴阳怪气说了一句,
"我怎么就饥不择食到这种地步!!!"谢风猛地一揉脑袋,扯过被子狠狠捂住头,闷闷的说,"...这是梦......"
陈阳西咧着嘴乐,"还是个春梦,"
"滚!"谢风顺手抄起拖鞋飞过去,"把你行李打包了滚蛋,你不还有餐厅呢吗,睡地板去,"
只听见窗帘被风呼啦啦吹起,一屋子燥热顿时无影无踪。谢风以为陈阳西让他给气走了,探头去看,接着就听见卫生间里水声哗哗作响,没过多久那东西又折了回来,靠着卧室门,俩眼珠乌突突的盯着他,"我不说了试试么,你激动什么,"
谢风彻底搞不懂这人了,"陈阳西,"
"除了徐海,我就跟你做过,"陈阳西说得特平淡,笑了一下,"你就继续装二大爷吧,"然后潇洒转身,穿鞋,关门,消失。
谢风彻底没心思睡回笼觉了,好好一周末愣让狗东西搞得乌烟瘴气,当然这破事儿有他一份,怪他意志不坚定没管住命根,可怎么着也是陈阳西先招的他啊!
看着洗漱台镜子里深陷的黑眼圈,又想起陈阳西走时决绝的样子,谢风握牙刷的手用力攥了一下,你丫对徐海怎么不那么坚决,糯米化身了都,掺水就粘,甩都甩不掉。
其实大学里陈阳西没那么粘人,还挺清高挺二的。报道头一天就跑错校区,又不好意思问人,愣是溜达到天黑才找到宿舍在哪儿。当时谢风正下楼去买宵夜,就见楼梯口坐着一人,没等他开口,那人一把揪住他的裤脚冷不丁冒出句帅哥,我迷路了。
谢风懵了几秒,还在琢磨这是哪儿跑来的智障儿童,就见陈阳西笑得白痴一样的脸,继续说,你带我回家吧。
后来谢风真把他领走了,指着宿舍门说,就这儿,我走了。然后谢风掉头就走,继续去买他的宵夜。没人能改变他认定的方向,连那个傻傻呆呆的陈阳西也不能。
有时候谢风觉得陈阳西变成这样他也有一丁点儿责任,起码在三个人相遇的最初他溜了,给那俩贱人创造了单独相处的机会。在他俩兜兜转转互相折腾的后来他非但没有起到任何灭火的作用,反而抱着看戏的态度任由事态发展下去。直到今天,他又让陈阳西牵着鼻子走了一遭,到最后感觉不是他把陈阳西上了,而是陈阳西把他给上了。
躺沙发上看了会儿财经频道,主持人不停的动着嘴,说了一通有关股票金融的信息,可谢风半个字也没听进去。
迷迷糊糊闭上眼睛,还没睡着忽然让腰下边儿的电话振清醒了,按理说他这人特挑剔,什么东西放哪儿都规规矩矩的,也不知这电话怎么就长了脚跑客厅来了。
"陈阳西,给我送份外卖,"徐海声音死沉沉的,估计刚醒,
"打错了,"谢风的号码和陈阳西的只差最后一位数,当初移动在学校搞活动卖电话卡,狗东西懒,让谢风帮他随便拿一张,两人就成连号了,
"......谢风啊,哟我怎么又弄错了,"徐海嘶嘶吸着气,揉了揉脸,"你让他接电话,昨晚是不是他揍的我,眼角紫了一圈,还让不让我出去见人,"
谢风心情大好,"他回餐厅了,估计是吧,那你得赶紧上点儿药,别毁容了,"
"你就偷着乐吧,"徐海笑骂,"对了,上回你买那支基金收益怎么样,要不错的话帮我也买了呗,最近手里多了点儿闲钱,正愁弄点啥玩玩,"
"没工夫,你丫也不是伤残人士,上网动动手指就成,"谢风最烦让人使唤,
"我说你怎么老对我这么冷血,那么多年兄弟也不见你什么时候对我有对陈阳西一半好,"
"......别跟我提他,"谢风头疼,
"怎么?让小白眼狼给咬啦?"
"还真是,不过是我咬他,"谢风顿了一下,试探着问,"昨晚陈阳西跟你说什么,还记得不?"
"忘了,"徐海哪记得,一路上吐个半死,刚到阳台上看了一眼,还好他的爱车稳稳当当停在那儿,没离家出走。
"徐海,你放过陈阳西吧,老拿他当狗熊耍有意思不,耍七年你也该腻歪了,"谢风觉得事到如今自己真该做点儿什么了,虽然出发点还没理清楚,可要再这么下去,他也别想过安生日子。
徐海默了一会儿,幽幽地说,"我没想耍他,你信不,"只是让他这么赖了那么些年,习惯了,很多东西一旦成为习惯就很可怕,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才是自己真的想要,什么只是幻觉。
"那你能爱他么?就回答我这一句,"
"不能,"
"成,你可以滚了,以后别他妈再去缠他!"谢风狠狠挂断电话,也不知哪来那么大火,紧接着徐海又打了过来,谢风立马抠出电池,摔在一边。
这俩倒霉催的,早晚把他整出神经病。谢风盯着电视里的美女主播,肚子咕嘟一声,饿了。回屋拾掇好衣服,谢风准备出门吃早点去,尽管已经快十一点,不过陈阳西的店不是才刚开张么。
要说起来陈阳西也算个小老板,他老家辽宁的,家里有个有钱老爹和有钱老哥,所以从小干什么事儿都特霸道随性,头上俩东北大汉护着,谁敢欺负他试试。陈阳西的成长史可以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念大学也跟玩儿似的,于是一毕业丫就嚷嚷不想玩计算机,想开餐厅,当厨子。
为这他哥差点冲到祖国的心脏追杀他,你说家里巴巴的盼着,就等着出一名头响亮的大学生,谁知丫个没出息的倒想伺候别人去。
后来还是陈阳西他爸经不住他磨,偷偷给他汇了钱,算是创业基金,又加上他从小就爱捣腾吃的,学起西餐来还算熟练。再花重金请了两个有名的大厨,这餐厅还真就开成了。混到现在,生意一直不错。
好在那地离谢风家不远,二十多分钟就到了。人也不算多,没到高峰期呢。赶紧找了个位置坐下,服务员拿着菜单过来,谢风看都不看,直接一句扬州炒饭,要不是碰上素质好的早把他扔出去了。
"对不起先生,我们这儿只提供西餐,"
"我姓谢,不姓对不起,"
"...谢先生,我们这儿不提供扬州炒饭,"
"那你们都提供啥啊,"
"......西餐,"
"我不爱吃,还是扬州炒饭吧,"
"谢风!!!"一声咆哮从里间传出,陈阳西腰上系着围裙一手拎着锅铲冲了出来,却见谢风一脸春风和煦的笑容,冷得他差点儿摔地上,口齿也不利索了,"...你要加几个蛋?"
谢风伸出两手指头轻轻一摇,"两个,一个你,一个我,不带徐海玩,"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爬上来重新排版的,抱歉
第四章
"你有病吧?"陈阳西走过去坐谢风对面,把手里的锅铲规规矩矩放桌上,旁边拿菜单的服务员见老板亲自上阵里立马掉头就溜。
谢风一挑眉,端起免费白开水喝了一口,摇摇头,"往后你也别缠着徐海了,咱俩玩吧,"
陈阳西二话不说再次抄起锅铲,眼看还差一寸就要落在谢风头顶,最后还是被他的目光震慑,缩了回去,"怎么着,要我负责啊?"
"这事儿也该我对你负责,"谢风笑得像只狐狸,伸手握住陈阳西,"你说对不,弟弟,"
"......松开,我告你非礼,"陈阳西咬牙,
"那你说除了徐海就跟我做过是什么意思,"谢风盯着他的眼睛,"不要我负责要徐海负责?他负得了责么?你不就等着我先开口,我开了,咋地,还得跪下求你?"
"谢风,你别跟我犯浑,"
"我浑?徐海不浑?"谢风笑得更欢了,
"...别说你吃醋啊,这么多年没见过你这样的,"陈阳西有点怕他这模样了,老实说昨晚那激情澎湃的一夜真有点儿糊里糊涂,要么是感情创伤上谢风那寻求慰藉,要么真对他有点那啥,可到底哪啥,陈阳西打死都不敢往那儿想。
谢风屏息三秒,心说我以前不都装的么,这下全让你个狗东西逼出来了。
"阳西,"两人同时抖了一下,冷。
"咳,陈阳西,我郑重请求你做我的长期搭伙人,"谢风赶紧唤称呼,特深情的看着他。
陈阳西眨眨眼,嘴一撅,"不,"
"凭什么?!"
"把你那些炮.友清理干净再跟我谈,我洁癖,"陈阳西起身要走,他本来想无比坚定的说出不字,可临了怎么就变味儿了,
"你丫也吃醋,行,我现在就把号码删了,"谢风拿出手机啪啪几下,足足删了三分钟。陈阳西就在一旁看着,一脸怨妇模样,直到他握着手机冲着自己的脸猛地晃了几下,说都清干了,转过头去,忽然发现窗外被太阳照亮的花花草草格外可爱。
被人宠着的滋味也很可爱,特别这滋味还是来自谢风。
"徐海呢,也能从你心里删干净么?"不等陈阳西享受完,谢风一把将他拉回现实。
有时候诱惑是一回事儿,爱情是一回事儿,陈阳西想爱,极其想爱,认认真真的爱。所以他对诱惑几乎没有抵抗力,可爱的路上有只拦路虎,拦了七年还没把它PK走,现在的他有化身武松的本事么。
"我尽量,"陈阳西抽了抽嘴角,讪讪的望着谢风,
"多久,给个期限,"谢风也讪讪的望着他,今儿个是赔上老脸来跟他告白了,要整不出个所以然非憋屈死不可。
回头想想,不也憋屈七年了么,那么多的日子要不是因为喜欢,谁他妈有闲工夫让一个男人在耳边整天诉苦淌猫尿,还随叫随到,随要随抱。
"......谢风,你真没跟我开玩笑?"陈阳西犹豫了,这人也不像会开玩笑的主,可这冷不丁的就要在一块儿还真挺出乎他意料,
"感情我说半天你当我唱大戏呢?"谢风眼皮一翻,"要不要你一句话,不过先说好了,我也洁癖,感情洁癖,"
"我试试,"陈阳西讷讷回答,"咱俩都试试,"
"试用期多久,"
"......你丫怎么什么都算那么清楚,"
"心里有底,"
"...一个月?半年?"
"就半年吧,这么着了啊,先走,"谢风不等陈阳西开口,起身就走,到门口时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问,"晚上要我接你么?"
"要!!!"陈阳西可不能放过揩他油的一切机会。
站在餐台后边,陈阳西还有点儿缓不过劲,这就跟谢风好上了?仔细想想,似乎也挺好,起码他俩老嘴老脸不用磨合,人不都说从朋友变成情人是最好的恋爱方式么。那人除了斤斤计较,个性龟毛,外冷内热,自私自利,似乎也没别的大毛病。这么些年不也都习惯了么,习惯一有事儿就找他善后,一缺钱就找他提款,一被抛弃就找他抹鼻涕,所有不堪都在他面前表露无遗过。
"老板,锅底糊了......"一大厨在旁边提醒,半块黄油早化开烧成黑色,陈阳西还在那儿愣愣的发呆。
低头一看,可不是都焦了么,做菜得掌握火候,有些关系也得时刻关注着。陈阳西把锅扔洗碗池里,一解围裙,"我出去想想,"他反射弧比较长,很多东西都挺后知后觉,干脆歇着去,让脑子活动活动。
徐海也周末,也休息。可他的周末比上班更累,去超市溜了一圈,大袋小袋买了不少,上到食用油,下到油盐酱醋一应俱全,一股脑全塞车上,发动小马往郊区赶。
他家没搬以前也住那儿,一栋九十年代的教职工宿舍楼,街坊都是以前和他爸在一个中学教书的同事。后来他爸辞了职,下了海,搬了家,就再也没联系过。
徐海一手一桶油,胳膊上缠着俩满满的购物袋,嘴里还叼着袋盐,低头侧身往楼上奔。一口气跑了四楼,小腿直打颤,徐海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再耽搁几秒就都摔地上了。
"张叔,"敲门大喊,听见里边传来趿拉拖鞋的声音就知道老爷子来开门了。
"徐海来啦?"里间张阿姨大声问,徐海赶紧在门外答应,接着张叔穿件洗得发旧的白汗衫笑意盈盈地打开门,一见面前堆满的东西立马拉下脸,
"让你别买别买,怎么每回都不听啊,"
徐海咧嘴笑,"楼高,怕您二老不方便拿,我送货上门还不乐意啊?"
张叔也没话说了,嘴上埋怨,眼睛里却是笑的。赶紧和徐海一块儿把东西搬进屋里,又招呼他随便坐,自个儿颠颠回卧室拿好茶去了。
饭桌上还是老样子,张阿姨弄了一大桌好菜,俩老人一刻不停往徐海碗里夹菜,一番折腾下来比打仗还累。
徐海足足吃了三碗饭,撑得不行,正准备帮张阿姨收拾碗筷,张叔先开口了,"徐海啊,小阳还和你联系没?"
徐海微微一笑,"联系着呢,前天还打电话说他到布拉格出差去了,"
张叔没再问什么,笑意慢慢散去,转身的时候徐海听见他叹了口气。张阿姨比上回见到时又老了不少,她有糖尿病,好几年了,去年在医院住了一个月还是徐海请假去伺候的。
"你让他照顾好自己,"张阿姨低着头抹桌子,顿了一下,"别说是我们说的,"
徐海心有些凉,笑着应了一声,"唉,我回去就跟他说,"
这么些年还没原谅呢,徐海离开张家的时候不知该笑还是该哭。幸亏二老还没原谅,否则他上哪儿给他们弄个张小阳回来。
这天大的错误足足绕了七年,徐海靠着楼道墙点了根烟,仰头苦笑。还得圆谎圆到什么时候,他真有点儿撑不下去了。
张小阳啊张小阳,你丫没死就赶紧睁开眼回来,烂摊子放这儿让我一个人忙活,你睡美男睡得挺滋润啊。
七年前徐海爱过一个男孩儿,具体说应该是七年多点儿,高三那年。爱不爱的,他现在也搞不清楚了,反正在那个有点混乱有点焦躁的年代,徐海没拒绝那个男孩儿的亲吻,相反丫还挺激动的。
当有一天和你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好哥们儿说喜欢你,一般人都得经历震惊愤怒等一系列心理变化,再不济也得小小忧郁一下。可徐海不,他听见张小阳说我喜欢你的时候高兴得都快蹦起来了。
俩人穿开裆裤那会儿就在一张席子上比赛谁爬得快,俩人家对家,门对门,斗过嘴打过架,泡过妞上过网吧。直到那层窗户纸在某个夜里被捅破,压抑了那么多年的感情一瞬间喷涌而出,两个少年决定这辈子都要在一起了。
一辈子,那得多久啊。徐海吸了口烟,不耐烦的摁灭火星,一刻也不想等地朝楼下跑去。
张小阳,我没等过你,你也别等我,要么直接去死,要么把那些过去通通收走然后消失!
车子停在陈阳西餐厅外二十米处,徐海看着谢风拉门进去,巨大落地窗背后那俩在干啥他能猜出来,照这情形谢风是有所行动了。
没过多久就看见陈阳西嘴咧到脑袋后头跟着谢风出来,那丫好像在自个儿面前从没这么笑过,虽说挺温顺挺服帖的,可徐海就是看他不顺眼,越看越像张小阳。
手不由自主按下了那串数字,徐海听见一个很有磁性的男低音,强忍心里的暗涌,笑着问,"Brain,张小阳醒了没有?"
那头愣了一下,轻声说,"我刚给他擦完身子,还睡着呢,像只小猫,"
徐海点点头,虽然对方也看不见,这什么破比喻,老外就是老外。张小阳哪儿是猫啊,整个一狮子,当年可没少往他身上留疤痕。
那些疤痕横横竖竖,从皮肤蔓延进心里,挠得血肉模糊。
第五章
那个年纪,那两颗年轻的心发生过什么,徐海记不清了。只是那段记忆像被水浸泡的青苔,一开始很柔软,等水汽蒸发,青苔脱落,只看见地上残留一片褐色的土渍,然后轻轻一吹,连土渍都没有了。
夜风刮得他睁不开眼,忽然有点酸涩,电话那头Brain在喋喋不休着英文。说他昨天给张小阳买了床新褥子,很软很干净,说他给张小阳念了小王子,不知张小阳喜欢玫瑰花还是小狐狸。
眼眶不觉微微湿热,徐海干笑一声,吸了口气,隐去话里的鼻音,"当然喜欢小狐狸,"那傻瓜从前说过的。
"等他醒了问问他吧,"Brain也低低的笑,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几句,Brain说他得去医院拿药了,这才挂断电话。
等他醒,三年了,还得等到什么时候。
陈阳西坐在谢风车里脱下鞋伸出窗外迎风吹,说是散热。谢风赶紧把固体清新剂盖子拧开,加快香味蔓延的速度。
"臭蹄子拿过去点啊,"谢风甩他俩白眼球,这人也忒蹬鼻子上脸了,
"再嚷嚷我把袜子脱了套你头上,"陈阳西也还他俩白眼球,
"唉我说,跟徐海怎么不见你那么横,欺负老实人是吧,"
陈阳西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你别提他了成么,"
"不成,他是我好哥们儿,"谢风说这话的时候特心虚,三人的关系乱到今天整个成乱麻了,"话说回来,你和他什么时候王八看绿豆的?"
陈阳西凝望窗外半晌,被谢风那眼神逼得不行,最后软软的开了口。
事情是这样,当初谢风为了一份宵夜把陈阳西扔宿舍门口后,那家伙也不知道钥匙丢哪儿了,站在外边哀嚎着让人给他开门。那会儿徐海正在阳台打电话,让陈阳西烦得不行,冲过去拧开门劈头盖脸就是一通吼,接下来的事特戏剧,徐海这边刚吼完,等他看清站在面前的人时,竟然哭了。
陈阳西没见过男人哭,更没试过让男人紧紧抱着哭,边哭还边说你可算回来了。
紫霞仙子曾对至尊宝说过,我在你心里留下一滴眼泪。或许因为徐海也在陈阳西心里留下了一滴眼泪,才让他在那一瞬甘愿沉沦,死心塌地。
尽管那滴眼泪不是为陈阳西而流。
要思念一个人到什么地步,才会把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认错。或许最初的那一眼是有些相像,可陈阳西不是张小阳,除了一个阳字,他俩没半毛钱关系。
很多次陈阳西忍不住想看看那个张小阳长什么样,手伸到徐海的钱夹边,又缩了回去。他确实挺怕,要是真有一丁点儿像,他铁定会受不了。
"就这样?"谢风淡淡的说,他确实错过挺多,那些本可以一同参与的过去,回过头想想,他好像通通错过了。
"要是你哪天也抱着我哭,没准我会爱上你,"陈阳西说得特认真,
谢风斜睨他一眼,打趣说,"那可难等,我记事起还没为谁哭过,"
"得,不指望您了,好好开车,我眯会儿,"陈阳西说完靠着后座闭上眼睛,嘴上说过不会再想徐海,可做起来真挺难。身体的满足和心里的满足,很少能统一。
或许现在的他只是需要一个触手可及的怀抱,碰巧谢风在,碰巧谢风肯,那就试试吧。
那晚是在谢风家吃的晚饭,陈阳西掌勺,四菜一汤,中西合璧。蠢东西炒菜时忘了开抽油烟机,结果搞得一屋子全是烟,跟着火了似的。谢风扔下报纸从卧室出来,又赶紧退回去,留个门缝吼,"你丫干啥呢?!要烧了我房子啊!!!"
陈阳西一手捂着鼻子,扭头对吼,"我不就忘了么,你咋呼啥,"
谢风无语,飞速窜进厨房打开窗户透气,一看陈阳西系个围裙专心致志的模样,不由赞叹,"贤惠,真贤惠,"
"那是,"陈阳西也乐,"我就爱伺候人,"
"嗯,以后就专职伺候我呗,"谢风呼撸他脑袋,
"给多少工资?"陈阳西一屁股撞他腰上,
"谈钱多俗啊,我不免费让你住了么,今后饮食起居你全包了,"
"成,"陈阳西垂着头,侧脸露出淡淡的笑,谢风忽然狼变了,他就爱陈阳西乖眉顺目的样子,不等陈阳西回神,两手已经穿过他的腰际,下巴牢牢扣肩上,怀里的人明显抖了一下,谢风赶紧说,
"你再对我好一点吧,再好一点,我就能对你更好,"
所有付出必须得到回报,否则谢风不会去做无意义的事。他的我爱你,建立在你爱我之上,这是一条不可逆的定律。
隔天陈阳西就往谢风家牵回只金毛,那身躯庞大的,穿梭于客厅间只需五秒。谢风回家一看,沙发前的地毯上落满了狗毛,抄起电话打过去咆哮,"陈阳西,谁让你往家里弄狗的?!"
陈阳西揉着耳朵躲角落解释,"一朋友有事儿,让我帮忙照看着,反正咱家也大,占不了多少地方,我不把它关阳台上了么,你去瞅瞅,扔两根火腿肠就成,"
"朋友?"谢风冷哼,"徐海的吧,你撒谎技术能再高明点不?还有,这是我家,不是咱家,"
"哥......"
"叫爷都不成,滚回来弄走!"徐海的宝贝儿子他谢风可伺候不了,不过那家伙怎么把儿子都抛下了。
"徐海上哪儿去了?"谢风试探着问,
那边默了几秒,老不情愿的吐了句不知道。谢风探头看了眼阳台,那破狗正挠门呢,"陈阳西,你还打算替他担多少烂摊子,"
"不就一只狗,你嫌眼烦扔了去,顶多他回来胖揍我一顿,挂了!"陈阳西脾气见长,二话不说挂断电话。
谢风这焦躁症又让他给整病发了,冲到饮水机边灌了两杯水,乱了乱了,陈阳西个破倒霉催的,居然能把他谢风弄得魂不守舍。
大一那会儿,月亮一升起就能听见男生二幢传出歌声。这噪音制造者,除了陈阳西没别人,丫在歌里隐晦的,明示的,细腻的,粗犷的,以各种风格表达了对徐海深沉而热烈的爱恋。谢风当时就在旁边看着,跟徐海商量,要不要用酒瓶子敲晕了他,再往宿舍外一扔,贴张字条,随意认领。
徐海笑着点头,穿双人字拖倒床上喝得兴起,还给陈阳西鼓掌,"好!再来一个!"
这一招呼,陈阳西更卖力了,扯着嗓子嚎,"我对你爱爱爱不完......"
后来学校里是个人都知道男生二幢某宿舍住着仨神经病,谢风表示很冤,可惜没人理他。
大二那会儿,陈阳西就是徐海身后一贴心小厮,冷了,衣服送上,热了,矿泉水伺候。一日三餐基本不用徐少爷动手,保准一秒不差放在眼前。谢风使劲踹陈阳西屁股,你怎么就那么贱,你学啥不好,偏偏学贱!
陈阳西腆着脸笑,我乐意,怎么着。谢风怒其不争,送上饭盒,挥挥手,也帮我打一份,青椒炒肉。然后陈阳西屁颠颠的揣着仨饭盒奔向食堂,回来时一手一个,胳膊肘再夹一个,谢风接过饭盒,看见丫手臂上烫出一片红印,结果还乐呵呵的凑徐海边上,捅捅正在奋战魔兽的人,哥,吃饭了。
谢风忽然觉得,陈阳西身体里面到底蕴藏多少能量,这么没皮没脸的上赶着,要有回应还好,可徐海冷热不忌,照单全收。陈阳西的好他一丝儿也不会不好意思要,而别人的好,丫也从来没有拒绝过。
结果大三那会儿陈阳西就处在半崩溃的边缘了,俩眼珠子雷达似的没日没夜扫着徐海,青光直冒。
谢风实在看不下去这俩人折腾,逮着个陈阳西不在的空,把徐海拖阳台上好好教导了一番。说你不能老这么吊着陈阳西,他喜欢你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成不成给句准话,今儿一个甜枣,明儿又跟别人鬼混算个什么事。
徐海望着天边渐渐下沉的夕阳,满不在乎的说,这不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么,他乐意对我好,乐意喜欢我,你有能耐让他也这么对你。
谢风差点让他那话烧出窟窿,没错,谢风看不下去纯粹是因为嫉妒。他嫉妒徐海可以沾花惹草,数尽风流,后边儿还有个人心甘情愿守着候着,巴望浪子哪天能回过头。他嫉妒陈阳西可以整天疯癫胡闹,不用充电都能马力十足追赶他认定的幸福,尽管遍体鳞伤,也不曾说个不字。
"陈阳西......"谢风蹲卫生间里闷闷的说,"我给徐海他儿子洗澡了,你喜欢哪个味的沐浴液,"
那头陈阳西的心脏扑通一下,牙齿打架,"......苹果味儿,谢风你不气了?"刚挂断电话那会儿陈阳西俩腿打颤了半晌,就怕晚上回去谢风把他连人带狗给扔了。
"气,"谢风咬牙切齿,满头大汗,这破狗长那么大干啥,"晚上洗干净了床上等着,老子弄不死你!!!"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一星期忙着面试,抱歉..
第六章
陈阳西回到谢风家时已经过了十二点,脚下还剩两级台阶,忽然停了脚步,掏出电话翻开短信仔细一看,没错,徐海走了,归期未定,就留下一句照顾好大毛。
照顾个鸟啊,每回一有糟劲事儿准想起他,大毛一天食量能抵陈阳西一星期的,这伙食费谁报销。
抬头看了看谢风家门,陈阳西怯怯地从兜里搜出钥匙。刚进去就傻眼了,谢风睡沙发上,大毛睡他怀里,俩人真有父子相。
脱了鞋子光着脚丫闪进卧室,陈阳西琢磨着怎么把谢风弄回床上。看了一圈,也没什么工具,最后只能作罢,扯了条毛毯盖在谢风身上。大毛特敏感,这一碰居然醒了,睡眼惺忪的看着陈阳西,委屈成啥样。
"看屁看,"陈阳西抬手唬它,见大毛龇牙立马换上笑脸,"来我闻闻...真香,"八十块一瓶的浴液让这玩意儿洗了,陈阳西心痛不已。
使劲捅捅大毛的屁股,这狗死活不动。陈阳西拽它尾巴,"你起开,睡阳台去,"
大毛呈泰山状,陈阳西无奈,回厨房找了根火腿肠朝阳台一扔,狗就是狗,马上以光速挣开谢风怀抱扑食去了。
怀里落了空,谢风瞪大眼睛瞅见面前的脸,"你干嘛?!"
"...我哄大毛去睡觉,"陈阳西咧嘴,"你不说要弄死我么,等着啊,"说完扭头奔进浴室,只听水声哗哗。
谢风想笑,伸个懒腰朝卧室走,陈阳西的电话忽然响起来,随手捡起扔在地上的裤子,拿出电话一看,徐海打来的。谢风看着屏幕上那俩字,愣了几秒,果断按下拒绝。
下一瞬信息就过来了,【谢风?让陈阳西接电话】
徐海自然清楚陈阳西绝不会挂他电话,谢风苦笑,关于陈阳西,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而自己不知道的似乎又太多,这场三人角逐一人无心一人死心,剩下他谢风,算有心还是无意啊。
"喂,他洗澡呢,"谢风回拨了过去,语气和平时一样老道,听不出情绪。
"也没啥事儿,就想问问他要不要什么东西,正好带回去,"徐海在大洋彼岸的机场吹风,眼前天高海阔,心却莫名烦乱。
"一会儿我让他回你,"谢风淡淡的说,又补充一句,"注意安全,"
徐海哂笑,"行了,你这么一说我还真不习惯,"
做了七年兄弟,彼此的秘密都谙熟于心,谢风瞒不了徐海,徐海也躲不过谢风。知己知彼的关系要是真成情敌确实挺难办,好在还没走到那一步,各自的底线依然固守,不是一天两天可以打破。
"你打算去看他了?"谢风默了一会儿忽然问,张小阳的事他知道一些,却从没向徐海深究过,有些疙瘩不能轻易去碰,他明白的。
"不知道,"徐海笑笑,"就当来散心吧,好歹离他近一点儿,"
谢风叹口气,"我说哥们儿,那事真不是你的错,你们那会儿才多大,能控制的事情有多少,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嗯,不说了,国际长途贵着呢,"徐海说完抢先挂了电话,抬头看看天,过去要是老过不去怎么办。
从小学起徐海和张小阳就在一个学校念书,初中,高中,连着十二年的同学加死党。按张小阳他爸的话说就是这俩娃已经到了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境界。有时候徐海打电话到张小阳家,张叔还以为自个儿儿子打的。人说不一样的人处得久了会慢慢变得相似,这种变化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说话方式,动作习惯,都会在潜移默化中改变。
所以当张小阳说出我喜欢你的时候,徐海在不到三秒的时间里就适应了这种改变。挤在张小阳的单人木床上,徐海第一次亲了他。男孩的嘴唇不似女孩那样柔软,却透着股阳光浑厚的味道。隔着薄薄的棉内裤,两人的身体牢牢贴在一块儿,有些说不出口的话,行动是最好的表示。
于是那夜在没有空调的房间,燥热蝉鸣的夏季,只用力拥着彼此的身体,情不自禁的摩擦纠缠,欲望便泄在了床单上。
徐海还记得当时张小阳的表情,缩在自己怀里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眼里流露慌乱的惊恐,却又掩不住巨大的狂喜。他说,徐海我喜欢你,早就喜欢你了。
那时候的张小阳的确像只猫,温顺的收起爪子,用软软的手轻触徐海的肌肤,像过电一样,诡异兴奋的感觉不断触及神经末梢,是一辈子都忘不掉的感觉。
后来怎么就变了呢,徐海记得高考完那天,夜里两点有人狠狠敲打他家房门,正好他爸妈都回老家去了,就剩徐海一人。张小阳满身是伤站在徐海面前,背上一条条用皮带抽出来的红印,几乎皮开肉绽。
张小阳说我爸看了我的日记,知道我喜欢男生,他气疯了。徐海也懵了,一边撩起张小阳的衣服给他上药,一边死死咬着嘴唇,道不出半个字。那些狰狞的伤口像网一样困住了他,十八岁的年纪,能为喜欢的人做什么。
没有宽厚的肩膀为他挡风遮雨,没有一分钱可以带着他远远逃离,甚至连站在众人面前承认张小阳喜欢的人是自己这回事儿,也没有勇气说出口。
那个时候,除了喜欢,他们一无所有。
到街边买了份报纸,徐海拎着旅行包坐在露天咖啡店里。密密麻麻的英文看得他头疼,身旁不断有人群穿梭而过,汽车鸣笛不时响起。有衣着暴露的金发美女侍者端上一杯咖啡,徐海对她笑笑,却见她从胸前衣襟里拿出一张卡片,浓浓的香水味刺激鼻息,上面带着情.欲的味道。
徐海礼貌的摆摆手,将印有电话号码的卡片还给美女,拒绝了一场唾手可得的艳遇。
离张小阳越近头上的紧箍咒便越紧,在万里之外他可以肆意放纵,于声色场所如鱼得水。可在这里,徐海只想静静坐着,心甘情愿溺在那人呼出的空气里。哪怕还没有做好相见的准备,知道他在就已经满足。
三年里,徐海第十一次踏上这片土地,却没有一次去见张小阳。
这个时候,他有了一切,却不知是否还有喜欢。
单纯的,仅仅因为喜欢的喜欢。
陈阳西擦着头上的水走回房间,谢风已经睡着了,连着加了三天班,回家还帮大毛洗了澡,照他那脾气不发火就算好的,所以陈阳西很识相地轻轻爬上床,不敢吵醒他。至于谢风口头承诺要在床上弄死陈阳西的话,暂且留到明天再说。
谢风不爱和人挤一张床,这丫洁癖得厉害。可陈阳西不管,大学那会儿有几回困得不行,脚都懒得洗就往他床上窜。虽然事后遭到谢风无比恶毒的言语攻击和惨绝人寰的打击报复,可陈阳西依然两眼一闭,视若无睹。
夜里空调忘了调高温度,陈阳西让凉风吹得全身起鸡皮疙瘩。回头一看,谢风熟悉的脸近在咫尺。摸黑下了床,陈阳西悄悄打开阳台门,大毛又让他弄醒了,老大不情愿的瞪着他,一副阶级敌人的模样,要不是晚上陈阳西非抽死丫不可,这狗跟徐海一个德性,都是大爷。
摸出手机发了半晌呆,最终还是拨通了徐海的电话,有些人虽说嘴上不提,也心里止不住的想,人就是贱,越得不到越想要。
连打了三个也没人接,陈阳西无奈合上手机,默默望着漫无边际的黑夜。脚边忽然一痒,大毛腆着狗头过来了,这家伙总算知道寄人篱下的滋味儿,发出低低呜咽声,使劲蹭陈阳西的小腿。
"干啥,你爸不要你了,抛弃你了,再敢靠近谢风我也不要你,"陈阳西指着狗脑袋威胁。
"嗷呜——"那狗忽然整出一声狼叫,陈阳西赶紧抱住它的头,迟了一步,谢风还是给吵醒了。
"陈阳西!!!"谢风吼,
"......明儿再收拾你!"陈阳西狠狠瞪它一眼,
谢风顶着鸟窝头探手拧开床头灯,胸前睡衣凌乱,扣子开了两个,露出一片洁白胸肌。陈阳西咽了咽唾沫,这昏暗灯光,再配上迷离的眼神,还让不让人睡了。
"你看啥呢?"谢风质问,"回屋睡去,有你在我就不得安宁,"
"谢风...你弄死我吧,"陈阳西忽然熊扑了过去,把谢风压个半死,门外大毛听到动静也被丫整激动了,一个劲嗷嗷的嚎叫。
结果这一人一狗愣是折腾一夜,搅得谢风想撞墙,第二天就接到物业通知,看好自家的狗,要是再半夜扰民罚款五百。
谢风看了一眼一手拿一只筷子小心翼翼把荷包蛋蛋黄戳破的傻缺,真不知这家伙是不是地球生物。
"下回还敢弄死我不?"陈阳西察觉谢风赤.裸裸的目光,得意大笑,
"......你他妈睡前喝红牛了,"谢风嘴角一抽,继续煎他的蛋,
陈阳西没吱声,他没喝红牛,只是疯狂地想念另一个人,想得骨头生疼。中毒一样,没找到解药之前,唯有拿谢风止疼。
谁叫这世上犯贱的不止他一个。
第七章
徐海不在的时候陈阳西比较能集中精神干活儿,坐着谢风的车颠颠赶到餐厅已经日上三竿。他这老板当得不怎么勤快,大多数时间都忙着研究新菜式去了,管理啊,财务啊,全交给手下的人去干。
谢风老说他缺心眼,账本什么的几乎不看,只要别赔钱,陈阳西可以整天乐呵呵的四处乱窜。
"中午就不过来了,路上折腾的劲能累个半死,晚上要是不加班再来接你,"谢风看着陈阳西解开安全带,懒懒的开口,
"离的又不远,你走路过来,我给你做好吃的,"陈阳西最烦谢风一副公式化的口吻,公司的饭菜能有他这儿的好么。
"......走一小时叫不远?天热懒得动弹,办公室还有空调,随便吃点儿就成,"谢风打个哈欠,两眼无神,昨晚真成一夜七次郎了,没把陈阳西弄死,自个儿倒丢了半条命。
"要不我送去给你?"陈阳西也不忍心老这么折磨他,
"别,"谢风赶紧拒绝,"你来不也一样累一身汗,多麻烦,"
陈阳西一脸不情愿的样子跟受委屈的小媳妇儿似的,谢风笑笑,替他开了车门,"快去吧,在哪儿吃不一样,"谢风没情调,是个人都知道。
有时候陈阳西也想过,如果当初不是谢风一次次把他生硬的推开,或许就不会陷在徐海的坑里那么久。起码他的好,徐海看到了会有反应,而谢风几年如一日,绝缘体似的把试图扭转自己的东西挡开,不愿做一丝一毫改变。
这点让陈阳西很郁闷。
下午一点陆陆续续来了好几批客人,正碰上有俩服务员请假,人手忽然紧张起来。陈阳西不得不亲自上阵,端菜倒水,忙着招呼张罗。
"喂,谢风,"一个特有磁性的声音从窗边传来,陈阳西扭头一看,说话人刚毕业的大学生模样,穿一身休闲西装,对面坐几个老外。那人一笑就露出两排白牙,晃眼。
"怎么又把我忘了?!我陈律,那晚咱俩不还喝酒呢嘛,"叫陈律的男人嘴上轻斥,脸上却挂着笑容,这话刚一脱口陈阳西脸都黑了。
"你现在过来,有事儿商量,"陈律报了餐厅名,"我门口等你,快点儿啊,正事,换地?换哪儿,我这还有客户,"
陈阳西攥着前台上的玻璃杯,牙齿咔咔作响。倒霉催的谢风遍地撒网哈,姘头都上门挑衅来了。
半小时后谢风推门进来,脚底粘了片树叶,抬腿稍稍掸了两下。要不是中午那会儿得知森环广告和他们公司有业务往来,谢风哪能这么轻易就给召唤到场。外边热得要命,怎么一进餐厅就感觉浑身发冷,谢风一抬头,看见右边陈阳西刀子般的眼神,赶紧咳嗽两声,扫了他一眼算是打招呼。
陈律眼尖,冲谢风招手,"这儿,"
陈阳西眯着眼睛看那俩人,不是嫌累么,姘头一叫就赶来了。扯扯衣领,陈阳西走过去递上菜单,耷拉着脑袋面无表情。
"烤葱汁肉眼扒,"谢风勾着头,尽量让自己镇定,陈阳西那脸色一看就知道正在气头上,惹急了这丫可什么都干得出来,
"没有,"陈阳西扔一句死了老爹似的声音,
"...奶油烩香肠,"
"也没有,"
"熏肉双色意大利面,"
"还是没有,"
陈律先坐不住了,挑着眉质问,"说几个有的,"这家餐厅平时不这样的啊,今儿是怎么了。
"别人点的话,什么都有,这家伙要吃,抱歉,"爷不伺候。最后一句强忍着没说出来,陈阳西不卑不亢的站着,故意给谢风难看。
"咳,不知道大毛啥滋味,晚上回去把它炖了尝尝,"谢风指尖轻敲桌面,春风和煦的笑着,笑得陈律打了个寒颤。
陈阳西一听立马换了脸,眼睛眯成缝接过菜单,说了句请稍等就没影了。
"大毛是什么?"陈律身旁的老外来了兴趣,用拗口的中文问他,
谢风笑笑,"我干儿子,"
那顿饭吃得还算愉快,除了谢风的汤咸得打死了卖盐的,牛扒切开还连着血丝以外没出啥状况。
陈律和谢风在台面上进行了亲切而友好的交谈,并承诺下回有空再出来聚聚。老外一听就激动了,"别啊,不等下回,今晚就聚吧,"
好不容易闲游一趟,国际友人还想感受一下中国人泡酒吧都论打喝的气概,不像他们,一人一瓶小家子气。
事儿谈到这里公的也变成私的了,其实谢风不大乐意去,且不说陈阳西知道了还不定怎么折腾他,和铁哥们儿以外的人畅谈畅饮也不是他的强项啊。
"我可能有点儿事,还是下回吧,"谢风婉言推辞,谁知桌下一条腿悄悄勾了过来,这老牛还兴玩这套,谢风很意外。
"谢风是大牌,轻易约不出来的,"陈律笑着跟老外解释,小腿却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来回摩擦,到底都是老手,谢风脸上也不见丝毫异样,只是眼底快冒出火来了。
他那个急,陈阳西就在远处探照灯似的盯着。不过转念一想,让狗东西吃醋真不容易,吃醋说明什么,就算不是特喜欢,也有那么点儿占有欲啊。
"行,那就今晚,到时候联系,省得让人毁了名声,"谢风微笑着说。
目送陈律谢风和几个老外离开餐厅后,陈阳西蹲在前台旁边手指甲都快啃没了。
"老板?"一员工不知死活上前询问,"你是不是肚子饿啊?"
陈阳西深吸口气,滚字还没说出口,那倒霉催的又溜回来了。见他那样的就恶心,跟徐海一样烂桃花,烂死算了,早晚艾滋,操!
"咒我什么呢?"谢风笑着过去拽起他,"要骂得动口,搁心里谁听得见?"
"无节操,"陈阳西咬牙切齿,"勾三搭四,不守夫道,大庭广众公然调情,还当着正牌的面,你滚吧,"
"我怎么又改名了,无节操?这说的是徐海吧,"谢风戳戳他那腮帮子,把气捅没了,"你看你,大白天的吃什么醋,那人是我客户,全程对话你不在墙后头听着呢吗,"
陈阳西一脸讪讪,"......我正好路过,谁有工夫偷听,"
"你啥时候在我面前知道要脸了?"谢风忽然觉得陈阳西就跟大型毛绒玩具似的,伸手弹了一脑奔儿,"今晚带你去,别给我丢脸,喝不死他们,"
陈阳西以为自己听错了,谁知谢风趁人不注意猛地凑过来轻轻一嘬他的嘴,然后潇洒离开,剩他一人全身冒着粉色桃心长出天使的翅膀扑棱扑棱往上飞。
幸福的快感持续了一整天,陈阳西那干劲把手下一帮人吓得够呛,以为老板赔钱了准备裁员,大事儿小事儿竟然通通包办。
晚上谢风就悔了,真不该领陈阳西来掺和,本来只想让丫放心自己不会乱来。结果他整个一防火墙,把谢风围得严严实实,任何带颜色的眼神都在三米开外灭得干干净净。
"再来!!!"陈律那叫一个上火,狠狠倒满酒杯,一手拿着骰子咋呼,连输五盘,脸都丢光了。
陈阳西撩起袖子大腿往面前桌子上一蹬,那架势,谢风想抚额遁走,他的脸也丢光了。
"你们玩,我出去一会儿,"谢风起身跟几位打招呼,仨老外早喝高了,抱在一块儿唱歌呢,有麦克风不用,光扯着嗓子嚎。
要说有艳遇气场的人走到哪儿都躲不了送上门来的莺莺燕燕,谢风也有点儿晕乎,扶着墙慢慢找卫生间,结果眼一花往女厕里去了。等他发现构造有些不一样时,一黑丝袜美女正站他后头饶有兴致的瞧着。
谢风绅士地一侧身想闪出去,那美女却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抓住他的领带,谢风腿软,这年头的人怎么都那么奔放。
"小姐......"不对,这称呼不能乱叫,"美女,请放手,"
"谢风?"黑丝袜美女忽然开了口,睁大眼睛贴上去喊他,"你真是谢风?!"
"你谁啊?"谢风下边儿的事还没解决,火急火燎,
"......健忘吧你!当年谁把我甩了来着!"美女不依不饶,拖着谢风愣是不撒手,
谢风更晕了,闸阀已经到了临界点的地步,再不泄洪他非就地尿了不可,不管美女怎么拉扯,发了狠力往外逃。哪不知美女十厘米细高跟不适合剧烈运动,稍稍一带就滑倒了,低胸小礼服春光乍泄,直往谢风身上扑。两人哐啷一声,擦着卫生间的墙双双倒地。
"我靠!"
"你是双?!"
陈阳西和陈律好死不死同时出现在卫生间门口,还互相搭着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谢风使劲抽出被压住的双手,睁眼一看,美女正以标准骑乘式坐自个儿身上,黑丝袜破了个洞,头发凌乱,眼神...无辜。
"谢风你他妈去死吧!!!"陈阳西暴怒。
"你太让我失望了,"陈律附和。
谢风头疼,他上辈子怎么得罪姓陈的了,谁有他无辜!!!对了,这美女也姓陈,陈菁,真成精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美女就是初中时候赏了谢风一耳刮子的人,她只是来搞笑的,这文没BG
大杂烩了~~~人多热闹啊,都能凑俩牌桌了
第八章
谢风冤得不行,偏偏那俩姓陈的男人还都不信他,提前商量好似的跟他找茬。使劲推开骑身上的陈菁,谢风正想让她来解释,可这死女人眼一闭挺尸去了。
"唉!你倒是醒醒啊!"谢风拍她的脸,抹得一手香腻,突然想起正事儿,赶紧把人一扔往隔壁跑。
陈阳西以为他要畏罪潜逃,紧紧追了过去,"谢风,你给我说明白了!"
"说什么啊,"谢风拉开拉链,长舒口气,泄洪的感觉真爽,也不知陈阳西是真气傻了还是怎么的,一只手伸过来牢牢抓住谢风的鸟儿,歇斯底里地大吼,
"你丫不说清楚我把你这玩意儿掐了!"
谢风大惊,"爷爷喂,你等我先解决完成不,撒手!"
"不撒!"陈阳西是彻底杠上了,这还不算,陈律个破丧门星还来捣乱,探出头一见这俩人正在进行亲切的肢体交流,顿时拉下脸,
"不带你们这样的,光天化日学金刚?"
"滚!"谢风扭头吼,趁这火气上来的时机断断续续总算把大事儿解决了,拧着眉看陈阳西,"你抓够了没?我就不认识那女的,晕乎了跑错地也不行,我嫁你了还是你嫁我了?管天管地不嫌烦啊,"
"我还真不嫌烦,怎么着,有本事你丫也抓我的,你抓得着么你,"陈阳西明摆着挑衅,他就这样,那股劲儿上来了不拿千斤石头怎么都拍不下去。
谢风深知这一点,于是他采取迂回策略。
"我抓不着,我哪儿抓得着啊,"赔上笑脸,谢风试图掰开陈阳西的手,"你说这事儿让外人看见多不好,"
陈阳西脑袋一灵光,这才反应过来陈律还趴门口瞅着他俩呢,"驴皮阿胶你看够了没?"
"......"陈律对谢风的星星之火立马被陈阳西灭成渣,这祖宗他惹不起。
原以为也就这样了,谢风严重吸取教训,让陈阳西吃醋不是好玩儿的。可临出卫生间时似乎隐隐记起什么,又折回去看那位倒在地上的黑丝袜美女。
一拍脑门,谢风想起来了,丫就是当年在中学门口当着众多学弟学妹摆地摊小贩的面赏他一耳刮子的九阴白骨爪。
"怎么办,不能把她一人晾这儿吧,"谢风没辙,也不能把陈菁拽去包间一个个问,只能巴巴地望着陈阳西,
"你敢带她回去我和大毛明儿就离家出走,"陈阳西威胁,
"行,那今晚先委屈大毛睡阳台了,明早吃完早餐我送你俩一程,"谢风笑,陈阳西还是挺明事理的一人,虽然嘴上逞强,其实只要给他说明白,再扔个台阶让他下,大多数时候这小混蛋都会乖乖收起爪子照做。
和陈律告别后,谢风背着陈菁往外走,察觉背后两道刀光戳过来,忙转身吆喝,"你别瞪我了成么?要不你背她!"
陈阳西鼻孔冒冷气,过去捡起陈菁掉地上的高跟鞋,冲谢风一比划,"我真想插死你,"
"你们仨是不是串通好的,就等着今晚玩我?"谢风愤愤,还有谁比他倒霉么,话音刚落背上的死女人发了疯,狠狠勒着谢风脖子大声嚎哭起来,吓得周围的人齐刷刷看向他,谢风想死的心都有,撂起脚步飞奔出去,把陈菁一扔塞车里。
陈阳西紧追上前,坐上副驾,不忘叮嘱,"我不跟你横了,开慢点儿,"
谢风瞅瞅他,又从车上下来,"你过去,我没状态,还是你比较把稳,"
耗到半夜总算把陈菁折腾回家,陈阳西怀里还抱着两只高跟鞋,谢风累出一身汗,"不行了不行了,别跟我说话,彻底没气儿了,"把人往地上一放,谢风倒头栽进沙发。
陈阳西给他接了杯水,煞有介事的说,"这就是到处撒种的恶果,"
"...我说你怎么那么小心眼儿,"谢风一把抓过陈阳西,那狗东西重心不稳直直坐在谢风肚子上,倒不怎么疼,顺势一拍他的屁股,
"这屁股长得真小,"
陈阳西狠狠坐了两下,"那你给我弄大点儿,"
谢风立马闭眼装死。
两人都懒得动弹,就这么在沙发上抱着蜷了一夜。谢风睡得很熟,只觉得怀里搂着个毛球的感觉也挺好,除了天亮时分胳膊跟塑料似的毫无知觉,全麻了。
陈阳西是被大毛舔醒的,那狗得以独占谢风的大床撒欢成疯,一个劲在各个房间上蹿下跳,让陈阳西一度以为地震前兆。
地上那女人就比较悲催,原因是醒来后发现直不了脖子,湿疹了,然后追着谢风要跟他拼命,大毛一看更欢了,两人一狗追着满屋子跑,
"谢风!你丫还有点儿良心没!就扔我在地上睡一夜啊?!"
"...把你带回来算好的,这几年你长胖几斤?背死我了,"谢风窜进卫生间,关门,把陈菁和大毛挡在外边,
"我操.你#¥%¥@#¥……"陈菁在职场磨炼这几年别的不说,嘴皮子可够利索,一通问候父母祖宗以及各种器官的话弄得陈阳西大为惊叹,
"姐姐,"剥了颗荔枝递上去,陈阳西一脸膜拜,
"陈阳西你离她远点儿!"谢风抵着门吼,这女人要是把陈阳西也折腾疯了那他彻底没活路了。
"姐——我特崇拜你骂人的功夫,教教我呗,"陈阳西不理谢风,靠着一脸纯真把陈菁哄得花枝乱颤,也不急着堵谢风了,俩人双双回屋去探讨技术层面的话题。
谢风长舒口气,打开门缝瞅了瞅,大毛还跟门口蹲着,拖长了舌头不停粗喘,谢风一伸手把它拽进来,"干爸给你洗澡,过来!"
也不知哪来的干劲,谢风听着卧室里断断续续传出的笑声,忽然心情大好。
晚上三人一块儿吃饭,谢风一开始坚决抵制,说看见陈菁就吃不下饭,谁知道陈阳西胳膊往外拐,一中午时间整个让死女人收买了,飞快摆好三双碗筷,招呼陈菁就座。
"姐,尝尝我的手艺,"
"我同意你叫她姐了么?"谢风瞧见陈菁意气风发的样子就上火,这女人是他心里的一个疙瘩,长大后的谢风很多次怀疑他对女人逐渐失去兴趣的原因全拜她那一巴掌所赐。
"谢谢阳西,"陈菁笑得快溢出水,眼睛一瞟谢风,视若无睹。
"喂,谁让你这么叫他了,"谢风瞪她,
"怎么的?你没叫过?"陈菁不服输,谢风也是她心里的一颗钉子,想当初她一邻家少女纯真无邪,却让这二椅子毁了初恋,想不恨都难。
陈阳西一句话不说,咬着筷子看他俩斗嘴,谢风终于举了白旗,"吃饭吃饭,再长几斤肉哈,"
陈菁一高跟鞋踹过去。
地球的另一端,徐海身处的土地与谢风和陈阳西相差七小时。他们那边已经满天星辰,而徐海还在一片艳阳下行走。
佛罗伦萨,张小阳当年学的美术,画一手好画,于是高考完选择来这儿继续深造。说深造有点矫情,其实他那时候不愿离开中国,事情也很简单直接,就因为他爸妈发现这根独苗苗歪了,毁了,不肯让他继续在那儿和某个不知是谁的男孩干些败坏家风的事儿,所以逼着打着让他出国。
老两口一辈子攒下的积蓄全花在儿子身上,以为把他送得远远的就能断了他心里的念想。张小阳也顺了他们的意,并非为了父母,而是两个少年终究没能撑下去,巨大的莫名恐惧没能让他们坚持一辈子。
放开手的时候谁也没有说话,张小阳耷拉着脑袋走了,徐海站在门口看他,心里疼痛难当,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后来徐海想,要是他当初鼓起勇气说句我爱你,张小阳会不会就不走了。
佛罗伦萨还有个好听的名字,翡冷翠,挺诗意的。张小阳也是个诗意的人,那孩子满脑子山啊水啊,童话故事什么的。
有次他们那幢大院停电,两家大人都不在,张小阳夜里怕黑,摸到楼梯口叫徐海。后来徐海把他领回家,躺在床上给他讲故事。
故事名叫《小王子》,具体讲的什么徐海忘了,只是当最后小王子决定回去找他的玫瑰花时,张小阳紧紧扯着徐海的衣服问,"那小狐狸怎么办?"
"小王子最爱的是玫瑰花,小狐狸只能留在那片麦浪里,"徐海按自己的理解告诉他。
张小阳没说话,他睡着了,徐海阖上书,也背过身去闭了眼睛。
坐在机场大厅喝了瓶水,徐海拿好行李准备出发。在这儿停留了一星期,终究还是没能敲开Brain家的门。那么多年,陪在张小阳身边照顾他,呵护他的人不是自己,如今又有什么理由出现在他面前。
尽管出现了张小阳也看不见,他还在睡,还在梦,梦里不知道有没有玫瑰花,可身旁一定有小狐狸。
作者有话要说:我挺喜欢小王子这个故事,玫瑰花是小王子不懂爱时的初恋,而小狐狸是后来教会小王子如何去爱的人
第九章
谢风开会途中收到条信息,他当时就想把手机从十六楼扔下去。结果各部门经理汇报完轮到他时,大脑短路三秒,面部表情十分有威慑力,总经理还算和蔼,问他是不是不舒服,谢风赶紧扶额点头,说病好几天了,原以为没大碍云云。
总经理示意他可以先休息,谢风立马冲到卫生间拨通陈阳西的电话,"喂!刚你说的是真的?!"
"嗯啊,陈姐让我跟你知会一声..."陈阳西在街边咖啡屋叼着根雪糕,四处张望,
"你可得给我堵住她,那女人疯了吧!!!"谢风低吼,死女人竟然想暂住他家,三室一厅的公寓让陈阳西占了一间,大毛占了阳台,剩俩间都不肯放过,真当他耶稣佛祖救苦救难了。
"她回家搬行李去了,估计一会儿就到,"
"陈阳西,"
"嗯?"
"你是不是压根就没想拦她?"
"......"陈阳西差点儿呛到,咽咽口水说,"她还给租金呢,"
"我缺钱么?"谢风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你别给我添乱啊,那是我的房子,谁同意让她住了,"
"卧室空着也是空着,陈姐以前不和你认识么,你这人真小气,"陈阳西满不在乎,他烦死谢风画地为牢的德行,感情这世界全是沙尘暴,就他那块儿地纤尘不染,碰都碰不得。
"不是小不小气的问题,我不喜欢,"谢风真有点上火了,似乎一扯上陈阳西,他就没不上火的时候,
"慢慢习惯就喜欢了,陈姐挺好的啊,她还给我买衣服来着,"陈阳西低头看了看身上印着阿童木图案的T恤,
"......你能不替我擅自做主么?你能干什么前先问问我的意思么?你能规规矩矩老老实实不给我添乱么?"
电话那头忽然沉默了,谢风烦躁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脸有些扭曲,很陌生的表情。
"不能,"陈阳西强笑着回答,眼睛在谢风看不见的地方微微眯起,有点酸,有点痒。
"啪",电话断了,谢风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连他也搞不懂怎么就生那么大的气。胸口像堵了块石头,搬不开砸不烂。他不喜欢有人试图改变他的习惯或想法,若非要硬碰硬,他宁死也不从。可这爆发力十足的气魄一遇上陈阳西就成了软绵绵、毫无杀伤力的抗争,因为无论陈阳西要求什么,他都会妥协。
一个人的憋屈换来另一个人的满足,陈阳西也知道这么做不好,可他控制不住。他习惯对谢风发疯撒泼任性妄为,就像习惯对徐海源源不断的爱慕和示好,同样是毒,戒不了的毒。
陈菁开车过来的时候看见陈阳西杵在椅背上发愣,一头毛茸茸的浅黄发丝随风微微跳跃,白色卡通衣服外加洗得褪色的牛仔裤,衬着那张娃娃脸越发像个孩子,忽然觉得这有点儿神经质的同龄人不说话的时候也挺可爱。
"阳西!"陈菁打开车窗,"跟他说了么?"
陈阳西看向她,点点头,"咱们现在回去收拾还是等会儿?"
陈菁干脆从车上下来,踩着高跟鞋快步走进咖啡屋,"时间还早,聊聊?"
"行,"陈阳西替她拉开座椅,又点了杯摩卡。
原本看不顺眼的人一旦有了了解就很容易相处,况且陈阳西发现他和陈菁有很多共同点,爱好也差不多,都喜欢干些骇人听闻的事儿。
特别在知道她是谢风的初恋,且赏过那人一巴掌后,敬仰之情就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说说,你当时怎么就那么大的胆子?"陈阳西歪着脑袋笑,上回刚问完谢风就冲进卧室把他拎走,还警告陈菁少散播荼毒弱智儿童的故事。
"怒了呗,"陈菁轻嘬一口咖啡,支着下巴抿嘴窃笑,"你想想啊,我以为丫是跟我谈恋爱,结果我就一陪衬的,他最终目标是我弟弟,这什么荒唐事儿,我能不怒么,"
"那要是他喜欢上一女的,不是你弟弟,还会怒么?"陈阳西紧追不舍,
"那我更得怒了!我哪儿不比别的女生好,"陈菁顿了顿,又说,"其实吧,有时候我也安慰自己,那厮是同性恋,没我什么错,要非怪...只能怪当时年纪小,"
陈阳西忧郁了,年纪小这借口真是一用一个准,感情年轻那会儿干的事不管多蠢都能被原谅,被忽悠过去。
可这世上偏就有人死死抓着不放,例如徐海,再例如他自己。
"别老说我啊,你呢,你怎么跟谢风好上的,"陈菁换了条腿翘着,斜靠座椅要笑不笑等他回答,
"这事说来话长,"陈阳西也笑,笑得不怀好意,"走吧陈姐,晚了谢风肯定堵门口不让你进去,咱们先把阵地守住再跟他打持久战,"
"你这人心真好,忒善良了,还能容忍男朋友的前女友,"陈菁随口一说,挎上包跟了出去,
"因为我自信啊,"一甩头发,陈阳西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男人要知道你搬来谢风这儿会杀上门来么?"
陈菁笑着摆摆手,"他没那种,来了也不怕啊,我跟俩同性恋住着能出什么事儿,"
陈阳西顿时说不出话了,从小到大这女的是第一个让他哑口无言的人。
收拾东西没花太多时间,谢风那人洁癖得厉害,空卧室都没一点儿灰,打开衣柜还散发着淡淡花香,仔细一瞧,角落里放了固体清新剂。
陈阳西随手抹了抹桌子,又跑客厅看电视去了,他干事儿没长性,想起什么是什么,随意惯了。翻出袋爆米花扔微波炉里,再拿出来的时候那味道香极了,陈菁也耐不住诱惑,光脚踩过乱七八糟堆了一地的衣服走过来坐下。
大毛闻到味儿自然也不会落下,兴冲冲从阳台扑到陈阳西边上,哈喇子流了一地。
陈阳西逗逗大毛,又逗逗陈菁,气氛祥和融洽,直到门被打开的瞬间,谢风那眼神立马把空气降到冰点以下。
"要来点儿么?"陈阳西举起爆米花问他,
"你先闭嘴,"谢风换上拖鞋,又看向陈菁,"有什么花花肠子趁早交代,那么多地儿怎么偏得来我家,"
陈菁二话不说从包里掏出一沓人民币,崭新连号,啪地扔桌上,"你这儿干净,还有我不喜欢一个人住,昨天和我男朋友吵架,暂时避避,不碍事吧?"
谢风懵了几秒,飞快回答,"碍!"
"你可以当我是空气,再说阳西都同意了,"陈菁喝了口水,站起身,"我去睡觉,"走进卧室又退了出来,回头问,"你家这墙隔音效果不错吧?晚上动静小点儿,我失眠,"
谢风深呼吸,他这辈子算是对女人彻底提不起一丁点儿兴趣了。
转身一看,陈阳西正数钱呢,笑得贼眉鼠眼,谢风咬牙,"你没见过钱啊?!"
陈阳西不理他,把大毛使劲揉怀里,喜滋滋的说,"明儿爸给你买超级狗粮,嫉妒死隔壁吃菜汤泡饭的小丫挺,"
谢风的火瞬间全灭,一点儿渣都没了,他喜欢陈阳西一直这样随心所欲做.爱干的事儿,不理会外界如何改变,那颗心永远不受打扰和侵害。
只是希望有一天,那里边能让自己挤进去一点。
谢风过去从身后抱紧陈阳西,下巴抵在他的头顶,叹了口气,"我现在被你弄得都不像我自己了,这感觉真怪......"
陈阳西没说话,裤兜的电话忽然振起来,悄悄看了一眼,再悄悄挂断。扬起头舔舔谢风的脸,然后迎来他温恬轻柔的吻,细碎绵长的气味扑在脸上,很舒服。直到呼吸渐渐急促,谢风柔腻的唇一点点移向颈间,胸前,一只手穿过陈阳西的腰,恰到好处的幅度紧紧相贴,身体像为自己量身定做,不留一丝缝隙。
长久的耳鬓厮磨后,谢风放开了他,整理好衣领,"我去做饭,"
陈阳西还有点儿回不过神,瞅了一眼胸前点点暧昧痕迹,还有下边撑起的帐篷,不甘心的踹他一脚,"我靠,你就这么跑了?!"
"六点,吃饭时间,"谢风撇嘴笑,"等着晚上啊,"
"......"陈阳西转身掐住大毛扑它身上,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你干爸忒不是人了!!!"
接着就听见谢风开火炒菜,忙得不亦乐乎。陈阳西无奈,只能横在沙发上挺死尸,等着欲.火慢慢泄下去。
闭上眼睛,手旁的电话再次响起,陈阳西握了一会儿,酥麻的振动不停撩拨心底最脆弱的弦。越过玻璃门看见谢风专注的背影,一边是不离不弃恬淡如水的温暖,一边是欲罢不能炙热似火的激情。
"谢风,我出去一会儿,"陈阳西起身披上外套,尽量不让声音露出破绽,
"快点回来,饭马上就熟,"谢风头也不回,
"嗯,"淡淡应了一声,陈阳西像踩着一粒粒火炭走出谢风家。
第十章
见到徐海的时候陈阳西还能稳住气息跟他闲聊几句,可当那人转身从车里拎出一袋颜色.诱人的提子后,陈阳西心里有个地方松动了。
"别一下就吃光了,你上次吃坏肚子还吊了两瓶盐水,长点儿记性,"徐海淡淡笑着,少了痞气,倒多了几分体贴,他总能这样,把情绪拿捏得滴水不漏,一针见血的说辞总能戳到人心坎里去。不管真情还是假意,陈阳西爱惨了他偶尔流露的温柔。
傻愣愣的站着,也不去接,陈阳西还在回味徐海的话,觉得收了他的东西以后指不定还怎么呢,这坑爬是不爬了,刚被谢风拽出去条腿,徐海一句话哐啷一下又把他砸了回去。
没出息......
"拿着啊,不要我扔了,"徐海作势要扔,陈阳西快他一步,赶紧抢过去抱怀里,重量不轻,再看那色泽,一准进口货。
"钱买的哪能扔啊,"陈阳西嘀咕,眼睛老盯着徐海的鞋尖,半晌没正眼看他,
徐海笑了笑,伸手揉揉陈阳西的头,动作轻柔,带着宠溺的意味,"吃饭了没?"
陈阳西摇头,徐海把他拉进车里,系上安全带,动作整个一带孩子的爹,弄得陈阳西大脑缺氧,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咱们去哪儿啊,"等车子开出小区,开上高架,陈阳西才开口问,
"吃饭,然后去我家,"徐海温顺得有点反常,不过陈阳西都习惯了,他知道这人每隔几个月就会来这么一出完美情人的戏码,游泳池大的糖罐子能把陈阳西溺死,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我得回去,谢风等着呢,"陈阳西脱口而出,连他自己都吃了一惊,要搁往常,只要徐海一招呼,十头牛也拉不回往前冲的陈阳西竟然说了不,今儿俩人都反常了。
果然,徐海微微拧眉看了眼陈阳西,"这儿不让停车,你怎么回去?"见他咬着嘴唇不说话,又缓了语气,"打个电话给他吧,说你不回去了,"
"嗯,"终究还是抗拒不了诱惑,带着极度愧疚外加复杂的心情,陈阳西拨通了谢风的电话,响了很久才有人接,声音急躁,在那头大声嚷嚷,
"我说有什么事儿你回来讲不得了还打什么电话,正做鱼呢!先挂了啊,顺路带两瓶啤酒,罐装的,"
没等陈阳西开口谢风已经挂了电话,徐海戏谑的望着他,调侃道,"又不等人把话说完?这人真是......"
陈阳西嘴角一动,小声说了句,"习惯了,"然后扭头看着窗外,一动不动。
晚饭是在一家大排档吃的,徐海也不知抽哪门子疯,非领着陈阳西上这种地方,尽管不排斥,却还是有些不自在。和谢风待久了人也变得龟毛,服务员递来的筷子和碗陈阳西用茶水洗了一遍,又拿纸巾擦了擦。
徐海看着他一连串动作,只含笑眯眼,也不作声。等陈阳西折腾完了才说,"跟谢风学的吧?"
"我哪比得上他,"陈阳西低着头咬筷子,专心致志看菜单,随便点了两个菜,表情有点茫茫然,抬头却迎上徐海炙热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看来是跑不了了。
"你这几天去哪儿了,"陈阳西没话找话,试图缓和下气氛,
"出差,"徐海眼波如水,不见一丝波澜,这事儿他从没告诉过别人,连年往返加拿大就连Brain也不知道。
"哟,老板还出差呐,"陈阳西笑起来,徐海开了个装饰设计工作室,一直都是自己干,有活就接,没活则歇,时间长了人脉也慢慢广了,一个月接两三个活足够他开销。
"考察总行了吧,"徐海笑着低头卷起裤管,天热,店里只有一台电风扇,没多久后背已经湿了。
陈阳西没再接话,抿嘴探头,盼着服务员赶紧上菜,早点儿解决温饱早点儿回去,他也热得够呛,满肚子埋怨又没法跟徐海诉,只能静静坐着。
"擦擦,"徐海抽了张纸巾给陈阳西,看他额头都是汗,湿湿的粘着,好心一拨,这一拨不要紧,两人都触电似的动了一下。
"哥,我还真不习惯你这么对我,"陈阳西身子朝后退了点,笑得很不自然,他隐隐感觉徐海心里有事,却没开口问,有时候人太聪明不见得是好事。
徐海垂下眼,掩去转瞬即逝的落寞,忽然说,"我以后都这么对你,好不好,"
陈阳西怀疑自己听错了,眨眨眼没吭声。
"你愿不愿呢?"徐海笑着等他回答,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陈阳西始终保持沉默,俩眼珠都快把桌子看穿了。
如果这话放在七年前,或者三星期前说,陈阳西估计自己能乐晕过去。可眼下,他竟然感觉不知所措大过了高兴,这事太奇怪了,七年追逐总算等到这家伙口头承诺难道不该欢天喜地激动一番么,怎么就让巨大的空虚填补了应有的巨大的快乐。
"陈阳西,说话,不说我当你默认了,"
"......谢风还在家等着,我得走了,"陈阳西猛地起身,慌乱间大腿撞在桌角上,带翻了两杯滚烫茶水,淅沥沥的液体洒在皮肤上,隔着裤子捂热了身体。
陈阳西狼狈不堪,站在原地前后无路,直到徐海绕到跟前蹲下身,拿纸巾一点点把湿透的裤子吸干,神情凝重,一丝不苟。陈阳西从没见他这么认真过,那么多年玩世不恭的态度太过刻骨铭心,以致这强烈的冲击一下子就闯进心底,把堤防轰得溃不成军。
"烫疼了么?"徐海抬头问,却被两滴眼泪狠狠砸在脸上,陈阳西红着眼眶看他,
"你早干嘛去了,我都让你玩了那么多年才说,你早怎么不对我好,我以为总有一天你能忘记张小阳,好好看看我,可你能么?得不到的时候我以为你能,现在得到了,又不知道你的话是真是假,"陈阳西不停地说,想要把藏在肚子快腐烂了话全说出来,"徐海,我都有点怕你了,"
"怕我做什么,"徐海笑着哼了一声,"是真是假你敢试试么?"他也知道自己魔怔了,没头没脑跟陈阳西冒出这么一句,等说完才发现这事儿没谱,他管不了自己的心,更没法对谁做出承诺,这东西太害人了。
他希望陈阳西会放弃,让俩人都有台阶下,事实也如此,陈阳西胸口起伏了几下,终于开口,"没工夫做你的小白鼠,找别人试去吧,"
徐海笑了,这家伙如今的变化不是一点半点,谁的功劳他用脚趾头都想得出来,可越是这样一目了然,心上某个地方越是疼得厉害。
"陈阳西,你真打算和谢风好了?"
迟疑三秒,陈阳西淡淡回答,"这和你没关系,"
徐海一听就火了,猛然扣住他的手往外拉,也不管陈阳西怎么挣扎,愣是把他推进车里。
"你再说一次没关系,"徐海怒火中烧,这火怎么点的他自个儿都不明白,
陈阳西不搭理他,伸手去开车门,却发现被他锁上了,转身时一个狂风骤雨般的吻扑面而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两人在不大的空间推推搡搡,迫人的气息却一点也避不开,徐海腾出手去解他的裤带,陈阳西终于崩溃的哭出声,"你别闹了......我都想忘了你,别招我了成么..."
"你忘得掉么,"徐海在他脸畔耳语,手上的动作丝毫不肯停下,像一句魔咒,瞬间唤醒了身体里蛰伏的恶魔,陈阳西开始扭动退缩,可徐海却低下头去将欲望吞进嘴里。
徐海往上瞥了一眼陈阳西,看他动情迷醉的样子,像只无助挣扎的小兽,两人第一次抱在一起的情景忽然闯进脑海,他全部记得,竟然全部记得。
那是大三下学期的一个午后,天热得出奇,徐海趁人午睡时候溜进公共浴室冲凉,等衣服全脱光才发现背后一双烈焰般的眼睛在盯着他。
那时的陈阳西脸红得像番茄,没有后退,却朝徐海一步步走去,他说我能抱抱你么。
两人连拖带拽挤进狭窄的空间,门口只有一块布帘子遮着,陈阳西把徐海按在墙上使劲亲他,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徐海看见他涨红紧张的脸充满了决绝,忽然翻身一推,抵住陈阳西的背,起伏的弧线上蒙了一层薄汗,徐海每一次舔舐都让陈阳西轻微战栗。直到浴室外传来别人的声音,徐海也不肯放开他,腾出只手拧开喷头,冰凉的水流浇在两人身上,却浇不息压抑的感情和欲望。
他们在那样一个惊险刺激的环境里交融,徐海的用力撞击想要把陈阳西撕裂,听见他紧贴着墙的胸腔发出细碎呜咽,徐海觉得自己似乎解脱了,他终于可以对另一个人迸出炽热的感情。
那份感情却持续了不到十分钟,陈阳西脚下蔓延一丝刺眼的血渍,熄灭了徐海所有的海市蜃楼。
被时光洪流狠狠冲刷过的痕迹历历在目,少年时代的第一个爱人化作十字架深埋进心底,那是他的全部信仰和希望。
徐海临走前把陈阳西湿透的衣衫捡起来帮他穿上,始终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徐海知道那刻的自己已经心如止水。
后来便是越发放纵挥霍的日子,徐海一次次带着各类男色出现在陈阳西面前,一次次逼近他的底线,逼他后退,逼他放手。
眼前的脸恍然回到四年前的那个午后,徐海望着他,鼻腔泛起酸涩,终于还是放开了他。
陈阳西用手臂遮住眼睛,两人在车里相对无言了好一阵。然后起身整理好衣衫,陈阳西开门离去,始终背对着徐海,那是他猜了七年也猜不透的徐海。
第十一章
回家路上徐海收到陈阳西发来的短信,内容不长,却刺疼了徐海的眼。
【我能用七年去爱你,也能用七年戒掉你】
谢风和陈菁横眉冷对喝汤的时候,陈阳西终于回来了。谢风放下汤碗去开门,一肚子火正要发泄,看到陈阳西一头一脸的汗,两眼放空的样子顿时又没气儿了。
"让你买啤酒你丫去跑马拉松是吧?"谢风把他拉进屋里,拿了条毛巾扔他头上,"赶紧擦擦,"陈阳西不但不接,反而扑上前把谢风勒个结实,大螃蟹似的缠他身上乱叫,
"我没救了没救了!谢风你得救我!!!"
陈菁和谢风一愣一愣的,还是美女淡定,拿把小勺继续舀汤喝,眼神悄悄瞅着拧成麻花的俩人。谢风让他一身汗弄得极其不自在,赶紧抓住往怀里拱的脑袋,
"你让狗咬了吧?狂犬病发呢,洗洗去,难闻死了,"说着使劲掰开他的手往卫生间推,这东西死活不干,一个劲的胡言乱语,
"我连徐海都不要了!我他妈把他踹了!"
谢风脑子有点儿懵,"你慢点说,什么徐海,他回来了?"
陈阳西点头。
"刚出去就是找他?"
陈阳西点头,又摇头,再点头。
谢风从上到下看了陈阳西一遍,最后挤出三字,"洗澡去,"
陈阳西耷拉着头乖乖找了套换洗衣裳躲卫生间里,水刚放热又探出头来,"陈姐,你帮我看着谢风,别让他把我行李扔了,"
陈菁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三人的事她知道的不多,可从谢风背过身后眼底耀起的光芒就能看出,这刀枪不入的自私鬼开窍了,在那儿窃喜呢。
"吃饭吃饭,我今晚夜班,"陈菁很自觉的揭开碗盖儿,陈阳西没回来那会儿她和谢风都喝三碗汤了,就等着他呢。
谢风飞快抢过菜盘,一手捧一个又窜回厨房,"先热热,都凉了,"陈菁在桌旁举着筷子想杀了他的心都有。
不过一码归一码,谢风可以不计较陈阳西去见徐海,还险些又掉进屎坑里,却不代表他能容忍陈阳西事前不报备的做法,结果那晚陈阳西就挨了罚。
趁他上厕所的空谢风把被子扔到客卧,"今晚你一个人睡,想清楚了明天再跟我解释,"
陈阳西叼着牙刷冲出来,门已经重重关上,气得他拿拖鞋往门上砸,"谢风!!我不都老实交代了么,"
谢风戴上耳麦看电影,把聒噪的声音挡在门外。要说一点儿不生气那是假的,可他清楚照陈阳西那性格能完好无缺的回来已经大大超出预期了。若是从前,这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徐海在陈阳西心里的地位谢风看得明明白白。他输给徐海的是时间,赢的也是时间,七年苦心爱恋被折腾得千疮百孔,谢风能用自己的方式给补上,好在现在和陈阳西在一块儿的人是他。
后半夜大毛忽然一通狂吠,愣是把谢风从梦里弄醒,睁眼一看阳台乌突突的站着一人,要不是知道那家伙的事迹谢风准让他吓死了。
"你下回口头批评还不行么,"陈阳西光着脚丫走过去,往谢风身上挤,"我长记性了,知错了,有抵抗力了,你得信我,"
谢风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的撸了撸他的头,应了一声,又说,"你是不是猴子变的,就那么爱翻阳台,小心哪次踩空了摔死,"
"你给我接着,不怕,"
"要接不住呢,"
"必须接住!"
那天以后徐海就没了影,谢风找过他两次,工作室的人都说他不在,可能又去哪儿考察了。又过了一段时间,徐海的工作室干脆关了,谢风路过那儿的时候看见有人正从里边搬东西,要腾出来重新装修。
打他手机始终不在服务区,谢风放心不下,回家翻出徐海家里的座机号,还是刚进大学那会儿记在笔记本上的,这么些年能让谢风捣腾出来也不容易。
是徐海妈接的电话,老太太居然记得谢风,听筒里激动了好半天,说徐海二十岁生日那年在外边儿喝醉了多亏你和陈阳西把他送回来,要不那孩子还不定把人揍成什么样呢。
谢风笑着说阿姨您记性真好。那年徐海生日,他们仨喝个半死,也不知徐海发哪门子疯,走在路上见人就挥拳头,最后跟一小混混火拼了起来。陈阳西吓得不行,倒不是怕徐海被人揍,他那狠劲眼看都快把人揍死了,陈阳西赶紧上前挡着,混乱中挨了一下,鼻血淌了一脸。徐海这才清醒,脱下白衬衣给陈阳西止血,谢风记得那会儿狗东西还在笑呢,半点看不出伤残人士该有的痛苦。
"徐海正在办出国手续你不知道么?"徐海妈提高了声,她这儿子狐朋狗友不少,可在家人面前提过的就三个。
"他没跟我说啊,"谢风疑惑,好好的出什么国,"徐海有没说他要去哪儿,"
"好像荷兰还是瑞典,我都忘了,他就随口一说,"徐海妈叹了口气,"这孩子好多天没回来了,也不知道他整天在外边瞎混什么,"
"谈恋爱吧,要不就忙着工作,"谢风赶紧胡诌,笑了笑,
"真恋爱就好喽,也不见他往家里领人,早几年还盼着抱孙子,看他那样倒不急了,要再生个小霸王这家还不得闹翻天,"徐海妈边说边笑,"谢风啊你有空就来家里玩,"
"好,"谢风没再多问,又跟老太太聊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徐海做事向来随心所欲,忽然兴起要出国也没太出乎谢风意料,不过好歹兄弟一场,说走就走也不提前打声招呼还是让他很不舒服。
晚上趁陈阳西忙着店里事脱不开身的时间,谢风又到平日经常出入的娱乐场所找了一圈。果不其然,穿过不断飞舞的灯光,徐海跟几个人窝在角落里醉生梦死呢。
谢风过去推开徐海身边的人,挨着他坐下,两人淡淡看了眼对方,徐海开了瓶啤酒给他,互相碰了一下,仰头就喝。
"要走了也不说一声,你能耐啊,"谢风大声说,
"我走了你不挺开心么,"徐海也扯开嗓子回他,
"至于么,为了一个陈阳西咱俩现在都成什么样了,"
"我可不是为他,"
"那你为谁?"
"天知道,"徐海懒懒地靠着沙发,闭上眼想了一会儿,凑到谢风耳边说,"陈阳西那人心眼实,认准了就不会变,他是彻底不愿搭理我了,你可别和我一样犯贱,那种人弄丢一次就再也找不着了,"
谢风笑着喝了口酒,点头说,"我知道,"
"不行,我有点儿后悔了,"徐海也笑,"我眼红你俩,凭什么啊,我和他七年,你和他才多久,"
"这事儿和时间没关系,得看人,谁让他上赶着那会儿你不要,"谢风看着徐海那样就惆怅了,好端端一钻石王老五愣是弄成如今这臭名远扬的地步,怪谁。
"徐海,不是我说你,早点找个喜欢的定下来吧,别玩了,"
"我也想啊,有心无力。"徐海望着头顶上的灯,有人过来叫他,秋波一箩筐的送,徐海摆摆手,说今天哥们儿在,没工夫。
"你还记得张小阳么?"徐海忽然开口,像是自言自语,他知道这世上除了谢风,没有谁能听他说这事。
"怎么,总算肯告诉我了,"当年谢风问了他多少次,这家伙守口如瓶,死活不说,只知道那人是徐海初恋,其他一无所知。
"我最近老梦见他,还是高三那年的模样,瘦瘦小小的,光看着我,就是不说话,"徐海眼底泛起晶莹,抬起酒瓶子猛灌,看得谢风心里发酸,人前那么风流潇洒一人,背地里整个一情圣,这年头谁还能死心塌地挂念着初恋啊,只怕连初夜都忘干净了。
"去找他呗,冲你这股子痴情劲,不信感动不了他,"
"找到也没用,"徐海怆然一笑,"丫植物人了,躺着呢,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谢风脑子嗡地发麻了,没想到徐海还有这么一段。拍了拍他的背,谢风感叹道,"世事无常,珍惜眼前,"
"他出事的时候正准备回来找我,大巴在去机场的路上让车撞了,死了五个,有时候我就想他要是其中一个,哥们儿会不会就不那么悲催,"徐海酒劲上来,什么话都往外倒,死死攥着酒瓶的手蹦出青筋,"可他还能呼吸,还有温度,指不定哪天就醒了,也指不定就这么一辈子,我一点儿法子都没有,这么没着没落的悬着,真快崩溃了......"
谢风头一回看见徐海哭,哭得像个小孩,周围的人也挺识相,只看了看他,又默默走开了。谢风觉得不能再这么待下去,起身架着徐海往外走,快到门口的时候听见他断断续续说,"我喜欢陈阳西,可我逼着自己不能喜欢,已经害了一个,不能再害他了,我得走得远远的...谁也找不着,谁也害不了......"
那晚在去接陈阳西的路上,谢风打开窗户让风狠狠吹着脑袋。有种酸涩涌上喉咙,他想如果自己是徐海,又会怎样处理这混乱的感情。而有些东西一旦在心里生根发芽,若要狠心拔掉肯定连着骨头带着肉,疼得只剩半条命。
车子在拐角蛋糕店停下,谢风进去买了个水果蛋糕,陈阳西爱吃红提,他让店员把面上的水果全换成大颗大颗的提子。
这路是他硬要挤上去的,或许一开始只是好玩和好奇,在看见徐海历尽沧桑的样子后,他忽然醒悟了。人活一辈子不能只顾着自个儿舒坦,那一刻他真的想对陈阳西好,真心的。
第十二章
徐海走的那天正好五一长假,店里马蜂窝似的乱哄哄。没有预约到座位的顾客在休息区喝茶看报,等着有人离开。
陈阳西已经很久没和徐海联系,连大毛最近拉了几回肚子调戏了几条小母狗也没跟他说。直到谢风一手抱着西装外套进来,神色认真,像有什么话要说,陈阳西才倒了杯柠檬水递给他,"您终于得空中午来了,难得啊,"
"徐海走了,"谢风没接杯子,两眼珠子直勾勾盯着面前的人,"我刚送他去的机场,你要想追还来得及,"
陈阳西愣了几秒,幽幽问,"你逗我玩儿呢吧?"
"不逗你,真的,走了就不回来了,他把财产都公证了,全还给他爸妈,"谢风面无表情,陈阳西觉得他这模样有点儿像擎天柱,或者威震天。
猛地一摔抹布,陈阳西握紧拳头死死攥着玻璃杯,最后咬牙切齿吐出几个字,"他连儿子都不要了,我还要他作甚!干活!"说完转身冲进厨房,拎起菜刀一通狂砍。
谢风轻叹口气,其实徐海早走了,他就是想看看陈阳西会不会真的追了去。绕过非工作人员免进的门,谢风趁人不备溜到陈阳西身后,捅捅他的小腰,低声说,"紧箍咒没了该轻松了吧,往后你这心里也该易主了,试用期一过我马上入驻,"
"你就等着盼着他走是吧,"陈阳西一扭头,用胳膊狠狠捅还他,"合不合格我说了算,"
谢风换上笑脸,"行啊,"他的情敌兼潜在不安定因素已经彻底消失,基本可以预见这条爱情大道充满阳光,剩下的事,就看如何收服这只毛躁的狗东西了。
"赶紧回去工作,别在这儿缠着我,"陈阳西也发觉最近谢风特粘人,有时候他俩完全掉了个个儿,那种感觉除了不自在,还隐隐有点儿暗爽。
"哟,陈阳西爷们儿了啊,"谢风打着哈哈拍他肩膀,"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生活能自理了?不甩人一脸大鼻涕了?"
"别跟我这忆往昔,出去出去,家属也不能进厨房,你别坏我规矩,"陈阳西笑着推他走,转身看见几位厨师早都下巴哆嗦,快要掉了。
继续回到案台切菜,一不小心走了神,发现指尖刺痛时血已经汇成细流。
他还是会想徐海,忘掉一个人真是件力气活。走了也好,眼不见心不烦,就是心里空点儿,脑子总算能清净了,空了的地方慢慢填满就成,他有的是耐性。
可没过几天,谁粘谁又分不清了。
那段时间陈阳西筹划开间分店,让谢风帮着考察备案什么的,大事小事扔了一堆给他,自己当起了甩手掌柜,成天牵着大毛上小区遛弯,屁事不管。
正巧遇上谢风公司准备开发一款新软件,他作为研发部经理自然得挑大梁,连夜加班,几天见不着人影。
家里就剩一男一女一狗,陈菁不会做饭,因为这她男朋友一怒之下说了两句重话,陈菁也一怒之下打包行李走人,连句口信都没给人留下。
陈阳西看见谢风卧室桌上前几天拿给他的大摞调查资料散乱摆着,手一抹全是灰。
"陈姐,谢风是不是遗弃咱们了?"陈阳西探头问正在客厅看电视的女人,
"不能吧,"陈菁全身心投入进台湾偶像剧狗血剧情里,随口应了一声,顺手拽过大毛的尾巴往怀里按,她需要个肩膀靠靠。
陈阳西郁卒,徐海在的时候还好,那人一走谢风就跟自己是他囊中之物似的,问都不问一句。
连着拨了三通电话那边才接起,陈阳西劈头盖脸就吼,"你倒是回不回来?不回我把你房子卖了!"
谢风愣了一下,抬头瞥了眼日历,还真是四五天没回家了,赶紧解释,"公司事儿多,我脱不开身,"
"那你不会说一声啊!"陈阳西都快憋屈死了,
"...我不跟你说了么,"
"8月12号撂下一句公司有事,到今天8月17号你算算总共跟我说了几句话,"
谢风无语,他不都说了公司有事......牛皮糖那劲又上来了。
"行行,我今天回去一趟,"
噎得陈阳西半句话都说不出,听谢风那口气怎么感觉他倒成了那个无理取闹的混蛋玩意儿。
合上电话挤到陈菁旁边坐下,陈阳西问,"陈姐,你说谈恋爱怎么那么烦人呢!"
陈菁正看着俩主角相顾无言最后凄凄惨惨戚戚挥挥手道别,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眼眶里忽闪忽闪,哪有空理陈阳西抽风。
"...人家分手你哭什么!"陈阳西赶紧挽救大毛于水火,一撸它脑门,全湿了。
"我难受啊,你说都相爱到那份上了还不能在一起,有没有天理,"陈菁干脆一转身抱住陈阳西呜咽起来。
"谁跟你说相爱就一定得在一起,"陈阳西不喜欢电视剧,世上哪儿有那么多完美的人,可以为爱连命都不要的傻×,到哪儿都是傻×。
他只想要个能在一块儿过日子的人,不用大富大贵,也不用真把他捧上天,甜言蜜语的供着,只要晚上冷了能抱抱,心里烦了能有人听,开心了能陪他笑,生病了能给他找药吃。
他这要求也不高啊!怎么就那么难呢!
晚上谢风就拎着两袋水果回来了,几天没归家,吃喝拉撒都和部门那堆纯爷们儿窝在一起,真难为他这么邋遢一回。
陈阳西在书房整理资料,指望谢风不定等到哪年。忽然一股味儿飘来,别的不说,他那嗅觉和大毛几乎不相上下。
两三步蹦出去,先把大毛往阳台上一关,那东西老跟他抢食。看也不看谢风直接把水果拿到房里吃,那人在身后叫,"还没洗呢!"
陈阳西心里嘟囔一句吃桔子还洗的这世上就你一人吧。
看出来这狗东西老大不高兴,可谢风真没那力气去哄了。解开领带放好,半闭着眼睛走进卫生间,刚一开门就傻了,要不是闪得快,陈菁差点儿又是一巴掌拍过来。
"你干嘛呢!!!"迎面一串水珠飞脸上,谢风都想踩死丫的,洗澡竟然不反锁,
"你他妈不会先敲门!出去!!!闭眼!"陈菁捂紧胸半蹲着大叫,身上还沾满了泡沫。
谢风横她一眼,"当谁爱看似的,就是真看了我也硬不起来,"跐溜一下,陈菁抄起沐浴液瓶子朝谢风猛按,喷他一身白色液体。
世界安静了,谢风深呼吸三次,他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可能喜欢女人!
转身回房,陈阳西压根不搭理他,死犊子那劲儿较得真真的。谢风干脆把外套脱了扔地上,反正也要洗,走到陈阳西左边,弯腰低头,在他耳边问,"看多少了?"
剥一瓣桔子喂嘴里,陈阳西目不斜视。
"行了啊你,差不多得了,我不是回来了么,"谢风扯他的脸,包子似的鼓起一团,
"你对我的事儿一点不上心,"陈阳西终于发出控诉,虽说谢风这么些年对他总是有求必应,可那都是他不要脸死乞白赖求到的,那家伙从来没主动帮他做过什么,除了那晚送他一提子蛋糕,差点儿没撑死他。
谢风眨眨眼,摊手,"什么事啊,还得怎么上心,你说的事我哪件没做啊,"
"问题就在这儿,"陈阳西扒拉开他搭在肩上的胳膊,"你做和我让你做有区别懂不,非得我说啊!你这毛病能不能改改,要不是跟你实践过,我真以为你丫性冷淡,"
谢风捂着胸口一阵猛咳,哪儿跟哪儿啊,这关他弟弟啥事。
"可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要什么,喜欢什么,我灯神啊,灯神还得许愿呢,行了,累一身臭汗先去洗洗,"末了又回头埋怨一句,"陈菁那死妖精就是来祸害我的,"
陈阳西垂下眼,他有点后悔了,随便逮一个人也不该找上谢风,这人根基稳,轻易扳不倒,有时候想全心全意依赖谁也得看看对象。
可很多次他明明看见谢风眼里的渴望,那里也曾闪耀令他心动的光芒。
"陈姐,"陈菁迎面走来,龇牙咧嘴,陈阳西笑着问,"让谢风占便宜了吧,"
"真瞎了我的狗眼,当年怎么看上这么个东西,我都不好意思说我初恋是他,时间要能倒流我他妈喜欢门卫老头家流大鼻涕的儿子也不能喜欢他啊!"陈菁气得不轻,披件睡袍坐下,连喝两杯水才把火给压下去。
"......他这人就嘴毒点儿,其他也还凑合,"陈阳西怎么着也得替谢风辩解两句,他们现在算是一条战壕里的兄弟,再不堪也是自家人。
都七年了,大小毛病在各自眼里早麻木了。磨合期已过,就是加油得频繁点儿。
"要不我改造改造他?"陈阳西杵着下巴琢磨,等谢风自个儿转性还不如他主动出击呢,陈菁立马一拍巴掌,眼里尽是钦佩,
"好弟弟,你就可劲儿上吧,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
浴室里的谢风身子一颤,水忽然凉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主更长歌去了,抱歉
第十三章
谢风洗完澡看见陈阳西还趴在书房挑灯夜战,心又软了,其实他只是有点儿累,懒得说话和解释,他以为陈阳西能懂。
"睡吧,"过去拉他手,谢风的语气已经够温柔了,对他老娘都没这么温柔过。
这招挺受用,陈阳西乖乖放下资料,跟着他回主卧。然后打开衣柜拿出睡衣,一转身又出了门。
"诶!你上哪儿去,"谢风都准备宽衣了,见他留一背影给自己,幽幽的说,
"我回房睡,晚安,"
"......"谢风真是热脸贴了冷屁股,那滋味不好受,当即把他拖回床上,"还来劲是吧,我都几天没开荤了,你今晚别想跑!"
陈阳西连蹭带踹,赏了谢风几脚丫子,最后还是没能逃脱魔爪,难得被动了一回。等那人把自己伺候得舒服了,小爪子也收起了,一不留神还看见谢风低眉顺目小口小口嘬他嘴唇的样子,那叫一个心神荡漾。
人呐,还得软硬兼施,小脾气有时候也是种情趣,特别对谢风这种习惯了被人倒贴的祸害来说。
天快大亮的时候陈阳西起床了,身边的人还在睡,他轻轻拿开搭在胸口的胳膊,上阳台把大毛拽起来。那狗半睁着眼睛无辜地看他,陈阳西晃了晃手里的狗链,大毛立马雄起,狂犬病似的窜出去奔到门口使劲摇尾巴。
"憋坏了吧,"陈阳西笑着把狗栓好,刚打开门就见一下巴落满胡子,两眼放空,疑似吸毒人员的男人蹲在那儿。
陈阳西当时就懵了,以为哪儿跑来的抢劫犯,大毛比他激动,冲男人嗷嗷乱叫,要不是拼命拖着,那狗早扑上去了。
"陈阳西!!!"屋里传来谢风的咆哮,好好一清梦又让他给搅了,趿拉着拖鞋出去一看,自己也吓一跳。
"你谁啊,"谢风把还在发愣的陈阳西扯回来,又把大毛挡在身前,要是有突发状况就让它先撑着。
"......陈菁在这儿么?"男人开口了,也不知等了多久,起身时候踉跄了一下,
谢风和陈阳西面面相觑,猜到七八分,这就是被她遗弃的那口子吧。
"她还在睡呢,"谢风扭头喊,"陈菁!有人找你!"
"别别,你别喊,让她睡吧,我再等等,"
陈阳西两眼闪着亮光,差点儿冲过去抱他了,这男人外太空来的吧,也忒纯良了!
说话间陈菁忽然飘了出来,头发乱七八糟整个一鸟巢,拧眉看着门口的三人,"谢风你叫魂呢?!还有你,来这儿干嘛,"
"我来接你啊,"男人赶紧走过去,小眼睛忽闪忽闪的,伸出手就挨了一下,
"别碰我!"陈菁头一扭,"你不嫌我烦呢嘛,说我还不如你老娘会做饭,你怎么不去请个保姆伺候着,"
"我那不是随口说说么,走,咱回家啊,别闹了,"男人眼里只剩下陈菁了,压根没发现另外俩同性,其中一位只穿了条裤衩,等他琢磨出哪儿不对劲时才细细打量他满仨,落寞的脸顿时腾起红光,
"陈菁!你背着我干什么了!你他妈别仗着我喜欢你就不知天高地厚,这绿帽子一戴还两顶,你把我当什么了!"
陈阳西扯扯谢风,"谁是绿帽子?"
"你和我,"谢风郁闷,说了不让这女人来吧他偏让她来,这下好了,屎盆子一扣就是俩。
陈菁眼珠微微一转,也不解释,老佛爷似的杵在那儿,她男人实在忍无可忍,脸越来越红,越来越红,忽然眼眶也跟着红了。
"成,我当没看见,你跟我回去,"声音也有点儿颤,
陈菁咬着嘴唇看他,眼泪掉得比他还快,一个飞奔扑上去死死抱住男人脖子,"我再也不跑了!再不惹你生气了,倪哲咱俩结婚吧,今天就结!我户口本身份证都带着呢,你得娶我,立马娶!"
......
陈阳西郁闷得不轻,都到这份上了,男人还能不计前嫌。"谢风,我哪天要是跟别人上床了,你还能要我么?"
"你说呢?"谢风眯眼笑,笑得他心颤。
还能要就有鬼了。
小夫妻握手言和,挤在沙发上浓情蜜意,差点没把陈阳西酸死,特别是倪哲那双满含深意的眼睛不停在他和谢风身上来回晃动,弄得他浑身不自在。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别这么神秘兮兮的脑内剖析我,"陈阳西终于坐不住,主动开了口,谢风倒挺随和,没事人一样。
"你俩...真是一对?"倪哲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同性恋他听过不少,可活生生的还是第一次见,有点儿瞻仰活标本的意思。
"真真的,"陈阳西扫了一眼陈菁,向她求救,
"你别问了,他俩真是一对!晚上睡一张床,跟咱俩一样,你要还不信让他们亲嘴给你看,"陈菁玩开了,激动不已,憋了那么多天的委屈一扫而空,跟着大毛满屋子撒欢。
谢风拿起刀准备切西瓜,突然想捅死丫的。
"不、不用了,我信我信,"倪哲傻愣愣的笑。
一上午的清净让这小两口闹得鸡飞狗跳,直到吃过午饭才消停。陈菁整理好行李,倪哲给她拿箱子,谢风笑得像朵花儿,丧门星可算走了,谁知她临到门口又冲那口子说了句,"下回你要再不让我痛快,我还离家出家,还跑谢风这儿,"
狠狠摔上门,谢风用行动表明此刻的心情。回屋见陈阳西正在收拾碗筷,夸他的话刚要脱口却让狗东西一句话噎了回去,
"我羡慕嫉妒恨!!!"弃了盘子一屁股坐椅子上,勾起眼睛冲谢风挑眉,"你也伺候伺候我试试?"
"别跟我发羊癫疯啊,"谢风转头回了卧室,打开笔记本看邮件。
陈阳西攥着筷子划拉了几下碗里的油,再看谢风的背影,只觉悲从中来,忽然又想起徐海。
曾经的自己也是这样死皮赖脸缠着徐海,南墙撞了一次又一次,额头的疤还没结痂又狠狠撕去,连着快长好的肉一块儿,疼得要死。
可他不后悔,相反还挺刺激。
前一秒和徐海面对面无比甜蜜温馨的吃一顿晚餐,后一秒那人又溜到酒吧厮混。心就这么跟着他一上一下做抛物线运动,折腾多了他也不计较了,只要徐海还能接受他,能让他把那些想要表达的感情通通表达出来,偶尔还能反馈点儿什么,他真知足了。
可谢风不一样,他想靠近的时候,那人偏要画个地界把他挡在外边儿,看着挺圆润一人,用劲撞上去却哪儿哪儿都是棱角。
"陈阳西,我托一朋友给你挑了几款墙纸,效果都特好,你来看看,"谢风探出头叫他,见那二愣子又傻杵着不动,忽然笑起来,"过来啊,给你新店贴上肯定不错,多有品,"
陈阳西微微一颤,心里七上八下,这人说不的时候生硬得要命,可若是主动做了什么,也是真心的。
"什么样啊,"挂上笑脸走过去,大毛在脚边一个劲瞎绕,差点儿把他绊倒。
往后几天谢风还真对陈阳西的事上了心,软件研发接近尾声,基本不需要他加班了,于是去老地方接了陈阳西后,两人就满大街乱转,物色新店铺面。
谢风喜欢陈阳西的原因里,其中一点就是他上进。那种随时打满鸡血的状态,和对未来充满希望的乐观精神常能感染到他。
要说他家也算富裕,当个典型富二代是没啥问题,可他又挺独立,除了创业基金是跟他老爹求来的,后边几年不管赔了赚了,还真没跟家里要过一分钱。这回开分店的资金有70%也都是这些年存下的,缺口还得跟银行贷一些。
想到这个谢风又问他,"你打算拿什么做抵押?"
"你的不动产,"陈阳西张口就来,一点儿不像开玩笑,
"......房子就房子,不动产个鸟,"谢风的脑子飞速运转,各种预见和收益回报在里边过了一圈,忽然没声了,这事儿真有点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味道。
"你真要拿我房子去抵押?"又确定一遍,谢风心里的天枰在摆动,最终还是偏向陈阳西一些,以他的本事总不能赔了吧。闪烁的眼神在陈阳西看来却嗅出不一样的味道,哈哈一笑,撇头看窗外,
"还当真了?逗你玩儿呢,我拿老店抵押,"
"噢,"谢风心里空落落的,说不出什么感觉,要搁从前他肯定暗自窃喜,因为这风险轮不着他担,没啥损失,可现在他倒是真想为陈阳西做点什么,还没狠下心就宣告夭折了。
"陈阳西,我愿意的,"车速慢了下来,谢风等他转头才继续说,"只要你说,我肯定给,给了就肯定心甘情愿,"
第十四章
因为谢风那句我愿意陈阳西足足神魂颠倒了半个月。
他不疑神疑鬼了,也不老卫星定位谢风了,只要那人有时间,他的要求还真没拒绝过。几个月相处下来,似乎也拿准了谢风的秉性。
陈姐来过几次电话,问他和谢风折腾得如何了,陈阳西嘿嘿一笑,说正准备进入小康。
餐厅开业那天门口一排花篮,走近了看,有两个上边挂着徐海的名。陈阳西怔忪几秒,那人怎么知道的。后来电话里谢风告诉他,徐海人走了心没走,大事儿小事儿他可一清二楚,怎么着也是兄弟一场,送俩花篮至于把你刺激成这样么。
陈阳西借口有点头晕跑洗手间蹲了半晌,他有时候真挺讨厌自己这样被徐海牵着鼻子走,可偏偏控制不了你说怎么办。陈阳西不止一次想过,要是徐海没经历过当年和张小阳的那一遭,自己是不是机会大点儿。
可世上没有如果,张小阳是徐海的魔障,徐海是他的魔障,反正已经这样了,他也不指望徐海哪天能回归正道,自己却是断断不能再入魔的。
因为他似乎也成了谢风的魔障。
晚上谢风照例来接他,可脸色不大好,陈阳西给他留了两块甜点,递过去的时候不小心把表面的起司弄在了谢风袖口上。陈阳西大气不敢出,赶紧回头找纸巾。
"别找了,"谢风皱着眉,陈阳西如释重负,偏看不惯狗东西这副摸样,又补充道,"这衣服你洗,"
陈阳西咽下口水,还是没说话。
"心虚了?怎么不跟我咋呼了,"
"谢风,你得给我时间,"陈阳西坦白,
"快半年了吧,还没适应呢?"谢风打开车窗,烦躁地点了支烟,
"适应了,和你在一块儿挺舒服的,也挺享受你对我好,可这中间好像掺杂了点什么,我俩不像谈恋爱,倒像做实验,"陈阳西抿着唇低下头,"你努力证明你能对别人好,我努力证明我能忘掉徐海,我们都忽略了到底为什么要在一起,"
半截烟灰落下,谢风哑口无言,却又觉得哪里不对,转头看着陈阳西,等他往下说。
"要不先把这事放一边,咱们都冷静冷静,就一星期,好好想想,我不想做无意义的事,也不想利用你达成什么目的,如果一直这么混混沌沌的过下去对谁都不公平。"
谢风关了空调,发动汽车。沉默的空气让人窒息,谢风看着远处的灯火,陈阳西说的没错,他确实把这个人当成了跳板,他想要一份安稳持久的爱情,而陈阳西是最好的选择,如果只是让他陪自己勾勒出那幅幻象中美好画面的话。
这与爱谁无关。
"徐海喜欢你,"说出口的那刻连自己也吃了一惊,谢风盯着前方不想回头看他此时的表情。
"我知道,"意外的,陈阳西笑了,"如果不喜欢,他不会那样看我,可他也放不下过去,我赢不了张小阳,"
"那我呢?陈阳西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你说呢,"
喜欢是第一眼的沉沦,而爱却是持久的刻骨铭心。七年前的宿舍楼道上,陈阳西一眼就看到了那人,然后用力抓住他,年轻的心蠢蠢欲动,却被更为强烈的冲击扭转了方向。到底是为爱而爱,还是为得不到而爱,其间细微的差别要经历许多才能发现,太多事情没有答案,也或许在一开始答案便已经揭晓。
一路无言到家,谢风没有开灯,倒头斜靠在沙发上,借着对楼透过来的微弱灯光,眼睁睁看着陈阳西把被子枕头拿到客卧。这回他没劝没哄,那没意思,何况陈阳西也不是在生气。
都是成年人了,爱情游戏不再有吸引力,浪荡过的心只求一份安稳。
谢风也说不清自己在郁闷什么,陈阳西还念念不忘徐海固然可气,而他后来说的那些话似乎比这件事的杀伤力强一百倍。做实验?照他那脾气试个两三天足够了,至于折腾好几月么。
有朋友打电话邀谢风出去,地点是从前玩得风生水起的场所,这才猛然想起,自从陈阳西入住他家,几乎没再去过那些地方。这变化可是惊人的,整个一质的飞跃,更惊的是他还挺适应,没觉得哪里不对。
"陈阳西!"才分开五分钟谢风已经想他了,"你出来,我有话要说,"
陈阳西在房间捂着头,把从前和徐海谢风在一块儿的日子过了一遍,最后脑子里清晰可见的脸竟然是谢风,而徐海却幻化成一团模糊的背影,带着点儿金光,就像镜中花水中月。
"开门,你听见没!"谢风直接过去狠狠拍门,"你是倒了一肚子酸水,吐完了舒坦了,可我还没说呢,快点儿!"
"说什么……"陈阳西半眯着眼睛,头发毛毛躁躁,不是说了冷静一星期么,他才刚冷静了十分钟。
"除了你谁也不行,"谢风没头没脑冒出一句,"你不说做实验么,那大街上随便抓一个就成,可我不行,我只想对你好,只受得了你跟我撒泼耍赖遍地打滚还弄脏我的房子,你懂了么?"
"……略懂,"陈阳西大脑彻底短路了,
"靠…"连个很有气势的字也让谢风说得有气无力,他捂着脑门叹了口气,一把抓过陈阳西就往地上按,"就像这样!我只想亲你,只想干.你,别人谁也不行!"
用行动说话总是比语言有力,面对有些疯狂的谢风,陈阳西总算明白他的意思了。而自己心里那根刺也在天亮后不知跑到了哪里,他第一次分清楚了过去和现在的界限。所以当徐海再次打来电话的时候,陈阳西没溜到卫生间角落做贼一样的接听,而是光明正大的当着谢风面跟那人瞎侃。
"花篮看到了?"徐海那边风声很大,他说他正站在阳台,满天的星星。
"嗯,挺漂亮,"陈阳西把手机声音调大,谢风也能清楚听见,"你得进修多长时间,别祸害完国内又祸害国外,"
"两年吧,看情况,我不就祸害过你一个么,对了谢风呢?"徐海听出陈阳西这回特淡定,接电话速度也快,有些疑惑,
"旁边,我胳膊下面压着呢,要跟他说几句?"陈阳西没等这两人答应就擅自做了主,把电话递给谢风。
举着手机沉默半晌,最后还是徐海先开了口,"进展挺快啊,你这回是认真了,"
谢风笑了笑,把陈阳西拽怀里,"早该认真的,让你个拦路虎给腰斩了,徐海你一爷们儿做事可不能婆婆妈妈,出去了就别随随便便回来啊,多祸害几个洋鬼子也算为国争光了,"
"滚,"徐海笑骂,"怕我回来跟你抢吧,要有那心我就不走了,"看着异国的天空,和原来那片其实差不了多少,只夜里安定下来才恍然发现已经隔了那么远。
"说真的,你也别钻牛角尖了,快三十岁的人你还打算跟自己过不去一辈子么,"
"我发现你越来越像陈阳西,不说了,拜,"
徐海回屋喝了杯水,又走到电脑面前开始打字,得替张小阳写封家书回去,老头老太太虽然还在生气,可心里总是挂念的。打到一半想想不妥,又翻出纸笔用手写。
写到落款处张小阳三字,徐海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那天陈阳西突发奇想,看着电视上五花八门的广告来了兴趣,也想给他那店做个广告试试。等谢风回家跟他一说,那人就知道狗东西又闲不住了,什么都爱捣腾。
把陈律的名片找出来给他,陈阳西看了半天想不起来是谁,谢风笑着揶揄,"你俩上回在钱柜不是还哥俩好来着,就跟你玩骰子老输那个,看上去挺年轻那人啊!"
"哦!老看着你流哈喇子那小白脸……"陈阳西一扔名片,"干嘛介绍他,"
"人也是做广告的,再去找别家麻烦,森环挺出名的,"
"那你去跟他谈吧,我不爱和人打交道,谈好了告诉我就成,"陈阳西一转头抱着靠枕继续看电影,谢风真想抽他,这世上和谁都能自来熟的就他陈阳西,还不爱打交道……
下了班谢风直奔森环,他也懒得预约了,直接上门去找。这一找不要紧,倒让他看了场好戏。
"事儿没办成你还好意思笑啊,"陈阳西拉着个脸,本以为照谢风那效率下周就能进入实际操作阶段,谁知又泡汤了。
"我也不是故意的啊,陈律那家伙让人碰瓷,在路边折腾了半天,你是没见着他那样子,笑死我了,"谢风半点同情心没有,陈阳西一听也来了劲,
"你都看出是碰瓷他还能让人唬了?缺心眼吧!"
"还真不能怪他,现在的骗子机灵着呢,不过我看那小孩儿也就十七八岁,"
"长什么样,嫩不?"
"嫩你妹啊,再嫩也轮不到你,"
"……你也忒敏感了,怎么不说说当初谁惹一屁股腥,"
"回头是岸,回头是岸,"
陈阳西忽然扭头仔细端详谢风,特诗意的说了一句,"我发现和你在一块儿就像回到了大学,那时候你还不留这么个猥琐的发型,多帅啊那会儿,"
正好红灯亮,谢风停下车使劲撕扯陈阳西的腮帮子,"哪儿猥琐了!猥琐你不也喜欢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剧透一下,这篇文写完接着写陈律的事儿~
和他一对的就那碰瓷小孩,叉腰笑
第十五章
新餐厅的事儿忙得陈阳西只剩半条命,他给的薪金算挺高的了,可有几个侍应还不满意,瞅准了他焦头烂额之际狮子大开口。
私事上陈阳西可以吊儿郎当得过且过,一遇到公事他就正经了,除了谢风能替他扛的时候。提前关了门开会,陈阳西穿件黑白条纹衬衣,解开俩扣子,空调一吹把锁骨处连成一条有点儿诱惑味道的弧线,当然那是对女员工而言。
"说吧,有什么条件我都给记下来,能满足的尽量满足,"陈阳西扫了一眼对面坐着的众男众女,脚在桌下不停抖动。
"其实也不是什么很难的要求,"Z市来的一小伙见别人都不出声,便腆着脸开口,"加点薪吧老板,"
"加多少?"陈阳西盯着他问,
"百分之...三十?"小伙那摸样特没底气,其实他也没琢磨该加多少,这都是私底下别人在他耳边念叨的,
"小李,"陈阳西咬着笔头眯眼笑,"百分之三十那就是一千,两边算起来怎么也有二十个人,一人每月加一千,就得多支出两万,你干脆把我血都放了拿去卖吧,"
"老板你别这么说啊,咱们还能商量,"小伙让陈阳西笑得心肝直打颤,
"不用商量了,"陈阳西阴沉着脸,他真憋不下去了,你说现在这些小年轻还有个踏实肯干知足常乐的么,"加百分之十,愿意的留下,不愿意我现在就把工资结了,爱上哪儿上哪儿,"
"陈哥!"挤了好几层的人头里忽然冒出个声,仔细一看,那人正往里边钻,手上全是水,"我不加薪,我还跟你这儿干,"
陈阳西有点儿吃惊,本以为这回他们都串通好了站在同一战线打算跟他来次非暴力不合作运动,原来还有游离于广大人民群众之外的啊。
其他人听那人这么一咋呼,顿时泄了气,想跟着投机的几个人见好就收,赶紧应承了下来,说十就十吧,能多买套衣裳了。倒霉催的小李脸上肌肉一抽一抽的,想反悔吧,又拉不下面子,低头愤愤的踢着桌子角。
最后还是走了两个,不是小李。陈阳西下午饭都没得及吃,肚子一个劲叫,招呼他们收拾收拾东西可以关门了。往门外看了看,谢风还没来,估计又加班呢。陈阳西也懒得等他了,发了条信息告诉他自己先回家,然后顺着马路出去找出租。
"陈哥!"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陈阳西回头,见是那个挺实诚的小子,顿时心情大好,也回了他个微笑。
"你要回去么?"
"嗯,打出租呢,这路段真不好找,"陈阳西四处张望,忽然记不起这人叫什么了,心想明儿得好好看看员工档案。
"陈哥,我请你吃饭吧!"
"......不用了,我回家就能吃,"这人怎么这么热情,陈阳西看他,那人一双小眼睛有点失落,觉得自己真罪恶了,"要不我请你,就近找个地方,我饿半天了,"
"好!"小子笑得像只猴。
半瓶啤酒下肚,陈阳西嚼着烤肉,见对面的人都没怎么动筷,"吃啊,傻杵着干嘛,"
"我口腔溃疡,疼..."那声儿委屈得要命,陈阳西一听就打了个寒颤。
"怎么不早说,要不给你点碗粥?对了,你叫什么?"
"张小阳,"
"......"
"陈哥你怎么了,是不觉得我这名特土,我最烦小什么的了,可我妈偏给起这么个名,"张小阳说完还懊恼的抓了抓后脑勺,
陈阳西讪笑两声,没管住嘴,"是有点儿土,"
张小阳让他这么一说脸红得更厉害了,拿起一串牛肉就往嘴里送,辣椒碰到伤口,疼得他嘶嘶吸气,眼泪都出来了。
"你慢点儿吃,"陈阳西感觉真不是一般的诡异,虽说这名是挺大众的,可冷不丁冒出一个,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当初挑人的时候怎么就没注意呢!徐海要没走一定喊他来瞧瞧,能把他震晕过去。
"伤口好像出血了,你给我看下,"张小阳一点不含糊,站起身就往陈阳西跟前凑,扯开下嘴唇面对面贴上去,那距离目测也就十公分。
陈阳西还有点儿回不过神,鲜红的小嘴唇,白净的小脸蛋,一瞬间就飘飘然了。按理说他不是饥不择食的主,可美色当前,谁能不多看两眼,何况他就好这口。
"是出血了,还不少,我给你擦擦?"说着就要拿纸巾,谁猛地一把扯住他衣领,往后一拖差点栽翻在地,陈阳西两手条件反射扣住桌子边,回头一看,傻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蹭开那人的魔爪,陈阳西满脸窘迫,
"刚好路过,"谢风看了一眼陈阳西,又把目光转向对桌的人,"他是谁,"
"...我员工,"
"哟,你这老板当得真不错,还懂犒劳属下,"
陈阳西闻出醋味儿了,赶紧掏出钱包准备结账走人,哪不知张小阳却先他一步冲过去给了钱,倒弄得两个大男人不知所措。
"陈哥,我先走了,明天见,"张小阳挺懂事的,也没多耽搁,背个帆布挎包蹦着跑远了。
陈阳西忍不住感叹,"这孩子多好,下回给他加工资,"
谢风一巴掌扇上去,"你是看人嫩吧,我都收心了,你别给我整出幺蛾子,"
"那你要没收,我就能整幺蛾子了?"陈阳西横他一眼,这人心里有杆公平秤,什么事儿都得上秤量量,"知道他叫什么吗,"
谢风见桌上的烤肉还没吃完,干脆坐下大快朵颐,又占了顿便宜,"什么?"
"张小阳,"
谢风一愣,笑着拍腿,"我得让徐海赶紧回来,他的结估计能解了,"
"那不还是替身一个,别糟蹋人孩子,再说他直的弯的都不知道,"陈阳西打开一罐啤酒递给谢风,忽然认真的问,"说实话,我和张小阳像么?"
"哪个,那儿还是那儿,"谢风指指身后,又指指天边,
"那儿,"陈阳西抬头看天,他知道谢风见过徐海和张小阳的合照,
"没半点像,"
自打那天过后,陈阳西看见店里那小子都会起鸡皮疙瘩,甭管愿不愿意,大脑就是不听使唤,老是自动把除了名字本不相干的两个人看成一个。
别说,这个张小阳还真是新时代五好青年,每天来得最早走得最晚,琐碎的事儿他都包了,还给别人打下手。连几个外籍大厨都对他挺热情的,没事儿还招呼他一起吃饭,就是英文不利索,老见他在那儿手舞足蹈瞎比划,模样还挺逗。
最近一段时间陈阳西干脆连饭都不回去吃了,光剩谢风一人对着空调大眼瞪小眼。也不是故意不回去,他实在有心无力,人手虽然只少了两个,工作量却是大增,再随性也得好好打整了。好在张小阳真不是盖的,一个顶俩,让他省了不少心。
一两天不回去还行,可一连半月不归家,谢风坐不住了。他就有点儿想不通,怎么从前陈阳西能对徐海好成那样,退一万步,就算不是徐海,对后来那几个也小绵羊似的温温顺顺,怎么到他这儿就转性了。
从前受了气,哪儿不顺心还能找谢风念念,要不就抱着哭一通,现在别说唠叨,他俩完全掉了个个儿,一碰面都谢风在碎碎念,陈阳西就随口附和几声。
这都什么事,还真应了那句话,被宠爱的都有恃无恐。
他不能再这么看陈阳西有恃无恐下去了。
把车停在餐厅外,谢风隔着玻璃看了一会儿,这个点都该下班了,没过多久就见有人陆续出来,一个两个......直到最后一个出来把灯关上还是没看到陈阳西的影子。
谢风点了支烟,拨通他的电话,一个两个...第五个才有人接,声音急促,还有些颤抖,"喂?"
"在哪儿,我刚下班,过来接你,"
"餐厅,"
微眯的双眼定定看着不远处那片黑色,谢风笑了,"好,"
一个人在沙发上坐到十二点,谢风心有点乱。不是怕陈阳西背着他干了什么事儿,而是怕他为此付出的代价会太大。从答应陈阳西试试就笃定他是自己要的那个人,也为此做了改变,并且相信陈阳西对他会像对徐海一样死心塌地锲而不舍。可他妈才过了多久,那狗东西就能扔下他不闻不问,连顿饭也不给他做了,好么,现在还学会撒谎。
门锁"咔"地响了,只有月光透进的屋里昏昏沉沉。谢风抬头,见陈阳西打开了灯,后边还跟着个人,该死的张小阳。
作者有话要说:= =正好0点,迟了一步
第十六章
陈阳西先是一愣,眼睛一瞥张小阳,示意他先进里屋,那小子提溜个包刚要过去却听谢风不阴不阳说了句,"先把鞋脱了,别弄脏我地板,"
陈阳西赶紧挤挤眼,谢风假装没看见,继续说,"也别放鞋架上,我刚擦过,扔门口去,"
张小阳咽咽唾沫,脸都白了。
"谢风,"陈阳西过去挡住他俩的视线,小声说,"他没地方可去,就在这儿住两晚,你别那么小心眼成么,"
"陈阳西,你也知道我小心眼啊,"谢风要笑不笑的看他,满身烟味儿,肯定还没洗澡,就这么干巴巴坐到现在?
"今晚是我不对......不过你去没去餐厅,我真没见你啊,"陈阳西先软下来,他知道谢风的脾气,要不把逆生长的毛发呼撸顺了谁也别想安生。这人不是徐海,也不是自己,他的底线任何时候都清清楚楚摆着,要是不怕死的非要上去踩两脚,就是天王老子他也能翻脸不认人。
"我在那儿守到关门,"谢风冷哼,目光却绕过陈阳西直直看着张小阳,死孩子一双大眼睛滴流乱转停在陈阳西身上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越是看着单纯的越不单纯,谢风阅人无数这点看人的自信还是有的。
"其实...唉,要不明天再说,我先领他洗个澡,"陈阳西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赶紧转身要走,当着外人的面他真不想跟谢风这么耗着,何况那人还是他下属,这老板的尊严还想不想要了。
陈阳西回屋找了套衣服给张小阳,好在两人个子差不多,张小阳哑着嗓子说了句谢谢,又低着头跑进卫生间,自始至终没敢看谢风一眼。
两人又僵持了一会儿,陈阳西动了动嘴,明明有挺多话要跟谢风说,可一看他那眼神心都凉了,明摆着对他不信任,这也罢了,还带着几分说不清的神色。
像是厌恶什么的。
陈阳西揉了揉脸,妥协道,"要不我今晚睡客卧,不惹您老眼烦?"
谢风站起来头也不回走进卧室,狠狠摔上门。没过两秒又开了个缝,把陈阳西的枕头被子一股脑扔了出来。又是砰地一声,差点儿没把陈阳西的心给震裂了。
陈阳西真觉得莫名其妙了,这人怎么一天一个变,仔细想想,难不成老爷们也会周期性情绪波动?他当然不知道谢风有多敏感,都让那张嘴害的,平日里毒得要死,可那不都是死撑着么。可陈阳西也不是他肚里的虫,有事儿不说谁知道他想的什么。
最后陈阳西还以为那厮纯粹间歇性抽抽,也就没搭理他,照以往惯例来看,顶多二十四小时就该消火了。
结果那丫一大清早就没了影,连句话都没留。陈阳西趿拉着拖鞋去厨房拿牛奶,一扭头张小阳正睡眼惺忪的看着他,就穿了一条裤衩,还晨勃了。
"陈哥你脸怎么那么红?"张小阳打了个哈欠问他,
"没、没什么,洗脸去吧,记得牙膏得从底下挤,"陈阳西赶紧转身,这年轻体壮的他哪受得了。
"陈哥,昨晚谢谢你!"像是憋了一宿才说出道谢的话,孩子忽然大叫一声,陈阳西没端稳杯子,洒了一手的牛奶。
"没什么谢的,换了别人我也会帮,"陈阳西擦擦手,语重心长的说,"你以后少和那些人混一块儿,不是什么好东西,"
谢风一到公司就沉着个脸,大伙儿都看惯了,自动退到以他为圆心三米开外。等了一上午陈阳西愣是一个电话没来,谢风满肚子火没地撒,憋屈得都快内分泌失调了。
结果中午一出公司门又碰上丧门星,陈菁牵着她男朋友从街对面过来,站在马路中央大叫,"谢风!!!"
来不及开溜就让那母夜叉揪住,缠着要他一块儿去吃饭,谢风看了眼她男人,真够春风和煦的,边递烟边说上回多亏谢风照料他家陈菁,这顿饭他一定得去。
于是又改道一家川菜馆,陈菁不忘提醒,"把阳西也叫来吧,好久没见他了,"
谢风立马换个脸色,"不用,他最近热心慈善事业,脱不开身,"
"哟,我这弟弟不简单啊!能有这觉悟,倪哲,你多学学,"胳膊捅捅她男人,陈菁捧着菜谱直乐。
两男人跟着赔笑,谢风皮笑肉不笑的脸都快抽筋了。中途倪哲出去接电话,陈菁赶紧凑到谢风旁边,"最近生活不和谐?"
"挺好,"谢风喝口小酒,茅台的口感就是不一样,
"两眼无神,面皮蜡黄,一准儿的不和谐,"
"我瞅你也和谐不到哪儿去,"吃人嘴短,谢风再想发火也得忍着。
住一块儿那段日子陈菁早习惯了谢风的毒舌,这不痛不痒的一句话连她汗毛都没伤着,又继续穷追不舍的问,"我弟又怎么着你了,一提他你就跟钟馗似的,走的时候不还好好的么,闹别扭啦?"
谢风让她烦得不行,随口诌了句,"要知道去问他不得了,边儿去,我吃完饭还得回去干活,"
果然消停了,陈菁半张着嘴望向窗外,眼睛忽然瞪得老大,"那不是阳西么,旁边那人谁啊,长得还挺不错,"看看谢风又说,"比你年轻,比你潇洒,"
谢风扭头,火噌地一下就上来了。张小阳和陈阳西正站在公交站台边等车,那衣服穿的,整个一情侣装啊,除了花纹不同,颜色款式完全一样。他知道是陈阳西的,那家伙有个怪癖,看中哪个款式的都爱买好几件,谢风还笑过他,说你干脆去批发得了。
"挺搭的啊...郎才郎貌......"陈菁还在添油加醋,眼角瞟着谢风偷笑,有时候人的力量是无穷的,可总得有那么个激发点,
"不好意思,一朋友打来说事儿,"说话间倪哲笑着走回饭桌,"谢风,要不再添俩菜?"
"够了够了,"谢风回神,已经食不下咽。
陈菁咬着筷子思索半天,又问倪哲,"刚外边那两人其中一个你是不是见过,就站台那儿,一个是谢风那口子,另外那个真够面熟的,"
倪哲愣了一下,"这倒没注意,吃饭吧,都快凉了,"
临走时陈菁把谢风扯到一边悄悄说,"那小子你多看着点,我真在哪儿见过,一时想不起来,他怎么和阳西认识的?"
"救助对象呗,"谢风干脆懒得提那两人,到现在陈阳西还没给他半句解释,
"谢风,你俩有什么误会摊开来讲,这么藏着掖着有意思么,阳西挺纯的一人,别让谁坑了,你可得看好了啊,"陈菁交代完走到倪哲身边,两人挽着手慢慢走远了。
谢风让她这么一说,真有点放心不下,赶紧开车回家从里到外把东西清算了一遍,也没少什么,卫生间反而多了套牙刷,还真打算长住了。可心里老是悬着,一想起那小子后背就发凉,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晚上几点走?】谢风也不在乎面子了,直接发信息问。
过了半天才回【九点,我等你?】
【行】
陈阳西攥着电话乐,心说憋不住了吧,刚把电话揣回兜里面前冷不丁冒出一人。张小阳神秘兮兮的看着他,笑呵呵的问,"陈哥你喜欢男人吧?"
陈阳西差点儿嚼到舌头,他和谢风就这么明显?!"...你看出来了?"
"卫生间漱口杯是情侣的,"
"好眼力,"陈阳西讪笑着转身,"干活去吧,晚上坐车回去,不怕再遇到事儿了,"
"嗯,"张小阳开心地跑开了,强烈的青春气息四处洋溢。
九点整,谢风把车停在老店门口,看见陈阳西出来又飞快锁上了门。"我说过他能坐我车了吗?"隔着窗子谢风一脸不悦,那个张小阳现在都快变成丫的尾巴了,阴魂不散。
"谢风!"陈阳西的脸有点挂不住了,人后还好说,旁人在场还拆他台,谁受得了。
"要么你上来,要么你俩走回去,"谢风见陈阳西要发火的样子更来气,什么狗屁理智一眨眼全没了,等了一分钟那人还不动。脚下一踩,发动油门,留下两串尾气。
这好端端的日子到底怎么了,每次他想认认真真开始新生活的时候偏要出点儿事。以为徐海走了自己再加把劲也能和陈阳西快快活活过下去,可他忽略了,这世上除了一个徐海,还有无数个男人。张小阳的眼神明显对陈阳西有企图,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又要像七年前那次,还没开战就弃权?去你丫的!
冷风吹醒了脑子,谢风掉转车头,可人来人往的街上哪儿去找那狗东西。陈菁的电话来得特及时,除了内容把谢风劈出一脑袋黑烟。
张小阳居然是个MB,还高级的!!!
作者有话要说:徐海:妈,我想问句,老子是你捡来的吧
萝莉:......
徐海:不给老子出场也罢了,你能再整折腾点么
萝莉:......
徐海:反面人物也成啊,生那么好看一张脸连酱油都打不上,有没有天理
萝莉:乖,打醋去
第十七章
谢风牙齿都快咬碎了,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去按电话号码。手机滑了一下,掉在脚边,他也顾不上还在开车,躬着身子去够,刚碰到俩指头只听砰地一声,整个人猛地往前闪了一下,胸口撞在方向盘上,追尾了。
前面那辆黑色本田立马下来个人,谢风揉着被撞疼的地方,还不忘去抓手机。
"哥们儿,"那人过来敲他车窗,倒不见多凶神恶煞,还挺大度地笑着。谢风摆摆手,用嘴型说等会儿,又低头捣腾他那手机。
"梆梆梆",脾气再好的人也罩不住让他这么晾着,那人使劲捶了三下,以为谢风想赖,面色也就不怎么和善了,"出来!"
谢风不耐烦地打开车窗,"你等会儿,蹭着哪儿了报个数,"陈阳西那边死活不接,胸口疼得火烧火燎,他满脑子就俩字,MB。
"哟,财大气粗啊,"那人话音刚落,后边儿一排车子狂按喇叭,他俩就在那儿堵着,愣是憋急了一众司机。
"嘟——嘟——"谢风手背青筋直迸,险些捏碎了手机,周遭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在他耳里都成了浮云,直到前面被蹭的车上忽然蹦下一人,瘦了吧唧地往后边瞅了两眼,迈开蹄子往对面马路没命似的狂奔。
"我操!沙林,你丫敢跑!!!"跟谢风车前候着等待交涉的老爷们一见那小子跑了立马炸毛,提脚就追,连车也不要了。
"喂?"可算通了,谢风戴上耳机,淡定地绕过前边拦路的车,又缓缓驶上高架。
"你在哪儿,"谢风仔细捕捉话筒对面的声响,
"餐厅呢,"陈阳西淡淡地说,听不出情绪。
"...那小子呢?"谢风加快了速度,
"刚睡下,"顿了两秒,又说,"谢风,你别这么疑神疑鬼行么?我和你...还没到那地步,"谁都渴望,谁都僵持,谁都拉不下脸,其实如果真爱到那份上,有什么不能舍得的呢。
"陈阳西,"谢风心凉了半截,他知道他有错,可他改还不行么,"要搁从前我指定不搭理你了,你说要试,行,我他妈陪你,你领人往家里住我再烦再不愿不也答应了么,不敢说我付出了多少,可总该付出了不是。"
"谢......"
"你别吱声,听我把话说完,"谢风打断他,"以前我总计较这计较那,折本的买卖从来不做,我习惯了等别人自动送上门,觉得是个人都爱犯贱,上赶着追吧,一个个都不珍惜,我凭什么去当那个犯贱的?可我现在想清楚了,你忘不了徐海,我让你忘,你没法像喜欢徐海一样喜欢我是我的错,我谢风毛病一堆,也不讨人喜欢,从今往后我努力,努力让你死心塌地只喜欢我一人,行么?咱俩好好过日子,"
"对不起..."陈阳西沉默许久才说,"你没错,我当初也不该那么赖着你,谢风,你让我冷静几天,"这么不清不楚的继续下去对谁都不公平,总不能想犯贱的时候可劲儿犯,扭过头来又巴巴地想着另一个人,这缺德事儿他再也不能干了。
"好,"谢风放慢了车速,心里憋得慌,"想清楚了就回来,"
"......张小阳和我真没什么,"
"我知道,你打个电话给陈菁,她会和你说,挂了,"
冷清的夜,谢风让浑浊空气灌了一脑袋浆糊。谁说过句矫情的话来着,幸福像手中沙,抓得越紧流得越快。他和陈阳西充其量也就是在特定的时间看对了眼,都怀着不可告人的龌龊心思接近对方,其实这世上的爱情没有那么伟大,是人把它想得伟大了。
寂寞,功利,荷尔蒙,这些东西随便一样都能点燃一场爱情的开端。而生活又能以最势不可挡的姿态将一切摧毁,到头来每个人都不过是个跳梁小丑。
羡慕着别人的爱情,幻想有朝一日也能降临在自己头上。
却始终袖手旁观,等着天上掉块儿大馅饼,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怀里,天王老子也不是你爸,凭什么好事都得给你。
好在谢风明白得不算太晚。
撑着一直打架的眼皮回到家,倒头就睡。夜里电话响了两次,他压根没听见。
而陈阳西这边倒没他那么踏实了,和张小阳在酒店开了房,领弟弟似地把他安顿好,才穿着睡衣跑阳台吹风。
"张小阳,睡没睡?"陈阳西听见那小子老翻来覆去,回头看他。
"没..."张小阳露出双大眼睛,无辜地说,"你刚打电话把我吵醒了,"
"哦,有烟没?"
"裤兜里,给我留一支,"
陈阳西瞪他一眼,小气不死你。淡淡烟草夹在指间却没点燃,他这辈子就吸过一回,还是大学时候。
"毛邓考点整理好了没啊,"徐海翘着二郎腿穿条大花裤衩坐床上,嘴角叼着烟,半眯着眼打PSP。书桌前陈阳西奋笔疾书,抄考点抄得想吐,"快了快了,"
"你说咱们一玩计算机的学毛邓干嘛,吃饱了撑的,"徐海脊背发酸,换了个姿势靠枕头上,"呸!"烟一吐,还没灭,陈阳西低头看见腿一抬替他灭了。
"陈阳西,"徐海忽然放下PSP,勾勾手指头,那丫屁颠颠地过来,趴在床边问,
"老大,有何吩咐,"
"再过来点儿,"徐海笑得猥琐,猛地扣住陈阳西脖子,用力亲上去,把他吻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嘴里的烟味儿一丝不剩全送到陈阳西嘴里,涩涩麻麻的,像毒药。
......
陈阳西摸到另一个裤兜,找出火机,放嘴上点燃,一口吞进肺里,呛个半死。
"陈哥,你不会吸烟?"张小阳也不知什么钻出被子,和陈阳西并排挨着,目光有些挑衅逗弄。
陈阳西看他一眼,摁灭烟头,"这玩意儿滋味真不怎样,"手抬起刚要扔却被张小阳抢了过去,"别啊,还剩半支多呢,你不要给我,"
"你就穷成这样,不说MB一个月能赚好几万么,"陈阳西也不知怎么了,说话没经大脑,见张小阳脸色一白,又觉失言,想安慰吧始终说不出口,其实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
"...钱全还债了,"张小阳讪讪一笑,"再说平时开销也大,后来又出这么个事儿,没人敢找我了,"话说到最后纯真无邪的脸上倒挂了点少见的市侩和鄙夷,也不知他鄙夷谁呢。
陈阳西沉默了一会儿,转身进屋。那孩子突然冲过来抱着他,要跟他拼命似的,"陈哥,我喜欢你好久了!你让我跟着你吧!"
"放开啊,我对你压根没那意思,再这样我报警了,"陈阳西嘴角直抽,这孩子明里暗里勾引他不是一两回,前几次没来实的也就没跟他计较,从一开始就知道张小阳是干嘛的,可还是铁了心要帮他。
不为别的,只为他叫张小阳。
"我不!!!"死孩子不听劝,还动上手了,直扒陈阳西的睡袍,右手往他裤衩里伸,陈阳西一个激灵,再这么下去非玩出火不可,胳膊一甩,把张小阳揍退几步,跌在床上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我今晚心情不好,你别招我,睡吧,"陈阳西看了看电话,打了两个谢风都没接,想起他之前说的话心又跟着抽抽,妈的,鼻子一阵泛酸差点儿掉下泪来。陈阳西火速用被子把头捂个严实,吸了两下,还是没能憋住,枕头湿了一片。
过了半晌,被子里一只手探了进来,张小阳捏着张纸巾递给他,"你擦擦,别抹床单上,"
"......"陈阳西转身,不答话。
张小阳揉着半边脸,坐到床边,"陈哥,看不出来你挺痴情,"
"呸,你这是骂我呢,"陈阳西霉就霉在这俩字上了。
"你该学学我,怎么逍遥怎么活,有钱就是大爷,多自在,"
"缺心眼吧,早晚有你悔的,"陈阳西闭上眼,这话听着怎么更像说给自己听。张小阳没再吭声,默默的吸完那一支半烟,才安分睡了。
大清早谢风还在做梦,门忽然被谁敲得整栋楼都跟着震颤,然后大毛也发狂似地拼命挠墙。心一沉,他不用出去都知道谁来了。
陈菁站在外边儿手脚并用,就差直接拿头去撞,谢风一开门立马冲了进去,搜了一圈没见陈阳西的影,扭头指着谢风劈头盖脸一通吼,"我弟呢!那只鸭呢!"
"......"谢风镇定了几秒,"没回来,"
"上哪儿了,他和那只鸭什么关系,怎么认识的?!"
"...不知道,"
"谢风,"陈菁盯着他,阴风嗖嗖刮,"你还是个男人么,自个儿老婆,不是,老公...也不是,自个儿另一半跟鸭混一块儿还能睡得着觉?!还不去把我弟找回来?!"
谢风果断抓起陈菁的胳膊往外扔,他生生世世都没可能喜欢上女人了。
"喂!!你别推,怕人说了?我不管你俩有什么别扭,"陈菁一只脚跨在门里,死活不出去,"喜欢就别放手,是个爷们儿就给我掳袖子把老婆追回来!"
"他喜欢别人,你他妈懂不懂!他心里有人,不是我!!!"
这回轮到陈菁哑巴了,眨眨眼才看清,谢风眼眶红了一圈。
作者有话要说:我有预感...这文再不更,总攻就要往渣攻方向发展了
为了一直维持高大威猛的总攻形象,无节操萝莉终于滚回来了
这文两周内完结,拍爪
第十八章
"不是你是谁?"陈菁缓了口气,见谢风那样也不像开玩笑,原来一直以为同志之间感情应该挺深的啊,起码他们选择少,阻碍多,好不容易碰到一个看对眼的可不得死命宝贝着。
谢风吐了口气,想把陈菁碎尸的心都有,他独来独往专横跋扈惯了,平生最烦谁打听他心里那点儿事,要他示弱一下比要他命还难。
"别问了,你赶紧走,"谢风又推她,啪地一耳光扇过来,眼前星星直冒。
"谢风,我俩要不是认识我他妈才不管你那点破事儿,"陈菁倒先哭了,跟看陈世美似的看谢风,"我一直觉得我那初恋就算不是白马王子,他也是个男人啊,可你算么,你摸摸你的心窄成什么样,要这么爱闷在罐头里,闷死算了,还谈个鸟的恋爱,你知道什么是爱么...你知道么!"
谢风咽咽唾沫,转身把不停在脚边扒拉的大毛踹回卧室,淡淡地说,"我承认我心眼小,真没打算为爱一个人付出过什么,"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习惯了当被动一方,或许性格使然,或许他爸他妈造他那会儿程序上出了错误,弄出这么一个闷骚冰山来。"不过这回我愿意,我就等着看陈阳西能喜欢徐海多久,多久也得把他拧过来,"
陈菁呼撸两下鼻子,妆都花了,过去一脚踹谢风屁股上,"闪开,你早这么说不就没那么多事儿了,我补补妆去,"
谢风哭笑不得,"你跟你男朋友也这么横啊,他是不是受虐狂?天生喜欢让人蹂躏,"
"你懂个屁,"陈菁扯着嗓子说,"他能包容我,理解我,知道我这么对他是爱他,换个人老娘权当丫是空气,"
"......还有理了,"谢风过去拿水喝,觉得左脸有点儿奇怪,摸了一下,肿了。
午饭谢风和陈菁凑合吃了一顿,谁知这女人玩起菜刀还挺不错,那手艺快赶上陈阳西了。
"在家都你做饭?"谢风抬头看她,也不像啊,这年头女人会做饭可比男人稀罕多了。
"那是,"陈菁伸出俩爪子,"你看看,都糙了,做饭洗碗洗衣服,家务活可不都我干么,"
"看不出来啊,"平时风风火火的母老虎也甘愿做糟糠妻了。
"嘿,把他伺候舒服了我也舒服啊,工作就够累了,我还能撒手让他干去?什么叫过日子,过日子就得相互扶持照应,得把那口子当成自个儿亲人,少计较,多体谅,你心眼再多还能真的算计亲人去?"陈菁大道理一溜儿一溜儿的,把谢风说得五体投地。
"我懂了,真懂了,你赶紧吃吧,"谢风笑了一下,却发现陈菁贼兮兮地看着他,"看什么呢,"
"......我觉得你变了不少,居然能笑得这么心无城府了,"陈菁直乐,"你知道你从前笑起来什么样么,就跟脸上贴了层橡胶,瘆得慌,"
谢风哼了一声,笑着低下头。
吃过饭谢风送陈菁回去,这姐姐又瞅上正巧十一好多商场都做活动打折,愣是让谢风把她送去。他皱眉,"你想让我送你去陈阳西那儿吧,直说不得了,"
"...我不是怕你心里有压力么,"陈菁放心不下陈阳西,更放心不下那只小鸭。
谢风没再说什么,拐个弯,轻车熟路地去了。耳边没陈阳西老念叨还真有些不习惯,该吃的醋也吃了,该发的火也发了,他现在挺心平气和的,铁了心慢慢熬,熬到那家伙彻底回心转意。
"诶,我弟生意怎么那么好,"隔老远陈菁就见门口围了一圈人,开心地挎着小包要过去,等谢风追上来才发现不对,这哪是上门生意啊,全是来砸场子的。
七八个老爷们手里抄着铁棍往落地玻璃上狠敲,服务员把门朝里边锁紧了,警报声此起彼伏,再外边一溜儿的围观群众,指指点点愣是没人上前制止。
餐厅里几个胆小的姑娘已经吓哭了,剩下的都在拼命保护公有财产。陈菁二话不说冲过去大骂,"你们干嘛呢!啊!敢他妈砸我弟的店,哪儿来的!!!停手!操,老娘掐不死你丫的!"凶神恶煞的老爷们一听纷纷扭头看她,却被谢风一把扯到身后,到底还是见过世面,谢风特平静地对陈菁说,"打电话报警去,"
"砸,接着砸,"然后举起手机咔嚓咔嚓拍了几张照片,黑头黑脑的壮汉就这么莫名其妙上了镜,"换个姿势继续呗,"谢风冷笑,陈阳西上过保险,估摸着能赔不少。
"谁他妈准你拍了!"其中一个大汉跳将过来要扇谢风,他侧身一躲,照着那猪腰子就是一脚,把人生生踹马路边趴着,忘了说,他练过七年柔道。
陈菁正和110的同志亲切交谈,见那场景扑哧一声笑起来,弄得警察同志愣是怀疑她报假警,好说歹说才同意出警。
另外几个见来了对手,也不砸门了,一窝蜂朝谢风扑过来。单打独斗还有把握,可他再机灵也没法撂倒这么多,好在咱和谐的社会主义国家还是有热心群众不止会围观的,大叔小伙们路见不平一声吼,十来个人扎堆往门口挤,三两下夺过恶势力的棍棒,又把他们按在地上五花大绑等候姗姗来迟的警察同志发落。
谢风看着那些热血沸腾的脸忽然心里一热,他那价值观看来得正一正了。
"谢谢大伙儿了,"谢风话音刚落,就见陈阳西从远处一路狂奔而来,正要开口安慰他几句,只见狗东西两眼睛一红,蹭上前把谢风狠狠抱在怀里,肩膀一抽一抽的。
可苦了一堆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以为这老板感谢英雄拔刀相助,感激涕零了都。
警车鸣着笛风风火火地赶来,跳下几个穿制服的过来询问。把餐厅里吓坏了的小姑娘小伙们解救出来,又让陈阳西谢风以及几名围观群众到派出所录个口供。陈菁没跟着去,在一旁目送他俩上车。肇事者被威武的制服们一股脑塞警车后边儿,有个屁股大的愣是挤不进去,制服急了,又朝猪腰子上补了一脚。
陈阳西还没回神,双手让谢风牢牢握着,眼神有些闪烁。一扭头才发现谢风大拇指全紫了,褐红鲜血蕴在指甲盖下,胳膊处也留了几块淤青。
"疼么?"陈阳西哑着嗓子问,来得太急头都没梳,一脑袋鸡窝乱七八糟。
谢风摇头,"衣服穿反了,"
"......"陈阳西低头一看,动了动嘴角。
"他们为什么砸你店,惹着谁了?"敢这么光天化日来砸场的后边肯定有人,那群乌合之众一看就知道是拿钱替人办事的,指不定进过多少次局子。
陈阳西绞尽脑汁组织语言,可终究还是不想瞒着谢风,全都老实招了,"是张小阳惹上的人,"
自打他俩吃过饭,再见面张小阳总是一口一个陈哥的叫着,陈阳西本就是个好脾气的人,对谁都不大会防备。那天下班本来在门口等谢风来接他,谁知旁边小巷里传出一阵救命声,张小阳的。陈阳西哪能坐视不理,当即把那小子给弄了出来,他自个儿是打不过,不过那群人见有人来就一窝蜂的散了,也不像要把张小阳往死里弄的主。
领他回家路上陈阳西追问半天,这孩子才道了实情。原来他让一当官的嫖了,然后又把那人的钱包手表手机通通趁人不备卷走,手机里有些恶趣味拍下来的25禁视频,张小阳压根没想那么多,扔了卡就把手机给当了,那官爷不信,怕这小子往后拿那些东西讹他,非要张小阳交出手机,却又不敢把事儿闹太大,总归上不了台面。张小阳就这么臭了自个儿在鸭界的名声,手机也没法找回来,三天两头被那官爷找麻烦,估计想给他点儿下马威。不过今儿敢来砸陈阳西的店倒出乎他意料了,别是以为他俩一伙的?
谢风斜睨陈阳西半天,真想把丫嘎嘣嘎嘣卸了,管什么不好,偏偏管那破事儿,"你怎么那么缺心眼,救他一次得了,还救一辈子啊?!"
"...我不看他挺可怜么......"
"他也缺心眼,好端端的偷人东西干嘛!"
"他说那操蛋的给他上刑,差点儿玩死他,然后......"
谢风无语,闭上眼靠着车。陈阳西还想说什么,谢风打断他,"你打个电话给陈菁,报个平安,要不那娘们回去又得扇我,"
陈阳西乖乖照做,他现在是死活不敢对谢风说个不字,悄悄瞅了两眼那人,还挺心疼。奇了怪了,看见餐厅被人砸得稀巴烂也没觉得多难受,谢风那一个受了伤的指头倒把他弄得鼻子直发酸。
"谢风,我错了,"说完身子一歪往谢风怀里钻,前边的警察同志皱着眉不停咳嗽,陈阳西充耳不闻。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隔太久,都忘了前边讲的啥,没说清楚的地方请不要大意的抽我吧= =
这文的走向越来越不受总攻我的控制....
虽说是暴躁期产物,怎么有点儿~~~~~~~~说不清楚ORZ
那俩娃在比贱吧,其实这都是有原型的,望天,我周围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第十九章
两人录完口供又马不停蹄忙活保险理赔的事儿,临走问了警察同志,那伙人能判几年,人支支吾吾半天,谢风也看出门道了,拉着陈阳西往外走,顺带扭过他还想理论的脸。
"张小阳惹上的人到底是谁,"谢风把陈阳西塞进车里,面色不善。
陈阳西摇头,"问过,他不说,"呼了口气,看见后视镜里衣服反穿的自己,赶紧脱下来捯饬正了。
"那他往后去哪儿,你想好了么?"
"...总不能把他扔大街上,让人打死吧,"陈阳西垂下眸,长睫毛扑扇扑扇,见谢风不说话,又试探着问,"你说怎么办?"
谢风看他一眼,"先问问你自己,如果那孩子不叫张小阳,你会帮么,还赔了间餐厅,这事儿要不了了没准剩下那间也得赔,值么?"
想了一个晚上,他终于想明白了陈阳西的心思。狗东西是想替徐海做点儿什么吧,潜意识觉得徐海要碰上这事也不会袖手旁观,何况那倒霉催的死孩子叫了那么个破名,俗了吧唧仨字愣成了徐海和陈阳西的魔障。
亦真亦假,如梦似幻。
可很多时候,很多感情不都这么不清不楚,无法辨认边界么。习惯和爱只在一线,同情和施舍不过一念之间。
陈阳西习惯了奋不顾身去爱徐海,谢风习惯了毫无保留接纳陈阳西,徐海习惯了背负愧疚缅怀张小阳。
这错综复杂的感情脉络还真不是一两天能理清的。
"不值..."陈阳西闷闷地说,"可我管不了自己,"那种感觉挺让人郁闷,就像背后有双手死命推着你走,可前边明明是万丈悬崖,偏偏你还有点儿刺激的快感,欲罢不能。
谢风苦笑,贱吧他就,自个儿也跟着犯贱。当初爱上他什么来着,还不就是那股子驴劲,阳光大道他不走,就爱跳屎坑,一跳一个准,摔得遍体鳞伤血肉模糊也不知绕道的倔驴。
伸手握了握陈阳西,"你接着救济那孩子吧,我等着你想清楚,有事儿咱俩一块儿担,"这才像过日子,同风雨共患难。
不算计了,谁还能真算计亲人去,陈菁偶尔也会说两句让谢风顺耳的人话。
保险公司那边清算损失还得等些日子,目送谢风驱车赶往公司,陈阳西则去酒店把张小阳领回家。走到门口忽然停下,拿钥匙指着他脑门交代,"能不说话就给我闭嘴,屋里的东西能不碰就别碰,见了谢风别直视他眼睛,吩咐什么都答好,是,绝对不许反驳,"想了想又补充,"不许赤膊,还有,少对我毛手毛脚,"
张小阳憋着笑,先前的内疚全都没了影踪,猫似的点点头,"我都听陈哥的,"软糯糯的声音激得陈阳西后背直冒冷汗,赶紧低头开门,冷不丁又嘱咐一句,"也别脑内幻想扒光我,"
"......"张小阳眼泪都笑出来了,捂着肚子窜进屋里倒沙发上打滚,大毛一见来了志同道合的哥们儿,也扑上去一块儿滚。
下班那会儿谢风接到陈菁电话,让他上写字楼隔壁的星巴克等。出公司门时看到他一个下属的裤子拉链没拉,于是放低声音提醒了一句,惊得那小伙脸涨得通红,受宠若惊地看着谢风。这事要搁从前谢风一准地视若无睹,保不齐还在心里暗爽偷着乐。
陈菁早早在那儿等着,老远就冲谢风招手。等他坐定了,又端起咖啡特神秘地喝了一口,"我弟那事有眉头了,效率够高吧,"
"挑重点说,"谢风松了领带,一本正经地听着。
"砸店那几位牢饭是跑不了了,还有,"陈菁拍着胸口缓缓气,"他们上头的人也不会再去找我弟麻烦了,"见谢风不动,又提高声调,"事儿了啦!"
"...你冲我挤眉弄眼干嘛,"谢风皱眉,
"你个死白眼狼,也不问问老娘我怎么摆平的,"
"......老娘你怎么摆平的?"谢风猜到一点儿,懒得开口,这事估计和她那口子脱不了干系,猛然想起那爷们也是吃皇粮的。
"我上回不说那鸭子眼熟么,其实是倪哲他们出去应酬时无意看见的,丫跟一油头粉面的胖子在饭桌上卿卿我我,一看就知道出来卖的,"陈菁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当然,倪哲才不屑跟那种货色混一块儿,你笑个屁,好好听着,说到哪儿了...那小鸭子估计就是惹了那位胖爷,让人收拾得够呛,"
"这事儿倪哲疏通的?"陈菁说的他都知道,谢风及时打断丫的长篇大论,
"嗯,他打了个电话给那胖子,问是不是他叫的人,胖子说他冤得慌,只让人逮那小鸭,没打算当土匪流氓砸人店,还说砸了多少他赔,"
"倪哲挺能耐哈,"谢风笑笑,曾经的豆蔻少女如今也成老娘了,还找上个值得托付的人,这功劳算起来有他一份,"不怪我当年抛弃你了吧?"
"呸,"陈菁差点儿吐他一脸口水,"是我抛弃的你,记清楚了,"
年少时期的爱恋总掺了那么点刻骨铭心和无可奈何,却是最最难得的,因为那个时候的我们无欲无求,喜欢一个人,只是因为喜欢。
"下回把倪哲叫出来,我请他吃饭,这个人情先记下了,"谢风潇洒起身,桌上的咖啡只搅了几下,一口没喝。
陈菁看着他离开,有句话堵在嗓子里,眼神飘忽须臾,终究没问出口,最后默默看他消失在人海。
回到家一看,陈阳西和张小阳光着脚丫盘腿坐在地上,一人捧一个大碗,正在吃干拌面,大毛在一旁狗视眈眈,刚想扑上去就被陈阳西的眼神震住,畏畏缩缩退到一边。
"不是让你空调别开那么低么,当心着凉,"谢风顺手拿起遥控按了几下,回房换睡衣,准备洗澡。
陈阳西险些让一口面噎死,不安地盯着谢风的脸,仔细捕捉每一分表情变化,不过这家伙挺淡定自若,只是自始至终不去看张小阳一眼。
"...锅里还有,你吃么?我去给你盛,"陈阳西做的调料味道特正,同样的东西到他手里就能变成山珍海味。
"我还要,"张小阳端着狼藉的大碗伸手,陈阳西拿筷子一敲他头,"没问你,被我闭嘴,"
"行,"谢风路过客厅,淡淡说,"不过先热一热,我睡前不爱吃凉食,"
陈阳西虎躯一震,立马奔进厨房张罗。张小阳缓缓放下空碗,眼里带着点哀怨,把碗扔到大毛面前,那东西也够饥不择食的,拉长舌头一通舔,这碗是不用洗了。
电视里在放大话西游,至尊宝和那谁被黑山老妖盯上,准备吸他俩阳气,于是左闪右躲,每回快要凑上去时都给避开了,折腾半天都没搞定。陈阳西半张着嘴巴,紧张又兴奋地咧嘴乐,谢风吃了两口面,见他那模样忽然没了食欲,性.欲倒给撩拨起来了。
"别看了,你明儿还起早,"果断关了电视,拉起陈阳西就往卧室走,剩下张小阳和大毛俩兄弟干瞪眼。
"你不刷牙啦?!"陈阳西惊叫,下一秒却被谢风按在床上,迫不及待扒了衣服,然后低头亲他,嘴里和着股洋葱炸酱的味儿。
陈阳西嘤嘤了几声,发现谢风身上有股比洋葱炸酱更好闻的味儿,浅浅的烟草,卷着几缕苹果浴液散发的清香。洗一个牌子的东西,怎么大毛就没这效果呢。
"专心点!"谢风的脸抬起一寸,眼底有火在烧,双手鱼一样往下滑,撸平了陈阳西身上星星点点的褶皱,徐海曾留下的褶皱。
"谢风...你再亲亲我......"陈阳西扭了两下,勾住谢风的后脑勺,他也被点燃了,不同于和徐海那种带着绝望的激情,也不同于之前和谢风翻江倒海的欲望。
这回他心里有个地方微微麻了,簌簌的电流蔓延,前所未有的快感让他激动得想哭。直到谢风轻柔缓慢的进入,一只手游移到他腰间,用力抬了起来,找到让两人都能舒服的姿势,缓缓抽动,压抑着低喘。
陈阳西睁眼看他,灼热目光碰触的一刹,更为剧烈的波动袭来,很痛,可是不愿放手。死死揽住谢风的背,够起身子去吻他的下巴,胡茬像细小的钉子,就这么钉进了心底。
世界另一头,徐海坐在书桌前替那个还在熟睡的张小阳写下第二十一封家书。
手机于正午突兀响起,他放下笔接听,Brain在那头兴奋大叫,张小阳的指头能动了,医生说这是奇迹。
徐海眼眶发热,条件反射地看向钟表,计算着需要多少时间能飞到大洋彼岸。
"海,我要去买蛋糕,买鲜花!感谢上帝!"
心绪在一瞬间归于平静,徐海涩然开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Brain,"
上帝什么都没做,该谢的,其实是那个一直陪在张小阳身边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圆满了,滚去睡觉~~大半夜的就是容易鸡血
第二十章
五十万,陈阳西拿着存折有些恍惚,这才三天就收回本儿了。陈菁大中午给他送上门来,满脸汗水弄花了妆。甩掉高跟鞋进屋找水喝,猛然看见蜷在沙发角落的张小阳,差点儿没一个杯子砸过去。
"你怎么进来的?!"陈菁看见他就上火,这么些破事儿全赖他。
"...我都住好几天了,"张小阳成天窝家里,不晒太阳的脸色有些惨白,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说话蚊子似的嘤嘤嘤。
"陈姐,陈姐..."陈阳西过去拦住陈菁,把她往饭厅带,"给你尝尝我自个儿做的酸奶,大热天的跟孩子置什么气啊,累不说脸上还长褶子,"
陈菁扭头瞪他,陈阳西赶紧改口,"不长不长,陈姐永远年轻美丽,十八姑娘一朵花,"
"我也要喝——"张小阳死贱死贱地在外边儿叫唤,陈阳西沉下脸,给他也倒了一杯。
事情始末谢风已经跟陈阳西简单说了一遍,攥着存折,知道这钱是哪儿来的了。"那张小阳呢,那人肯放过他么?"陈阳西还是担心这个,疙瘩一天不解,他就还得给那混小子善后。
陈菁恨铁不成钢地拿勺子戳他脑袋,"你长长脑子行不,人又没找你麻烦,这事儿要不是倪哲面子大你就等着让人砸光家当吧,诶阳西,这回我可得好好说说你,谢风对你够可以了吧,那天一人火拼七八个老爷们儿眉都不皱一下,他能为你做到这步真算奇迹了,知道他从前有多混蛋么?你不为他想想,成天护着一鸭子算什么事儿?!"那天谢风说陈阳西心里有别人,她一直以为那人是张小阳。
"姐,我从良了,"张小阳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饭厅门口,幽幽地吐出几个字。
陈菁一愣,咬牙切齿说滚开,谁是你姐。张小阳眼里的光忽闪了一下,眉心紧皱,像是有把小火苗在里边突突冒着。陈阳西心无城府地看他,不大忍心冲这孩子嚷嚷,缓了语气说,"你先领大毛下去溜溜,完了回来吃饭,"
"好,"张小阳又恢复之前单纯无害的面孔,笑着转身去找狗链。
屋里一下子变得安静,陈阳西悄悄抬眸打量陈菁,几天不见似乎没之前有活力了。眼睛最是骗不了人,尽管一如既往的咋呼,可眼神明显有些黯淡。
"陈姐,你心里有事儿?"
陈菁抬头,擦干净嘴,笑了笑,"我和倪哲又闹别扭了,"
"要不要我现在给你收拾房间去,我那间还空着,"说完陈阳西就要起身,让陈菁按住,
"这回不离家出走,解决不了问题,"她举起空杯子,指着冰箱,"再给我来点儿,挺好喝的,"
陈阳西给她满上,提醒道,"这可不是酒,醉不了人,你要想散心咱俩去酒吧喝,"
陈菁赏他一爆栗,"当我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呢?吵个架就借酒消愁,也太没出息了,"
陈阳西嘿嘿傻乐,见她肯开玩笑才放下心。陈菁还真喝上瘾了,一升的瓶子愣是消灭了二分之一还多,眼看她还要往杯里倒,陈阳西飞快夺走,"给谢风留点儿,"
陈菁嘴角直抽,"你也是个小白眼狼!老娘走了,"一转身挎上小包狠狠摔了门,只听见楼道上高跟鞋踩地的哒哒声,越来越小。
被损坏的餐厅在重新装修,陈阳西也没心思去打理,从早到晚蹲家里研究菜式,围裙一系,开始煲汤。
直到傍晚天快黑了谢风才回来,手里牵着大毛,站在门口直勾勾地瞪着陈阳西,谢风一露出这眼神他就怵,拍了拍脑门,"大毛怎么在你这儿,张小阳呢,我让去遛狗来着,"
"没见着,就见大毛在花圃里追着一小母狗耍流氓,"谢风弯腰解开狗链,大毛颇为不满地瞅瞅他,留下一特忧郁的背影。
"...成功了?"陈阳西一惊,要真造出几只小毛来徐海一准杀了他,那人的宝贝儿子可是纯种金毛,容不得留下孽种。
"调戏未遂,"谢风脱下外套,陈阳西顺手接住,抖了两下整整齐齐挂衣架上。"什么味儿?挺香啊,"谢风探头探脑,"你一整天都没出去?"
"等等!先别揭锅盖,"陈阳西拦住他,又有些不放心张小阳,"你真没见那小子?"死孩子竟然把狗扔了,还好没丢。
谢风摇头,"可能去买东西了,他东西不都在这儿呢嘛,要走也得回来收拾行李,"
"就几件破衣服,没什么值钱的,"陈阳西忽然有点可怜那孩子了,来家这么多天还算听话,不吵不闹让他干什么都乖乖做了,也不惹事。
"行了,那么大的人腿长他身上,他爸妈都不急你操个什么心,"通常下班时候谢风都不大爱说话,人累了只想休息,口气也不怎么和善。却见陈阳西并没反驳,也没恼,似乎对他这态度已经习惯了,正蹲在地上认真地摆弄鞋架,提着谢风换下的鞋吹了吹灰尘,又稳稳放好。
心一软,谢风也蹲下身凑过去,吹吹他的耳垂,"陈大宝贝,我可稀罕死你了,"
陈阳西重心不稳一屁股跌地上,看怪物似的看他,"...你是不是出轨了,"
"......"谢风不说话,用力嘬了一口他的嘴,"盛汤去,先吃完饭再干活,"
陈阳西又一路小跑到厨房,握着汤勺的手抖个不停,差点儿没乐死他。
饭后的干活激情无限,又是食又是色的,他俩把这两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
张小阳真失踪了,彻头彻尾找不着了。陈阳西仔细回想那天的情景,似乎就陈菁那句话过了点儿,估计伤到娃的自尊了,可也不至于这么无声无息跑没影啊。
开始还挺犯愁,成天担心那小鸭出事儿,两个月后陈阳西也忘了这茬。就像谢风说的,他能帮的都帮了,那孩子不领情他也没辙。
打过几个电话给陈菁,开始听声音感觉心情不大妙,陈阳西好说歹说约她出来散心,折腾了几次总算有些起色。分别时陈菁特宠溺地揉了揉陈阳西的头,说娃长大了,知道珍惜了,老娘可以瞑目了。
陈阳西被她盯得浑身起毛,直拍她嘴,瞑目个屁啊,陈姐天福永享寿与天齐。
结果陈菁一星期后就发来请柬,丫的八年爱情长跑终于修成正果,准备和倪哲一起跳进婚姻的坟墓。
参加婚礼那天谢风和陈阳西包了个大红包,数字特吉利,一串九。他俩赶到酒店,一下子就给那场面镇住了,大红地毯铺了老长,陈阳西睁大了眼数街边那一溜儿豪华婚车。新娘和新郎站在门口迎宾,穿得有模有样,郎才女貌。
"没看出来倪哲还挺有背景啊,"陈阳西紧挨着谢风并排走过去,光停车场那儿的公车就有十来辆,有几辆车牌还是红字开头的。
"应该是,看路看路,别撞着人孩子,"谢风揽住他的肩往左边一闪,避开面前及膝高的小孩儿。
陈菁见他俩过来,笑着招了招手,"快进去吧,人多,你俩随意啊,别跟我客气,"
"不会客气,"谢风点点头。
"没说你,"陈菁横他一眼,又看向倪哲,温顺地笑起来。
上百桌人就没谢风认识的,有几个初中同学认出了他,在那儿叫唤半天,结果谢风茫茫然地摆摆手,拉着陈阳西坐到另一桌。
"怎么不过去,"陈阳西是自来熟,又爱凑热闹,从进宴会厅开始就满脸冒红光。
"...不知道他们名字,去了尴尬,"无意一瞥,看见个眼熟的,那人也察觉到了谢风的目光,带着身边的人径直走过来,是陈律。
"巧啊,在这儿都能碰上,"陈律坐在谢风右边,跟来的小子眼珠不停乱转,耗子似的闪着灵光,谢风看了半天才想起是谁,不就上回和陈律碰瓷儿那孩子么。
"是够巧的,"谢风话里有话,睨着陈律贼兮兮地笑,然后看向一旁的小屁孩,"不介绍下?"
陈律忽然绷直了背,讪笑着说,"我弟弟,远房表亲......沙林,快叫哥哥,"
"我不叫!我没哥!"那小子还挺横,一看就是个哪吒型的主。
陈律气得狠掐一下他的腰,孩子窜得老高,捂着嚷嚷,"昨晚折腾得我腰还酸呢,你别尽欺负人!"
"......"谢风自动默了,赶紧扭头去看陈阳西,他倒自在,仰着头东张西望,一刻也不消停。
"去不去卫生间?"谢风憋得慌,人一多他就不舒服。
陈阳西摇头,却觉腰间一紧,谢风搂着他站起来,"那我陪你去,"回头跟陈律打了声招呼,领着还在愣神的狗东西往外边走。
"...我不尿急,"陈阳西嘟囔,谢风松开动作暧昧的手,降低声音偷笑着解释,"上回不跟说陈律让人碰瓷儿么,就是刚那小子,也不知怎么勾搭上的,真奇了,"
"啊?!"
"倪哲,我的心思你都懂,"空旷过道上传来一阵声响,"跟你八年了,就算那段初恋再难割舍,也早都淡了,我对谢风只有怀念,没有爱,"
一阵沉寂,听得出男主角一直在沉默。
"或许一开始是有点希冀,可那全是因为不甘心,得不到的总是耿耿于怀,我你还不明白么,我想在一起过日子的人是你,心甘情愿为你付出,为你打理好这个家,为你生孩子,照顾你爸妈,我不怕变老变丑,怕的是那时候没你陪着我..."说到最后倔强的女声有些哽咽。
陈阳西觉得手心一紧,僵直的身体被谢风牵着往另一头去了。他们不知道那两人出了什么问题,可一席话却同时让他俩醍醐灌顶。
陈阳西扭头看着身旁的人,心境忽然通透明净,"你对我也心甘情愿么?"
"你说呢,"谢风捏他的肉脸,七年了,如果这都不算爱,那什么才算。
"...我已经很久没有想徐海了,"陈阳西笑着躲开,"或许真是因为得不到吧,以前总顺着他,可一点儿都不快乐,还没你骂我时候开心,"
谢风心窝一暖,认真地说,"那我以后多骂骂你,"
作者有话要说:~~真甜,都不像我写的了= =
任务完成,歇息去~
第二十一章
再回到饭桌前,谢风他们那桌已经坐满了。陈律旁边那小子捧着块西瓜吃得津津有味,一大盘送的水果只剩下两三片。谢风憋着笑,陈律讪红了脸险些钻桌子底下。
司仪在台上拿着话筒嘴不停歇,没过多久两位新人就站上了台。谢风眼尖,看出陈菁眼眶还有些红,司仪逗她,是不是开心的,她特羞涩地点点头。谢风低头凑陈阳西耳边揶揄,"你姐可真能装,"陈阳西二话不说给了他肚子一下。
谢风笑着抓住他手,侧脸看台上的人,当年那个扎俩羊角辫的小女生如今也为人.妻了,那时的他们连上课传个小纸条都臊红了脸。再看如今,哪个不是社会里摸爬滚打脸皮厚成墙的俗人。
每天睡觉,上班,应酬,赚钱,结婚,还贷,淌着岁月的浑水一天天变老,曾经五颜六色的梦想被时间滤色,渐渐化为一张黑白底片,迎着阳光或许还能辨出一丝模糊的轮廓。
谁都年轻过,谁都冲动过,不计未来的爱情很迷人,却鲜少有人能拥有到老。最后陪在身边的却是能包容你,接受你所有优点和缺点,清楚你的口味和偶发的慢性病,当有一天老得不能动弹,会在医院病床边用枯槁的双手替你擦洗身子,亦嗔亦宠呵斥你快点好起来的人。
并非谁都能遇到这样一个人,所以某天当真遇上了,可千万珍惜。
"三鞠躬,夫妻对拜——"司仪红光满面,台下大声喝彩,
谢风看了许久,含笑回头,只见陈阳西嘴里塞了个鸡翅,正和沙林比赛谁更狼吞虎咽。
这日子上了轨道,人也顿时年轻十岁。谢风干劲十足用行动诠释他的新生活,陈阳西吃不消,趁他去上厕所偷偷翻阳台溜回自个儿卧室,反锁。
"陈阳西!"谢风一开门就愣了,阳台门大开着,窗帘呼啦呼啦响个不停,大毛蜷在角落双眼惺忪,一副不知情的模样。
谢风那个怒,他早习惯了和陈阳西同床共枕,那家伙居然敢溜。冲到旁边卧室一通猛敲,陈阳西一声不吱,铁了心要分床。
"开门啊你,我一人睡不惯,"谢风软了语气,耳朵贴门上捕捉声响,还是没动静。
"开不开?!不开我踹了啊!"也没啥威慑力,那人死活不搭理。
"......这回我温柔的,你别躲着我啊,"
"温柔你妈!"陈阳西一个枕头摔门上,咆哮,"我他妈菊花残了,"
谢风噗的一声狂笑不止,继续安抚,"真的,我说话算数,陈阳西...你出来,"
"没门儿!"
行,老子翻窗去。谢风又挪回大毛领地,下半身只系了条毛巾,快三十的人了身材还跟小伙儿似的健硕。目测了下距离,应该没问题,狗东西都能翻他估摸着也能。
颤悠悠站上阳台边,双手牢牢贴着墙,一条腿先试探着跨了过去,谢风都不敢回头看身后了,就怕腿软。夜风呼呼直吹,正当他另一条腿快送过去时腰间毛巾一松,迎着风从七楼坠了下去。
大毛个死没良心的,临了还火上浇油,特讨好地凑谢风脚边舔了舔,他差点儿手一软也跟着那毛巾坠楼。
等慌不择路窜到临卧阳台,谢风脸吓得煞白,原本激情澎湃的老弟也蔫了。赶紧推开阳台门,陈阳西把脸捂被子里,像是没听见谢风过来。
"......我...操啊..."谢风拍着胸口喘粗气,"你猴子变的吧?以前翻阳台那么利索,"
陈阳西一掀被子,瞪着惊惶的双眼看他,半天说不出话。谢风小腿还在发颤,几步过去横床上,把陈阳西往怀里狠狠一揽,"大宝贝儿,睡吧,今晚不折腾你了,"有那心也没那力。
陈阳西张嘴照他胸上就是一口,"这多高的楼你就敢翻,疯了吧!我那是从小翻到大练出来的,谢风你要死了,要死了!"边说边踹,愣是把人踹到床边,谢风开始还没还手,笑着退让,到最后给他惹急了,使劲捏住陈阳西屁股,"还闹是不?!"
狗东西立马闭眼挺尸,谢风拉了拉被子,换个安稳的姿势抱着他入睡。
**
佛罗伦萨的天蓝得不像样,在分布众多教堂的中古欧式建筑群里徜徉,徐海时常产生错觉。这里是张小阳留学的地方,当年他说走就走,连句像样的告别语都没有,两人一下子隔了十万八千里,除了怀念,便只有忘却。
徐海记得大一那年寒假收到张小阳寄来的第一封信,字迹有些眼生,不如从前的好看了,一笔一划像是用心描摹的,太过规整。他知道张小阳这人记性不好,只对喜欢的东西上心,例如画画。
那人总是忘了自己的单车停在车棚哪个位置,然后每每放学徐海都得陪着他一遍遍找,一个人左边,一个人右边,在琳琅满目的座椅和绚丽车子间找他那辆淡蓝色的旧单车。
那人在信里报告他的留学生活,都是些轻松调侃的话语,用那种正正经经的字写出来只觉说不出的怪异。短短三百七十二个字,说尽了教室,宿舍,同学,学校外的小饭馆,博物馆里的展品,唯独不谈自己。
连一句我很好也不曾说过。
落款只有个姓,小阳两字是徐海在心里默念着补上的。
后来那封信被徐海遗忘在公共教室的抽屉里,等他想起来急匆匆跑回去找时,已经被值日生当做垃圾塞进袋子里提走了。
于是在那个太阳快要落山的傍晚,经过垃圾房的人都看见里面有个男生手忙脚乱地解开一个个黑色塑料袋,拼命寻找着什么。
最后自然无果而终,上百个散发各种异味的袋子,无数被撕碎揉成团的废纸,他怎么找得到张小阳写的那张。
等徐海裹着一身臭味儿回到宿舍,陈阳西正坐在阳台上看书,夕阳余晖在他头顶晕出一圈圈光环,那个角度和幼时沉迷画画的张小阳如出一辙。
心蓦地剧烈跳了一下,徐海飞快关门,不等陈阳西发现便逃离了宿舍。
从那以后每隔四个月都会收到张小阳的来信,一年三封,雷打不动。信的内容或长或短,也渐渐谈论到了自己。第一次驾车,第一次PARTY,第一次穿西服,第一份卖画得来的收入,第一个男朋友,就是那个买了他画的人,Brain。
徐海从未回过信,他不知道可以说什么,强颜欢笑?抑或故作深沉?他无法潇洒转身,彻头彻尾忘记那段青稚的感情,也无法大胆说出埋藏了无数日夜快要喷薄而出的想念。因为总有另外一些东西的重量要压过那份悸动,父母的期望,世人的眼光,周遭的流言,黯淡的未来,他自觉承受不起。
若不是陈阳西,徐海断不会走上那样一条路。那时的他像一个垂死挣扎又猛然找到解药的人,他以为只要戒了张小阳,就能抽身而退。
却低估了那人的力量。
从那以后,徐海终于无法自拔。身边走马灯似的换人,把自己也换成了行尸走肉。
以前忌惮的,怯懦的,他通通不怕了。因为知道不会长久,不会再像第一次那样无可救药的沉沦,他不在乎抱谁吻谁,和谁谈情说爱。
直到张小阳的越洋电话响起,徐海握着话筒忍不住哽咽出声,眼泪一滴滴砸下,他听见那头干净的嗓音,那个人说,等我回来,我们重新开始。
他不知道,那时的张小阳刚刚从Brain家逃走,跌跌撞撞跑到街边电话亭时摔了一跤,膝盖全是点点血渍。两个人隔着一条电话线无声痛哭,心底是压抑了不知多少年的爱恋。Brain日复一日不计回报的呵护,终于压垮了张小阳心里最后一根稻草。他欠不起,也赔不起,那种愧疚感像魔鬼,舍不得放开,又害怕面对。
徐海慢慢走在佛罗伦萨的街道上,太阳逼近地平线,在屋顶洒了一片刺眼的金黄。见到街边有水果摊在卖西瓜,他走过去买了一块,没有吃,捧在手里细心地把西瓜子挑去。
少年时候他和张小阳最爱吃西瓜,那人每次都要他替他挑净瓜子,然后畅快地大快朵颐。
徐海咬了一口,不及故乡的甜。不顾形象站在路边三两下解决,又把瓜皮扔进垃圾桶。看了看时间,差不多要走了,从意大利飞瑞典路程虽不太远,却也得在午夜前赶回去。
Brain发来信息说张小阳的眼睛会动了,偶尔睁开以后一眨不眨看着天花板,他俩玩木头人的游戏,总是张小阳赢。
点击保存,每条提到过那人的信息都收了起来。徐海很佩服Brain,无论事态多么糟糕,他总能用最好的眼光去看待。张小阳出车祸那天Brain在重症病房找到他,又经过手机最后一通拨出的电话找到了徐海。
Brain不知道他们的过去,只当两人是挚友,于是也熟络的把徐海当成了朋友。
"你要不要过来看看他?"Brain的语调一如既往轻松,
"不了...最近工作太忙,真的没有时间,"徐海在候机大厅等待航班,从前的他没有勇气去,如今的他却是没有资格。
知道那人安好就已足够。
作者有话要说:= =事情是这样的,前天撑太多一回到家就死床上没法动弹..
昨天码到一半被某无良人士勾引着不务正业,等回过神来已经到今天了ORZ
谁警告我坐久了和作息不规律会得痔疮,于是前天强迫自己12点前上床
结果只坚持了一天就宣告夭折。
陈阳西,你妈的菊花也快残了
第二十二章
陈阳西和谢风一大早出门就见一楼的阿姨站在自家小花圃里伸长了手去够挂在树枝上的白毛巾,边够边嘀咕,"这玩意儿哪飘来的啊......诶,小谢,你看这是不是楼上哪家晾阳台上的东西?"
谢风狂摇头,"没见过,"然后扯着陈阳西往车库里奔。两人坐上车,对着后视镜互相看了几秒,忽然一同笑出声。
"一会儿你得空去给我买条毛巾,别太大,和之前那个差不多就成,"谢风不忘交代,
"嗯,"陈阳西去餐厅路上正好经过超市,买东西他比谢风有经验,那家伙刁得很,要真按他那要求来估计这世上没几件合心意的。
途中去了趟加油站,又涨价了,谢风巴巴的跟陈阳西算账,顺便把国内外经济形势分析了一番,最后得出结论,他俩必须从现在开始投资,然后存够养老钱。没儿没女的也别指望老了有人孝敬,这年头还得靠自己。陈阳西半晌没回过神,谢风这家伙平时神经兮兮的,可一旦决定了什么又比谁都认真,轻易改变不了主意。
"咱俩...真就这么过下去了?"虽说基本已经定下了,也达到了他的预期目标,当真的找到这样一个可以相伴余生的人还是有点儿不敢相信。
"等过年带你去我家,见见我爸妈,"谢风正儿八经点点头,"不这么过还怎么过?以后餐厅每月进账都给我看看,你要没工夫理财我帮你挑几个好的投资项目去,趁年轻把老本攒够,到时候腿脚要还有力咱俩再去旅旅游什么的,"
"......"陈阳西被这计划震晕乎了,要搁以前他一准不信,可话从谢风嘴里说出来,却又实实在在,那瞬间他真的信了会有那么一天。
"傻愣什么,"谢风敲他脑袋,"你别跟我说不干啊,"
"干!"陈阳西两眼放光,猛然想起件天大的事儿,"...谢风,有件事儿我得告诉你,"吸了口气,大声说,"我还没出柜——"
谢风差点儿从驾驶座上跌下去,在接下来的三秒里他几乎可以预见那个比陈阳西强悍一百倍的陈大哥提着砍刀从沈阳冲到首都要灭他全家的模样。
"你爸知道不?"谢风问,要是一家之主清楚内幕估摸着出柜之路还能笔直点儿。
陈阳西干脆地摇头,"没一个知道的,这两年除了过年回去,我不都呆在这儿么,他们上哪知道,"
"也没催你结婚?"
"催,我给忽悠过去了,"
谢风头疼,他这辈子最怕麻烦,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陈阳西两眼,却也没辙,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餐厅重新开业那天挺低调,陈阳西谁也没请,等晚上十点那些老主顾走了以后,又让属下都歇着去,只叫了谢风来。两人大眼瞪小眼吃了顿烛光晚餐,原本挺浪漫的约会愣是弄不出该有的情调,陈阳西叉了一块谢风盘子里的香肠,
"你说咱俩不能只在床上有激情吧?怎么一下地就左手握右手似的,没啥感觉了,"
谢风表示赞同,不过也反驳道,"那是没遇着事儿,现在这样不挺好么,老嘴老脸知根知底的,也不用矫情,"透过玻璃窗看见外边有人在卖花,心思一动,"你要花么?买两朵给你?"
陈阳西心说要送人花还带提前打招呼的么,当即摇了摇头,有那闲钱不如买些有用的。
"以后可别说我没情调,是你自己不要,"还有理了......
"歇着吧你,压根没指望过,"陈阳西看桌上的葡萄酒见底,又到柜台后边拿了一瓶,刚坐回椅子上就见谢风弯着眉偷乐,"干嘛呢,吃顿饭都能把你吃傻了?"
谢风不说话,举起自己的酒杯盛满,递到陈阳西跟前,"把它喝光,"
"......"陈阳西差点哭了,这是要灌死他么,可谢风一直盯着,不依不饶的,也不知葫芦里买什么药。
闭眼仰头,纵然美酒下肚喝急了也品不出什么味儿,就是嗓子火辣辣地难受。一睁眼,陈阳西真哭了,杯底一枚亮晃晃的戒指安静躺着。
"铂金还是黄金?"陈阳西狠狠咬了两口,险些崩掉板牙。
谢风气得头顶冒火,轻轻拍了他两巴掌,"这算是聘礼了啊,别到时候遇到你哥那座大山又给我玩歇菜,"这两天他就愁这事儿,想着怎么才能让陈阳西铁了心跟着他,左思右想,弄出这么个"有点俗"的戏码。
陈阳西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你也太小瞧我了,别的不行,说话算数还是能做到,不过...我哥如果真要杀了我,你可得救我,"
谢风头又疼了。
还记得大学四年里,陈阳西他哥虽然从未现身过,却让他和徐海心有戚戚。那家伙据说从初中就开始和小流氓扎堆,仗着家里有钱没少欺负人,护他弟弟更是护犊子似的,直接导致陈阳西整个小学时代没啥小朋友敢和他在一块儿玩。
最后陈阳西不干了,回家抱着他爸一通哭诉。第二天他哥就去小学校门口堵人,逮着一个恐吓一个,谁不和他弟弟玩捏碎谁的脑袋。
后来陈阳西身边倒是有人了,前呼后拥一口一个大哥的,为这事儿班主任没少约他座谈,警告他小小年纪不许拉帮结伙,带坏同学。
当时徐海揶揄,跟陈阳西说你哥不是恋弟吧,要让他知道咱俩的事儿会不会把我宰了?陈阳西二话不说重重点头。那东北大汉要是知道自个儿亲弟弟搞同,还是被压的那位,不被抽死了一块儿化蝶去才怪。
大四快毕业那段时间,谢风才真正见识到他哥的威武。自打听说他宝贝弟弟不仅谢绝衣锦还乡,还打算开餐厅当厨子,他哥碍于业务繁忙脱不开身,电话可是平均每天不下二十个的狂轰滥炸着。
"...你哥还混黑社会么?"谢风后背凉风嗖嗖刮,白道他还行,黑道他真惹不起。
陈阳西咬着叉子沉吟半天,茫然地摇头,"不知道,面上是干正经活儿,谁知道他私底下还做些什么,我回家时候见认识他的人都挺客气的,"
能不客气么?!谢风扶额,这事儿真得悠着来,再买几份人身意外险去。
陈阳西可没顾虑那么多,反正死活也就这样了,他皮厚,舍得一身剐。戴上亮闪闪的戒指光顾着流口水,顺带把谢风盘子里剩的菜也消灭光了。
正当谢风焦头烂额之际,徐海家又出了事儿,他妈下楼时一不小心摔了一跤,还翻了几个跟头,他爸有心脏病平时身体也不好,当时就吓惨了。两年过半百的老人就这么携手进了医院,徐妈妈腿骨骨折,徐爸爸也吓得够呛,直接送的重症监护。
接到徐海电话的时候陈阳西顿时遭了雷劈,握着电话直说没事没事,有我呢。
谢风在一旁疑惑地开着车,皱眉道,"谁啊?"
"徐家二老都让120拉走了,徐海的签证办下来还得等些日子,他让我先去看看,"
谢风立马掉头,拨了电话跟公司请假,直往医院奔。
到了医院才知道这年头得点儿伤风感冒病都不算什么,大灾小难天天轮着上演,翘辫子也就那么一哆嗦一闭眼的事儿。
因为床位紧张,骨科住院部过道上都坐满了人,有些刚做完手术的哼哼唧唧苦不堪言。谢风和陈阳西风风火火找到病房,一见腿上缠满绷带的老人心都跟着疼了。
"阿姨,"来得匆忙,什么礼品都没带,可这时候最需要的其实不是金钱礼物,而是有个亲人在身边陪着,照应着。
徐妈妈鬓角冒出几丝白发,愣愣地看了一会儿才认出他俩,眼泪一下就出来了,"谢风,阳西,你们快去看看徐海他爸,也不知那老头现在怎么样了,快去看他,我这儿好着呢,"
谢风赶紧按住徐妈妈乱舞的手,安慰了几句,又领着陈阳西往另一栋楼跑。一路上他俩都没怎么说话,谢风已经没空计较陈阳西这回的心思,也压根不想计较。自己和徐海是兄弟,从前是,现在也是,不管三人之间发生过什么,那层关系是他始终看重的。
徐爸爸的病确实挺严重,鼻子里插了插管,医生说得做手术,可家属不签名没法做。谢风看着单子上50%的成功率心一下就沉了,生命原来还可以用这种方式计算,陈阳西紧紧握住他的手,轻声说,"我去和徐阿姨谈谈吧,医生说越拖得久越不利,你给徐海打个电话,"
"嗯,"谢风松开他的手,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心里很难过,却不慌。因为知道还有个人和他一块儿面对,痛苦也就分了一半。
作者有话要说:《听我说爱你》的广播剧预告出来了~有兴趣的可以听听
老实说我最近真到了瓶颈期,写什么都不顺,找不到最初的感觉了
某人告诉我,感觉是找出来的,不是等出来的。
所以尽管速度大不如从前,我还是努力地写,把想要表达的东西写下来。
以前写文只是写给自己,现在写文希望看到的人,不管一个两个,觉得开心就好
.....可能有时候真的蛋定过头了,嘿,改不了啊,写自己喜欢的人和故事,只能这么着了
第二十三章
陈阳西坐在病床边,垂着头偷瞄徐妈妈。老人手里捏着手术协议单看了快有一个小时,除了不停流泪,半句话都不肯说。陈阳西给她倒了杯水,过去安慰道,"阿姨,这回主刀的医生很有本事,也做过挺多手术,你放心吧...徐叔叔福大命大,不会有事儿的,"
徐妈妈苦笑了一下,抬头看他,"要真有事呢,"她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也听过不少因为做手术死了的例子。签了字就得担起那份责任,决定另一个人是死是活的责任,而那个人不是无关的甲乙丙丁,是她的老伴,相守了三十二年的伴。
陈阳西也跟着难受,可这手术非做不可,只得狠下心来,打算再劝劝她。谁知老人忽然笔一抬,唰唰签了名,低声说,"以前总骂你老不死,这次可得争气些..."
谢风那边也跟徐海谈了不少,大多是劝慰的话,挂电话前徐海对他说了谢谢。
一场秋雨打落医院外边的梧桐叶,谢风怔怔看了许久,从前有很多想做没做的事儿可得抓紧了,指不定什么时候老天一不小心就惦记上你,那才真叫憋屈。
浪费了不知多少时间寻寻觅觅,兜兜转转,那个人不是一直在身边么。停滞了追逐的脚步,时间却不会因此慢下来,计较少一点,心胸宽一点,属于自己的幸福总会被发现。
那几天陈阳西和谢风跟亲生儿子似的守着两个老人,一步不离。徐妈妈总跟陈阳西讲一些徐海小时候的蠢事儿,说他八岁那年看见邻居小妹妹的花裙子好看,愣是要徐妈妈给他买,被他爸狠揍了一顿。事后不知悔改,趁人不备溜人家里把挂阳台上的花裙子给顺走了,又被他爸狠揍了一顿。
"其实啊...徐海那孩子是想给我做条围裙,"徐妈妈笑得前仰后合,"学校上手工课,老师教他们用废旧衣服改成围裙,可那时候家里哪有好看的花布,尽是些黑灰的旧布,他还看不上。"
"心眼真缺,"陈阳西也笑,"哪有人买新衣服来改围裙的,"
徐妈妈不乐意了,"屁大点儿小孩哪个心眼不缺,你小时候一准儿也干了不少蠢事,"
谁家的妈都护短,陈阳西装可怜,"阿姨,你从前可都说我比徐海乖,比徐海懂事,怎么一年多不见就改口了啊,"
他说的是大学毕业典礼时候,和全班人聚完餐后,谢风徐海他们仨又跑别的地儿续餐,喝得醉生梦死,烂倒在街边。也就他还稍微清醒点,赶紧打了徐海家电话,让徐爸爸来接人。大学四年里徐海家就是他们的第二个根据地,跟二老也处熟了,都不拿自己当外人。三个小伙成天不务正业,挥霍青春,一直这么混到毕业。
年少轻狂的日子让人怀念又唏嘘,听着徐妈妈碎碎絮叨徐海小时候的事儿,心里忽然安静下来。他手里削着苹果,嘴角挂了浅浅的笑,七年飞蛾扑火般的炙热浓情不知不觉消弭成细流,只在心底最深处的凹痕里缓缓流着。
已经不是爱情,也计算不清何时开始不是。
现在的他需要另一种感情,摸得着看得见,需要时候一伸手便能握住的感情。
徐爸爸的手术定在第二天清晨,谢风和陈阳西并未事先沟通,都很默契地调了五点钟的闹铃。徐妈妈那边请了看护照顾着,其实他俩之中去一个人就成。闹铃响了两声,谢风赶紧伸手按停,一扭头,陈阳西也正攥着手机。
"...你多睡会儿,昨晚加班到一点,刚睡着没多久吧,"陈阳西起来穿衣服,把谢风又按了回去。
揉揉眼睛,谢风伸个懒腰,"醒都醒了,一起去吧,你开车我不放心,"
"那我先去喂大毛,前几天忘了那家伙,估计饿得够呛,昨儿弄点菜汤泡饭它都肯吃了,果然这动物是宠不得,"陈阳西笑了笑,趿拉着拖鞋去厨房拿狗粮,"你去打四个蛋,我一会儿来煎饼,"
谢风半闭着眼睛挪到卫生间洗漱,又挪到冰箱前拿鸡蛋,冷不丁摸到一圆滚滚的头,还是活物!一下就给吓醒了,睁大眼仔细看了半天,才辨认出是只王八。
"陈阳西!你什么时候买的这玩意儿,恶不恶心啊,"谢风赶紧提溜出来,这王八命也真够大的,冻了一夜还能眨眼,找来个盆接了水把王八放进去。
"你别动那东西,我放着给徐叔叔煲汤喝的,"陈阳西穿着大花裤衩在阳台喂狗,秋风一吹,打了个激灵。
谢风停了手,有些担心地问,"你说老头能熬过去么,"徐海还没回来,要出了什么事儿他也不好交代。
"希望能吧,"陈阳西随意套了件外衣,准备找面粉开始煎饼,一进厨房就看见谢风拿了根筷子逗王八玩,一下一下敲人脑袋,跟个屁孩子似的。
"让你去打蛋!还跟这儿玩呢,玩死了我把你炖了!"陈阳西提脚踹了他一下,
谢风蹲在地上回头看他,一个劲儿地傻笑,目光缓缓往下移,最后停在陈阳西裤衩上,"炖你的吧,你俩差不多大......"
陈阳西一头雾水,等回过神来已经在去医院的路上了。照着谢风命根子狠狠一掐,怒道,"你污蔑人!!!王八哪有我大!"
"...是是是,你比王八还大,你是大王八,"
又是一记销魂断根手。
徐海赶到医院已经是十天以后了,那模样用谢风的话说就是刚从伊拉克逃难回来的,交通工具还是拖拉机。整个蓬头垢面衣衫不整,裤腿上溅了不少泥。
徐海推开病房门第一句话就是"我爸我妈还活着吗!!!"
当即让老头抄起削了一半的梨砸脑袋上,怒斥,"看清楚了!老子活得好好的!"
徐妈妈坐轮椅上在一旁瞪大眼,"儿子刚回来你就打!"说完举着水果刀挥舞了几下,老头就蔫了。
谢风和陈阳西终于长舒口气,过去拍拍徐海肩,"我们去外边坐会儿,医生说二老都没事了,好好休养就成,"
徐海感激地目送他俩出去,扒拉开脑门上的梨屑,眼眶蓦地红了。
总算了了一件事儿,谢风跑到通风口点烟,陈阳西跟在后面,趁没人看见从背后伸开双手牢牢勒住谢风的脖子,鼻子里喷着气说,"要是哪天我病得什么都不知道,必须做手术,你能给我签名么?"
谢风扭头看他,笑着说,"这估计医院不让吧,咱俩不是亲属,"
"......我就问你能不能!不管那些有的没的,"
"能能能,"
"行,那我把命交你手里了,往后你看着办吧,"陈阳西板起脸,正正经经说,"大于50%的成功率就签,小了咱不签了,要是真嗝屁了你也别自责,我不怪你,"
"瞎想什么呢,"谢风敲他头,摁灭了烟牵住他,"我肯定比你先嗝屁,善后的事儿还是你来吧,"
"......"陈阳西气绝,戳他后脑勺,"就没见过比你还自私的,"
谢风用力抓牢他的手,眼底有什么微微漾着,"要真到那时候咱就找个人来陪着,准备嗝屁那会儿你吱一声,数完一二三咱俩一块儿嗝。"
作者有话要说:谢风个妻管严
第二十四章
事儿要乱起来还真没个头,谢风两只眼皮轮着跳了一星期,他正愁着,这到底跳的是财还是灾。天上噗通一下就给他空降了一东北大汉,虎虎生威地坐在客厅里,那范儿可足了,目测十米以内蚊蝇虫狗全都自动消失。
大毛吓得够呛,躲阳台旮旯闭眼装死。陈阳西也不知哪儿去了,门敞开着,阴风呼呼地刮。谢风起初还以为自家糟洗劫了,正准备打电话报警,一看不对啊,哪有犯罪嫌疑人如此从容淡定的。再瞅瞅这身高,怎么也得190,体重180斤上下。
"请问你是?"谢风疑惑地问,
"大兄弟你搁门口干哈呢!?"大汉一张嘴满是东北味儿,谢风惊了,这十有八九就是陈阳西他大哥。
谢风咽下口水,心说这也太巧了吧!前两天还琢磨怎么让陈阳西完好无损的出柜,ABCDE计划不等敲定人就来了。赶紧换上拖鞋狗腿地跑过去端茶倒水,反而把大汉弄得挺不好意思,发出浑厚的笑声,"大兄弟你别跟我客气,自己人自己人,我弟那王八蛋给你添不少麻烦吧,"
"没没没,"谢风心虚,挂起笑脸端详,这话说的,要不是他知道陈阳西那点耗子胆,一准以为丫出柜了。
"啊,我给你捎了点儿东西,"大汉一拍脑门,窜厨房提出俩袋子,"这是鹿茸,这是虎鞭,"末了还冲谢风挑起半边眉奸笑,"都是好货,上等的,"
谢风嘴角抽搐,陈阳西家整个一暴发户,不难怀疑他哥以前干过买十几条金链子全挂脖子上的傻缺事。
"大哥!"几步过去点头哈腰,谢风笑得脸快绷不住了,"来就来呗,还带什么礼啊,让您破费了,"
"哈,这点东西不算啥,我以前都寄给我弟当零食嚼的,那小王八蛋还不领情,说我老土,你说说,"大汉怒其不争,"我这哥当得容易么,小时候他成天给我惹事儿,还不是老子跟在屁股后边帮他擦,长大了翅膀就硬了,念个大学就高级知识分子了,连他哥都横眉冷对的不待见,毕业到现在有五六年了吧,他蹲家里的日子还不足一个月,这回我是说啥都得把他拎回去了,首都啊,太害人!!!"
谢风听他一通念叨,只注意倒数第二句,拎回去?!
"...大哥,这事你别急啊,陈阳西的事业都在这儿,突然让他回去怎么行,"
"事业?!给人当厨子也叫事业?!"大汉真急了,一看谢风不是同一战线的,立马瞪起眼珠威慑。
"他是老板,不是厨子,"就算是,也只是谢风一个人的厨子,他早八百年就不让陈阳西上餐厅抛头露面了。
"噢,"大汉冷笑,"首都的人可真稀奇,开个小饭馆都算老板?"
谢风咬牙切齿,终于深切体会到陈阳西的痛苦,他这大哥压根没法交流。干脆转身回厨房给大毛捣腾晚饭去,把陈大哥巴巴的晾在那儿半天。鹿茸虎鞭什么的看都不看一眼,人也没受过这气,当即大怒,"你什么——"话没说完,身后蹦出一人,死活堵着他的嘴往外拉。
"哥,你干嘛呢!不让你老实坐着么,"陈阳西手里拿着新买的毛巾牙刷拖鞋,大毛听见他回来,蔫了吧唧地踱着小碎步跑到腿边来回蹭,陈阳西摸摸它脑袋,"找你爸去,"大毛屁颠颠的就去了。
谢风阴着脸不出气,拌好狗粮扔大毛跟前,一甩头,留一后脑勺给它。
陈阳西嗅觉异常敏锐,一眼就看出谢风不乐意,当着他哥面又不敢太出格,只好打开电视让大哥自己看,然后拖着谢风去阳台详谈。
"他怎么你了?两人火气都那么大,"陈阳西急得要死,他哥这次来事先屁都不放一个,到市区了才让他去接,还没摸清大老远到底干嘛来了。
"没怎么,"谢风烦躁,抖出支烟点上,他喜欢的是陈阳西,还没到能喜欢他全家人的份上,就那几句沟通来看,他和陈阳西的大哥聊不起来,更别提出柜什么的。
"谢风?你不是怕了吧?!"陈阳西使劲掐他,"这时候可不能给我掉链子,咱们说好了攻守同盟,我哥发飙你也得帮我拦着啊......"
要真是打一架能奏效又好了,他最怕劝人,何况骨子里依然觉得这是他和陈阳西的事,和别的任何人无关。
"拦是肯定得拦,"谢风慢悠悠说,"那要是他一辈子不同意,你就不肯跟我在一起了?"
"......"陈阳西噎了一下。
"要是你全家,你爸妈,所有亲戚都反对咱俩,你是不是就放弃了,"谢风看出他的异样,忍不住逼问。
"我...还没想到那层,"从前一直是单恋,觉得也不会有什么结果,陈阳西只顾着埋头往前冲,完全没想过家里人的感受,似乎同性恋什么的只要自己喜欢,碍不着别人。可谢风这么一问,他倒有些纠结了,首先是怕被他哥打死,其次怕他爸妈受不了刺激。
抬头看着谢风,陈阳西用十万分之一秒考虑离开这人会怎样,结果心就百万分的钝痛了。
"不放弃,死都不放弃!"他哥也不能真把他打死...嗯,估计不能。
那几天过得叫一个水深火热,陈大哥有事没事就吼陈阳西几句,颇有敲山震虎的意思。谢风的火也憋到临界点,他老婆让人当着面呼来喝去算个什么事儿,总不能因为你是他哥就有权力这么干吧!
不能够!
"大哥咱俩谈谈,"谢风递支烟过去,虽然不用绷着笑脸,口气还挺和善,
"谈啥?"陈大哥是铁了心要把陈阳西磨走,好话歹话说了不少,眼看就要动武了。只知道眼前这人是他弟的老同学,毕业后两人凑合住一块儿,省钱。
"陈阳西28岁了,他可以决定自己的人生,你不能老这么管他,"谢风看陈阳西成天憋得委屈心里也难受,这小兔崽子脸皮厚成那样都让他哥说得眼眶泛红,亲情牌真他妈的......
"大兄弟,你这话就不对了,甭管多大他都是我弟,我得对他负责,"陈大哥的眼神特诚恳,打算也用同样的招数收买他,可谢风是谁,心肝肺都缺的人别指望他能动容。
"负什么责?他要杀人放火了还得你去替他坐牢?"谢风真有点秀才遇到兵的感觉,想说陈阳西你哥是念过几年书啊,这人生观价值观相差不是一点半点。
"差不多就这么个理,不过也不能真让我去,可要是能,我铁定去啊!"陈大哥很进入状态,说罢就开始念叨小时候他对陈阳西多好,那小王八蛋多让他操心。
谢风攒了一口血没喷出来,忍着听他念完。
"哥,你又瞎说什么呢,"陈阳西刚从餐厅回来,特意嘱咐谢风不用去接他,直接回家逗他哥开心就成,把毛呼撸顺了以后的事儿都好办。
陈大哥立马跳脚,"怎么能是瞎说,我跟谢兄弟讲你小时候偷果园里的桃让黑叔家那条大狼狗追得满街跑的事,最后还是老哥我替你挨了那一口,"见陈阳西脸色越来越难看,以为这小白眼狼忘了,愤愤瞪他几眼,不肯出声了。
谢风如获大赦,连忙回厨房倒水喝,隔着玻璃偷瞄陈阳西,哥俩都不说话了,抱着胸生闷气。
许久才听陈阳西冷不丁冒出一句,"我不回去,"
"由不得你,"
"你没权力,"
"老子不讲权力那套,"
"凭什么?!从小你就不许我这不许我那,好不容易离开家,你还这么..."阴魂不散,差点就脱口了,他哥也有心灵感应,呼哧一巴掌扇过去,气得够呛,
"老子乐意管你啊!还不是怕你让人骗了!跟你一起出来的同学都说了!你成天跟个男的在一起,别以为你哥老土不知道他们什么意思!陈阳西,这事儿要让老头子知道你等着他吐血吧,"
谢风先一口水吐了出来,抹抹嘴,他哥知道了?!操的,难怪这两天陈大哥俩眼珠子雷达似的盯着他扫描,半夜不知起来多少次,他还以为眼花了这大汉怎么老贴陈阳西卧室门上听什么,感情是真想偷听点儿什么。
"哥......"陈阳西捂着被打疼了的头,心一横,就这么着吧,妈的,"哥,实话跟你说了,我喜欢男人,你也别想给我弄直了,"
"小兔崽子!!!"陈大哥彻底发狂,抄起抱枕砸过去,没啥效果,又举起玻璃水壶,谢风见他顿了一下,可能还是下不了手,顺势溜过去拖着他的手劝,
"大哥,别啊,这东西下去会出人命的,有话好好说,"
"你边儿去!我今天打不死他!"陈大哥红着眼咆哮,喜欢男人?这事传出去陈家的脸还往哪放,这死孩子不传宗接代啦?!
"...你要再这么闹我报警了,"说完手一松,低头拨号,啪嗒啪嗒几下,"喂,警察同志...我有个事..."手机在三秒后阵亡,陈大哥怒得凶神恶煞,指着地上一堆破烂,
"我教训我弟还轮不到你插手,有种你再报去,"
谢风的火彻底着了,也不顾这人是他娘的什么未来大哥,上去就是一记右勾拳。
大毛闻讯前来助威,在旁边嗷得欢天喜地。陈阳西傻了眼,他哥比谢风还高半个头多点,一个胳膊有他大腿粗,就这么悬殊的力量也上了。
不过谢风那几年柔道也不是白练的,两人一来二去打得酣畅淋漓,大毛的叫声一下比一下高。最后警没报成,人家自动上门来了。
等那闪亮亮的一排制服站在门口,陈阳西还愣了半天,问,"哪家出人命了?"
"有人举报你们扰民,"制服探头一看,地上两个汉子打得难分难舍,谢风眼尖,飞快停手,一脚踹向大毛,那厮终于闭嘴消停了。
陈大哥不明就里,一拳头拍过去,忽觉谢风怎么不还手,瞪着眼睛看他身后,跟着回头一看,顿时和他弟一个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颓废够了~~~撸袖子填坑~
第二十五章
有时候生活总比小说有意思得多,这一架打下来谢风和陈大哥倒打出感情来了。让警察罚去两百块钱,陈大哥掏的腰包,谢风拍胸脯保证一定管好自家的狗,狂犬疫苗、绝育手术什么的过几天就去做。
陈阳西抱着大毛在一旁无语凝噎,看它那滴溜乱转的黑眼睛就心酸,你爸要把你阉了。
一番打斗两人都挂了彩,谢风左脸肿了,陈大哥是内伤,很痛又不好意思哼哼唧唧,于是一抱拳,说大兄弟承让啊。
火气撒了有些话也能讲了,谢风直截了当,抓起陈阳西的手,指着那戒指说,"他礼都收了,不能反悔,"
陈大哥下巴着地,"这啥意思,你一破戒指就把我弟买了?"他这回就是放心不下,同性恋什么的他知道是怎么一会儿事。可搜刮来的小道消息全是要么被骗财要么被骗色的,他弟那脑子实在放心不下,于是直接跑来首都验货了,要能把陈阳西打包回家搁身边看着更好,可他知道那不可能。奈何老哥的面子拉扯不下,又不知这诡异的矛盾怎么解决,陈大哥脑子也不够用了。
"...大哥,他都跟我同居快一年了,该干的不该干的咱俩全干了,除了不能生孩子,我们和别人没区别,既然你也是通情达理的人,我就把话摊开了讲,陈阳西是我的,你不能把他带走,"谢风挑关键词来说,语气也软了三分,猛然发现群居生活果然不适合他。
"你凭什么说他是你的?!"陈大哥虎着脸吼,
"我就是他的!"陈阳西跳过去抱着谢风胳膊宣誓。
这点出息...老陈家怎么出了这么个东西!陈大哥咬牙按下火气,掏出电话跟人商量起来,"翠儿啊,小兔崽子不听我劝,啥?!我没打...一根毛都没碰!我他妈能这么对自个儿亲弟么,啊——老婆小的错了...真好好说了!真真的!得,你自己问他去,"转身把电话塞陈阳西手里,"你嫂子,"然后使劲挤眉弄眼献殷勤,就怕陈阳西告他黑状。
"嫂子..."陈阳西声音快滴出蜜来,飞快瞄了一眼谢风,转头去阳台详谈了。
谢风累出一身汗,擦了擦额头,郑重地说,"大哥,成不成你给句话,"敢说不成老子也不听你的。
"...你们这样有什么好?"陈大哥想了半天,喘着粗气问,他真不明白,俩爷们谈恋爱,有意思?很刺激?不走寻常路就那么好玩?
"不好,"谢风老实回答,"走街上也不能牵手,不能遇着个人就说这是我老婆,不能领结婚证,没法律保护,哪天掰了他要把我财产卷走我还有苦不能言,也不能指望以后有流着鼻涕的小屁孩抱着我的大腿喊声爸,不能像别的情侣那样在人们面前谈情说爱,不能自豪的跟家里人说这是我喜欢的人,"抽出支烟递给陈大哥,谢风自己也点上放在嘴边,"这事儿不长脸,可也不丢脸......爱了就是爱了,没辙,如果可以选,我也宁愿和所有普通人一样成家立业,享受最普通的幸福,"
陈大哥看着他的眼睛,哑然。
"我不敢说我们爱得多委屈,多不容易,只是你想想,真心想想,你愿意看见陈阳西不幸福么,如果幸福在你们眼里就是和一个女人结婚生子,有钱有房有车,沿着这个社会最标准的直线走下去,你能保证那样做他就一定能幸福?"
陈大哥默默低下头,无言以对。
"可陈阳西要是离开我,一定不会幸福。"
谢风觉得自己都快赶上教父了,灵魂瞬间升华。
那晚等陈阳西重回客厅,就看见他哥和谢风紧紧坐在一块儿抽烟,虽然场面有点诡异,气氛还是挺融洽。陈大哥颇有深意的看着他,最后幽幽吐出几个字,"兔崽子,明天带我去看看你的饭馆,这么些年还没吃过你做的菜,胳膊肘尽往外拐,小时候对你那点好全让驴给吃了。"
陈阳西撇嘴笑,过去蹲在他哥面前,傻不愣登,"哥,你要是不解气就狠狠抽我,我撑得住,"谢风立马瞪过去,陈大哥见状赶紧摆摆手,讪笑,"你嫂子知道了还不抽死我,她怎么跟你说的?"
"让我过年回家,还有...这胎她说过继给我一个,"
陈大哥瞠目结舌,"过继给你了老子要啥?!"
"...双胞胎,留一个呢,你先挑,"
"我操,我儿子还......"陈大哥气得笑出来,扭头冲谢风挑眉,"咱家聘礼可足了吧,白送你一娃儿,有人叫爹了,往后不用嫉妒别人,"
多云间晴,夜半时分云雾尽散,只剩三个老爷们光着膀子吹酒瓶。
这是生活么?谢风睁开眼就见臂弯里沉睡的脸,要跟这人过一辈子?看他慢慢变老变丑,染一身病,牙齿变黄,掉光,或许会得前列腺炎,尿尿都要插根管子让人搀扶。
低头吻了过去,没错,这就是生活。在那之前我会尽力记得你最好的样子,然后等到那天再狠狠数落你的糟糕。那个时候,没准我比你还狼狈苍老,牵着你的手也开始颤抖,直到老眼昏花,看不清你的脸。
其实挺好,就这么一辈子足够了。
陈大哥走的那天谢风和陈阳西一路把他送到登机口,男人用力拍拍谢风的背,"我弟交给你了,多担待,不听话就抽,不用客气,"
陈阳西气绝,骂道,"你赶紧走吧!!!"
谢风一把捞过他的腰,"孩他妈,贤惠点儿,大庭广众的,"
"我操,谁是妈!"
"难不成我是?"谢风眼睛眯成缝,
"...我是我是,"陈阳西鼻孔出气,扯着他衣袖往外走,"我那钱赚多少了,挑个日子取出来,老子要大干一场,再开一间餐厅!等以后开成连锁的到沈阳也弄一间,给老头子看看我这厨子也不是当了玩儿的..."
谢风头又疼了,半闭着眼任他拖曳,逆着人群快步走去,光洁手心紧握,汗渍融和,谁也没有注意光天化日两个男人在牵手。
陈旧楼道上,徐海站在那里,手举起又放下,反复了几次终于鼓起勇气敲响。来开门的是张叔,一如既往地热情,这回却多了点儿不一样的东西,他的眼睛在笑,是真的开心。
"徐海来啦,真巧,小阳刚来过电话,他说下个月就回来,"张叔抑制不住巨大的喜悦,那么多年的气早熬成渣了,也就为人父的尊严放不下,可比起亲子,他再怎么也不能说断就断。
徐海微笑,"那就好,他一直惦记着你们,说要回来看看,又怕..."话没说完,胸口已经抽得厉害,不知该喜还是该悲,那个他惦记了七年的孩子,如今会是什么样。
再见面,是否还有勇气叫他一声张小阳。
徐海在家里规规矩矩待了半个多月,忙着伺候他爸妈,听二老念起谢风和陈阳西,脸上满是欣慰和感激。他在一旁附和,那俩是他兄弟,这点儿事应该的。
关上门又发了条信息过去,谢谢。
谢谢你们还把我当兄弟,谢谢曾经的感情没有变质。
谢风和陈阳西互相看了看,挑起唇笑,这浪子有点回头的迹象,难得肉麻一回,当即邀他出来一聚,顺便讹一把。
一瓶茅台下肚,三人又如当年那样喝得不醒人事,陈阳西边吐边打电话,"徐叔叔...诶是我,快派辆车来接我们,歇菜了......"
徐海醉醺醺走到陈阳西面前,张开怀抱使劲拥住他,低声说,"对不起...不过我一点儿不后悔,你值得谢风好好对你,你俩才适合,"
陈阳西不争气的眼泪又出来了,见谢风还趴在路边吐得昏天黑地,一吸鼻涕,"我也这么觉得...也谢谢你,当初死活不要我,徐海,你撒手吧,我去看看他,"末了又想起什么,回头说,"你儿子的伙食费该付了,我和谢风不能白养它这么久,一月八百,你看着办,"
徐海笑着骂了一句,弯腰抱头,无声流出泪水。
张小阳回来那天晴得不像样,一朵云都没有。徐海远远看见一辆出租停在大院门外,车上下来一个金发高个的男人,从后备箱拿出轮椅,费力地撑开,又返回车前躬身抱出一个人。乌黑的头发有些毛躁,穿着卷起衣袖的浅蓝色衬衣,温顺地笑着。
想象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徐海以为自己能淡然如水,却仿佛经历一场海啸,浪头过后,狼藉的海滩被烈日焦烤,所有情绪被逼到临界点,终于微颤着手打开车门,缓缓朝他走去。
Brain把张小阳推到大院梧桐树下的石椅旁,轻声说了几句什么,小心翼翼地把他抱到椅子上,折起轮椅往楼上飞快跑去。
他的背影沐浴在一片斑驳树荫下,午后的风一吹,发丝几缕轻扬。徐海沉默地看了许久,一步步上前,脚下轻得没有一丝声响。
一片树叶咔嚓被踩裂,张小阳回头,脸上挂着茫然的笑容,"你是谁?"
一粒尘埃落地,所有回忆在那刻永久封锁。徐海垂下眼,无尽哀伤化作浅笑,"你童年的玩伴,太久了,你大概忘了......"
"抱歉,"张小阳露出两颗虎牙,远处急匆匆跑来一人,Brain来不及擦去脸上的汗水便轻车熟路的抱起他,朝徐海微微点头,快步离开。他的双手挽着Brain的脖子,很牢,不留一寸缝隙。
耳边的蝉鸣此起彼伏,徐海仰头,阳光透过睫毛上的雾气折射出一道彩虹。
这世上再也没有人同他分享那段爱情,或许...可以称之为爱情。
却有两个人能往前看,寻找各自的幸福。
半年后,徐海结婚,姑娘是个大家闺秀。徐爸爸徐妈妈乐得不行,宴席摆了上百桌。
某商场婴儿用品专卖区,两个男人拉扯一包纸尿裤争得面红耳赤,"陈阳西你还要买多少?!都快堆成山了!给我放下!"
"...打折啊,划算......"再过段日子他嫂子就把小孩抱来了,可不得提前备着。
"我...他妈就没见过你这么抠的,到时候买不行么?"
"那还不跟你学的,"
"...撒不撒手?一、二..."
陈阳西懵了,不远处走来一对人,男的温柔,女的更温柔。往下看,腹部鼓起个包,再宽大的孕妇装也遮不住。
"徐海!"陈阳西招手,谢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嘿,那小子真当爸了!
回去的路上陈阳西兴奋不已,打开车窗四处张望,一个熟悉的人影一闪而过,"谢风,我刚刚好像看见张小阳,"
"人都回美国结婚了你还惦记着呢,"谢风白他一眼,哀怨地瞥向后座上一沓纸尿裤。张小阳的事情他从徐海那儿听说了,看他一副释怀的样子,甭管是不是装的,心里也松了口气。人呐,就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除非你认为那棵树值,值得你放弃所有去追逐,可很多时候人们都没有那勇气,更没那信心。
"不是那个张小阳!"陈阳西急了,"是在咱家住过那小子...好像旁边还跟着一人,"似乎挺亲密来着。
"你记性真好,"谢风咬牙干笑,"关上窗!下着雪呢你就这么让风吹我,"
"你怎么越来越磨叽,"也越来越挑食,成天让他发明菜式,都快十项全能了。
"...这就烦啦?"
"有点儿,"
"嘿,胆子见长啊你,陈阳西,手里有钱了,气足了?"
"还真是,谢风啊,你看我这戒指都褪色了...咱也买个钻的吧,"
"免谈,你不有钱呢嘛,"
"我没钱!...不都归你管了吗,谢风......"
"停,跟我妈要去,"谢风忍着笑,自从上回跟陈阳西提过他妈那枚祖传的戒指那家伙就惦记上了,听说是传给媳妇儿的,更不得了,一有时间就提着东西去找老太太联络感情,谢老太太被他轻易拿下,从早到晚陈阳西仨字就不离口,都快把谢风他爸嫉妒死了。
"咱妈肯给了?"陈阳西两眼放光,
"...你要,她肯定给,"儿子都舍得给了,还在乎那戒指么。
谢风打开空调,热风流过,茫茫大雪飘舞,只见眼前无数人头攒动。幸福了么?听着陈阳西喋喋不休的话语,幸福了。
地球上有六十亿人,爱情有两个字,只需要两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鸟~~~这文就这么诡异,写得挺舒心,挺畅快~
所有人都得到了幸福,我圆满了。
希望看的人也喜欢,谢谢
This entry was posted on 2010/08/24 at 下午12:12:00. You can follow any responses to this entry through the RSS 2.0. You can leave a respon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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