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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雾II》作者:洗尘的细雨(VIP完结+所有番外) Part3
"有道理。"柳下溪耸耸肩,牵动伤处有点痛。"戴维是你昨天从香港匆忙叫过来的吧。你让他找上杜进,逼着杜进完成金大鹏的遗愿。"
春风沉默了,最后回答道:"是。我想增加跟你谈判的筹码。"
"春风,你手上染的血太多了。"
春风反驳道:"胡说,我从来没杀过人。"
柳下溪不想跟他辩驳,冷淡地道:"春风,与你共事的人下场都不好。以前有龙琦、乔治,现在的林向荣……"
这话戳中春风的痛处,铁青着脸象是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跳了起来张牙舞爪道:"他们的死活跟我没有关系,是他们咎由自取。把责任推在我身上不公平!"
柳下溪没再看春风一眼,站起来对周正道:"我把肖大力叫进来,剩下的话由你们来问。"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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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事)
春风被周正他们带走了。春风的最后结局,柳下溪没有询问齐宁。
林向荣被杀一案,最后以过失杀人定案。
盛世皇朝被政府收回,改成商业大厦。
有关高立业被杀一案的结案报告,柳下溪写完又撕,撕完又写。回到北京听说章飞跃卧轨自杀,叹了一口气,搁笔后给刑队长打了电话,此案最终成为悬案。
两天后,柳下溪独自回北京。清荷因工作没完成,等罗平飞的伤好后继续留在南方,半个月才回到北京。
清荷回北京前去探望过高小虹,没见到面,一打听才知道高小虹醒来后被他母亲带回香港。后来,他们母子离开香港去了国外,再也没回到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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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大危机》到此结束。谢谢各位亲们的支持。洗尘在些鞠躬,谢谢大家的鲜花和鼓励。下一篇正文《金粉漩涡》还请大家继续支持。谢谢。
番外 大危机解惑篇
(此篇为番外大危机的解惑篇。原先预告的正文将往后推,请各位亲谅解)
今天下午,春风被周正带走了。
柳下溪拒绝周正建议留人保护他们。
他深信春风被抓深圳的风波不会再起。
室内特别宁静,舒服的室温与屋外炙热形成两个世界。床上,清荷睡得香甜,本来紧锁的眉头被柳下溪轻揉过松开了,不知在梦里遇到了什么事,嘴角弯弯在甜笑。
柳下溪松了一口气。他很担心,深圳发生一系列的风波会给清荷不算成熟的心灵造成无法愈合的伤痕。
躺在清荷身边,柳下溪睡不着,心灵与身体都很疲倦,想睡却偏偏睡不着。
起身准备写高立业一案的结案报告。拿起笔……不好写!林向荣想杀高立业的动机牵出一堆恩怨情仇,简直就象三流剧本里的故事。暗中买凶杀人的林向荣已死,虽有春风的口供,却没实证指控……死人指控他也没用……涉案的春风被周正带走,如果把他的名字写入案宗,势必引出他与'蛇鼠一窝'的关系。齐宁命周正带走春风,想要'蛇鼠一窝'数十年收集的情报。这此不方便公开。行凶者章飞跃下落不明,春风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肯说出他的下落?……睏……想睡,伏在桌上眯会儿。
手机在响,清荷翻了一个身,坐起来揉眼睛。是柳大哥的手机在响,柳大哥人呢?啊,伏在桌上睡着了……累了吧。拿起手机进了客厅。
电话是承秉哥打来的。
"清荷,听逐阳讲杜进朝他们开枪被齐宁打死了,这是真的吗?"
"是的。杜进……对承秉哥很有成见。"
电话另一头的柳承秉沉默了,良久叹了一声气:"清荷,经营公司用人……很难。好员工不一定有才,有才的员工不一定好用。杜进……有才,人,能干,是理想的左右手。"
"嗯,我知道。他教了我不少东西……他的结局……令人难受。我不明白他恨承秉哥的理由。就算没得到承秉哥的重用,就算有些怨恨没理由做到这个地步。"
"我很难做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用他也防着他。以前跟楼歌合作时由杜进代表我跟对方打交道,就在那时发现杜进手脚不干净,从中吃回扣。我找人教训过他,看在他本身是个人才,我原谅了他。但从那以后,我不再信任他,无论他付出多少努力也不再把重要项目交到他手上。听逐阳说他跟楼歌以前的手下金大鹏搅在一起对付你们……对不起,连累你们了。"
挂了电话,清荷摇头,仰首望着天花……杜进曾经犯过错……承秉哥并没有给他真正的机会改正,圈而不用不是君子行为。不对!是杜进沉不住气,承秉哥把杜进放在自己身边,其用意是考察期过从头开始。杜进啊杜进……你自己断送了自己。
回到卧室,轻手轻脚走到柳大哥身边,噫,地下很多纸团。拾起来一看,哦,结案报告。对了,柳大哥跟春风谈了些什么?
闻到鸡汤的香味,柳下溪醒来了。
"柳大哥,喝完鸡汤补充营养再睡。张嘴,来,喝一口。"
"清荷,我不是病人。"柳下溪摸着清荷的脑袋哭笑不得,虽说受了伤,但也没严重到不能自理。虽然没人旁观,还是很难为难的。
清荷大眼一瞪,嗔道:"没说你是病人,受了伤就是伤员。"话一说出口,想起柳大哥受伤的经过,心里难过眼神暗淡下来。
柳下溪伸手揽住清荷的肩,微笑地安慰他:"清荷,别难过,我的伤不出两天就会好。"
"嗯。"比起死去的人……柳大哥的情况不算坏。"春风有没有说,想杀你的人是谁?理由是什么?"
"说了。昨夜偷袭我的人是死在夏朝王陵那个乔治的兄弟戴维。"
"乔治?"被姚风杀死的那个乔治?报仇找上柳大哥……找错人了吧。如果戴维知道真相找姚风报分,姚风惨了,不希望姚风遇到这种事。不过,除了我们三人,没人知道乔治怎么死的。
"嗯,他只是春风布的棋子。"
"春风?又是他!"清荷皱眉,他很讨厌这个人。
"我们在深圳遇到的风波,他动了不少手脚。你、我、三哥一直被他与杜进算计着。他们唯一失算的地方是不清楚齐宁的身份。清荷,这一次要不是有齐宁帮忙,我们会很惨。"
"金大鹏不是知道齐宁的身份吗?"
柳下溪摇头:"金大鹏虽然知道,但不一定详细,而且未必会对杜进、林向荣他们说实话。我认为,杜进和春风都不清楚齐宁的事。他们防备的人只是我。春风最先打的主意是把我们诱到香港去。特意利应刘记者去关注王荟萃的冤案。他这个对人性相当了解,算准了刘记者会去北京找我调查高立业被杀的真相。并认为,我或者你会去香港调查高立业,幸好你没去香港……"
"慢着,柳大哥,我弄不明白春风这么做的理由。"
柳下溪笑了一下,把肖大力调查来的春风个人档案递过清荷。
看完后,清荷吃惊了:"春风是林老的外甥?"
"你再听听春风的口供。"柳下溪把自己与春风的对话放给清荷听,清荷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才是一些风波的源头?"
"他是风波的源头之一,是条暗线,而杜进、金大鹏是明线。这一明一暗造成我们这次的遭遇。如果没有金大鹏出钱,杜进出策,春风也不会主动来对付我们。"
"我糊涂了,让我想想,沉淀一下各种线索……"清荷摆手作投降状,坐在床上闭上眼睛。柳下溪喝着鲜美的鸡汤没打搅他。
过了十几分钟,清荷睁开眼睛,闪闪发光,炫得柳下溪心跳加快。
"柳大哥。我的理解是:我们得先从高立业的死开始整理。"
柳下溪点头。
邹清荷继续道:"乔治死在山西后春风独自逃回香港,他在香港立足难稳。到深圳来投靠舅舅林向荣,林老把他丢在周行军身边学习做生意。林老在香港苦追高小虹的母亲黄姗敏。待春风弄清楚林老与黄姗敏、高家之间的恩怨,随后找上高立业,告诉他林老表面上是正经商人,暗底经营黑帮。高立业因林老的逼迫家族生意破产,造成兄长自杀,对林老怀恨在心。便以林老的秘密要挟,不准林老再接近黄姗敏。林老恼羞成怒,全力打压生意刚刚起步的高立业,想不到高立业绝不低头,双方越闹越僵。春风觉得自己上位的机会来了,撒播谣言导致高立业夫妻离婚。没多久高小虹从国外偷偷回家,立即掉进春风设下的圈套。春风一连串行动得到林老的赏识,把他当成自己的接班人。林老追求黄姗敏被高立业阻挠,早对他生了杀机。在春风的扇动下,找到职业级杀手章飞跃执行杀人任务。可惜春风并不是一心一意帮助林老,舅甥之间并没有亲情。高立业死后黄姗敏担心儿子的安危不得及委身林向荣,对林老恨意加深。她利用林老对她的迷恋,加重林老的花销。一边有意无意地策反林老身边的保镖,让保镖产生错觉,以为只要林老死了,她才能被拯救。林老资金上入不敷出不得已与周行军生意合并。他喜欢赌钱,进入盛世皇朝的地下赌场输给金大鹏。金大鹏在深圳处处受人盛世皇朝其他势力打压,腾不开手脚找三哥报仇,得知林老手里'蛇鼠一窝',便与他合作,计划杀掉三哥。林老让春风执行此计划。春风多次输给柳大哥,调查过你们兄弟,也知道你和我的关系。正巧乔治的兄弟戴维来到香港,从春风嘴里知道乔治死在柳大哥手上,要杀柳大哥替乔治报仇。春风恨柳大哥曾经阻挠过他的财路,决定帮助戴维杀柳大哥。为了把你和三哥引进他们的地盘,金大鹏联系上我身边的杜进。杜进缺钱,加上杜进想报复承秉哥,破坏承秉哥与周行军的合作关系,立即答应金大鹏。他们兵分两路,一路由杜进出面借公事让我来到深圳。一路由春风抛线,引柳大哥去调查高立业死在山西的真相。杜进策划的方案初步成功。我在公园遇袭,他通知承秉哥,成功地把三哥引到深圳。金大鹏得知三哥出现,沉不住气,抢先独自行动。在停台埋伏枪杀三哥,但没想到春风提供情报时,把高小虹说成三哥身边的齐宁。高小虹受伤引起金大鹏与林老合作出现裂痕,加剧了黄姗敏与林老的仇怨。我们几个突然出现在盛世皇朝,金大鹏以为事败,决定孤注一掷抢先对付我们。柳大哥你喝了有问题的酒,然后金大鹏被齐哥打死。盛世皇朝被封,引起杜进与春风的恐慌。春风为了自保,决定出卖杜进、戴维,以自己手上掌握的情报来买自身平安,故意出现在三哥和周行军吃饭的餐厅,假装行刺如愿被抓。但他没想到齐宁抓到他之后什么也不问,直接关起来。在他设计下,戴维从香港来到深圳找上惶恐不安的杜进,要挟收了钱的杜进完成任务。戴维进医院暗杀柳大哥你,而杜进埋伏在医院外伏击三哥和齐宁。结果是,他们双双失手,一死一被抓。"
柳下溪点头:"对,事情就这样。我这里有一份春风签名的口供,跟你的推测一致。"
"柳大哥,刚才承秉哥打来电话,说以前与楼歌合作时,杜进曾经手脚不干净从中吃回扣被承秉哥教训了。我想,他们的心结是从那时开始的。"
"渴了吧,来,张嘴,喝口鸡汤。"
金粉漩涡-01
"三哥,快点。"邹清荷一边看表一边催促正对着镜子抹头油的柳逐阳。
柳逐阳翻着白眼不理他。手握琥珀色牛骨小梳把额前的刘海翻过来搅过去,终于给他弄出半朵菊花样,使得俊美地五官更显出彩,这才满意地离开人高的穿衣镜,顺手把梳子插在西装口袋里,道:"好了,我们走。"
"柳大哥,我们出发。唉……"清荷忍不住叹气,老实说他不喜欢跟三哥一起工作。虽然心里把柳逐阳当成亲哥哥,可这个三哥实在没办法让人尊敬他,太任性了。他们本该昨天晚上出发的,谁知道三哥把小黑皮送去齐宁爸妈家后不回来,不得已只好改机票。
柳下溪放下手里的报纸,笑着打量三哥。真难得,这次出门居然穿西装。只见他一身斜纹西装套服,露出白色的衫衣,暗红的领带……很有精神,象是成功的白领。站在他身边穿着齐膝米色风衣的清荷被比了下去。柳下溪耸耸肩,怎么看清荷都象三哥的跟班。
三人下楼,柳逐阳的保镖兼司机早把车停在走道里等着他们。
保镖姓黄,三十多岁,原本是柳承秉的保镖。是一名退伍军人,跟在柳家老大身边有几年了。去年柳逐阳他们在深圳遇到危及生命的事。柳家老大便把自己身边的保镖拔出一位给三弟,薪水还是由柳承秉支付。柳下溪身为警察不需要别人的保护,邹清荷也拒绝柳承秉的好意,只有柳逐阳欣然接受。当然,他要的不是保镖,而是司机与打杂的人。他知道齐宁暗中派人保护他,并不需要担心安全。
到了机场,下车后清荷从柳下溪手里接过背包,见他无意跟去候机室。歪着头打量柳大哥,虽然对方的表情跟以往没两样,但眼神很寂寞呢。这一次出差无法确定回来的时候,柳大哥一人在家肯定很寂寞吧。笑着拍了拍柳下溪的肩:"柳大哥,你今年还有年假没休,不如……我在白沙度假村等你过来。"
柳下溪靠着车,笑着摆手:"时间很赶,快进去吧。"年假……去南方度假……嗯,有点心动。清荷这一次出差归期不定,回家……只有自己一个人……有点寂寞。
"嘶……"柳逐阳咧牙,倒霉,皮包的拉链夹住了手指头……啐,有青痕。
"怎么了?"正在翻看文件的邹清荷抬头问他。
"没什么。"柳逐阳摇头,招手。一位空姐优雅地走过来,"先生,有什么需要?"
柳逐阳左手撑着下巴,轻佻的桃花眼扫遍空姐全身,喃喃道:"88,68,86。这样的好身材不参加'世纪之星'选美,太可惜了。"
"三哥……"清荷嘟嘴,陪着笑对空姐道:"一杯咖啡,一杯矿泉水,谢谢。"等空姐离开,清荷附在柳逐阳耳边道:"三哥,你走火入魔了。"
"无聊!"柳逐阳别过脸看窗外,纯净的蓝天,纯白的云……无聊……唉,真无聊。齐宁不知去哪儿了,消失三个月连一通电话都没有。小黑皮小小年纪居然敢反抗他这个做爸爸的……清荷是工作狂……大嫂太狡猾,不小心被她套住……悠闲自在的日子一去不复还。大嫂还有清荷,我恨你们!回头恶狠狠地盯着埋头看文件的邹清荷……唉,没意思,忒没意思。
"卟嗤。"有人在笑。
笑屁!柳逐阳抬头,坐在前面戴着眼镜衣着大方得体的中年女士正带着笑盯着他。
"你好,你是假如服饰的模特儿sun吧。"中年女士见引起柳逐阳的注意,伸手递过一张名片。"我是飞鸟服饰中国的代理商,sun的形象符合我们公司生产的男装,希望我们有机会合作。"
柳逐阳的脸立即僵住了。
坐在他身边的清荷带着微笑站起来,接过中年女士手里的名片。"您好,我是sun的经纪人邹清荷。"
名片上印着飞鸟服饰中国代理,董事长王秋枫。
清荷翻出自己的名片,找出身为柳逐阳经纪人的那张回递给王女士。无视三哥充满杀意的眼神,微笑道:"王董事长,有机会我们坐下来面谈。"
柳逐阳压低声音警告清荷:"想让我再做模特儿,杀了你!"
清荷吐吐舌头,扮了一个鬼脸:"三哥,我是商人,在商言商,认识的人多是好事。你只要试穿几套衣服给人拍拍照就有钱拿,这种好事别人求都求不来。"
柳逐阳不给他好脸色看,冷笑道:"清荷,你俗。别的不学,学大哥大嫂。哼,奸商。"
坐在前面的王董事长似乎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回头笑道:"邹清荷,你的形象健康阳光,适合大众化的休闲服饰。只要稍加装扮,上镜的效果不差。有没有兴趣做我们服饰目录的平面模特?"
"啊?!"这次轮到清荷面瘫了。
柳逐阳大笑。
王董事长笑道:"sun,你以前给我的印象优雅贵气。想不到现实中你的意外地孩子气。"
三十多岁的男人被人说成孩子气……柳逐阳的脸立即铁青铁青。
清荷安抚地拍打着柳逐阳的手背,知道三哥听到王董事长的话要发火,连忙岔开话题道:"王董事长,你在sun提到'世纪之星'时转头注意到我们,是因为您的目的地也是白沙度假村吗?"
"是啊。"王董事长点头:"'世纪之星'选美大赛一直波折不断,甚至差一点夭折。经过一年多的筹备终于走到复赛阶段。我想亲眼看看来自全国各地来的少男少女们成长到什么地步。期待他们能大方自信地展示自己的美丽。白沙度假村这一次汇集全国各选区的胜者,希望能遇上适合我们服饰形象的代言人。"
"王董事长,这样一来,我们有可能成了竞争对手。这一次,我们代表假如服饰来挖掘有潜力的新人,希望能遇上未来的特级模特儿。"
"是吗?邹清荷,如果我们看上同一个人,你一定会输。我们公司是此次大赛的赞助商之一。"
这女人话太多了。柳逐阳靠在座椅闭上眼睛假寐。他痛恨的处境是怎样造成的呢?一切都是清荷的错!是的,是邹清荷的错。去年九月底,清荷的投资公司有了第一个上门客户,一家要倒闭的服装厂。拖欠员工三个月的工资,找不到融资方。清荷调查后,觉得这家服装厂还有办法起死回生,衣服的质量不错,工厂的机器也不算旧,员工都是熟手,缺的是流动资金。这事被大嫂柏纯知道了。大嫂说,她少女时代有个梦想,想要做出世上最美丽的衣服,虽然她从来没拿过针线。于是,柏纯入股,立马当了大股东。于是工厂染上她的味道,厂名改成"假如服饰"。为什么取这个名?啐,说什么她喜欢俄国谁谁的诗,诗名就叫做"假如"。俗,忒俗。只怪自己多嘴,说什么这种烂厂生产的老土衣服永远没人要,结果把自己给套进来了。大嫂大笔一挥,他柳逐阳就成了假如服饰的设计顾问。柳下溪不是很会画画么?得,利用上了。画图,画服装设计图。可怜的柳下溪被折腾的很长一段时间没睡过。好吧,有他柳三少的指导柳下溪的服装设计彩图象点样了。可惜那个纯粹的写实派总是参照着他柳三少来画,不管男装还是女装都以他为原型。大嫂一看,哟,三少,从今天起你就是公司的代言人。
代言人是什么?过劳死的活动衣架。女装?打死他都不会穿。天杀的邹清荷,天杀的柏纯,天杀的柳下溪,还有推波助澜该死的齐宁。
(以下是柳逐阳个人见解,不是作者本人观点,请不要误会)
"世纪之星"选美大赛又是怎么一回事?得,那些吃饱撑得慌的富贵闲人们眼红国外这个选美那个选美大赛。多养眼啊,美人们聚集在一起,穿着清凉的三点式在台上微笑。想着二十一新世纪就要到了,歌舞升平的年代本就应该百花齐放,色彩斑斓。于是乎,四处游说: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来搞一个选美大赛吧。想不到志同道合的人出乎意料地多。马上大厂家出来了,电视台出来了,杂志社出来了,有的没的都冒出来了。
谁来主办?民主一点吧,投标,出钱最多的厂家来办。忙,忙,忙,拉广告搞赞助。演艺界权威人士带着微笑,选美?好事啊。支持,怎么不支持?办得有特色一些。啊,我们能不能挑选有潜力的新人进入演艺界?
行,怎么不行呢?演艺界的明星,多吸引人啊。
好吧,选美大赛除了高额奖金,除了房地产商贡献的烂尾房,又多了一项新的光点:未来的世纪明星。明星?大赛光美女好象单调了一点,这样吧,英俊的小伙子们也可以走出来嘛。现在这个年代男女平等,选美只有女性这是对男人的歧视。模特协会的人眼红了,全国性质的男女选美同时进行?肯定得到全国人民的关注,说不定有T台未来的世界特级模特儿……好,有自愿想做模特儿的少男少女,我们将把他、她推向世界。于是,彩色光环上再添一颗耀眼的宝石:未来的世界级模特儿。
主办方是谁?呐喊着要主办的太多太多,投标会场成了菜市场。
妈的,不给老子主办,老子让你办不行。
不办了?怎么行?我们前期投入的心血白白地丢掉?
怎么办?怎么办?
好热闹,有趣,我喜欢。柳家大哥忠厚地笑了,各位,我手上还有一些没卖掉的房子,当成奖金吧。对了,我参与过一些度假村的项目,借地给他们用用吧……
热闹闹的血拼过后,主办权落在最后出场的柳家大哥柳承秉身上。"清荷,这事就交给你来办,肯定能长不少见识。我估计前期没你的事,你就跟进复赛到最终决赛吧。不用紧张,就算最后闹砸了,我也没损失。"
报名以及各地区的选拔赛,邹清荷果然不必过问。
金粉漩涡-02
大哥说得轻巧,事到临头往别人身上推,自己置身事外看热闹,太奸滑了。为人老实做事认真的清荷怎么会不担心?瞧他脸上的黑眼圈……只怕没好好地睡过觉。
"三哥,我们到了。"邹清荷出声打断柳逐阳的胡思乱想。
"有车来接我,你们要共车吗?"王秋枫董事长问邹清荷。
清荷笑着婉拒。他确信罗平飞会过来接他们。复赛地点选在白沙度假村后,他来过一次。可惜正赶上台风,没亲眼确认白沙黄金海岸线的美丽。
前天正要下班回家,收到罗平飞发来的报告传真,上面是这样描绘白沙海滩:风平浪弱时阳光下的蓝色海洋闪闪发光,就象天外之手在波浪里镶满了钻石,遇光闪耀。海平线上无垢的云悠然自得,怜爱地看着快乐的海鸥翻飞。雪白的沙滩上数只超龄大海龟慢腾腾地爬行,留下一道道痕迹。追求完美的轻风皱起眉头,拂动衣袖轻扫,沙面随即平如镜面。稳重的礁崖无可奈何地看着不听话的螃蟹在缝隙里进进去去。断了根的碎水嫉妒螃蟹长了脚,张扬着胖胖身躯四处横行,含恨地阻住它们的去路。数不清的贝壳带着颗流浪的心被浪花轻送,不小心沦陷在沙的柔情里,断了归途。不知从哪儿来的顽童赤着脚抱着椰子留下深深浅浅的足迹。东北方美丽的椰子树丛,挂着沉甸甸的果实弯下高贵的腰身欲扑向大海的怀抱。西北环形的山陵郁郁葱葱,是鸟儿们的天堂。白沙度假村建在山腰上……
回到家后把这段文字给柳大哥看。哪知柳大哥看完后大笑道:"清荷,这不是罗平飞平常的文字风格,有可能是抄袭别人的文章。又是水,又是沙,又是风,带有琼瑶的《还珠格格》味。难得各媒体齐心合力万众一心一起捧件事儿。不过,你们想打破《还》的收视神话光靠吹捧是不行的,还需要比《还》更精彩的镜头,更有嚼头的话题性。"
"更精彩的镜头?更有嚼头的话题性?柳大哥,你以为这是演电视剧啊。两件不同性质的事根本不能摆在一起比较。"
"清荷,选美大赛与电视剧都该归在文化范畴里。选美大赛不是单纯的商业操作,它也是社会文化的浓缩面。可惜在趣味上远不如受欢迎的电视剧。花在大赛上的钱还不如拍受欢迎的剧集来娱乐大众。几个美女在台上走来走去有什么意思?"最近迷上《还珠格格》的柳下溪振振有词。邹清荷想不明白,柳大哥这种理智型的人为什么会喜欢上妇孺们热爱的电视剧呢?"别具一格的趣味性吧。"柳下溪回答清荷的疑问。
"他们有钱人爱怎么花就怎么花,谁管得着。"赖在他们家蹭完饭也不回家的柳逐阳不以为然地插嘴。
可惜邹清荷与柳下溪根本不理会他的话。
清荷继续看罗平飞传来的文件,一边看一边叹气道:"罗平飞跟广告代理那边的人相处得不好,在平面宣传上有不少分歧。电视台的人也不尊重他的意见……趣味性……啊,柳大哥,你的意思是不是把选美大赛拍摄成一集集的连续剧?"
柳下溪轻捶了一下清荷的头:"我记得大赛的宣传口号是:美丽、自信、心灵、阳光,为什么不拍一些小故事来体现这八个字?我说的小故事必需自然而感人,不是用艺术的角度虚拟完美形象。要知道我们这些普通的受众容易接受真实性的感人故事,而不是用艺术家的目光注视唯美假画面。"
"柳大哥!说得好!"邹清荷捏着拳头站起来,在客厅连续转了几个圈奔到阳台上给承秉大哥打电话去了。没多久,清荷把手机递给柳逐阳:"承秉大哥找你。"
柳逐阳狐疑地盯着他,迟疑着不想接电话,与清荷对视三十六秒败下阵来,不情愿地与柳承秉通话:"……啊?!什么?我得参加复赛当评委?老大,别拖我下水。……啊……还得在复赛后当他们的形象顾问?……为什么找我?……我闲关你屁事,我又不拿你的薪水……别……话不是这么说……唉,算了……我知道了,我是在帮清荷不是帮你……好,好,我跟清荷一起去……烦死人了,别啰嗦了……烦不烦啊,你还没到更年期吧……知道了,明天就去!"通完话,柳逐阳不高兴地关上手机,死死地瞪着邹清荷。
清荷连忙摆手,诚恳道:"三哥,请相信我,这不是我的意思。"
"唉,算了,你不在北京没地儿吃饭。清荷,先跟你约法三章,烂事别找我,你得给我准备三餐。"
本来答应清荷第二天出发的,柳逐阳心里不高兴,住在齐宁爸妈家没回来,放了邹清荷好大一只鸽子。本以为清荷会抛下他独自去白沙度假村的,谁知道清荷蹲在他家守着。(从前天正要下班回家……在他家守着,是前一章节第一幕的起因)
邹清荷下了飞机打开手机一看,上面有几通留言,他翻看了一下找出罗平飞的留言。罗平飞已经到机场正等着他们出来。
杜进死后,无辜中枪的罗平飞在新公司地位直线上升,现在已成为邹清荷手下第一人。选美大赛地区预选结束后,各地选手汇集在白沙度假村集中培训,主办单位开始正式插手大赛各方面的事务。来自主办单位的全权代表就是罗平飞与一群助手。他比选手们更早来到沙洲,有不少事务需要与赞助商、广告代理、直播电视台以及度假村的管理处协商。算起来他离开北京将近四个月,一直跟在选手们身边。这些入围的选手到达度假村后,经过十五天的封闭式训练。随后去云南、西藏、新疆、内蒙古取外景制作媒体用的宣传影片,进行一系列与大赛有关的宣传工作,同时还需要参加某些赞助商指定的活动。两个月后,这些选手们回到沙洲参加复赛。
复赛将近,罗平飞跟随选手们重新回到沙洲,许多事情无法掌控,觉得压力倍增。白沙度假村附近来了不少窥探的目光。更有一些打着各种名目,借口关心大赛进程的富贵闲人。还有主动上门来送赞助的。有些事他作不了主,在行家眼里他软弱可欺。只好向邹清荷投诉自己没有决策权。邹清荷提前来白沙度假村,他比谁都高兴。
沙洲是南方的海滨城市,新兴的度假胜地,其中最著名的有白沙黄金海岸线、玲珑湾、金沙湾。风平浪静时还可以深入海洋探探险,或者租船前去附近小岛游玩一番。"世纪之星"选美大赛复赛地点经过数次投票最终选在沙洲市白沙黄金海岸线的白沙度假村举行。看中此地还没现代文明污染的天然环境。不过,这几年中国经济发展快速,旅游景点从山林转到海滩,加上南方海滨区域四季气温宜人,冬季短暂,引来无数避寒的北方客人。
历时一年的选美大赛,经由各大媒体热火朝天的宣传,已经算是家喻户晓,现在全国人民都在关注着哩,其势头快要赶上热播电视剧《还珠格格》了。面对此情此景罗平飞仰天叹息:只见前台风光,哪知幕后者的辛酸?
飞机从北京飞到沙洲飞机场,只需三个多小时。邹清荷在上机之前给罗平飞发了短信息。罗平飞收到后,立即找人弄了辆吉普。从白沙度假村到沙洲市机场,也需要三个多小时哩。
刚到出口有人阻住了柳逐阳的去路。邹清荷诧异地回头想看明白怎么回事,但他的手机先响了,一看是柳大哥来电。
电话中柳下溪问:"清荷,三哥的手机是不是没开?齐宁正在找他。"
"您好,您是柳逐阳吗?"阻住柳逐阳去路的青年男子冲着他行了一个军礼。
一看他这个架势,柳逐阳知道这个人是齐宁派来的。嘴一歪本想说刻薄话,可眼睛瞟了一下四周,人很多哩,难听的话说不出口,只好老实地回答道:"我是。"
"有您的电话。"青年男子递给柳逐阳的手机正处于通话状态。"逐阳怎么不开手机。"齐宁第一句就是这个,柳逐阳不爱听,恼道:"坐飞机怎么能开手机?"
"还辩!啊,对不起,一直找不到你,心火上升。逐阳,你面前的人叫胡莞明,他因家里有事提前退役。你让清荷给他开份工资,从现在起他负责你们俩的安全。啊,如果清荷手头方便,借他一点钱,他父亲在北京住院开刀,急着用钱。"
柳逐阳走到没人的地方继续跟齐宁闲扯,嗔道:"你自己跟清荷说去。"
"我不好意思开口,你也知道清荷把钱看得重。你的闲钱都放在清荷那边等升值,下溪在家不掌经济权。你跟清荷私交好,看在你的面子上,清荷肯定会借钱给胡莞明。"
与此同时,柳下溪也在电话里跟清荷提起胡莞明父亲生病住院的事。清荷一听,立即点头答应。先挂了柳下溪的电话直接走到胡莞明面前:"胡莞明,你把医院的帐号给我,需要多少钱,我请人马上划帐。"
胡莞明惊喜地看着邹清荷,本来阴沉着的英俊面孔瞬那间灿然生辉:"谢谢您。"
"别客气。"清荷看着他,抿了抿嘴,眨着略带伤感的眼睛道:"我母亲住过院,我能体会病人家属的心情……"为医药费奔波的父亲曾经为了借钱对人下跪……此心彼心……钱,是生活的必备要素啊。
金粉漩涡-03
罗平飞看着迎面朝他而来的四名男子,忍不住吹起口哨来。其中有三名无论是长相还是身材都十分出色,剩的一位属于粗犷型,很有男子气概。整体来说,这四位比他看到参加选美比赛的俊男们还要有特色。可惜其中五官长得最好的那一个,身材矮了点,没达到大赛对身高的要求。当然,这个人他认识,是大老板的弟弟。奇怪,他怎么来了?头痛啊,去年在深圳自从他出现后自己倒霉操蛋的中了枪。但愿这一次不会有类似经历,再次遭受无妄之灾。
这段日子看惯了形形色色俊男美女,他对人之美的欣赏水平达到大师级别。其欣赏的角度是全方位的。啊,以前居然没发觉自家的小老板,自家大老板的兄弟,甚至自家的大老板,都是长相出色的极品男人。比起那些参赛的俊男更为优秀出色。唉,如果他们来参加大赛,肯定能拿到一两项大奖。可惜啊,白白地看着奖金花落他家。
难怪说话气死人那个陈佳俊说:这世上真正的俊男美女宁愿孤芳自赏也不会站出来与众同乐。美人啊,总在高岭之上,引得慕名而来的众人昂着脖子用力向上攀爬。才不会走入彩灯下由你等俗人品头论足。"
啊,糟糕,他的笑容突然僵住……他没料到小老板有四人同行。吉普车另外请人开车,加上他,最多还可以坐三人。失职,先没问清醒小老板会带几人过来。唉,没办法,他得坐的士回去。
"我去打车吧。"邹清荷不会为难罗平飞,笑道:"正巧要去沙洲市办点事,我跟胡莞明一起去。"
胡莞明明白,这位年青的老总是要去市区的银行给他办转帐,心里很感激。
"嗨,Sun、邹清荷,怎么啦?"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奔驰停在他们旁边,车窗开了,王秋枫董事长伸出头来跟他们打招呼。当她看到胡莞明时眼睛一亮……这才是她想要的理想模特儿。Sun虽然五官长得好,但个子不高,身形单薄了些,无法站在T型上。邹清荷身高勉强还可以,只是一双眼睛太大,人显得朴素,一样不适合T型。这位跟在他们身边的男子,无论是体态、容貌以及身高都很理想,难得五官与表情都不错。啊,白色衫的青年面熟……好象是主办方的工作人员。难道'假如'服饰私下跟主办方的工作人员接洽?那么,这位英俊的青年就是大赛的选手由工作人员私下介绍给假如服饰的人认识。呵呵,想不到他们捷足先登。但不到最后,谁能笑谈结局?
南方的温度高,邹清荷跟柳逐阳都脱下外套。罗平飞机灵,主动接过柳逐阳手里的西装。柳逐阳身上穿的衣服厚,在太阳下有些热,急着上车吹空调。勉强跟王董事长打了声招呼便上车去了。他一动,跟在他身边的保镖也动了。
邹清荷与胡莞明留下,清荷放好行李把风衣递给罗平飞道:"你们先去吧。"这才面带微笑走到王秋枫面前,笑道:"王董事长,还没走?"
王秋枫见那辆吉普已经启动,邹清荷没上车的意思,笑着说:"我们同路,一起走吧。"
清荷注意到她车上有空位,但还是摇头道:"我们去市里有点事。"
"别客气,我不赶时间。"她打量胡莞明,对方眼观鼻,鼻观心跟雕塑似的。越看越觉得他是一副好衣架。
"谢谢。"清荷也就不客气,带着胡莞明上了对方的车。
"他是?"王秋枫指着胡莞明问坐在身边的邹清荷。
"我们公司的职员。"邹清荷看懂了王董事长的眼神,王董事想让胡莞明当服装模特儿吧。这种事得看胡莞明本人意愿,自己不好多说。
从机场到沙洲市区大约花了二十来分钟,这一路上王董事长想方设法找话题希望与胡莞明对上话。可惜胡莞明嘴闭得紧紧的一句话也不说。
办完转帐手续从银行出来,清荷意外地发现,罗平飞他们坐的吉普车也停在外面。
罗平飞把邹清荷拉到一边,小声道:"你三表哥担心你,要我们跟着来。"
邹清荷有些感动,又觉得三哥的行为有些好笑,有胡莞明跟在身边用不着担心安全吧。
"噫?她怎么在这里?"罗平飞突然道。邹清荷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见银行的自动提款机前站着一位妙龄女子。身高接近一米七,杏黄的紧身T恤,腰上围着白色的衬衣,下身是条紫色的齐膝短裙,脚下是双高跟的紫色凉鞋。突然,她比了一个下流的手势,一脚踢向了光洁的墙。接着转过身,只见她五官拧在一起,呲着牙齿无声咀骂着什么。突然间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她,立即摸了摸头发,咳嗽了一下,抚着自己的锁骨变得正经起来。瞧她有一脑乌黑的长发,风吹发飘,微抿着嘴,脸上带着假假的微笑显得很淑女。
"呵呵。她是谁?"邹清荷笑了起来,看看此女的身材与五官,罗平飞一副认识她的样子,想必她是参赛的女选手……没错,先前自然流露的她比起站在镜头下假笑更生动。清荷此刻算是真正明白了柳下溪的意思,自然表露的趣味性才能吸引人。
"古筝,广东选区的参赛选手。"罗平飞记住了所有参赛选手的官方个人资料。"二十岁,身高:1.68m,体重:52kg三围:88,68,88cm,深南理工大学(此大学名称虚构)一年级,停学一年半。"
"停学一年半?"
"参加选美大学,没时间兼顾学业,只好先停学。"
邹清荷一边与罗平飞说着话,同时注意到王董事长的司机朝古筝走去,站着她面前,递给她一张名片。不知道跟她说了些什么,古筝微眯着眼睛瞧着王董事长的车,脸上的假笑越发严重。她走到车旁,王董事长立即打开车门让她上去了。
"邹清荷,不好意思不能载你们了。"王董长冲着邹清荷摆了摆手。
邹清荷微笑摆头,暗想,虽说商人重利,却也不能不讲信用啊。
"这女人在搞什么?"罗平飞不满地发牢骚。
"挖人才。"邹清荷笑道。
罗平飞知道自家大老板娘开了服装公司,想必也会在众位选手中挑选一二个服装模特儿。小老板可能肩负选模特的重任。便安慰邹清荷道:"古筝并不是最出色的,比她好的还有几位。要不,找个机会你跟她们私下谈谈?"
"这个不用急,假如服饰招募专属模特,会先招一批职业T台模特,我们不是模特公司,没时间训练新手,除非这些选手里中有天然发光的人才。"
罗平飞拍了一下掌,点头:"小老板,我觉得有一名选手是天然发光型的人。来自江苏的范彩虹,她身高一米七五,有魔鬼身材,肤色白晳,声音甜美。许多人都看好她,是夺冠大热门。我觉得你应该跟她谈谈。"
邹清荷心想,范彩虹既然被许多人看好,还会去名气不大的服装公司做小模特儿么?怎么可能!当然不会。三哥曾经说过:香港的选美大赛脱颖而出的美女,出路之一进入演艺圈或大红大紫或昙花一现;之二嫁入豪门;之三当有钱人的情妇;之四被埋没。
"清荷,还不走?!"柳逐阳下了车不耐烦地叫道。
"小老板,我打车回去。"罗平飞有些怕柳逐阳。
"也好,你先走吧。我们在市区内再转转。"清荷看表,午餐时间已过,三哥可能是饿了心情才会不好。从这里到度假村只能吃晚饭了,还是吃了饭再去吧。拿定主意上车吩咐司机找家潮汕口味的粥馆。
听他如此吩咐司机,柳逐阳的脸上有了笑容道:"清荷,你怎么知道我想喝粥?"
清荷笑着解答:"南北温度相差太大,陡然从北方来,肠胃承受不住重口味。这儿临海,湿气重,不小心容易上火,南方人爱喝凉茶,吃得清淡也是有他的道理。潮汕口味的虾粥、蟹粥味道不错,汕头的牛肉丸也美味。"心里想,三哥抵触意外得来的工作,心情不好,吃香的喝辣的容易上火。虽然不会冲着自己发脾气,跟在他身边的人会成为炮灰。
"您是吃的行家。"开车的司机吹捧道。
这话邹清荷不爱听,他并不认为自己是吃的行家,来南方的次数多了,有些事自然就懂了。
进了家潮汕风味粥店,错过吃饭的□时段店里的客人很少。五人要了间包房,柳逐阳一口气叫了三锅虾粥,一锅蟹粥。拿着菜单又点了几碟凉菜,想起清荷说汕头牛肉丸好吃,要了份牛肉丸萝卜汤……正焦急地等着服务生上粥,突然听到隔壁间有人在说:"我拒绝!好不容易进了复赛,我不想丢掉这个机会。如果被人知道你们做的事,大家的选手资格都会被取消。"
金粉漩涡-04
邹清荷竖起耳朵继续倾听隔壁房内的谈话……隔壁房来喝粥的人是大赛的男选手吗?他们应该比自己迟来,没听到我们与服务生点餐的声音……"小伍,别生气,来,喝杯茶。"虽然听得出是男人的声音,那音调相当甜……接着又有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小伍,你误会了,找我们出场是大赛的赞助人。他(她)担保过不会有事。你不用担心会被取消参赛资格。"
甜甜男音连忙说:"就是就是。我们只是赚点小钱,给人家公司拍几张平面照。他们担保过,等大赛结束后才把相片用在广告上。价钱不错,考虑一下啦。"
"我不答应!要去你们俩去,不要算上我。"第一个声音再次响起,他的说话的音调跟那两人不同,格外地尖锐。
甜甜男音嗔道:"你真是一块掉在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去就不去,谁稀奇!要不是看在我们来自一个选区,谁理你。"
"小严,别这么说。"低沉男音接口道:"小伍有他的顾忌我能理解。毕竟小伍一直被大家看好,相信他肯定能过复赛。小伍,虽然大赛有明文规定,在大赛期间不得私自宣传,不得出售肖像权,一切要听从组委会的安排。你不觉得这些条文很没道理么?我们是来参赛又不是卖身,凭什么把我们当成猴子,由他们耍着玩?"
甜甜男音道:"算了吧,平哥。大赛规定条款太多,会遵守的呆瓜有几个?最搞笑的就是那条:不得与评委会成员私下接触。呵呵,如果评委会的人私下跟我们接触又该怎么算?依我看,这些条款只针对老实本份没门路的人。哼,我已经看透了,装模作样假清高的人。103号的那个女人平时一本正经,还不是晚上偷偷跟姓罗的杂毛约会?那姓罗的不过是打杂的,挂着主办方的铭牌就当他是大爷。蠢货!"……姓罗的?难道指的是罗平飞?
尖锐男音又说话了:"你们在这里报怨有什么用?报名表格上清清楚楚写着所有条款,既然是你们自己填的表格报了名,就表示你们会遵守表格上列的条款!"
"哎哟,平哥,别打我的头。"甜甜男音连声呼痛:"小伍,你误会平哥了,他的报名表是我偷偷填的。他根本没看过,等到通知参加预选赛时才知道这事。"
低沉男音道:"嘘,你们小声点,小心隔墙有耳。"
甜甜男音道:"包房不是隔音的吗?"
低沉男音道:"这里又不是上档次的饭店,只是家风味粥店而已,隔音效果肯定不好。"
甜甜男音道:"我去看看墙够不够厚……噫,这哪是什么墙啊,是可以推拉的门啦。幸好这边没有人。也是,听说这里的人喝粥一般都在晚上。哈哈,现在应该没人跟我们一样发神经来喝粥。"
听到"发神经"三个字,正仰着头用热毛巾擦脸的柳逐阳手一抖,毛巾掉在裤子上。这时,包房的门开了,服务生端着凉菜过来了。一边礼貌道:"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我们没发现有些配菜用完了,所以重新去市场买回来耽搁了一些时间,请慢用。"
"粥呢?什么时间上?"柳逐阳皱眉,他很饿。
"请稍等。"服务生出去时带上了门。
邹清荷再侧耳细听,隔壁间安静下来。等清荷这边粥上桌,隔壁间才重新有声音传来,甜甜男音道:"糟糕,右边房间有人。"
低沉男音道:"我们又不是说见不得人的事,怕什么?"
尖锐男音突然道:"虾、蟹、贝都是海鲜吧?"
甜甜男音道:"这里临海,海鲜可以吃到饱。你不能吃海鲜?难怪你点的是田鸡粥。"
尖锐男音道:"我没吃过海鲜,以前吃的是河虾应该不算海鲜。我听说女子组那边夺冠呼声极高的23号昨晚上吐下泻送去医院,听说是海鲜过敏。"
甜甜男音诧异道:"噫?这事我没听说过。"……邹清荷皱眉,这事罗平飞没跟他提过。
低沉男音笑了起来:"小严,你不是自诩为包打听么?怎么也有不知道的事?小伍,你小心点,提防着别被人暗算了。我们男子组,你也是被看好的。"
尖锐男音的声音放缓,凉凉道:"我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百毒不侵。我们男子组没有女子组复杂。女人对选美皇后、公主、小姐的名号看得太重。"
低沉男音道:"小伍,你为什么参加大赛?"
尖锐男音答道:"为了学会怎样跟人相处,我以前有点自闭。你们呢?参加的理由又是什么?"
低沉男音笑道:"我被小严拖下水,他想凑热闹非拉着我一起来。我们的目标并不是得奖。啊,不能这样说,太矫情了。其实,我们看中大赛的奖金,房子和钱,冲着这个来的。"
尖锐男音道:"你们的胃口不小,房子只有冠亚军才有。"
低沉男音笑道:"如果半价能搞到,我们也满意了。我觉得有些人来参赛不是冲着奖金来的,他们的目光更远,心更大。男女组各有冠亚名两名,加起来是四人,这四人中只要有一个肯把房子半价买给我,我的心愿就达到了。小严,如果是你得到男子组的冠亚军,能不能把房子卖给我?"
尖锐男音很干脆道:"行。"
连喝了两碗粥,柳逐阳有精神了,见清荷专心偷听别人的谈话没吃一口粥,便用筷子敲打他的碗。邹清荷吓了一跳,见三哥正瞪着他,不好意思地摸头。
柳逐阳侧身过来,小声道:"他们有言论自由,你这样不象话。"
清荷连忙埋头喝粥。
等上了车,邹清荷从公文包里拿出选手资料,把女子组的23、103找出来……
103号范彩虹,她?天津人是罗平飞的同乡。"罗平飞,你向我推荐她是带着私心么?"古筝是多少号?51号。男子组姓伍、严……还有一个平字,三个人来自同一个选区……找到了,湖北选区的三名选手71、75、76,71号伍文光,十九岁,身高1.81……75号黄平海,二十四岁,身高1.83……76号严快,身高1.78……
清荷发了一会儿呆,再把大赛规则看了一遍,是有些不合情理。但是,有规则的约束可以给选手们营造一个公平的环境啊……他叹了一口气问靠在他肩上打瞌睡的柳逐阳:"三哥,你觉得大赛规则有问题吗?"
柳逐阳扁嘴:"只要有规则这回事,肯定有人遵守也会有人搞破坏。依我看,某些条款根本没必要存在。他们想自己宣传就去宣好了。能让评委心甘情愿选他们当冠军,那他就是冠军。"
"三哥……"清荷无奈地垂下头,跟三哥提正经事自讨没趣。
柳逐阳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教训道:"你做事太认真,要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资料拿来我看看……参加复赛的男女选手各120二十名,能进入决赛的只有24名,等于是五个人只有一个能进入决赛……在淘汰者中别设七个奖项……这是安慰奖吧……最有潜力奖、最具亲和力、最、最、最……屁,都落选了还最什么?奖金五百到三千……这是那个白痴搞的七个奖?"他不耐烦继续看下去把资料重新丢给邹清荷。
邹清荷突然抓了抓耳根,很痒,嗯,好象起小疙瘩了。
"小邹,别乱抓,你可能是吃海鲜过敏了。"坐在副驾上的保镖老黄从车内镜里看到邹清荷的动作连忙出声制止。
"海鲜过敏?以前有吃过,我不是那种吃海鲜会过敏的体质。"邹清荷不解地眨着眼,刚才也就吃了两碗蟹粥和一些青口贝。这些东西以前也吃过没有过敏现象。痒……好痒……后脖子太痒了,忍住……难受!其他人都没事,难道真的是海鲜过敏?
此时吉普车正行驶在高速公路上……"附近有出口么?"胡莞明问司机。
司机连忙回答道:"前面5公里处有出口。"
"我包里有消炎药,小黑皮用的,忘记拿起来了。"柳逐阳拍着额头,急忙把药给找出来,转身看到清荷的脸吓了一跳:"你的嘴……"
"难受……"有些肿胀感。
柳逐阳没良心地笑了起来:"清荷,幸好你不是参赛的选手。哈哈,要是哪位选手跟你一样可就没办法上台了。消炎药又不能擦在嘴唇上。哈哈哈,你这个样子怎么能见人啊。"
"要不要去医院?"司机问,出口马上要到了。
清荷摇头:"不用了,继续往前开,没什么不能见人的,我又不是靠脸吃饭。奇怪,以前也吃过螃蟹,没有这样过啊。"擦了消炎药还是很痒……虽然痒还能忍住。
"可能你以前吃的是河蟹,今天的粥是海蟹煲的。"司机推测道。
金粉漩涡-05
"小老板,小祖宗,怎么还没到?"罗平飞在度假村门口背手度方步。他回来已经超过两小时还没见人,本以为他们随后就会到的,谁知道等来等去也不见着。搞什么鬼?司机熟悉本地路线绝对不会走错。可惜自己的手机落在吉普车上,想要打电话给小老板得去办公室……办公室里人多嘴杂……还是耐心地等吧。
在他热切顾盼下,熟悉的吉普车终于出现在视线内的山道上。他松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总算来了。"
柳逐阳第一次来白沙度假村,此刻好奇地观望窗外的风景。"我还以为度假村建在海边,想不到是建在半山腰。"
司机笑着解答:"海边常有台风引起海啸,房屋不敢建在离海太近的地方。我们这儿地形很好,两面环山。度假村选址不错,听说当时请了风水大师看过。你们瞧?附近的居民屋也是建在山腰里的。"
柳逐阳点头,他看到有些树林间有些零散的居民屋。他回头看了看清荷肿胀的嘴,眸子里掩不住笑意,嘴里却说:"清荷,你真的不去医院?"
"度假村里有医生。"清荷闷闷不乐地回答。他想不明白这次吃螃蟹怎么会过敏,他自认为肠胃很好,可以说是百毒不侵,特级辣都不怕居然栽在横行的螃蟹上,怎么想都不甘心,难道从今以后不能吃海蟹了?
胡莞明安慰道:"不用担心,吃了医治过敏症的药物症状会得到缓解,有时好好睡一觉症状就会消失。你以前吃海鲜没有过敏,这次突发可能与身体疲劳有关。既然知道海蟹是过敏源为了安全起见以后不能吃了。"
"唉……"邹清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吃就不吃吧。
吉普车停在度假村门口,罗平飞立即过来,看到邹清荷的脸,他吓了一跳:"小老板,你吃了什么引发过敏症?"
"螃蟹。"柳逐阳替邹清荷回答。
罗平飞皱眉:"最近海鲜过敏的人真多。幸好医务室有充足的准备。"他硬挤上车吩咐司机继续往前开。
等医务室的梁医生给邹清荷开了药,吩咐了几句。罗平飞便带着邹清荷一行人去早准备好的别墅。
白沙度假村很大,度假别墅有六十九幢。住上这次大赛的二百多名选手以及近百名的工作人员,外加一些媒体采访与某些目的不明的闲杂人员之外还有空余别墅。不过,这些空别墅早早有人预订,随着复赛接近,来的人越来越多。
邹清荷身为主办方的全权代表,度假村早就为他准备了一幢空别墅。
度假村的别墅与居民住的别墅不同,一共有三层,共有十间客房。一楼有除了两间客房外加服务大厅,二、三楼各有四间。一楼大厅靠门的位置是服务台,在服务台对面靠墙处放了几把藤椅。大厅的楼梯间搁了张乒乓球台,墙上的置物架上有球拍。柳逐阳拿起球拍掂量了一下,判断球拍的质地不好,不好打。他喜欢住在高处,踩着木楼梯直接去了三楼,先查看了四间房最后选定阳台对着大海的那间。客房是双人间,为了不浪费,清荷决定跟三哥住同一间。吩咐罗平飞把零散住在别处的公司人员集中起来,住进来本幢别墅遭到柳逐阳强烈反对,只好作罢。保镖老黄与胡莞明分别选了他们左右的房间入住。见三楼空出一间,罗平飞决定自己搬过来。
"罗平飞,你住二楼吧。"邹清荷想到柳大哥说不定会过来度假,以及神出鬼没的齐宁……等他们一来再让罗平飞腾房间比较麻烦。
"行!"罗平飞爽快地答应,住二楼也不错,房间都空着爱挑那间住都可以。
邹清荷把行李放好后没见到三哥,四处张望发现他站在阳台上手里端着杯茶看海。清荷给他端了把椅子,笑道:"这里的风景不错吧。"
柳逐阳点头,兴致勃勃道:"清荷,等一下我们去游水。"
"你去吧,我还有事要处理。"清荷回到室内从公文包里拿出另一份文件,是有关大赛其他单位工作人员的简介资料……他的目光落在广告代理上海七奇传媒广告的工作人员表单上……策划,陈佳俊,男,毕业于北大中文系。陈佳俊,清荷的室友。大学毕业后曾经联络过几次,知道他在上海进了家广告公司写文案。呵呵,想不到这次有机会跟他一起做事。策划,这份工作很适合陈佳俊。他在读大学时私下替别的公司写策划案赚了不少外快。他的文采很好,写的散文曾经获过铜奖,是中文系有名的才子。最初收到罗平飞传来的人事档案,清荷本想马上跟他联络,但罗平飞私下对陈佳俊意见很多,两人相处很不愉快。清荷考虑了一下各自的立场,这个电话始终没有拔出去。等一下见面,陈佳俊一定很吃惊吧?想起大学时……清荷嘴角上翘,独自一人乐了起来。
罗平飞进来时看到小老板挂着香肠似的嘴唇偷着乐,他不由得笑出声来。小老板的嘴唇原本就较厚,现在更是厚得夸张,再加上嘟嘴在笑颇有港式无厘头的趣味。
罗平飞的笑声让邹清荷止住笑意,他抚着肿胀的嘴唇,想了一下问罗平飞:"选手中海鲜过敏的人很多?"
"还好。"
邹清荷皱眉,不满意罗平飞有事瞒着他。"我听说女子组的23号选手昨晚因海鲜过敏被送去医院,现在情况怎样?"
罗平飞摇头:"梁医生说她不是海鲜过敏,是食物中毒。医生们认为她误食了死掉的螃蟹引起食物中毒。"
"不是有专人管理选手们的饮食么?厨房怎么可以用死掉的螃蟹做成食物给选手们吃?"邹清荷发怒了。
罗平飞连忙摆手,急忙解释:"小老板,你误会了。23号选手食物中毒与度假村内的食物无关,她是在外面食用的,与我们组委会没关系。我们一再强调,请各位选手按营养师制定的食谱进食。唉,他们喜欢在外面偷食我们也没办法禁止。其实第一次来度假村集训时就有数名选手海鲜过敏,营养师很少把海鲜食物写进菜谱里。可是,这儿临海盛产海鲜,他们抵不住海鲜的诱惑一有空闲就偷溜出去打野食。越是严禁偷食的人越多,怎么说也不听。一到晚上,附近就会有一些渔民摆出烧烤摊,不受香味诱惑的人不多。离这儿不远的地方还有两三家小型度假村,那边的美食都以海鲜为主。翻过北边的小山有内海湾,水上停驻着一艘食船,船上的食物价廉物美。有些赞助商会在船上宴请选手,我们也不方便制止。23号选手昨晚就是跟嘉汇的大老板去食船上吃饭引起的食物中毒。"
柳逐阳从阳台走过来,坐在床上抱臂盯着罗平飞看,听他说完扁着嘴:"小罗,你在抱怨这些选手成了交际花,还得陪赞助商吃饭喝酒。"
罗平飞揉搓着手,苦笑道:"这种事……这种行为本来就该制止,你们不觉得很难看么?有人甚至私底下说选美大赛是某些人的选秀大会。可是,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也没办法。我是什么?我只是替人打工的,有什么权力阻止这种事发生?"
邹清荷摸头,想起大赛的宗旨是美丽、自信、心灵、阳光……如果出钱的赞助商们横加干涉大赛运作,用金钱诱惑选手,那么大赛强调的心灵美则是一个讽刺一个笑话。"23号选手食物中毒……医生怎么说?能赶上复赛吗?"他问。
罗平飞回答:"应该能赶上复赛。急诊室的医生说了她需要留院察看二、三天,再调理一下问题不大。嘉汇的大老板给她请了特护,并希望我们不要干预她休息。他虽然没明说,我懂他的意思,他让我们不必理会23号选手,复赛时她肯定会出场。"
"嘉汇的大老板?是刘董还是赵董?"邹清荷沉吟了一下问。
"刘老板。这一次他要追加赞助费,附带条件是23号一定要进入总决赛拿到冠军。我没答应,跟他说我作不了主,这一切要等你来了再说。"
"好大的口气!他有钱了不起啊。"柳逐阳冷笑。
邹清荷迅速搜索脑中有关嘉汇公司刘老板的资料……刘久传,五十六岁,上海人。原国营企业的经理,企改后成为新公司的老板,三年间使公司扭亏增盈。嘉汇集团公司现已是上海有名的大公司。公司主力生产家用电器,品种繁多。刘董已婚,有一子一女,其妻很少陪他出现在公共场所,听说是因为其貌不扬被刘董嫌弃。刘董每次出现在公共场所,身边总陪伴着年轻美貌的女子,他风流的名声在商圈小有名气。
金粉漩涡-06
罗平飞双手摊开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脸上露出罗氏式的嘲讽(嘴用力地往右边斜歪,右颊肌肉隆起,双眼微眯,似笑非笑)。他接着柳逐阳的话继续说:"我跟他说过决定冠军的不是主办单位而是各位评委。他说只要我们把评委们的名单给他,其他的事不用我们理会。"
"清荷,你打算怎么处理?"柳逐阳问清荷却没得到反应,侧头看他,清荷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坐到他身边,用力按住他的肩膀。
清荷诧异地看着他,刚才好象听到三哥在说话,于是眨着眼睛带着笑问道:"三哥,你在说什么?"
"唉,你呀!"柳逐阳摇头,伸出中指弹他的额头,不满地道:"清荷,难道说海鲜过敏会导致耳背?"
清荷的头迅速往后仰,险险躲过他中指攻击。柳逐阳见他躲开,心情不爽,圈住他的脖子继续攻击。清荷急忙双手交叉成十字,来一个停战手势:"三哥,我认输。刚才我想事情,你继续说正事。"
"姓刘的脸皮用顶级牛皮特制,估计你对付不了他。哼,居然嚣张到我头上来了。啊哈,我就是评委之一,等着他怎么来收买我。不把他打扒在地上,我把柳字倒过来写!"
清荷与罗平飞同时笑了起来。清荷拍拍柳逐阳的手背:"三哥,稍安易躁。我坚决反对使用暴力!我想,对方只是胡夸海口……"
"对付这种没脸没皮的,该得动手就得动手。斯斯文文那一套对他没用。"柳逐阳打断清荷的话。他松开圈住清荷脖子的手臂,站起来指着罗平飞道:"姓刘的住在哪儿?我去会会他。"
罗平飞嘴一抖歪得更历害了。他再次印证这位小祖宗性子急。"刘老板应该还在沙洲市的医院里照顾23号。"
"他没住在度假村?"柳逐阳感到意外,喜欢寻花问柳的老男人居然抛开满园盛开的百花,一心一意去医院照顾病人……看来,23号的容貌一定比其他的选手出众……既然很出众,不用姓刘的动手脚也有机会成为选美皇后,这姓刘的何必从中做手脚惹人厌呢?
罗平飞点头道:"嗯,是的。他昨晚送23号去医院后一直没回来,现在只有他的女秘书在别墅里。你们要跟刘老板见面得先跟他秘书约好时间。刘老板是大赛的第一批赞助商,居住的别墅是我们左边第三幢。"
"哼!"柳逐阳摸着下巴,不屑地噘着嘴。他眼睛一转,目光从清荷身上移到罗平飞脸上。罗平飞迎上他的玩味的视线,心里吓了一跳,不知道这位小祖宗想要做什么。心里暗暗叫苦,高度戒备地盯着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柳逐阳见他这个样子,想起很久不见的小猴子姜远华,觉得罗平飞跟小猴子一样很好玩。嘴角不由得一弯,微眯着眼,眉头耸动,一副特想作弄人的样子。看得罗平飞愈发心惊肉跳。柳逐阳觉得他变得跟齐宁一样坏——哈哈,难怪齐宁喜欢算计人,这果然是很有趣的事。他满意地收回视线,看了一下表对清荷说:"你休息一下,好好睡上一觉,也许过敏症很快就好了。我四处转转,等晚上一起去海边游水。罗平飞,我们走。"
罗平飞求助地看着邹清荷:"小老板,我还有很多工作积压着没完成。三少,我去叫公司闲着的员工来给你带路。"
邹清荷收到罗平飞的求救信号,笑道:"三哥,我陪你去吧。"
柳逐阳没理他,只是狠狠地拍着罗平飞的肩膀:"快走。"他的说话口气很凶悍,俊俏的样子却一点也不凶人。罗平飞知道小老板指望不上垂着头,只好往前走。
正巧老黄推门进来,见柳逐阳要出去连忙把手里的东西搁在邹清荷身边,跟上柳逐阳。柳逐阳见胡莞明倚在门旁,便对老黄说:"你守着邹清荷不让他出门。小胡,你跟我们一起去。"
老黄一直很听柳逐阳的话,见他这样吩咐便连忙点头。
邹清荷看着老黄给他拿来的东西——医用口罩,感激地冲着老黄笑了一下。"谢谢你。"
老黄笑着摆手道:"没什么。你先休息一下吧。我住在左边房间有事叫我。"
清荷摇头:"我睡不着。老黄,你去打听一下刚才开车送我们来的司机住哪儿,最好把他带到这里来,我有事问他。"老黄跟在三哥身边也有一年了,此人阅历丰富,心细,为人稳重,办事可靠。他有这些优点才会被承秉哥看中,特地派过来保护三哥。
邹清荷的话令老黄有些迟疑,想了一下点头道:"我没回来前,请你不要出去。"
清荷点头答应,目送着老黄出门。老黄回头看了他一眼,顺手把门带关。
室内只留下清荷。他开心地想,终于可以安静地想事情了。下意识地抚着嘴唇,觉得肿胀感消失了不少。进洗手间照镜子,一看肿还没消。找出干净衣服冲了澡,清清爽爽倒在床上,噘起嘴唇想事情……去潮汕风味粥馆是开车的司机带过去的,碰巧遇到大赛的男选手们,这真的是巧合吗?翻身坐起,把罗平飞最近传给他的选手资料整理了一下,仔细数了数——奇怪,女选手怎么只有一百一十四份?男选手是一百一十七份也少了三份。男女选手的资料缺了九份……难道夹在别的文件里了?把行李重新整理了一次……啊,找到了,有张纸从蓝色文件夹里掉出来。上面写着几位选手申明退出本次大赛的具体事宜:"时间:8月9日,地点:白沙度假村,53号女选手上舞蹈课时左脚踝不慎扭伤,自愿退出本次大赛。时间:8月17日,地点:云南西双版纳,6号女选手因水土不服全身浮肿,经蒋医生诊断至少需要二个月才能恢复,她自愿退出本次大赛。时间:9月12日,地点:青海伦郭大草原,61号男选手骑马时不慎落马摔断右腿,他与64号男选手一起退出本次大赛。兽医详细检查造成事故的马,发现马的右掌曾经被人动过手脚。时间:9月15日,地点:青海伦郭大草原,男女两组五位选手发生冲突,造成男子组19号选手受伤。挑起事端的106号女子选手以及协助者女子组36、38、97号,共四位女选手被开除大赛资格。男子组19号男选手同时也被勒令退出大赛。事因:106号女选手怀疑9月12日,61号男选手落马是被19号男选手在马掌上动了手脚,是造成61号选手落马受伤的元凶。她的理由:事故当天男女选手在大草原上骑马拍宣传片,因19号男选手先骑了61号选手的马,61号选手只好改骑原本指定给对方的马,半途中马突然发狂把骑士摔落下来……"清荷拍打他的额头,这份报告居然被自己忽略真是太不小心了。
正在懊恼中,有人在敲门。
门没锁,清荷道:"请进。"
门开了,老黄带着司机走进来。
邹清荷仔细观察司机,三十多岁的男子,个子不高,肤色深。瞧他的五官与身型,应该是南方人。清荷开门见山地问:"你好。找你来是想问,你熟悉那家粥店才带我们去的吗?"
清荷的问话出乎司机的意料外,他想了一下才回答道:"那家店是我们老乡开的。"
"你是潮州人?"
司机笑着摇头:"嘿嘿,打着潮汕风味招牌,开店的人未必就是潮汕人。店主以前就住在这附近,自从这里开发成旅游区后,他去沙洲市里开店。"见邹清荷沉默不语,想起他在店里吃粥引起海鲜过敏,连忙解释道:"你放心,他店里用的海鲜绝对新鲜。鱼、虾、蟹都是每天早晨从这里运过去的。他姐在度假村里开了粥店,味美价廉,大家都信得过,不信你问罗经理。他们绝对不会做砸自己的招牌的事!"
邹清荷笑着点头,表示信任他的话。清荷记得司机开来的吉普车有大赛组委会标志,当时车子停在粥店的门口,那三位选手比他们后进粥店,没理由看不到停在门口的吉普车……那家粥店老板的姐姐既然在度假村里开粥店,选手们认识她很正常,也有机会认识她兄弟……选手们到了沙洲市肚子饿了,选择熟悉的粥店去吃东西是很正常的行为。听三人的对话,是75号黄平海与76号严快找上71号伍文光。可是,听他们谈话的内容,黄平海与严快应该是第一次到粥店。难道是伍文光带他们去的?引起自己注意的正是伍文光说的那番话……他的话……想到这里,邹清荷看着眼前的司机问:"你是度假村的工作人员么?"
司机点头,他从罗平飞对待邹清荷的态度上,知道这个年纪不大的青年是有身份的人。跟邹清荷谈话时态度很拘谨,象背书一样陈述他所知道的事:"我们度假村有一支旅游中巴车队,平时负责接送游客,我是车队的队长。自从度假村接待大赛选手们后,我们暂时成了大赛的工作人员。前段日子,我们开车送选手们到全国各地宣传。我负责开那辆吉普车,吉普车不是度假村的,是大赛组委会的。我听从罗经理的调派。"
金粉漩涡-07
邹清荷知道大赛组委会调用度假村车队的事。度假村的车队跟随选手们去全国宣传……清荷眼睛突然一亮紧紧地盯着司机。
司机被他眼神给吓住,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别紧张,请坐。"邹清荷笑道:"9月12号在青海伦郭大草原发生的事你还记得吗?"
"9月12号?啊,你是指那件事!我知道,知道。那时,我正蹲在摄影机后面看着哩。"司机听话地坐下来,听到邹清荷的问话猛拍大腿道:"你是说杨立行摔下马的事吧。啧,太可惜了,他骑马的姿势很帅。小杨多才多艺,性格又好,在男选手中很突出哩。除了19号刘琪外,就数他的马骑得第二好。制作宣传片的导演说过他很上镜,将来可以进演艺圈。他突然落马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幸好当地的牧民懂得接骨,他的腿才被保住。唉,谁会想到发生这种事?听说要休养几个月才可以完全康复呢。唉,小杨运气不好啊,人家本来要算计的是刘琪,哪想到挂在马鞍上号码搁倒了,61号变成19号,红底白字的圆牌子,反过来数字就变了。"
邹清荷眉头皱起来:"号码牌搁倒了?号码是手写的还是电脑打字的?"
"嗯。用电脑打出来的字,一正一倒,两组数字放在一起一模一样。加上他们的马都是白色的,马的体形也差不多。刘琪马骑得最好,导演让他第一个走。他以为小杨的马是他的,骑着就走。小杨跟在他身后,知道他骑错了马,但小杨个性好也没吱声,骑着刘琪的马出发了。这一百多名男选手中能骑马奔跑达到导演要求的也就十来个。导演拍了一会儿,很不满意,想不到小杨的马突然嘶叫起来,接着乱蹦乱窜,吓得一群骑手的马也跟着乱窜起来。接着小杨就摔下来了,脚还挂在马鞍上,好可怕!附近看热闹的牧民带了套马索出手套住了马才把小杨给救下来。哇哟,一片纷乱,大家的脸都吓得惨白惨白。"
邹清荷沉默了一会,问司机:"61号男选手杨立行怎么知道马骑错了?"
"小杨的马屁股是纯白的,刘琪的马屁股后有黑色斑点。"
"原来如此。"邹清荷点头。
"有句话……"司机欲言又止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说吧。"清荷鼓励地催促着。
"我觉得组委会不应该开除刘琪,我觉得马被动手脚是针对他来的,是要让他出丑,他其实是受害者。他被开除很冤枉。"司机见清荷看他的目光带有审视的味道,连忙摆手道:"我跟他没交情,平时他很拽,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
清荷的手机响了,拿过来一看,是柳大哥的来电,脸上立即露出笑容,对司机道:"我明白了,这事我会处理的,今天谢谢你的帮忙。"
司机也是见过市面的人,见邹清荷有电话要接便主动告辞了。
清荷走到阳台上去接电话,正与柳下溪说得高兴,突然发现不远处陈佳俊正冲着他招手。陈佳俊给他打了一个手势:下来吃饭。
罗平飞跟在柳逐阳身后,把度假村前前后后转了一个圈。这位小祖宗不知道要干嘛,背着双后好似自家后院散步,东瞧瞧西望望,一副悠闲过了头的模样。他停在一株苏铁面前……罗平飞敢打赌,柳逐阳绝对不是在欣赏苏铁奇异的树叶。
"小罗。"柳逐阳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转了这么长时间柳三少第一次开尊口呢,罗平飞连忙上前一步问:"三少,什么事?"
"怎么没见到选手们?"
罗平飞看表,妈呀,居然走了一个小时,已经六点了,正是餐厅晚饭时间。"他们应该在餐厅里。现在是吃晚饭的时间,选手们的作息时间统一管理。六点四十五分停止供餐。过了这段时间他们吃饭要自已付费。三少,晚上想吃什么?我去准备。"
柳逐阳看得出罗平飞想溜,这小子对待他与清荷的态度有天壤之别。"我们出来时不是吃饭时间怎么也没瞧见选手?"
罗平飞解答:"选手们有课程要上,礼仪课,化妆课,舞蹈课等等。复赛没剩几天,大家都在拼命努力,谁也不想掉队。明天有新加的课程,走T台,如何当一名服装模特,如何走台步。我们在机场遇到的王秋枫女士就是教台步的老师。"
"她?不是赞助商么?"
"嗯,她们公司赞助大赛的男女服装,从内到外的衣服都是飞鸟服饰赞助的。七天后,我们的选手们需要拍一集二十分钟的飞鸟服饰服装秀。唉,可惜男子组最适合当服装模特的刘琪与杨立行退出了大赛,要想挑出二十几名适合走T台的男选手还真难啊。"
柳逐阳挑眉,当衣服架子?苦差事。"选手们的身材都差不多,衣服穿在谁身上都可以。"
罗平飞摇头:"三少,你这话不对。除了身材、五官,还得有气质,还得放得开。这些选手身材算是一流,但气质千差万别。气质是给人的感觉,无法具体形容。美的人多得很,但美得与众不同的人太少啦。虽然经过集训经过学习,他们进步很大,但每个人的身体条件、领悟力、智商都不一样。有些人光是拼命努力也无法修正自己错误,更别提个性与气质。比如说女选手穿着高跟鞋走路,有的娉娉婷婷,有的行云流水,也有的别别扭扭,随时会摔倒。提臀收腹展示身体曲线,说起来容易做到很难。坐、立、行都得有味道有美感。这里面的学问太大了,都是些常人想不到的。为了纠正她们的错误姿势,老师们烦起来想拿教鞭打人哩。"
"我们去餐厅。"柳逐阳对罗平飞的长篇大论没兴趣。
"三少想去饭了吗?我去把小老板叫来。"罗平飞撒腿想走。
柳逐阳拿出手机,白了罗平飞一眼。罗平飞干巴巴地笑了笑,收回脚。柳逐阳按了清荷的电话号码,谁知道那边在占线,打不进去。
胡莞明道:"我去叫他。"
柳逐阳伸腿轻踢了罗平飞一脚:"你这小子怎么一副害怕见选手的样子?"
罗平飞咧嘴苦笑,想不到三少感觉挺敏锐的,只好老实回答:"九月份时发生了一些事,我们组委会成员经过一番商议,取消了几位选手的参赛资格,引起大家的不满。"
"为什么要取消对方的参赛资格?"柳逐阳问。他看到几位身材不错的青年男女本朝这个方向走来,其中一个看到他们后不知跟同伴们说了些什么,大家都朝这边望过来,接着很干脆地绕道走了。柳逐阳明白了,眼前的罗平飞被人彻底讨厌了。
罗平飞叹气:"聚众打架闹事。引起当地居民反感,败坏大赛的声誉。而且有选手因此受了伤。为了纪律不得不取消他们的选手资格。"
"这事你跟清荷商量过了没有?"柳逐阳眼睛一亮,看到清荷与老黄他们出现在拐角处。
罗平飞没发现清荷他们,沉浸在自己的苦难中,再次叹气道:"很不巧,那几天正好小老板不在。我问过大老板,大老板要我看情况处理。事后我把整件事发传真给小老板,小老板一直没有回复。"
"你们商量过后决定的,又不是你一个人作主,选手们干嘛特别讨厌你?"
"他们以为是我独自决定的。唉,他们采用消积的方式对抗我,坚决而彻底地无视我。三少,我真冤啊,我。取消他们的选手资格,是大家投票决定的。怎么能怪到我头上?"
柳逐阳摇头,罗平飞很不得人心。做人不够机灵,太失败了。
"把取消资格的五名选手请回来,你去打电话问问杨立行的伤势怎样,能不能赶上复赛。"走到他们身边的邹清荷出声道。
"啊?小老板,这样做不好吧,你得跟组委会商量一下。"罗平飞见邹清荷突然出现吓了一跳。
"是你们处理不当才引发后面的骚乱!"陈佳俊声援邹清荷的决定。
"站着说话不腰痛。"罗平飞横了陈佳俊一眼,想不到一向跟他不对盘的陈佳俊居然私下去找小老板。
邹清荷自信地笑道:"你去办,我会说服组委会的。罗平飞,陈佳俊是我大学的室友,大家有事好商量,别做无谓的意气之争。"
罗平飞拍打自己的前额,他忘记小老板出身北大,而陈佳俊也是北大毕业……
陈佳俊认识柳逐阳,笑着打招呼:"三哥,好久不见。"
柳逐阳对陈佳俊没什么印象。邹清荷的大学好友,他只熟悉姜远华、姚风、黄随云三人。他打量着陈佳俊,清瘦白净。可惜嘴上留着怪怪的小胡子破坏了书卷味。戴着一副方形眼镜,格外士气。扎在裤腰里的蓝衬衣太朴素,脚下的皮鞋是前几年的款式。这青年全身上下写着跟不上时代的文艺青年。
金粉漩涡-08
餐厅人多,大家井然有序地进着餐。清荷他们一进来就被服务员领到角落处的空餐桌旁边。陈佳俊熟练地拿起餐牌,在上面勾了几样菜,再把餐牌推到柳逐阳面前。餐厅太静了!邹清荷完全想不到二百多人(除了选手还有其他的工作人员)的餐厅居然会没有人交谈。这种气氛下每个人不自觉地遵守着"用餐勿语"的信条,仿佛被无形的约束力给束缚了,静得让人不自在。
六人一桌,每个人占据的位置基本相等。柳逐阳兴趣十足地观赏俊男美女的容貌,不一会儿失望地发现大部分适合不了他的美人观。瞧瞧,这也算美人?女生男相,方脸浓眉,嘴唇也太大了……那边的,脸上雀斑也太多了点吧……这个?眼睛一大一小太明显了。哟,那样的男人也能入选?满脸的坑哦……嗯,这个长得不错,可是见到自己为什么一副见鬼的样子?认识我吗?是有点面熟……在哪儿见过……难道以前与我春风一度过?不,应该没有。
清荷欣喜地发现大家并没有男女分桌。但他很快失望了,这些年青的面孔象是套了一层塑胶面具,表情呆滞木然,挟菜进食的动作虽然无可挑剔,却不自然,显得很生硬。可能是承受不住邹清荷观察的目光,坐在邻桌上的一位女选手手里的汤匙跌落在地上。邹清荷认出她来,她就是在沙洲市银行柜台机前的古筝51号女选手。汤匙跌落在硬质铺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引起大家的侧目,有不少人朝他们这边望过来,大家也注意到清荷他们这一桌。看到柳逐阳与胡莞明时,有几双瞳孔收缩着,色泽变得阴暗。
有一男一女朝古筝走过来。古筝正躬腰打算拾起汤匙,见他们走过来,推开椅子站起来,高昂着头朝餐厅门口走去。
清荷皱眉,这一场默剧让人看不懂。
陈佳俊食指竖在嘴唇上,示意清荷他们不要出声。
菜上桌了,蔬菜偏多,油亮的翠绿嫣红,卖相很好看。挟起来一起,唉……光好看不好吃,味道清淡极了。柳逐阳挟了几筷菜,不客气地放下筷子,他吃不下去。
选手们陆陆续续进完餐走出餐厅,过了六点四十五分,只剩下他们这一桌。陈佳俊见大家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笑道:"不合口味是不是?我们换地方吃吧。"
清荷长吐一口气问陈佳俊:"难道选手们吃饭也制定了一套不合情理的规矩?"
陈佳俊大笑:"制定规矩?没有这回事,他们是在上礼仪课,学吃饭的礼仪。教来教去把人变成了木偶。先前朝51号走来的一男一女就是礼仪老师,只要被他们发现进餐时不合格的选手要被赶出餐厅的。"
清荷哑然,这也太严格了吧。
"饭菜这么难吃,难怪选手们要出去偷食。换成是我懒得上这种鬼课程。"柳逐阳摇头,不屑地撇嘴。
"你别小看这一条。营养师对选手的饮食控制很严,每个选手分配的食物只够他们吃到七成饱。如果晚餐没吃,饿起来很难受。有钱的选手可以自己去外面买吃,但也有一些选手经济条件差,根本没余钱去外面吃。据我所知,51号选手常在进餐中犯错。听说选手中最穷的也是她,越想遵守用餐礼仪越容易犯错。"
柳逐阳手肘撑在桌面上,托着下巴歪头想事情。
老黄看着餐桌上一碟没动的馒头对邹清荷道:"我把这些给她送过去。"
邹清荷点头,老黄让餐厅服务员把馒头打包,起身离开。
"她是不是中餐时也出错了?"清荷想起在沙洲市见到古筝时,她显然想从柜台机里取钱,可能卡里的钱取不出来才冲着柜台机比了一个骂人的手势。
陈佳俊摇头:"我不知道。我很少跟选手们一起吃饭,虽然免费吃得不自在。"
"度假村去沙洲市有免费车坐?"清荷问。陈佳俊点头:"有,一天四班巴士。"
"啊!"柳逐阳突然叫了一声,指着清荷道:"我想起来了。"
"什么?"清荷觉得莫名其妙。
"51号,那个51号,我们在深圳见过。在盛世皇朝给我们按电梯的电梯小姐,就是她!"柳逐阳高兴地拍打清荷的肩膀。"她看到我时一副吃惊的样子,想必也认出我来了。电梯小姐,就是她,终于被我想起来了。"
"盛世皇朝的电梯小姐?"清荷的记忆力很好,知道那次去盛世皇朝坐电梯有专人在电梯里,只是——他记忆中电梯小姐的长相完全空白。
"我去找她叙叙旧。"柳逐阳放下手里的餐巾站起来。他一动,胡莞明跟着离开。
陈佳俊揽过清荷的肩膀,用拳头顶住他的头,促狭一笑道:"清荷,你脸皮变厚了。"
"啊?什么意思?"清荷狐疑地问。
"顶着吻肿的嘴唇,从北京来这儿招摇,存心让孤身在外的我嫉妒。你胆儿越来越大,脸皮也变厚了。"
清荷双眼往上翻,扯开陈佳俊的手臂,恼羞成怒地辩解:"胡说八道,我这是海鲜过敏。今天在沙洲吃蟹粥,在车上突然变成这样。"他翻起后衣领给老友看后面的疙瘩。
"真的是海鲜过敏哩。"陈佳俊看到清荷后脖子处的红色疙瘩群,相信了清荷的话。"沙洲的蟹粥……不会是靓妹粥店老板娘的哥哥在沙洲开的风味粥店吧?"
清荷点头:"是,开车的司机带我们去的。"
陈佳俊压低声音,悄悄地道:"我吃过,那家的粥味道不错。我怀疑他们家的配佐酱料有问题,不少人吃过后有轻微的海鲜过敏症状。"
"配佐酱料?是指小碟子里装的醮料吗?"
"嗯,他家的醮料很好吃。"
清荷回忆了一下,自己喝粥时没吃菜也没用醮料。摇头道:"我没吃醮料。"
"看来你是真的海鲜过敏,下次不要吃海蟹了。"陈佳俊没良心地诱惑道:"海蟹多好的美味啊。蟹黄、蟹膏那个鲜……"
"擦擦你的口水。"清荷嘟嘴:"对了,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陈佳俊放下方框眼镜,眨着细长的眼睛笑道:"当然是我推理出来的。这次大赛的主办单位是你大表哥的公司,而你又在他公司上班。罗平飞数次提到过你的名字,说你代表主办公司负责大赛的事务。今天,罗平飞神神秘秘叫书说要去机场接人,我就知道是你来了。"
清荷拍掌,赞道:"推理正确。"接着责怪他道:"你既然知道我有份参与大赛的工作,干嘛不打电话给我?"
陈佳俊摇头叹气,抓着清荷的手腕道:"不想让你为难。老邹,我们太嫩了。社会比现象的复杂啊。我们公司中标大赛的广告代理后,负责策划这个项目的人并不是我。我看到主办单位是你大表哥的公司后,无意中说了室友在这家公司上班。这话传到老板耳里,他特意单独请我吃饭,那只成精的老狐狸太会套话。我没招架住,一不小心我把你的名字说出来。想不到第二天老板就把我这个小小的文案提升为策划总监,薪水翻了一倍多。同时任命我负责大赛的策划,弄得公司的同事对我很有成见。唉,我无意中借你上位,那好意思打电话找你闲聊。"
"……"清荷想不到陈佳俊心里还有这样的结,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陈佳俊笑了:"我已经想通了。你跟姚风有联络吗?"
"九月份他回到学校,来我们家吃过几次饭,他现在被学校特聘为副教授,意气风发,心情很好。他说,过完年要去沙漠寻找古迹。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北京。"
"这事他也跟我提过。姚风说你是幸运星,跟你走得近必定会沾上一份幸运。"
清荷大笑,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哈哈,幸运星!"谁说沾上自己能得到幸运?如果自己真是幸运星,母亲又怎么会早死?早些年,父亲与姐姐生活的艰辛,姐姐受伤差点性命不保。自己遇到的各种死亡、凶杀案……说到幸运,认识柳大哥后才知道世上有"幸运、幸福"这些词语。是的,遇上柳下溪是他邹清荷的幸运。
见清荷笑得古怪,陈佳俊不安地唤道:"老邹,你不会有事瞒着我吧?有什么困难说出来,大家是朋友,能帮的一定会帮。"
"没事。"邹清荷十指交叉认真地看着陈佳俊:"我觉得这次大赛有些问题急需解决。这里的气氛不对,你得帮我。"
"好。你打算怎么做?我需要做些什么?组委会决定的事完全避开我们广告公司。广告这一块与组委会完全脱节。"
"我会把你提进组委会。"
罗平飞进来,走到邹清荷身边小声道:"已经跟那几位选手联络上了,他们表示会尽快赶来。"
"杨立行呢?"清荷问。
罗平飞回答道:"他也会来,后天到。他的腿还打着石膏,说是复赛前可以折下。"
陈佳俊讶异道:"想不到这些选手还会答应回来。"
金粉漩涡-09
罗平飞摇手:"陈佳俊,你不了解选手们的心情。他们参加大赛不是为了好玩,是带着梦想与希望,期待着能借此舞台展示自己,步向光明灿烂的未来。进入复赛走到现在并不容易,他们不会轻易放弃的。"
陈佳俊淡然一笑:"你既然了解他们的心情,为什么当时要取消他们的选手资格?"
陈佳俊的话把罗平飞这些日子强行压制的委屈给逼出来,他生气地大声道:"我都说了那不是我个人的决定,是组委会投票决定的。少数服从多数,我有什么办法?再说,依照当时的情形不采取强硬的方式迅速有效地解决问题,事情会变得更糟。选手们相互指责相互猜疑,随时会再度爆发暴力事件。杨立行骑的马被人动了手脚,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有人……"
"好了,过去的事不要再提。"邹清荷制止罗平飞继续往下说。他坐的位置斜对着窗户,隐约间察觉窗外的大榕树后有人。"罗平飞,你把公司的职员叫回办公室今晚全体加班。"
"啊!"罗平飞激动情绪没有平复,听到邹清荷的话怔住了,过了片刻,悻然道:"小老板,我还没吃晚饭。"
"你先去吃东西,我跟老陈先去办公室。"清荷等罗平飞离开,站起来走到窗户前,看到藏身树后的人迅速离开。只见她有一头翻飞的长发,白色衬衣下摆收缩勾勒出纤细的腰身,黑色的弹力裤包裹着长腿圆臀,高跟鞋足足有三寸,每走一步摆腰扭臀,风姿卓约。"她是谁?"清荷问站在身边的陈佳俊。
陈佳俊笑道:"9号女选手肖四清,19岁,来自浙江。五官清秀,歌喉不错音质动听。可惜普通话说不好,唱歌时咬词含糊容易跑调。曾有音像公司找上她,想把她包装成偶像歌手,但被她的跑调给吓跑了。她来参加大赛的心愿是,找个好男人把自己嫁掉。"
清荷转身离开,一边取笑陈佳俊:"打听得真详细。"
陈佳俊拍打着他的肩膀,摇头分辩:"你别损我。我对我家那口子忠心不二,身在百花中,心在千里外的老婆手掌里。这些小道消息是我们公司设计部的同事收罗来的,那几个自诩商业艺术家的好男儿们,秉承着美是用来欣赏的,是艺术灵感的源泉,四处打听美女们的喜好。我看啊,他们是希望一网撒下去,有机会网条美人鱼回家养着。可惜这些美人鱼不是普通的淡水能养得活。"
两人快步走出餐厅。餐厅前面是拼花硬质铺地构成的扇状广场,背山而立。山下竖着石笋状的岩石,岩石上长满了厥类植物,岩石是间建了座六角草亭,草亭下是人工水池。水从山上流下来,清澈明亮,池底铺着卵石,数株盆栽的睡莲被人随意地丢弃在池中,数尾叫不出名字的小鱼在浅水游弋。池边栽植着海芋、春羽,一簇簇红背桂与刺梅穿插其中。水池半环绕着广场,广场的周围栽植着芒果树,树下长着郁郁葱葱的水鬼蕉。广场往南搭着木制廊架,廊架上爬着金银花藤与勒杜鹃十分美丽。廊架的尽头就是度假村的娱乐会所,现在临时改成大赛工作人员的办公室。会所大,房间多,容纳下来组委会、主办单位、电视台、广告公司以及特聘的教师们。
办公室里没人,大家都下班了。大门是开着的,陈佳俊带着清荷直接去了他们广告部。
广告部很乱,到处是纸张、笔、书本、海报,七八台电脑环着长方形大办公桌上,电线横七竖八地拖曳着。看到这些,邹清荷眉头皱起来。
知道他性格的陈佳俊,推着转椅让他坐下,笑道:"别理会这里的杂、脏、乱。我们先谈工作上的事吧。你不经过组委会同意善自把取消选手资格的人叫回来,不怕组委会的人为难你?"
清荷叹气:"大赛办成这个样子我看不下去。"
陈佳俊笑了,他熟悉的好友就是这样的人。他坐在清荷对面,递给他一本手工制作的选手宣传册。"我想,组委会里也会有人支持你的决定。刘琪、杨立行能归队,电视台的人肯定会赞成。负责宣传片的韩导演看好他们俩个,拍摄宣传广告时总以他们为主角。他们俩离开,韩导演很生气,说男子组的冠亚军都走了,男子组没亮点不值行期待。我想,杨立行的马被人动手脚,可能是导演偏袒二人的态度引起其他选手不满,其用心只是为了让导演看好的选手出丑,并不是大家危言耸听私下描述的谋杀。"
清荷翻看着宣传册子,找到男子选手,排在第一位的就是61号选手杨立行。他来自内蒙古,初中教师,24岁,1米82。彩照上,杨立行笑吟吟地牵着白马,他身后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他的头发自然卷曲,五官突出,鼻尖微勾,面部线条刚硬,肤色极深。蓝色的骑服,褐色的马靴显得高大英挺。排在第二位的是刘琪,来自湖北,武大本科毕业,私企文职人员,24岁,1米80。彩照上刘琪坐在一根树桩上,手托着下巴垂睑沉思。夕阳西下,暖色的光穿透树叶间隙,给他的五官镀上梦幻色彩。眉头微皱,嘴唇抿得很紧有些前突,表情显得忧郁。柳叶形的眉,长而翘的睫毛,笔直的鼻梁,轮廓分明的唇,构成英俊的脸。凌乱的黑发盖不住白里透红的耳朵,耳边淡色的茸毛被绛红色的高领毛线衣相映,暧昧地泛着轻红。蓝灰色的牛仔裤与深褐的树皮对照,彼此衬托,有了一份无法言明的凝重……排在第三位……清荷没有继续往下看。没错,韩导演的看法是对的,其他的男选手远不如这两人。"导演认定的冠亚军……老陈,你觉得刘琪与杨立行谁更优秀?"
"单从个人能力来说,刘琪的表现更好。他有气质,人非常聪明。骑马只学了三天就超越了有三年骑马经验的杨立行。但他综合能力不如杨立行,他不笑,不合群。我跟韩导演聊过,他认为刘琪赢不了杨立行,输在印象分上。"
"印象分?"
"嗯。印象分,杨立行本身就是光源,他有亲和力,除了极个别心胸狭窄的嫉妒者外,大家都喜欢他。而刘琪则需要借助外部环境衬托他的特色,需要有光源才能发光。"
"你认为,杨立行落马事件,马被人动手脚不是针对刘琪?"
"我觉得从中动手脚的人不在乎刘琪、杨立行谁会落马。他(她)的目标是两人中的任何一个。如果只针对刘琪,两匹马的号码牌不会同样被翻倒,刘琪不骑错马,落马的就是他了。"
"有道理。"清荷点头:"我需要现场的调查资料……这件事等杨立行到了后再重新展开调查。今晚,我们另有事情要做。老陈,你帮我另外起草策划书。"
"策划书?新策划的方向是什么?"陈佳俊问。
"挖掘出选手真实、自然、本我的一面。他们走进这个舞台,是要自信地把自己展示出来,告诉众人他是独特的唯一的。"
陈佳俊吃惊地看着邹清荷,想不到一向理性的老友能说出这番感性的话。点头道:"没错,大赛弄成目前的状况太可笑了。组委会居然把选美当成塑造美,采取强制教育。经过他们的人工教化,这些美人没有个人特色统一成一个模样,好好的美人变得毫无生气,只是一具具美丽模型。可以用标尺来衡量的美不会生动,把他们摆在舞台上谁会想看?换成是我,还不如是看大师刀下的雕塑,艺术家笔下的绘画。不过,复赛将近,你想改革在时间上来不及了。"
清荷摇头:"不做才会来不及!只要下决心做,起码有一半机会。我打算推翻一些不合理的规定。各类课程由选手自行选择上与不上,取消不合理的惩罚,并给予那些受过不公正待遇的选手们适当补偿。"
陈佳俊笑道:"啊!这可是大工程,如此一来今晚得加通宵……不,通宵也未必做得完。我得用笔把你说的话记下来……还需要罗平飞提供详细资料。看来,你想彻底改变现状。我不泼你冷水,加油吧,伙计,我会站在你这边支持你的。"
"你需要什么资料列出来,我让公司员工准备好给你。"
两人写写画画正忙碌着,罗平飞带着自家公司的员工出现。他悄悄地把邹清荷拉到一边,小声道:"小祖宗在找你。"
清荷从口袋翻出手机一看,没电池了。清荷把陈佳俊列的单子交给罗平飞,吩咐道:"你叫大家把单子上的东西整理出来交给陈佳俊。"
"小老板,这样不好吧。他是广告公司的人,不能插手我们的工作。"
"你我这几天肯定会忙不过来,他在友情赞助,你得感激他。你去找电视台的人,把他们拍的片子借过来。记住,是原始带子,我不要剪接后的。"
"小老板,能不能给我透点底,我们接下来忙些什么?"
"你很快就会知道。你借到带子后去别墅找我。"
金粉漩涡-10
听完邹清荷的吩咐,罗平飞准备离开。邹清荷想起一件事又把他叫住,"罗平飞,你去把会计与出纳叫到别墅里来,带齐大赛所有的账表。"
罗平飞感到为难,被他叫来加班的员工中唯独没有财务室的人:"你现在要查帐吗?财务室的人不在度假村里,我去找他们。"
清荷颦眉,他只是想了解一下大赛的财务状况,不是要查帐。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罗平飞有些怕他。他朝罗平飞摆手道:"算了,等明天再说吧。"清荷觉得让公司同事加班已经够任性了。既然财务室的人不在,也用不着急于一时。
清荷回到别墅,见三哥柳逐阳倚在床上聊电话。瞧他一副眉飞色舞的样子,只听到三哥对着电话说:"怎么?你眼红?眼红自己过来啊……没错,长得丑怎么会来参加选美……你就嫉妒吧你……等下我要跟清荷游泳去……"清荷笑起来,知道三哥在跟齐宁聊天。
见清荷进来,柳逐阳飞快结束电话聊天,跳起来,抓起搁在桌子上的大毛巾。埋怨道:"你太慢了。"他本想面对夕阳在大海里翻浪,哪知久等清荷没来。看,外面的天都要黑了。
清荷摆手,遗憾地道:"三哥,对不起。我不能陪你去游泳,还有工作没完成呢。对了,你不是去跟电梯小姐叙旧么?怎么回来了?"
柳逐阳听到清荷要忙着工作脸一沉,提到电梯小姐的事心里更加不愉快。跟电梯小姐叙旧?得,还没去呢。他忍不住怀疑齐宁那小子是不是在他身上装了雷达,好象透视他的一举一动,刚想找看得顺眼的美女聊聊天,齐宁的电话就到了。
邹清荷给手机换了电池,一开机几条信息跑出来。当他看到齐宁发过来的信息时不由得大笑起来——"清荷,帮我盯着你三哥,别让他被人拐了。"
"笑什么?"柳逐阳没好脸色对清荷。
"没,没事。"清荷计算了一下时间,虽然工作量大……还是抽一点时间陪三哥吧。"三哥,我陪你去游泳。度假村里有游泳池,我们不去海边,在游泳池里玩一下水吧。"自从去了北京游泳的次数不多。他觉得去游泳馆游泳得付钱很不划算,免费的地方人又太多,游起来不自在。不象老家的野河多,可以随心所欲地游泳。
柳逐阳摇头,有气无力地道:"算了,你去忙吧,我自己去。"他走到阳台上眺望大海,这时海滩上人很多,有不少人拿着泳圈在浅水里游弋。这里的海水很蓝,他看得心痒痒的很想立即跳进水里。
见三哥恢复好心情,邹清荷也就没坚持要跟他一起去。目送三哥兴致勃勃地带着老黄与胡莞明出门。他坐下来翻出工作用的资料,认真思考改动大赛规则的可行性——首先得说服组委会成员。组委会由六人组成,主办方占了一个名额,目前是由罗平飞出席。剩余五位,一位是文化部门的官办代表,一位是新闻传媒机构的代表,两位是其他赞助商推选出来的代表,最后一位是来自电视台。组委会凌驾在主办方之上,虽然不直接参予大赛的运作。但大赛规则的更改,选手们资格的确认,新闻媒体的宣传以及大赛中大额财务核算,大笔费用的收入支出都需要经过组委会同意。清荷合上文件,唉声叹气,他发现组委会——权力过大!主办方只能算是组委会打杂。难怪罗平飞总在发牢骚,大呼他是左右受气的出气筒,是两边不讨好的夹心饼。
要说服组委会同意那几名选手回归不容易……清荷起草的发言稿只写了一半,写不下去,他发了小会儿呆。站起来走到阳台上,这时天已经暗下来,不远处的海滩亮了起星星点点的灯笼,很漂亮。每个灯笼下都有人吧,他们聚集在海边一定很开心……清荷眼睛一亮,笑了起来,拿着手上的笔敲自己的头:"我怎么这么笨呢?光张着嘴空说理论怎么能说服别人?"回到室内重新看了一遍写了一半的发言稿,突然扬起手带着笑把它一撕两断丢进废纸桶里。
柳逐阳脱掉鞋袜走在海滩上,满足地长吁了一口气,虽然走得不习惯却很真舒服!赤裸的足陷在细柔的沙子里,感觉真不错。海风轻柔,波随风动,一波袭来,打湿了卷在膝上的裤子。好凉!他咧齿,料错了,想不到傍晚的海水有点冷。难怪在海滩上玩闹的人很多,真正下水的人却很少。回头看了看坐在一块岩石上的胡莞明,不满地撇嘴,齐宁教出来的下属都是很无聊的人。保镖老黄更加无趣,霸占烧烤摊的座位却不肯花钱买一串鱿鱼来吃。
"嗨,你要下水吗?"一个身材健壮的青年额头挂着泳镜,身穿一条花色四角短裤,肩上搭着条大浴巾朝他走来。
柳逐阳挑眉,这个人不怕冷吗?居然赤着上身……逐阳的目光落到青年腹部上的四块肌肉,皱起鼻头……可恶,自己上健身房的次数不少,腹肌练不出来。知道柳逐阳的目光落到自己的腹肌上,青年故意勾起手臂,摆出健美的Poss。
这是挑衅!赤裸裸的挑衅!柳逐阳暗中生怒,冷淡地道:"你想跟我比谁游得快?"
"哈哈。"自来熟的青年勾住柳逐阳的脖子,赞道:"你果然上道。"他回头冲着后方人群集中处竖起拇指。
这小子一定跟人在打赌!柳逐阳冷笑,心想,为了好玩随意挑衅陌生人,这种小把戏自己不玩好多年,不给他一点颜色瞧他柳逐阳就把'柳'字倒过来写!他抓住青年的手腕,背部一用力来了一个漂亮的过肩摔,看着倒在沙地上的青年,一脚踩在对方的腹部用力一辗,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地道:"喂,臭小子,你敢跟我比游泳吗?"
青年没防备柳逐阳会突然出手,摔倒在沙地上后引起众人的哄笑。出了大丑!他急忙挣脱柳逐阳的脚翻身爬了起来,一溜烟地跑了。
"没胆的家伙。"柳逐阳手拂被风吹乱的发,扬头看着大海,沙滩上的灯照射得并不远,远处的海域在夜幕下很是神秘。
"我跟你比,看谁游得快。"一个尖锐的男音在柳逐阳左侧响起。柳逐阳扭过头,看到一个身材高挑匀称的青年站在附近,光线很暗看不清他的五官,只见他穿着白色的背心,亚麻布的黑色衬衣裹在腰上,下身是条黑色的工装裤,脚下趿着双黑色拖鞋。
"你想怎样比?有什么规则?"柳逐阳问。
"现在是晚上,海上游比较危险,我们去游泳池比。游一千米,不限姿势。"
柳逐阳手捂着面孔笑了起来。他正觉得无聊呢,想不到有人主动给他取乐。
"三少,什么事?"老黄与胡莞明前后赶到柳逐阳身边。
柳逐阳摆手:"没事。"他盯着青年看了半晌问:"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还没来得及回答,有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晃着罗盘腿,右手挟着支香烟朝他们走过来,笑着搭腔:"他是伍文光,71号选手,来自湖北。"见引起柳逐阳的注意,伸出左手摆出握手的姿势:"你好,我姓韩,你可以叫我老韩。"
柳逐阳打了一个响指,冲着老韩道:"好,老韩,你来当裁判。老黄你和小胡当公证人。伍文光是吧,光比输赢没意思,我们来点彩头。赢了有奖,输的受罚,怎么样?敢赌吗?"
"好。比赛场地与规则是我定的,输赢的彩头由你来定。"伍文光出乎逐阳意料外地爽快。柳逐阳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这小子很有信心!柳逐阳觉得身上的热血沸腾起来。"彩头就是输的人当赢者一年的免费劳工。"柳逐阳得意洋洋地看着大家惊诧的表情。他这个彩头绝对不是大家能料想到的。看着附近围观的人变得鸦雀无声,柳逐阳特别得意,暗想:身为奸商的弟弟也同样流有奸诈的血统。
"好。"伍文光满口应承,没有丝毫犹豫。
保镖老黄暗自拭擦额头的冷汗,掏出手机,飞快地打了数行字把信息发给在别墅的小老板邹清荷。他忙着发信息,已经落在最后。等他发完信息,只见那群簇拥着两位比赛者的围观人群兴高采烈地往度假村去了。
"小伍真会出风头。"有个甜甜的男音小小声说。老黄一怔,这声音有点耳熟,象是在粥店听到的。伍文光的尖锐声音也耳熟……
"我果然没弄错,伍文光才是最有心计最厉害的人。"低沉的男音响起。
金粉漩涡-11
甜甜男音道:"看来他对冠军势在必行,平时一副假清高的样子,真会装。故意让小漠去挑衅那个人,自己再出来争风头。平哥,小伍的游泳很强吗?"
低沉男音道:"不清楚他的实力怎样,只知道他会游泳。我觉得小伍深藏不露,看不出他的深浅。我想,他会故意输人。"
甜甜男音问:"为什么?只有赢才出风头啊。"
低沉男音道:"你错了。并不是赢了才出风头,赢,你也得看赢什么人。你看不出那个年轻人身份不同吗?他身边有两个出色的保镖呐,你认为一般人能请得出保镖?我想,那个年轻人应该也是赞助商之一,找机会认识他大有好处。"
甜甜男音道:"找机会认识赞助商不是美女们的常用手法么?小伍挑衅对方应得恰好相反地激怒对方。毕竟他又不是美女,对方怎么可能买他的帐?这些有钱人的想法很变态。谁知道他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低沉男音道停顿了一下才道:"韩导演不是在么?引起老韩的注意也许有机会进入演艺圈。可能小伍的想法是要引起老韩的注意。"
老黄听不下去了,故意咳嗽了数声。
议论声嘎然停止。
老黄加快脚步赶到柳逐阳身边。手机震动有回复过来:"比赛的结果会是平局"啊?!小老板这话是什么意思?老黄抓头,心想,小老板的意思是不必要阻止他们吗?
柳逐阳会游泳吗?
当然会,不但会游,游的姿势还很好看。柳逐阳是天生美感很好的人,他的运动神经还算可以,加上个性天然好动。想当年,身边的小弟兄们光着臀儿在河里学狗刨,他已经可以悠闲自在地仰卧在水中。等年龄再大一些习惯在室内泳池玩水,便开始纠正自己那不太美观的泳势。自从他看到蝶泳姿势优美,学会后再也不肯用其他姿势了。
伍文光会游泳吗?
不知道,至少柳逐阳不知道。打赌只是一时兴起,输赢的结果……嘿嘿,他柳逐阳打赌输的次数不少。这陌生小子又不是齐宁,难道还真敢使唤他一年?就算他柳逐阳肯,齐宁会肯不?大哥会肯不?清荷会肯不?赢了就是白赚,输了他也不怕。唯有打赌时的气势绝不能输人!至于结果……操心的人多,还轮不到他。
两位当事人都气定神闲,引起旁观的人无法准确猜测出他们谁强谁弱。
度假村室内泳池虽然只有四个通道距离按国际短池标准来修建的。在他们进来之前,泳池里有人在玩水,早有好事之人给要比赛的两人清了场。
柳逐阳不急不忙地从老黄手里接过毛巾进了换衣间。想着要下海玩水,他早穿好了泳裤,此时只把外套脱掉,戴上泳帽再用大毛巾裹着肩膀便走了出来。
他出来时,伍文光已经下了水,正在池子里慢慢游动。
有点冷——柳逐阳打了一个冷噤,鸡皮疙瘩冒出来了。"先做热身运动。对方可能采用自由泳姿。"胡莞明走过来低声对他说。
活动了一下四肢,拉拉筋压压骨,柳逐阳觉得自己的状态很好。把裹在肩上的毛巾丢给胡莞明,他站直躯体,捏紧着手举起双臂,冷冷扫视着围观的男男女女。他腋窝处的体毛稀疏轻淡,雪白的肌肤在灯光下呈奶白色。匀称的身躯只有一条黑色的小泳裤,白的更白黑的更黑。加上俊俏的脸蛋,完美的五官与时尚的发型——不出他的意料,果然赢得一片赞叹声。他嘴角一翘,双手叉腰在池边扭动脖子,晃动脚踝。同时桃花眼翻飞,对着美女最多的地方射出电光。劈里啪啦"美男加油!"美女们兴奋地叫唤起来。接着他摆动双臂朝池边紧走几步,双手笔直前伸如同飞鱼跃入池中,动作非常完美!
"啪啪。"掌声响起。
王秋枫女士站在导演老韩身边笑道:"Sun,很有表演天份,懂得如何吸引人的眼球。这些年轻的选手跟他相比太稚嫩了。"
"王董事长认识他?"老韩问。
"假如服饰的形象代言人。可惜身高不够,不然中国T台会添一道彩虹。"王秋枫女士遗憾地道。
老韩笑了:"我的看法不一样,身为男性,他过于纤细,无法体现男装的厚重与质感。"
王秋枫女士笑道摇头:"韩导的看法错了。力量型的男性美在衰退,温文尔雅的贵族气与男女莫辨的中性美将引导潮流。你看他的泳势宛若蝶舞,韩导,你应该惋惜他不是参赛选手。"
韩导笑着点头,赞同王秋枫女士的话。
哨声响起。
柳逐阳潜入池底突然冲出水面,摆动着头水珠四射。他哈哈笑了起来,想起有一次跟齐定去游泳,潜进水里拖着齐宁的脚往下潜,把齐宁吓了一个半死。两人在泳池打起架来,那一次齐宁被他打输了。可惜没有赌彩头,让他懊恼了很几天。游泳真的很好玩呐,该死的齐宁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
"准备好了吗?"站在池中的伍文光突然问。灯光下,柳逐阳看清了他的脸。脸上没肉,眉毛有点短,眼睛不算大,鼻子不够挺,嘴唇不够性感,下巴尖了点。眼睛还行,够冷够黑。喉结不太突出,难怪声音尖锐,莫非这小子年龄太小还没长大?身材不错,肤色也算健康,勉强算得上是美男子吧。
在播放室看选手们TV的邹清荷突然问身边的罗平飞:"你觉得伍文光是怎样的人?"
罗平飞回答道:"伍文光?过复赛应该没问题,在男选手中可以挤进前十。没有突出才能,总体平均。"
"老陈,你觉得呢?"邹清荷问坐在另一边咬笔头沉思的陈佳俊。
"阴沉低调,比较孤僻。他跟来自同一选区的刘琪关系比较好,刘琪没离开前两人住同一房间。"
邹清荷问:"选手们的房间是怎么安排的?难道跟选号码一样靠抽签决定?"
"不是。"罗平飞解释道:"由选手们自行选择同居人,我们不加以干涉。小老板,怎么突然提到伍文光?"
邹清荷笑了起来:"他在跟三哥比赛游泳……比赛!"他突然拍桌,站起来道:"对啊,老陈,我想到了……"当清荷提到"比赛"时,陈佳俊眼睛发亮,抓起桌上揉成一团的纸头朝邹清荷丢去:"老邹,没错,这是好点子。我们可以举办一些轻型的比赛活动。借此激发选手潜藏的才能,同时也能调出他们的积极性,给大家留下美好的记忆,还可以改善大家的关系。再来一点小奖品刺激一下。我去把广告部的同事叫来,大家一起出谋划策。"
清荷笑着目送陈佳俊出门,等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屏幕上,过了一会儿问罗平飞了:"你会剪接影片吗?"
罗平飞摇头,这领域从来没涉足过。"我去把摄影师的助手请来。"
"摄影师的助手……"清荷想了一下道:"罗平飞,你能不能从电视台借调一个摄影师,助手也行,只要他有摄影机就行。"
"我试试看。"罗平飞拍着清荷的肩膀,认真道:"无论你要怎么做,我都会支持。只是,你想到说服组委会的办法没有?"
清荷笑道:"现在所做的有一大部分是为了说服组委会。我相信他们也是为了办好这次选美大赛,才会来到这儿。只要这个宗旨在,我们跟组委会就能相互理解。"
室外,陈佳俊对着手机大吼:"你那边吵死了,在哪儿呢?游泳馆?你说什么?"他把手机离耳朵远一些,里面闹哄哄的一片"加油"声……"加油!加油!美男加油!""伍文光,再游快一点,加油加油!反超他!""呜哇!伍文光,你好样的!""还加一点,速度再快点。""啊,天啊,伍文光是不是吃了兴奋剂?速度好快!""美男,你不能输!再坚持一下,只剩下最后一圈了。""还差半个人身!加油!""两个人都游得好精彩!""真棒!""美男的姿势更漂亮一些。""不,我觉得伍文光更好,打水的动作更漂亮。""啊,赶上了!""天,伍文光真厉害,先前落后很多呢。""美男一开始用力过猛,没有分配好力量。""一千米,算是长距离游泳了。""天,天,他们居然一起触池。"口哨声响起:"平局!"
好累!游泳馆里,柳逐阳靠在池边接过老黄递过来的毛巾,扭头看着旁边的伍文光,笑道:"游得不错,下次一起游吧。我是柳逐阳,记住这个名字,到北京后可以来三里屯找我。"
"柳逐阳……三里屯……"蹲在池边的老韩想起了什么,双手拍着大腿笑道:"柳三少!你是三里屯的柳三少!柳承秉董事长的弟弟!我记得你有一个很出名的花名,人称'北京城的风流三少'。不过,听说你近几年收心不再出来玩了。"
柳逐阳咧嘴,露出一口白牙齿。不满地想,年少风流,过了这么多年还有人记得?这老头记忆力也太好了点。就在此时突然响起嘹亮的歌声:"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游泳池传的观众发出哄然大笑。
老黄急忙把柳逐阳的电话递过来:"三少,您的电话。"
该死的齐宁电话又来了。柳逐阳横了胡莞明一眼,有些怀疑是不是这小子告密。胡莞明立即摇手表示自己是无辜的。
金粉漩涡-12
"有话快说。"柳逐阳恶狠狠地凶着电话。
"逐阳,你凶我!"齐宁在电话里委屈地指责他。"妈妈说,小黑皮想你了。一直问:'爸爸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
"儿子?"柳逐阳心一软,说话语气变得柔和起来。"我也想他了。"
"你不想我?"齐宁嗔道。
这语气……柳逐阳打冷噤,抖落一身鸡皮疙瘩。"你什么时候回来?"
"半个月后吧。你到南方也不告诉我一声。"
柳逐阳努力争辩,一张俊俏的脸皱成苦瓜:"来南方的事不能怪我,要怪就去怪大哥吧。"他讲电话的声音虽然小,发觉自己还是成了众人视线的焦点,连忙冲出泳池,走得步子太快被人看成落荒而逃。
伍文光捂着脸靠着泳池笑得全身发抖。老黄靠近他,低声警告道:"别在三少身上动心眼,他不是你惹得起的人。"
伍文光一怔,放开捂着脸的手盯着老黄看,老黄没理他,站起身来尾随胡莞明离开。
"伍文光,有空聊聊吗?"王秋枫董事长朝伍文光伸出右手。
伍文光淡然一笑,拒绝道:"对不起,我有点累,想去休息。"
王秋枫脸色微变,眼睛不由得眯起来。心里恼怒,能入她的眼,个个摆上臭架子不把她放在眼里。
"骄傲的小鬼,我欣赏。"盘着手臂站在一边的老韩笑道。"王董事长,一起去吃宵夜。"
王秋枫横了他一眼:"对不起,我有点累,想去休息。"
"哈哈。"老韩大笑,目送王秋枫离去。
"韩导,什么事偷着乐?"扛着摄影机的摄影助理小文凑过来打趣道。
老韩扁嘴,点燃一支烟叼在嘴上:"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男男女女,走马观花,瞧着有趣呗。"
"嘿嘿……"小文正想接话聊天,被突然冒出来的罗平飞抓住胳膊。"小文,我正在四处找你,快跟我来。"
"罗经理,什么事?再急也等我把摄影机放回去再说吧?"
"有摄影机在正好。"罗平飞不听他废话,催促着带他离开。
"打零工?制度不容许吧?"听罗平飞说明来意,小文迟疑不决。
"我去找你们摄影小组把你借调过来。"罗平飞想了一下找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你们的头李又汉去哪里了?"
"谁知道他跑哪儿鬼混去了。"小文嘟嘴,他们摄影小组的头,李又汉是色中饿鬼,在美女云集的度假村,想知道他的行踪太难太难。
"小文,先帮个忙,教教我们小老板如何剪辑影片。"
"小老板?谁啊?"小文倒吸一口凉气:"难道是你们秉诚集团大老板的儿子?"
"去,大老板哪来这么大的儿子?"罗平飞帮小文扛起摄影机,加快脚步去办公室。
"原来是弟弟,就是刚才的那位柳三少?"小文追问。
"表弟。"罗平飞烦他话多。"走快点,小老板很忙的,要处理的事务很多。"
小文嘿嘿怪笑:"罗经理,你们小老板来了,你没时间陪红颜知己,不怕她红杏出墙?"
罗平飞脚步停顿,恼火地瞪小文:"胡说什么?!"
小文拍拍摄影机,笑道:"要相信我们摄影师的眼力。103号范彩虹,一百二十名选手中姿色可排入前十,她可不是安分守己的美女,你要小心点,别被人耍着玩还沾沾自喜。听说,冬少向她伸出了橄榄枝。"
"冬少?"罗平飞腹诽:冬少?谁啊,在咱社会主义红旗下哪来这么多公子少爷?我呸,这些仿造封建制度的伪劣产品们,无知地套用那些个随同旧社会一起埋葬的腐朽称号还自得其乐不以为耻,真是可悲的思想腐烂者。
小文继续兴致勃勃地传播他的小道消息:"据传闻,冬少明天会带着一群朋友到度假村玩,指名要范彩虹相陪。"
"狗屎,大赛选手又不是三陪小姐。"罗平飞厌恶地吐口水。
小文咧齿,觉得罗平飞太不讲公共道德,居然随地吐痰。"罗经理,这种事别太当真。听说冬少的朋友里有男女通吃的,还指明要几位男选手一起相陪哩。"
罗平飞问:"冬少是谁?"
"渤海酒业的二世祖,聂小冬。"
"渤海酒业?"大赛的大赞助商之一……组委会的聂守业就是来自渤海酒业。听说,渤海酒业争主办权失败,曾夸口要让大赛办不下去。要保住范彩虹不受这些纨绔子弟骚扰,只有请小祖宗出面……罗平飞盘算了一下,揽着小文的肩道:"冬少什么时候到?"
"明天下午吧,具体时间我也不清楚。"
两人进了播放室时,邹清荷正在播放十来名男选手骑着骏马在草原上奔驰的带子。拍得很不错,蓝天白云下辽阔的草原,迎着旭日奔腾而来的骏马,帅气的骑手们忽远忽近迎面奔来,怒潮似的马蹄声,突如其来的大特写……仿佛觉得英俊的骑士要从屏幕中冲出来……非常有张力的取镜。小文见邹清荷衣着朴素,浑身上下没有丁点纨绔子弟的傲慢气息,便凑到邹清荷身边,摇头惋惜道:"这是李又汉的得意之作,可惜由于几位选手的退赛,这卷带子只好尘封,没机会与观众见面。"
"没有杨立行落马的镜头。你们没拍到吗?"邹清荷悄悄地观察了一下小文——长着一张普通的脸,留着怪怪的小胡子,头发长绑了条马尾在脑后。真瘦!身高约有一米七三,体重没达到50kg。宽大的无袖T恤快到膝盖了,愈加显得他瘦小。瞧着黑红相间的T恤上印着眩丽图案。清荷认为这是一个追求另类时尚的艺术青年。
小文回答道:"当然有拍。谁会料到61号会落马?李又汉是完美主义着,肯定把那段镜头给剪了。"
邹清荷把带子退出来,上面贴着的标签上注有"母带"两字。他问小文:"母带不是最原始的没有剪辑过的影带么?"
小文右手敲着自己的下巴,想了一下道:"李又汉手上肯定还有一卷带子!被他私藏了。"
罗平飞察看了邹清荷的脸色道:"我明天去找他借。"
小文眨着一双小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邹清荷,语出惊人地问:"难道你们一直在调查杨立行落马的事?"
邹清荷笑而不答。
"你别多嘴了,快教小老板剪辑影带吧。"罗平飞把小文按在椅子上坐下。
小文不理会他,神神秘秘地对邹清荷说:"我劝你不要查下去。"
邹清荷眨着大眼,笑问:"为什么?"
"你们肯定查不出结果来。"小文摆着双手一本正经道:"我听人说,大家都以为这事是选手们嫉妒杨立行或者刘琪,才出此下策打击他们。其实事情的真相才不是这样的。"
"你知道事实真相?"邹清荷诧异地盯着小文。
小文摇手:"不,我不知道真相。这事我是听人说的,有人说男女选手中会骑马的人很少,骑得最好的刘琪也是到了草原后才学会的。出事的马是马掌被人动手脚,也因此可以推测出动手脚的人懂马,会弄马掌。马是有灵性的动物,马掌被人弄拧马没出声嘶叫惊动看守马匹的人,这表示那匹马熟悉对它动手脚的人。那些初到草原连马都不会骑的男女选手自然被排除嫌疑。算来算去,最有嫌疑的就是把马租给我们使用的马场主人或者养马人。"
清荷点头,小文的话自有他的道理在,继续问他:"对方为什么要对自己的马动手脚?"
小文回答:"当然是收了某个人的钱或者有好处才做这种事。"
"……为什么要把选手的号码牌调反过来?"清荷继续问。
小文继续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是发现动手脚时弄错了马匹,只好把两个选手的号码牌弄反,补正错误。"
邹清荷笑着说:"如果是熟悉马的养马人,他会轻易弄错马么?就算弄错马也可以重新钉马掌把错误修正过来。"
小文怔住了,小心翼翼地问邹清荷:"那你的看法是?"
"没看法。"说完,邹清荷不打算继续深入这个话题。
见邹清荷很快学会了剪辑,小文觉得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打着呵欠要回去休息,刚出门就见到陈佳俊满脸笑容地进来,好奇心超重的他又转身进屋。
"老邹,这是我们组员想的点子,你看看。我觉得选手们肯定会喜欢这些项目。"陈佳俊献宝似的把一张纸递给邹清荷。
比赛项目排在第一的是泳装沙滩排球,接下来是花样游泳、水中拔河、水球、水中寻宝、水中芭蕾……一连串的水水水,最后才是球类比赛,乒乓球、羽毛球、蓝球……甚至连桌球也出来了。
这张纸最后落在小文手上,他吹了一声口哨,弹着纸张道:"傻呢,谁会参加?在比赛中出了意外谁会负责?选手们很快要进行复赛,5选1的淘汰率,竞争激烈。非常时期大家都小心谨慎很怕受伤,哪有心情参加这种无聊的比赛?除非你们标榜比赛结果与复赛评选挂钩,否则没人肯自愿参加。"
金粉漩涡-13
小文的话如同暗棍砸向邹清荷的脑袋。是啊,他并没有考虑到选手们的心情,复赛将近,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大赛舞台上……罗平飞与陈佳俊的脸色难看起来,他们不得不承认小文的话有道理。陈佳俊从小文手里抢过纸张,叹了一口气,当中撕开丢进垃圾桶里。这张纸代表着邹清荷改革计划的第一步胎死腹中。
邹清荷抱着头沉思了半晌,抬起头看大家,罗平飞与陈佳俊一脸沉重,想必他们没找到解决方法,只有摄影助理小文愉快地抚摸着小胡子。邹清荷大眼一眨冲着小文笑道:"你有什么好点子?"
这笑容眩晕了小文的眼,他傻傻地眨着小眼睛问:"你们想要做什么?"
与邹清荷有四年交情的陈佳俊配合默契地拖了把椅子坐在小文对面,认真道:"我们想把大赛办得更精彩。你不觉得这些选手死气沉沉一点激情也没有么?"
"啊?"小文不明白陈佳俊话中的意思。"我不觉得选手们死气沉沉啊,私底下他们很有激情的。不过……有些传闻蛮令人灰心的。我认为他们只求一场公平比赛。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大家的心乱了,私下认为大赛根本不存有公平。"
"不公平?什么意思?"邹清荷追问。
罗平飞与小文一起叹气。小文双掌一拍,十指绞在一起,咬着唇道:"有人传言女子组过复赛二十四人的大名单已经内定,所谓的复赛只是走过场。"
"内定?谁定的?评委都没来齐,谁来内定?"邹清荷皱眉。
"流言蜚语没办法制止。"罗平飞叹气:"这纯粹是无事生非。我们充其量算是大赛的勤杂工,许多事控制不了。哪怕我们做到真正的公平,还是会有落选的选手认为我们不公平。"
邹清荷情绪低落下来,躲进洗手间打电话给柳下溪。听完清荷的叙说,柳下溪道:"清荷,不要想得太多,坚持你的初衷把比赛办起来。流言止于智者,你不用在意。坚持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就行了。我认为摄影助理的话没道理,一定会有人想参加比赛。正因为是5选1的淘汰率,有不少选手知道自己进不了决赛,他们也一定希望能在度假村留下美好回忆。带着休闲性质的比赛能调整大家的情绪,缓解压力把心中的不满发泄出来,还能促进选手之间的相互了解。至于61号男选手落马事件……你先压着,不要去调查,以免引起更大的风波。"
邹清荷一怔:"更大的风波?"
柳下溪突然笑了起来,道:"防备有人借机闹事。你叫三哥低调一些,千万别闹事。我听说度假村里有不少新闻记者在蹲点,寻找娱乐头条,三哥别不小心成了头版风云人物。"
"啊?娱乐头条?三哥低调……我明白了,老黄把三哥跟人打赌的事发信息传给齐宁,齐宁再告诉你的。齐宁干嘛不直接跟三哥说?绕来兜去不嫌麻烦啊。"
"呵呵,齐宁认为三哥比较听你的话。他们俩正闹着别扭呢,从他嘴里说出来更加刺激三哥做傻事。我把手上的事安排一下申请年假,过几天去找你。"
清荷跟柳大哥通过电话后,心定了下来,走回播放室,只有陈佳俊在。从垃圾桶里找出陈佳俊丢下的纸张,清荷笑着说:"老陈,我决定了,比赛照办!比赛的项目挑一下,我选这八项比赛项目,沙滩排球、游泳、水球、乒乓球、羽毛球、篮球、象棋、卡拉OK,参赛人员,不限于选手,大赛的工作人员也可以参加。你们公司的人今天加加班,把海报手绘出来,你找文案写写比赛有关事宜。比赛的奖品由我们公司赞助,奖品是……罗平飞去哪里了?"
陈佳俊正认真摘写邹清荷说的要点,听到他问起罗平飞便答道:"罗平飞说他有私事想找你三哥帮忙。"
柳逐阳正舒服地躺着老黄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藤编躺椅上,嘴里含着吸管吮吸着手上抱着的大椰青。罗平飞搬了把椅子挤在他身边:"小祖宗,请帮帮我。"
"帮什么?"柳逐阳斜眼看他。
"冬少,您认识么?"
"谁呀,不认识!"
"不认识也没关系,您只要宣布范彩虹是你罩着的人,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冬少就不会欺负她了。"
柳逐阳问:"范彩虹是谁?"
"她是我老乡,一个好女孩,比较内向,很容易害羞,想不到她被冬少看中。小祖宗,你一定要帮我。"
"不行!"柳逐阳断然拒绝。"只要是选手,我不能帮你。"
"为什么?"罗平飞从椅子上跳起来。
"你是问清荷,他会告诉你理由。"
罗平飞风风火火跑去播放室找邹清荷。没错,求喜怒难测的小祖宗还不如求心地善良的小老板。好极了,播放室内只有小老板在。
"冬少指定女选手范彩虹相陪?"邹清荷愕然地瞪着罗平飞,恼火地道:"他把大赛选手当成什么?"看到罗平飞焦急的模样,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我们别墅还有空房间,你让范彩虹住进二楼吧。"
罗平飞听后大喜,这是好办法。有秉诚集团这个金字大招牌在,渤海酒业的二世祖也不敢明目张胆欺负范彩虹。"我马上跟她说去,让她今晚就搬进来。"
见罗平飞如一阵风似的来来去去,邹清荷忍不住猜测罗平飞会范彩虹是不是暗生情愫。
1999年10月17日5点43分,也就是邹清荷他们来到度假村的第二天早上。正伏在办公桌上打盹的邹清荷被罗平飞摇醒了。"小老板,醒醒,出事了!"
邹清荷一惊,瞌睡立即被惊走,站起来抓住罗平飞的肩膀问:"出什么事了?"
此时,同样伏在办公桌上睡觉的陈佳俊也被惊醒。他拍打着自己的面颊,他的头昏昏沉沉,人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目光茫然地看着罗平飞。
罗平飞焦急地跺脚。"小文出事了,你们快跟我来!"
陈佳俊问罗平飞:"小文?昨夜还跟我们在一起,他怎么了?"
罗平飞边走边说:"我也是一头雾水。详细情形得问胡莞明。"他对着走廊的灯光看了一下手表,接着说:"二十分钟前,胡莞明敲我的房门把我叫醒,让我把梁医生找来。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说早晨晨跑时发现有人受伤倒在餐厅广场前的人工水池里,他已经把人带回房间。听他这么一说,我急忙把梁医生找来,进了小胡的房间才认出是小文受了伤躺在床上。接着老黄进了房间,让我找车把小文送去市里的大医院。小胡跟梁医生反对,他们认为小文暂不能移动,只有等救护车过来接人。梁医生说,小胡的急救措施做得不错,没有让小文伤势恶化。小胡让我来找小老板,说先不要报警,他在小文出事的地方等我们。"
室外,天还没亮,可见度不高。罗平飞带着他们穿过廊架来到餐厅前面的扇状广场,直接朝人工水池边的六角草亭走去。走近了一些,邹清荷看到胡莞明正蹲在池边扒开海芋叶子地寻找东西。清荷的目光从胡莞明所在的位置瞄向水池旁边的八角草亭,再落到亭后的悬崖上。突然,他转过身来问罗平飞:"小文是一个人住的吗?"
罗平飞摇头:"他跟李又汉住在一起。小文是他的助理,电视台派来跟随韩导演的摄影师就他们两个。我去找李又汉,告诉他小文出事了。"
邹清荷点头。"我有话单独问李又汉,你多留他一会儿,等我回来。"
陈佳俊觉得小文出事不是一般意外,里面肯定另含玄机。老友想改革大赛规则,还要与组委会周旋,接着要举办比赛,□无暇。推理不是自己的强项,留在这儿帮不上忙,不如专心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便对邹清荷说:"老邹,这里的事我帮不上忙。我去完成我们的方案。"
"谢谢你,老陈!"清荷感激地拍着陈佳俊的肩。
见罗平飞与陈佳俊都离开了,胡莞明站起来朝邹清荷招手。
清荷走过去问:"在找什么?"
"照相机。"胡莞明从口袋里掏出黑色的镜头盖子。"这里受伤人口袋里的东西。他当时有可能带着相机。"
"小文的伤怎样?有生命危险吗?"
"不出意外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他摔下来时双手护住了头,头部受伤并不严重。他额头有划伤,伤口不深,显然是被人用利器划伤的。我认为他在躲避某个持刀人攻击时背对着悬崖一脚踏空摔下来。他背部先撞击那边的石笋,接着前倾胸部撞击另一根石笋,一根肋骨因此断裂,接着再下往下堕,双腿先落入池中,上身斜倒在池边。当时我正在附近跑步,听到重物堕落的声音连忙赶了过来。我找到他时,他还没昏过去,开口说:'不要报警'。"
清荷摸着下巴沉吟,"不要报警……持刀人……我们上悬崖看看。"
金粉漩涡-14
邹清荷的目光落着池边几株折伤的植物上,明白那里就是小文从悬崖摔下来的现场。走过去蹲下身一看,植物根部的泥土有很深的抓痕,想必小文曾经痛苦地挣扎过。伸手把受伤倒地的植物扶正,用泥土加固翻出来的根部……噫?什么东西扎手?"胡莞明,借我手电筒。"
胡莞明悄声走过来把手电筒递给他。
邹清荷看着掌心上混合在泥土里的硬物,是一枚带有体积跟绿豆差不多大小的带坠耳环。当手电筒的光照在被泥土包裹一半的小坠子上,没被泥土沾污的部分在闪闪发光。清荷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圆形小坠子上有许多细小的切面,难道这就是钻石?对珠宝首饰没研究的邹清荷惊疑地看着胡莞明。
"半克拉的钻石。"胡莞明从邹清荷手里接过来,就着水池里的水把耳环清洗了一下。"白金耳托镶着钻石,耳环的价值不低。"
邹清荷洗净双手直接在衣服上把手擦干,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手帕,让胡莞明把耳环放在手帕上,小心擦干耳环上的水珠包好放进口袋里。
胡莞明盯着邹清荷一连串动作,想起前上司对他简单介绍过邹清荷:是一个有经商天份,胆大心细,心地善良的青年。不过,他容易卷进意外事件,好奇超重,责任感太强。能平安地活到现在运气不错。
邹清荷没去注意胡莞明的视线,他看着水池,卵石铺底的水池不深,不到四十厘米的深度。卵石上有一层暗绿色的青苔,小文摔落的地方,青苔有明显的擦痕。现在水面平静,几尾游鱼自由地在水中嬉戏着……小文为什么会出事?跟钻石耳环的主人有关?邹清荷忍不住摸头。
"现在上悬崖么?"胡莞明问。他察看了一下周边的地形,目测了一下悬崖的高度,认为不足百米。悬崖内凹,顶端突出,壁面并不平整,极易攀爬。他是特种兵退役,攀爬这类小悬崖是非常简单的事。他再次打量着邹清荷,心里盘算着怎样带他上悬崖。
荷也在观察四周,很快发现左边几十米外的榕树旁有条山道可以上山。见胡莞明望向自己便指了指左边:"那边有路,我们走。"
胡莞明道:"我可以带你从这里上去。"
清荷摇头:"小文肯定不是从这里上去的,我们从那边走。"说完他先带头走了。
胡莞明有些遗憾地看着悬崖,他本想向新老板展开一下自己的实力,好让对方认可自己的能力。新老板虽然年龄不大,行事爽快,为人温和。对自己的过往不闻不问,一出手就解决了让他苦恼的金钱难关,心里很感激,想作些事来回报他。
他们绕过六角草亭,很快来到小山道的入口。邹清荷走在前面,再次从胡莞明手里接过电筒带路。这时天色已接近黎明,大地仿佛笼罩着一层灰白的轻纱,朦朦胧胧。小山道平时走的人不多,杂草横生,一些尖锐的碎石毫无规章地散落在杂草中。路的右边是山陵,长着野果的高大树木下是郁郁葱葱的灌木丛,白的、黄的、紫的、红的,野花们娇俏地镶在万绿丛中,在金秋十月里多了一份喜人的春意。越往上走,横在路面的杂草越少,坡道不陡,邹清荷他们走得很快,不一会儿来到悬崖处。这儿是宽阔的平台,杂草与灌木难见迹影,一具拍照用可折叠的三脚架倒在碎石中,这具三脚架应该是小文的,难道他上悬崖是为了拍早上的日出?悬崖正面对大海,邹清荷望过去。此时,紫红光线从海平线上溢出来,蓝色的水面变成美丽的蓝紫色,不一会儿,从水面跳出火红圆球的一端,霞光映射,水面波光闪闪,火球一点点往上移……清荷屏气凝神,圆睁双眼,他被这美丽的景致给震慑了。
"这里是运输石头的升降平台。"胡莞明后退到清荷身边,他刚才在附近转悠,往左边二十几米处有山道通往后山山顶。
"升降平台?"邹清荷看着火球整个儿跳出水面,天大亮。他这才转身,双手抱着后脑,昂头看背面的山。这山很明显被人大规模地采石过,弄得地上到处都是碎石。
"嗯。建造度假村的石块就是从这里采的,再推到悬崖处利用升降机运下去。"胡莞明走到悬崖边往下望,感叹受伤青年运气好,没落在下面石笋的顶端上。这里视野开阔,可以鸟瞰整个度假村。度假村的大门处,守门的保安挡住了晨起送蔬菜、海鲜的人……别墅群,数名服务员提着热水瓶在走动,那个叫罗平飞的青年急冲冲地朝这边走来……
黎明时分,代表着新的一天开始了。
清荷小心抓起三脚架的一端细细打量一番,发现架上布满灰尘,由此可见,三脚架不是今早由小文带到悬崖上的。
"邹清荷,罗平飞来找你了。我去后山看看。"胡莞明走到清荷身边道。
清荷放下三脚架,问:"罗平飞在哪里?"
胡莞明指了指度假村的方向。
邹清荷走去悬崖边,突然全身一震!他看到某幢别墅的阳台上,一男一女在拥吻……太远,看不清谁是谁。他先前只顾着看日出没有发现在这儿可以把度假村全收眼底。他突然拍掌,暗想,难道小文蹲在这里不是为了拍日出而是在偷窥选手们的私生活?有可能!小文来度假村不是一二天,想拍日出的机会很多。虽然跟小文没深交,觉得他话挺多,知道的事不少。他出事的理由——想必是偷窥别人被发现,有人找上了他,威胁着要他交出某样东西,小文不肯给,对方拿出刀威胁他并划伤他的额头,他不给,慌不择路失足落下悬崖。见他掉下悬崖,威胁他的人只好逃跑了。
看到罗平飞正往这边急步而来。清荷舒展四肢,快步朝小山道跑去,见到路边连着一棵大榕树,抓住其中一根树枝揉身往下窜。哈,安全着陆。
"小老板!"罗平飞擦着额头上的汗,焦急道:"找不到李又汉,听服务员说,他昨天早上出门后就没回来过。"
"服务员知道他去哪里了吗?"邹清荷问。
罗平飞摇头:"不知道。听服务讲,小文今早快五点时出门的。出门时心情很好,还跟她开了几句黄腔。"
"他出门时带了相机吗?"清荷问。
罗平飞一怔,他没问这个。
清荷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打开,露出里面的耳环,问罗平飞:"这耳环你见谁戴过?"
罗平飞想了一下,摇头:"没注意过。要不,我去问问范彩虹?女孩子对这种东西比较有印象。"
邹清荷摇头:"耳环的事要对别人保密,不能跟范彩虹说。"
"好。现在怎么办?"罗平飞叹气,小老板修改大会规章与组委会对抗的事还没摆上台面,小文就出事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举办一次选美大赛,大事小事不断,让人喘口气的机会也不给,太折腾人了吧。
"你悄悄地询问一下其他别墅的服务员,看看五点左右离开别墅的人有哪些。"清荷想了一下,摆手道:"小文的事你先不要管。找财务室的人协助陈佳俊计算比赛奖品所需的资金。跟进公司员工修改大赛规则的进度……你去找齐组委会成员,我们今天上午碰面开个会。"
"好。"罗平飞认真记下邹清荷的话。不知道小老板如何处理小文的事。他联想到上次杨立行落马……便叹了一口气,那件事一直到现在还没查出是谁动的手脚。青海当地警方插手调查案子,查出刘琪那张被调换的号码牌上有杨立行而没刘琪的指纹,奇怪的是杨立行马匹上的号码牌上有刘琪与杨立行的指纹。那个叫尹九月一副痞子小样儿的刑警队长便不负责任地断定:调换号码的人是杨立行,是他把两匹马上的号码牌弄倒。他这么做的理由有两个,一是,他是知情者,知道是谁在马掌上动手脚。为了包庇某人,他对警察说谎,假装不知情。弄倒号码牌的本意是不想让他包庇的人犯下大错,宁愿自己受伤借此警告对方不要做错事;二是,犯人就是他自己,为了打击竞争者刘琪,他自己陷害自己,可惜弄巧成拙摔伤了腿……听听,这是人话么?哪有人为了打击竞争对手把自己整得身受重伤,甚至无法参加比赛,哪有人傻到为了打击对手赔上自己的?采用这种方式有鬼用啊。只能说尹九月这种痞子似的警察靠不住!这话是尹九月私下对他说的,罗平飞没把他的谬论公开,暗中向当地警局投诉把尹九月调离此案。接着遇上选手们闹事,组委会拒绝警方深入调查,加上大赛下一个行程临近,杨立行落马,到底是谁动了手脚?没人管下去便成了悬案。
金粉漩涡-15
清荷见罗平飞停笔发呆,出声问:"想什么?"
罗平飞看着他,嘴唇蠕动了数下,哑声道:"小老板,你说害小文的人会不会就是害杨立行落马的人?昨晚小文提到杨立行的事,我觉得有些话他没告诉我们,说不定他知道真相。以为我们要重新调查落马事件便偷偷去找真凶。真凶把小文约到悬崖上私聊,接着乘小文不注意把他推下杀人灭口。我觉得那枚耳环就是真凶的,找到耳环的主人就能找到她!可能是小文摔下去的一瞬间扯下对方的耳环。"
清荷猛眨眼睛,不得不承认罗平飞的一番推测简单有力。作案人有明确的动机……不由得好奇地问他:"你怎么会这样想?"
罗平飞迟疑了一下,"杨立行跟几位女选手感情特别好。可能是他当过老师吧,把这些女选手当成自己的学生,主动替她们解决难题。有一大票女选手叫他'立哥'大家很尊重他。青海有一个叫尹九月的警察说杨立行包庇对马掌动手脚的人……"他把尹九月私下跟他说的话全告诉了邹清荷。
"青海的尹队长?"邹清荷眼睛明亮逼人。"你见过他?"
"小老板,你认识他?"罗平飞苦笑,为什么自己看不顺眼的人都是小老板的朋友?也太邪门了。
回忆过去,邹清荷悠然神往。"以前在宁夏与青海交界的地方卷入一桩案子时认识了他。尹队长破案很有一套,他既然这么说,可以肯定是杨立行包庇某人。落马事件——等杨立行来度假村,我一定要向他问清楚。唉,有几年没跟尹队长通电话了,不知道他近况怎样。"
"痞样儿的警察真有本事?"罗平飞不相信地问。
清荷笑了。"罗平飞,你看人的眼力有待加强。你有尹队长的联络电话吗?"
罗平飞摇头。突然发呆,道:"不对啊,大赛有规定选手们平时不能戴耳环。除非是给赞助商宣传时才可以佩戴指定饰物。"
清荷拍着罗平飞的背道:"你去忙吧,这事你不要再想了,留点精力应付今天的几场硬仗。等大赛忙完,我准你两星期的带薪假期。"
罗平飞的眼睛亮了,响亮地回答道:"小老板,你可不能食言啊。"
"甭废话,忙去吧。"清荷怪腔怪调地说着清荷版的京话。猛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忘记问罗平飞,小文的住处在哪栋别墅。"小文住哪?等下我去他房间看看。"
"H栋11号别墅,204房。啊?!"罗平飞突然失声惊呼,张大嘴难以置信地看着胡莞明跟鸟儿似的从悬崖上跳下来……那身手,那动作,说不出地潇洒……我的妈呀!等胡莞明跨着大步走动跟前,罗平飞围绕着他转了几个圈,问:"小胡,你是人吗?"
胡莞明不解地看着罗平飞,觉得他象白痴。指了指罗平飞的脑袋回头问邹清荷:"他这里有问题!我怎么不是人了?!"
清荷被他们逗笑了。他看到胡莞明手里拿着相机,知道他上山另有收获。
罗平飞自讨没趣,灰溜溜地跑了。
"相机是从哪里找到的?"清荷接过来一看,发现照机的镜头被摔破了,揭开后面的盖子,里面没胶卷。
胡莞明回答道:"在后山林子里找到的。我还发现了一个山洞,可能是伤者的私用暗房。"
"山洞,私用暗房?"什么意思?
"暗房是摄影者冲洗相片的基地。"
"冲洗相片?在山洞里?带我去看看。"
胡莞明带着邹清荷来到悬崖底下,伸出一只手抓住清荷的胳膊,打算携带他往上攀爬。"我自己来。"清荷拒绝了他。清荷看着他利索地找准落脚的地方,攀附着突出的岩块,快速往上移行,真象壁虎!便有样学样,沿着胡莞明行走路线,跟着攀了上去。吆喝,这感觉真新鲜!很有意思。不过——摊开手掌一看,破皮了,热辣辣地痛。攀爬不足百米的岩壁,居然出了一身汗。立在悬崖上被风一吹,感觉很爽快。瞧着前面站立带笑的胡莞明,佩服他呀,居然没流一滴汗。
过了悬崖,后山的山道崎岖难行。胡莞明如走平地,步伐依旧很大,清荷要跟上他很不容易。转了数道弯后,胡莞明停下,等清荷走近,指着左边叫不起名字的灌木丛道:"我在这里捡到相机的。离我们目前的位置大约三丈。暗房就在前面,里面有手电筒亮着,我是看到有光才知道那里有个山洞。洞里很凌乱,我觉得有人在找东西。"
山洞没在路边,洞口有杂草遮掩。天亮后,洞内射出的电筒光不太明显,幸好胡莞明的视力好。清荷觉得自己经过肯定会忽略。他跟着胡莞明爬进山洞,发现洞内容积很大。一些平整石头堆成的两张石桌,上面分别放着量杯、量筒、温度计、剪刀、冲洗罐等物。特大号手电筒搁离洞口最近的石桌上,光照对着洞口,手电筒的旁边有许多相片。清荷拾起来一看,照得真不错,都是风景照。噫?地下也有许多张相片?啊,角落处的瓶瓶罐罐倒地了。胶片、空白相纸、照片到处都是,真凌乱!可惜啊,很多张相片泡在盛水的木盆里了……洞内干燥,牵有三根尼龙绳,上面用固定夹夹着一些相片……角落里,有几张选手们的合照,照片上大家笑得很开心,让人觉得他们闪闪发亮。看着相片背后的日期,是八月中旬时拍的。清荷忍不住想,这此选手现在还保有这样纯粹的笑容么?他摇头,努力地甩开脑中的胡思乱想,回头见胡莞明正在认真收拾地上的相片,便开口道:"胡哥,能不能帮我把山洞里的相片、胶卷、胶片拿到我房间去?"
"好。"胡莞明应道。军人出身的他,习惯服从命令。邹清荷说话的语气虽然温和,但命令的本质不变,他会好好执行的。
"H栋11号别墅……就是这栋!"H栋11号住的都是电视台的工作人员,他们此时还没起床不知道小文被摔伤。清荷走进别墅内的服务大厅,给了前台服务员一张名片。"带我去文摄影师的房间。"
女服务员小心地把名片收好,低声问邹清荷:"文摄影师出了什么事?刚才罗经理也来找过他。"
清荷摸着下巴打量着这个皮肤棕色,容貌普通的少女。意外地发现她的眼睛很有神采,脸色的表情显得很焦急,是真的担心小文吧。清荷走近柜台,低声问她:"听罗经理说,文摄影师今早快五点时出门心情很好还跟你说过话。"
女服务员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忸怩地咬着唇,轻轻地点头。突然,她的头高高抬起,问邹清荷:"告诉我小文出了什么事?"
"他摔伤了,从广场那边的悬崖摔到水池里。"清荷老实地回答。
"天啊!"女服务员捂住了脸,颤抖地问:"他现在怎样了,我能去看他么?"
清荷傻眼,难得他的猜测是正确的,这位女服务生对瘦骨嶙峋的小文有特殊情感?如果真是这样,受伤的小文有她照顾也是好事。他问她:"你几点下班?"
"八点。"女服务员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钟,现在七点三十八分,快下班了。
"你叫什么名字?"
"丁采。"
"小丁,先带我去小文的房间,等你下班,我带你去看小文。"
丁采安静在前面领路,勾着头,肩膀在抖动。清荷想,她是在哭吗?
小文与李又汉住的房间出乎意料地整洁。清荷仔细地察看了一下,没发现任何情况。走到阳台上,看到对面别墅正有人推门走到阳台上,见到邹清荷后立即掉头进屋了。帅气的男子,应该是选手吧。清荷问丁采:"他是谁?"有点面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丁采回答道:"伍文光。"
"他就是伍文光?"清荷吃惊地道。他只看过伍文光的一寸照,想不到真人比相片要英俊许多。
"你不是大赛的工作人员吗?连他都不认识?"丁采怀疑地看着邹清荷。
"伍文光很有名吗?"清荷反问。
丁采立即回答道:"他跟刘琪并列为男选手中的两大怪人。"
"两大怪人?"
"他们两个以前住在同一间房,都很孤僻,听说选手们在背后叫他怪人伍。他们俩个跟谁都合不来。你怎么连他都不知道?"
清荷为自己辩解:"我昨天才来度假村,没见过他本人。"
"啊,你是主办单位的高层?职位比罗经理更高?"丁采睁大双眼问。
"主办单位的高层……谁告诉你的?"清荷讶异地反问。
丁采一怔,情绪低落。"文摄影师告诉我复赛将近,一些豪富显贵会陆续来到度假村观看比赛。"
小文是消息灵通人士……他从哪里得到的这些传闻?清荷没继续往下想,问丁采:"听说李又汉从昨天早晨离开后一直没回来。小文有没有告诉你,李又汉去了哪儿?"
丁采迟疑了一下,说:"听文摄影师说李摄影师租船出海,带着摄像机与相机,想在复赛前去附近的岛屿玩,拍一些好东西回来。"
"去了附近的岛屿……知道他去了哪座岛吗?"
丁采摇头。
"李又汉与小文有贵重东西寄存在你们的储物柜吗?"清荷突然问。
丁采迟疑地点点头:"有,未经本人许可,我不能把他们的东西交给你。"
清荷连忙摇头:"我不是想要他们的东西。我想问的是,食物柜的钥匙,只有你保管吗?"
"不是,我下班时会把钥匙交给接班的人。"
金粉漩涡-16
"丁采,如果有人来拿他们寄存的行李,请通知我一声。对了,今天早上小文离开别墅时有带相机吗?"
丁采想了一下摇头,很肯定地回答:"没带。"
清荷想,小文离开别墅时没带相机……胡莞明捡到的相机是小文之前放在山洞里的吗?相机镜头盖子在小文口袋里……小文一大早离开别墅前去山洞——是想去冲洗相片吗?或者跟人有约?真相如何,只有询问小文本人了。
清荷带着丁采走进胡莞明的房间,小文平躺在床上胸口盖着毯子,额头绑着纱布,紧闭着双眼,脸色十分苍白。清荷注意到床边被换下的湿衣服不是昨晚见他时穿的那一套。由此可以推测小文进了山洞后取下相机的镜头盖子放在口袋里,他去山洞的目的应该是冲洗相片。
见他们进来,坐在床边的老黄站起来。见清荷一副有话想说的样子,忙冲他摆手,是希望他不要打扰小文休息,有话出去说。清荷回转身打算走出房间后问老黄,梁医生去哪里了,小文的伤势如何?无意之中瞧见到丁采脸带惊惶,心里一惊,觉得自己可能猜测错误,丁采对小文不是怀有男女情愫,她急着来见小文或许另有原因……难道她知道些什么?
走到门口,清荷回头看了一下丁采,见她还在发呆,便对老黄打了一个手势,让他把丁采叫出来。
三人来到老黄的房间,清荷直视丁采,丁采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顺着她的视线,清荷看到一双玫瑰红的高跟皮鞋,从发亮的色泽上看得出这是双新鞋,款式新颖漂亮,价格应该不低。他的视线让丁采不安地挪动双脚,双肩不自觉地收缩。清荷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转头问老黄:"小文的伤势怎样?"
老黄回答道:"昏迷不醒。他有些发烧,梁医生去拿退烧药了。"
清荷坐在椅子上左手托着下巴,目光在老黄与丁采身上来回移动。丁采偶尔会抬起眼睑偷偷瞧他,与他视线相对时迅速闪开。
"丁采!"清荷突然唤道。
丁采一惊,立即站直身体,抬头看他。
清荷道:"今早有人袭击小文,他才跌落悬崖的。"
丁采先是惊愕,接着脸色变青,右手下意识地捂住嘴巴,胆怯地垂下眼睑,左手抓着裤子。
清荷追问:"你知道些什么?"
丁采膝盖一软,有些站立不稳,连忙往后退了几步,靠住了墙,眨着眼睛,红着的双眼再次被泪浸湿。她突然拼命地摇头,喃喃道:"我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
老黄见丁采这副模样立即明白她知道某些内情,劝说道:"把你知道的事说出来吧。如果交给警方处理,对你更加不利。"
"……我,我没做坏事……"丁采支支吾吾,过了半晌,见面前的两人一直等她回答,鼓足勇气后道:"文摄影师……他知道我认识古筝后主要找我说话。告诉我,他想追求古筝,要我帮他传话。我,我开玩笑说,他得给我这个媒人一双皮鞋。想不到他真的买了双鞋给我。我帮他约古筝,古筝不理他。我便把鞋退回给他,他不收,他要我留意古筝是不是有男朋友了。我帮他向古筝套话,古筝看不上他……后来,古筝得知文摄影师偷偷拍她,很生气,骂他是偷窥狂。"
听了丁采的话后,清荷沉吟……小文出事,很可能是偷拍相片引起的。逼小文跌落悬崖的人会是古筝吗?会是她划伤小文的额头,砸了他的相机吗?如果是古筝做的,丁采没理由惊惶……她是不是隐瞒别的事?继续追问下去她会说么?目前掌握的线索太少,没根据地逼问她可能会引起反效果……想到这儿,清荷认真地对丁采道:"小文受伤的事请你保密。"
她立即答道:"好。"
"我们今天的对话请不要告诉任何人。"
"好。"
"有件事请你帮忙。"
"好。"
"请你悄悄找服务员们打听,昨晚有哪些人没住在他们的房间里;哪些人曾经在今早四、五点离开房间;哪些人是五点以后回房间的。做好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月的工资。"
"好。"丁采的回答依然简洁。清荷怀疑她没认真听清自己在讲些什么。
见丁采离开,老黄对清荷道:"这事让我去调查吧。"
清荷摇头:"你不方便出面。由丁采去问服务员,不容易引起大家的戒心。"
清荷再次回到胡莞明房间,遇到梁医生给小文吊针。他告诉清荷,救护车两小时后才能赶到这里。他认为小文伤势严重,度假村的医疗设备救不了小文,他会跟着救护车送小文去医院,希望小文能挺过这一关。
老黄认为,小文虽然瘦,身体素质不会差,他年轻,一定能熬过这一关。他身为摄影师助理长期抗着摄影器材在野外奔波,身体的平衡感好,双腿肌肉结实,加上掉下悬崖时很聪明地护住自己的头部。只要没伤到大脑,没伤到内脏,有医生在就不会死人。
清荷回到自己的房间,看到柳三哥右手拿着手机,左手抱着薄被睡得香甜。瞧着三哥肚皮□一半,轻吁一口气,走过去替他把薄被盖好。清荷走进卫生间用冷水冲脸,抬头从镜中看到自己疲惫的脸,吃了一惊,用力摆摆头深吸了几口气,鼓励自己要振作精神。再次面对镜子时,扬起嘴角笑了笑。好,就这样,状态不错!他找出干净衣服,快速地洗了一个澡,觉得紧崩的身体得到放松。他走出卫生间时三哥已经醒来,正好奇地瞧着胡莞明带回来的相片。
"清荷,你的手机响过。"柳逐阳道。
清荷拿过手机一看,是罗平飞发来的短信息,他与组委会成员约好今天上午九点半开会。问清荷要不要给他送早餐过来。
清荷来到食堂,陈佳俊在门口等他,只说了一句话:"清荷,你要的资料全部整理好了。"
清荷大喜,用力地拍打老友的肩膀,痛得陈佳俊咧嘴。"我说清荷,你就不能用斯文的方式表达内心的感激么?"
清荷放弃吃早餐迫不及待地拉着陈佳俊回办公室。见整夜加班的员工还在公办室待命,吩咐大家先回去休息,下午正常上班。众人欢呼,立即离开。
九点半,会议室。
组委会六名成员到齐。清荷与陈佳俊没挨近办公桌,会议先由罗平飞主持。清荷仔细打量着余下的五名成员,来自一位是文化部门的官办代表姓李,四十多岁,白白胖胖的秃顶矮男人,脸上架着一副方框眼镜,右手喜欢敲打桌面;来自新闻传媒机构的代表姓黄,五十多岁,肤色较深人很瘦,长形马脸戴着金边细框眼镜,双臂抱在胸前,冷漠地扫了邹清荷一眼;赞助商推选出来的代表之一聂守业,四十多岁,身材魁梧,脸色红润,嘴唇很厚,从进会议室时起,目光游离不定;赞助商推选出来的代表之二姓张,五十多岁的胖男人,一双小眼睛微眯着,身上有浓烈的古龙水味,拿着块小手帕不停地擦汗;来自电视台的代表姓郭,四十多岁,长相斯文,表情漠然,他双手搁在桌面上,冷冷地看着罗平飞。
"这是我们公司的总经理,我的上司邹清荷,他来度假村接替我的工作。从现在起世纪之星选美大赛将由他与各位协商。"罗平飞向大家介绍邹清荷。
众人默然。
张老先打破沉默,放下小手帕,喃喃道:"你们集团公司都是年轻人身居高位啊。"
清荷坐在罗平飞旁边的椅子上,面带微笑,平静地看着大家,道:"各位前辈,谢谢大家这段时间对大赛付出的辛劳。复赛即将开幕,有许多细节急需得到解决。今天会议的议程首先是关于大赛会场舞台设计方案的最终确认与成本预算;接下来是媒体、平面宣传计划的预算;第三项是复赛贵宾邀请名单审议与复赛评委名单的敲定。平飞,把策划书分发给大家。"
策划书分发下去,清荷的桌面还叠有六本厚厚的文件夹。
清荷先提出的几项曾经由罗平飞与组委会成员商议过,只是一些细节修改。这次,组委会成员们仔细看过后都爽快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清荷看了一下表,花时一小时零八分。
见他们签了字,罗平飞松了一口气,舞台方案再不签字,担心会赶不上比赛。
"接下来是关于退出大赛的几名选手回归以及大赛规则的修改与新增活动方案的审议。"
"我反对!"第二个文件更厚,黄老还没翻开就出声反对。
清荷微笑地问:"黄前辈,您反对某一项还是全盘否定?"
黄老坚持道:"大赛规则不能改,组委会决定的事不能推翻,新增活动没必要。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不赞成朝令夕改。"
金粉漩涡-17
清荷没有马上反驳黄老的话,安静地观察着大家。黄老提出反对意见时另外四名成员保持着沉默,他们静静地翻阅策划书。黄老没得到其他成员支持,见邹清荷没接他的话也就沉默下来,点燃一支香烟在抽。
有人会反对在清荷的意料之中,他有充分的心理的准备。承秉哥曾经对他说:主持会议最忌讳主持者情绪激动,有人反对就立即进行回击,这样做显得主持者不够成熟。在会议中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要认真观察了解会议成员的脾性,了解哪些人是连成一气抱成一团的。商业性质的决策会议,暗藏着参与者利益分成与自我权限的肯定。不问情由的反对,有两种情形,一是表明对方觉得自身权益受到挑衅,没得到应有的尊重与利益配给;二是反对者墨守成规固执己见,纯粹为反对而反对。遇到后者别企图轻易说服他们,对待这类人,要讲究策略,采用迂回战术。避开对方"一鼓作气"时,等待对方"再而衰",在"三而竭"时出击。说服反对者需要掌控会议节奏,先说服游离中立成员,拉拢意志薄弱的反对声音,孤立固执己见的反对者。想要好好掌握会议节奏需要累积经验,主持会议时最忌讳长篇大论与言语拖沓,最好三言两语简洁用词。会议前需要分配好所议案例的种类,急待处理的案例优先,有把握通过的案例优先,将争论性最大的案例放在最后,只有这样会议的进程才不会停滞不前。清荷参加过柳承秉主持的会议,非常佩服他从中学到了不少好经验。
此时的会议室内只剩下翻阅纸张的声音。清荷看了一下表,时间又过了半小时。他曾经跟罗平飞分析过组委会成员,得出的结论是这五个人私交不深厚,可以采取个个击破。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来自文化部门的老李,他先咳嗽一声引起大家的注意,轻拍着搁在桌面上的文件夹,对邹清荷道:"邹经理,61号选手杨立行能回来是好事,我赞成。但被开除参赛资格的几名选手不予考虑。大赛规则不能随便更改,否则,我们组委会根本没存在的必要。你的几项附议我不反对,调整选手的课程表,由选手自行选择想参加的课程,这都可以执行。与大赛本身没冲突举办小型的运动、娱乐比赛也是好事,我赞成。"
"我赞成把选手们招回来。"聂守业见老李望向他,摊开双手道:"老李,你们太一本正经了。"他抬起手腕看表:"啊,不好意思,各位,我有事先走一步。邹经理,今天的提案我投赞成票。"他拿起笔毫不犹疑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聂守业爽快签字出乎清荷意料之外。却让他松了一口气,这样一来,组委会成员六人,罗平飞是自己人,加上聂守业的赞成票,有二票在手。老李算半票,黄老反对票一张……剩下喷有古龙水的张老与来自电视台的老郭。老郭还在看文件,看得太仔细,一半还没看完。清荷把目光转向张老。
张老见老李、黄老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连忙摆手道:"我无所谓。退出大赛的选手能不能回来,大赛规则能不能改,这都不是大问题。哈哈,年青人有热情,肯吃苦,有想法是好事。这年头,改革是必然趋势,我们也不能死抱着过去的观点不放,要给年青人弹性空间嘛。听说,邹经理等人为了新的策划书通宵达旦,冲着这份干劲,我们也不能轻易说'不'是不是?如果大赛的规则太死板,导致选手产生抵触情绪,这种规则改改也好。大家最终目的是想齐心协力把大赛办好,有这个目标在,一切都好商量。年青人敢拼敢想,我们不能打击年青人的积极性嘛。"
"张老,你的意思是赞同啰。"黄老黑口黑面地问。
张老连打了几个哈哈,笑道:"我赞成邹经理的改革,让退出大赛选手回归是好事。大赛进行到现在,一直在摹仿香港等地的选美模式,根本没有自己的特色。选手们总在疑神疑鬼,以为我们暗箱操作。邹经理在这个恰当时机提出改革,我赞成啊。不过,我对邹经理提议的几场小型比赛有异议,太平淡,太没特色了,设置的奖品低廉没有吸引力。现在这个年代需要新鲜、需要刺激、需要奇思异想,别以为我们老一辈人就思想僵化不懂得与时俱进。年青人啊,敢做敢当敢闯还远远不够,要有才华,要思维开阔才行。我这里有份不错的活动策划书,你们先看看。放心吧,这次活动所需费用由我们公司拨款,胜出的人能获得奖金十万。不过,参赛人员只限于男、女选手。"他把身边的公文包放在办公桌上,从里面翻出一个蓝色的文件夹直接推到清荷面前。
清荷打开文件夹立即被吸引住了:孤岛生存记。奖项设置:孤岛英雄(一名)。奖金:十万人民币。参赛要求:世纪之星选美大赛男女选手均可报名参加。参赛人数:不限。服装赞助:飞鸟服饰。随行工作人员:摄影师二名,将进行全程拍摄。活动内容:孤岛五日生存挑战赛。参赛选手任选一套飞鸟品牌的服装,不得携带任何个人物品,不得携带食物、淡水,统一送往指定的小岛,五日后接回度假村。评选标准:由全程参与孤岛五日生存挑战赛的人员(包括参赛者与工作人员)不记名投票,票数最多者胜出。一人只可投一票,如果所投人名非参赛选手,所投票数作废。如果有两位选手票数相同,将请复赛评委会决出最后胜出者。评委会将以全程拍摄的带子为评选标准。附注:所有参加报名的参赛选手可在五日后获得人民币五千元,作为参赛奖励。未前往孤岛或者中途退出弃权者,无此奖励。非参赛选手也可参与,身体为工作人员,报名人数不得超过五名,自愿前往的工作人员五日后可获得人民币八千元。工作人员的参赛条件与参赛选手相等,除两名摄影师外,不得携带任何个人物品、食物、淡水,工作人员需负责摄影师的食物。工作人员不得在参赛过程中帮助选手角逐"孤岛英雄"奖。参赛选手向工作人员求助或者得到工作人员的帮忙,将视为弃权,放弃角逐"孤岛英雄"奖,放弃五千元的参赛奖励。所有参赛人员须签定人身意外保险一份,风险合同一份。
"这份策划书是谁起草的?"邹清荷看后吃惊地问张老。
张老笑着回答:"商业机密。"
"我同意。"看完这份策划后,顽固的黄老居然第一个签字同意。接着老李、老郭也签上大名。六名成员已有四人同意。文件夹递到罗平飞面前,他看后眼睛发亮,不由自主地把自己的名字签上了。
清荷皱眉,觉得这事挺危险的。但组委会已有五人签名,大势已去,只得妥协道:"五名工作人员由我们主办单位指定。"
"除了两名摄影师,工作人员的名额只剩下三个。"老郭冷冷道:"我们电视台的摄影师,李又汉不知道跑去哪里了,小文受伤,你们需要另请高明。"
张老继续打着哈哈。"放心,度假村里摄影记者不少,我已经有人选了。不比你们电视台的专业摄影师逊色。"张老见自己的策划通过,心情很好,立即在清荷的文件上签上自己的大名。
中午十二点,会议室里只剩下来邹清荷面对来自电视台的老郭。老郭问邹清荷:"你让刘琪等人回来的理由是什么?"
邹清荷站起来,把自己剪辑的带子放在老郭面前:"杨立行与刘琪退出比赛,男选手中缺少灵魂人物。他们不参加复赛,拍摄出来的精彩片段不得不舍弃,我觉得很可惜。"
老郭沉默地闭上眼睛,然后缓缓点头。"好吧,我赞成。"
"谢谢。"
清荷走出办公室,陈佳俊与罗平飞在外面等他。罗平飞笑道:"这一关终于通过了!我们去喝一杯庆祝一下。"
陈佳俊翻白眼,冷笑道:"现在可不是庆祝的时候。"
"一步步来。老陈,你吃完饭后把工作分配一下,就去休息。"清荷打着呵欠,他困了,需要睡眠。"罗平飞,下午的工作由你来安排。"
"好。"
"小文怎样了?"陈佳俊问。
"我去打电话问问梁医生。"罗平飞立即离开。
清荷回到房间三哥不在,相片乱堆在床上。他叹气,认真地把相片收拢起来。突然,他觉得看到了熟悉的东西。眼睛一亮,急忙从相片堆里翻找,找出一张相片。是一张城市夜景彩照,左边是彩灯环绕的植物,右边风格迥异的商业大厦那格状的玻璃墙面折射出一对男女相拥在一起,女子耳垂处闪着亮点。清荷从行李袋中翻出放大镜,可模糊地辩认出那女子佩戴的耳环与自己拾到的那枚是同一款式……可惜,相片中的男女相拥在一起,看不到他们的脸。
金粉漩涡-18
清荷空出行李袋,把相片收拾好搁进袋子里再放进储物柜,这才安心地往床上一倒,谁知有人恰在此时有人敲门,一边唤道:"老邹,给你送午饭来了。"
清荷立即前去开门,只见陈佳俊提着两人份的饭盒进来。见房间里只有他,好奇地问:"柳三哥呢?去外面吃饭了?"
清荷摇头,他不知道三哥跑去哪儿了。奇怪,手机一直没响过。就算三哥隐瞒去处,跟在他身边的保镖老黄也应该留条短讯通知一声。啊?想起来了,为了不影响工作手机关机,一直没开哩。急忙拿出手机按了开机键,不一会儿数条短信跑出来。这条是三哥留下的"清荷,下溪会把小黑皮带来这儿,我去机场接他。";这条是老黄留的"小邹,三少和胡莞明找了辆车去机场接柳下溪,我在追踪丁采。";这几条是柳大哥来了"清荷,我到了首都机场,正巧有班机去广州,我到广州后再转机去沙洲。""清荷,我回家收拾行李时在门口捡到小黑皮,决定把他带去度假村。""清荷,听老黄说你那边有人受伤,我请了年假,回家收拾行李后立即去机场。"
陈佳俊揭开饭盒盖,见老友对着手机傻笑,笑道:"瞧你笑得跟傻子似的。是不是柳下溪要来?"
清荷连忙点头。接过饭盒,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东西,那灿烂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不肯落下来。陈佳俊吃完后丢掉饭盒,看着清荷还在傻兮兮地独自乐,忍不住微笑起来。拍着老友的肩膀道:"你休息吧,我也要回去洗澡睡觉。"
"等一下,老陈,你见过这种耳环么?"清荷把包在手帕里的钻石耳环拿给陈佳俊看。
"恒世星辰。"
"什么?"
"永恒集团旗下的恒世珠宝新系列首饰:恒世星辰。"
"永恒集团?组委会成员之一张老的公司?"
"是啊。今年八月底,为了展示恒世新辰系列珠宝首饰。张老特意向大赛要了五位女选手拍首饰秀。首饰的目录是我们做的,我清楚这件事。恒世星辰系列每件饰品都镶有钻石,这一系列包括项链、手链、脚链、胸针、耳环、珠花、头饰等,听说大赛女子组冠军的王冠就是由恒世珠宝设计,恒世珠宝将为美女冠军提供价值十万的珠宝首饰。不少人暗中推测永恒集团张老看中的美女冠军必定在这五位选手中间。"
"哪五名选手?"清荷皱眉。
"9号选手肖四清,23号秦汝,51号选手古筝,103号选手范彩虹,106号彭绯虹。自从彭绯虹打了刘琪闹事被取消参赛资格,大家便认为冠军会在余下四人之中。私底下有人打赌冠军将花落谁家,大多数看好23号秦汝。她是典型的传统美女,瓜子脸、柳眉凤目、樱桃小嘴,人也很聪明,而且大家都知道刘久传正在罩她。在容貌上只有106号可以跟她抗衡,可惜彭绯虹易怒易躁个性固执,最终被取消参赛资格。9号选手与51号选手都不聪明,得罪了想赞助她们的人。而103号范彩虹个性太懦弱,依靠你的手下罗平飞,也没希望争夺冠军。其中,小文特别看好51号古筝认为到决赛胜出的将是她会胜出。"
"小文看好古筝?理由是什么?"
"他说是摄影师的直觉。他调查过几位选手的来历,认定古筝最后会夺冠。他认为选手们依附有钱人不配当冠军,只有集美貌、才华、智慧、心灵于一体,有独立自主的个性才配得上冠军的荣誉。"
小文认为古筝会夺冠?难道他让服务员丁采接近古筝不是想追求她?丁采的证词说明古筝与与小文有不愉快的交集,而老陈认为小文对古筝评价很高。清荷摸头,目前撑握的情况太少,无法推测出小文额头的刀伤是谁的杰作……他拿出先前找到的相片问陈佳俊:"这张相片里的人能认出是谁么?"
陈佳俊拿起相片看了良久,不是很肯定:"这男人的背影有点象杨立行,女人的发式象彭绯虹。有传闻说他们在交往。"
"杨立行与彭绯虹?"清荷感到意外,如果是他们……人不在度假村,小文受伤的事跟他们没关系。
"恒世星辰系列的耳环怎么会在你手上?我记得拍完选手走完秀,拍完目录后清点完毕全部变回赞助商了。并没有首饰丢失的传闻……除非是恒世珠宝老板私下送人,或者有人购了样品送人。相片中的女人戴的耳环就是恒世星辰……她是彭绯虹的话,这耳环哪里来的?清荷,你觉得孤岛生存游戏是张老在作秀吗?我总觉得这事有些不妥当,算算复赛即将举行的日期,男子组在月底的三十号,女子组在三十一号。今天了,十月十七号,离比赛只有十三天了,这么短的时间内前去孤岛选手们受伤了怎么办?今早小文受伤,他是摄影师,这可不是好兆头。总觉得孤岛计划张老蓄谋已久。而且临海地带气候异变,非人力可以掌控。但愿没有选手报名参加,希望他们爱惜自己。"陈佳俊担忧地道。
清荷觉得孤岛生存活动本身就很有吸引力,加上奖金十万,评选标准也很合理。报名的人一定很多,年轻人天□冒险的人本来就不少……如果他是选手,肯定会报名参加。他有自信不需要别人帮助能在岛上独自生存五天。柳大哥来了,想到柳大哥心里觉得特别甜。除了摄影师二名,余下的三名工作人员人选……梁医生、柳大哥加上自己。度假村内有三哥、胡莞明、老黄、陈佳俊等人在,只要布置得好,事情会朝好的方向发展。
白云机场候机室,柳下溪左肩挂着大挎包,右手抱着小黑皮,背上背着小黑皮的黑猫警长卡通包排队登机。正在喝娃哈哈的小黑皮手一松,娃哈哈掉在前面排队的人肩上,白色的衬衣已经浸湿了一大块。
对方回头瞪着他们,冷冷道:"小心点。"
柳下溪连忙道歉:"对不起。"
小黑皮褐色的脸小脸蛋变得更黑,急忙掏出小手帕要给对方擦拭。对方不耐烦地道:"离我远点。"
小黑皮小鼻子挤在一起,一向骄傲上翘的尖尖小下巴往脖子里缩进,小小声道:"大哥哥,对不起,我会让爸爸赔你衬衣的。"
柳下溪皱眉,掏出钱包道:"多少钱?我现在赔给你。"
青年嫌恶地看着他,冷冰冰道:"有钱了不起啊。"
柳下溪收回钱包,注视着面前的青年。此人身高与自己相仿,体型单薄了一些,五官俊美,衣着时髦,可惜脸上的表情给他的帅气大打折扣。上了飞机,真不凑巧,此青年跟他们同一排座位。青年挨着车窗先坐下,全身焕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小黑皮不想坐在表情凶狠的大哥旁边,柳下溪只好坐在中间位。
"六叔,爸爸什么时候来接我们?"小黑皮坐立不安地问。
"你爸爸在沙洲机场等我们。"双手空闲下来,柳下溪有空闲翻看了手机里的信息,一条二条……无数条,都是三哥、齐宁发过来了。没有清荷的短信,他失望地打算把手机放进口袋。飞机震动起来,连忙揭开手机盖一看,是清荷来的电话。"柳大哥,你到哪里了?"电话里传来清荷开心地声音。柳下溪回答:"在白云机场转机,刚上了去沙洲的班机。"
"是爸爸的电话吗?"小黑皮爬地扶手上盯着柳下溪的手机看。
"是小叔来的电话,你要跟小叔说话吗?"柳下溪悄声跟他说话。
小黑皮端正地坐下,双手背在身后,跷着双腿,摇头道:"小爸跟我说过,我只可以接爸爸的电话。"
柳下溪诧异地看着他,齐宁怎么教育孩子的?"为什么只能接爸爸的电话?"
"爸爸生我的气才离家出走的啊,我要负责把爸爸哄回来。"小黑皮委屈道。
柳下溪抚额,电话里清荷听到这对叔侄的谈话在笑得喘不过气来,对柳下溪说:"齐哥太可恶了,欺负小黑皮幼小的心灵。"
柳下溪笑着轻抚小黑皮头,问清荷:"你怎么样?听说昨天在通宵工作。"还没等到邹清荷回答,飞机预备起飞,手机必须关掉。
"六叔,爸爸是跟小叔在一起吗?"柳下溪给小黑皮系上安全带,小黑皮问他。
柳下溪点头,笑道:"你爸爸这一次是跟小叔一起工作,不是离家出走。"
"真的吗?他在做什么工作?可是爸爸很喜欢离家出走呀。"小黑皮黑黑的眼珠子亮起来,跟珍珠似的。
"……"柳下溪觉得小黑皮跟三哥沟通有问题。他见过好几次,小黑皮见三哥从外面回来,便会问:"爸爸去哪里了?"三哥总喜欢回答:"离家出走,舍不得小黑皮回来瞧瞧。"齐宁出差不在家,小黑皮问三哥:"小爸去哪里了?"三哥回答:"离家出走了。"
小黑皮继续问柳下溪:"爸爸和小叔在做什么工作呀?"
柳下溪认真回答:"在一个度假村里举办比赛。"
"什么比赛呀?"小黑皮问。
"选美大赛。"柳下溪说完这四个字,从地身边的青年全身一震,回过头看他们。柳下溪讶异地看着青年,试探性地问:"你是刘琪?"
"你认识我?"刘琪惊讶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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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下溪微微一笑,没有答话。
刘琪看了他一眼,无意深谈,扭过脸望着窗外。
柳下溪悄悄地打量着刘琪,了然地点头。看来,刘琪遭人陷害被取消参赛资料,肯定是这张过份英俊的脸惹来的祸。再加上他那倨傲的个性,冷漠不近人情的行事方式,被人憎恨也在常理之中。一个团体有如此突兀的存在,必定会引起有心人的攻击,遭受到众人的排挤。清荷把他重新招回大赛,未必是件好事。奇怪,象刘琪这种倨傲的人怎么肯重新回来参加大赛?难道另有原因?或者……他想弄清楚当时是谁在陷害他?
一小时后,飞机降临在沙洲机场。小黑皮想着马上能见到柳逐阳,不肯让柳下溪抱,独个背着卡通包往前奔。柳逐阳来得太早,在机场外等了足足两小时,烦燥地在出口处走来走去。
"爸爸"小黑皮第一个冲出来。
柳逐阳见到小家伙,立即高兴地抱起来,拧着他的小鼻子道:"想死爸爸了。"
小黑皮冷着张黑脸,道:"爸爸说谎,爸爸没打电话给我,爸爸是骗子。"
"臭小子!"柳逐阳气结,用力地把小黑皮往天上抛,等他落下来再稳稳地接住。本来紧崩着脸的小黑皮没防备他来这一招,吓了一跳,等柳逐阳接住他,立即紧紧搂住了他的脑袋。
柳下溪走过来一瞧,发现总喜欢假装大人的小黑皮扒在三哥头上,小嘴裂开露出白白的牙齿在笑。
胡莞明走过来接行李,柳下溪先是有些讶意以为他是大赛的男选手,看到他的走姿知道对方当过职业军人,想起齐宁曾让清荷收留他的旧下属。"你是胡莞明?"
"是。"刚退役的胡莞明还没改掉军人习性。
放下行李后柳下溪关上车盖,抬头无意中看到刘琪坐上了一辆黑色奔驰绝尘而去。
上了车后,柳下溪坐在副驾上,问起度假村里发生的事情,胡莞明一边开车一边对柳下溪说起小文摔下悬崖的事。
柳下溪问:"你给小文做过全身检查没有?"
胡莞明偏过头看了柳下溪一眼,点头。
"他除了额头上的刀伤、摔伤之外,身上还有其他伤痕吗?比如说,殴打后的伤痕。"
胡莞明摇头。
"有拍现场照片吗?"
胡莞明继续摇头。
柳下溪没有继续问下去,靠着椅背紧目养神,目前掌握的情况太少,不能随意下判定。山洞暗房,凌乱的相片、胶卷,未熄的手电筒,丢在山坡上的照相机,悬崖上的三脚架,摔在水池旁的摄影师,泥土里的耳环,伤者口袋里的镜头盖子,伤者昏迷前说的"不要报警"。小文受伤意味着什么?从胡莞明描绘的现场情况来看,小文拍摄的相片威胁到某人。看来,这次选美大赛暗涛汹涌,隐藏着令人不愉快的阴影。
"嘀嘀嘀。"车喇叭高声鸣叫打断了柳下溪的沉思。后面有一辆银灰色的凯迪拉克横冲直撞而来,胡莞明急忙打方向盘,把车子驶到慢车道。谁知那辆凯迪拉克不放过他们,追过来擦伤车身扬长而去。
"妈的,疯啦!"柳逐阳打开车窗伸出头怒吼。
"爸爸,不可以骂人!不要把头伸出窗外,乖乖坐好。"小黑皮扯着柳逐阳的衣袖道。
"小胡,追上去!不给他一点教训,我把柳字倒过来写!"柳逐阳恶狠狠道。
"爸爸,喝瓶娃哈哈消消气。"小黑皮从卡通包里拿出娃哈哈插上吸管塞在柳逐阳手里。柳逐阳几大口就把一瓶娃哈哈吸光,伸手抓乱儿子的头发引起他的抗议。胡莞明听令,猛踩油门,吉普车立即提速,呼啸着前进。
"三哥,别做无谓的意气之争。小胡,你按常速前进。"柳下溪制止道。
麻烦自己找上门。前方通往白沙度假村的路口,三辆车一字横排阻住道路。
柳下溪认出来,一辆是先前超车的凯迪拉克,一辆是刘琪搭乘的黑色奔驰,第三辆是蓝色的雷克萨斯。三男两女倚在三辆车旁正等着他们。
柳逐阳冷笑了一下,打开车门准备下去。小黑皮抱住他的胳膊,"爸爸不准打架。"
柳逐阳把小黑皮挟在腋下,下车笔直前行。"小鬼们,让开!"
"美人!"倚在雷克萨斯车旁的花格子衬衣的青年轻佻地吹着口哨。
"爸爸,揍他!"小黑皮挥舞着小拳头嚷道。
柳下溪见胡莞明悄无声息地跟在柳逐阳身边,坐在车上没动,静静地关注着事态发展。
离他们三米远的地方,柳逐阳站住,问:"谁是冬少?"
花格子衬衣的青年敲了敲身后的车窗。"冬少,对方认识你。"
车窗摇下,七分头抹了厚厚的头油,浮肿的双眼,腊黄的肤色。柳逐阳鄙视地扁嘴,纵欲过度极度猥琐还敢四处张扬,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对方无精打采地盯着柳逐阳,打了着呵欠,含糊不清地问:"你是谁?"
"不洗脸,不讲卫生。"小黑皮嘀咕。
柳逐阳笑了,小黑皮肯定是看到对方眼角处的眼屎……
花格子衬衣青年盯着柳逐阳的笑容流口水,"冬少,这小子我要了。"
"儿子,小心!"柳逐阳把小黑皮递给胡莞明,一个箭步前跃,右腿抬高直接踩在花格子衬衣青年的肚子上,用力踩踩踩。
"哎哟。"花格子衬衣青年惨叫,其他的男男女女立即朝柳逐阳围过来。胡莞明反手把小黑皮甩在背上,小黑皮紧紧抱住他的脖子。胡莞明双腿飞起,来了一套连环踢,"嘭嘭嘭"
秒杀!众男男女女倒地。
"有话好好说,误会,误会。"从黑色奔驰上又下来一个年青人,赔着笑道。
小黑皮从胡莞明背上滑下来,跑到花格子衬衣青年面前,对准他的右脚连续踩了几下,这才抓住柳逐阳的胳膊,道:"爸爸,我们走,我们是五讲四美的文明人,跟他们不一样。"
"乖儿子。"柳逐阳大笑。松下踩着别人肚子的脚,抱起小黑皮往回走。
三辆进口车立即灰溜溜地跑了。
"什么人?"柳下溪问。
"一群没用的二世祖。"柳逐阳鄙夷道。
他们到度假村时,黄昏降临。度假村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奇怪,人怎么突然变多了?"柳逐阳诧异地问,他身边没人能回答。
进了房间,清荷还在睡觉。小黑皮想过去跟他打声招呼,被柳下溪抓住衣领提到门外,"嘘,别吵醒小叔。"
小黑皮懂事地点头,高高兴兴地跟柳逐阳出去玩了。
舒服……真舒服……是谁在轻按头部穴位,好舒服哦。熟悉的指法,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气息……迷迷糊糊中,清荷呻吟着,喃喃念道:柳大哥……
"醒了。"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清荷立即睁开眼睛,惊喜地抬起身,"柳大哥!"
"你的肌肉很紧,翻过身去,我给你按按背部。"柳下溪笑着刮了一下他的鼻尖,"累坏了吧。感觉你瘦了。"
清荷眉开眼笑,抓住他的胳膊,看着柳下溪的脸,咬了一下唇,心情激动,嘴里却说:"我哪有瘦啊,你说在门口捡到小黑皮是怎么一回事?"
"呵呵,"柳下溪大笑。"齐宁打电话唆使儿子嚷着找爸爸,齐伯母被他闹得烦心,便托我带他来找三哥。小黑皮怕我不带上他,一直守在门口等我。唉,三哥这对父子都是怪人,住在一起时彼此看不顺眼,隔上一两天不见面又十分挂念对方。他们啊,一对别扭父子。快翻身,给你按按背部穴位。"
"嗯,好。"
按按按,一时轻,一时重,放松,放松……舒服,真舒服,好想继续睡觉……"睡吧。"柳下溪低语。
"小老板,给你们送饭来了。"罗平飞敲门。
柳下溪开门,对罗平飞摆手。"清荷在睡觉,等一下我们自己出去吃。"
这时柳逐阳兴冲冲回来,"下溪,我要参加孤岛的活动。"
"小声些,清荷还在睡。"
"孤岛活动?"清荷蓦然惊醒,坐起来道:"三哥,不准你参加。"
柳逐阳冷笑,走过来摇着清荷的头,"没大没小,居然命令我。"
清荷推开他,问罗平飞:"报名参加孤岛活动的选手有几人了?"
罗平飞苦着脸道:"半数以上,我们提倡的活动,报名选手不足十人,完全是一边倒。"
清荷叹气,孤岛活动奖金高、福利好,活动本身也新鲜,受到大家喜爱是正常的现象。"告诉报名的选手孤岛活动不是走秀,伴随着危险。把'不得携带任何个人物品,不得携带食物、淡水'特别标注出来,要他们认真看清楚内容。"
"我把招募海报拿来了,你看。这里写着,报名选手明天下午二点集合,三点准时出发。我查了一下最近五天的天气预报,后天有暴风雨降临。我找张老交涉过,希望他更改活动日期,他却说,暴风雨正是选手需要攻克的难关之一。"
"暴风雨?"柳下溪看完海报后皱眉,说:"清荷,取消这次活动。海报上连岛屿名称与方位都没注明,这事太儿戏。不行,这种活动一定要取消!"
金粉漩涡-20
"取消不了。"罗平飞无可奈何地摇头,"组委会决定让孤岛活动独立出来。"
"独立出来?"清荷皱眉,紧抿着嘴不解地看着罗平飞,上午会议并没有提出让孤岛活动独立出来啊。独立出来——是指主办单位不得插手孤岛活动吗?
罗平飞为他解惑,"孤岛活动的海报贴出来后报名参赛选手太多。老李认为参赛选手太多容易造成混乱,便召集组委会成员在下午三点多时召开临时会议。我们经过一番讨论后决定从报名选手中挑选男女各五名来参赛。"
清荷问罗平飞:"组委会召开会议,你怎么不叫上我?"
罗平飞苦笑,"小老板,我坚持要让你参加会议,被大家否决。黄老认为你只能代表主办单位,不是组委会成员,组委会的会议没必要叫上你。我当时很生气,说既然如此我们主办单位将不负责孤岛活动。谁知,我的气话立即被他们接受。张老、聂总等人认为孤岛活动从策划到筹备资金都与我们主办单位没关系,不必接受我们统一管理,认为由我们出面只会妨碍活动,提议此项活动与主办单位无关由组委会直接统筹,属于独立项目。"
"他们想做什么?"柳下溪摸着下巴,想不通组委会的用意。
"我知道。"柳逐阳神秘地笑道。
邹清荷、柳下溪异口同声地问:"你知道?"
"知道一些,听人说的。"柳逐阳好整以暇地坐下,跷着二郎腿,带着笑睨视众人。见大家都等着他给答案,抬出右手食指指着罗平飞道:"傻小子,被一群成精的老狐狸耍着玩儿,白白糟糕了组委会成员名额,连别人在暗中谋划什么都猜不到。清荷,你们太嫩了。"
受到自己看不起的纨绔子弟嘲笑,罗平飞负气地坐在床上,扭头不看他。
柳逐阳开心地露出雪白牙齿灿烂地笑,对清荷招招手,清荷便走到他面前。柳逐阳道:"蹲下。"
清荷听话地蹲下。柳逐阳手捏成拳轻捶着他的额,笑道:"你太迟钝了,到现在还猜不出孤岛活动的真面目。你呀,跟下溪一样,习惯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这个所谓的孤岛活动不会有危险的,难道组委会的老狐狸们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过,小罗提议主办单位不沾手孤岛活动是对的,算是歪打正着,活动中真要出了事,霉头由组委会背负,跟大哥的公司跟你们没关系。当然,如果有好处也跟你们没关系。"
听到"好处"两个字,柳下溪放下手里的海报,诧异地看着柳逐阳。"三哥,莫非这次孤岛活动是根据别人写好的脚本挑选男女主角同时也为选美大赛造势?"
柳逐阳击打清荷的肩膀,笑道:"下溪,你的猜测接近真相,不过,离事实差得很远。我听说孤岛活动将直接拍成电影。如果成功将会创造影坛奇迹,会以三无之姿载入史册。没有脚本、没有导演、没有特定的台词,没有指定的男女主角,谁表现得最出色谁就是主角。拍摄时间短、成本低,加上一群俊男美女,加上选美大赛本身具有话题性,只要成功,电影肯定会大卖。如果拍出来的片子不理想,影片不会公布于世只会当成一次单纯的冒险活动。"
"原来如此!"清荷站起来,如果是这样他没立场反对孤岛活动。拍摄如果成功肯定会名利双收,难怪组委会的知情者毫不迟疑地同意此次活动,他们私下早就决定了,只有罗平飞被瞒在鼓里。这次选美大赛设有最具潜力表演奖,被演艺界看中的人可以直接当演员当歌手……选手中追星逐梦的人不少。消息应该被泄露了,所以报名参赛的选手很多。"三哥,你听谁说的?"
"嘿嘿,保密。"柳逐阳神秘地摇头。他不想说的事,清荷没办法套出来。
"小黑皮呢?"柳下溪问三哥。他觉得孤岛活动既然打算拍成电影,想必组委会在孤岛上设有必需的安全措施,参赛选手们的安全用不着太担心。
"小胡带他在外面玩。"柳逐阳得知孤岛活动的内幕后立即跑回来找清荷,想跟去瞧热闹。因为告诉他内幕的人说主办单位有三个名额,可派遣工作人员同行,这三个名额等于群众演员。对方问他想不想在剧中客串医生。他当场回绝,他对当演员没兴趣……不过,有热闹可瞧一定要去。"清荷,我要去孤岛,你得给我留一个名额。"
邹清荷摇头,直视着柳逐阳,跟他没有半点可商量的余地,非常肯定地道:"不行!我已经决定人选了。为了以防万一肯定得带上梁医生,再加上我和柳大哥,没你的份!"
"哼!你居然敢把我排除在外!"柳逐阳不满地扑向清荷要揍他,柳下溪长腿一伸,阻在他面前,笑道:"三哥,是谁用激将法引你上套?"
"?"清荷疑惑地看着三哥,问柳下溪:"怎么说?"
柳下溪冲他眨眼。清荷领悟,告诉三哥内幕的人出言相激希望他跟去孤岛。奇怪,为什么对方说出内幕诱三哥上岛?三哥是复赛评委的事只有今天上午参加组委会会议的成员知道,在不知情的人眼里三哥跟这次大赛完全无关,纯粹是来玩的闲人。到底是谁对他提起孤岛活动的内幕?目的是什么?
"清荷,吃晚饭去。"柳下溪揽过清荷的肩准备出门。斜眼关注三哥,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笑着说:"三哥,你要上孤岛,这五天小黑皮怎么办?"
柳逐阳一怔,泄气地挥手,"不去了。"
罗平飞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大受打击,身为组委会成员之一,对孤岛活动的内幕完全不知情。被人屏除在外,他不甘心啊,"我回房间休息。"
"要罗平飞弄一份报名的名单过来。我想看看是哪些选手先报名,报名在前可能知道内幕,是暗中被指定的主角。"柳下溪小声对清荷道。
罗平飞耳尖,听到他的话,精神一震,连忙道:"我马上去拿报名表。"
柳逐阳躺在床上懒得动,清荷叫他一起去吃饭,他也不肯去。清荷想,三哥肯定在生闷气,三哥可能察觉出向他说出内幕的人别有用心,说话刺激他,才引起他的兴趣想去孤岛看热闹。想知道这个神秘人物是谁,只有询问先前跟在三哥身边的胡莞明。难道昨晚三哥跟伍文采的游泳比赛引起策划孤岛活动之人的注意,希望他出演剧中某个角色?
柳下溪想吃烧烤。他们走出度假村来到沙滩上,这儿有几家烧烤摊,香气四溢,引得人想流口水。夜幕降临,沙滩上燃着几堆煹火,男男女女们在沙滩上戏闹,甚至有人不畏夜空下海水清凉在玩水,很热闹!柳下溪耸耸肩,避开人群在背山临海的高位找了一块平整的岩石坐下,双臂撑着岩石,身子往后仰。想着今早还在北京晚上却到了南方海滨度假,一北一南,如此遥远的距离,花费的时间并不长。由着海风吹乱了他的发,心情格外舒畅。闪光灯突然亮起,是谁在拍照?他望过去,沙滩上人太多,不知是谁举着相机在拍照。没过多久,邹清荷提着烧烤食物爬上来,人还没到,香味先飘了过来,很香很浓。"这两打生蠔是我自己烤的。"清荷把食物一一摆放好,噫,忘记买水了,"我去买几瓶椰子汁。"
"我准备了凉茶。"柳下溪笑嘻嘻地从身后拿出装满东西的大胶袋,里面有几罐凉茶与矿泉水。两人都饿了,大口吃着食物。"柳大哥,三哥会不会偷偷跟去岛上玩啊。"清荷说出担心的事。
柳下溪摇头道:"三哥为人懒散,对外人、对与已无关的事相当冷漠。不刺激他,不激怒他,绝对不会主动惹事。他对善恶是非没有明确的标准,情绪容易波动,喜欢好勇斗狠,表面看来是非常简单的人,其实是一个很懂游戏规则的人。"
清荷想了一下点头道:"三哥应该不会丢下小黑皮不管。"
"让小黑皮盯着他。"柳下溪眼睛一亮,小黑皮深得齐伯母、齐宁的真传,人小鬼大,有他盯着三哥,三哥动弹不得。不过,另外有事让柳下溪很在意,"清荷,摄影师小文被人逼着摔下悬崖,不排除有人想取代他参加孤岛生存记的拍摄工作。"
清荷摇头,"不对,小文受伤应该跟孤岛活动没关系……"清荷详细向柳下溪说出耳环的来历;小文拍摄的相片,他消息灵通可能知道杨立行落马的真相,他认为女选手古筝能当上冠军;自己与女服务员丁采的对话;摄影师李又汉下落不明。接着又说起在飞机上遇到王秋枫董事长,初到沙洲在银行门口遇到古筝,在粥店偷听到伍文光等人的谈话,自己吃螃蟹过敏等等一连串事情……他们在谈话中不知觉地过了几小时,沙滩上的人群逐渐散去。
金粉漩涡-21
听着清荷的叙说,柳下溪一直保持着沉默,等他说完才开口道:"伍文光住的房间正对着小文的阳台?"
清荷点头,他觉得伍文光是很古怪的人,"嗯,认识伍文光的人都觉得他孤僻。他这样的个性主动找三哥比赛游泳显得很古怪。"
柳下溪见清荷被海风吹得手发凉,把他搂进怀里,笑道:"三哥跟他的比赛还没开始你已经猜到他们会是平手,显然知道他的目的是为了引起别人注意。我猜想孤岛生存活动的内幕早就被人传开,伍文光发现自己不是策划者挑中的主角,急于找机会表现希望能参加演出。他见你们突然出现在度假村由罗平飞亲自接待。加上三哥曾经做过服装模特,彩照上过画册,真人拍过电视广告,导致他误会你们是前来参加孤岛生存记的职业演员。为此,他匆忙找上三哥挑战他,期待引起导演的注意有机会参与拍摄。"
"导演?不是说没导演么?"窝在柳下溪温暖的怀里,清荷说话显得有些懒洋洋。
柳下溪一只手握着清荷的手掌,另一只揉着他的头发,笑道:"想拍电影不可能没导演。我觉得奇怪,想拍电影为什么不等复赛结束后再拍呢?去孤岛拍摄电影在过程中选手受伤对复赛不利,这个决定极不明智。"
清荷仰起头看着星空,想了一下回答道:"可能是想节约成本吧。复赛结束后我们跟度假村的合同马上到期,度假村不会再免费提供给我们使用。再说选手们一旦进入决赛,他们的身价上涨,更不会轻易冒险。我计算了一下,如果电影能成功成本不到二十万,而电影的利润翻十倍并不难。我觉得,比起目前看不到利润的大赛,低成本、高利润的电影更吸引组委会成员。"
柳下溪感到意外,"选美大赛在亏钱?"
清荷笑道:"大赛的主要经济来源靠的是赞助,再加上微薄的广告提成以及出售大赛当日的电视转播权与门票。我认为收支很难达到平衡。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到大赛结束时财务方面可能是赤字。如果电影能成功,我们会要求提成的。我希望,拍摄电影能成功。呵呵,柳大哥,你不清楚大赛规则。大赛期间选手们不能随便与外界接触,不得对外泄露大赛事宜,他们不能携带传呼机、手机与外界连络。不得参加不经容许的商业活动。其实,古筝、伍文采等人已经违反规定。我想,有些选手钱包空了,不清楚活动内幕的也踊跃参加,肯定是冲着奖金与奖励去的。复赛后情况不同进入决赛的选手有一个星期的假期等待下一次集训。他们未必会轻易冒险去参演这个不见得会成功的孤岛影片。"
"原来如此。看来,李又汉借口说去附近的岛屿玩,其实是在选演出用的岛屿。"
清荷点头。
提到李又汉,柳下溪想起小文受伤的事,问清荷:"丁采在哪里?我想见她。"
"老黄跟着她。"这时清荷的手机响,是老黄来的信息,丁采把名单给他了,问清荷在哪里要不要马上把名单给他送过来。
"我们回去吧。"柳下溪看了一下表,不自不觉到了晚上十一点。
回到房间,清荷得知三哥乘着他们不在把行李搬到隔壁空房间,挪位给柳下溪住。清荷心里很感激,三哥喜欢这个房间哩。总觉得三哥当了父亲后会体贴人了。清荷走到隔壁想敲门,胡莞明走过来告诉他,那对父子早睡了。柳下溪过来悄悄用万能钥匙开门,瞧见父子各占了一张床,睡得香甜。
"这是名单。"老黄走进来递给清荷一张纸。清荷一看傻眼了,昨晚没在住在自己房间的人真不少!数一数,接近四十人。
他问:"丁采呢?"
老黄回答:"她回去休息了。白天一直悄悄打听,问得很清楚,应该没有漏掉的人名。我做主划掉了两个,他们是跟我们同班机来的王秋枫以及给三少游泳比赛当裁判的老韩,虽然晚上没住在自己的别墅,听说跟几个人聚集在一个姓张男人房间商量事情,整晚没离开过。"
清荷拍头,这几人在一起肯定商量孤岛活动的事。啊,忘记除去加班的员工。先把本公司加班的人名除掉……陈佳俊公司的人有哪些?"老黄,你把陈佳俊请来。"老黄就了一声立即出去了。
胡莞明见他们还在忙碌,进来问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清荷让他把罗平飞找来。罗平飞就住在楼下来得很快。还没等进门就说:"我已经把报名的名单放在床头柜上了。"仔细一看,小老板与他表哥各拿一张纸在看,便接着说:"退赛的选手,刘琪今天下午到了,杨立行与彭绯虹明天上午到,有人替他们报了名参加孤岛活动。其他几位选手打电话过来说不回来参加比赛。"
清荷把手里的名单递给他,道:"帮我标注一下,哪些是选手,哪些是工作人员。"
罗平飞接过来一看,惊奇地问:"这是什么名单?"
清荷回答道:"这是昨晚没住在自己房间的人。"
罗平飞想了一下,明白了,"这些人中有人使小文摔下悬崖。"
清荷凑过去看柳下溪手里的名单,占据首位的是古筝,第二、三是严快与黄平海,接下来居然是食物中毒人在医院的秦汝,然后是走路扭得很好看的肖四清……伍文光,范彩虹,刘琪,杨立行与彭绯虹……"有意思!"他左手托着下巴自言自语道:"报名排在前十的人,刚好是我熟悉的人名。五男五女……真巧!不,未必是巧合。王秋枫赞助服装,肯定也参与了拍摄电影的计划,古筝是坐她的车回度假村,被私下邀请参加演出很正常,来自电视台的韩导演与摄影师李又汉好看刘琪与杨立行,明晚伍文光与三哥比赛游泳引起韩导等人的注意,秦汝有人撑腰……大家都知道范彩虹跟罗平飞走得近,邀请她加入也很正常……肖四清曾经参加过恒世星辰珠宝走秀,对啊,名单上的五位女选手都参加过,孤岛活动的主要赞助商就是永恒集团。严快与黄平海……听他们游说伍文光的口气也是很有办法的人……只不过,杨立行腿上的石膏……"
柳下溪点头,他不熟悉选手情况,看名单时没有任何感觉,听了清荷的话才知道相互间的关系,"没错,前十名选手内定的可能性极高。一般来讲,不熟悉内情的选手,都会先观望,不敢在复赛前冒险。等他们看到那些被关注的选手都报名参加,认为孤岛活动非比寻常,便一窝照跟着报名。"
罗平飞叹气,说:"我看到彩虹报名参加这个,吓了一跳,要她取消,她不肯。我大声责骂她,她也不跟我分辩只是哭。小老板,上岛后请多费心照顾她。给,名单我分好了。"
老黄回来,告诉清荷陈佳俊在加班没时间过来。他给了一份昨晚加班人员的名单。清荷核对名单,除掉加班的工作人员,除掉聚集在张老房间商量事情的王秋枫等人,最后剩下人数为五,分别是伍文光、严快、黄平海、古筝与肖四清。老黄补充道:"还有昨晚住进我们这一幢的范彩虹,她晚上十一点离开,今早六点才回来。"
"彩虹昨晚不在?哦,这事她跟我提起过。我听你们说孤岛活动另有内幕,就下去问了她。她说这事是真的,她也是昨晚才知道。昨晚韩导演让肖四清来找她,加上古筝还有三名男选手去了一间空别墅,韩导演跟他们说起拍电影的事,每人发了一份故事脚本,要他们尽快熟悉里面的角色,挑选想演的类型,自行创造台词。要他们第二天早上八点给出答案,否则就换人。说完这些,韩导演便离开了。他们都没经验,连脚本也看不懂,忙到今早六点才离开。她跟我说故事内容要求保密不能泄露。"
"脚本?不是剧本吗?"柳下溪沉吟,嘴角一弯露出笑意。
"脚本与剧本有区别吗?"清荷问。
"有。脚本只是故事构成,剧本是进一步把脚本细化。"柳下溪笑了起来,"昨晚才给选手看脚本,这位导演很有冒险精神。难道他认为在选手中有演艺天才存在?嗯,只给出脚本让他们自由发挥,这个想法非常正确。"
"为什么?"罗平飞问。
"如果给他们看剧本,短时间内选手们未必能记住复杂的场景提示与台词。脚本更简单易记方便他们自由发挥。"柳下溪看表,现在是晚上一点。众人见他看表,明白他想休息了,立即告辞回到各自的房间。
清荷目送柳下溪送浴室后,目光落到老黄拿来的名单上。心想,六位选手在一起看脚本到早上六点,那么小文出事跟他们没关系。再认真对照了一下名单,不由得托着下巴叹气,划掉这几位选手可怀疑对象为零。
金粉漩涡-22
小文被谁逼下悬崖?清荷带着这个疑问进入了梦乡。
五点十二分,柳下溪起床惊醒了清荷,他打着呵欠坐起来道:"柳大哥早。"
柳下溪俯身揉搓着他的头发,笑道:"你再睡会儿。"
清荷睁开眼睛,看表,道:"你想去看小文摔下来的现场吧,我跟你一起去。"他迅速换好衣服。等他们梳洗完毕打开房门,却见胡莞明与老黄都在走廊等着。清荷诧异地看着柳下溪,不明白他什么时候跟大家约好的。柳下溪笑了,分别对老黄与胡莞明打了手势。四人静悄悄地离开别墅,服务大厅的服务员正扒在柜台上打瞌睡,听到脚步声,睡眼惺忪地扫了他们一眼。
天未亮,此时的度假村静悄悄。路灯照射着地面,显得特别幽特别静。
他们四人走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来到悬崖底下。老黄离开他们独自上山去了。胡莞明对柳下溪详细指出小文倒下的位置、清荷找到耳环的地点……柳下溪拿着尺子比量着,量完后在纸上计算……直接从悬崖下攀爬上去蹲在悬崖边看下面的石笋,问胡莞明小文身上的擦伤出血了没有。胡莞明告诉他小文身体的表皮只有擦伤没有明显的血痕,柳下溪从挎包里掏出望远镜(望远镜上配有可夜视的红外线,是齐宁新送他的,还没机会用上,这次出门带来了)望着石笋。等他不用了,清荷好奇地拿过来一瞧,发现望远镜内画面比肉眼所见更为清晰。
老黄走过来,悄声道;"下溪,洒在洞口的泥灰上有脚印。"
泥灰、脚印?清荷疑惑地看着他们。立即明白老黄在洞口动了手脚,暗呼自己大意,只知道把洞的相片、胶卷取走,却没想到应该设一个小圈套引人上钩。幸好柳大哥想到这一节,吩咐老黄在洞口撒了泥灰。
柳下溪见清荷沮丧地拍打自己的脑袋,抓住他的手腕道:"老黄打电话跟我提起小文受伤的事,我在电话里询问了一下小胡,他告诉我附近有山洞改造成暗房,有人曾经在山洞里翻找过东西,我让老黄在洞口洒了一层泥灰,做了一个与小文身形相似的人偶藏在洞里,看会不会有人来暗房找东西。"
他们来到山洞外瞧见附近的杂草倒了一片,明显被人压过,估计有人摔倒在杂草上。老黄笑道:"来人肯定被洞里的人偶吓着了。"柳下溪翻了一下杂草,在上面捡到几根长发,小心地用胶袋装好,对清荷道:"发尖三、四寸呈棕红色,曾经染过发。"接着他蹲下仔细察看洞口泥灰上的鞋印,泥灰铺得浅,鞋印并不明显。小心地把鞋印拓下,对蹲在他身边的清荷道:"女人的鞋印,应该是高跟皮鞋,前掌底纹为波浪式,初步估计鞋码为37。"清荷把手电筒递给胡莞明,从口袋里掏出笔与本子,把柳下溪的话记录下来。
进到山洞,清荷吓了一跳。老黄扎的人偶穿着小文换下来的衣服伏着石桌上很象真人。柳下溪进了山洞后,找了一块石头四处敲打,胡莞明举着手电筒为他照明,看着柳下溪,心里不以为然,他也用类似的方法搜查过,没找到可以藏东西的小洞穴。
在洞内没有收获,柳下溪也不气馁,出了洞在附近转悠,突然,他眼睛一亮,发现山洞左上方二、三米处从石缝里长出的灌木已经枯死。有意思,只有枝没有根的灌木……哈哈,它的根部在十几米外的坡道上,那儿的灌木有明显的断枝,想必是被折下来插入石缝里的。用望远镜细看,可以清楚地看出插着枯枝的位置由几块石头砌成内岩面。他攀爬上去,伸手试推石块。嗯,找到了,有一块是松动的,一推就动,马上露出内巢,往里一摸,哈哈,摸到一大包东西。拿出来一看,外层由防水的油纸包着,打开一看,里面有两叠东西,一叠用胶袋包着的百元人民币,瞧这厚度估计有几万元,另一叠是过塑了的彩色相片,有十几张。
"是小文藏的吗?"清荷问。他戴上手套接过相片一看,脸立即变绿了,都是些男男女女亲热的相片,有两张甚至是多人鬼混在一起乱来……太难看了。相片上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认识的有组委会成员的张老、聂总,以前在其他场所见过的嘉汇老板刘久传……相片中的女人清荷只认识肖四清,她半裸着坐在聂守业怀里……跟刘久传亲吻的美女估计是秦汝……被张老喂水果的美女是谁?她戴着的耳环……正是恒世星辰系列耳环,与自己捡到的一样,难道她就是彭绯虹?回去仔细看一下选手们资料表上的相片。
"是不是小文偷藏的,等核对指纹后再确认。"柳下溪快速翻看了一下相片,指着肖四清道:"刚才捡到的头发可能是她的。"
"肖四清?"清荷记起她曾经在食堂外偷听他们的谈话。
"要找她来吗?"老黄问。
清荷摇头:"这事等复赛过后再处理,我不想引起选手们的不安。"
柳下溪点头,他请老黄把人偶搬到悬崖处。
人偶的重量与长度与小文身高体重相符,到了悬崖边,下溪与胡莞明一人扶着人偶的一边,使人偶背朝崖底,约定好可号一齐放手,人偶摔了下去,撞到其中一根石笋上,落入池边的植物中,正面朝天。没多久,老黄抗着人偶重新上到悬崖。幸好人偶扎得结实,摔下去后并没有损伤。这一次,柳下溪把人偶从背面推下悬崖,前后撞击到两根石笋,跌落的位置接近小文摔落的位置,连续尝试了七、八次,正推、反推、侧推与踢下去,一直到人偶损坏。看着记录的结果,柳下溪得出结论,"小文失足跌落悬崖的可能性低,被人推落的可能性达到八成。被推落时,他背对疑犯面对广场。"
"不合情理,对方拿着刀划伤他的额头,他怎么会背对疑犯一点也不防备?"清荷提出疑点,旋即又自己回答,"只能假设小文在逃跑,慌不择路来到悬崖边,发觉前面没路,只好停下来,可是对方已经追了过来,知道这是悬崖的边缘立即把他推下去。"
柳下溪揉他的头发,笑道:"小文强调不要报警……还有另一种可能,当时发生的事只是意外,对方不是蓄意把他推落下去,无意中失手。天已经亮了,老黄,我们去找丁采问问。清荷,你跟胡莞明先回别墅,把这包东西带回去,小心,不要被人瞧见了,不要跟别人说起它,要瞒着罗平飞。"
清荷点头,脱下衬衣裹着油纸包围在腰上。在路上清荷问胡莞明:"小胡,你们从机场回到度假村,谁告诉三哥孤岛活动另有内幕的?"
"那边的男女。"胡莞明指了指左前方,站在大王椰子树下的一对男女。
清荷一看,女的认识王秋枫董事长,她身边的中年男人有些面熟,哦……缠在腰上的相片里有他。胡莞明低声道:"那男的姓韩,那女的叫他韩导。"
清荷嘴角一撇,露出不屑的表情,这种男人是男同胞的耻辱。
柳下溪与老黄来到服务员的宿舍,一打听,丁采不在,说是请假回老家了。
"回老家了?"老黄非常意外,"她昨晚十一点还在度假村啊。"
与她同屋的服务员说:"她接到一个电话后,回来收拾东西立即走了。"
"晚上有车?"柳下溪皱眉。
"租车走的。"
"我们能进去看一下她的行李么?"
"进来吧。"柳下溪察看了一下丁采留下来的物品,没有多停留,脸上的表情很难看。太大意了,到度假村后应该立即找丁采问话的。
"对不起,我没看住她。"老黄很内疚。
柳下溪摇头,"不是你的错。"他重新回到悬崖上,盘腿坐在地上,拿着望远镜观看着度假村里四处走动的众人。
清荷刚打开门,小黑皮从隔壁间窜出来抱住他的腿,"小叔!饿了。"
"等小叔一下,先去找爸爸。"清荷笑着拧他的鼻子,小黑皮改变真大,记得初来三哥家时黑着张小脸不理人,很难接近。
"好,小叔自己做哦。"小黑皮乖巧地把双手背在身后,仰着小脸企盼道。
清荷点头答应。关上房门把东西收好,换了一套衣服出来找小黑皮父子。只见三哥躺在床上跟齐宁聊电话,小黑皮无聊地背着双手在室内转圈,见到邹清荷眼睛一亮。清荷牵着小黑皮,胡莞明本想跟着他们出去,清荷要他留在别墅。下楼来到服务厅遇到老黄,老黄悄悄告诉清荷,丁采走了,柳下溪留在悬崖上不下来。
"丁采走了?!"清荷懊恼地低呼。
金粉漩涡-23
别墅里的女服务见到小黑皮,走过来逗他,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呀,几岁?"
"我叫齐柳。"看了看邹清荷,连忙改口道:"我叫柳齐,今年五岁。"
"四岁半。"清荷纠正道。清荷眼珠一转,微笑着地与服务员闲聊起来……"丁采?说起来很奇怪,她最近出手很大方,我们笑她傍上了大款。常请我们吃东西,衣服啊,鞋啊,都是新买的牌子货……我,我以前负责刘琪住的那幢别墅……你不认识刘琪?他昨天回度假村了,很酷的帅哥。别看他每天冷着张俊脸,女人缘很好哩。"
"女人缘很好?"
"听说有几位女选手倒追他……别看他说话难听,其实对人不错……住在你们这幢的范彩虹被其他女选手欺负,是他站起来帮她哩。唉,他不站起来还好,替范彩虹说话,别的女选手更加欺负她……"一声咳嗽传来,女服务员立即闭了嘴。清荷抬起头,一楼的楼梯口站着一位少女,巴掌大的小脸,细眉轻皱,大眼带着忧郁,齐耳的短发无精打采地贴在脑袋上。纤细的脖子挂着白色的纱巾,一字领杏黄色的羊毛短衫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红白又色的格子短裙盖不住秀气的膝,白色绣花的长袜套着紫色的高跟皮鞋,使双腿更加纤细修长。她就是范彩虹?难怪罗平飞处处维持她。
等她走出别墅,女服务员拍着胸道:"吓死我了,她肯定听到我们的对话。"
邹清荷笑了笑,告别女服务员走出别墅,瞧见别墅外一位穿着黑夹克的青年站在花坛旁边,范彩虹走过去与青年一起走了。
"那个哥哥很凶!"小黑皮突然道。
清荷眨着大眼,"小黑皮认识他?"
小黑皮点头,他记得这个背影,娃哈哈落在对方的身上,被他凶过,"六叔说他叫刘琪。"
他就是刘琪?可惜没转过身瞧不见他的五官,单从背影来看,是一位玉树临风的男子。有意思,想不到这次选美大赛有男女选手互生好感。值得庆幸,那十几张令人不堪的相片里没有范彩虹。可怜的罗平飞却是要失恋了,回头朝别墅望去,罗平飞站在二楼阳台的角落,僵直的身影象座石像。
清荷摇头,这种事谁也帮不了,牵着小黑皮,身后跟着老黄朝食堂走去。
度假村的小径横过来弯过去,迎面拐弯处遇到女选手古筝。她站住,好奇地看着清荷与小黑皮,突然出声询问:"你儿子?"
"噫?侄子。"清荷笑了笑,看来这位电梯小姐记得他们曾经在深圳的盛世皇朝见过面。那叠相片中没她,清荷对她的印象本来就很好,瞧她素面朝天脸上的黑眼圈十分明显,关心地说:"复赛就快到了,多休息,不要熬夜。"
"唉。"古筝叹气,"你是大赛的工作人员吧?"
清荷点头。他看古筝很顺眼,对方一副休闲打扮,脚上是随处可见的运动鞋,身上是普通的和尚领T恤与洗得发白的牛仔长裤。她随意地坐在花坛上,也不管水泥砌成的花坛脏不脏。
"心里烦燥,觉得目前是个机会错过了太可惜。可是韩导交给我的剧本消化不了。想不到当演员这么难,现在才相信理想与现实有着遥不可及的距离。唉,要我自己揣摩角色,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剧本?揣摩角色……韩导演给你的是剧本吗?"
古筝歪过头看他,问:"给演员演戏的稿子当然是剧本啦,这还用说么?哈,不过,范彩虹说给我们看的是脚本。"
脚本、剧本……"能不能把剧本给我看一下?"清荷笑着说。
古筝皱眉,"对不起,剧本要求保密。"
"对不起,说了让你为难的话。"
"没事,对了,你还记得不,我们在深圳见过,就在盛世皇朝娱乐城里。我那时在当电梯小姐。比起商场的电梯小姐,娱乐城的薪水高两倍,可惜你们去过后的第二天,娱乐城关闭了。呵呵,我失业了,丢掉那份薪水真可惜。"
清荷不好意思地摸头,盛世皇朝娱乐城关闭跟他们有关,无意中导致电梯小姐失业。
"后来找的工作薪水太低,而且都是全日制,我要上学顾不来。无意中看到选美大赛的宣传海报,跑来参加选美。唉,想不到来参加选美更加无聊。"
正在闲聊,广场那边突然传来喧哗声。
左边树丛传来清荷熟悉的甜甜男音:"杨立行与彭绯虹来了,这两人出场还是那么风骚。"
清荷扭过头出,看到两位男子走过来,一个清秀一个壮实。清秀的那个穿着白衫服,上面套了件枣红的马甲,下身是条青色的西装裤。壮实的那位,上身是高领紧身黑T恤,胸口印着银色的飞鹰图案,下身是条蓝色的弹力裤,两人穿着同款黑色皮鞋。清荷想,他们肯定是严快与黄平海。这两人感情不错,总是形影不离。清秀的是严快,他眼尖,看到古筝与邹清荷,主动走过来打招呼,"古筝,你不去欢迎杨老大?"当他看到隐身树后的老黄,眼神收缩脸上的笑容挂不住表情显得僵硬。
"没兴趣。"古筝冷淡地道。
"邹经理早。"严快把目光转向了清荷。
清荷笑着回礼,想不到对方认识他。清荷稍微用力地捏了一下小黑皮的手掌,小黑皮立即出声道:"小叔,肚子饿。"清荷借机离开,走了几步回头,只见严快坐在古筝身边,小声说话,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那两个青年人品不好,喜欢在背后议论人。"老黄道。
清荷笑了,觉得这些选手都很古怪。
今早食堂前的广场非常热闹,近百名的男女选手拥簇着一男一女。男子高大英俊,脸上的笑容让人十分舒服,一身白衣黑裤有股超凡脱俗的味道。女子刚好相反,高昂着俏丽的下巴,一身火红的连衣裙如同怒放的红玫瑰。清荷没有细看,把小黑皮交给老黄直接走入食堂后面的厨房。他是主办单位的负责人,厨房里的厨师听罗平飞说过,见他进来,立即给他让出一个灶。厨房里的食材很多,清荷立即卷起袖子,挑选新鲜鱼虾……把煮好的白粥倒入沙锅……再来一个干炒河粉……忙碌了四十几分钟,丰盛的早餐做好了。
等他出来,三哥等人已经坐在餐桌上,就连柳下溪也过来了。
今天的食堂跟往日不一样,不用讲用餐礼仪,选手们挑选着亲近的朋友围坐在一起很热闹,只有伍文光孤零零地独坐着。柳逐阳瞧他可怜,便招呼他过来坐。伍文光也不骄情,端着一碗炒米粉走过来。柳逐阳挥手,"那种东西怎么能吃,试试我们家大厨的手艺。"
伍文光笑了,不客气地勺了一碗虾粥,一尝便竖起拇指赞道:"真鲜。"
他们这一桌引起不少偷窥的目光……
吃完早餐,报名参加孤岛活动的选手被召集在一起进行测试。清荷跟梁医生电话联络,他能在十一点前赶回度假村。他告诉清荷小文已经醒了,起码要住上半个月才能出院。小文说是他自己不小心掉下悬崖,不肯说出是谁划伤了他的额头。清荷把自己与柳下溪以及梁医生的名字报了上去。组织这次活动的韩导演与王秋枫告诉他,他们是工作人员将在十一点出发上船。清荷担心梁医生赶不及,便把出发时间约在中午十二点。王秋枫要他去度假村的物业管理大堂挑选衣服,悄悄告诉他,可以偷偷带一些个人必备物品。清荷苦笑,看来孤岛活动海报上标写的不准携带个人物品等条款是骗人的。
清荷把三哥、老黄、胡莞明带到办公室,召集公司员工,见罗平飞不在,让人把他与陈佳俊叫来。仔细交待今后的工作,吩咐大家有解决不了的事请三哥帮忙。
走出办公室,罗平飞跟在清荷身后。清荷看不惯他那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对准他的腹部就是一拳,低声道:"振作精神,意气风发的男人才值得女性亲眯。"
罗平飞揉着腹部,抬起头脸带苦笑,"道理谁会不懂?心情不好精神振作不起来。"
清荷嗤鼻,"换成你是女人,看得起跌了一跤赖在泥潭里不起来的男人吗?跌了一跤迅速爬起来把腰挺直,虽然狼狈还是可以保持自己的骄傲。"
罗平飞眼睛一亮,笑道:"小老板,说得对,没有男人想当歪种。男人啊,身体可了阳痿,精神却不能阳痿。"
清荷拍打他的肩膀,笑了。"难怪近来你的工作状态奇差,能力大幅度下滑,原来是被心病缠绕导致精神——阳痿。"
罗平飞回了清荷一拳,"小老板别臭我了。"
回到房间时,清荷发现柳大哥正在整理早上在悬崖上画的人物速写。他见罗平飞进来,便把画纸收了起来。
"小老板,柳处长,请你们上岛后照顾好范彩虹。"罗平飞慎重地拜托他们。
"好。"清荷答应了。
罗平飞关起房间,坐下,犹疑良久才道:"我担心她。"
"她怎么了?"柳下溪问。
"她……她曾被人□过……那个人就在度假村内,她不肯说出对方的名字。"
金粉漩涡-24
清荷一拳击在墙壁上,铁青着脸,认真地对罗平飞说:"选手们来参加选手大赛不是给人□的!这种事绝对不能沽息!一定要起诉对方!"
提到那位不知名的肮脏色鬼,罗平飞咬牙切齿五官扭曲,过了一会儿才缓和情绪,苦涩地摇头,"她不肯说,我没办法向她逼问那畜生是谁。"当他注意到柔弱美丽的范彩虹内心萌生出想要保护她的强烈情绪,不知觉中利用手上的权利对她多有偏袒。他以为这只是同乡情结,在异地他乡,利用职务便利照顾一下来自故乡的选手,这也算是人之常情吧。等他意识到自己的目光总在追逐她的身影时,才发觉情况不妙,他对她的感情名叫爱慕。可是,就在这时她居然出了意外……她被人□了。刘琪挺身而出守护着她抵抗闲言碎语。而他罗平飞迟了一步。刘琪被女选手群殴,组委会决定开除他的选手资格。自己保持沉默,默认了组委会的决定。他知道这么做是错误的,刘琪是受害者,组委会取消他的资格非常不公平。范彩虹送刘琪离开时,自己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刘琪居然会开口请他好好保护范彩虹,心有愧疚的自己不敢正眼相对。他知道自己内心的天平失衡,不愿意看着刘琪继续呆在范彩虹身边才会默许组委会开除刘琪。刘琪走后自己如愿以偿地站在范彩虹身边。可是,她的心已经封闭不接纳他的情感。深夜梦回时他总在做相似的恶梦:刘琪回来带走了她,她甚至不曾回头看自己一眼。如今,恶梦成真,刘琪真的回来了。如同梦境重现,范彩虹义无反顾地站到他身边去了,自己只能默默地旁观着。唉,她的满腔柔情其归属不在自己身上,强求不来,放手吧……
柳下溪走到罗平飞身边,用力拍打他的肩膀,道:"如果是真心为她好,别一直纠结她的过去,想办法抚平她遭受的创伤。涉及犯罪的事交给警察来办,放心吧,我会调查的。"
罗平飞眼睛亮了。没错,虽然无法抚平她的创伤,却可以暗中为她做一些事。揪出伤害她的色鬼,把那个肮脏的家伙送进监狱,让他不能再欺辱女人。"两位,需要我做些什么?"
柳下溪吩咐道:"你去找一张周边区域的详细地图。"
邹清荷快速列出一张清单:"帮我采购一些东西。"柳下溪注意到他写字时,左手一直保持着捏拳状态。等罗平飞出去,柳下溪走到清荷身边,抓住他捏成拳头的左手,击打墙壁时手背有些红肿,轻声道:"把手松开。"
清荷垂下的头抬起来,瞪着柳下溪道:"我们不能让选手再受伤害了。"
"嗯。"柳下溪点头。"你打算怎么做?"
"我想在岛上时跟范彩虹谈谈,她的沉默会让那个败类继续嚣张。柳大哥,我决定跟选手们坐同一条船去岛上,你跟其他的工作人员一起去吧。"
"我们一起。"柳下溪轻抚清荷的手背,然后把他搂进怀里,轻声道:"清荷,先冷静。事情得一件件来处理。现在你得把重心放在五天的孤岛活动上。范彩虹与小文的事交由我来处理。"
清荷点头,靠着柳大哥温暖的胸膛,觉得有股力量从对方身上传递过来。突然想起柳大哥的年假……"柳大哥,你有多少天的假期?"
"我请了半个月的假。"
下午一点半,十名选手齐集在度假村门口整装待发,他们将在十五分钟后坐车前往白沙码头坐船上岛。清荷核对名单……女子选手五名,古筝、范彩虹、肖四清、秦汝、彭绯虹;男子选手五名,杨立行、刘琪、伍文光、严快、黄平海。正是报名名单前十的成员……站在一旁送他们的选手们窃窃私语,认为测试是做样子,一点也不公正,这入选名单肯定是内定的。清荷只能苦笑,没错,的确是内定的。陈佳俊过来送行悄悄地告诉清荷,他所见到的测试是所有报名的选手不分报名先后一齐集中在物业管理大堂挑选衣服。最初众选手十分斯文,谁也不肯挑第一套。等了几分钟,严快第一个上前挑走了一套军式迷彩服,接下来选手们蜂拥而上,甚至出现两人同抢一套衣服的现象,其过程非常搞笑。当然抢衣服的人立即被刷下来。接着进行第二试当众换衣服。有几位选手责问为什么要当众换衣服?王秋枫回答,站在T台上的选手不会问这个问题。二试的评选标准是脱衣服不好看的与穿衣服不美观的全部被刷下(换衣服时女选手保有三点式,男选手有尊严布)。第三试是笔试,为什么要选身上穿的这套衣服?这套衣服对孤岛生存有什么帮助?笔试完后过了十几分钟,并没对大家公布正确答案就直接宣布入选名单,让人忍不住怀疑王秋枫和韩导根本没看大家写了些什么。
下午一点四十五分,清荷与柳下溪各背着大袋行李与十名选手坐车离开度假村。清荷坐在离门口最近的位置上,柳下溪坐在前排。等车开出度假村,柳下溪立即扭头打量着选手们。各位选手带着不同表情回望他。不过,他们已经习惯被人注视,旋即把他当成空气不再理会。柳下溪先把目光落在杨立行脸上,此人的英俊与刘琪不同,给人感觉象是一块温润的玉。他的表情与其他选手不同,非常宁静,带着柔和的笑容让人心生好感。他身边坐着彭绯虹,她的头靠在他肩上,脸化着浓妆,显得分外艳丽。仔细一瞧,她的脸型有扁平,上眼睑褶发达眼外角高于眼内角(俗称凤眼),不笑时眼神很冷,察觉到柳下溪的视线,回视时眼神相当锐利。她的两眼间距较大,超过正常的尺度。纹过眉(剃掉眉毛重新纹过),远看眉形很漂亮,近看有些吓人。颧骨突出,鼻宽度中等,鼻梁不高,唇形厚薄适中,下巴略尖(注,柳下溪看女性的目光是分解式。其实彭是凤眼美女)。坐在他们后面的是秦汝,她独自坐在双人座上,双眼紧闭靠着椅背假寐。她的头发很长,很黑。脸是瓜子形,肤色是不健康的苍白,眼睫毛很长,微翘。鼻梁优美小巧,鼻头如葱头,淡红的桃形小嘴唇与尖尖的小下巴,很象古代仕女图里的女人,有一种类似林黛玉的病态美。坐在清荷后面的是古筝,她望着窗外,只看到她的侧脸。肖四清坐在古筝身后,好奇地瞧着柳下溪,见他望向自己,冲他笑了笑。柳下溪嘴角一弯,目光越过她看着双人座上的范彩虹与刘琪,范彩虹低垂着头显得心思重重。刘琪搂着她的肩膀,目光温柔地看着她的头发。伍文光、严快、黄平海三人坐在最后的五人座上。伍文光皱着眉在揉太阳穴,看样子可能是头痛吧。严快表情最丰富显得很兴奋,脸上一直挂着笑容,抿抿嘴,咬咬唇,过一会儿就喝一口水,目光在大家身上转动。与他相反,黄平海双臂抱胸仰头看着车顶,让人觉得他带有置身事外的空寂感。
"咳。"清荷站起来面对大家,故意咳嗽了一声成功地引起选手们注意。他说:"我是主办单位的负责人邹清荷,将与你们一起度过岛上的五天。"说完,没人理会他。
清荷只好继续说:"我想先确认一下大家的健康状况,岛上的生活并不是人人都适应的。你们有人觉得身体不适的可以提前退出活动。"见还是没人开口,清荷只好点名询问,"秦汝,你食物中毒身体还未完全康复……"
"谢谢你的关心,我没事。"秦汝睁开大眼,温柔地打断他的话。
"杨立行,你的腿……"
"他没问题,不用担心他会倒下。"彭绯虹抢先回答。
杨立行笑道:"邹先生,我们是成年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不用担心,我们会保护好自己。在复赛前受伤或者生病,是我们的损失。我是北方人,从没上过岛,有机会可以体验一下当然不会错过。"
"在岛上生活五天,是很新鲜的体验啦。"严快笑着接口。
"你们不怕台风与暴风雨吗?被困在孤岛求助无门时,你们不胆怯?"清荷严肃地问。
大家愕然,一齐看着他。
清荷道:"这次活动不是由我们主办单位组织,我无法保证你们的行程没有危险。你们是大赛的选手,我有责任替你们的安全担忧。大家想退出现在还来得及。"
"不经历风雨哪会见到彩虹?"刘琪冷冷道:"出现在这里的人,不是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风吹雨打。大家有自己的坚持与期待,是在追逐自己的梦想,不努力试试,怎么知道结果?你别危言耸听打击大家的积极性。"
金粉漩涡-25
清荷他们到了码头,车还未停下,就见有人从候船室内走出来迎接他们。见到来人,清荷睁大眼睛,心里觉得极不舒服,想不到提前两小时出发的王秋枫还在码头……紧跟在她身后的是梁医生与嘉汇公司老板刘久传。当清荷看到身型高大的刘久传一身毕挺西装却无法遮盖他的驼背与啤酒肚,不由得回头看了看秦汝。秦汝看到了刘久传后快速眨动着眼睛,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她似乎感受到清荷的视线,眼睛的停止了连续眨动,半月型的美目完全睁开直视清荷。清荷注意到她露出的瞳孔色泽分外幽黑,这种幽黑毫无生气……清荷一呆,有些吓到了。对方很快垂下眼睑不再理会他。清荷不好意思地摸头,觉得自己那样看秦汝很无礼,连忙提起行李打开车门先走了下去。
王秋枫迎上来摊开红肿的掌心,笑着对他说:"邹经理,我以为你是老实人,实在没想到最会偷懒的是你。早知道先来码头需要搬水、搬食物,我宁愿跟你们一起出发。"与她同车来的粗鄙男人们一点也不怜香惜玉,粗重的搬运工作有一部分落在她身上。为了不泄露孤岛活动的真实意图,他们避开度假村里的选手预先把食物、水等东西寄放在码头附近的渔村。去渔村是狭窄的沙路无法开车过去,以他们的脚程来回费时不少于二十分钟。提前两小时来码头就是为了把寄放在渔村里的东西搬上船。刘久传出钱请渔民们搬运,可惜年轻力壮的渔民们太少,怕时间来不及她只得亲自去搬,来来回回累死人了。
清荷抱歉地冲着王秋枫笑了笑。他跟选手一起离开度假村不是躲避劳动,他不知情嘛,谁让大家玩神秘什么事都瞒着他。
跟在清荷身后,选手们鱼贯而出。只有柳下溪坐着没动,静静地看着观察着大家。他发觉十名选手只有半数带着压制不住的兴奋。余下五人的表情各异……杨立行的平静、黄平海的冷淡、刘琪的冷漠、范彩虹的茫然以及秦汝的空寂……
秦汝是最后下车的选手,她走到车门没有立即下车,只是怔怔地盯着站在车门外冲她微笑的刘久传。距离很近,微烈的阳光照在老男人脸上,可以清楚地看出微笑使老男人失去弹性的面部肌肤皱褶得更历害,黄豆大小的褐色斑点分散在脸上更增添他的老态,带着笑外形呈三角状布满血丝而显得格外浑浊的眼……她避开对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一股厌恶感从心底升起。她侧身回头,目光无意识地落在柳下溪身上。
柳下溪此刻正躬腰提行李,注意到她的目光,压低声对她说:"你有说'不'的权利,你是自由的个体,有自主权。"
他的话令秦汝一怔,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遭到秦汝的无形拒绝,刘久传微笑着的脸立即阴沉下来。"哼!"一声冷哼从他的鼻腔流出来。这声冷哼起到某种威慑作用,秦汝漂亮的眉毛立即拧在一起,嘴角扯出难看的弧度,那样子简直是似笑实哭。柳下溪皱眉,道:"我先下。"
秦汝侧身让开,柳下溪下车,站在车门前逼视刘久传。两人面对着面直视对方互不相让,形成僵局。从身高、体形以及年龄来说柳下溪占据着极为明显的个人优势,这让刘久传感受到很大的压力,但他经历过大风大浪并不惧怕后生可畏。哼,年轻气盛……哪又怎样?奉承讨好他的年轻人还少么?这张脸有些面熟……不知道在哪儿见过……年轻英俊让人憎恨……男人到了他这般年纪,有钱有地位,更容易感慨时光飞逝青春不再来,面对年轻英俊的男子便有了天然的嫉恨。先前柳下溪对秦汝说的话虽然压低了声音还是被他听到,心里憎恨着对方多事,忍不住怀疑自己看中的女人会不会因此而变心……直觉认为,这个男人留不得!
注意到他们这边不同寻常的气氛,邹清荷走过来笑道:"柳大哥,刘老板,你们别当门神堵在车门口。秦汝还没下车呐。"
"柳?"刘久传瞟了一眼邹清荷。念头一转,难怪觉得眼前的年轻人面熟,姓柳,应该是柳承秉的弟弟。早听人说柳承秉的弟弟来度假村,原来就是他?柳承秉的弟弟……可惜啊,这个人不能动!刘久传想到这儿便甩手离开。
见他离开,秦汝松了一口气,慢腾腾地下了车,跟在柳下溪身后。
"别拖拖拉拉,大家赶快上船,没到目的地遇上台风可就惨了。"王秋枫大声招呼着众人。
这边气场不对,先下车的选手都注意到了。假装看风景,实际上在等看热闹。见柳下溪走向了柳清荷,知道没戏可看只好听从王秋枫的话,加快脚步跟在她身后朝船坞走去。
柳下溪走到清荷身边把他肩上的行李包拿下来提着。
清荷低声问他:"刚才是怎么回事?"
柳下溪耸耸肩,对他使了一个噤声的眼色,看了看默默地走在他们身边的秦汝,温和地道:"秦汝,你留下,不要上岛。"
秦汝摇头,轻声细语地道:"我不去他也不会上岛。"
清荷见过她跟刘久传在一起的相片,对她的印象不算好。见她此时的模样,知道是自己误会了她。她很害怕刘久传,极有可能一直遭受对方的胁迫。想到这儿,清荷烦恼地摇头,选美大赛存在的问题太多……最大的问题来自这些赞助商!只有把他们清扫出门,大赛才可以公平干净地举行。得想一个办法把他们请出去……噫,柳大哥在说什么?他对秦汝说了什么?"……放弃你的计划,别被执念迷惑……因一时的伤痛制造出困绕你一生的恶梦太不划算。希望你能明白在绝望中能拯救自己的不是别人,是你自己。"柳下溪的这番话让清荷大吃一惊。秦汝也十分愕然地看着他,"不明白你话中的意思。"
柳下溪轻声道:"我从你眼里看到了死意……还有……杀意。你故意食用不干净的海鲜导致食物中毒好躲避刘久传,想不到弄坏自己的身体目的却没达到……请你打消徘徊在脑中的恶念,好好地活下去。你看,海很阔,天很蓝……"
听到这儿,清荷大步往前走,赶到梁医生身边,把他拉到一旁,低声说:"我担心秦汝的身体还没完全康复,请梁医生这几天好好照顾她,最好把她和刘久传隔离开。"
梁医生回头看秦汝。她这时已经没跟柳下溪走在一起,孑然独行,看上去十分可怜。心生怜惜,点头答应邹清荷的请求。选美大赛虽说出色的美女不少,但最受男性亲睐的首推长相最佳说话温柔举止大方得体的秦汝。可惜她在代言嘉汇公司广告时被刘久传看中,两人出双入对一点也不顾忌世俗目光,导致她的清纯形象破灭。大家都知道刘久传有家有室,花名在外,年龄跟她相差太大,当她的父亲绰绰有余。若说他们之间有纯洁的爱情,换谁都不会相信。她跟着他无名无份除了图钱还会有什么?少不了有人暗中嘲笑她出卖身体以求上位。一位妙龄美少女为了选美大赛的冠军跟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值么?凭良心说,他觉得不值。但他只是医生,不是道德家不是社会评论家,这些事看在眼里听在耳里不想掺和进来。身为男性身为医生他为秦汝觉得不值。他认为美丽的女性如果最娇艳的鲜花扎根在肥沃的泥士里,得到爱情灌溉便会更加艳丽的盛开。而不是被人强行折断花枝插在花瓶内等待枯萎,或被制成干花徒留形体。
他们将要乘坐的船不是柳下溪、邹清荷以为的那种传统大木船。这是船吗?应该称为艇吧?难道它就是游艇?雪色的外壳上有三个大字"飞鱼号",模样就象放大无数倍的子弹剖面。船窗的位置很低,感觉船舱低于水平面。舱内座位号码到了一百,可惜超过一半的位置堆放着箱装的食物与水。看到这些东西,清荷松了一口气,有食物与清水再难的环境也不必担心。在船舱内清荷意外地发现四位不速之客,其中一个抱着摄影机想必是顶替小文的摄影师。另外三位分别是组委会成员来自文化部门的老李,以及聂守业与张老。见他们不知羞耻地盯着女选手们的胸部(女选手的服装在设计上为了凸现曲线美,采用的布料极为柔软,加上简洁的大V领开得低,领下三寸便被束腰,使她们的胸部曲线更加完美),露骨的目光令清荷厌恶地皱鼻。他觉得应该想办法把组委会解散,聂守业、张老等人不能继续留在大赛里。
船舱的门关上,船开动。清荷站起来清点舱内的人数,他跟柳下溪坐在离舱门最近靠右的双人座上,他们的前面坐着古筝与王秋枫,她们的前面坐着范彩虹与刘琪,接下来是肖四清与伍文光,刘久传与他们隔了一排空位独自占据着双人座。与清荷一廊之隔左边的三人座坐着梁医生与秦汝,他们前面是严快与黄平海,往上数是彭绯虹与杨立行,韩导演、摄影师与老李,聂守业与张老各占据着一排。清点完毕,舱内一共二十人。
船在浪上行,起起伏伏,摇摇晃晃,与飞机起落时的状态极为相似。柳下溪靠着船窗,看着窗外翻飞的白色浪花,忍不住想这就是乘风破浪的快感吧。舱内的乘客此时的感觉与他相似,不时发出惊叹声……他们听到船破水的声音,看见到窗外卷起的浪花,偶尔有飞鱼跃入视线,纯净的蓝天白云似乎解手可及,露出海面的小岛由远到近逐渐被抛在身后……此刻所有不愉快的事都被他们抛在脑后,一心领略海上风情。
清荷凑过来看着要漫上窗户的蓝色海水,心想,这船窗设计得太低,只高出水位一点点。如果窗户能打开,别说这些飞溅的浪花就是海水也会倾注而入,到那时这船便沉了,很危险啊。敲了敲船窗,暗笑自己杞人忧天,这船窗如此设计肯定有它的道理。转念又想此时站在船舷上领略海上风光其感觉应该更加美妙……可惜上船时被船长制止,不给上去哩。
"王小姐,什么时候能到?我们要去的是什么岛?"坐在前面的古筝突然问王秋枫。她提出的问题也是清荷想问的,立即竖起耳朵倾听,同时瞄了一下自己的手表,船已经开了半小时,现在是二点五十。
王秋枫看了一下表,回答道:"我没去过。是南仃英岛,附近海域最大的岛屿,最神奇的是岛中有岛,岛上有大片天然红树林吸引着无数的珍禽栖息。听说坐飞鱼号需要两个多小时,是白沙度假村新开发的旅游观光岛。基本设施已经建好还没正式开放,为了不破坏岛上的天然环境,游客不准上岛中岛。"
柳下溪拿出地图很快找到南仃英岛,与清荷对望,这岛离度假村很远。
"噫?平哥,你看前边的云灰黑灰黑的,是不是要下雨了?"严快突然惊奇地道。
柳下溪与清荷一齐朝窗外望去,是的,近处的云雪白迷人,不远处的云却是昏暗的黑色。
王秋枫点头,"肯定会下大阵雨。听说今晚会有台风,台风与暴雨是双生兄弟,我们即将面临的阵雨应该是台风的前奏吧。"
柳下溪问:"为什么选择台风来临前出海?"
王秋枫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着摆手:"不用紧张,这次发出的台风警报只是弱台风,风力为八至十级,两三天后大海就会风平浪静。"
船驶进了乌云密布的海域,雨点斜斜地敲打着窗户,一颗颗滑落留下一道道水痕,渐渐地雨下得更急更密,窗子被泼天大水冲洗,明净通秀。窗外灰茫,海上的波浪起伏增大,舱内摇晃加剧。
清荷担忧地看着窗外的乌云,眉头拧在一起希望能早点到南仃英岛。柳下溪轻拍他的手背,安慰道:"你看海浪没翻卷表示风力不大。"
清荷点头,扫视了一下舱内的众人,"还好,没人晕船。"
"放心吧,船开前大家都吃了晕船药。"梁医生笑道:"你们最后上船,忘记把药派给你们了。现在是不是有点不舒服?想要呕吐?"
正在与梁医生说笑,突然听到聂守业轻唤,"小四,过来。"
肖四清听到这声"小四"头立即垂了下来,偷偷地瞄了一眼伍文光,对方侧开身子让路给她,她眼圈一红坐着没动。
"小四,滚过来!"聂守业不耐烦地加重声音。
肖四清坐着没动。
清荷皱眉站起来朝聂守业走去。听到脚步声,聂守业闭着的眼睛没睁开,命令道:"拿罐啤酒过来。"
他说话的口气令清荷反感,弯腰低声对他说:"聂总,选手不是你高薪聘请来的,请尊重她们。"
聂守业睁开眼睛,按着胸口的左手立即捂住了嘴巴。清荷一怔,发现他脸色苍白,嘴唇的颜色呈灰青色,神态很疲倦……他晕船!"梁医生,晕船药,聂总晕船。"聂守业的右手抓住了清荷的衣服,冲他摇头。
聂守业晕船?坐在他前面的张老扭头过来看他,聂家住在渤海湾内,海边长大的他居然会晕船。伍文光最机灵,跑到舱搁放救生衣的橱窗前取下一个胶袋递给聂守业。
看着别人呕吐连自己都忍不住要翻胃……清荷注意到聂守业身边的空坐上有空的啤酒罐,没矿泉水瓶,便走到搁放饮用水的纸箱前,拿出口袋里的匕首划开封胶取出一瓶水,递给聂守业。
呕吐后聂守业精力回复了一些,不接梁医生拿过来的晕船药,从口袋里掏出一模一样的药丸瞄了一眼隔着走廊另一侧的刘久传,笑道:"我这儿有美女发的药丸,上面带有女儿香,味道肯定比梁医生发的药丸好。邹总理,麻烦你拿一罐啤酒来,自家产的酒包治百病。"
清荷虽然看不惯聂守业的某些行为,但念在他晕船,不跟他计较人个品德的缺失。啊,找到了,渤海啤酒一共有两箱,搁在最上面的纸箱已经打开过,里面装着满箱的罐装啤酒。啤酒是不是坏了啊,有两罐易拉罐盖上很潮湿,色泽微黄。清荷取出纸巾擦了擦,嗯,没事,便把它递给了聂守业。
聂守业接过啤酒,拉掉易拉罐盖的拉环把药丸丢进嘴里,昂头喝下啤酒。
"想不到聂总会晕船,以前没见他晕过。"回到座位上梁医生隔着走廊对邹清荷嘀咕。
"可能是今天船颠得厉害。"清荷应道。
柳下溪摸着下巴,靠着窗皱眉沉思。清荷用手肘挫他,低声问:"怎么啦?"
柳下溪看了他一眼,从口供掏出纸笔写道:"刚才你去拿啤酒有几个人的表情令我很在意,你为什么用纸币易拉罐盖?"
清荷接过纸笔写上,"易拉罐盖上有些潮湿发黄,我以为坏了。哪几个人的表情有问题?"
柳下溪写道:"严快的表情有些紧张,黄平海皱眉,伍文光眼神最复杂,盯着黄平海与严快不放,肖四清脸色大变全身哆嗦……"还没等他写完,船舱内响起扩音喇叭声:"各位乘客,对不起,海上的风力达到五级形成四级大涌,波高为3至5米,本飞鱼号无法按原定航程行走,我们将会停泊在附近的岛屿……"
邹、柳两人立即扭头望向窗外。
天啊,海上狂涛翻滚,卷起,抛下,十分骇人……
舱内响起了惊慌的交谈,"台风提前来到了?""怎么办?船会不会翻?""我们会不会有事?"
清荷习惯性地捏紧拳头,柳下溪注意到他这个动作,大手包住了他的拳头。清荷嘴角一弯,扯出一个笑意,冲柳下溪点头。柳下溪松开手,清荷把拳头打开,手心有汗。柳下溪握了握他的手掌,很凉……拿着纸笔写道:"同舟共济,站起来把大家团结在一起。"
清荷刚想站起来说话,张老抢先他一步,微笑着面对大家,摊开双手道:"冷静,大家请冷静。相信我,不会有事。我们会遇上五级风力完全在我的预测中。哈哈,你们可能不知道,风力达到八级才算得上弱台风。上了十二、三级的强台风才可怕。'飞鱼号'游船,不,是游艇。各方面性能……"他突然瞪大眼睛看着聂守业,惊呼道:"小聂,你怎么了?小梁,你快过来看看他,他在抽搐。"
清荷、柳下溪立即抢在梁医生之前赶到聂守业面前……聂守业双手捂着脖子面目狰狞,只见他眼球突出、瞳孔放大、面带痉笑、面色青紫、角弓反张,四肢抽搐,身体扭曲成虾形……梁医生背着药箱赶到推开清荷与围过来的伍文光,"让一让,不要围住他……他惊厥……不要骚动保持安静……士的宁中毒……氧气罩……强心剂,电击……"
柳下溪戴上胶皮手套,翻看聂守业的眼睛,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再摸了摸他的脖子,然后是心脏与小腿……摇头道:"来不及了,他的呼吸已经停止,心脏也停止跳动……他已经死亡。死者聂守业,死亡时间是一九九九年十月十九日下午四点零八分;死亡原因初步判断为士的宁过毒吸入。惊厥,脖子僵硬,身体抽搐蜷缩成弓形……典型的马钱子中毒症状。"
"可是……可是,他的身体还在抽搐,还能动应该还没死……"清荷喃喃道:"十几分钟前他还活着,喝了一罐啤酒,怎么就突然死了呢?"
金粉漩涡-26
柳下溪解释道:"马钱子(医用名:士的宁)中毒者,死后尸体仍然会抽搐。中毒者呼吸强直性痉挛,受外界光、声等轻微刺激即可引起上述症状发作。兴奋过后继而出现麻痹,可因呼吸肌痉挛性收缩致窒息或因呼吸麻痹而死亡。"柳下溪指着吓得脸色苍白的摄影师道:"你来拍现场相片。医生,请拍完照后再给死者作全身检查。我是柳下溪,刑警,这是我的证件。邹清荷,请你当我的助手,负责记录各位的证词。船上发生了命案,请大家保持安静地坐回原位。"他看着众人,离开座位来看聂守业的人不多,只有伍文光、王秋枫、韩导演,其余的人都坐在原位,脸色青、灰、白、黑。
来自文化部门的老李,站起来哆嗦着嘴唇,艰难地说道:"我,我去问问船长,看能不能把船返航。"
"不行,外面的风浪大,舱门不能打开。"柳下溪平静地道:"希望大家配合调查。由于天气恶劣,船肯定不能马上返航。"
摄影师从来没拍过死者,扶着摄影机的手在颤抖。"有照相机么?"柳下溪问他。摄影师点头,回到座位上从包里翻出相机递给柳下溪。
柳下溪检查了一下胶卷的空白数,还可照二十几张。
柳下溪拍照时,清荷回到座位上从行李架上取下行李掏出手套与一叠胶袋。打量了一下舱内的众人,死了人大家都显得害怕。古筝把脸贴在舱外,呆呆地看着翻海巨浪,她身边的王秋枫看着舱顶在发怔;秦汝木然呆坐,脸白得象刷了一层石灰;严快双脚缩在座椅上,嘴里咬着右手食指尖,黄平海蠕动着嘴唇,好象在吃东西,视线盯着柳大哥;刘琪冷着张脸把范彩虹搂在怀里;肖四清抱着头曲起双腿倦缩在座椅上;伍文光不时偷偷打量着尸体;韩导演半弯着身体打量聂守业的尸体;老李闭着眼睛贴着舱壁,给人的感觉是,他想把自己缩小;摄影师站在走廊,双腿发抖;刘久传阴沉着脸双臂抱在胸前盯着救生衣的橱窗;张老显得坐立不安,问柳大哥:"我能不能坐到别处去?"
"请等一下。"柳下溪拍完死者的各个角度,再把舱内众人一起拍下,才对张老说:"可以换位,你想坐哪儿?"
张老捂着嘴快步越过尸体走到严快身边,"挤一挤。"
严快挪动屁股把多余的位置让出来。
"不行,我要吐了。"张老难受地揉着肚子。清荷跑去装救生衣的橱窗前取下一叠装呕吐物的黑胶袋,给每个人都发了一个。
"聂总也曾呕吐过。"严快凉凉地加了一句。顿时,众人觉得舱内温度下降十度。张老的额头冒出冷汗,硬生生地把呕吐感给逼回去。
"别唬人。"黄平海敲打严快的脑袋。
柳下溪相机挂在脖子上,拾起聂守业生前放在椅子上的两只啤酒罐与晕船药丸的铝箔包装,摇了摇啤酒罐,一罐空了,另一罐还有少许剩余。再看了一下尸体,死者上衣前胸打湿了一大片……柳下溪看着座椅底下的呕吐物,问正给死者检查身体的梁医生:"能化验死者的呕吐物吗?"他这话一说出来,连清荷都想吐。
戴着口罩的梁医生摇头,"设备不足化验不出来。"
柳下溪走到装着啤酒的纸箱面前,取出色泽微黄,盖面潮湿的啤酒罐。嗅了嗅,无味。把此罐啤酒用密封胶袋装好递给身后的清荷。
他低声问清荷:"印泥与白纸准备好了么?"
清荷点头,麻利地把收集来的证物全部放进空着的布挎包里。再从口袋里掏出红色印泥盒,走到刘久传面前,"请留下指纹方便核对调查。"
"证件,给我看证件。"刘久传没理会邹清荷,盯着柳下溪冷冷道。
柳下溪把自己的工作证递给了刘久传……北京市市公安局刑侦处副处长柳下溪……刘久传把证件还给他,伸出右手食指沾了印泥直接按在白纸上。"早点把凶手揪出来。"
柳下溪点头……"嘭,呯,吱吱"船身剧烈摇晃……柳下溪搂住站立不稳的清荷。"触礁了。"肖四清惊慌地尖叫着跳起来,"船撞破了,我们会被水淹死的。"坐在她身边的伍文光一掌击向她的后颈,她立即瘫倒在他怀里。看到伍文光老练的动作,柳下溪的瞳孔收缩……
舱内的喇叭响起传来船长的声音,"大家请不要惊谎,船只顺利地驶入岛屿内湾,内湾入口较为狭窄,岩壁擦到船身。我已经与外界联络上,飞鱼号停泊在内湾等待救援,等台风过后救援船只就会赶到。船舱内有足够的淡水与食物,大家不用担心。"
"我们得窝在船舱内跟尸体为伍?"严快颤抖着声音瞄着张老,咧着牙齿打冷噤。张老拿纸币擦额头上的冷汗,合上嘴,上下两排牙齿磕得很响。
船停了,舱内的灯继续亮着。
清荷继续收集大家的指纹,柳下溪走到摄影师面前,"摄影机一直开着吗?"
"嗯。"
柳下溪想把摄影机拿过来看看,见对方惊慌地看着自己的手,明白他忌讳自己的手曾经触碰过尸体,把手套换下取出一对新的戴上,这才接过摄影机倒带翻看……柳下溪把口袋里的微型录音机的开关打开,问:"死者聂守业家住渤海湾,应该很熟悉大海吧?"
没有人回答。柳下溪抬起头目光落在张老身上,张老不是很情愿地回答:"应该吧,他家在渤海湾。"
"渤海啤酒……除了死者,还有谁会喝?"
没有人点头。
清荷一边记录指纹,一边速记柳下溪的问话。
张老回答:"除了小聂,没人喝这种牌子的啤酒。小聂本想借这次大赛打开南方啤酒市场,可能是南北口味不同吧,南方人不喜欢渤海啤酒的口感,南方人更喜欢金威、百威,除了青岛,北方的名牌啤酒在南方销售都不算好。我不喜欢喝渤海啤酒,太苦了。"
"听说这次孤岛活动的发起人就是你。"
张老慌忙站起来,摇动双手:"错了,那份提案是小聂交给我的。小聂被大哥经济管制,没钱搞这个项目才找上我合作。"
"张老,你私下与聂守业的关系很好吧?"清荷提问。
张老点头,抿紧嘴偷偷打量着舱内的众人。他的眼神带着警惕,象是害怕有人会跳出来捏死他。
"知道谁恨他吗?"
张老摇头。
黄平海举手,站起来提问,"我有话要问。士的宁中毒是怎么一回事?"
柳下溪转头对梁医生说:"你来回答。"
梁医生站起来取下手套,摘掉口罩,离尸体远一些才说:"士的宁是一种进口药,因安全范围小,现已少用。主治偏瘫、瘫痪及因注射链霉素引起的骨骼肌松弛、弱视症。我手上没有这种药。士的宁,别名番木鳖、马钱子碱。从马钱子的种子中提炼。味苦,性寒。致死量为0.03~0.1克。即半粒晕船药丸大小可以毒死成年人。聂总摄入量超过常态才会在短时间内死亡。士的宁是受管制药剂,一般药店不出售。"梁医生停顿了一下,又道:"其实我国云南有马钱藤经测定种子含番木鳖,可以代替进口马钱子,只要有心可以自取马钱藤种子晒干磨成粉。"
"聂总晕船呕吐是药性发作吗?"伍文光问。
梁医生摇头。
"那个,那个,我觉得聂总先前的症状象是显影药水,以前医生说是溴化钾中毒。"摄影师突然出声道。"我以前晒相片时不小心摄入显影药水,随即头晕、恶心,呕吐……"
"溴化钾中毒?显影药水?"柳下溪愕然。
清荷眼睛一亮,他想到小文以及那个被弄乱的山洞暗房……某人除了拿走相片还带走一部分显影药水……
梁医生击掌,旋转一脸迷茫,"啊!轻微摄入溴化钾,中毒症状跟晕车晕船相似。不过,溴化钾中毒的病例很少,没听说导致人死亡的案例。"
"晕船药是谁给死者的?"柳下溪问。
梁医生望向秦汝。他问过聂守业要不要晕船药,聂守业说不需要,没过几分钟又叫秦汝拿了一颗给他,记昨当时他手里拿着啤酒……药应该没问题,是自己拿出药丸递给秦汝的。
"秦汝?"柳下溪与邹清荷都望着她。
"是。"秦汝抬起头木然地回答。
晕船药有问题?清荷皱眉,聂守业曾把药丸拿在手上,那颗药丸跟其他晕船药一样包裹在铝箔板中的泡泡里。除非梁医生是凶手,秦汝不可能不损伤包装的情况下换掉晕船药。难道啤酒罐里有士的宁?不对,盖面上的潮湿与发黄的颜色虽然古怪,但易拉罐却是完全密封。除非出厂前就被人下毒……啊,聂守业喝过矿泉水。也不对,他用矿泉水漱口并没有吞咽下去。"
刘久传插话:"聂总喝了两罐啤酒,第一罐是他自己从箱子里拿的,第二罐是邹经理给他,邹经理曾经用纸巾擦拭过的盖面。"
"我知道凶手是谁。我看到了对方下毒。"刘琪冷冷地道。
金粉漩涡-27
"是谁?"张老追问。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刘琪脸上,等待他说出答案。刘琪却紧闭着嘴冷冷地盯着被伍文光打晕过去的肖四清,那张结了冰似的酷脸多了一份若有所思的味道。
清荷正好收集完指纹,听到刘琪的话立即走到他面前拿着纸笔准备记录。
……静默,无人开口说话,舱内显得异常的静。船舱内有隔音设备,无法完全阻隔尖锐的风声,传到众人耳里宛如来自不同空间的凄惨叫声。舱内,明亮的光照在众人脸上显得异常地白,大多数人眼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惊恐。邹清荷突然打了一下冷噤,觉得随着波涛激烈地晃动的船,象一尾垂死挣扎的鱼,而他们就在鱼腹里将随着这条死鱼一同化为枯骨。他朝窗外望去,外面一片昏暗,就连无色纯净的海水也染上了污浊的灰黑,惊涛骇浪旁若无人地激烈撞击着船窗,一波狠过一波。清荷忍不住再次担心船窗能不能经得起这番撞击,脑中立即联想到海水从破裂的船窗倾入,紧闭的舱门打不开,大家在海水中挣扎……噫,别胡思乱想,他自嘲般地抖动双肩,连忙把视线从船窗收回来落在刘琪脸上。看样子刘琪不打算往下说……噫?他在看谁?顺着刘琪的视线……肖四清?!刘琪看她?难道是她下毒?会吗?会是她吗?清荷摸着自己的下巴,陷入沉思中……马钱子,第一次听说这样歹毒的毒物,没听柳大哥提起类似的案例,梁医生也表示这种药不容易弄到。肖四清如果是凶手,她从哪里弄来如此歹毒的毒药?就算她为了杀人费尽心思弄到毒药,聂守业跟她关系暧昧,按理说,她下毒的机会很多为什么非得在船上动手?
听到刘琪的那句"我知道凶手是谁……"柳下溪一边取出摄影机里的带子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众人……此时,虽然众人的表情各异,担心的、害怕的、漠然的、不知所措的……但没人露出秘密即将被揭露的惶恐……噫?刘琪盯着肖四清……难道下毒者是她?毒杀聂守业,肖四清是有作案动机。从意外获得的相片来看,她与死者之间存在着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加上死者生前对待她的态度格外轻慢,长期累积下来的不满变成杀机,促使她下毒……下毒的理由虽然说得通,但她不是心机深沉的女人,不象能策划完美谋杀的人。看过她的简介,也暗中观察过她。她给人的整体印象是轻浮而幼稚,反应也不敏捷,胆子不大,应该没胆量也没能力在众目睽睽下杀人。马线子碱也不是随便可弄到的毒药……小文用来当成暗房的山洞口有她的头发,她可能偷拿过显影药水……刘琪目击到她下毒,她使用的毒药可能是显影药水。想到这里,柳下溪把摄影机还给摄影师,刚准备绕道走去找肖四清,有着一副大嗓门的韩导演站起来大声道:"刘琪,把凶手的名字大声说出来!吞吞吐吐,你还是不是男人,难道你想包庇凶手?!"
柳下溪皱眉,韩导演的话说得太难听了。
"对啊,既然知道谁是凶手就得赶快抓起来!太丧心病狂……"老李点头附和着。
"别吵!船上既然有警察,抓凶手的事交给他来办。"刘久传不耐烦地打断老李的话,冷冷地目光却盯着柳下溪的一举一动。
"刘琪,请把你看到的事详细说出来。"清荷诚恳地说:"风雨同舟,有些事既然看到了就要说出来。有人死了,大家都不好受,心里插着一根刺,会相互猜疑彼此不信任,不利于共同度过目前的难关。"
坐在刘琪身边的范彩虹抬起忧愁的眼眸,咬着下唇担忧地看着刘琪。刘琪察觉到她的不安,目光从肖四清身上收回来落到她脸上,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地摇头。过了数秒才望向邹清荷,手指着肖四清道:"是她,肖四清。"
"怎么可能?!"伍文光推开靠着他肩膀的肖四清,愕然地回头看刘琪:"她怎么可能下毒杀人?"
自己的话遭到怀疑,刘琪冷哼了一声不肯往下说。邹清荷转头看着伍文光,给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范彩虹安抚地轻拍着刘琪的手背,他才接着说:"上船前,彩虹去了一趟女厕,我在女厕外面等她。肖四清先从厕所里出来,看到我时表情有些慌张,不小心拌了台阶摔倒,我走过去打算扶她,有一只白色的小瓶子掉下来滚到我脚边,她推开我,急忙把瓶子捡起来藏在手里。后来聂守业从船舱里出来手里拿着一罐啤酒,看到她后把她拉走,硬给她灌酒,肖四清被迫喝了一口,接过啤酒罐后侧身避开聂守业的视线,把手中瓶子里的东西倒在啤酒罐里,慌慌张张的还洒落了不少。后来她又把啤酒罐递回给聂守业。"
梁医生听完刘琪的话后摇头:"如果聂总是在上船前喝下含有士的宁的啤酒,毒性早该该发作。摄入过量的士的宁,其毒性发作的时间很短,一般是十至十五分钟就会出现强烈的抽搐,导致惊厥。"
柳下溪经过王秋枫身边时,她挡住问:"柳刑警,你怎么看?你觉得肖四清是凶手吗?"
柳下溪回答道:"根据刘琪的证词,暂时假设她为嫌疑人A。"
"嫌疑人A?"王秋枫睁大眼睛,吃惊地问:"难道还有嫌疑人B、C吗?"
柳下溪平静地回答:"一桩凶杀案未理清案情前,警方根据线索与证词往往会锁定多名嫌疑人进行调查从中找出真凶。可以说他杀的凶案现场每个在场人员都有嫌疑。警方的调查,一方面收集证据找出真凶,另一方面为无罪的嫌疑人洗清嫌疑。聂守业中毒死亡,从现场来看此案归为他杀。无论是你、我以及在场的各位,都涉入本案,需要经过一番调查才能排除在场各位的涉案嫌疑。"
柳下溪说的话犹如无波水面投下的石子,很显然在场的各位根本没意识到自己也是聂守业中毒死亡一案的嫌疑人。彭绯虹最先忍不住,不满地道:"姓聂的不是好东西,死有余辜。他被毒死,关我什么事?凭什么怀疑我?"
"绯虹!少说两句。"杨立行制止她继续发泄不满,站起来,温和地对柳下溪说:"我们明白警方破案采用的方法是排除与归纳。柳刑警,我想洗清自己的嫌疑,该怎样配合你的调查?"
柳下溪感激地对杨立行点了一下头。招手叫清荷过来,拿走他手里的纸与笔,快速地写着些什么,写完后把纸张对折,折出一个角写上名字。
击掌三声,引起众人的注意:"各位,纸上列写的提问是我对大家有关聂守业中毒身亡一案的调查,是侦办本案查找真凶的依据之一。这是证词,将会存入警方档案,请大家认真对待。提供虚假资料者,将以提供假证妨碍警方调查,根据情节轻重予以追究。各位,我选择笔问方式,是不希望看到串供、泄密的现象发生。涉入刑事案件,请大家遵守保密条款。"说完这番话对清荷说:"你按名字把纸分发给大家。"
看完纸上列着的提问,不少人脸色大变。严快冷笑着撕了纸张,越过张老,站在走廊里指着柳下溪道:"凭什么我们得听你的?"
清荷抢先站在柳下溪前面,挥开严快的手指,说道:"凭我是选美大赛主办单位的负责人,死者是大赛组委会成员,柳下溪是在职刑警。他代表警方调查聂守业中毒身亡一案。此案经过梁医生的诊定与柳刑警的分析已经初步判断为他杀,凶案现场所有在场人员都有嫌疑,有义务协助警方调查。"
柳下溪轻拍清荷的肩膀,示意他让开。向前跨一步站到严快面前出示证件,淡然一笑,道:"根据我的办案经验,特殊环境下带头闹事者,多数怀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胡说!"严快抢过柳下溪的证件,看了一眼,继续冷笑,"哈,啥?北京公安局的?这里可不是你的管区。我怎么不知道警察证可以全国通用了。"
柳下溪也不生气,平静地回答道:"那么,你的意思是等台风过后,我们平安返航再叫上当地警方来侦办这桩案子。你能保证凶手不会在这段时间内再次行凶杀人?你认为聂守业被毒杀在船上,我们遇上台风孤立无援,被圈禁在船舱内动弹不得只是偶然发生的独立事件?"
严快语塞,回头看着黄平海。
柳下溪也顺着严快的视线看着黄平海。
黄平海嘴角一弯,迎上柳下溪的目光,笑道:"这么说,柳刑警认为孤岛活动本身就是一个大阴谋,策划活动的张老就是阴谋头子。"
张老大惊失色全身的肥肉一起在抖动,站起来摇头摆手道:"黄平海,这个玩笑开不得,话不能乱说。"
金粉漩涡-28
柳下溪没理会黄平海的调侃,迅速地写了一张纸递给严快。
严快不接,双手插在裤袋里,歪头看柳下溪。
柳下溪眼神一冷,瞧着对方一副痞样儿,表明了立场坚定绝不合作,认定自己拿他没办法。皱眉,瞳孔收缩,锐利地逼视对方,加重说话语气,"请你配合调查。"
在他的逼视下,严快败下阵,接过纸张没有再吭声,乖乖地坐回原位。
舱内安静下来。见大家都在认真写柳大哥的笔问,清荷庆幸自己带的十几支笔。
柳下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翻开行李包,从里面拿出两个大防水袋递一个给清荷。清荷会意,把收集来证物用多层胶袋装好连同自己的行李包一起放进防水袋里。柳下溪迅速装好行李,在纸上写道:"船出问题了。"
清荷大惊,脸色剧变。下意识地望向窗外,被柳下溪拉住手臂,柳下溪朝他摇头,在纸上写道:"不要慌张,冷静下来。这只是我的猜测,未必是事实。你请刘琪、杨立行帮忙,把食物和水分成二十等份,准备成可携带型。"
清荷立即站起来。他一动,正回头关注他们的刘琪与杨立行立即站了起来,跟在他身后。三人的行动引起其他人注意,但大家保持着安静。清荷把舱内的胶袋集中起来,率先划开装矿泉水的纸箱,每一个胶袋装四瓶水。杨立行、刘琪装食物。三人动手的速度很快,忙而不乱。
东西掉了,杨立行弯腰打算捡起来。身体突然一僵,他呆住了。他发现搁在地上的纸箱被浸湿。有水!船舱进水了!他慢慢地站起身扫视着船舱,因搁着大量的物品导致船身朝这边倾斜,浸入舱中的水集中在此处被纸箱吸收。大家都没察觉出异样,只有那位警察注意到此事……准备携带的食物是打算弃船吗?船在海中,台风就要来了,弃船又能怎样?
见他在发呆,邹清荷压低声轻声道:"别住手,速度加快。"
杨立行看着邹清荷,心里明白,对方也知道船出现问题。只是,为什么在他脸上看不出丝毫害怕?
王秋枫愕然地看着那三人不经自己同意,善自乱动食物。回头看柳下溪想问他这是怎么一回事。柳下溪对她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在纸上写道:"我需要你的帮助。"
王秋枫点头,走过来跟他坐在一排,也用纸笔跟他交谈:"需要我做些什么?"
柳下溪写道:"船上的物质是你准备的?有雨衣吗?"
王秋枫点头。
"多少件?"
"二十五件。"
"手电筒呢?"
"十二支,防水的。"
"把雨衣和手电筒全部找出来。"
王秋枫瞧见聂守业的尸体,迟疑着不敢上前。柳下溪脱下自己的外套罩在死者头上。王秋枫感激地看着他。见她发怔,柳下溪低声道:"速度要快。"他走到装救生衣的壁柜前,见柜子上锁,从裤袋里掏出万能钥匙把门打开从里面抱出救生衣。伍文光把纸与笔放进口袋,走到他身后从他手里接过救生衣。
柳下溪对他摇头,拿出底下的几只救生圈与简易充气器,道:"你来给救生圈充气。"
伍文光点头。
看了一下舱内的众人,见大家都停笔看着他们。柳下溪大声道:"梁医生、秦汝,请过来。你们把救生衣发给大家。古筝、严快,你们负责把他们装配好的食物发给大家。黄平海、摄影师,你们把那边的几箱食物搁在离舱门最近的座位上。彭绯虹,你帮王秋枫把雨衣发给大家。"
"出了什么事?"刘久传站起来问。
刘琪冷冷地说:"船舱进水了。"
他的话引起大家的惊慌。
柳下溪大声喝道:"其余的人不要乱动!听从我的安排!刘久传,你把肖四清弄醒。注意,大家请注意,穿好雨衣后再将救生衣口哨袋朝外穿在身上。拉好拉链,双手拉紧前领缚带,缚好颈带。将下缚带在前身左右交叉缚牢。注意,一定要缚牢。"
见舱内的人都穿好救生衣,柳下溪这才穿上救生衣。清荷装备完毕提着两人份的食物跟在他身后。柳下溪深吸了一口气,对站着走廊里的众人道:"大家不要站在走廊中,当舱门打开时风雨会涌进来。伍文光、刘琪,你们跟我一起出舱。梁医生、杨立行、黄平海,你们负责照顾几位女选手。严快、摄影师,你们负责照看剩下的食物。刘久传、邹清荷,你们照顾一下大家,其余的人照顾好自己。"
舱门紧闭,打不开。
柳下溪从行李中拿出锉刀撬动板扣,没多久舱门松动。他戴上护目镜,拿起搁在座椅上的绳索圈在身上,手里拿着望远镜。回头看着刘琪与伍文光,他们也有准备,一个戴着墨镜一个戴着泳镜。"我去船长室找船长,你们去找救生艇,小心,注意安全。清荷,等我们出去你把舱门关上。"清荷对他微微一笑,柳下溪点头,用力地拉开舱门。
舱门一开,强风狂雨涌了进来。
柳下溪率先走了出去,刘琪与伍文光紧跟在他身后上了甲板。
船无人驾驶。
此时,天色昏暗,乌云盘旋在空中,浪在翻滚嬉戏,船飘摇在浪中,左右摇晃,巨浪涌上甲板随着船的倾斜又回归大海。幸好船漂泊在环形岛屿的内湾,湾内的风浪比海域小。柳下溪随着船的摇晃左右前后有规律地摆动身躯,小心地行走在甲板上。伍文光与刘琪惊异地看着他,他们紧握着护栏不敢移动脚步。
船头、船身被撞坏,挂在船弦外的两只救生艇没有损伤。
船长室的门开着,随着狂风激烈地摆动,室内被雨水浸湿,船长不见踪影。难道船长被风刮进海里了?查看了一下船长室,走到驾驶台前,这是指针、罗盘、海域地图……经纬度……环形内湾的位置……啊,找到了,原来这里就是南仃英岛。通讯设备……对外,没有信号。对内的喇叭可以使用。"注意,请注意,大家请注意。我是柳下溪,目前在船长室,我们的船停在南仃英岛的内海湾,船已经被撞坏无法靠岸。船长失踪,船被损坏无法行驶,我们需要坐救生艇上岛。请大家做好离船准备,带好自己的行李。"
救生艇不大,每只艇可载八人,除掉行李与食物,每只艇最多能乘载五六人。船上共有十九人,加上尸体一具……柳下溪盘算了一番,取下挂在壁上的救生圈走出船长室。甲板上,刘琪与伍文光缩在原处没挪动一步。柳下溪叹气,还有一个大问题,船上的这些人会使用救生艇么?船长下落不明,船上没有其他船员……很棘手,希望大家都会游泳。
回到舱内,柳下溪看着大家,"我们必须在台风来临前安全上岛。船长下落不明,我们只有自救,船上救生艇有两只,每只艇可载五六人。懂得操作救生艇的人举手。"
出乎柳下溪的意料,举手的人有五人。分别是王秋枫、刘久传、张老、韩导演与伍文光。
"会游泳的举手。"
再次出乎柳下溪的意料,举手的也是五人。分别是邹清荷、伍文光、古筝、刘琪、黄平海。
"女士优先,六位女性分两条艇出发,第一条艇由刘久传、韩导演带队,杨立行、彭绯虹、古筝、肖四清。第二条艇由张老、伍文光带队,梁医生、秦汝、范彩虹、王秋枫。你们到了后再把艇开回来把剩余的人载走。"
老李提出抗议,大声道:"我人不舒服,想先走。杨立行与梁医生不是女人,他们年青力壮,等下班船再走。"
柳下溪冷冷地看着他,回答道:"杨立行腿受过伤。先上岛的人需要梁医生照顾。"
"我留下,让老李先走。"王秋枫开口解围。
"我留下吧。"杨立行笑道。
"别争,我留下,我会游泳。"古筝调皮地对邹清荷眨眼,"我觉得跟着你们更安全。"
艇下水,柳下溪与清荷分别扶在先走的人上了艇。瞧着救生艇安全地驶往南仃英岛,柳下溪轻吁了一口气。
刘琪留在甲板上,其他的人回到舱内。
清荷用笔跟柳下溪交谈,"我捡到八份证词,大家都没写多少。"
"给我看看。"柳下溪接过来一瞧,丢掉证词的有梁医生、摄影师、古筝、王秋枫、刘琪、老李、韩导演、刘久传八人。柳下溪翘起拇指,赞许地点头,看完他们随手写的字。托着腮对清荷写道:"把证词随便丢掉的人嫌疑小,暂时可以把他们排除在案件之外。"
清荷点头,"没错,他们内心坦荡才不在意证词。你怎么看刘琪的证词?他是真的目睹肖四清下毒吗?"
"他的证词真实性极高,应该是真的。聂守业中毒,不排除双重谋杀。"
金粉漩涡-29
双重谋杀?柳大哥是在假设两起下毒事件相互之间没有关联吗?……没有关联,会吗?清荷烦恼地揉搓自己的双手,忍不住把横在心里的问题写出来,"我拿给聂总的那罐啤酒……"那罐啤酒若有毒自己就是帮凶,杀人帮凶。这让他十分难过,愧对死者。懊恼自己小心眼,看不惯聂守业行事作风,特意挑看上去有些脏的易拉罐给他。他恨自己为什么不挑干净的啤酒给聂守业,自己是凶手是帮凶……聂守业本来不会死的,只要没喝有毒的啤酒,他就不会死啊!
瞧出清荷情绪不对,柳下溪抓住他的手,清荷的手冰凉。他明白清荷在想些什么,摇头制止他继续往下写。在纸上迅速回答清荷的疑惑:"那罐啤酒有毒的可能性不大。凶手无法给密封的易拉罐下毒,除非早有预谋地把混合马钱子碱毒的啤酒制作成易拉罐,或者采用特殊手法把毒药溶于水注射到易拉罐内。这两种手法都不是普通谋杀者能做到的。你别乱想,没经过检查不能确定那罐啤酒有毒。你要振作一些,帮助船上的人平安度过台风。"以现在的处境无法深入仔细调查案件,短时间内想要侦破此案难度非常大,面对严酷的自然环境,没有人不顾自己的安危协助侦查。只有大家都平安了,有了共度患难的经历,紧闭的心扉才会因此打开,不保留地说出所知所见。人的心啊,既脆弱又坚强,即偏执又易共鸣。
清荷点头,他觉得全身发冷。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导致气温相差悬殊,比起中午至少出现十度以上的温差。身上的雨衣如同虚设根本抵挡不住风雨,被雨水打湿的衣服粘在身上很难受。船长呢?下落不明是弃船逃走还是不小心落水?如果是后者,非常糟糕,得想办法搜寻援救他。需要解决的事太多,当务之急得保证大家平安……心里愈急,愈想不出可行的办法。舱门紧闭可舱内寒气逼人,好象整个人泡在冰水中寒冷入骨。他下意识地往柳下溪温暖的身躯靠过去。柳下溪不顾旁人的侧目,紧紧地搂住他。双臂用力紧扼清荷冰冷的躯体,附在他耳边低语:"我们在一起没什么可害怕的。"
清荷笑了。是啊,不是独自一人柳大哥就在他身边一起共度风雨,还有什么事值得害怕?老家的父亲有姐姐、姐夫照顾,根本没后顾之忧。至于柳大哥……他的亲人更不必要操心。自己怎么可以胆怯地输给一场风雨?挣脱柳下溪的手臂回拥对方,然后松开,看了一下表,站起来对舱内的古、严、黄以及摄影机道:"现在是下午六点十三分,台风预报报道说台风将在晚上十点左右来临。我认为预报预测台风来临时间是指台风到达沿海周边区域的时间。我们在海上,台风出现的时间会比沿海区域早。危难时刻希望大家抛开成见,同心协力平安度过海上危机。我们要做的事很多,需要把舱内剩余食物带上岛去,舱内的进水越来越严重,不能在船上久留。船长不在没人会开船,我们没办法让船靠岸。速度要快,挑出有用的东西绑在救生圈上一起带走。"
船摇晃得更加厉害,古筝、摄影师二人脸色苍白坐不住站起来朝邹、柳两人靠近。严快不安地看着黄平海,黄平海握紧他的手。严快立即双手回握住,倚在黄平海身侧。黄平海皱着眉看着船窗,外面愈来愈黑了。
瞧着他们紧握的手,清荷明白,这两位男子也是一对情侣。朝他们鼓励地微笑了一下,率先开始行动,见舱内的众人都不动,便笑着道:"大家行动起来,现在可不是发呆害怕的时候。古筝,找些可以捆绑东西的绳索布条。摄影师,别抱着你的摄影机不放,把它用防水袋装起来,放进你的包里,并把大家留下的行李一起打好包。严快和黄平海把余下的食物打包,装在箱子里用多余的雨衣罩起来,我们要把食物捆在救生圈上。柳大哥,你再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其它的救生圈。"
"船长弃下我们逃跑了?"黄平海拖着严快走到柳下溪面前问。
柳下溪平静地看着他,过了片刻,回答道:"我看不是。我认为船长在查看船只损伤情况时不小心被风刮落入海。上船时我察看过船上的救生艇只有两只,现在两只都在,而船长室的救生圈也没有人动过的痕迹。除非船长另带有救生工具,否则他没可能只穿着救生衣在暴风雨中抛船下海。他能把船驶进南仃英岛内湾,表示他熟悉这一带的海域,就算无意中落海,一定能想办法自救,你不用担心他的安危,相信他会平安无事上岛与我们会合。"
古筝小心绕开聂守业的尸体,走到乱七八糟的货物前,立即动手翻找可以捆绑东西的带状物,一边说:"船上没其他船员,不正常。"
柳下溪心一动……没错,客船上没有其他船员非常奇怪……没有其他船员,船被撞坏,船停下来,船长首先会去察看的地方应该是机房……目前,船上的通电正常,说明机房内的发电系统在正常运作……说不定船长还在船上,在机房里。想到这里,柳下溪打开舱门冲出去。
刘琪一手抓紧护栏一手举着柳下溪给他的望远镜,紧张地关注着巨浪中行走的救生艇,瞧着救生艇摇摇晃晃,一副随时会翻覆的模样,不由得提心吊胆。舱门突然打开,他惊讶,侧头,已经僵硬的膝盖突然一软,脚下打滑,下身从护栏空隙往海里滑落。柳下溪一惊,迅速扑过去,伸手抓住他的双臂,把他扯起来。
刘琪努力站稳脚跟,皱眉,他的脚踝擦到护栏,接着又拐了一下,扭伤,很痛,强忍着站稳身姿,冷冷道:"谢谢。"
柳下溪没注意到,轻拍他的肩膀,"小心。我去机房看看。"
机房在船尾的甲板下,舱门紧闭,有拉环。柳下溪蓄力,弯腰伸臂,用力一拉,舱门打开。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下面很黑,有狭窄的梯道通往下面。柳下溪打开防水电筒,吃惊地发现,有一个男人俯身倒在里面一动不动。"刘琪,过来帮我,船长在里面。"
刘琪咬着牙,小心移动脚步,等他过去,柳下溪已经进入机房内。
舱口很窄,有浓烟往外冒,顺着柳下溪手中亮着的手电筒只能依稀看到他正把一个中年男人翻过来……突然,柳下溪冲着他大喊道:"刘琪,快吩咐大家拿救生圈跳海!不好!发电机运作到了极限,要爆炸!快去!"
刘琪大惊,也顾不得脚痛,立即朝船舱跑去,滑倒,再爬起来!
舱内,清荷接过古筝的话题,自责道:"没错,我们这次出海,不正常的地方很多。我应该制止的,台风前出海本来就是错的。"
古筝摇头:"不关你的事。是我们不好,受不了出名与金钱的诱惑。想着拼命努力后有机会出人头地……"此时,舱内灯管突然奇异地闪烁着,时明时暗……刘琪跑到舱口,大声朝里面喊道:"快带上救生圈跳海,船要爆炸!"
"什么?"摄影师惊得跌倒在地。古筝闻言,跪倒在舱内。
黄平海反应最快,抓住两只救生圈塞一个给严快,拖着他就往舱外跑,见刘琪阻住去路,侧身强行推开他。
刘琪倒地,船身倾斜,被护栏阻住,没有跌入海中。
黄平海把救生圈套在严快的身上,给自己挂了一个,揽着严快翻栏往海里跳。
邹清荷迅速抓起古筝,抄起座椅上的救生圈甩在她脖子上,"把头抬起来,快走!"
古筝振作精神,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前走,遇到不敢动弹的摄影师,踢了他一脚,"是男人就给我站起来!"顺手抓了一个救生圈塞在他手里。
清荷跟在他们后面,拿着舱内剩余的两个救生圈,回到座位上迅速背起他跟柳下溪的行李,回头看了一下舱内,对着聂守业的尸体无言地鞠了一个躬。
到了舱外,古筝与摄影师抓着护栏不敢跳海。刘琪扶着护栏慢慢站起来。清荷看着船尾甲板某处正在冒浓烟。大眼微眯,甩给刘琪一个救生圈,"记住,抓好救生圈,跳海后大家要拼命地把头浮出水面,往岛上游。刘琪,你照顾他们!大家不要害怕,你们不是孤单的。"上前抓着摄影师的双手把救生圈罩在他腰上,接着抱起他往海上丢。刘琪拖住古筝的手,两人一起跃入海中。
邹清荷看到他们三人浮出海面,朝岛上游去,在他们前面是黄平海与严快,他们游得相当快。清荷放下心,转身朝船尾奔去。此时,柳下溪已把船长托出机房。清荷打了一个冷噤,船长的左手不知道怎么搞的已经折断,流了好多血。清荷立即撕下衣服把他的手包扎起来,被雨水冲洗船长清醒了一下,看到邹清荷跟柳下溪两张陌生的脸,立即嘶哑道:"快,快叫上大家……坐救生艇……"
"船长,请放心,大家都已经安全离开。"
金粉漩涡-30
柳下溪默不作声,取下身上的绳索把船长绑在救生圈上。给船长包扎完毕,清荷全身无力瘫坐在甲板上,船长的伤需要马上救治。已经没有救生圈了,他跟柳大哥该怎么办?船长怎么办?不,不能坐以待毙!他站起来,挥开眼前的雨水。啊,有救生圈!船上的栏杆还挂着几个呢。跑过去一看有栓子卡着,立即弄开栓子取下两个往回跑。停步,他欣喜地发现,空中乌云微散,天比先前亮了一些,海中的风浪也小了一些。太好了,看来,暴风骤雨快要告一段落。风雨不大游上岛并不难。
机房冒出的烟越来越浓,细听,有吱吱的爆炸声。柳下溪脸色阴沉,手上的动作加快。时间紧急,聂守业尸体还没搬出来,机房马上会爆炸!没时间回舱搬出尸体……刚才,机房舱门不打开,暴雨、海水不会流进去。唉,大量的水流入机房导使没人监管的发电系统濒临爆炸边缘。机房内虽然有相应的绝缘、防水设施,可惜船长进去时已有少量的水流入,船长受伤流的血溅在机器上……加上船长倒下正好压住驱动系统导致飞鱼号无法行驶。不过,就算自己不打开机房的舱门,发电系统也无法继续正常运转下去……失策!没带防电防潮的手套!总闸受潮漏电,无法关上。
"不好!"浓烟中闪现着的电火花!
"柳大哥!"清荷也看出异状,惊呼着朝他扑过来,同时把救生圈朝他甩过来。
柳下溪腾空把船长连同救生圈甩入海中,凌空翻身接过救生圈,飞起双腿,再次半空交错,腾身再翻卷,一脚朝清荷踢去,把他射入海中,"清荷,往前游,追上船长,别回头!"
"柳大哥!"清荷凄声大叫。
"嘭嘭"身后轰轰隆隆……风声、雨声、潮声……还有碎裂声,掩盖了他的惨声大叫。
海水冰冷,巨浪卷起,人如蜉蝣。
邹清荷茫然四顾,水,海水,只见海水。
海浪翻卷,无情地涌向他的口鼻,快窒息了,好难受,柳大哥!你在哪里?你没事,一定没事,柳大哥!你不能有事啊!
爆炸从船尾开始,船尾的甲板立即冲散,柳下溪把清荷踢下海后,抓住二层船长室前的护栏,纵身翻上去,随即爆炸响起,船尾迅速散裂船头旋即沉入水中。柳下溪奋力朝清荷游去的方向跃入海中,随着巨大的冲力,海水汹涌翻腾把他远远抛开。清荷就在前面,距离不远,很快可以赶上。怎么了?清荷怎么了?为什么不用力向前游?天,他在往下沉!立即出声大喊:"清荷!清荷,清荷!快游啊!往前游!"
是柳大哥的声音!清荷振作精神,奋力摆动四肢,转身四处张望。柳大哥就在后面,柳大哥没事!他大喜,情绪激动全身突然涌出无穷的力量,掉转头往后面游去。
在水面停泊的船支离破碎,残留在水面的木板盘旋在一个巨大的漩涡的中,一圈一圈盘盘旋旋,而他们在这个漩涡之外,随浪翻飞。
两人在海浪中相遇。柳下溪抓住清荷的手臂,拖着他往前游,怒道:"刚才是怎么回事?你以为我会避不过爆炸,你不想独活?!"
"柳大哥……"清荷愧疚,被柳大哥踢入海中的那一刻他没有求生欲望,大脑空空茫茫,思维能力全无,根本意识不到生与死,唯有四肢机械地在水里游动。
柳下溪叹息,在这种情况下不好过于责备清荷,看到不远处有露出水面的礁石,船长被浪冲到那礁石的附近,便说:"先去那边,在礁石上休息一下,等风浪小些再游上岛。"
清荷点头与柳下溪一起迅速往前游。把船长搬上礁石,柳下溪摸着船长的心脏,心跳十分地微弱,察看他的口鼻,还好没有吸入海水。他从清荷身上取下行李包,剥开防水袋从侧口袋掏出小小的氧气罩罩在船长脸上。清荷愕然地看着他,他不知道柳下溪什么时候准备的氧气罩。柳下溪见清荷一副吃惊的表情,压下心中的烦燥冲他微微一笑,掏出第二个氧气罩给清荷,"给你,戴上。"接着他用剩余的绳索把三只救生圈松散地连在一起,再把两人的大行李袋串在救生圈的两侧。
清荷接过氧气罩,站在礁石上,看海面的情况。找到了!黄平海拖着严快游得很快……救生艇呢?还没靠岸……太慢了!搞什么……刘久传、韩导演的那条艇在浪中转圈?伍文光、张老的那条艇快接近岛边的树林。刘琪、古筝在哪里?怎么看不到他们?啊……"柳大哥!古筝、刘琪那边出事了!我去救他们。"古筝、刘琪还有摄影师三人没逃出爆船引起的漩涡,正被无情地卷入漩涡中,情况危机,不容他多想……刚准备跳入海中被柳下溪拉住,"你把氧气罩戴上,送船长去岛上,我去救他们!"
柳下溪解开一个救生圈,立即下水朝刘琪他们游去。以他的判断,清荷体力虽然比一般人要强,但却未必能同时救得了三人,人被卷入漩涡,想挣脱那股吸力很难。
清荷把氧气罩收起来,深吸一口气,拖着救生圈护着船长往前游去。船长的伤不能在海上多停留,需要梁医生的急救,不能拖!相信柳大哥一定能平安救出那三个人。
柳下溪屏住呼吸,快!快游!他如同飞鱼朝漩涡游去。
累,手臂跟灌了铅似的沉重。要死了,真不甘心啊。古筝茫然不知所措,雨水遮住了脸睁不开眼。不,得把眼睛睁开!死之前好好看看这个世界。睁眼,她看到前面不知道姓名的年青摄影师被刘琪拖着无力地往下沉,而刘琪还没死心,徒劳地在水面挣扎。她听不到却能感觉他们在哭泣,是死亡前的哭泣么?咬牙,再努力一把,要死,大家一起死,有认识的人在,死亡也不会孤单。不知哪来的勇气,哪来的力量,她奋力往前冲抓住摄影师的另一支胳膊,大声喊道:"动脚打水啊,别拖累刘琪!努力打水啊!"
"不要放弃!"是谁在大声喊?
"你们不是孤单的,再坚持一下,就来救你们了。"是谁的声音超越风雨?
有人来救!不会死!再坚持一下下就行!不想死,她不想死!努力扬动双腿,他们不是孤单的,会有人来救他们。
"抓住浮木!"刘琪在叫。
古筝松开摄影师,去抓漂到面前的木板,脱手!不行,漩涡扯着她往里沉去,要往下沉了,双腿努力蹬水,总算浮出水面,啊,抓到木板了,推到刘琪面前。刘琪把摄影师的上半身推到木板上,"不想死就抓紧木板,双腿蹬水!"
"我不想死啊!"摄影师闭着眼大声叫唤,拼命地乱打着水花。刘琪松开摄影师,海浪迎面打来,海水灌入他的口鼻,呛住了,四肢一软,觉得全身力量用尽,身体随着漩涡往下沉去。
"刘琪!"古筝大叫,上前拖住他!海水中一股吸力扯着她同时往下沉去。
这一次,真的,会死!
浪花飞溅,一块木板从他们身后飞来,落入水中,阻住了他们的下沉趋势。
"不要放弃!抓住木板不要松手!"柳下溪赶到。捞起刘琪、古筝,把他们搁在木板上奋力前推,这木板带着他们飞箭般冲出漩涡。
只要脱离漩涡,有救生圈与救生衣,他们就算不划动四肢也不会轻易往下沉。
时间在流失。
风雨在减弱。
天渐渐在变亮。
可以看清岛边的树木……
"古筝,抓住我的手,快上来!"伍文光驶着救生艇出现了。
无力地跪坐在救生艇内,古筝颤抖地问:"他们呢?"
"马上去救他们。"张老给她递上一瓶矿泉水。
刘琪被救上来了,他昏迷着。
过了一会儿,摄影师被救上来了,他吓傻了。
"柳下溪呢?邹清荷呢?"古筝连声问。他们呢?他们在哪里?在哪里啊?!她双手挥动尖声狂叫,那声音撕心裂肺,"快,快去救他们,救啊!救他们啊,求求你们去救啊。"
"没事,他们没事。"伍文光抓住她的肩膀,连声道:"他们没事,他们游得比你们快。柳下溪去救严快了,我们马上过去。"
古筝垂下双手,触碰到刘琪脖子上的望远镜,连忙取下来,把脸上的雨水擦干,抓起望远镜在海面上搜寻。找到了,真的,柳下溪没事,在不远处正拖着严快和黄平海向这边游来。她安心地长吐一口气,邹清荷呢?
在,邹清荷在海上游,拖着中年男子奋力朝岛上游去。真好,大家都没事,都活下来了。
救生艇可载八人。柳下溪带着严快、黄平海上艇后,艇上满载。"船长受伤严重,去救他。"柳下溪上艇后对伍文光说。
张老看着严快紧闭着双眼脸色铁青,被黄平海紧搂在怀里,迟疑了一下道:"严快和刘琪溺水,先把他们送上岸吧。"
柳下溪从古筝手里拿过望远镜,看了看清荷那边的情况,点头,"好。"
金粉漩涡-31
从望远镜中看到清荷推着船长游得很快,已经游了一半路程。他没戴氧气罩……柳下溪忍不住皱眉。回头看了一下艇上昏迷的刘琪与严快,他们呛了海水陷入休克状态,急需急救……溺水后该怎么急救?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只知道要做心肺复苏与人工呼吸。艇内空间太小,不方便施救。瞧着艇上的这几个人,似乎都不懂得该如何急救溺水的人。怎么办?怎么救?
"张老,你来控艇。柳下溪、古筝,你们让我过去看看刘琪。黄平海,你检查一下严快口鼻中有没有呕吐物,如果有立即清除。清除后把严快的腹部放在膝盖上,使他的头往下垂,按压他的腹、背。"他猜错了,伍文光懂得急救。另外一条艇呢?见鬼!到现在还没靠岸,在那边,居然被岛边的树丛给缠住了。看来,那两位操控救生艇的,靠不住。这条艇……伍文光与张老合作得不错,尤其是伍文光表现出色,出人意外地能干。
黄平海颤抖地道:"小严……没有呼吸……"他拍打着严快的面颊,唤道:"小严,醒醒,别睡,快醒来……"
"笨!快给他给人工呼吸!捏住他的鼻孔,掰开他的嘴,你深吸一口气,口对口吹气,反复进行等他恢复呼吸为止!心跳呢?还有心跳吗?"伍文光把摄影师推到古筝身边,示意着她扶起他。走过去摸着严快的心脏,心跳微弱……听了伍文光的话,黄平海如遭棒喝,立即用嘴吸出严快堵住嘴的呕吐物,接过古筝递来的矿泉水,清口后立即对他进行人口呼吸。伍文光将手掌根部置于严快胸骨中段进行心脏按压,下压时慢,放松时快……
刘琪的呼吸与心跳都很微弱,柳下溪按照伍文光说的步骤,迅速检查刘琪的口鼻。还好,没有呕吐物塞住他的呼吸道……屈膝,把他的腹部放在膝盖上,按压腹、背部,没过多久,积水从刘琪的口鼻流出来。"咳,咳"刘琪清醒过来,难受地咳嗽着。"谢谢"又被柳下溪救了。
"不用谢我,真正救了你的是伍文光和张老。"
操作救生艇的张老听了柳下溪的话颇为意外,讶意地看着他。柳下溪对他微微一笑。
在黄平海与伍文光合力急救下,严快恢复了呼吸。
黄平海抓紧伍文光的手,嘴唇蠕动半晌才道:"谢谢你。"
伍文光微笑,"你是关心则乱。把严快放平,挪一挪,继续给他做人工呼吸,频率可以放慢一些。"
"伍文光,你真厉害!可以当职业救生员。"古筝赞道。
伍文光面上的微笑消失,目光黯淡下来,默然无语。过了小会儿,对张老道:"他们两脱离了危险,我们去救邹清荷和船长吧。"
张老犹疑,"艇满载了……"
柳下溪道:"让他们上来,我跟伍文光下水游上岸。"
伍文光点头赞成柳下溪的提议。
把船长送上救生艇,清荷没上来,见严快呼吸微弱便把氧气罩给了他。
"喂,你们偏离了方向,我们是从那边上岸的。"游着游着,伍文光见邹、柳两人离开自己的视线,出声大叫。
清荷大声回答:"你先游上岛,我们去把刘久传坐的那条艇拖出树林。"
伍文光冷笑,大声道:"那条艇上只要有人肯下水把艇推出来就行了。"那些只顾自己的自私家伙用不着救。
"他们都不会游泳。"清荷大声回答道。唉,是啊,救生艇离开水中的树林并不难,只要艇上有人肯下水推出救生艇……其实,柳大哥把人员分配好了,会游泳的人大部分留下,两只救生艇各配有一位会游泳的人,想不到老李要求先走,把会游泳的古筝换了下来,结果导致那条艇上坐着的全是旱鸭子。
伍文光一呆,不会游泳?六个人全部不会?没可能吧?这也太不凑巧了……也许是真的,杨立行和彭绯虹都是北方人,不会游泳不意外。老李……自私自利,就算会游泳绝对不会主动下水推艇。刘久传?老色鬼,身子早被女人掏空了。肖四清?聂守业死,她的魂还没归位。韩导演?逢迎拍马在行,拍电影也许在行,危机处理软脚虾一只,靠不住……他想到这些,不自觉地吐出一个词,轻骂:"笨蛋!"调转方向跟在邹、柳二人身后朝另一条救生艇游去。
"会死的,我们会死的。"离救生艇还有段距离,就听到肖四清在哭泣,美妙的音喉由于哭泣的时间太长显得低婉沙哑,反而增加了让人怜悯的磁颤。
"臭娘们,住嘴!"可惜刘久传不懂得欣赏她的音质,烦燥不安地吪喝着她。
"肖四清,别哭,风浪已经减弱,很快会没事。"杨立行安慰道。
"是啊,是啊。"老李应声道,他也吓坏了,双腿软绵绵一点也不听使唤。
彭绯虹撇嘴,悄声道:"哭,只会哭!烦死人了。"
"再不闭嘴把你丢下海喂鱼!"刘久传不客气道。
肖四清被这句话吓着,不敢吭声,把头压在手臂上,独自泣不成声。
韩导演叹气,"刘老板,别骂人了。我们得想办法自救,指望不上别人。飞鱼号已经沉海没来得及离开的人只怕……"他说不下去。不该来的……只是,现在后悔已经迟了。可笑,他们现在的处境与活动标题"孤岛求生"名副其实,真他妈的黑色幽默……发生的这一切与那个极具才华的脚本惊人相似,脚本中多出来的一个人是侦探……现实中虽然没有侦探却出现警察……奇怪,没匿名的脚本明明被自己烧掉了啊。不该贪心的,不该把匿名脚本据为已有,当成是自己写的鼓动聂守业把脚本拍成电影……成了别人棋盘中的棋子……一直遗憾那个脚本不够详细,要是剧本就好了。匿名脚本是谁写的?为了找出这个人,自己故意把脚本分成数段,分别发给自己所怀疑的人,特意吩咐他们要保密,不能相互交换手中的脚本。他们收到脚本时的表情都是一副受宠若惊,第一次看的陌生样子……还以为自己猜测错了,写脚本的不在他们中间。现在看来,写脚本的人就在这十名选手中……这个人也就是策划一系列案件的真凶。是谁?可惜脚本只是半成品没写明凶手是谁,凶手如何作案如何下毒……会是肖四清吗?不象,虽然刘琪目睹她下毒,梁医生认为如果是她下毒聂守业死得更早……杨立行、彭绯虹以及刘琪可以排除,收到脚本的时间他们三人不在度假村内。除了肖四清,其他的六人嫌疑都很重。秦汝跟聂守业没关系,她没必要毒死他。古筝?聂守业泡过她,没到手,她也没理由杀他……范彩虹?她被刘琪与罗平飞保护得很好,聂守业也没机会染指她。三名男选手……严快、黄平海八面玲珑,跟聂守业没冲突。伍文光?不显山不露水,压根儿不引人注目,没见他和聂守业说过话……与聂守业关系最深最值得怀疑的只有肖四清。她?有胸无脑,写得出那个脚本吗?不,不是她,她连脚本与剧本都分不清。
"好好的船怎么沉了?"刘久传越发烦燥。怎么也没想到快乐地携美出海游玩会有人死,会遇上海难。以他丰富的阅历在聂守业死时察觉出自己陷入麻烦中。很明显,聂守业的死不简单,有高手在精心布局,聂的死很可能只是开局。难道是秦汝那个□表面逢迎暗底里想他死?想借手杀人?不,她没这个本事也没有这个经济条件。除非她另攀上强大的高枝。她背着自己攀上了谁?聂守业?笑话!聂守业只是空架子,无钱无权,借着兄长的名字在外面耀武扬威,纸老虎,不足为惧。他已经被人毒死,随着船一起沉入海底。张老?虽然同船的只有这只老狐狸有这个经济实力。就算他有这个色心也没这个色胆,商场又不大,内幕消息多,姓张的老鬼怕老婆出了名。张家的铁娘子才是他那个集团公司最大的股东,集团的领军人物是他老婆、舅子、外甥。要不然他也不会被流放,跑来当选手大赛组委会成员。他有胆子惹上秦汝为她出头?同船的除了张老有本钱布置这一切还有柳家的人……柳承秉的兄弟柳下溪以及表弟邹清荷……是他们吗?有可能,很有可能!没错,秦汝跟姓柳的眉来眼去,关系不一般。不对,他们留在船上,船突然爆炸只怕跟船一起消失,没有人布死局整死自己的。哼,不管是谁要对付他,他可不会乖乖地束手待毙。正在胡思乱想中,被树丛缠绕的救生艇突然被大力推着往后退,怎么回事?
水中冒出一个脑袋,一张笑脸贴过来,邹清荷双手用力推着救生艇一边大声道:"不用慌,我们来救你们了。"
金粉漩涡-32
刘久传瞳孔收缩,邹清荷?他没死?接着又看到柳下溪跟伍文光……他们没随着船一起沉入海底?命大!看来毒杀聂守业的人就是他们……没错,他们才是凶手!聂守业最后喝的啤酒是邹清荷从纸箱中拿出来的,还用纸巾擦过……明目张胆的杀人啊!哼,凶手喊捉拿凶手,倒要看看你们怎样收场!等回去后大家走着瞧!
"秦汝、彩虹,你们瞧,这就是红树林,树上有呼吸根与支柱根,还有厥类植物。多么神奇啊。我听说,这片海域只有南仃英岛才有大片的天然红树林。肯定没错,这座岛就是南仃英岛,目的地到了!"王秋枫哆嗦着,微翘嘴唇故作欣喜状。
"真红树?"秦汝提不起兴趣,冷淡地瞧着大半树干陷在水中的乔木群。有这些乔木挡道害得她上岸时跌进海里。真不明白,大家现在的处境很差,王秋枫居然能笑得出来。她没瞧见上岸前飞鱼号沉入海底了么?留在船的几个人处境非常糟糕……
"嗯,真红树有一个美誉,人称'天然海岸卫士'。这种植物特别有意思,有的长期生长在水里;有的只在洪潮时才受到潮水浸润而呈陆、海都可生长发育的两栖类植物;还有经常受潮汐浸润的非木本植物……"
"行了!"秦汝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你没看到范彩虹正在担心刘琪吗?"
王秋枫愕然,温柔斯文的秦汝居然会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她是大赛的赞助商,是选手们的衣食父母,而且比她年长……她一番好意,想找些话题分散大家惊恐的情绪。相同的处境,她并不比她们坚强,她也害怕。为了不露出胆怯让身边的两位女孩更加恐慌,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她只有选择不停地说话。算了,别想太多给自己添难受。她擦去面颊上的雨水,鼓起勇气昂首挺胸,傲然地站直身体看着海面。在海浪中沉浮的几个黑点就是与她同船来的人,他们会被大海吞噬吗?双手紧张地抓着雨衣……
"唉呀!"胳膊好痛!秦汝低呼一声,垂眸望去,范彩虹用力地抓着她的胳膊,苍白的手背青筋隆起。侧目仔细地打量着范彩虹的脸,脸色发青嘴唇乌中带紫,湿发紧贴在脸上显得狼狈不堪,一双雾蒙蒙的眼睛正紧张地盯着海面……她在担心刘琪吧?羡慕她啊,同样拥有一副姣好的容貌,却能在灯红酒绿中遇上可以真心寄托感情的好男人,就算遇难也不是孤单一人。同样是女人围绕在自己身边的,总是那些粗鄙不堪的老年暴发户。不能得罪他们,也反抗不了他们。这些有权有势只会靠着药物刺激来欺凌女人舔不知耻的混蛋们,把自己无耻的勾当装裱成荣耀四处张扬。可恶!心绞痛,喘不过气来。她咬着牙,右手抚胸,轻揉。心里积蓄的闷气无法舒展,很难受。有泪从眼角悄悄溅出,与迎面而来的雨水融为一体,滑过她的面颊流入脖颈。紧抓着他胳膊的手松了……顺着范彩虹的视线望过去,刘琪正被伍文光拉上救生艇。"放心吧,刘琪不会有事的。"
范彩虹羞怯地垂下眼睑,轻轻地应道:"嗯,他不会有事。"然后抬起头,看着她微笑道:"你不用担心,刘老板也不会有事。"
秦汝迅速地眨了一下眼睛,嘴角轻弯,回了一个温柔的笑容:"是的,他不会有事。"
梁医生躲在树丛中,把雨衣头顶上,蹲着认真检查药箱携带的药品。很好,药丸没有进水受潮,注射器、听诊器没有被损坏。幸好在出发前听从邹清荷的吩咐,严密采用防水防震的保护措施……飞鱼号出事,可能会有人受伤、溺水,先准备好急救需要的器具,别造成临时混乱……王董事长刚才说什么?真红树……只有南仃英岛才有天然的红树林?植物界异象,胚生植物?传说中如果没有及时扎根在淤泥中的胚轴随着海流在大海上漂流数个月,在几千里外的海岸扎根生长的真红树?天!这种植物聚中生长在这个岛上——意味着这里将是台风漩涡的中心!今晚台风降临……手里的药瓶"啪啦"落在地上。
"梁医生,怎么啦?"王秋枫疑惑地转头看他。
"王董事长,你知道天然红树林的岛屿意味着什么吗?"他问。
"听说是鸟类的天堂。"
梁医生觉得跟她无法继续这个话题,紧闭着嘴直接坐在灌木上,蓄精养神等待需要他的时刻来临。
终于上岸了,邹清荷卸下行李,他很累,泡在水里的时间过长,两条腿站不稳,真想坐下来休息。不行,天已经黑了,不尽快找到躲避风雨的地方,台风来临时大家只有死路一条。刻不容缓,不能休息。
柳下溪打量着南仃英岛,近看,岛屿很大很高。他亮着手电筒扫射周围的环境,只能遗憾地摇头,他们面前没有路。灯光照到大家的脸上,没有喜悦,只有沉默与不安。摄影师靠着古筝的扶持才能站稳。范彩虹扶着刘琪,刘琪除了溺水,脚也受了伤。船长平躺在地上,梁医生正在照顾他。韩导演扶着老李,刘久传站在秦汝背后,黄平海背着严快,张老跟王秋枫在说话……"行李我来背。"柳下溪弯身捡起两人份的行李,轻松地抗在肩上,看表,快八点了。
"王董事长。"清荷深吸了一口气,朝王秋枫、张老走去。"你说过度假村把南仃英岛开发成旅游观光岛,岛上的基本设施已经建好。"
王秋枫点头,"嗯,听说岛上新建了酒店与观光度假村。"接着又摆手,"我没来过,不知道酒店在哪里。"
"张老知道吗?"邹清荷问。
"出发前度假村的王经理给了我一张岛上景点观光图,上面有标酒店的位置。"张老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地图,可惜被水泡湿。他懊恼地拍头,"啊,都怪我一时心慌没把地图保护好。经理跟我说过,船长常来南仃英岛,有他这个向导,让我不要担心。想不到船长受伤昏迷,这下不好办。"他亮着手电筒四处寻找刘久传,找到后大声喊道:"刘老板,王经理跟你提起过岛上酒店在哪儿吗?"
刘久传拖着秦汝走过来,冷冷地扫着柳、邹二人,那眼神带着敌视与戒备。"往高处走,找到人工铺的路就能找到酒店。"
刘久传拖着秦汝带队往前走,能行动的人立即跟在他身后小心地前行。
"刘老板!等一下,带上你们的食物。"邹清荷大声道。心里很不高兴,他们就这样不理搁在一边的水与食物,不理伤员,不理同伴自行走了,这也太自私了。
"你留着自己用吧!我可不想跟聂守业一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刘久传冷笑道。
清荷生气,跨过树丛,上前抓住刘久传的手臂,用力捏下去,大声道:"把自己的那份食物带上!秦汝,把你的那份带上。"
"松手!"秦汝与刘久传同时开口,一个冲着刘久传喊,一个冲着邹清荷喊。
秦汝强烈挣扎着,可惜她的力气太小,根本挣不脱刘久传的钳制。
清荷曲起右臂,手肘对准刘久传的肩膀狠狠地来了一下。刘久传吃痛,松开抓着秦汝的手,退了一步被脚下的树枝绊倒,跌坐在树丛中,恶狠狠地盯着邹清荷,这仇结下了。
秦汝获得自由后立即躲到邹清荷身后。清荷皱眉,秦汝比起古筝差得太多,他不欣赏这类型的人。心情不好的他,没有特意修饰词句,冷冷地道:"秦汝,别躲了,把自己的那份食物带上。船沉了食物短缺,到了酒店别指望别人把食物施舍给你。不想饿肚子就得付出相应的劳力。刘久传,站起来!你的自私独断对我们的处境没有半点帮助。不指望你帮助别人,但也请你不要拖后腿破坏团队协作。"
秦汝羞愧地往回走,凭她的外貌与温柔的个性,异性不分年龄对她从没说过重话。
"你!"刘久传站起来,手上的电筒落在地上,眼前一片黑暗。
清荷抢先一步把手电筒拿在手里,关上开关,"天已经黑了,岛上没有电,我们还有路要赶不能浪费。除了柳下溪,大家都把手电筒关上。"众人依言关上手电筒,他们是一个团体急需有人站起来领导大家走出困境。在船上听从柳下溪的指挥才侥幸逃过飞鱼号爆炸,没跟随船一起沉入海底。无形之中把柳下溪当成头,等待他说话。现在,邹清荷领头,柳下溪没有异议,刘久传又被他压制,便自觉地以他为首,听从他的吩咐。
金粉漩涡-33
被孤立了。刘久传抓着手边的树枝,一用力树枝被折断。他紧抿着嘴,内心嘲笑邹清荷的自作聪明。愚蠢,蠢货!哼!这岛他来过几次,知道新建的酒店与度假村在哪里。在这座岛上有他投资的高级休闲别墅群。南仃英岛开发成新型旅游胜地,他有份参股。这次来南方主要目的就是验收别墅群的样板房,找美女玩玩只是工作外的调剂。误以为秦汝那□善解人意,让他陷入温柔乡乐不思蜀……想不到临老入花丛,被一个小丫头摆了一道。
邹清荷看着腕上多功能防水手表(这块手表是齐宁送的礼物,他跟柳下溪各有一块)内的指南针,海在东南方,风从东南方来,得往西北方向走,辩明方向,对众人说:"大家带上食物。我在前面领路,张老,你扶着老李跟在我后面;伍文光,辛苦你背上船长跟在张老后面,你们的食物由柳下溪来拿。杨立行,你跟彭绯虹还有梁医生你们跟着伍文光,请多照顾一下船长。接下来是黄平海、严快;刘琪与范彩虹;以及古筝、秦汝还有摄影师;王董事长,请你照顾一下肖四清。刘久传,韩导演还有柳下溪,你们几个殿后。我,杨立行,柳下溪使用手电筒给大家照明。大家赶快行动起来,一定要赶在台风前找到房子避风!"
柳下溪走过来把自己戴的护目镜给了清荷。戴上一看,清荷惊喜地发现,它有夜视功能。见清荷想把护目镜的秘密说出来,柳下溪抢先叮嘱,"一路小心。"接着把望远镜戴在他脖子上。
刘久传见邹清荷毫不迟疑地带着众人往前走,惊疑地想,他知道岛上的房子在哪里?没听说他上过岛……有可能知道!岛上新建的度假村就是柳承秉投资的……白沙度假村与南仃英度假村的发展商都是他。邹清荷既然是他表弟,知道这个开发项目的详细情况一点也不稀奇。他既然知道还找张老要岛上的地图……果然有问题!不能跟他们呆在一起。刘久传拿定主意,决定在半途中离开去自己投资的别墅躲避台风,等台风一过,有船来接人时再说。有麻烦需要解决……没手电筒照路会找不到方向。
张老搀着老李,跌跌撞撞跟在邹清荷身后。
乔木灌丛苔藓蕨类,根本没路。除了他们,飞鸟爬虫没见踪影,岛上一片死寂。
老李咬着牙,双手提着的食物沉甸甸,脚下拌着树枝随时会摔倒。斜眼瞄了一下身边的张老,太暗,看不清表情。低声问:"张老,到酒店有多远?"
张老苦笑,他不能回答。死人、船难,提议出海的他脱不了干系,事情越来越棘手,而他的麻烦也将会越来越大。岛上的分布图他看过,熟记在心里却不方便说出来打击大家。岛上建的房子根本不是在这边。理由是红树林形成的湿地是侯岛与某些鱼类的天堂,受政策保护不许建房破坏生态环境。想去酒店或者度假村、别墅群,需要往上走,翻过这座山将会看到岛中湖,渡过岛中湖才看到房子建在对面的山坡、山顶上。另一面临海的坡道上也错落有致地建有不少房子,可惜那边的客运码头没建好只有简陋的货运码头……如果飞鱼号停靠在货运码头……他们现在应该舒服地躺在床上休息,台风根本不会构成威胁。唉,以他们目前的速度想要在两小时内到达酒店是不可能的。不如坐下来想想台风来临时该怎样保护自己。
岛上的酒店在哪儿?邹清荷不知道。唯一能确定,房子不可能建在红树林中。只有先走出看不到尽头的红树林才有机会找到酒店。
向上,向前,沿西北方向直走。承秉哥曾说过,建房子不是随便拍买一块地说建就能建,需要先确认地基能承载房屋多少重量以及周边环境适合的高度,除此之外还要考虑房子的方位与当地的气候。有台风过境的岛上,为防止海啸与台风,肯定会选择避风处建房,房屋的高度低,多数建在山腰处。避风处……台风下这些树木长得真茂盛……
累,脚步不能停,手握着锋利的匕首不停地砍伐阻住去路的树枝。
挡路的树枝向前延伸,没完没了。
不看表也知道时间不够用,已经来不及了。
大风起,暴雨重新降临,树木统一地朝西北方痛苦地弯腰摇摆,凄惨鸣泣
身后不远处,海啸隆隆轰轰,惊天动地。
清荷抓住树枝,努力稳住身体,狂风把树林吹成一边倒,反而让他看清楚前面的情况,他们很快可以走出红树林……走出红树林后呢?举着望远镜四处张望,远处山坡,灌木、大树密集看不到路,这座岛没有人居住过的痕迹。
黑暗、狂风暴雨
不能带大家一起去冒险。
回扫大家疲倦不堪的脸,大多数人的表情相同,惊慌失措……目光落在被风吹弯的树枝上,茂密的红树林,坚韧地承受着风雨,走出这片红树林后,只有低矮的灌木,大家的安全更没有保障……船长的伤……溺过水的严快、刘琪,他们不能久呆在温度过低的室外承受风雨……深吸一口气稳定情绪,他平静地对大家说:"这不是台风,大家不要慌!大家先围成一团坐下就地休息。休息时注意手脚保暖,不要让身体僵冷下来。谁跟我一起去探路?"
"我去。"黄平海突然出声。他把严快小心放下,托付给范彩虹照顾。
清荷盯着张老看。张老的表情……怪异地扭曲着,象一块百年老树皮。清荷弄不懂这意味着什么。
"怎么?"察觉到清荷的视线,张老不安地问。
清荷收回视线,看着前方,说:"张老,你跟我们一起走。"
张老没有拒绝,立即跟上他们。
柳下溪看着留下来的人,把行李搁在地下,盘腿坐下脱下身上的救生衣,道:"我相信这片红树林经受过无数次台风,比我们更坚韧更懂得如何抵挡台风。我想,台风有可能会提前来临,当台风来临时,大家围成一团把救生衣脱下垫在地上,俯身贴着地面,脸与胸压在救生衣上,双手抓住身边的同伴的腰,双腿钩住树杆。"
范彩虹扶着严快,摄影师紧抓着她,三人跟连体婴儿似的结伴走到柳下溪身边,问:"柳刑警,你不害怕?"
有他们带头,其他的人都往柳下溪这边靠近。他如同寒冷黑夜中的火气,大家以他为中心围坐在四周。
柳下溪摇头,"害怕对我们现在的处境没帮助。"
"对,害怕没用。我不害怕!"范彩虹直接坐在树杆上大声说道:"真的,我不害怕!"雨砸在手背上很痛,风刮过来很冷。个性软弱,没担当,不象男人的摄影师紧搂着她的腰,身体相互碰触处渐渐温暖起来。严快倒在她膝盖上,柳下溪把自己的救生衣盖在他头上。范彩虹抚摸了一下严快的脸,冷得吓人。她用力地搓着双手,搓热后捂住他的脸。她认识的严快说话刻薄废话多,活泼好动很少能安静下来……见柳下溪把救生衣给了严快挡雨,她挣开摄影师,想把自己身上的脱下来。
柳下溪劝阻她,"等台风来了再脱,穿着身上可以保护心脏抵住寒冷。"
另一边,杨立行与梁医生脱下救生衣展开搁在地上,杨立行躺下用力压出一块平整的地方,小心从伍文光背上接过船长平放。柳下溪给船长戴着的氧气罩,氧气早已用力。梁医生坐着撑起雨衣为船长遮雨。船长……只怕难以熬过这场台风。
清荷与黄平海拖着张老拼命往前跑。
清荷大声说:"张老,你看过地图一定知道酒店的位置!"
风雨中,说话声音小会听不清楚。张老也同样大声回答:"就是知道才绝望啊。"
"绝望?!"清荷与黄平海同时停步。
"在另一边!翻过这座山,中间有湖,湖中有岛。游到对面,对面的半山腰上才有酒店与度假村。"
"那边有人吗?"黄平海大声问。
张老摇头,"台风要来,岛上的工人全部撤离。"
"嘭!"黄平海一拳打在张老的脸上,恶狠狠道:"老王八!被你害死了。"
张老跌倒在地上,捂着脸,"谁会料到船……"
清荷扶起张老,折了树枝当拐棍,给身边的两人一人一根,"别起争执,我上山看看,你们在附近找找,看有没有可以藏人的山洞。"
独自一个人速度更快。越往山上走,雨很大,风,逐渐变小。
清荷转身,迎面望海,举着望远镜惊诧地看着海中巨浪翻天,渐渐形成弧线……海边的红树林疯狂扭动……难道,台风来了?!
为什么山上反而风小?
难道,这座岛是风眼?
难道,这股台风要把整座岛屿连根拔起?
金粉漩涡-34
柳大哥他们所在的位置……找到了!没事,接近半山腰,内海湾的海浪卷得不高,不会受海啸影响。外海域的浪……难怪古人会用"千尺浪"来形容巨浪涛天。
清荷打了一个寒噤,拍打自己的头,浪再大也不可能会把整座岛卷走。
跑,跑,跑,奋力向上跑,攀枝越岩,手被挂伤了,很痛。管不了这些,继续往前跑。
到达山顶。与黄平海他们分开,费时二十三分,到达山顶。往下望,张老没说错,岛中湖,湖中有岛。湖离山顶高度约有三四百米,湖水有浪,浪不大。湖的面积不算小……湖中岛高度约百米,对面山坡有建筑群……灯光!唯一的微弱的灯光。不是一般的灯,是电灯,酒店有电!清荷大喜,难道有工人没离岛?或者是一直不见踪影的摄影师李又汉?
真希望有快捷的办法到达对岸……山下,灌木与峥嵘的岩石……没路可走。
下山也不容易。
过了山顶,风很小。在这里躲避台风比红树林好,找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把大家带过来……有可夜视的望远镜真方便……啊,找到了,那边有凹洞,可以遮风挡雨。
"喂!邹清荷,你在哪儿?"黄平海在山顶上呼唤。
清荷急忙应声。远远瞧见黄平海扶着张老走下来。张老走路的姿式古怪,走近一看,原来他的腿摔伤,行走不方便。
三人经过商议,张老留在凹洞休息,黄平海回去接大家过来,清荷去对岸找人过来帮忙。
怎么走能更快到达对岸?泅水过湖是直线……清荷来到湖边,沾了沾水,舔一下……水是咸的,跟海水一样咸。丢块石头下去……深不见底。说不定湖底与海水相连。他可以冒险从湖中游过去,但其他人怎么办?大家已经没有救生艇与救生圈了……算了,绕道走吧。清荷站起来目测周边的距离,右边比较近。
风越来越大,迎面扑来已经超越人能容忍的程度。就连柳下溪也觉得呼吸困难。大家蹲成一圈相互握着手臂。绝望的情绪慢慢袭上心头。
柳下溪站起来,这样下去不行,身体弱的一定支撑不下去,得想办法脱离困境。
正在此埋,他眼前一亮,有灯光过来。是黄平海,挥舞着手臂大声喊道:"找到避风的地方了,我们快走。"
风雨中行走相当艰难。几位女性都已力尽,别说走,就连站也非常困难。一向精神强悍的古筝也走不了几步拌倒在地,手上的食物全部滚落。
"大家加油!往山上走风要小一些。"黄平海背着严快,跌跌撞撞走在前面一边出声安慰大家。伍文光背着船长摇摇晃晃,瞧那模样,船长会随时摔倒。柳下溪把行李搁下,对范彩虹、刘琪道:"你们几个留下看守食物、行李,我把船长送去避风,等下来过来接你们。"他把古筝叫到一边,附耳特别叮嘱一番:"不要让人接近我的行李。"
古筝点头,她明白柳下溪行李中收集着聂守业被毒杀的物证。船沉了,聂守业的尸体沉入海底,想要找出真凶,只能靠他收集的现场证据。如果真凶在他们之中,一定会想法毁灭他行李中的物证。真凶……她打了一个冷噤。灾难来临,她把他们中的杀人凶手给遗忘了。毒杀聂守业的真凶是谁?她猜测不出。
柳下溪背上船长,右手拖着老李的胳膊,很快超过黄平海走到最前面。梁医生背着药箱举着手电筒紧跟在他身后。杨立行背着彭绯虹,韩导演半搂着王秋枫。船长被柳下溪背走,伍文光腾出手脚,看了看半昏迷中的肖四清与跌倒在地的秦汝,再看了一眼负着手跟在后面的刘久传,便弯腰背起肖四清迅速朝前走很快超过杨立行他们。
到了避风的凹洞,柳下溪放下船长,船长的呼吸越来越弱。梁医生担心船长的伤不能再拖,伍文光放下肖四清后决定背船长去对岸。张老与梁医生陪他们一起去,老李不想留下便跟他们一起走了。留下肖四清、王秋枫与彭绯虹。韩导演、杨立行跟着柳下溪返回去接人。
"伍文光那个笨蛋……肖四清是凶手干嘛要救她?"刘琪与范彩虹相互搀扶着努力往前走。他们不想呆在原地不动。大家都走了,他们不想被留下。
"你错了。肖四清不可能杀人,她什么都不懂。"范彩虹轻声回答,她的声音很小,刘琪没有听清楚:"她投的应该是显影药水不致命,只能导致聂守业头昏、呕吐。使用马钱子碱毒杀他的真凶另有其人。我们十位选手都没带行李,就连衣服也是王董事长准备的。毒药绝对不是我们带来的,凶手不是我们,我们没有毒杀聂守业的理由。最有嫌疑的是他!"最后一句"最有嫌疑的是他"被她提高音量。
刘琪听清楚了,急忙追问:"他是谁?"是欺负彩虹的禽兽?
范彩虹垂下头,过了半晌,摇头,音量加大道:"没有证据,不能告诉你。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那两个人可以相信。邹清荷与柳下溪,我以前见过。"刘琪道。
"以前见过?"
"六、七年,在湖北老家见过。那时,我还是高中生……他们值得信赖。我听人说过,柳下溪是破案高手。"
"人是会变的。"范彩虹喃喃自语。
"我们不走吗?"摄影师偷偷地看了一眼坐在一旁,把头埋在膝下的秦汝,低声问古筝。
古筝叹气,大家都把食物丢下不管。想走,得把这些东西一齐带走。她当然想走,可是,两条腿根本没有力量站起来。"等他们来接吧。"
"万一他们不回来了呢?"摄影师靠着她惶惑不安地追问。
古筝皱眉,这个懦弱的男人赖上她了。真怪,姓文的摄影师也喜欢缠她,难道她与摄影机有缘?提了提柳下溪的行李……提不动,真重。那位柳刑警的体力真好,他的背很宽,可以为人阻挡风雨。还有邹清荷……他们都是内心能发光的人,在风雨中给予别人温暖,两个好男人。她突然弯嘴一笑,他们是一对呢。她抬头,迎面刮过来的风好象也没先前那么寒冷,"秦汝,坐过来吧,大家坐在一起温暖一些。"
秦汝抬头看她。天黑,看不清彼此的表情。过了半晌,她挪过来挨着她坐下,开口道:"古筝,我嫉妒过你。"
古筝笑了笑,"很巧,我也嫉妒过你。暗中无数次摹仿你的优雅,没有一次成功。"
"那不是优雅,是虚假。"
"虚假?"古筝笑道摇头:"是生存之道,你的生存之道。"
"生存之道?"秦汝细嚼着这四个字,半晌才说:"如果以前可以这样聊天,我们应该已是成为知心朋友。"
古筝想了想,缓慢地说:"以前,我们没办法放下彼此的戒心聊天。你、我,离开这座岛就是竞争对手,是敌人,是必需战胜的对手。而现在,我们只是同舟共济的伙伴。我们被彼此的生存方式所束缚,都带有虚假的面具无法敞开自己的心扉。太真的人,无法站在舞台上。我想,舞台不需要真实,光彩耀眼的七色灯光会把真实渲染成梦幻般的虚假。秦汝,我想,有些事不能较真。有些坚持不能放弃。当男人们把我们的青春当成珠宝,我们要清醒一些,青春是自己的生命历程,绝对不做别人装饰用的珠宝。"
秦汝笑了起来,"听你说话很有意思。换成以前,我会以为你在讽刺我。我想,你一定会在舞台大放光彩。"
古筝沉默下来,好象话说得太多超越界限。
摄影师突然竖起耳朵喜道:"他们没弃下我们,回来接人了。"
柳下溪他们回来了。
柳下溪背上古筝还提上他跟清荷的行李。
杨立行扶着秦汝。摄影师眼巴巴地盯着韩导演,谁知道韩导演塞了一堆食物给他,"提着,自己走,别指望我会背你。"
古筝、秦汝笑了起来。
等他们到了避风凹洞,洞中只有王秋枫在,她蜷缩成一团全身颤抖着。
柳下溪上前摸着她的额头,好烫!暗叫不好,她在发高烧。
韩导演没注意到王秋枫不舒服,问:"其他人呢?"
王秋枫挣扎着坐起来,哑声回答:"都走了。"
都走了?绯虹不等他先走了?杨立行侧头望向乌黑的洞外,她没手电筒怎么走?难道是因为自己丢下她回去接人,生气了才先走……不,她不是这样心胸狭窄的人。
"王秋枫在发高烧。"柳下溪苦笑,不能把她留在这儿等天亮。马上去对面酒店?洞外在下暴雨,发高烧的人不能淋雨,那样病情会加重。
"天啊,这里有死人!有个女人死在这里!"山下突然传来陌生男子的大叫。
金粉漩涡-35
山下的大叫令杨立行等人脸色大变,他抢先柳下溪一步冲出凹洞,正面迎上蹒跚而来的刘琪与范彩虹。刘琪的脚伤势很重,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频繁摔倒。杨立行冲出来他躲闪不及,连带搀扶着他的范彩虹一并跌倒。
杨立行看了一下他们,一跺脚继续往山下跑去。
柳下溪伸手去扶刘琪他们,发觉手上、身上粘满了带草的沙土泥泞。回头注视着凹洞内被古筝扶起的王秋枫,她真脏!胸前、裤子都是沙土泥泞还有贝壳残渣。古怪,外面下大雨,摔倒后粘在雨衣上的脏物应该很快会被雨水冲走,除非她是匍匐爬行进入凹洞。柳下溪的目光落在她手上,她的双手比较干净,有几根指甲驳落露出肿胀的艳红,看上去很痛……没有驳落的指甲缝内有沙泥。她的鞋面很脏,有摩擦过的痕迹。她的脸色苍白中泛起潮红,双目紧闭呼吸急促,脸颊两边的头发渗有泥浆。记得韩导演把她扶进凹洞时,她并不狼狈,身上也没有沙泥。只能推测,他们返回去接古筝等人时,留在凹洞的几位女性离开去追赶梁医生他们。手电筒不够用,只留了一支在凹洞内照明。她们离开时没把凹洞照明的这支拿走,摸黑往前走……王秋枫身体不舒服,头痛高烧摔倒在地,慢慢爬回凹洞……肖四清与彭绯虹弃下她不顾继续往前走……彭绯虹被杨立行照顾得很好,有体力继续往前走。至于肖四清……记得伍文光把肖四清背进凹洞时,她没有清醒过来。出事的很可能是肖四清。
"谁出事了?"刘琪抓住柳下溪的胳膊慢慢站起来。
"出事的是彭绯虹么?"范彩虹抓着柳下溪另一条胳膊站了起来。
"彭绯虹?"刘琪惊讶地张大了眼睛。
柳下溪有些意外地看着范彩虹,很少听她说话。他觉得这次同行的人,最让人看不懂的就是这位少女。她总是低着头垂着眼睑,没办法从她脸上探知她的想法……聂守业的死与接下来的海难,她默不作声地淡化着她的存在感。她推测出事的人是彭绯虹,可能是因为杨立行刚才焦急的举止。她对柳下溪提出疑问,但说话语气平缓,如同在陈述事实。从她脸上找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是一张冷静过头而显得麻木的脸。虽然罗平飞认为她很柔弱,需要异性保护。柳下溪不赞同他的观点……这位少女比其他选手更懂得保护自己。
范彩虹知道柳下溪在看她,但她没看柳下溪,她在看匆匆往山下走的杨立行。杨立行走得太急,下山没路不好走,被雨水浸泡的沙泥松柔,加上灌木丛的阻挠,他踉跄着前行。突然,他一个跟头栽了下去……她喃喃低语:"杨立行"
杨立行?柳下溪立即朝山下望去,没瞧见杨立行,只见山下湖边有两个光点。十几米远处的灌木丛中有灯光亮起,某个物体慢慢隆起。仔细一看,原来是杨立行从灌木丛中爬起来,刚才他摔倒了。柳下溪见摄影师走出凹洞,对他说:"过来帮忙,把刘琪他们扶进去。"说完话,示意刘、范二人松手。
他并没有立即拔腿朝山下跑,举着手电筒从凹洞洞口开始照着地面,仔细地搜寻着。当他朝右走三十几米处,停下脚步蹲下身察看……这里有一片灌木被压倒,地面脚印凌乱,找到手电筒一支,按开关,灯不亮。灌木丛下方有人跌倒下滑滚落的痕迹。从印迹的面积来看,曾经有两人一起滑落,滑落势头被下方的细叶榕大树所阻,树干与悬垂的树根上有零散血迹,树干上有沙泥印迹……此处的沙泥与王秋枫身上沾的一样,看来她曾经在这里跌倒过。接着他看见榕树左侧隆起的树根有沙泥……往下瞧去,有只女式运动鞋跌落在不知名的灌木上。走下去,拾起鞋看……女选手们的鞋都是一样,分不清它的主人是谁。灌木、杂草、岩石上沾有人滚落的痕迹。拾到几根长发……柳下溪叹气,可以确定湖边被人发现的死者是谁了。
肖四清,死者是肖四清。
她运气不好,从山上滚落下来,已有多处擦、磕、挂伤,落到湖边被岩石堵住,额头狠狠地磕在岩石上破了一个洞,流出的血被雨水冲洗汇入湖水中。她的身体冰冷,呼吸与心跳早已停止,唯有一双眼睛睁着细缝,留迹地看着这个世界。清荷双膝无力地跪下,难过地低语:"为什么不多等一会儿,等我过来接你啊。"
被死人吓住的陌生男子正伏在地上呕吐。
李又汉坐在地上揭下盖住头的雨帽,双手撑地,闭上眼睛仰面淋着大雨。雨水顺着他的头发与浓密的胡须流入脖子内打湿了他的衣服。
不知过了多久,杨立行连滚带爬气喘吁吁地过来,见到死者是肖四清,松了一口气,直接坐在地上。等喘息平稳后问:"她是怎么死的?"
清荷黯然地看着香消玉殒的少女,回答道:"从上面滚下来摔死的"。伸出颤抖的手,把肖四清的双眼合上。
杨立行闭上眼睛叹气。
清荷舔着唇上的雨水,把难过强行压住,站起来脱掉身上的救生衣,再脱下雨衣罩在肖四清的头上。
"看到彭绯虹了么?"杨立行睁开眼睛,目光落在清荷身后的李又汉以及陌生男子身上。
邹清荷摇头。他从湖边赶到酒店花的时间不少,幸运的是,室内除了李又汉还有三位留在岛上看守的工人。岛中湖上有条木船,李又汉曾驾着它上岛中岛拍照。清荷请两位工人沿自己来的路去接人,他自己与另外一位工人坐着李又汉的木船横渡岛中湖来接人,船靠岸后,他发现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个人。那名工人最先跳上岸,跑过去察看情况,发现躺在地上的人已经死了,立即大声叫了起来。清荷与李又汉走近一看,死者是肖四清。
柳下溪提着一只鞋走过来,鞋是肖四清落下的,他弯腰认真地给她穿上。
大雨滂沱
杨立行无法忍受如此凄凉的气氛,哑着声道:"我去找绯虹。"
"我陪你一起去。"清荷走到湖边洗静手。柳下溪走到他身后静静地看着他,等他把手洗干净立即把身上的雨衣脱下给他披上。"小心,注意安全。"
"嗯"清荷应了一声,抬头看他。
柳下溪拍着他的肩没有出声。
邹清荷随意地拂去脸上的雨水,问:"柳大哥,凹洞有人吗?"
柳下溪回答:"有,王秋枫在发高烧,古筝他们都在。"
清荷转身走到李又汉面前,请求道:"李又汉,你和小陈(指留守在岛上的工人)先把凹洞躲雨的人带回酒店。"
李又汉点头,他站了起来。柳下溪发现,这位神秘摄影师李又汉比他还要高大。满脸胡须遮面让人无法猜测他的年龄。
带着李又汉与工人小陈,柳下溪朝山上走去,侧头偷偷观望清荷……杨立行本来走在清荷的前面,不小心又摔倒了,清荷赶上前扶住他……
凹洞内古筝给王秋枫灌矿泉水;秦汝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料淋湿搁在她头上降温;不知名的摄影师搓着王秋枫的手。而另一边,刘琪光着的左脚红肿得吓人,范彩虹跪在地上给他捏腿。
见柳下溪进来,古筝急忙问:"谁……死了?"
"肖四清。"柳下溪背起王秋枫,对古筝道:"你们三人暂时留下,等下回来接你们。"
他一行动,李又汉上前背起刘琪。工人小陈要去背范彩虹,被她拒绝,"我自己走。"
柳下溪想,她这是被人□后造成的心理阴影。除了刘琪,不愿意让别的异性靠近。
肖四清死了……古筝与秦汝眼圈一红,各自流下泪来。遇上海难同舟共济,相互之间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情份,哪怕是以前看不顺眼的人也希望对方能平安无事。
横渡岛中湖比绕湖而走节省的时间多上几倍。柳下溪等人把古筝、秦汝他们接回酒店,伍文光、黄平海、梁医生他们才刚到。
岛上的酒店虽然没有对外开张,但收到通知有剧组的人会赶在台风来临前上岛。岛上工人在离岛前准备了充足的食物,并留下三个人看守酒店的发电系统,保证住客供电不受台风影响。岛上酒店给他们预先准备一幢两层的洋房,楼上有四间,楼下五间,都是三人房,可以入住二十七人。留在岛上的三位工人住在隔幢机房旁边的仓库,比他们的待遇差了许多。邹清荷先前是在工人住房找到李又汉的,他当时跟他们一起吃晚饭。
金粉漩涡-36
柳下溪把肖四清的尸体搬进105号房。回头见大家湿淋淋地挤在101室门口。见他过来,堵在门口的人自觉地让开道。他进去一看,室内三张床上分别躺着船长、王秋枫与严快。刘琪坐在椅子上靠着墙,脸色苍白。黄平海、古筝等人手忙脚乱地帮助梁医生照顾着病人。柳下溪认为,这样下去不行,大家不把湿衣服换掉会全部感冒。上岛来的医生只有一个,受伤、生病的人太多,梁医生哪能忙得过来?这些人都没有护理经验,笨手笨脚帮不了多少忙。
他请跟在他身后的工人给大家准备御寒的茶水,随后对众人说:"你们立即找房间住下,洗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衣服。感冒了的人找梁医生拿药,躺在床上休息。没有感冒觉得还能撑住的人过来帮梁医生。"说完,清点人数……张老、老李、刘久传、彭绯虹、杨立行还有清荷等人不在……韩导演呢?他也不在……去哪儿了?他没有跟着坐船渡湖……记得他扶着摄影师一起回凹洞,后来听山下有人大叫发现死人,杨立行首先冲了出去,接着洞口遇到刘琪与范彩虹回来,那时他还在凹洞里……后来自己与李又汉一起回到凹洞时他已经不在了……柳下溪拍头,当务之急是把大家一齐找回来,其他的事等以后再说。他随手拿了件搁在窗外的雨衣冲入大雨中。李又汉二话没说跟在他身后走入雨中。
李又汉见柳下溪打算绕着湖边寻找没到的人,跑上前对他说:"驾船过去接他们。"
柳下溪点头:"你去驾船,我绕湖去找,找到人后给你信号。"
李又汉点头答应,两人分开行动。
独自一人,柳下溪走得很快,十几分钟后,他遇上一位陌生青年背着老李过来。他上前摸了一下老李的额头,冰冷,没有发烧。陌生青年告诉他,"后面还有一个老年人,阿伦背着他。"
没多久,柳下溪遇上了张老,张老伏在青年背上,努力抬头见是他,裂嘴笑了笑,"想不到你会先到。人老,体力不行,辛苦你们了。"柳下溪瞧他满脸泥泞,浑身上身象是从泥里滚了一圈。听说他脚扭伤了,想必吃了不小苦头。摸了摸他的额头,体温正常。
杨立行非常固执,无论清荷怎么劝说也不肯先回酒店。清荷扶着瘸腿的杨立行,明白他因那次骑马摔伤,腿还没完全康复,长时间泡在雨水里使伤腿抽搐,再继续走下去,他会变成瘸子造成无法弥补的遗憾。清荷有心想把他背起来行走,但他自己劳累过度根本没有余力能背起他。
每一步跨出去,需要停顿时间来蓄积力气。清荷听不到雨声,只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
身体寒冷,双腿僵直,双脚冰冷地麻利着。
"休息一下。"杨立行喘息着弯下颤抖的膝盖,扶住身边的树杆。
清荷站住,背靠着树。他的手很痛,不该用咸咸的湖水洗手的,手上的伤口被咸水泡过,痛死人了。指尖伤痕不少,十指连心,痛得他全身打颤。烦,十指无法伸直也无法自由弯曲。他想把双手抬高……举不起来。大脑指挥手指弯曲捏成拳头,但手指不听大脑指挥,倔强地罢了工。想举起挂在胸前的望远镜瞧瞧周围有没有人掉队,办不到……不服气,不愿意相信体力透支极限来临。不行!再坚持一下!咬牙,抖着双手,终于举起来了,推着望远镜送到眼睛前……噫?前面有光,手电筒的光在左下二十几米远的灌木中。嗯,看清楚了,有人在那儿。看高度,那人应该蹲着,穿着雨衣,从背影看不出是谁。
"怎么了?"杨立行问。
"前面有人。"
杨立行眼睛一亮,靠着树杆站直了身体,神采奕奕地道:"肯定是绯虹,终于找到她了。"
清荷笑了笑,"你们的感情很好"。睨眼偷瞧对方,居然被他发现杨立行脸上出现了羞怯的红晕,"绯虹跟我不同,象一团火焰,看着她觉得自己也朝气蓬勃。"
清荷打冷噤,无法理解杨立行与彭绯虹之间的感情。他觉得杨立行是一个不错的男人,而彭绯虹嘛……显然不是一个好女人,虽然认识她的时间短不是很了解这个人,但听她说话的语气可以推测出她不是很讲道理的女人。而且……曾经跟人鬼混被人拍了照,其中有一张她毫无羞耻地直视镜头。清荷觉得,拍照的事她知情。清荷暗想,杨立行应该不知道彭绯虹曾经跟张老关系暧昧……多嘴地问一句,"你们会结婚吗?"
杨立行眼神黯淡下来,但他还是认真地点头,"虽然家里反对,但我们已经决定等大赛结束找到合适的工作就结婚。"
清荷觉得跟杨立行闲聊可以减轻疲倦,便追问道:"为什么家里会反对?"
"绯虹个性急,说话直爽,跟我爸妈有言语上的冲撞。"
原来是婆媳关系处理不好……清荷曾与柳下溪的长辈起过冲突,听杨立行这么一说对他们产生同情,安慰道:"你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吧,需要多付出努力才有可能争取双方和解。"
杨立行点头:"嗯,我觉得爱情很少会一帆风顺,有苦有甜才真实吧。"
两人慢慢地接近灌木丛中的背影。
杨立行叫道:"绯虹。"
听到声音,对方转过来头来。清荷讶意,杨立行失望。不是彭绯虹,是韩导演。
"小虹,在这里。"韩导演缓缓地转身……清荷这才看清楚韩导演跪坐在地上,他怀里依偎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彭绯虹,一张艳丽的脸失去了颜色。
"她怎么了?"杨立行颤声问,挣扎清荷的手扑了过去。
"绯虹!"惨裂的叫声,清荷捂住耳朵不忍心听。
柳下溪听到惨叫,疯狂地奔跑而来。
李又汉比他到得早,正傻傻地站在雨中。
清荷跌坐在地上发呆。
彭绯虹已经死了。
柳下溪看表,现在的时间是午夜十二点四十九分。又一条生命停止了呼吸。柳下溪想检查尸体,但杨立行搂着彭绯虹不肯放手。勘察现场……地上的脚印太多没办法取证,路边的灌木丛有打斗过的痕迹……这边的灌木是带刺的荆棘,上面条状的深蓝色布料,从高度来看应该是某人的裤子布料。韩导演穿的是黑色长裤白色上衣,杨立行是淡蓝上衣与黑色长裤,清荷是米黄上衣与黑色长裤。死者本人是红色上衣与深紫色的裤子。谁穿着深蓝色的裤子?想不起来,发生的事太多……死者下垂的手腕上有青紫的捏痕……指甲有血有皮屑……"杨立行,让我看看彭绯虹。"柳下溪温和地劝说。
杨立行张大嘴,茫然地看着柳下溪,没听明白柳下溪在说什么。
韩导演流着泪摇头,哽咽道:"小虹脖子上有捏痕,她是被人捏死的。"
"是你杀了她!"杨立行突然回过神,放下彭绯虹朝韩导演扑过来。
柳下溪伸手挡住杨立行,李又汉上前制住他的双臂。柳下溪取下清荷的护目镜戴上,检查彭绯虹的脖子,准确来说咽喉处有捏痕。死者脖子僵硬头非自然往后微仰,嘴张得很大,口腔内舌头笔直僵硬,腔内有积水,眼睛外鼓……被人卡住咽喉窒息死亡,他杀!
李又汉把尸体背上了船,韩导演扶着杨立行上船。柳下溪见清荷坐在原地发呆,上前拿他的手臂。清荷摇头,"柳大哥,我很累,不想动。"
柳下溪直接把他抱起来,柔声安慰:"闭上眼睛,睡上一觉,风雨很快会过去的。"
清荷把脸贴在柳下溪胸前,闭上了眼睛。柳大哥的心跳有力……温热传递过来,温暖了他冰冷的脸。
没带行李,王秋枫准备的衣物随船沉入海底。古筝认为就算到了酒店也没衣服可以换洗,打算拿床单裹着身体。她和秦汝上了二楼,房门带关着没上锁,开灯,室内亮了起来,有股难闻的霉味扑面而来。没有毛巾,没有可换洗衣服……秦汝的想法跟她一样,取了枕巾当毛巾,拿了床单当外袍。先进浴室的她惊喜地叫道:"古筝,浴室有毛巾与干净的睡衣!"
睡衣很大,是男式的。不管了,总比没有好。
洗完热水澡,僵冰的身体恢复了部分活力。古筝从浴室出来,见秦汝穿着男式夹克站在窗前往外望。好奇地走过去,"外面怎么啦?"
秦汝轻笑,"黄平海在打人。"
"噫?打谁?"古筝急忙凑过来看。
秦汝幸灾乐祸,"张老。"
"该打,如果不是他,我们不会这么惨。"古筝咬牙切齿。
"谁是O型血?梁医生说船长需要输血。"伍文光跑过来敲门。
金粉漩涡-37
"卟……啊哈哈"古筝、秦汝瞧见伍文光立即毫无形象捧腹大笑。只见他上衣是小竖领,大红绸面印黑色吉祥纹,衣下摆金布滚边绣金色如意结,衣扣是古老的布扣。上衣短,只到他的腰部。下身是条白色紧身裤,绷得太紧,让看的人觉得缝线马上会爆掉。裤子略短,只到脚踝。他这身衣服一看就知道是女装。最搞笑的是上身衣肥下身裤瘦,不伦不类。
"原来男装在楼上。"伍文光面对他们的嘲笑脸色不变,一个箭步冲到储物柜前,里面还有两套男装,款式虽然老土总比穿女装强。取下一套就往浴室跑,打开浴室的门看到没收起来的女人内衣内裤,脸一红,掉头冲去隔壁房间。
"经过这次海难,伍文光也变了。"秦汝收起笑容,若有所思。
古筝点头,"嗯,伍文光,刘琪都是话较少的人。刘琪平时总绷着脸说话直接,难以接近。但他不自私,肯帮助人。伍文光却是真正的明哲保身对谁都保持着一定距离。但这次海难他出力很多,看到他不停地帮人,心里惭愧自己以前看错了他。"
秦汝眨眼,认为古筝的话说得对。伍文光与刘琪跟杨立行不同,他们帮人在暗处,却不懂为人处世哲学,说话不懂得需要修饰语句,才会左右不逢源遭人非议。而杨立行帮人助人在明面,说话时会顾忌别人的感觉格外婉转动听,当然容易讨人喜欢,得到别人的爱戴。个性直爽没有贞操观念,遭同性排斥的彭绯虹才会被他的温柔体贴吸引,一头栽进去疯狂地迷恋上他。杨立行也不过是普通男子,抗拒不了美色火热倒追,坚持不了几天便败下阵成为她裙下猎物。男男女女之间的爱情游戏,你追我逃,你痴我狂,看多了就会觉得腻味。
伍文光收集了一堵男装,跑过来把自己换下的一套丢在她们床上。"我是O血型。秦汝,你先睡吧,我下去看看。"古筝换上那套女装,立即下楼准备输血给船长,那套穿在伍文光身上不伦不类的女装换到她身上却十分好看。
秦汝没动,站在窗前看雨。站着站着,有泪无声流下,用手背擦拭,泪水擦不尽。
楼下,黄平海单方面的发泄已经结束。
张老抱着头缩在走廊的角落里。其实落到他身上的拳头并不多,除了最初两脚加一拳头,后面都被拦架的人挡住。他年纪大经不过今天这样超负荷的折腾……面对黄平海的羞辱,他咬牙忍受,心里窝了一团虚火找不到出口发泄……他危颤颤地站起来趁大家没注意朝雨中冲去,很快滚落在灌木丛中连翻了几下才停下来,被随后赶到的工人们架着回了房。
梁医生叹气,小心用摄子夹出张老头上、脸上、手上、脖子上的荆棘刺头。张老左脸中了黄平海一拳已经肿了起来,□在外的皮肤有数处挂、擦伤痕。"张老,原谅黄平海一时冲动,他心情不安在找发泄口,并不是存心跟你过不去。"唉,只是抽空去洗热水澡换掉湿衣服,花的时间不超过五分钟,这黄平海就给他闹事多添了一位病人。唉,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没办法同时照顾生病的大家。带来的药物有限,治疗设备简陋,只能祈祷病人的病情不恶化。瞧着邻床上的刘琪跷着红肿的脚睡着了,他面孔红润……可能在发烧。守护着他的范彩虹刚才出去,可能去洗澡换衣服了吧,希望她不要感冒。
张老苦笑,拍拍梁医生的手背表示明白。
梁医生见伍文光进来,留下消炎止痛的药膏,请他扶张老去浴室,等他冲洗换上干净衣服给他上药。自己上前去摸刘琪的额头……有些低烧。吩咐站在门口的工人去隔壁房间拿体温计。另一张床上躺着老李,他已经睡了,体温有些偏低。
摄影师呆在103号房。梁医生进去时,他正裹着被子吃面包。门被打开,冷风灌了进来,他连打几声喷嚏,见来人是梁医生,揉了揉鼻子,伸出一只手,"医生,给我感冒药。"
梁医生点头,摸了摸他的额头,体温还算正常,把体温计给他,让他自测体温。
摄影师伸出胳膊,"医生,我是B型血,不知能不能帮到船长。"
梁医生苦笑,在这儿没办法检测船长的血型,只能试一试O型血……风险大啊。但什么都不做船长会有生命危险。他们这群人O型血少,问过了,只有古筝是O型血。
严快躺在床上,打了针吃了药,头不痛了,手脚也没再抽搐,头下垫着三个枕头正闭目养神似睡非睡,忽然听到黄平海在打喷嚏,睁眼一看,他身上的干净衣服又淋湿了,便轻声道:"平哥,把湿衣服换掉。"
"你怎么样?头还痛吗?"
"好多了,只是全身没力气。"
黄平海手上端着碗热粥,打算等粥凉了一些给他吃,听了严快的话,放下粥碗拿起伍文光找来的男装去换衣服。等他换完衣服,瞧着左边床上躺着血淋淋的船长,右边床是高烧不退的王秋枫。便连人带被抱着严快去了103号房。
梁医生在走廊遇到他们,侧身让开。走进101室,看到古筝正在给王秋枫擦汗……沉吟了一下,王秋枫高烧与船长的伤,同在一间病房不利于治疗。楼下的房间比楼上潮湿,对高烧病人不利……跟在身后的工人小陈与阿伦道:"把王秋枫搬到二楼。"黄平海又转回101室端走搁在电视柜上的粥,临出门时回头对梁医生道:"我是O型,输血时叫我一声。"
"嗯。"梁医生用力点头,不知觉地眼眶有些湿润。
柳下溪抱着清荷回来,只有伍文光在走廊里等着他们。当他看到彭绯虹的尸体时,嘴惊诧地张大。"哪里有空房?"柳下溪抱着清荷没松手,直接问伍文光。
伍文光见韩导演拖着杨立行进了104室;李又汉把彭绯虹的尸体抱进了105号房间。深吸了一口气,说:"二楼的最后两间空着,203、204。"
"一刻钟过204来找我。"柳下溪抱清荷立即朝楼上走去。
"你们谁是O型血?"伍文光问。柳下溪停下脚步,看了一眼他,回答道:"我是A型,清荷是AB型。船长……"忽又摇头,叹了一口气,继续往上走。
"我是。"李又汉回答。他把彭绯虹摆放在肖四清的隔壁床,看着失去生命的两位少女,拳头紧捏!随即带关房门站在走廊注视着柳下溪的背影。接着他跟在他们身后上楼去了。
韩导演架着如同烂泥的杨立行进了浴室,打开花洒直接用热水淋他。杨立行蜷缩在地板上无声啼哭。
一直站在窗口的秦汝见柳下溪他们上楼,拖出柳下溪托古筝保管的行李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来到204室。柳下溪蓦然回头,直视着她:"彭绯虹死了,被人捏着脖子窒息死亡。"
秦汝全身一震,双臂无力地垂下,泪眼迷茫地看着他。
"刘久传不知所踪。"
秦汝艰难地吞咽着口水,半晌才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明白!你身后的人更加明白。"柳下溪的目光越过她,落在她身后站在门口的李又汉脸上。"李又汉,我看过你锁在白沙度假村储物柜里的私人物品。一叠秦汝的个人彩照,拍得非常传神。还有一叠台风来临前的惊涛拍浪,取景地就是这座南仃英岛。组委会成员不知道台风凶险举办这次活动,你身为见多识广熟悉大自然的名摄影师为什么要赞成他们?"
"我们,什么都没做。"李又汉沉声道。
"出去!"柳下溪喝道。
门当着他们的面被关上,李又汉搂住秦汝的肩膀,秦汝闭上眼睛幽幽叹惜。正在照顾王秋枫的范彩虹听到动静走到窗前漠然地看着他们。
"住手吧。"良久,秦汝睁开眼睛挣开他,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李又汉盯着204室的房门看了良久,转身跟在她身后,"不甘心,不想便宜那个畜生!"
204室内浴室,柳下溪给清荷擦澡,瞧着清荷满是伤痕的双手,心痛地拿到嘴边亲吻。清荷觉得自己的大脑很迷糊,喃喃地出声询问:"凶手是他们吗?不对,肖四清与彭绯虹的死,他们不在现场根本没机会动手。"
"他们想杀的是刘久传。只不过,他们的杀人计划被人察觉被人利用。"
"你什么时候偷看了度假村里的储物柜?"清荷好奇地问。
"老黄(柳逐阳的保镖)偷开过。偷拿了几张相片给我。"
清荷不满地嘀咕,"老黄没跟我提过。"
"他不好意思跟你说。"柳下溪加快冲澡速度,迅速地给清荷擦干头发,套上睡衣,把他塞到床上,拍拍他的脸颊,轻声道:"别多想,好好睡一觉补充体力。"
金粉漩涡-38
"很累,却睡不着。"清荷烦恼地叹气,烦恼的事多,想睡不敢睡。
柳下溪把自己收拾干净去翻行李,可以肯定他们的行李没被动过。不由得摸了摸下巴,他设的小机关没逮住耗子,看来,某个设想错了……行李包做了充分防水准备,行李内的衣服都没被打湿。
刚换好衣服,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看,是伍文光带着粥过来。看到柳下溪,咧嘴笑道:"刚好十五分钟,我很准时。"
"谢谢。"柳下溪客气道。
闻到粥香,清荷从床上爬起来。柳下溪走到床边把他按在被子里,"别动。我会把粥盛给你的。"接过伍文光递来的粥碗,试了试口感,还行。盛了一勺递到清荷嘴边,"张嘴"
清荷很不好意思,脸红了,对柳下溪挤眉弄眼让他注意影响。伍文光在房间呢。
伍文光不太识趣,忍住笑,别过脸坐在椅子上,没有离开的打算。清荷想,他可能有话跟他们说。
柳下溪敲清荷的头,继续道:"张嘴,你的手伤成那样能端得起碗么?"
这一次清荷听话,乖乖地把嘴张开。
听了柳下溪的话,伍文光一怔,抬眼去看邹清荷的手,发觉他的双手被绷带包成棕子。关心地问:"邹经理的手?"
清荷连忙解释,"没事,不用担心,过几天就会好的。"
想起清荷伤痕累累的双手,柳下溪心里难过,叹了一口气问伍文光:"其他人的情况怎样?船长脱离危险没有?"
伍文光回答:"古筝和黄平海输血给船长,他的病情稳定下来。他们也累了,在楼下休息。范彩虹在照顾王秋枫。梁医生说,如果明天她的烧不退,情况会很危险。至于其他人,虽然有些伤风感冒,吃了药好好休息一下,很快能康复。"
清荷饿了,柳下溪喂食的速度比不上他吞咽的速度。柳下溪笑着拧他的鼻子,看着对方不小心让粥溢出唇边。清荷想用衣袖去擦被柳下溪止住……瞧着他们两人之间流转着一股子暧昧味道,伍文光脸上露着古怪的笑容,觉得自己留在这儿多余,站起来道:"我下去看看,有事叫我。"
"伍文光,先别走,我有话问你。"柳下溪喂完一碗,转身给清荷装第二碗粥,见伍文光要离开便出声叫住他。
伍文光脸色一凛,知道柳下溪要向他询问案子。走到门口确定外面无人,这才把门反锁上。坐在空床上直视柳下溪,"柳刑警,你问吧。"
给清荷喂完食,柳下溪自己端着粥喝,一碗粥根本填不满饥饿的肠胃,顺手拿了块面包啃。同时把微型录音机搁在床头柜上,按下开关。"以下是有关彭绯虹被杀一案的侦讯,相关证人伍文光证词。伍文光,你背着船长离开避雨的凹洞,跟在你们身边一起走的有哪些人?"
伍文光认真回答道:"梁医生拿着手电筒,从背后帮我托着船长。黄平海背严快跟在我们身边。老李和张老开始还能跟上我们,走了一段路他们掉队了。背着船长,我没时间注意他们什么时候掉的队。"
"你们谁走在最前面?"
"黄平海背着严快。"
"肖四清、彭绯虹跟在你们身后,你注意到了吗?"
伍文光摇头,"没注意。船长很重,又下着大雨,我只知道往前走,别的事没去注意。"
"梁医生,一直跟在你们身后?"
"是的。"
"黄平海一直走在你们前面?"
"不是,走了一半赶上来的。对了,离开凹洞没多久,我好象听到彭绯虹的喊声,象是在叫我们等等她们。不过……我们没有停下来等……如果停下来等她就好了。"
柳下溪啃完手上的面包,关上录音机的开关。看着伍文光道:"我私人请你帮一下忙?能不能把大家换下的衣服鞋袜拿到我房间来?"
"所有人的?"
"你、梁医生、黄平海、严快、张老、老李、王秋枫,八个人的。"
"明白了。"伍文光站起来准备离开。突然回头问:"肖四清怎么死的?"
"这个问题得等王秋枫醒来才能回答你。"
"王秋枫?她杀了肖四清?"
柳下溪摇头,"根据现场遗留下的痕迹……我推测她们一起摔倒滑落时,王秋枫比肖四清的运气好,她滑倒后被榕树阻挡,正在发高烧的她求生意志强,拼命爬回凹洞。肖四清则直接滚下山撞到湖边的岩石,当场身亡。你们离开后,凹洞只留下她们三位女性,身体不舒服,外面下着暴雨,她们害怕吧。在飞鱼号上,王秋枫翻找手电筒时可能悄悄地藏了一支。便拿出来使用打算追赶你们。彭绯虹的体质比她们好,跑到她们前面。从昏迷中醒来的肖四清与发着高烧的王秋枫相互扶持着前进。在路上可能是手电筒不小心手掉落,她们中不知道是谁去捡手电筒,连带同伴一起摔倒……"
伍文光摇头,脸上浮出惋惜的悲哀,"笨女人。为什么不呆在洞里?"
柳下溪回答:"不信任人,害怕被留下吧。"
清荷好奇地插嘴,"你喜欢她?"
伍文光摇头,"不,有人拜托我照顾她。"
清荷追问:"拜托你照顾她?谁?"
伍文光审视他们良久,缓慢地陈述道:"摄影师助理小文。小文和我合作暗中收集证据,打算披露组委会某些成员借选美大赛污辱女选手的真相。我们找上肖四清……请她帮忙提供证据对付聂守业……想不到小文突然出事了。我觉得肖四清应该把我们私下调查的事告诉了聂守业,本来想找机会问她的……但一直没办法跟她独处。"
柳下溪问:"女服务员丁采是你让她离开度假村的?"
伍文光点头。
柳下溪垂下眼睑沉思,无意识地摸着自己的下巴,心想,有胡碴冒出来了。过了一会儿,抬眼直视伍文光,"你不是主动肯做这类事的人。"
伍文光嘴角一歪,嘲笑道:"你以为你很了解我?"
柳下溪嘴角一翘,露出淡淡的笑意,"听说你和刘琪曾是室友,你们也是同乡,感情应该不错。刘琪因范彩虹牵连无辜被组委会开除大赛资格,你心中不平对组委会有意见,稍稍用心调查发觉不少女选手被聂、张等人欺负,想报复他们吧。"
伍文光脸色一沉,冷笑道:"胡说八道。"
清荷微笑着接口:"男选手中,杨立行、刘琪的表现一直很抢眼,被众人断言冠亚军不二人选。你呢,其实各方面都不差,却一点压抑着不露出半点光芒。等刘琪、杨立行离开,你才逐渐浮出水面……"
伍文光不高兴地打断清荷的话:"你们自己是这种关系,别随便怀疑别人关系暧昧。"
清荷惊讶地看着他,"我们没有认为你和刘琪关系暧昧啊。刘琪喜欢范彩虹,谁都可以看出来。你跟刘琪如果不是朋友,怎么会在度假村时选择同住一室?"
伍文光被清荷的话卡住了,不甘心地点头:"我们算朋友吧。选区预赛时认识的。听刘琪说过,他以前见过你。说你长着大眼睛,有一个女人用的名字,不容易忘掉。"
清荷呲齿,他是觉得刘琪有点面熟,一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湖北人……数年前去过……刘琪……
"他哥哥是警察,听说因伤退职了。"伍文光提示到。
警察的弟弟……啊,那个刘琪!想起来了……终于想起来了……疑惑地问伍文光:"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记得他以前开朗又多话的。"
伍文光看着他,回答道:"谁知道,也许是倒霉的事遇多了。"
"……"清荷无言以对。
柳下溪看着伍文光,问:"你呢?为什么来参加选手大赛?以你的能力养活自己并不难。"
伍文光五官绞成一团,古怪地笑了起来,"我从精神病院出来,没有单位肯收我。"
这个答案导致清荷嘴张得大大的合不拢,柳下溪果断地撕了块面包堵住他的嘴。
"呯,呯"有人敲门。
伍文光去开门,门口站着韩导演。
"我来的不是时候?"韩导演见伍文光在,打算离开。
"来得正好,我刚准备走。"伍文光把他扯了进来,手劲很大。韩导演皱眉,用力挣开他的手。等伍文光出去,韩导演立即把门拴上,回头坐在椅子上,满脸痛苦,双手绞着自己的短发。
柳下溪倒了杯热水给他,温和地道:"不急,有话慢慢说。"
韩导演双手捧起茶杯,喝了一口,情绪缓和了一些才开口:"小虹,彭绯虹,我恨过她,曾经希望她去死。我没杀她,我不是杀人凶手。我担心,凶手想杀的下一个目标是我。"
金粉漩涡-39
柳下溪上前弯腰打量韩导演……脸上、脖子上没有抓痕。
"请把衣袖、裤脚卷起来。"
韩导演的手指粗大与彭绯虹脖子上的捏痕不相符……卷起衣袖上面没有抓痕。柳下溪想,韩导演不是杀死彭绯虹的凶手。他们发现尸体时,尸体有些僵硬与肖四清的相似……她们两人的死亡时间接近。从时间来看,韩导演不在嫌疑名单内。
韩导演害怕柳下溪不相信他,拼命摇着头,双手继续抓扯自己的头发,连声分辨道:"柳刑警,真的,我不是凶手!她敲诈过我,以前敲诈过,这次人还没回来就打电话找我们要钱,说我们欠她的,欠她的就得还。我们三个,我、聂总、张老……"
柳下溪问:"欠她的?你们欠了她什么?她为什么要敲诈你们?"
韩导演停住扯头发的动作,双手捂住脸,"是她自己找上我的,我没抵得住诱惑。她想当演员,要我给她角色。我跟她说过,想拍好电影、好电视剧,需要有影视公司、出品人大力支持投资,需要有好剧本,需要有商业价值。没有好剧本,没有雄厚资金在成片之后的轰炸宣传,就算片子拍出来也不一定有机会面世。在中国,每年有上千部的片子杀青,有机会跟观众见面的不到三分之一,获得好评的给观众留下印象也就二三十来部,甚至更少。想当演员,想一炮走红谈何容易?不是这个圈子的人哪能明白其中的严酷?她不懂,一味胡搅蛮缠。相处没多久,我便烦了她。就在这段时间她跟聂总纠缠在一起,她不知道聂总底细,被他阔绰的出手迷住。我警告她离聂守业远一些,她以为我在嫉妒,说话很难听,我们一拍两散。那时,聂总同时跟几位女选手不清不楚,张老看不过眼,出声警告他收敛一些,别败坏大家的声誉。聂总对张老心怀不满,认为他怕老婆不敢在外面鬼混,见不得别人在女人堆里如鱼入水。找我商量,想把张老一齐拉下水。我们商量一番后把小虹找来,给她开出条件,只要她成功诱惑张老拍下证据,以后有机会一定让她出演女主角。结果,她成功了。张老最初不知真相对她百依百顺,送她首饰送她财物。聂总见张老陷进去,很得意把偷拍的相片亮出来,狠狠地敲诈了张老。为了销毁聂总手上的证据,据说张老付了一笔巨款。张老气愤找人教训小虹,不巧被杨立行遇到救了她。想不到没心没肺的小虹对杨立行动了真心……后来,找到机会取消小虹的选手资格,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无视她临走时甩下的狠话。"
见韩导演不再往下说,清荷追问:"她临走时说了什么?"
"欠她的,她会回来讨还。"
一直保持沉默的柳下溪直视着韩导演,见他一直把脸埋在手中不肯正视自己。推敲了一下他话中的意思后缓慢开口道:"你想告诉我们,张老有除掉聂守业、彭绯虹以及你的动机。由此推断你认为自己是他的下个目标吧。"
听了柳下溪的话,韩导演立即抬头,他的表情很沉重,他的眼眶在发红。他点头:"嗯,我听说张老很怕他老婆永恒集团的肖董事长。把持着永恒集团是肖氏,他外遇一旦被肖董事长知道很有可能失去现有的财富。"
清荷摇头叹气,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太难看、没道德、没羞耻心。
"啤酒……渤海啤酒,除了聂总爱喝,我也喜欢那个口感。聂总放在度假村的啤酒喝完了,带上船的那两箱是他侄儿带来的。"
"冬少?"柳下溪摸着下巴……沙洲机场刘琪坐上冬少的车……他跟冬少很熟悉?冬少与他的狐朋狗友在半途中阻住他们的去路是什么意思?
韩导演迟疑不决,有话想讲的样子,"有件事不知……跟现在的案子有没有关系……"
"什么事?"柳下溪问。
韩导演端起茶杯,一口气喝光,放下杯子,调整身姿,道:"我是导演,没有机会执导大制作,混了十几年也拍了十来部片子,在国内小有名气,常常会收到一些自荐的剧本。有写得不错的会荐给公司的领导看。当然,至今为止没有一部自荐剧本拍成片子的。大约在半个月前,我们回到白沙度假村的第二天,服务员给我送来一封信。服务员说这封信不知是谁放在柜台上的,因写了收信人是我,她就直接拿过来给我了。信封很厚,我撕开一看,是用文稿纸写的一部脚本,标题是'孤岛海啸'。脚本写得很不错,属于悬疑推理类,大约写十几张纸,没写结局。我经手导演的片子主要是生活文艺片,悬疑类型的没接触过。看完之后我心动了,脚本虽然简单,但故事思路简洁清晰,从字行之间可以看出编剧者极具有才华。我心动了,想改变自己导演风格拍一部能留名的好作品。修改一番把原稿烧掉,找来李又汉商量。他看过后对脚本评价很高,说此脚本与英国作家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十个印第安小人》有相同的味道。如果成功拍成电影有可能成为95年美国出品《无人生还》之二。我和他很兴奋,连着两天没睡觉商讨细节。李又汉认为成功机率很大,我们占据天时地利。选景便利,这里临海,有许多美丽的海岛。人员充足,至于演员方面可以先请参赛选手试拍,拍摄不成功损失也不会太大,就当成正式拍片前的试拍,以后再找机会与名演员合作。为了炒作,为了话题性,我们决定挑选仿照《无人生还》挑选十位选手试拍"孤岛海啸"。我们打听过,度假村正在开发南仃英岛的旅游资源。度假村提供了岛屿的风景相片,李又汉决定先来岛上看环境,而我负责找资金。我找上聂总,聂总没有足够的资金,便找上了张老,张老在我们的游说下点头同意。服装方面,由我出面找上王秋枫,她同意赞助拍片。我认为写出'孤岛海啸'脚本的人就在选手中,一直想找出对方。到现在,我没找到。"
柳下溪问:"'孤岛海啸'的脚本呢?"
韩导演遗憾地回答:"放在行李袋中,离开飞鱼号时没带上救生艇。"
柳下溪追问:"故事的梗概是?"
"一群青年男女各怀心思坐船出海,在船上一位青年被人毒杀,人心惶惶,一位自称私家侦探的青年站出来稳定人心。但毒杀还未侦破,船却出现故障,他们随救生艇飘泊到无人孤岛上,没多久台风海啸降临,而第二桩凶杀随即开始。第二位死者是女青年,她脑后被人重击推下山坡倒在灌木丛中,第三位死者被人用刀子划破了喉咙。余下的人惊慌失措,各自找地方躲藏起来,却被凶手找到个个击破。脚本没写结局,没写出谁是凶手。"
清荷倒吸一口凉气,追问:"脚本上写的第一位青年被毒杀,死于什么毒药?"
"马钱子碱。"
柳下溪微闭着双眼……他看过不少推理类小说、电影以及真实案件的档案……马钱子碱很少被提及。毒杀使用极高的是有杏仁味,从口腔进入体内顷刻毙命,无生还可能的氰化钾和三氧化二砷(砒霜)。
清荷继续追问:"杀人的理由呢?"
韩导演摇头:"脚本没有心理旁白,没有故事细节描写。"他是导演不是编剧,剧本虽然看得多,自认无法成功地把脚本变成剧本。有些话他没对聂、张等人说清楚……其实,他比谁都明白光凭脚本拍不成电影。打从一开始,他利用他们来南仃英岛试拍。等大赛结束再请人编剧,等剧本通过公司高层审核,组建剧组成员,再公开挑选专业演员出演。等到影片杀青,全国电影院上演……口碑好,有机会拍成连续剧。只有按照这样的常规步骤才会取得成功。为了一部好片子多花一些时间是值得的,有摄影组李又汉大力支持让他信心百倍……只是,事与愿违,他的希望他的努力遇到真实的谋杀全成为泡影。
柳下溪拿出纸笔,一边写写画画一边问:"脚本是什么时候发给选手们的?"
"三天前,李又汉跟我联络,岛上已经准备就绪。我听说刘久传在岛上有建有酒店,游说他出一份力。他的条件是让秦汝出演女主角。"
"有把脚本发给刘琪、杨立行、彭绯虹三人吗?"
"有。刘琪与杨立行外型好,可以走偶像路线,肯定有的市场。"
柳下溪拿笔的手,停顿了一下,抬头看着韩导演问:"你把脚本发给选手们时,有谁懂得区分脚本与剧本的不同?"
金粉漩涡-40
韩导演回想了一下,"他们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大多数以为脚本就是剧本……除了范彩虹,只有她知道那是脚本,她说曾经在学校演过话剧。我以为匿名脚本是她写的,曾经试探过她,但她给我的反应是完全不知此事。"
柳下溪点头,没有继续提问。韩导演好奇伸长脖子看到他在画速写,除了速度惊人,画面非常精彩。走过去一瞧,原来他在画飞鱼号船舱……看得他瞠目结舌,由衷之言,道:"柳刑警,你可以来电视台做美工,专职画分镜头。画广告分镜头薪水肯定比当刑警高。我可以为你介绍工作。"
邹清荷翻白眼,觉得韩导演这个人靠不住,有意无意'利'字当头,喜欢拿好处与物质条件引诱别人,开出空头支票糊弄组委会成员以及十名选手。
停了良久,韩导演见柳、邹二人都不出声说话,吞吞吐吐地问:"今晚,能不能,跟,你们同一间房?"
柳下溪笑着安慰道:"今晚我需要询问大家的口供,不方便留你。隔壁203空着,你先住进去,有事出声。"
把自己懦弱胆怯的一面呈现在人前,韩导演有些难堪,心中的惧怕跟他们谈过后在减退。知道不便耽误他们破案,只有揪出真凶自己才会安全。打开门看到伍文光站在走廊里,脚边放着黑色大垃圾袋。见他出来,立即提着袋子进入204号房。外面冷,韩导演打着冷噤,缩缩脖子,忍不住猜测袋内装着什么……瞧重量,应该不是尸体吧?想起自己曾经搂着彭绯虹的尸体不放,越发觉得寒冷起来。不知道那会儿哪来的勇气……对她,就算口头不承认,心中还是有份特殊的牵挂。她的大胆、艳丽、热情、狂野、无心无肺以及纯粹极致的享乐式放荡……很合他的胃口。无论是他还是聂守业都有过想亲手捏死她的欲望……但她真的被人捏死,心里反而生出不舍不甘的情绪来。贱!他自嘲地想,他或者死去的聂过业、彭绯虹都是自找的贱。虽然他们出身、性别、地位、职业不同,骨子里那股贱味儿却是相同的。他们俩个死了,活着的人中根本找不到自己的同伴,凄凉孤单感铺天盖地袭来,他害怕狼狈不堪地死去,便觉得生是万分的可贵。
伍文光把搜集来的衣物鞋袜全部摊开,脏泥沙、水渍污染了房间地板。柳下溪搁下纸笔,眼睛一亮,深蓝色的长裤有两条。蹲下来仔细察看……一条修长,一条短肥……老李、张老都是矮胖型男人……但是,这条裤子上没有荆棘挂裂的痕迹。修长的深蓝色休闲裤上有撕裂痕迹,把现场收集来的布条对比……吻合。柳下溪站起来,拿着布条发呆……看来,他猜错了,捏死彭绯虹的人不是张老。"这条裤子是谁的?"他问伍文光。
"这条深蓝色的裤子是严快的。别一条深蓝色是老李的,张老的是那条黑色的。这双看不出颜色的是严快的鞋,那双黑色鞋面泡得走型了的是张老的。奇怪,严快一直被黄平海背着,哪有机会把鞋子弄得这么脏?说到严快、黄平海,在你们没回来之前黄平海曾经打过张老,张老冲出去寻死觅活,在灌木中打滚。你看,他的裤子上还粘有刺。"
伍文光说得对,严快的鞋面、鞋底都非常脏,被泥沙污浊看不出本来颜色。"黄平海曾经打过张老?"
"嗯。听说张老脚扭伤,瘫在半途不能动,工人找过去把他背了回来。见他回来,黄平海冲上去打人,被人拦住。"
严快、黄平海、张老……柳下溪拍头,"伍文光,再帮一下忙,把背老李、张老的两位工人找来。"
柳下溪走出房间,203室,韩导演坐在床上靠墙壁发呆。202室王秋枫与范彩虹……柳下溪悄悄走进去,见范彩虹伏在王秋枫的床边睡觉,本想把她抱上床,想着她曾经有过阴影,取下被子轻轻盖在她身上。王秋枫平躺着,脸色依旧潮湿,睡梦中很难受吧,头在不安地左右摆动,嘴里细声低咕,"对不起……马上……马上……找人……来救你……"她额头上搁着的湿毛巾热了。柳下溪拧着毛巾去了浴室,打湿拧干重新铺在她额上。201室,秦汝、李又汉默默地静坐着,彼此无证,古筝躺在靠门的床上已经熟睡。柳下溪站在门外对李又汉打了一个手势,轻声道:"一起来,我有话问你们。"
李又汉的视线沿着地上的水渍落到角落里的黑色大垃圾袋上……
柳下溪关上门,给他们各倒了一杯水。
李又汉先开口了,勇敢地直视着柳下溪,"秦汝什么都不知道,有话直接问我。没错,我想杀刘久传,看他不顺眼想杀他,这事跟秦汝没关系。刘久传还活着,我没有杀他。"
"'孤岛海啸'的脚本是谁给韩导演的?"柳下溪直接问。
李又汉与秦汝同时全身一震,两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脸上,异口同声道:"是我。"
秦汝抓住李又汉的手腕制止他往下说,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还是由我来说吧。我们被人利用了,聂守业被马钱子碱毒死,我就知道我们被人利用了。我知道谁在利用我们,但我说出来没人相信。这个人伪装太高明,我拿不出证据。我和李摄影师相互有好感,但没有表白过。有一天聂守业找我们拍广告,到了晚上请我们吃饭,我没有防备喝的酒被人下了药,第二天早晨我从刘久传的床上醒来。我恨他们,恨聂守业恨刘久传,很恨,恨得咬牙切齿。刘久传并不打算放过我,承诺将给我许多好处,同时也威胁我不顺从他将对我家人不利。我想他死!恨得想亲手杀死他。他不管我的意愿公开把我当禁脔,公开我是他情妇。一夜之间,大家都用瞧不起的目光看着我,都认为我恬不知耻为了冠军攀上他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这时,不理人的范彩虹突然给了我一本书,书名叫《十个印第安小人》。看完这本书后我的感触很大,心里的杀意成了形。后来我去她的房间把书还给她,她说,她不要了,把书送给我。她跟我说,她想写剧本,以后当编剧,她来参加选美为的是体验生活。我乘她不注意捡起她丢在垃圾桶里的文稿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下面的我来讲吧。"李又汉打断秦汝的话,"秦汝突然跟刘久传出双入对,我很伤心也很惊讶,不相信她是那种爱慕虚荣的女人。后来从老韩口中无意得知刘久传跟聂守业有肮脏交易,秦汝是聂守业送出的礼物。我四下打听,从我的助理小文那边探听到许多内幕,聂守业他们卑鄙地染指了不少女选手。得知这些真相,我想找刘久传他们理论。小文挡住了我,他认为要找齐人证、物证才可以揭露他们。要我说服秦汝出来指证聂守业、刘久传。我立即去找秦汝跟她告白,她伤心地拒绝了我。我看到她搁在枕头上的文稿纸与阿加莎的《十个印第安小人》……我拿走了它们……我认为有些罪法律无法裁定,有些罪犯能狡猾躲避法律制裁。就算闹上法庭,秦汝受到的伤害也弥补不了,觉得只有刘久传消失秦汝才能真正解脱。我跟老韩同事几年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决定利用他把刘久传引进孤立无援的岛上。我知道刘久传在这座岛上有酒店,重新修改脚本匿名投递给老韩。正如我预料的,老韩得到脚本欣喜若狂找我商量。今早(他看了一下手表),昨天早上同事打电话告诉我小文受伤昏迷不醒。我知道聂守业他们先动手了,非常愤怒跑去码头想回度假村看看小文。不过,晚了一步,飞鱼号载岛上的工人刚刚离开。"
等他说完,柳下溪问:"脚本中,马钱子碱是你写上去的吗?"
李又汉摇头,"以前没听说过这种毒药。对付刘久传,我不会下毒。我打算用自己的拳头揍他一顿,最后把他丢进大海喂鱼,让他永远消失。"
送走秦、李两人。柳下溪见伍文光还没带两位工人过来,往空床一倒,头枕着胳膊,喃喃自语:"半成品脚本,一本小说……范彩虹你是什么意思?"
邹清荷强撑着精神没有入眠,听到柳下溪的低语,含糊不清地说"柳大哥,我觉得我们被范彩虹算计了,她应该从罗平飞口中得知我的事,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到度假村。不对,只有我被她算计。你会来,罗平飞并不知道。在粥店遇到伍文光是偶然还是巧合呢?我看是巧合,毕竟在沙洲吃饭是临时起意的……"
柳下溪泼他的冷水,"未必,别忘了带你们去粥店是度假村的司机。"
金粉漩涡-41
清荷想起司机曾特意为刘琪说好话的一幕,拍掌道:"没错!"随即赫然,为自己草木皆兵而脸红。
柳下溪从床上起来,从行李袋中翻出三个渤海啤酒罐。一字排开,摆在电视柜上。反坐在椅子上,双手抓住椅背,目不转睛地看着啤酒罐。
清荷手肘撑着床,支撑上半身坐起来。看到啤酒罐心里难过,有心结横在心中难以解开……他是帮凶吗?是他把有毒的啤酒递到聂守业手上导致对方死亡?
三个啤酒罐,一个满一个空一个略有剩余。从罐的表面看来,三个罐子的外表一致,出产日期一样,唯有满罐的易拉盖面色泽微黄。
柳下溪回头,见清荷盯着啤酒罐表情特别难过,安慰道:"清荷,你知道吧,生产厂家出产的食物质量有问题,顾客吃了变质食物生病,打官司告的是生产厂家,不会是拿食物给顾客的营业员。犯罪的是下毒者,不是你。"
柳下溪的话没有安慰到邹清荷。他难过地道:"有毒的啤酒装在纸箱里,如果不是我拿给聂守业,他不会死,毒杀案将不成立,有毒的啤酒会随着船一起沉入海底,那只是杀人未遂。"
柳下溪怔住,想不到这件事给清荷的心结如此重。仔细端详易拉罐……没有可注射毒药的针孔……这座孤岛没办法鉴证罐上的指纹,也无法判断哪罐有毒……小心收起易拉罐,走到清荷身边揽过他的头,"清荷,我们被凶手布的障眼法迷惑住了。我坚信你拿给聂守业的啤酒原本没毒,凶手利用了我们的视线死角,在船上大胆投毒。"
"障眼法?"
"是的,简单的障眼法。"柳下溪肯定地点头,"肖四清的死,意外造成的可能性大。彭绯虹的死并不是按脚本进行,凶手行凶手法,简单直接粗暴。我曾经设想过你拿给聂守业的是毒啤酒。想不通对方如何给密封的啤酒罐下毒,除非出厂前就被人投毒,没有人能把无毒与有毒啤酒的外包装假造得一模一样,就算用旧啤酒罐重新密封有毒啤酒,生产日期也会不一样。想不通下毒手法,只能设想你给他的啤酒本身没毒。这样设想产生两种可能性,一是,啤酒是在死者喝过之后被人中途下毒;二是喝过后被人换上有毒啤酒。"
清荷眼睛一亮,追问:"是谁做的?"
柳下溪没有直接回答清荷的疑问,耸耸肩道:"这次活动,有几点想不通。一是,选手们不准携带私人物品不准自备行李。二是,张老、韩导演打算拍电影为什么要瞒着你。三是,岛上准备充分食物、衣服却又随船带了一批。四是,飞鱼号故障,船长受伤是怎样造成的。清荷,你试着回答我这四个疑问。"
为这四个疑问找答案……很难。邹清荷陷入沉思,突然灵光一闪,转动眼珠,笑道:"第三个疑问我能回答。岛上有现存的食物、衣服,张老、王秋枫并不知道情所以自带了一份。我认为岛上的东西是白沙度假村负责人准备的。来岛上拍电影,对旅游开发商来说是难得的宣传。换成是我也会准备足够的食物待客。"其他三个疑问找不出答案,思考良久徒劳无功,思想渐渐变得无法集中大脑困顿睡意朦胧,脖子一歪支撑不住大脑的重量。柳下溪嘴角上翘,笑了。抱着他轻轻地往被子里塞。见他没醒,伸出指头拂开他额前的头发,俯身在光洁的额头上留下轻吻。
柳下溪站起来走到窗前,外边大雨滂沱没有停竭的趋势……上船后自己究竟忽略了什么?曾担心秦汝会对刘久传动手,但看到他们相隔较远,她没带行李……以为她打算上岛后才会动手,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的时间比较多……船上曾经发生什么被自己视而不见?没有预料船上会出事,注意力不集中,花了不少时间看窗外……其他人有发现吗?飞鱼号从聂守业中毒死亡开始……在舱内的人有半数表现不正常,不符合他们的年龄、职业、身份以及阅历……其中表现最差的有两个人!想到这儿,柳下溪微眯眼睛,敲打自己的额头……伍文光出去很久还没回来。他脸色旋即阴暗下来,返身拿出纸笔写道:"请回忆一下,你上飞鱼号后看到的一切",同样的句子,一口气写了七、八张放在口袋里。拿起搁在床头柜上的护目镜与望远镜,打开房门走出去,顺手把门锁上。户外风小,完全感受不出台风已经降临本岛,奇怪的自然现象。
203室灯亮着,韩导演没睡,正不安地踱步,隔着窗户忽然瞧见柳下溪,急忙走过来开门,第一句说:"有没有烟?给支抽抽。"
柳下溪摇头,他不抽烟。走进韩导演的房间,坐下问对方:"你以前来过南仃英岛吗?"
韩导演摇头,"第一次来。可恶,行李丢了没烟抽,憋得慌。"
"忍忍吧。对了,韩导演,跟我们一起上船的摄影师叫什么名字?没人把他介绍给我们。"
韩导演一呆,疑惑地摸脸,"啧,嘶,以前没见过,听口音象是广东人。我跟王秋枫到码头时见他跟聂总在一起聊天。可能是张老或者聂总介绍过来顶替小文的吧。"
柳下溪意外地看着他,"不是你招来的人?"
韩导演摇头,"拍摄的事拜托给李又汉和小文,大家合作的时间长,他们能拍出我想要的感觉。有李又汉在,小文临时受伤就算找不到替代者我也不担心。我和王秋枫的主要精力放在招募选手上。其他的琐事交给聂总、张老去办了。"
柳下溪换了话题问:"岛上的食物、衣服是谁准备的?"见韩导演再次摇头,柳下溪把口袋里的纸拿出一张递给他。韩导演拿过来一看,重复道:"'上飞鱼号后看到的一切?'调查聂总中毒的命题答卷……柳刑警,你觉得谁的嫌疑最大?"
柳下溪回答:"答案……会出现在各位的答卷上。关上门窗,小心饮食。"说完柳下溪走了出去。
202室,梁医生、伍文光围着王秋枫的病床。柳下溪站在门口看表,时间是三点十七分。范彩虹从浴室拧毛巾出来,目光落到柳下溪脸上迅速移开。伍文光回头见到柳下溪,走过来压低声音道:"那两位工人睡了,叫不醒。"
柳下溪见他满脸疲倦,身上的衣服被淋湿也没来得及换……拍着他的肩膀,"换上干净衣服去休息吧。"
伍文光自嘲地摇头,"不知哪个房间能容身,楼下客满,楼上……"
"男人坦荡,不用在意太多。"柳下溪微笑地打断他的话:"你留在202,这里还有空床一张。"低声附耳道:"李又汉保护201的两位女性,请你保护202的两位。特别注意范彩虹,我担心她是凶手接下来的目标。"
伍文光讶意,范彩虹会成为凶手的目标?"有备无患。"柳下溪这样回答他的疑惑。
"她的烧退了一些。"梁医生给王秋枫打完针,欣慰地对柳下溪说,"她的病情在好转。"
柳下溪递了一张纸给范彩虹,"有空时请想想。"
范彩虹看了一眼没出声,接过来放在中间的床上(房间有三张床)。
柳下溪与梁医生一起走出202室。经过201房,从窗外望进去,秦汝已经睡了,李又汉坐在椅子上抽烟。柳下溪给医生打了一个手势,请他在楼梯处等他。
上前敲响201室的门,李又汉过来开门。柳下溪没有进去,李又汉跟着他走出来。两人压低声音交谈着……柳下溪问:"电话能用吗?"李又汉摇头,"不通。""跟我们一起来的摄影师你认识吗?""没见过。""刘久传的别墅在哪儿?""有纸笔吗?我画一张地图给你。劝你白天再去找他,别墅离这儿有段距离。""秦汝、古筝醒来,把这两张纸交给她们,务必请她们好好想想。"
梁医生见柳下溪走过来,低声问:"你现在去找刘久传?大家同时遇难,他独自行动,弃团体不顾……你也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吧,天亮之后再去。"
柳下溪没回答梁医生,慢慢走下楼,手插在口袋里紧捏着李又汉给他的地图。去不去找刘久传?应该去……只是,留在这里有人重伤,有人生病……有尸体,有凶手。其他无辜被拖累的人也极度疲倦需要休息,不能再让大家出事了,天亮之前由他来守护大家吧。他回头,对梁医生微笑点头:"说得对。船长的伤势怎样?"
"没有恶化,但,也不乐观。"梁医生忧郁。
柳下溪看着他,知道梁医生比别人更累,更需要休息。
101室,工人小陈正坐在船长的病床边打盹,见他们进来立即精神抖擞地站了起来。
"善良的小伙子,帮了不少忙。"梁医生赞道。受到夸奖,年轻的小陈不好意思地傻笑。
金粉漩涡-42
室内,药味、血腥味、潮湿的霉味交织在一起十分难闻。柳下溪没有多停留,和梁医生一起去了102,灯亮着,门没锁一推就开。刘琪睡在门边窗下的床上,似乎在做恶梦,五官拧成一团额头上挂满着细汗,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梁医生却十分欣喜,开心地从他耳后取□温计:"出汗就好。"
他们推门进来时睡在中间床上的张老立即惊醒,坐了起来急问:"出了什么事?"
柳下溪看到张老,脸、脖子上贴满创口贴模样非常滑稽。没心情笑话他,摆着一张严肃端正的脸,摇头:"没事,过来看看大家。你的伤?"
"不要紧,小伤。"张老连忙摆动一双肥手,睡衣不够宽大卷起来露出一截手臂……上面没抓伤。
"睡不着?出来聊聊吧。"柳下溪到老李床前……此人睡得太熟在打呼噜。张老摸着后颈肥肉,翻开被子起床,笑道:"老李打鼾,吵人。"
103室房门紧闭,柳下溪拧了一下门把手,门从里面反锁了。柳下溪皱眉,轻声问跟在他身后的梁医生、张老,"谁住在里面?"
梁医生想了一下,"我记得黄平海把严快抱进了这间房……还有摄影师。"
104室有灯,张老小跑过去瞧,回头对柳下溪道:"黄平海他们在这边。"
"怎么回事?"黄平海身穿睡衣披了件外套倚在门口问。
"这间房只住了摄影师一个人?"柳下溪脸色沉重起来,问张老:"摄影师叫什么名字?"
张老,歪头眨着水泡眼寻思,"听聂总叫他阿元。是聂总带他来的,他跟聂总一起坐车到码头。"
梁医生敲门,连声呼唤,"阿元,阿元。"103室鸦雀无声,柳下溪的眉头紧锁,窗帘布拉上无法从窗外看清里面的情况。张老的脸色难看起来,全身抖成一团,惊慌失措地嚷道:"难道又出事了?"
"什么事啊?"104室内,严快出声问黄平海。黄平海回头冲他摇头,表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柳下溪伸腿旋转九十度,一脚朝门锁踢去。"呯"的一声,门被他踢开。室内黑暗,按电灯开关,灯不亮。柳下溪戴上护目镜一边吩咐,"去拿手电筒!"戴上护目镜后可以清楚地看到摄影师蜷缩在床上面目狰狞,走近一看他全身抽搐成一团青筋暴鼓……与聂守业的死状极为相似。床头柜上倒着茶杯,有水流湿地板,柜面上有残余的白色粉末。离浴室最近的角度放着一个黑色潮湿滴水的包,包被打开,摄影师当成宝贝的摄影机被折成数截,里面有两、三个小胶袋,其中有一个是空的。柳下溪走过去拾起……室内的灯突然亮了起来。
"电跳闸了。"听到响声,101室的小陈,楼上的李又汉、伍文光都跑过来了。熟悉环境的小陈找到电闸,开了灯。看到床上的摄影师阿元,吓了一跳,急忙往外跑。
死了么?又有人死了么?大家都无形的恐惧捏住了心脏,站在门口没人敢动。"我们都会死么?"张老颤抖着问。
柳下溪闭上眼睛……良久才道:"梁医生,你过来看看他,看看还有没有救。"
梁医生捂住自己的嘴,双腿打颤,一步步慢慢挨到阿元床前。伸手去摸他脖子上的动脉,再摸他的鼻息,用听诊器听他的跳。良久,艰难地回答:"死了。"
死了,这个叫阿元的摄影师死了,死于马钱子碱这种毒药。
柳下溪找来垃圾袋把黑色的包装了进去。转身问:"杨立行呢?"黄平海指着隔壁105房,"在那边。"
105室,杨立行坐在唯一的空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发呆。
站在走廊里,柳下溪静静地看着大雨。
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闭眼,深吸一口气,柳下溪回头对众人说:"从现在起,别吃别喝,不要把手放进嘴里。"
没人出声。
"把这个房间先封起来。小陈,找钉子、木板过来,还有,拿一些绳子过来。李又汉,你陪小陈一起去。伍文光,你上楼保护范彩虹她们。告诉她们别吃别喝。"说完,柳下溪进了104,黄平海、张老、梁医生跟着他一起进去。
严快安静地躺在床上,黄平海抢先柳下溪一步坐在他床。
柳下溪长吐了一口气,苦笑:"大家打起精神等待天亮吧。"
张老觉得冷,缩进没人睡,靠窗的那张床上,猜测道:"门从里面锁着,他是不是自杀?"
柳下溪反问:"自杀?他好好的为什么要自杀?飞鱼号出事遇到海难,想自杀的机会多,何必辛辛苦苦来到这里吞马钱子碱?"
张老语塞,用被子蒙着头不再出声说话。
"密室杀人,凶手怎么做到的?"梁医生靠着柳下溪坐在别一张空床上,出声问。
柳下溪微闭双眼,叹了一口气,道:"不存在密室杀人,凶手使用了障眼法。累了,这桩案子天亮后再调查。"
小陈很快把柳下溪要的东西带来,木板与钉子封了门,一大圈绳子交给了柳下溪。见李又汉准备走,柳下溪叫住他,"你进来。"走到他身边俯耳低语:"留意黄平海,一见他有异动,制住他!"
李又汉愕然。
"请帮我。"
李又汉点头。
柳下溪走到张老床前,在众人的注目下一把掀开他的被子,揪着他睡衣衣领。张老惊惶地挣扎大声道:"柳刑警,你要干什么?"
"还要死多少人你才会摆手?下一个死的将是谁?范彩虹、严快还是黄平海?或者你想把全部人都杀死?然后把责任推给台风推给海啸?"
"姓柳的,你胡说!诽谤,陷害,污蔑!我要告你!"
"刚才我进102,你一开口说问我'出了什么事?'难道你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103的摄影师出了事?飞鱼号聂守业死,只有你跟摄影师阿元表现格外失常,不适合你的身份。你,经商多年见多识广,怎么会如此懦弱?懦弱的人,没经过风浪的人,怎么懂得熟练操作救生艇?你不是脚扭伤了么?你扭伤的脚是哪一只?梁医生,过来检查他的双脚。"
"黄平海,把他拉开!"张老吼道。
黄平海迟疑片刻,站起来朝柳下溪扑过来。
盯着他不放的李又汉立即上前拦住他。
梁医生愕然地看着他们。
严快掀被,从床上跳起来扑向李又汉。
柳下溪瞧见他前臂绑了绑带……喝道:"医生闪开!"
梁医生急忙跑开。
柳下溪抓起张老朝严快甩过去,肥胖的张老压在严快身上。柳下溪上前抓住黄平海的胳膊,伸膝击打他的腹部。"把他绑起来!"
被他的气势吓住,躲在门口的小陈战战兢兢过来拿起绳索。瞧着他双手颤抖,柳下溪亲自动手把黄平海与木椅绑在一起。
"平哥!"严快把张老推开,纵身朝柳下溪扑去,那副凶狠的模样哪象溺水体弱的人。柳下溪由他冲过来,展臂弓腰,来了一个漂亮的过肩摔。"李又汉,制住张老!"柳下溪蹲下,瞧着倒在地上的严快,对方恶狠狠地瞪他。伸手去剥严快前臂缠着绷带,剥开,上面有清晰的抓痕。柳下溪摇头,"黄平海,你若是真心喜欢严快,怎么忍心让他双手沾血?梁医生,严快前臂绷带是你包的吗?"
梁医生摇头,他不知道严快手臂有抓痕。
"严快,这抓痕就是你杀害彭绯虹的证据。死者临死前的控诉,你抵赖不掉!"把严快绑起来捆在电视柜旁。走到张老面前,冷冷地看着他,"张老,你收卖黄平海、严快替你办事,事后会留下他们的性命见证你的卑鄙无耻?解决了阿元,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他们吧。"
柳下溪的话让黄、严二人全身一震。
"挑拨离间。"被李又汉压制,四肢爬在地方的张老不服气地大叫道:"严快杀死彭绯虹跟我有什么关系?"
"妈的,死老鬼。想过河拆桥!想得美!是你许诺一大笔钱,我们才替你杀彭绯虹。"见张老想撇清把罪栽到自己身上,严快气极,口无遮挡地大骂。
"蠢货,拿出证据来。"张老冷笑。
柳下溪摇头,"张老,你聪明一世迷糊一时。聂守业、彭绯虹、阿元,这三人的死,他们没有杀人动机,你有。就算你杀死了多次敲诈勒索你的聂守业、彭绯虹,你想掩盖的事实藏不住。知道你秘密的人很多,可以揭露秘密的证据也不少。"说完,柳下溪掏出纸笔迅速画出一张素描稿递到他面前。张老脸色大变,闭上眼睛。纸上,半裸的彭绯虹骑在他身上妖艳地笑着……"到现在你还没意识到,从你心生杀机布局杀人,就已经落进别人的圈套。张老,做了坏事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范彩虹!"张老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
金粉漩涡-43
瞧着张老狰狞狠毒的脸,见过不少生死离别,自认胆大不怕鬼的梁医生也觉得毛骨悚然。他不明白张老为什么突然说出范彩虹的名字,便把目光投向柳下溪,希望能从他脸上看出端倪。
柳下溪抚额,嘴角弯出弧度,眼睛却不带半点笑意。他拿着素描稿缓缓地站直,后退几步坐在床上。
静,安静。"哧,哧"张老沉重的喘息盖室外的雨声。见他没有继续挣扎,李又汉松开钳制拿起绳子把他反缚起来。
柳下溪沉默地注视着张、严、黄三人。
严快突然垂下头呜咽地哭泣起来。
黄平海,挣扎着移动椅子朝他一点点地靠近。移到他身边时,垂下头倚在他肩上。
柳下溪站起来拿起床上的被子罩在他们身上,摇头,隔着棉被拍击黄平海的肩膀,张嘴想说点什么,看到严快脸上的泪,他最终只紧抿着嘴唇站直身体。心里叹息他们的愚昧……这两位凭仗着有些小聪明,不肯脚踏实地,靠揣摩他人心思,游走在张、聂等人之间,跑腿收取好处。只看得到眼前浅薄的利益,以为有了倚靠就能走捷径取得快速成功……最终聪明反被聪明误,成为别人手里的凶器……
靠着床,张老木然地张嘴喘息,他的眼睑低垂看不清眼中的情绪。
柳下溪坐在他对面,静静地看着张老。此时,他成功地压制住心中的愤怒,冷静地分析目前的处境。他明白,冒然出手制住张老,做得太冲动,不符合他的工作信条。只是,又一条人命在他面前被夺走了,他被凶手彻底激怒。看到摄影师死于马钱子碱中毒,就联想到凶手还有剧毒马钱子碱在手。如果凶手不就此罢手,有可能演变成——除了凶手,其他的人将有可能全部丧命在这座岛上。存活下来的凶手可以颠倒是非把自己描述成无辜的遇难得救者。这个推测让他心慌,马钱子碱等于悬挂在众人头顶的死亡药引,只有把它全部找出来销毁才能解除祸患。没有检测工具,无法得知摄影师拆开的摄影机内留下的粉末是不是它。如果是,是不是全部?如果不是,凶手把其他的毒药藏在哪里?剧毒马钱子碱是无形的威胁,凶手存着心杀人,会令人防不胜防。不得不采处措施,限制嫌疑人张老等人的行动。哪怕到最后凶手另有其人,见张老等人被看管为了保全自己会终止接下来的谋杀行动。等此事一过,回到白沙度假村再全面调查收集证据,到那时大家的危机才得以解除。想不到这一招意外有用,严快、黄平海不是老练的杀人者,三言两语便承认张老是杀彭绯虹的主使者。虽然手上没有力证据……光凭严快、黄平海这两个人证可以暂时拘禁张老。只是他们的口供还无法压制张老……没有物证相辅,人证所说的口供随时可能会被推翻。彭绯虹的死,留在现场的物证以及彭绯虹临死前挣扎抓破凶手的手臂,她指甲内留有凶手的皮屑与血迹因此暴露出严快是凶手。有了抵赖不了的物证,严快无法脱罪。一直为严快掩护的黄平海是协犯,脱不了干系。但他们与张老私下交易……只怕张老留了一手,根本没留下可以指控他的物证,就算严、黄两人在法庭上指证他买凶杀人,他也不畏惧。以目前的处境来讲,要搜集他犯罪证据很难,他不自行认罪一时之间拿他没办法……只能指望他承受不住压力主动坦白他的罪行。把他布的局,他的杀人计划全说出来。
柳下溪在沉思。张老微眯眼睛偷偷地观察着他。不知道他想到什么,脸色慢慢变成猪肝色,突然扬头大喊:"放开我!姓柳的,你是在栽赃!我不会上当的!"
柳下溪嘴唇微突,脸上浮出没有温度的微笑,盯着张老看了一下,抬起手腕看表,时间已到四点五十一分。看来,张老战胜心理压力,绝不认罪,准备死抗到底。心里不由得冷冷发笑,这位老奸巨猾的商人,真以为雇凶杀人手不沾血就能逍遥法外……未免自视太高,过于轻视他柳下溪了。想到这里,便转过脸去温和地对李又汉说:"李又汉,帮个忙,上楼把范彩虹请下来。张老突然叫出她的名字,我想请她旁听一下。小陈,去105把杨立行请来。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我们说说选美大赛以来发生的事打发时间吧。"
提到范彩虹的名字,张老脸上的猪肝色渐退变成铁青色。
杨立行进来,坐在靠窗的床边,跟木雕似的靠着墙,根本不去注意室内怪异的气氛。
柳下溪叹气,略带失望的语气道:"张老,你不知道法律有'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何必要把所有的罪证摆在你面前才肯认罪?"
"哼!"张老冷笑,无惧地看着柳下溪,认定他想着法子引自己上套。
柳下溪摇头,"张老,你是聪明人,不见棺材不流泪。"伸手指着黄平海、严快两人。"聪明反被聪明误,你要跟他们比高低么?别忘了他们是你买凶杀人的人证。他们眼中只看到即得利益,为人小奸小猾,自私自利,会甘心替你抗下杀人大罪,替你承受死刑么?他们虽然被你许下的利益迷惑,侥幸以为在暴雨中犯下的杀人案天衣无缝不会被人查出来。既然事情暴露,自然不会替你隐瞒,肯定会交待清楚。你正因为了解他们的品性,才不敢交付大事给他们,另请人毒杀聂守业。可惜,你派人在机房动了手脚,打算让全船人一起沉入海底,手段过于阴寒毒辣让杀手心冷,杀了聂守业后再也不听从你的安排。你被彭绯虹逼急,病急乱投医,再找他们出手替你除掉阻碍。他们才智、手段有限,杀人直接草率粗暴,破绽百出留下犯罪证据。黄平海知道大事不好,气急败坏才当众殴打你。同船的人,他单单只对你出手,只因为他明白,你才是引发一切事件的罪魁祸首。可惜他的悔恨来得太迟,发生的事无法挽救,人死了不能复活,时间不能倒流。杀了人,手染上鲜血,罪已经铭刻在身上,事到如今谁也帮不了你们。黄平海、严快二人心思敏捷,曾在你与聂守业手上获得不少好处。以外貌才华来说,他们在男选手中并不出色,但背后有你们支撑才脱颖而出。知道这次活动的真正组织是你,聂守业被毒杀后,黄平海对你有所怀疑,曾当着大家的面用语言试探过你。你对他暗生警惕,有心除掉他。但你想到船已经被动了手脚,船上众人难逃一死。关于船难,你早有准备,暗中学会操作救生艇,好在大海中能独自逃生。可惜你万万没想到,大家安然逃过船难。你很心慌,又没胆量亲自动手杀人,而你请来的杀人者不想继续跟你打交道,故意伴着古筝不离她左右。邹清荷带着黄平海和你探路,正中你下怀。在途中,你假装脚被扭伤与黄平海获得单独相处的机会,二人暗中谈妥条件,他替你除掉彭绯虹(听到彭的名字,杨立行全身一震,木然无神的眼睛闪出光泽,坐直身体认真听柳下溪说话)你回去后给他丰厚的报酬。除掉彭绯虹后,你发觉自己请来的杀人者成为另一个隐患,只有他死才能保全你。只有他死,聂守业的被杀成谜无法侦破。摄影师阿元,也就是你请来毒杀聂守业的凶手。他被毒杀,是被你灭口……"
"胡说八道!"张老听不下去,大声喝道:"胡扯!103门窗反锁,你说说看,我怎么跑进去下毒?下完毒后又怎样把门反锁的?再说,我进了102后,洗澡吃东西一直没出来过。刘琪、老李可以作证。"
"你在说谎!"伍文光、李又汉、范彩虹来了,他们站在门口静静地听柳下溪说话。见张老说他呆在102一直没出来,伍文光忍不住插话,冷笑道:"我去102拿你跟老李的脏衣服时,你没在房间里。刘琪、老李一直在睡觉,可没办法给你作证。"
脏衣服?柳下溪心一动。记得张老上救生艇时没带行李……如果他随身携带马钱子碱,脏衣服内有可能留下证据……
"你,你去我房间……拿,拿脏衣服……?"张老听到伍文光这么说,身体摇晃了一下,转身朝门口望去,眼神乱晃,脸色剧变……
"你的脏衣服在我手上。"柳下溪温和地回答。
张老急忙回头看他,眼神黯淡下来。
"黄平海与严快本来住在103的,你有话要跟挂名摄影师,其实是毒杀聂守业的真凶阿元私下说,便吩咐他们搬到104。黄、严二人与你休戚相关,安静地听从你的吩咐住进没人居住的104号房。你趁陈元没注意时把马钱子碱下到他床头柜上的水杯里。等你出去后,阿元拉上窗帘反锁房门打开行李检查摄影机。当他把摄影机拆开时,墙角插着的电刮胡刀沾上湿透的行李袋漏电跳闸,室内一片黑暗,阿元以为停电,走到床前想找手电筒,翻找手电筒时碰到床头柜上的水杯,便端起杯子喝下有毒的水。没多久,他毒发身亡。这就是看起来复杂,实际操作简单的103密室毒杀案。张老,你说是不是?张老,你在生意场上或许很能干,懂得掌控人心驾驭下属,懂得用钱买命。但是,关于侦破,关于杀人,你并不专业。在我眼里,你只是一位蹩脚的失去理智的杀人者。"
张老脸色灰白,突然扭头鼓着眼睛瞪着门口的范彩虹,"是她逼我的,是她要杀聂守业。这一切都是她逼我的!"
"范彩虹,请进。对张老的指控,你为自己辩解吗?"柳下溪温和地注视着一直垂着美丽头颅的范彩虹。
范彩虹移动脚步,轻轻地往里走。站着挡道的梁医生急忙闪身给她让道。
范彩虹走到最里面的一张床前,坐下。
柳下溪转身与她面对面。
范彩虹脸色苍白而平静,嘴角飘出轻逸的淡笑,在乳白色的灯光照耀下,似幻非真。仔细瞧着她的五官,连柳下溪也不得不承认,此女眉目如画,表情柔弱怜人。
金粉漩涡-44
面对众人好奇、不解、憎恨、探询的目光,范彩虹悄悄抬起的眼睑又立即垂了下去。随即张了张小巧的嘴唇,轻声地问柳下溪:"我可以保留辩护权吗?"
她的话令众人一惊。梁医生偏头惊讶地看着她,暗想,难道范彩虹她真的参与这几桩谋杀?张老不是在推御责任胡乱地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与此同时,跟着走进室内的伍文光难以置信地摇头,脸上浮出不解的表情……瞬间即逝,看向她的目光多了一份深思,旋即转变为鄙视与不屑。原来,她并不柔弱,并不需要男人保护!看来,被英雄主义刺激想进而爱上她,尽办法保护她的刘琪在陷入自我中心的虚华梦境。她真会装啊,连自己也看走了眼。难怪小文对她的评价一直不高……小文出事,是不是因为掌握了她的秘密?
李又汉心寒,双腿一软后退两步坐在床上。这女人很可怕!他明白了,秦汝动了杀机与眼前柔弱无害的范彩虹脱不了干系。她送的书,她写的剧本带有强烈的暗示性,直接把秦汝隐藏在内心的不平、憎恨转化为杀意。她甚至计算到自己对秦汝的爱慕,不忍心看到秦汝痛苦,更不愿意她成为杀人犯,主动把罪揽过来,正式策划行动。难道自己做的一切都在她的计算内?
杨立行不由得从床上站起来,两手握爪抓向自己的裤子。双眼微眯表情凝重,一向温和无害的脸上出现憎恨的阴沉,冰冷的目光在她与张老身上来回移动。
柳下溪点头。范彩虹的反问虽然出乎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对方看起来极简单的一句话却带给他极深的感悟……再次确认范彩虹的心理承受力远远高于张老等人。他转头打量垂头丧气的张老。暗想,如果这只老狐狸有她那样的冷静自己没办法顺利耗开他的嘴。看来对她只有作好长期周旋的准备,等台风过后联络上三哥回到白沙度假村与本地警察联络,全面地详细调查所有涉案人员才能做到勿枉勿纵。严快、黄平海是对付张老的突破口,而张老怀有目的性地扯出范彩虹是好事,事实真相就在这两人身上,只有先从张老这边找出突破口。张老空口无凭的指控没有说服力,范彩虹完全可以矢口否认,除非张老握有明确的证据,否则根本不能动她。看不出深浅的范彩虹——很难顺利从她口中套话。她这类看不出深浅的人往往带着不明目的,行事神秘难测,把自身的优缺点隐藏得极深,如同安装了坚固的保护罩,拥有强硬抗击外力的表壳。如果做不到一击即中……反而有可能会被对方借机生事或者顺利翻盘脱逃。想要从她口中套出事实真相,必需击中她小心隐藏起来的脆弱。不过,找出她的弱点——很难。只要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就有在意的人和事,外表愈强悍其隐藏的脆弱愈加不堪一击。如果,她在意刘琪不是浮于表面……如果罗平飞所说的她曾经被人□过……这就是她潜藏的弱点,想要攻击她就只能从这两方面着手。只是这种手段很卑鄙,使用难免有些心虚。还有一种办法……由其他人开口,旁敲侧击逼迫她吐出真话……女朋友被杀的杨立行最有资格质疑张、范两人……想到这儿,他朝杨立行望去……杨立行在愤怒……他在努力地克制自己,他已经从女友死亡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他想知道为什么彭绯虹会被杀死……眼神相遇……很好,杨立行很聪明,领悟到给他的暗示。
"你最好说清楚!为什么要杀绯虹?"杨立行走到范彩虹面前,咬牙切齿,愤怒地举起拳头对准了她的脸。
柳下溪抚额,强忍叹息……他高估了杨立行,彭绯虹的死质问她没有用处,应该质问张老,杨立行找错发泄痛苦的对象。
"彭绯虹怎么了?"范彩虹茫然地抬头看他。当她看到对方一向温和的面孔扭曲一团极为狰狞,受到惊吓慌忙移开身体,求助地看着柳下溪。当她看到柳下溪冷淡的眼神,知道从他这边得不到助力,便小声分辩道:"我一直在照顾王秋枫,没人提起彭绯虹出事。她怎么啦?"她来得迟,只听到柳下溪分析张老毒杀摄影师阿元的事。
"她和聂守业一样,都太贪,一次比一次胃口大,没有止境。"出声的是张老。他的声音,他的模样都极为疲倦。他老了也累了。风雨夜行,上了年纪的他不堪负荷,一门心思想着杀人,精神亢奋感觉不到累。此刻,精神先垮下来身体也跟着倒下。人世沉浮数十年,他知道,事到如今狡辩已经没用,他的人生彻底完蛋。找不出办法摆脱困境只有认命。
"胡说!她退出大赛,怎么可能威胁到你?!"卑鄙的老家伙!杀了绯虹,还想抹黑她!太过份!太无耻!
见杨立行情绪激动按捺不住愤怒,跑过来要揍张老。柳下溪站起来伸手拉住他的手腕,温和地道:"杨立行,冷静一些,坐下听听他怎么说。"
杨立行大怒想挣脱他,但柳下溪的力气太大,被他拖着坐下来。
张老呆呆地看着他,摇头,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你还年青,不懂她,看不透她对钱对享受对男人的饥渴。除了这些,她还很虚荣……而她……最大的武器只有美貌和身体。你年青……虽然可以满足她的身体……其他方面不行。"
"胡说!"
张老没理会杨立行的抗议,继续道:"小看了她,没想到阴沟里翻船……她有办法,怎么没办法?一通电话打过来,说她要结婚,要钱要房子,要我给她乖乖准备好。哼,不给?!她说她多的是办法让我身败名裂。她手上有相片,有我送给她的耳环,如果我不给足她要的东西,她会直接找我妻子谈条件。迫不得已,我答应彭绯虹提出的条件。不能让她去找我妻子,我妻子最恨男人不洁身自好,背着老婆在外面胡搞。说起来好笑,结婚三十多年,我从来没出轨背叛过她。想不到被聂守业、彭绯虹联手设计,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唉,整天面对着一群想钱想出名,饥渴性感年青貌美的女人……彭绯虹自动送上门,以为给点钱就能打发,想不到聂守业躲在暗处算计我……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杀他们我不后悔。柳刑警,做人别自以为是,你的推测没有全对。"说完,眯起眼睛抿紧嘴唇。
柳下溪冷冷地看着张老。看来,对方已经冷静下来,准备反击自己……嘴角一弯露出笑意,旋即笑容消失,冷冷地道:"你想说飞鱼号被人动手脚与你无关,真正动手脚的人是船长吧。船沉后你驾驶救生艇过来救人,见到船长受伤却不甘心救他,是因为你知道他跟聂守业在合作,知道他们有秘密约定。飞鱼号是客船,正常出海一定少不了其他随船的船员,就算你们高价包船也不可能没有其他船员随行。他们不在船上,唯一的可能是他们不知道船将会出海。船员们有可能接到这样的通知,台风来临航班暂停。台风前不出海是惯例吧,他们便上岸休假去了。这就是飞鱼号上只有船长独自出海的理由。胆子真大,你们胆子真大啊!我差点忘记,这片海域离澳门很近!一艘轻型客船在台风临近时错失方向驶去澳门躲避,没人会怀疑你们另带目的。南仃英岛正在修建度假设施,肯定有水有食物。你们却在船上另行准备充足的水与食物,到底想做什么?船长常来南仃英岛却不想办法把船靠近船码头,故意驶进狭窄的内湾,导致船身被撞损。我想,这不是船的问题,当时的风级也不是台风,应该能顺利靠岸。联想到你们不让选手携带个人物品包括身份证明,其动机非常可疑。如果我和邹清荷不跟随选手们一起行动,和王秋枫先去码头又会发生什么事呢?我想,你们一定会想办法阻止我们上船。船长室有通往客舱的双向扩音设备,他得知同伙聂守业被人毒死,以为事情败露,非常害怕才把船开进内湾停下,跑进机房故意弄坏机器,为了迷惑舱内的人,把发电机设定最大功率,保持通电系统正常,等待发电机承受不住运转而爆炸引发沉船。他怕岛上有人,怀疑是他制造沉船事件,故意弄伤自己打算独自逃生,当他打开舱门准备离开机房时,舱门被外面刮起的大风刮落,他滑下梯子跌倒在机房里,手反被刀子弄伤,他挣扎着……伍文光,站住!"见伍文光目露凶光往外走,柳下溪急忙叫住他。
金粉漩涡-45
"既然知道船长是罪魁祸首,凭什么要救他?!"伍文光恶狠狠地回头。
柳下溪捂住鼻梁,悄声叹气。从一开始他就觉察船长受伤,机器故障有问题。他并不想把自己的怀疑说出来,但现在为了引诱张老与范彩虹说出事实真相,只得把自己的推测顺势说出。虽然船长受伤倒在机房内,看上去象是被人暗中袭击。但机房空间狭小,如果有人预先埋伏在里面只要打开舱门就能看见……而且从现场看不出第二个人躲藏过的痕迹,再说,上船时曾经清点过人数,除了船长大家都在船舱内,舱外没有其他人……"这只是我的推测。为了弄清真相船长绝对不能死!只有等他醒来,才会真相大白!如果事实真相与我的推测相近或者相似,法律会制裁他!情况不明时,救助遇难的人是我们应该做的。"
"呸,白痴!"伍文光愤然,他坐在靠窗的床边,闭上眼睛不理人。情绪又被挑动了,不能失控……千万不能失控……慢慢来……吸气……呼出……很好,很好,冷静下来了……可怕,先前真的动了杀机,想着自己辛苦救来的人才是造成目前处境的元凶,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救罪魁祸首……姓柳的白痴!算了,换一个角度想,这种人很可靠……
柳下溪见他安静下来,询问张老:"聂守业打算做什么?"
"他?你去问范彩虹吧,她比我更清楚。"张老冷笑。
"他在走私,同时还经营卖yin集团。"范彩虹轻轻地开口了。
"走私、卖yin集团?"柳下溪愕然,为了掩视他的惊讶,正在摸鼻梁的手盖住了眼睛。
范彩虹沉默了小会儿继续道:"嗯,听说他最近开始做起贩卖人口的生意,把从北方诱来的少女从这边偷渡去澳门再辗转到国外。"
"你有证据吗?"柳下溪问范彩虹。他想通了整件事的起因——聂守业走私、贩卖人口,就有非得在台风前出海的理由。台风将起海上巡逻队减少……对挺而走险的他来说是大好机会。澳门即将回归,对来往船只的检查可能有所放松。听说,附近岛上的边防线驻军将在澳门回归后撤离驻地。本地有可能成为走私、偷渡者的黄金线。比起从深圳偷渡到香港更容易一些。仔细回想他对肖四清张狂无礼,而她不敢反抗,是害怕他吧。她在食堂外面偷窥清荷,有可能是在确认他的身份想向他求救……不少女选手被他染指都不敢声张,想必他在度假村内有爪牙。清荷突然出现在度假村,并没引起聂守业的注意。罗平飞因聂守业暗中干预赛事,表现欠佳,清荷是主办单位的负责人,出面关注赛事来到度假村是理所当然的。但我的出现引起他的警惕,想必他暗中调查过我,知道我是警察,以为我是冲着他来的,便终止了走私、偷渡计划。但原先预定的事情不好无故中止,只好依原计划上船出海。所以这次出海他没带人手,给了张老机会,请来的杀手乘机毒杀了他。聂守业被毒杀,我忽略了他的本性,以为他只是无所作为的好色男人。他能算计、敲诈张老……用药出卖女选手达到勾结刘久传的目的……绝对不是头脑简单的人……使用的手段阴险,当然不是正当商人。张老被勒索敲诈早有除掉他的打算,张老有钱,买凶杀人随时可以执行,未必需要在台风前冒险出海……平时不敢动手,估计是忌惮他身边还有其他人手。只等他落单寻机动手才确保自己的安全。张老想除掉聂守业,原因不仅仅是对方敲诈他,他怕被黑道人物缠上,以后没有安稳日子可过……
柳下溪陷入深思中,没看到范彩虹在摇头。
她见自己摇头没引起对方注意,只好开口说:"没有,我从肖四清告诉我的事……还有小文查到的情况进行推测得出的结论。"
"推测?"柳下溪苦笑,没证据的推测只是空话。"肖四清说了什么?"
"她说,聂守业常常威胁她,要把她卖到澳门去。她偷听聂守业跟人通电话,对方说货已验收,很不满意,没有容貌出众的,都是次品货。聂守业跟对方保证,说尽快收集新货要对方耐心等待。对方指名道姓,要彭绯虹、秦汝,还要杨立行与刘琪。"
"什么?"在场的人异口同声。
范彩虹温柔地接着说:"聂守业不同意,说他们参加大赛,有身份不能轻易抹除存在,失踪肯定会引起哄动,不象没有身份的北姑那么容易处理,只能给他们玩玩。对方不答应,让他想办法解决。"
李又汉捏拳猛捶床铺,"该死!澳门是国际赌城。自古赌色难分,那些来自世界各地有钱的变态们汇集在一起脑子里全是肮脏的念头。聂守业答应了?"
柳下溪问:"这通电话是什么时候的事?"
范彩虹回答,"那时刘琪他们还没被赶出大赛。"
柳下溪点头,"你认为选美大赛被黑社会控制,想要摆脱不容易。所以在青海时你故意刺激爱慕你的某人,让他在嫉恨中对刘琪的马动手脚。你希望刘琪受轻伤离开大赛借机摆脱噩运?"
范彩虹迟疑了一下,轻轻点头。
柳下溪感觉到坐在他身边的杨立行身体一震,转头看他,轻轻摇头,道:"动手的人是杨立行你的朋友吧。他也是大赛的男选手之一,就是那个在你受伤后自动退出大赛的男选手吧。事后他很内疚,主动照顾受伤的你。杨立行,你既然发现他在刘琪的马掌上动手脚,为什么不排除隐患,反而自己调查两匹马的编号,特意受伤退出大赛呢?"
杨立行闭眼,轻吐了一口气,摇头,"我……我想救他。我认为他的动机错误,需要有人把他引回正确的道路。排除马掌上的隐患,他还会找其他的机会对付刘琪,迟早酿成大祸。他,人不坏,一时头脑发热做错了事。我受伤,使他悔悟。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走歪路。范彩虹,你应该把事实真相告诉我们的,大家齐心协力一定能找到办法对付聂守业。"
范彩虹直视着他,嘴角一弯露出古怪的笑容,"这种事,以你的能力处理不来。彭绯虹投向你的怀抱,张老恨你入骨,处处找你麻烦。你觉得压力太大,借机受伤离开大赛。以你的马术,明知马掌被人动手脚……"
见他们两人话题逐渐偏离方向,柳下溪打断范彩虹的话,说:"范彩虹,你见刘琪没受伤,不肯离开大赛,便鼓动彭绯虹找他生事。刘琪个性分明不轻易妥协,与彭绯虹言语冲突演变成群架,事情被闹大被组委会开除资格,顺利离开大赛。你松了一口气,但想不到刘琪不放心你,一直在你周边暗中保护。你担心刘琪会出事,联合憎恨聂守业的张老,暗中策划除掉聂守业的杀人计划。同时说服想脱离聂守业掌控的肖四清,让她找好奇心超重的摄影师小文,请他努力找出大赛黑幕。等机会成熟,为了让张老请来的杀手有借口混上船,你让肖四清把小文推下悬崖。小文受伤缺席,请来的杀手便以摄影师身份上船。而聂守业没想到这是针对自己的杀人计划,显然他没兴趣细看韩导演转交给他的电影脚本。假摄影师阿元上船后,并没急着动手,在等最佳出手机会。聂守业喝下含有显影药水的啤酒头晕口渴,邹清荷给他拿了罐啤酒。阿元觉得时机已到,聂守业中毒,他们会以为是邹清荷拿的啤酒有毒,可以顺利摆脱嫌疑。加上他坐在聂守业后面,与打瞌睡的老李、韩导演同排,有两位完美的证人在,没人会怀疑到他身上。见船舱内的众人没人注意他这边,把原本肩抗着的摄影机抵在手臂上尽量伸向前方,眯着眼睛看镜头。然后,手按住特制机关,用水融解过的马钱子碱从细小的特制管道顺利流入聂守业喝过的啤酒罐中。没多久,聂守业大口喝啤酒,他亲眼看着对方毒发身亡。事后,我出示警员证,想看他的摄影机,他很惊慌以为我发现摄影机隐藏的秘密。但那时,我没怀疑他,误以为船上出命案他在害怕。我是第一次碰摄影机,不了解其构造没察觉它经过改造,顺利下出带子后就把摄影机还给他。飞鱼号沉没他以为是雇主张老动的手,担心对方会杀人灭口,一直提防他,不肯照计划再杀人。张老,你的杀人名单中刘琪、范彩虹都是必需除掉的人吧。杀掉聂守业,你怕被聂家人报复,不打算留活口吧?"
"胡说!我只打算除掉聂守业与彭绯虹!"张老分辩道。
金粉漩涡-46
柳下溪没理会张老的分辩,独自沉默下来。他静静地直视着范彩虹,而这个女人也一反柔弱羞怯之态抬起眼睑回视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却带给柳下溪强烈的视觉冲击,仿佛从她的瞳孔中见到流光异彩……美得眩目……他不由得暗忖:这女人看不透,她真的是为了刘琪做这些事?这只是我的推测,根据肖四清偷听聂守业的电话内容,为她找一个情有可原的伤人理由。她本人没有承认,记得她曾迟疑地点头以及透露着古怪的笑容。由此看来,她的自尊心比一般人高出很多,并不稀罕我以她做坏事找出合符人性的理由……如果,她只把刘琪当成棋子的话,那么她是在巧妙地利用自己掌握的信息诱惑我做出利于她的判定。她无疑是非常聪明的人,善于观察,有意无意地诱发别人埋藏在心底深处的情绪为她所用。虽然相处短暂,她已迅速判断出我的个性,故意抛出聂守业涉黑走私与贩卖人口,为自己创造一个为民请命的角色。能写出优秀剧本的女人啊,靠揣摩他人的性格,进而牵引着别人走进她的圈套……呵呵,有意思……聂守业涉黑等回去后细调查就可以取证……肖四清已死,对她说起的电话死无对证。唉,明知道是她启发罪案,靠着精密计算进程成功引发他人内心深处的黑暗面……有她参与的痕迹却找不出可以指控她的实证。如果张老想杀的人只有聂守业、彭绯虹……落到韩导演手上的剧本描写的却是凶手利用上岛众人的恐慌进行个个击破,虽然没有最终结局却预示着凶手不会轻易罢手……回忆一下,船沉后刘琪、阿元、古筝被卷入漩涡,他们受阿元拖累几乎被淹死,不会游泳的阿元背着大包在那个混乱的境况中安然无事,甚至没吸入海水。看来,阿元在说谎,他不但会游泳,而且游得很好。他故意拖累刘琪他们,想制造他们意外溺水身死。如果不是张老要刘琪、古筝的命……另外有人与杀手阿元达成协议……阿元一直守在古筝身边,是想借机杀她吗?他没机会动手,上岸后秦汝一直在他们左右,他一动手就会暴露自己。也许存在着另一种可能——海难时古筝、刘琪拼命相救,阿元感激他们,知道有人要除掉古筝便寸步不离地保护她。沿此推测,唯一答案是古筝知道某人的秘密。古筝记得我和清荷在盛世皇朝与她有一面之缘,是记忆力非常好的女子。她在盛世皇朝夜总会当不起眼的电梯小姐,不出卖自己的容貌谋取私利,心性坚定个性强悍,懂得保护自己。刘琪呢?为什么想要除掉刘琪?
天已亮,大雨滂沱,室外笼罩在水雾中,迷茫一片。
"柳刑警,柳刑警?!"见柳下溪毫无反应,梁医生走过来推他的肩膀。
柳下溪反应过来,微笑着抬头瞧他,问:"什么事?"
"我去看看几位病人。"
"去吧。"柳下溪站起来跟在他身后。走到门口回头打量室内的众人,范彩虹静静地坐在床上目光一直在跟随着他。严快还在小声哭泣,黄平海搂着他一脸灰白,眼神绝望而空洞。张老跪坐在床前,背对着门佝偻着身子。李又汉双臂抱肩茫然不知所措。杨立行双头抱头独自苦恼。伍文光坐门口的床上闭眼背靠窗户好象睡着了,他旁边坐着工人小陈,抱着枕头蜷缩身躯,头不停地往下垂,显示抵抗不住睡意。
柳下溪踩出门口时,范彩虹出声道:"柳刑警,我想回房去休息。"
"对不起,请你留在房间,想休息倒在床上睡会儿。李又汉,看住她。"
李又汉点头答应。
范彩虹眼睑立即下垂,旋即陡然抬目,双目迸发异样冰冷的寒光,声音却依旧轻柔,"柳刑警,这是什么意思?"
"根据张老的口供,你有参与毒杀聂守业的嫌疑。"
范彩虹神色不变,轻轻地笑了,道:"自大的刑警。你的推理纯属个人臆断,经不起推敲。表面上逻辑性很强却没有实证相辅。你诱供,促使张老主动认罪。尝到甜头后打算使用同样伎俩对付我。可惜你找错方向,张老认罪是因为他真的犯罪,而我根本没和他合作,也不是如你推测的唆使肖四清把摄影助理小文推下悬崖。你不能为了破案,为了神探的虚名强行加罪给我。"
"神探的虚名?有那种东西吗?原来你调查过我,听信别人的传言啊。"柳下溪失声笑了,拍拍梁医生的肩膀,低声吩咐他:"好好照顾受伤的船长与王秋枫,他们绝对不能出事。上楼后如果发现古筝醒了,请她过来一趟。记住,吩咐大家不要随便乱吃东西。"吩咐完梁医生,柳下溪转身重新坐到杨立行身边,笑着对范彩虹道:"好一个伶牙俐齿深藏不露的范彩虹。遇上海难,经历风雨一夜没睡,就连我经过训练的警察都显得疲倦不堪强行支撑着,而你一个瘦弱的少女居然精神抖擞,头脑清醒,你不觉得这很不正常吗?与你同行的王秋枫淋雨后高烧昏迷;心思重重的秦汝,个性坚强的古筝,都顶不住疲劳而睡着了。邹清荷的下属罗平飞担心你,特意吩咐我们好好照顾你,不要让你受人欺负。上了飞鱼号后,我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你想听听吗?"
范彩虹漂亮的眉毛耸动一下,旋即恢复正常。
柳下溪叹气,这女人很棘手,心志坚强不会轻易动摇,看来只有下猛药了。"在船舱里,聂守业等人带着色情的目光看着在坐的女选手们,有趣的是他们的目光自动避开了你。罗平飞告诉邹清荷,聂守业的侄子,风流好色的冬少指名要你作陪。罗平飞央求他想办法保全你,邹清荷让罗平飞带你住进他的别墅。有一百多名女选手,冬少为什么偏偏提起你?你没有极度洁癖却厌恶男人,这不是天生吧?你与刘琪走得很近,大家都认为你们二人感情很深。厌恶男人自尊心极强的你,真的能接受他的靠近?如果你真对他一往情深,为什么刘琪受伤你不留在他身边,反而主动去照顾初次见面的王秋枫?既然澳门客户指点要刘琪、杨立行、彭绯虹等人,聂守业为什么要把他们驱离大赛?而剩下的秦汝又怎么会被聂守业下药送给刘久传?"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厉害啊,如此多的质问,她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我深信,隐藏再深的犯罪者必定会留下存在过的痕迹。比如说,你送给秦汝的《十个印第安小人》,你丢弃在垃圾桶里的'孤岛海啸'脚本。这个脚本经秦汝、李又汉到韩导演手上,再由韩导演送给聂守业转过张老。脚本上提到剧毒马钱子碱就连我这个职业刑警也很少听人说起它。请你告诉我,你从哪里得知它的?"
范彩虹拒绝回答。柳下溪满意地看到她光洁的额头出现一层薄薄的细汗,转头问张老:"张老,你怎么联系到杀手阿元的?马钱子碱又是从哪里来的?"
张老身体一震,把头垂下,不安地道:"发过誓不能说,否则他们会对我家人不利。"
"是吗?不能说啊。"柳下溪漫不经心地摸着鼻梁,喃喃低语,音量不大刚好能让大家听清楚。"你找的阿元是有组织的职业犯罪者啊。你毒杀了他,他的同伙会放过你吗?会放过你的家人吗?就算你不说,他们也许误会你已经泄露秘密,为了以儆效尤有可能不放过你的家人。说出来,警方把他们全部抓获才可以保证你家人平安。"
柳下溪的话令张老惊恐万状,全身颤抖,挣扎着爬到他膝边,哭丧着脸哀求道:"救我"
"柳大哥,你在哪里?"二楼传来了邹清荷的呼唤。
"我在楼下的104。"柳下溪眼神一暖,笑道:"快下来。"
"马上下来。"
邹清荷站在104门口目瞪口呆,在他睡觉时这里发生了什么?目光快速掠过被捆绑起来的张老、严快、黄平海三人……明白了,柳大哥已经把案子破了,他们三人是凶手。走过去蹲在张老身边,用包成棕子的双手按住他的肩膀,抬头看着对面床上的范彩虹,笑道:"张老,果然是你暗中策划的啊。小文摔下悬崖时手里握有一枚耳环,听陈佳俊说是你们集团公司出品的恒世星辰系列耳环。聂守业被毒杀,彭绯虹死,你曾经送过一对耳环给她,我把几件事联系在一起考虑,立即怀疑是你暗中搞鬼。"他突然一怔,发现对面的范彩虹听到他提起耳环时脸色大变,很快恢复正常。清荷的大眼睛不由得眯起来……室内气氛沉重……范彩虹出现在这里,与平时的表情不一样,难道她在这一连串事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金粉漩涡-47
柳下溪磨牙,冲着清荷做了一个"马后炮"的唇语。
邹清荷对他摆手,示意他注意背对着的范彩虹。
柳下溪立即回头,但没看出范彩虹的异状。
清荷附在他耳边低语:"我提到耳环时,范的脸色变了。"
耳环?清荷从小文摔落悬崖的现场找到的那枚?柳下溪心一动,立即掏出纸笔把耳环画了出来。画好后放在范彩虹面前,范彩虹无法保持冷静,惊惶地看着他,嘴唇哆嗦,身体颤抖起来,双手慌乱地捂住了脸。柳下溪叹气,终于找到范彩虹的弱点,可是,心里却涌不出半点兴奋感。他站起来走到她的身后,对准她的脖子挥掌,范彩虹立即晕倒在床上。
室内,李又汉等人讶意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弄昏范彩虹。
柳下溪扶起张老让他坐在床上。见他闭着眼睛喘粗气,全身不停地发抖,只好放弃向他询问询问耳环的事,劝道:"好好休息。"转身问杨立行,"这耳环你认识吗?"
"绯虹有一副。"杨立行木然地回答,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他的心理承受力。他喜欢彭绯虹把她当成自己的女神。却想不到她暗中敲诈张老引来杀身之祸,更没想到她会跟张老牵扯不清。推翻了他对她的认知,觉得两人的爱情被玷污。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耳环一直在她手上吗?"
"在。她喜欢这副耳环,这次没带来,放在家里了。"
小文手上的耳环不是彭绯虹的那幅,耳环的主人另有其人。
古筝过来告诉大家,王秋枫的烧退了,情况已经稳定。
柳下溪解下清荷手上的绷带,他手上的红肿消退,挂伤的伤口在愈合。便把口袋里的消炎药递给他,让他自己擦拭。自己忙着把发生的事简略地写出来,递给清荷,吩咐他留在104照顾大家。而他自己带着古筝抱起范彩虹上了二楼,走进201。
秦汝已经醒来,正坐在床上发呆,见柳下溪抱着范彩虹进来,连忙问:"她怎么啦?"
"她累,睡着了。"柳下溪回答,"请照顾一下她。"
秦汝点头。睡了一觉,心情变好,身体的疲劳虽然还在,却不在意。经历这次历难,她觉得笼罩在眼前的暗雾消失,看清许多事。悔恨自己以前心胸狭窄,刻意把自己禁锢在黑暗囚笼中,走不出来,满心怨恨。
"古筝,请跟我来,有事问你。"
"好。"古筝爽朗回答。她佩服柳、邹二人,看到104室内情形,知道柳下溪已经破了案,凶手是绑起来的三人。
进入204,柳下溪把耳环的画摆在古筝面前,问:"见过吗?"
古筝不明白柳下溪问话的意思,还是很认真地回答:"见过,恒世星辰系列首饰。今年八月底,我、秦汝、肖四清、范彩虹、彭绯虹,我们五人拍过首饰秀。"
柳下溪继续问:"你跟范彩虹有摩擦吗?"
"噫?"古筝诧异地看着他,见对方的眼神很认真,想了一下回答:"我们是竞争对手,关系不算好。没有言语冲突,她不理人,不跟我说话。不过,暗中还是会彼此视对方为敌人吧。"
"飞鱼号沉船,摄影师阿元曾经试过把你往水中拖吗?"
古筝回想了一下,摇头,"不算吧,虽然为了救他,我和刘琪差点被淹死。我想一下……我们被刘琪带下水时,他曾经按住我的头往水里拖……什么意思?"
"他是杀手,下手毒杀聂守业的人,昨晚他被张老灭口了。"
古筝震惊,她醒来没多久,不知道又出了一桩命案。天,她居然跟正牌杀手呆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怀疑在海上时,他想杀你,指使的人可能是范彩虹。"
"范彩虹想杀我?为什么?"这一连串的消息镇住了她。就算是大赛的竞争对手也没必要杀人啊?范彩虹到底在想什么?摇头,看不透她……古筝的目光落在耳环的画纸上……"啊,难道是因为那件事?可是,跟我没关系,为什么要杀我?"
"什么事?"柳下溪急问。
古筝迟疑了一下,脸色变得苍白,烦恼地抓头发,"这是隐私,说出来……"
"请说,可能是破案关键。"
"这耳环我后来见过,在范彩虹的身上……就是八月底拍首饰秀的时候,我们五人住在豪华酒店里,我跟她同房。彭绯虹独自一间,秦汝与肖四清住一间。拍完首饰秀有一场庆功宴要求我们全部参加。我对那种宴会没兴趣,找了借口说身体不舒服没有去。那晚我早早睡着了,天没亮时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我起床开门,见聂守业和一个长相凶恶的男人扶着范彩虹进来。当时她蓬头垢面模样很狼狈,脸色红得跟血一样,酒气很重,人站不稳。聂守业说她喝醉了。关上门后她求我送她去浴室。我找出她睡衣送去浴室,看到……她身上伤痕累累……左乳挂着……一枚耳环……她在哭,见我进来声音嘶哑怒吼着让我出去。看她的样子……我明白,她身上发生了不好的事。给她泡了杯浓茶,等她从浴室出来……等了大约一个小时,她出来,请我帮她把浴室内的垃圾丢出去,请我什么也不要问。在浴室的垃圾桶里,我见到那枚耳环。我把垃圾打包提去安全门打算丢进楼梯口的垃圾桶里。遇到摄影师助理小文从外面回来,笑着问在做什么。我问他庆功宴上范彩虹发生了什么事,他说四位女选手先后被叫走了。后来我找上肖四清,找她打听当夜的事,被聂守业听到,警告我不要多嘴。从那以后范彩虹再也没跟我说过一句话。"
"唉"柳下溪仰头长叹,范彩虹的确被人□,□事件与聂守业、张老等人有关。一切线索串联起来。事后,自尊心极高的范彩虹一心想要报复伤害她的人,但她势单力孤想报仇并不容易,只好编写成脚本泄恨。她被□的事暗中流传出来,她怀疑是一起参加首饰秀的同伴所为,把她们一起憎恨上了,她们也上了她的谋杀脚本。后来,秦汝成为刘久传的禁脔,她读出对方眼中的憎恨。认为找到了同伴,于是接近她,送上不怀好意的小说,故意让她看到自己精心编写的脚本。她得知李又汉暗恋秦汝,让他知道秦汝不是自愿的。随后,李又汉、秦汝的行动落入她的计划中。但是,这两人想杀的是刘久传,不会助她除掉聂守业、张老等人。她刻意接受肖四清,从她口中套出聂守业的一些秘密。同时得知张老被聂守业敲诈,对他很不满。悄悄接近张老,引发他心中的杀意。有张老的参与,谋杀正式启动。她的目的是利用张老杀人,成为杀人者后被法律制裁。秦汝杀了刘久传也无法平静地继续生活。当时古筝替范彩虹丢掉垃圾,遇到小文,小文对她有好感,翻看垃圾找到那枚耳环收藏起来。最初他以为是古筝丢弃的,一直暗中监视她,甚至收买女服务员丁采……后来,他得知这枚耳环是范彩虹的,拿去找过她吧……范彩虹见到耳环以为古筝搞鬼,对她格外憎恨,因恨而扭曲的心不能复位……
王秋枫醒来后,得知肖四清已死,痛苦地告诉柳下溪,她没抓住肖四清的手,眼睁睁地看着她掉下去。
三位留守的工人与李又汉一起去井里打水,由秦汝与古筝动手给大家做饭。吃饭时,众人想到被毒死的人,胃口不好。
好大的风!从哪里来的风?柳下溪讶意地站在走廊里。往下瞧,发现岛中湖水翻腾,浪在逐渐升空。李又汉过来告诉他,台风最强时,湖水冲天而起成为奇观,无法用言语形容。台风造成岛外海水与岛内湖水成回形漩涡状,可能是岛底有空洞与大海相连吧。
傍晚时,台风停止,柳下溪与度假村三哥联系上,数小时后,冒着风雨有船过来接他们。
上船前,范彩虹醒来,一直沉默不语,不再搭理柳下溪。刘琪过来看她,被赶了出去。
……
后来的事:
船长经过急救,活了下来,他的确跟柳下溪推测的一样,动手破坏船只,也曾参与聂守业的走私活动。等待他的是无期徒刑。
柳下溪与当地警察经过周密调查,聂守业的确在暗中走私与贩卖人口。以此为突破口,警方顺藤摸瓜破获沿海地带的一大型走私集团与三起贩卖人口集团,引起全国哄动。数十名罪犯落网入狱,判首脑人物死刑三名,无期两名。
与柳下溪他们一起上岛的刘久传从此下落不明。他建在临海山腰的别墅被台风推毁,没有在建筑残垣里找到他的尸体。警方认为,他被台风卷入海中,生存机会渺茫。
张老承认买凶毒杀聂守业、彭绯虹,被判死罪。永恒集团股票因此大跌。
杀人者严快被判无期,协犯黄平海被判十五年有期徒刑。
主谋范彩虹一直不认罪。经柳下溪与当地警察调查,找到人证,证明范彩虹曾与毒杀聂守业的凶手阿元私下接触。原来,范彩虹为了报复□她的人,多次出卖肉体赚取资金,偷偷寻找职业级杀手。杀手阿元就是她找来的,为了让死者在痛苦中死去,特意请求阿元使用马钱子碱毒杀对方。由她牵线,阿元与张老联系上,随后阿元顶替小文上船,成功毒杀聂守业。摄影师助理小文出庭作证,指控她推他下悬崖。她在卖yin前与男人约会被小文无意偷拍。她得知此事后跑去小文山洞暗房翻找底片,与前来暗房冲洗相片的小文相遇,她找小文逼要底片以及那枚耳环。小文想说服她作证,指证聂守业等人染指女选手的犯罪事实。两人起争执,追逃中小文被她推下悬崖。小文同情她的遭遇,本不想指证她,得知她策划谋杀才决定出庭指控她。范彩虹最终被判死罪。
她在拘留所时,柳下溪曾去看过她,问她为什么要杀刘琪。她回答:"男人都是狗,把女人当成肉骨头。"
柳下溪回头问等在拘留所外面的刘琪是不是强迫过范彩虹。
刘琪发誓,说没对她做过下流无品的事。至于在机场刘琪坐上冬少的车纯属偶然。冬少认识刘琪,刘琪不认识他。对方主动搭讪,目的地相同坐顺风便车而已。
事后,刘琪、秦汝、杨立行退出大赛。
李又汉辞去工作成为自由摄影记者带着秦汝远走他乡。
邹清荷本以为发生了组委会成员涉黑、谋杀,选美大赛会被终止。哪知在文化部门的官员老李以及电视台的大力支持下,选美大赛如期举行。他惊讶地发现,由于负面消息过多,选美大赛反而成为世纪末宠儿,得到国人热烈关注。决赛门票炒到空前高度,电视直播收视率甚至超过《还珠格格》的平均收视点。意外成功让邹清荷哭笑不得。古筝、伍文光分别夺取男女组冠军。有影视公司跟他们碰面,想请他们出演新编《孤岛惊魂》。遭到两人拒绝,他们发誓有生之年绝不出海上岛。古筝、伍文光最后与柏纯的服装公司签约,成为时装模特。他们带来的话题性导致柏纯经营的服装公司迅速发展。
柳下溪调查伍文光的来历,发现他说的是真话,他的家乡因长江洪水,家园被毁,家人全部遇难,他承受不住打击精神失常入住精神病院。精神稳定后,他无法正常融入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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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正文《金粉漩涡》至此结束。谢谢各位亲的支持与鲜花。
下篇正文《有泪痣的男人》,正文前将有番外《黑皮父子》。
请各位亲继续支持。
《黑皮父子》内情提要:柳下溪、邹清荷等人被困孤岛,度假村内,柳三少与小黑皮也没闲着。冬少等人无法无天戏弄留在度假村内的众选手与柳三少再起冲突,被柳三少打伤,冬少派人暗中抓住小黑皮想迫使柳三少臣服,柳三少一改懒散习性,在台风夜努力营救儿子小黑皮。
番外 黑皮父子-01
台风会来吗?看不出来。柳逐阳倚在栏杆上眺望远方,阳光照耀下,双眸浮现流光异彩。他嘴唇紧抿,俊美的脸带有智者式的深沉。旋即,嘴角轻勾浮出轻快的笑意,那智者假相便只保留了片刻。刚才齐宁来了电话,说等台风过后来度假村与他们会合……他右手食、中二指夹着郁金香杯茎,轻轻勾动手指,漫不经心地晃动着酒杯。目光落到酒杯上,手动,酒杯倾斜,他细看杯中红酒的色泽。不错,色泽晶莹剔透艳丽娇憨。嗅一嗅,酒香怡人。一小饮一口,啧舌,看走眼了,这酒口感不好。嘴一歪,不满意地摇头,随手把酒杯搁在窗台上。扬头看天,觉得天气很不错。蓝天白云下蔚蓝色的大海波平浪静,柔和的海风迎面拂来,带着微咸的湿意。南北温差大,北方的这个季节已是深秋临冬,而南方只需穿件长衫就可以了。好天气缩在室内没意思。伸臂,不雅地打了个呵欠。随即,弹弹手指,倍觉无聊。吹来的风渐渐变急,便扬手拂了拂飘在眼前的乱发。他没注意到右边斜前方的阳台,有人架着高倍望远镜躲在白纱窗帘后偷窥他。
隐身窗帘后对着望远镜的花格子衬衣青年(此君曾被柳三少践踏过肚子,花格子衬衣是他的品味与招牌)眼睛不曾眨动,口中喃喃有词:"美人!罕见的美……那一番风情……啊(叹息声声),无人比得上。"
他身边,阳台门口倚着一结实的青年。约一米七四,皮肤色泽较深。头发三寸,根根直立,象刺猬。额头变高了,国字型的脸配着这个发型显得狭长了一些。他上身穿着高领黑色紧身衣勾勒出发达的腹肌,下身是条泛白的蓝色牛仔裤,扣着一条金属链带,左手插在裤袋里,右手摸着下巴。右腿伸得笔直,左膝弯曲脚顶着门框。嘴里叼着香烟,靠着上下嘴唇蠕动烟蒂。他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不远处阳台上的柳逐阳。右手打了一个响指表示赞同花格子青年对柳逐阳的评语。
"男人有什么好瞧的。"室内,冬少无精打采躺在床上,头枕着厚厚棉被,翘着二郎腿打着呵欠,喃喃道:"无聊,去泡温泉吧。丁民,找几个美女一起去。"
"是,冬少。我马上去办。"房门外站着三名年约三十多岁的汉子。其中一个应了一声掏出手机走开。
"泡温泉我不去。稍有姿色的都被业叔带走了,剩下的没看头。"花格子青年摆手。
"没出息。姓柳的只能看不能动,有意思么?"冬少不耐烦地扬起枕头朝花格子青年甩去。花格子青年没闪,被枕头砸了脑袋,立即脸带媚笑,讨好地双手捧着枕头送到冬少面前。冬少翻白眼,勾勾手指。花格子青年弯腰垂下脑袋移往冬少的脚边。冬少伸直左腿,一脚蹬向他的肩膀。花格子青年踉跄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连忙用手支撑重心,翻身站起来假装摔痛屁股用力揉着。见他狼狈出丑,冬少咧嘴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指着花格子青年道:"隆仁,业叔说了不要惹姓柳的。擦掉流出来的口水,别做愚事。"
"不能动?未必吧。"坐在冬少脚边的白衣青年(此君是那位最后从黑色奔驰车下来调解纠纷的年青人)狡猾地眨着不大的眼睛,笑着冲阳台门口的黑衣青年道:"冬少什么时候变得胆小了?姓柳的只是生意人,动了他弟弟又能把我们怎样?南方是良哥的地盘,这事良哥说了算。良哥,你认为呢?"
黑衣青年伸出舌头舔着烟蒂,随口一吐,烟蒂落到阳台上,一脚踩上去,烟灭。抱臂横在前胸,挑眉,反问他:"姓柳的来头有多大?"
"诚秉集团柳承秉的弟弟。有人说,姓柳的是高干子弟,背景深。"冬少一脚踩在白衣青年的背上,"鬼子、隆仁、阿良,你们三个这几天安份些,等业叔回来再说。想要男人,挑别的。隆仁,你啊,没眼光,总挑难啃的骨头。找乐子不是受罪,何必为难自己?"
白衣青年外号鬼子,扭动五官扮了个鬼脸,笑道:"冬少,你只玩女人,不晓得玩男人的乐趣就是征服。听话的没种玩起来没意思。"
"找事,脑子有问题。"冬少提不起兴趣,漠然地翻身顺手把枕头抱在怀里。
花格子青年隆仁跳到白衣青年身边,讨好地说:"鬼子,有啥招?说给哥听听。"
黑衣青年阿良舔唇,目光转向左边阳台……可惜风姿卓绝的美男进屋,看不到身影。他回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对室内众人说:"对付姓柳的不难,棘手的只有一个……跟在他身边的靓仔是职业好手,需要出动四五名兄弟才能绊住他。"
花格子青年呲齿,不自觉地把手按在肚皮上。他认为,姓柳的很难对付……要想他听话,乖乖地……只有用药!
"嗯,要动手先引开他。瞧他的身手象是当兵的。"鬼子赞成阿良的意见。
"喂,你们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冬少不高兴地坐起来,脸一沉变成青灰色。
鬼子见他真的不高兴,立即朝他靠过来,拍着他的肩安抚道:"行,行,你是老大,都听你的。不打他的主意,跟他交个朋友没关系吧。你呀,认床,每次出远门睡眠不好。只带枕头不管用,得把你的大床搬过来才行。"
冬少叹气,疲倦,睡不好,精神差。
柳逐阳悄悄地站在小黑皮身后,瞧着他认真抄写英文字母。撇嘴,动了坏心眼,一掌按在小黑皮头上。去,幼稚园的小鬼一本正经,不象他柳逐阳的儿子,真不可爱。
"爸爸!"小黑皮大声抗议,指责道:"人家爸爸会教儿子读书,我家的爸爸专门捣蛋。你太坏!"
柳逐阳提着小黑皮的衣领把他丢在床上,说:"小黑皮,告诉爸爸,你每天认真写字读书,考试没有一个是100分,认真没用。"
小黑皮晃动两只小腿,摇头晃脑,老气横秋地说:"藏拙,爸爸笨蛋不会懂啦。我是藏拙,考试故意错一点点,分数每次都不一样。小爸说,这种事只有男子汉大丈夫自个儿明白就行了,爸爸不懂不要紧。"
"藏拙?"柳逐阳哈哈大笑,刮着儿子尖尖的鼻头道:"男子汉大丈夫!去,别跟你那阴险的小爸学。屁大一丁点,还藏拙……'藏拙'是什么意思,你懂吗?"
"……"小黑皮黑黑的小脸蛋更黑了。张嘴露出白森森的小牙齿,恶狠狠地瞪着爸爸。他才不承认他不明白'藏拙'是什么意思。反正两个爸爸比较起来,小爸更聪明,小爸的话有道理。爸爸只会胡闹……努力地张嘴反驳道:"小爸说'藏拙'是不要让别人知道我比其他小朋友更聪明。'藏拙'会让我很快长大。"
"哦?"柳逐阳详装吃惊地张大嘴,"很快长大?"记起来了,小黑皮常常问:"爸爸,我什么时候长大。"记得他每次回答是:"明天。"小黑皮对他的回答很不满,立即别过脸去几个小时内不理人。
"嗯。快快长大!"小黑皮捏紧小拳头,闪着期盼的表情,严肃地说:"小爸说,只有我快快长大,他才能退休,才能每天呆在家不用出去工作。等我长大赚钱养家!我们约好的。"
柳逐阳大笑,抱着小黑皮在床上打滚,"对,对对,小黑皮快快长大。赚钱养爸爸。"
小黑皮笑了,牙齿亮晶晶的。
"小黑皮很喜欢赚钱养爸爸呀。"柳逐阳把儿子举起来高兴地说。
小黑皮高兴地说:"小爸说,家里年纪最小的负责赚钱养家。小叔比六叔小,小叔赚钱养六叔,六叔听小叔的话。我们家,我还没长大,不算人。养家的是小爸,爸爸听小爸的话。等我长大,赚钱养家,小爸和爸爸都听我的话。"
柳逐阳一怔,眼睛微眯,恼火地捏着小黑皮的脸颊,"你小爸在养家?我听你小爸的话?"
"咚咚,咚。"有人敲门。
柳逐阳前去开门,是度假村的工作人员给他送来一叠附近新开发玩乐区的免费券。不错,不错,可以玩的项目很多。柳逐阳笑弯了眼,飘流、蹦极玩过……滑草?有意思,值得试一下……温泉,肯定要去泡泡……卡拉OK?带着小黑皮,没意思。海鲜宴的邀请函?今晚?试一下吧。
逃脱爸爸的魔掌,小黑皮感激及时敲门的叔叔。在床上连滚数下,委屈地揉揉被捏痛的脸蛋……爸爸,好讨厌!糟糕,限定的作业没做完……笨蛋爸爸,害得人家不能准时完成作业啦!
"小胡,泡温泉去。"柳逐阳站在门口唤道。
胡莞明立即从隔壁房间走出来。见柳逐阳扬着手上一叠纸券,迟疑了一下,说:"有台风,泡温泉……"
柳逐阳上前拍打他的肩膀,笑道:"台风会把温泉吹跑?"
"不会。"没听说台风把温泉卷上天……台风晚上才来,现在是下午三点多,应该可以。
柳逐阳回头,见小黑皮又去写作业,直接叫道:"小黑皮,把你的泳裤找出来,我们泡温泉去。"
小黑皮在泡温泉与写作业中摇摆着,最终泡温泉的诱惑占了上风。高高兴兴地翻行李袋找出自己那条印着米老鼠的小泳裤,跑到柳逐阳身边。
"需要叫上老黄吗?"胡莞明问。老黄帮陈佳俊的忙搬东西去了。陈佳俊担心台风会破坏进行中的户外布景,许多设施要移进室内,人手严重不够,只得请罗平飞动员所有人手,大家非常忙碌。胡莞明也想去帮忙,资深保镖老黄请他守在柳逐阳身边,保证三少父子平安。
"不用。"柳逐阳摇头,泡温泉不必带上老黄。
白沙温泉不在度假村内,坐车大约需要一刻钟。白沙度假村有专车接送,需付费。
小黑皮走得慢,又不肯让柳逐阳抱,等他们到上车站点,刚好开走一班车。罗平飞正在附近指挥工人拆除挂在树上的装饰物,见到他们等车,走过来问:"三少去哪儿,要不要叫辆车?"
番外 黑皮父子-02
柳逐阳赞许地点头,罗平飞这小子机伶懂事,知道弄辆车来送他们出去玩。车是来了,可罗平飞却堵在车门口劝道:"三少,您看台风就要来了,出远门可不好。这儿临海,台风不长眼睛刮到您,我的罪可大了。"
"贫嘴!就去附近泡泡温泉,台风来之前就会回来。"柳三少不耐烦了,泡个温泉哪来这么多废话?
泡温泉……罗平飞盘算了一下,觉得他们能在台风来临之前回度假村。"行,您去吧,得早点回来。"
"啰嗦!"男人那能如此婆妈?这小子不干脆,跟娘们似的。想他柳逐阳走南闯北,什么场面没见过?泡泡温泉还需要他罗平飞叮嘱?
见柳逐阳不耐烦飞腿要踢人,罗平飞急忙退后几步让开道。他弄不明白,柳家三少这臭脾气越发见凸,象是被宠坏的孩子。
柳逐阳伸臂抱起小黑皮的腰,捞着他上了车。小黑皮不依,四肢努力地挣扎着,终于获得自由,立即扭过头,伸着小胳膊朝罗平飞摆手,礼貌地道:"谢谢叔叔。"
多有礼貌的小孩!瞧着小孩亮晶晶的眼珠子跟黑葡萄似的……罗平飞感动地挥手,"柳齐,回来后,叔给你买冰吃。"
"谢谢,不用客气。"小黑皮摆手,摇头。他喜欢吃冰。可是,小爸说好小孩不应该受食物诱惑。
白沙温泉在另一座山的山凹里,规模不小,个别项目还在修建中,没对外正式开放。来的客人不多,很清静。柳逐阳很喜欢这儿的环境,下车后沿着具有地方特色的藤草、勒杜鹃编成的拱形门坊进入温泉区,绕过一丛高耸的椰子树便可见一块大石头,上写书写着"白沙温泉"四个鲜红色大字。大石头后是山石铺的石子小道,小道尽头是主体汤池可容纳数百人。远处观望,池上雾气缭绕,犹如人间仙境。走近一瞧,池中建有人工小岛屿,温水从岛屿四周几头石雕的龙头口往下流动汇入水渠流入池中。从龙头流出的水温度极高,雾气最集中。沿着岛屿有一排浸入温水中的石躺椅,每个躺椅的周边都高出池面的石礅可以放置饮料、毛巾。池内分割成不同的池区,水深处可以游泳;水浅处为儿童温池。儿童温池周边小设施的色彩鲜艳极有童趣。
小黑皮见到池中漂亮的蘑菇小石伞,脱下衣服只留着条小裤衩就要往水里跳。胡莞明手快,在他下水前抓住他的小胳膊。
见儿子猴急的模样,柳逐阳笑了,把小黑皮脱下的前服重新套上。轻敲他的头道:"笨蛋,光着上身会感冒。"这小子终于露出孩童心性,不再一本正经装大人。只能怪齐宁那小子教育方式错误,误导了小黑皮。小孩嘛,就得有小孩样,没必要压抑孩童天性。跟着自己小黑皮越来越活泼……心里得意,脸上挂着的笑容不凋谢。躬下腰,用手先试了试水温,温度不错,暖暖的不烫。抬头观察四周,发现另一方的池边建有圆形草庐式的功能区,便抱起蹦蹬着双腿想溜进水池的儿子朝对面走去。
对父亲的行为,小黑皮不理解,问:"爸爸,为什么不可以下去?我们要去哪儿?"
"傻儿子,你的泳裤还没换。泡温泉前先淋淋热水,用大毛巾包着再下水。"柳逐阳极有耐心地解释着。
等他们走到圆形草庐门口,有两名服务员殷勤地迎了上来。
柳逐阳皱眉,突然停下脚步。他看到有几人抢先一步进入草庐,其中穿着花格子衬衣的青年回头,涎着张猪脸冲他傻笑。面熟,这家伙曾经在公路上堵过他,被他踩在脚底的臭小子。不由得撇嘴,心里暗恼,真丧气!居然出门遇上发霉的颓废少爷——冬少与他那群枯草似的同伙。
见他不进去,花格子青年轻佻地迈着交际舞姿,旋转身体落到他面前,做了一个邀请女士跳舞的手势,恭敬而快乐地道:"柳三少,您先请。"
柳逐阳挑眉,双眼一翻,不吭声,抱着儿子转身朝另一条小道往山上走去。
花格子青年黯然地瞪眼,委屈地翘起嘴唇。他什么都没做,对方干嘛一副见到苍蝇的表情?
"好大的架子!"黑衣青年阿良抱臂在胸,脸上带着冷笑,阴森地目送柳逐阳离开。
白衣青年鬼子笑道:"冬少、良哥。在柳三少的眼里,隆仁不够份量,冬少亲自出面才能交上他这个朋友。呵呵,比我们还张狂的人不多,给脸不要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柳三少,有个性!"
他这话说出来,冬少的脸变得极难看。白衣青年鬼子善于察颜观色,熟悉冬少的脾气,见他神色不对立即退开。冬少反手甩出一巴掌,打到离他最近的壮汉脸上。对方不敢吭声,捂着半边面孔退到一边。冬少心情差,谁也不看,不高兴地叫道:"丁民,叫你找的美女呢?怎么没瞧见半个?"
被点名的男人立即走到他面前,惶恐地道:"有几个选手答应要来。她们怕被罗平飞发觉这事,说要找时间偷偷过来。"
冬少伸掌连刮了丁民好几个巴掌,怒道:"没用的东西,连罗平飞都怕?养你们吃白饭的。没用的猪,一点小事也做不好。"
"冬少,您别上火。自从罗平飞的上司邹清荷与柳三少来度假村后,姓罗的小子嚣张起来,嗓门也比平时大,暗中吩咐选手们不准出去应酬。业叔也交待过,让我们低调行事。"第一个被挨打的男子小声分辩道。
冬少不耐烦,原地转着圈,嘴里嚷道:"哼!低调行事,低调行事。去他妈的低调行事。业叔什么时候怕过事?'低调行事'让人窝着一肚子火,腻味!低调就得被人踩在脚底?你们懂不懂,踩了隆仁就是踩了我的脸!我忍!忍得住!是隆仁自己不长脸,由着人踩。丢的面子,里子也顾不得了,热脸硬要贴在别人的冷屁股,贱!都是一群没用的废物!"
冬少乱发脾气,没人敢在他生气时插话搭话。围在他身边的人都知道,要制止他发火,肯定得挨揍。冬少喜欢打人,不留手,往狠里打。被他打,白打!聂家的人太宝贝他,从小由着性子胡来,不能逆了他的意。冬少他啊,身体不大好。气到极点,控制不好引起数年没发作的羊癫疯发病,跟在他身边的人都得倒大霉。打从小时候,这病发作过几次,家里的长辈怕他病发,当他是瓷人般精心饲养。在家有一群长辈宠着,出门在外有一群人护着,事事顺意,一心只需追寻吃喝玩乐。围在他身边的同伴都是玩乐行家,只要顺着他的心,随了他的意,胡作非为也不用担心后果,出了事自然有人顶着,撑着。
冬少发火,围在他身边的人不知该怎么办,恰在此时丁民的电话响了。他立即走出去接了电话,听后紧崩的脸色缓和下来。走回来喜滋滋地向冬少汇报:"她们来了。"
冬少脸色缓和下来。立即有人点了支香烟递到他嘴边,冬少猛吸了一口气,扬手,不高兴地说:"都围在这里闷气,出去!"
柳逐阳他们绕过功能区,盘旋山路往上走,出现一些小温池。小黑皮觉得让爸爸抱着很丢脸,坚持要下来自己走。柳逐阳便由着他,小黑皮精力充沛,独自蹦跳着台阶往上面冲。胡莞明喜爱小黑皮,紧跟在他身后。
柳逐阳慢悠悠地走着,不愉快的情绪早已消失。瞧着周边天然环境加上人工点缀,比主池更加精致。山道周围温池的功能种类多,有各类药膳池、玫瑰花池以及可漂浮的死海盐池。每一个汤池造型都奇特有趣,配着池边耸立的怪石、塑木、人造树桩,周围有各色怒放的勒杜鹃随风拂动构成花海。而不规则的人工花架爬满金银花藤,架下是白色的蝴蝶兰与红色美人蕉,可观可赏可玩。新式拉膜篷架下有一排排竹编躺椅,还搁着竹编缕空枕头,躺下去享受山风,鼻子嗅着飘来的阵阵米仔兰幽香,十分舒爽。躺在这儿当然比躲在室内喝闷酒有趣。
小黑皮见爸爸单臂遮目好象在睡觉,让胡莞明替他望风,偷偷脱去衣裳快速换上小泳裤跳进温池玩起水来。胡莞明见温池水浅温度适中,池也不大,便坐在池边看他玩水。闲在一边的服务员为他们拿来大毛巾搁在池边,带着笑看小黑皮摆动四肢快乐玩水。
小温池多,小黑皮一一尝试后回到原处,见柳逐阳还在睡,便摊开干燥的大毛巾替他盖在胸前。心里责备爸爸不会照顾自己,就这样睡着了,感冒了怎么办?还是小爸说得对,不可以不盯紧爸爸,爸爸不会照顾自己。
番外 黑皮父子-03
柳逐阳没睡着,在闭目养神。听到身边有动静,稍稍移开手臂,微微睁开眼睛,瞧见小黑皮正在给他盖毛巾。笑容立即堆上嘴角,悄悄伸手,乘小黑皮不备,抓住他的手臂往上一带。小黑皮没防备,整个人被扯着落在他身上。他吓了一跳,唬着脸,嘟起小嘴,伸手抓柳逐阳的鼻子。柳逐阳翻身把小黑皮压在椅子上,空出一只手搔他的腋窝。小黑皮怕痒,咯咯笑着缩成一团。
父子俩闹了一阵,柳逐阳摸着小黑皮的胳膊,觉得有点凉,连忙拿起毛巾裹住他的身体。旋即瞧着他的头发湿了正温顺地贴在头上。轻拍他的屁股,责备道:"小笨蛋,头发不擦干会感冒的。"
小黑皮扭动嘟起来的嘴唇,满意地哼哼,乖乖伸直脖子让柳逐阳给他擦头发。其实啊,爸爸洗完头懒得擦干头发,常被小爸骂。他很乖的,每次会主动用干毛巾擦头发。要不是爸爸刚才闹他,他会马上去擦干头发,根本不用爸爸说……
"谁?"站得笔直,正含笑盯着这对父子看的胡莞明出声大喝。转身,跃起,旋风般掠入左边树丛,随即揪出一个人来。
柳逐阳坐在躺椅上抱紧小黑皮,见到此人,眉头皱成一条线。又是花格子青年,他到底想做什么?
"我没恶意。"花格子青年后衣领被胡莞明揪住,缩着脖子,五官挤成一团,慌乱地摆着双手,连忙声:"我是侯隆仁,只想跟三少交个朋友。"
朋友?他柳逐阳看不顺眼的人,懒得费神理会。把下巴靠在小黑皮的肩膀上,斜视侯隆仁,嘴一撇,朝胡莞明摇头,胡莞明松开手。
侯隆仁获得自由,畏缩着上前走了几步。见柳逐阳表情冷漠,拒人千里之外,立即停下脚步蹲下身,双眼与小黑皮平视,小声说:"小朋友,我们做好朋友好不好?"
小黑皮张嘴露出白白的牙齿,立即伸出双臂挡着,认真地说:"你是坏人,爸爸不可以和你交朋友。"
侯隆仁哭丧着脸,小声分辩:"叔叔不是坏人。"
小黑皮警惕地看着他。小爸常跟他说,坏人都说自己不是坏人……坏人喜欢骗小孩……爸爸容易招惹坏人……于是,他清脆而肯定地回答对方:"想接近爸爸的男人都是坏人!很坏很坏的人。"
柳逐阳笑了起来,伸手敲儿子的头。小黑皮觉得委屈,抬头望爸爸。
侯隆仁愕然,抬头看到柳逐阳的笑脸,发呆,脸孔泛红,讪笑道:"您儿子真可爱。"
柳逐阳得意,一副有子万事足的傻爸爸模样,笑道:"当然,他是我的儿子。"
见柳逐阳肯跟他说话,侯隆仁立即接口说下去,"他跟您长得一点也不像,像妈妈吧。"
柳逐阳脸一沉,臭小子真不会说话……小黑皮又不是他亲生的当然不像他。
见柳逐阳脸阴沉下来,侯隆仁知道自己说错话,立即改变话题,"今天的天气真好,适合泡温泉。"
被他打搅,柳逐阳没有泡温泉的兴致。对方目光中流露出的讯息让他不舒服……臭小子把他当成美味大餐,想吞下肚——想吃他?!不怕咽死!他柳逐阳站在镜子面前,横看竖看很有男性魅力。历史证明凭他的外貌与风度吸引女孩子不费吹灰之力。偏有些不长眼睛的男人,爱用色眯眯的眼神瞧着他狂流口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想不明白,心情越发不愉快。站起来示意胡莞明把小黑皮的衣服拿过来,快速给小黑皮套上。说到外貌,胡莞明五官、身材长得也不错,为什么没人去招惹他?难道他柳逐阳看起来很好欺负,是软柿子可以由着人捏?怎么可能?!北京城里认识他柳逐阳的人都知道,他是不轻易能惹的人……他的拳头,他的飞腿,一般人可招架不住。
小径上,有人堵住道。一身黑衣,跟乌鸦似的,嘴里叼着支烟,没点燃。双手插在裤袋里,头发竖起来象刺猬,一副自以为风流可以睨视天下的鬼样子。这种人,他柳逐阳最看不顺眼。
"三少,借个火。"黑衣青年咬着烟蒂道。
"良哥。"跟在柳逐阳身后的侯隆仁软声相求。
柳逐阳凤眼一瞪,冷冷地看着黑衣青年。面生,没见过。瞧他那样,想找碴儿。
胡莞明抱起抓着柳逐阳衣服下摆的小黑皮,闪身走到柳逐阳前面对黑衣青年礼貌地道:"请让一让。"
黑衣青年侧身,让胡莞明过去。
柳逐阳走到他面前,他伸腿拦住,警告道:"柳三少,这里是南方,做人收敛一些不要过份嚣张。"
嚣张?柳逐阳冷笑,难道他做过伸腿阻住别人去路的事?难道别人看着他的脸流口水,他就得把脸伸过去由对方把自己的脸当成桃子来啃?他喝道:"让开!"
黑衣青年瞳孔收缩,十指相捏,"啪啪"脆响。
胡莞明停下,静观事变。
小黑皮见爸爸被人欺负,挣开胡莞明的手臂,跑到黑衣青年身后对准他的膝弯打算踢上一脚。
黑衣青年察觉,双腿快速移动,手臂一伸去抓小黑皮。
胡莞明比他手快,早他一步抱起小黑皮。
柳逐阳见黑衣青年分神他顾,旋转身体,左腿横扫,直击黑衣青年阿良的腰部。
阿良站着没动,双手交错成剪刀状绞向柳逐阳扫过来的左腿。
柳逐阳见势不妙,立即快速翻身,双掌落地,右腿横踢阿良的颈部。阿良所站的位置在下方台阶上,如若被柳逐阳击中,会滚落台阶下。立即纵身伸臂抓住路边的树枝,腾空,荡起下肢,稳稳地站在一边。柳逐阳踢空,无法稳住重心。胡莞明放开小黑皮,冲上前扶住柳逐阳的腰,触手时一怔……好细的腰!
柳逐阳站稳,怒视黑衣青年阿良。
"爸爸,我们回去吧。"小黑皮见柳逐阳被激怒,连忙抱住他的大腿。
阿良把嘴上叼着的香烟吐掉,朝柳逐阳比比中指,再往地下指了指。
柳逐阳的风流凤眼微眯,鼻翼收缩鼻头抖动,咬咬牙强行忍下这口恶气,转身牵着小黑皮离开。
"良哥!"侯隆仁小跑着走到阿良身边,不安地道:"激怒他……"
"嘘!"阿良竖起食指,示意侯隆仁噤声。侧耳细听,山下主池那边传来冬少骂人与女人的哭声。阿良冷笑道:"侯,你们冬少太难伺侯。"
侯隆仁哭丧着脸,靠着树杆道:"冬少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记仇。"
阿良取笑道:"你们把他当成祖宗供奉着。"
"他是我表弟,打小身体不好。"侯隆仁惋惜地看着柳逐阳离去,不想追下去遇上正在发火的冬少。
"小胡,查一查黑衣青年是什么来历。"柳逐阳吃了暗亏,心里憋气。交手时间极短,他明白自己打不过对方,硬碰硬必败。这笔帐先记着,有机会得讨回来……
"好。山下发生了什么事?"胡莞明讶异地问。
柳逐阳细听,山下传来吵闹声,"妈的,臭娘们,敢打老子""还不快给冬少道歉!"女人的哭声:"饶了她吧,冬少,请您高抬贵手""……猪……哭什么,烦死了""……把她丢进池子里……""教训她!"
番外 黑皮父子-04
顺着吵闹声望去,一股无名之火从柳逐阳心中烧起来。是冬少和他的那群手下正在跟几个女人拉拉扯扯。病鬼冬少在打女人,难看的脸色变得红润,显得格外精神。围在他旁边求情的几位女人面熟,应该是大赛的女选手。一群男人欺负女人,太难看!想他柳逐阳年少时也曾被人称为"恶少",但他从未主动欺负过弱者。每次被人挑衅,看不顺眼对方才会动手揍人。他认为讨厌某个女人,可以不理睬对方,但不能欺负人家。
"守住小黑皮,小心刚才那个穿黑衣的男人。"话说完,他飞步奔下台阶朝主温池冲去。既然受清荷委托照看大赛的选手们,他们就由他柳逐阳罩着。冬少不经过他的同意,把选手们召来泡温泉还动手打人,这是对他的挑衅!
从听到吵闹声立即朝现场望去,随即柳逐阳丢下话,人往前冲。一连串动作用的时间极短。瞧见柳逐阳冲出去,胡莞明愕然,没有及时挡住他。他是职业军人出身,习惯听从命令行动,讲究团体配合。独自行动时,遇到突发事情会按耐个性,缓一缓节奏,等看清形势再决定下一步行动。现在他已退役,护卫柳氏父子人身安全,没料到他该保护的事主如此冲动,反应过快,遇事无计划。他见过柳逐阳的身手,知道他目光奇准,出手速度快,反击到位,但力量明显不足。是街头混战练出的拳脚,遇到练过正规拳术的高手,必败。他有些想不通,听说旧上司齐长官与柳逐阳关系很好,为什么没有给他传授正统拳术?
他抱起小黑快步跟上去。他有同感,那群欺负女人的混蛋是应该受教训。不过,直接打他们一顿也不对,不如报警,由警方出面。转念一想,报警对举办的大赛造成负面影响。最好的办法还是在这里私下解决。
小黑皮捏着小拳头轻敲他的肩膀,开口说:"叔叔,爸爸生气了。小爸说爸爸生气时,我们不要帮忙打架,只有爸爸打不赢对方时才可以帮忙。"
这孩子的话让胡莞明一怔,脚步不由得停下来,诧异地看着小黑皮……他说的小爸是齐长官吗?齐长官教育孩子的方式很奇怪……
"哇,叔叔,快过去,他们三人打爸爸一个。"小黑皮叫了起来。
胡莞明望过去,只见柳逐阳已经冲入人群,跟在冬少身边的三个男人一字排开挡住他。柳逐阳奔跑中的脚步没有停顿,右拳迅速击出,毫不留情地击中右边男子的腹部;同时左脚横扫左边男子的腿。击中目标迫使他们后退,拳脚迅速收回,双手抓住正面男子的肩膀,弓腿,膝盖上抬狠狠地顶住对方腹部,接着来了一个漂亮的过肩摔。袭击三人的动作一气呵成,十分流畅。比起上次见他动手,其速度与力量增加一倍以上。
受到袭击,对方来不及招架,各位捂着伤处散开,小心地把柳逐阳围在中间。
先出拳头后说话,打完人后柳逐阳才说:"让开!"
小黑皮见爸爸完胜三人,拍着掌为爸爸加油,一边很好心地对胡莞明解释:"爸爸生气后打架更厉害。这样的爸爸好帅哦。"
胡完明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笑了。
小黑皮崇拜地说:"我爸爸很厉害哦。"
正揪着一名女选手往温池里拽的冬少见柳逐阳极简单地击退自己三名保镖,气咻咻地责问:"三少,这是什么意思?"
柳逐阳喝道:"放开她!欺负女人太难看。"
冬少冷笑,这姓柳的想当英雄。按照业叔的意思退让,这姓柳的以为怕他?怒极大叫:"你们几个草包,别低调行事,给我打,狠狠打,出了事我负责!"
成三角状包围柳逐阳的三个保镖听到冬少的命令后,立即快速移动双退,围着柳逐阳转动。柳逐阳双拳摆成弓字形,警惕地锁定正面相对的男子。这三人突然同时出动,前面的那位出双拳,左边的那位出腿,右边的那位双手去抓柳逐阳的右臂。遭受三面夹击,柳逐阳没有退缩,毫无畏惧地往右边斜冲。冲破包围圈,需要在对方启动时打出缺口……打架经验丰富的他,瞄准右边的对手,仗着身体灵敏,直接冲入对方的怀中,反肘击中对方的胸部……一边冷笑道:"姓聂的,出了事你负责得起吗?不自量力的笨蛋!"
胡莞明看得出,柳逐阳打架经验丰富,可以应付这三名保镖。继续往前走了几步,突然一股杀气从背后传来,不用回头他感觉到与柳逐阳草率交过手的黑衣青年正虎视眈眈地站在他背后。这个男人是高手!不由得惊出冷汗,他是什么时候来到身后的?若想保住抱着的小孩……不易先发制人,自己动对方必从身后偷袭,处境不妙,被对方占据先机。
"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黑衣青年阿良轻声警告他。
小黑皮正专心关注爸爸跟人打架,没注意身后的事。
"喂,女人们,别傻站着,快闪开!"柳逐阳击中右边男子后,借着冲力把他推入温池中。包围圈被打开……另两名保镖的攻击到了身前,"嘭嘭"两拳与冲到面前的一名保镖过了两招,闪避不及,腹部被踢中。妈的,很痛!可恶!骨子里的血性被疼痛激发出来,不管不顾勇猛往前冲……拳头,飞腿,掌,肘,膝,都是攻击人的部位。打架致胜要诀:不畏惧不胆怯。以一敌二战况热烈,一时之间胜负难分。
被眼前一幕吓到的少女们听到他的啊声,这才惊觉,连忙逃开。冬少揪住不放的女孩乘冬少关注战况,抓住他的一只胳膊,张嘴就咬。冬少吃痛,用力把她甩进池里。她显然怕水,倒下池中呛了水。"阿秋!"与她同来的女选手们惊呼,有两个连忙跳进池里把她救上岸,架着她逃向胡莞明身边。
见到她们朝自己这边走来,胡莞明心里高兴,人多,可以在混乱中寻找出击机会。
"接住!"扬手把小黑皮朝奔过来的少女丢去。旋转身子,出其不意来了一个后扫腿。黑衣青年阿良反应极快,立即闪身避开。胡莞明已转身面对他,连环腿击出。阿良伸臂阻挡……你来我往,双方出招极快。
"啊"没准备的小黑皮忍不住大叫起来,直直压在迎面而来的少女身上,少女倒地。小黑皮压在她身上,连忙道歉:"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小黑皮被少女的同伴抱起来,眼见胡莞明与身后的黑衣青年打起来,她们转向朝温泉的大门奔去。
听到小黑皮的叫声,柳逐阳分心往这边望过来,手脚一慢腹部再中一拳,痛得倒地。先前掉进池里的保镖这时已爬上岸,见他倒地朝他扑来。柳逐阳就地一滚,险险躲过。落到冬少身边,冬少动脚去踩他。他抓住冬少的脚踝用力一扯,冬少倒地。他扑过去倒在冬少身上,不分轻重捶打他。
短短数秒,挨了几拳头,痛得冬少流泪,双手狼狈地护着头,嘶声大叫:"快来救我!"
躲在一边旁观的白衣青年鬼子,见冬少被柳逐阳制住,立即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弹簧刀朝女选手们追去。
三名保镖朝柳逐阳围过来。柳逐阳抓着冬少站起来,一手卡着他的脖子,后一只手用力一扯使冬的右手腕脱臼,痛得他连声惨叫。保镖们忌惮冬少在柳逐阳手上,不敢过份逼近,一时之间几人形成僵局。柳逐阳殴打觉得很痛快,警告他道:"冬少,大赛的选手们由我罩着,想动他们就是挑衅我柳逐阳!"
把柳逐阳送来的司机正坐在温泉入口与服务员闲聊,听说有人在打架,连忙跑过来观战,见是柳逐阳、冬少在动手,一边打电话回度假村通知罗平飞,一边跑过来接小黑皮。见白衣青年拿着刀气势汹汹过来,额头冒出冷汗,喝吪那些袖手旁观的温泉服务员,"这几位爷在温泉出事,温泉别想开了。还不去拉开他们?"
他的话喝醒了这些服务员,有两名男青年上前挡住白衣青年。白衣青年玩刀的手十分灵活,比划之间刺伤了他们的胳膊。
"快报警!"有人喊道。
"不能报警!"另人有喊道。
司机抱着小黑皮上了车,把车开过来,吩咐逃出来的女选手赶快上车。
"你们先走,不用管我!"胡莞明与阿良打斗没有占到上风,对方身法十分滑溜,不跟他硬碰,难以击中要害。他知道,只有打败黑衣青年才可解除后顾之忧。
柳逐阳抓着冬少迅速朝大门移去。见小黑皮与女选手们都已经上车,把冬少当成人质一起弄上车。车立即开走了,把冬少的保镖与白衣青年等人甩在后面。
"下次不敢了,放了我吧。"冬少没骨气地求饶。
番外 黑皮父子-05
柳逐阳鄙夷地看着瘫成烂泥似的冬少。真是个窝囊废!挨打就哭,遇事求饶,只会仗着人多欺负人,没有半点格调,粗鄙难看。笨蛋东西,喜欢美色,不靠个人魅力征服对方,只想靠钱靠拳头得到对方是享受不到情趣的。
小黑皮从女选手怀里溜下来,蹬下看了看被爸爸丢在狭窄走廊蜷缩成一团的冬少。嘟起嘴小声嘀咕:"欺负姐姐们的坏蛋。哭,哭,羞羞脸。"说完站起来扑到柳逐阳身上,偎在他怀里,仰着小脸抓紧他的衣服,焦急地问:"爸爸,叔叔没上车,怎么办?"
柳逐阳扭曲五官……痛痛痛,被小黑皮蹭到伤处。猛吸了几口凉气,咬着牙想,痛,真不好受。虽然不想承认自己的忍受力下降,但事实就是事实。难道是因为近来的日子过得太舒服,忘记疼痛?或者是老了,身体逐渐变差?想到这儿,心情变得更加糟糕。男人过了三十算不算老?应该不算吧,总觉得这个问题有点难答……等身上的疼痛得到缓解后,他伸手敲小黑皮的脑袋,安慰儿子说:"相信叔叔,他不会有事。"哼,如果胡莞明出事……姓聂的以及他那群狐朋狗友得付出对应的代价。擦拭额头冒出的冷汗,环视车厢内的人,发现女选手们正用崇拜、爱慕的眼神看他。这些女人的眼神会让好男人犯罪……嘴唇一歪,风流的桃花眼漂亮地闪动着,嘴里却吐出极为刻薄的话语:"你们是笨蛋啊,惹不起这种没品的瘟神,怎么不躲开他,还要跑到他面前由他糟蹋!"
女选手们眼神黯淡下来,其中一位少女弱声争辩:"他们强迫我们,我们是不想去的。"
柳逐阳的眉头皱起来,"拿刀子逼你们还是拿枪指着你们?"
女选手们面面相觑,面色泛红泛青泛白。背逆大赛宗旨,答应冬少手下的邀请前往温泉,当时她们的心态、情绪无法告人。受到冬少欺负时,反抗的天性觉醒……其中的过程无法言语化。
小黑皮不懂大家的沉默,见爸爸眉头皱起来,知道他在烦恼,伸出小手想抚平爸爸的眉结。
柳逐阳抓住小黑皮的手指,眉头舒展,脸露笑容。他不当英雄,痛殴冬少全凭自己的心意。冲动过后,他已经冷静下来。一直废而不用的大脑开始运转……有点顾虑,不知道白沙温泉的工作人员报警了没有……是他先动手打人,占不住理,警方追究起来很麻烦。伸脚踢了踢还在抽泣的冬少,这个浑蛋,挨打时居然不还过手。唉,除非这些女选手先站出来指控冬少对她们施暴,自己殴打冬少才能正名。但是,她们畏惧冬少,未必会出头作证。在南方,自己的人脉不够,也不想厚着脸皮去求人。如果冬少指控他伤人,警察可以拘留他。事情闹大,很丢脸。
"他们开车追上来了。速度很快,就要追上我们了。怎么办?"司机突然惶恐地叫起来。
司机的恐慌,柳逐阳不以为然,心里反而高兴。镇静自若地说:"怕什么。保持正常速度开车!我倒要看看,他们是不是真有胆子杀人。"冬少的人既然开车追上来,是准备私下解决纠纷不打算惊动警察,正合他的心意。他见过真枪实弹的生死恶斗,认识无数三教九流的大人物。狠角色见得太多,冬少之流不被他看在眼里。虽说因弟弟柳下溪回到北京当警察以及认识了齐宁,在他们或明或暗的干涉下,他淡出帮派纷争,不再理会灰黑地带。过往的经历,使他的见识高于一般人。看得出来,冬少与他的保镖们能力有限,只有跟在他身边的黑衣青年值得重视。瞧那人散发出的气息十分熟悉,肯定是来自黑暗深处的乌鸦。胡莞明缠住他,料他无法及时脱身。开车追来的人必是冬少的那几名保镖,有冬少在手,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的速度好快,就要追上了。"司机心慌,方向盘抓不稳,在弯曲的山道上如同蛇行,险险冲下山去。
"认真开车!别忘记冬少在我们手上,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柳逐阳喝道。他的手机刚好响了,小黑皮急忙掏出来递给他。
老黄来电,他焦急地询问:"三少,发生什么事?您和小黑皮没受伤吧?我们马上到。"
"你在哪里?"柳逐阳不慌不忙地反问。
他的冷静终于让司机平静下来,镇定地开车加速,平稳前行。
可是,跟在后面的尾巴逼得更近了。而他们离度假村还有小段距离,可以看到有几辆车快速从里面开出来。知道那几辆车是救兵,司机的心稳了。
"我们刚出度假村。三少,你那边情况怎么样?我已经告诉齐宁你这边出事,他马上派人过来保护您,请您坚持一下。"
"多事!"柳逐阳不高兴地吪道。
后面的那辆是进口跑车,急速前驰,车速比他们这辆营运中巴快很多。"嘭"车头直接撞击过来。司机没料到对方会来真的,惊慌失措握不住方向盘,车朝山壁冲去。
"啊!"车内的女选手们尖叫起来。
"爸爸,后面的车撞过来了!"小黑皮叫了起来。
"踩刹车!"柳逐阳大叫,急忙把小黑皮护在怀里。随着惯性,冬少的头撞到椅子,哆嗦着求救似的抱住他的腿。
柳逐阳咬牙切齿。疯了!居然敢在狭窄山道撞车!不怕死的东西,小看他们了。
幸运!司机用力踩刹车起到作用,车头离山石几厘米处停了下来。
"小黑皮,藏好。你们(望向车上的女选手们)帮我照顾儿子。"等车停下来,柳逐阳立即拎着冬少的衣领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追击他们的车也停下来。
白衣青年手拿着刀与冬少的三名保镖也下车,冷冷地站着与他对峙。
"鬼子救我。"冬少哀叫。
白衣青年嘴角一歪,没看冬少,眼神阴沉,冷冷地盯着柳逐阳。一把刀自认为潇洒地在两只手上来回耍动。
柳逐阳把冬少丢在地上,一脚踩住他,双手抱在胸前,头微微歪斜,嘴角傲慢地向上翘。
白衣青年鬼子冷冷道:"放了冬少!"
柳逐阳用力一踩,脚下的冬少痛得哇哇惨叫。想不到这些不入流的东西有胆敢撞车,让小黑皮受了惊,不知死活……再等等,老黄他们快到了。嘴里冷漠地回话:"好样的,急着找死,成全你们!"
鬼子见柳逐阳无意放开冬少,冷冷道:"姓柳的,划下道来。"
划下道来?瞧他说话的口气,在混黑啊。很好,等查出他们混哪条道,可以一窝端掉。跟他柳逐阳斗?找死!掏出香烟叼上,打火机点燃,慢悠悠地吸了一口,舒畅!烟啊,久违了。放在口袋里的烟总被小黑皮搜走……齐宁、小黑皮这对父子想法儿强逼他戒烟。嘿嘿,烟装在精致的小铁盒里,骗小黑皮说里面是糖。自从齐宁对小黑皮说吃糖牙齿会掉光,小黑皮便不肯糖果。叼着烟吞云吐雾,漫不经心地说:"划下道?行啊,你在哪儿混的?老大是谁?连我柳逐阳都不认识,混个屁黑道。"
鬼子一怔,想不到柳逐阳口气猖狂,行事横着来。突然想到聂守业勒令手下低调行事,心里有些忌惮。暗想,莫非他另有来历?"你想怎样?"
能听到车的行驶声,老黄马上会到。柳逐阳语气强硬地说:"道歉,向被你们欺负的女选手们道歉!赔偿她们的精神损失。而你们立即给我滚出度假村,别出现在我眼前。"等着瞧,查清你们的底细,再来秋后算账!
"凭什么?!"鬼子冷笑,他被气疯了。
柳逐阳的脚灵活盘动,脚一勾,用力往上踢,地上的冬少如同皮球般往上跳跃。不慌不忙地伸手捏住他的脖子。傲慢地轻笑,盯着鬼子道:"就凭我'柳逐阳'三个字。"
贴着车窗往外看的小黑皮,双眼成星星状,拍掌赞扬:"爸爸真酷!"
听到儿子的赞美,柳逐阳很受用,空着的手打了一个响指,侧脸冲儿子露出甜笑。
鬼子抓住柳逐阳露出的这个破绽,朝他掷出手里的刀子。
柳逐阳迅速转身,抓着冬少往前一挡,刀子不长眼睛直接钉在冬少的肩膀上。
鬼子脸绿了。对保镖们喝道:"动手抢人!"
"呃啊!"三名保镖怪叫着朝柳逐阳冲过来。
"废物送给你们。"柳逐阳哈哈笑着,扬手把冬少投向逼过来的保镖们。
瞧见几辆车迎面开过来,对方的救援来了。鬼子明白这次踢到铁板上,冬少已经救回来得马上撤退。自己的刀钉在冬少身上,冬少不会饶他。只有在柳逐阳身上捞回一点本,才能给冬少一个交待。
番外 黑皮父子-06
老黄和罗平飞开了三辆中巴过来,里面载着清荷公司的员工与度假村的工作人员。虽说这些人一对一的战力弱,但强在人多,气势压人。鬼子见机不妙,立即带着冬少上车撤退,把车开回温泉去了。
"三少,您没事吧。"老黄和罗平飞围着柳逐阳上下打量,确定他没有受伤才松了一口气。
罗平飞带人想追回冬少,找他们讨一个公道,被柳逐阳挡住。他认为,冬少那边有人涉黑,罗平飞是普通人,沾上就是惹祸。动起手来,罗平飞与他那十来名员工只怕打不过冬少的三名保镖。警告罗平飞,非特殊情况,没有胜算的事尽量少做。他自己是那种若被激怒,冲动起来可以不计任何后果。但一旦头脑冷静下来,绝对不会做多余傻事。齐宁分析他的性格时,曾断言他身上兼容着冰与火两类相互矛盾的特质,有火的肤浅与冰的凝重。认为是楼歌强行把他护在翼下封闭他的天性,毁了他的才华,导致他懒惰悠闲,不思进取。他在少年时代得到好的引导能自由舒展他的天份,必定能有一番大成就。只能惋惜英才易毁。齐宁理解楼歌想独占逐阳的心态,能飞的鸟儿非得把他关进笼子才能留在身边。楼歌的失败在于,他只懂得装饰、加固华丽的笼子,不去安抚鸟儿渴望自由,骚动不安的心。人毕竟不是鸟,不是把他关在笼子里就能遗忘蓝天下展翅飞翔的滋味。囚住一个人,得给他筑一个巢,无论飞到何处也记得归来的巢。再在巢里放上一只寂寞的蛋……小黑皮就是他放在巢里牵住柳逐阳翅膀的蛋。
"爸爸,不能抽烟。"小黑皮跳下车,扑腾着小身板挂柳逐阳身上,张着小手去抢嘴边的香烟。这已是柳逐阳抽的第二支烟,烟瘾得到一定程度的满足。见儿子来抢,也就由着他夺去。如果在家里,他会跟小黑皮玩玩你争我夺的游击战。当着外人的面不好意跟儿子胡闹。哪知小黑皮夺走他嘴上的烟蒂还不满足,把他口袋里的糖果盒子一起搜走。柳逐阳无奈地抚额,引得围观人群哄然大笑。小黑皮抱着他的脖子,嘟着嘴,埋怨他没有信用,说好了不再抽烟的。
"你们父子感情真好。"罗平飞羡慕这对父子。想找个好女人结婚生个乖巧的儿子……偏头看到几位美女站在被撞的中巴车旁。认真一看,都是参赛的女选手。一怔,惊讶地问:"你们怎么在这儿?"司机先前只告诉他柳三少被冬少的人围攻,打不赢对方,得找人过来帮忙,没有说清发生了什么事。他一边召集人手,一边打电话过来询问情况。哪知,司机与三少的电话都没人接。他慌忙叫上老黄开车过来救人。没见到三少,一直提心吊胆,害怕三少父子出事,没办法向邹清荷与大老板交待。
女选手见到他心里惭愧,不敢面对他的目光。邹清荷来度假村后进行改革,变更大赛几条规章制度。但选手们在大赛期间不得私自与赞助商接洽应酬,不得接受赞助商的物质馈赠等条款依旧有法律约束力。她们不经主办方同意私下与冬少手下接触,收了对方给出的金额,已经违背了制度,被冬少侮辱的事说不出口。
"坏蛋欺负姐姐们,爸爸见义勇为打跑坏蛋。坏蛋人多,司机叔叔把车开出来救了我们,坏蛋开车追过来,还撞坏了我们的车子。黄叔叔,撞坏车子要赔钱。我爸爸没钱,坏蛋要赔钱修车子哦。"小黑皮见爸爸与姐姐们都不说话,立即把他知道的事情真相说出来。
"……爸爸没钱,钱钱钱……"小黑皮的话令柳逐阳觉得丢脸,单手捂住眼睛不敢看人。瞧瞧,近墨者黑,小黑皮跟着清荷学会吝啬,跟着齐宁学会阴险,跟着下溪学会诡辩。
"对不起,是我们……"女选手中有位女孩难过地开口。
柳逐阳朝她伸出手掌,阻止她继续往下说,"我欣赏有勇气反抗暴力的女性。罗平飞,不要多问,把她们安全带回度假村。她们受到惊吓,我会让冬少来赔偿她们的精神损失。"
女选手们感激地看着柳逐阳,流露出的目光有崇拜有爱慕。当她们看到他抱着的小黑皮,不由得黯然神伤,好男人太抢手,名草有主。
罗平飞与老黄瞧着这几位美女,只见她们面泛桃红,楚楚含情地注视柳逐阳。两人交换眼神无奈地摇头,暗叹:三少,造孽啊,随意间惹得少女们春心荡漾。
"风流三少"柳逐阳,红粉知己不少。善长捕捉女性微妙的目光,能从对方的神态读懂她们的情绪,这是他在情场常胜的秘诀。不少男人羡慕他"百花丛里过,片叶不沾身"。只有他自己明白,对他情深的不沾惹,保持纯洁而暧昧的友情。如果彼此看中眼,做了情人,在对方情感加深后,故意破坏形象,导致对方失望而分手。游戏人生多年,只有齐宁看穿了他的本质,紧紧地抓牢了他。而他历经风帆,爱慕的眼神无法激起心中的涟漪。他没理会众人,抱着小黑皮上了老黄的车,吩咐对方:"老黄,回度假村后打听聂家的底细,注意一个叫阿良的黑衣青年,打听他的来历。小胡跟他交手,没有来得及上车。私底下找刚才这几个受冬少欺负的女选手写一份检举材料。如果她们不肯写,你告诉她们,没有她们的检举材料,我没办法为她们讨回公道。记住,冬少,我要钉死他!居然敢开车撞我,吓坏了小黑皮。他身边玩刀子的鬼子,是狠角色,你要小心点。对付这几个不怕死的东西,得给他们颜色瞧瞧。"
"爸爸,我没被吓倒。"小黑皮为自己辩护。
"爸爸吓倒了。"柳逐阳笑着倒在座椅上。
风,刮得树木悲鸣,台风在傍晚时来临。
窗外,倾盆大雨声势浩荡。
度假村内,黑衣青年阿良倚在窗边看雨。
侯隆仁如同幽灵般飘过来,走到他身边,有气无力地说:"良哥,怎么办?冬少气得发疯,非得要柳三少跪在他面前伏小。我不希望他们闹翻。"
"没种的胆小鬼!别出来丢人。"坐在室内角落中的鬼子手一挥,刀险险地掠过侯隆仁的脸颊。
侯隆仁吓了一跳,缩着脖子急忙躲开。
阿良伸出食、中二指,稳稳夹住刀锋。冷静地道:"柳三少的口气大,先把他的来历查清楚再动手。"
鬼子冷笑,"等你查清他的底细,错过了最好时机。现在外面台风暴雨,度假村里的人都躲在房间内,没人出来管闲事。而保护姓柳的保镖也被良哥你的人引开,姓柳的拖着个儿子正好下手。就算良哥你查清姓柳的有来历有背景,我们得罪他的事实改变不了。不如一不做二不休,乘着外面刮台风,直接冲进他们的别墅抓人。姓柳的痛爱儿子,抓了他儿子不怕他不听话。"
候隆仁不安地说:"鬼子哥,这样做不好吧?"
鬼子阴森森地看着他,"都是你惹来的祸。从机场过来,是你看中了他,非得让我们把车停下来堵他。可恶,打了冬少,当着我的面把冬少抓走,害得我刺伤冬少。这口气我咽不下去!良哥,你怎么说,做还是不做?"
"我?无所谓。收了聂家的钱,替你们看场子、跑腿、抓人我都做。只要价格合适,杀人也行。"
"要多少?"
"价格照旧,另加利息。这次风险大,等你们出完气,把柳三少给我当点心。细腰美腿皮肤白,是我喜欢的那一型。"
"成交!"
"爽快!我喜欢。鬼子,丑话先说,怎么做由我负责,你不得干涉。"
"你有计划了?"鬼子阴险地笑道:"说来听听,一人计短,二人计长。"
阿良自信满满地回答:"深夜停电时动手。"
室外,应付台风的各项工作完成出色。室内舞台修建并没因台风来临而停工。没有组委会巨头的百般挑剔,任何工作进展顺利。被人钳制的感觉消失,罗平飞觉得自个儿的腰板可以挺直,心情格外舒畅。大赛启动后,聂守业等人指手划脚,处处跟他做对,害得他丧失自信,成为缩头乌龟。幸好邹清荷来了,压制住他们嚣张气焰,大赛接下来的工作可以顺利展开,可喜可贺。
"三少,小黑皮,吃晚饭了。"他推开柳逐阳的房门。
正在写作业的小黑皮,立即快乐地跳过来接饭菜。
"报告,晨曦前来报到。"一个卷发,脸带甜笑,洋娃娃般的女子突然出现在门口。她手里拿着把黑色雨伞,身穿一套米黄的连衣裙,脚下的皮鞋已经湿透。站着的身姿笔直,掩盖不住军人本色。
"阿姨,您是小爸请来保护我们的吗?"小黑皮问。
晨曦弯身,轻拧小黑皮的脸蛋,笑眯眯道:"小朋友,叫姐姐。"
番外 黑皮父子-07
柳逐阳从床上坐起来,打量着晨曦。这女人也在打量他,那目光带有好奇、审视、评估的味道,随即出现在她嘴角的笑意让人毛骨悚然。她的眼神在变,越来越诡异……总觉得她把他当成水果,想一口吞下去。柳逐阳打了一个冷噤,古怪的女人……想不到齐宁会派个娃娃脸的女人过来,瞧她清瘦的身材,应该不会打架。奇怪,姓齐的心胸狭窄,一直防着他跟美女接触,居然派一个女人过来保护他们父子。他柳逐阳越混越没种,需要女人来保护?不,不必要。
"姐姐,喝茶、吃饭。"小黑皮殷勤地给晨曦端茶递水搬椅子,忙碌得象只小蜜蜂。
罗平飞只准备三人份的饭菜,见来了客人,还是位美女。智商与小黑皮看奇,殷勤地追问她想吃什么,他好去准备。
柳逐阳没理会女人,起床后去了洗卫间。受的伤擦药油后不怎么痛,只是药油的味道难闻,不清洗掉药油味,他吃不下饭。心情很差,胡莞明一直没回来。他派老黄去温泉接他,哪知温泉的工作人员告诉老黄,胡莞明跟阿良打得难舍难分,打着打着离开了温泉。台风来临时,老黄的手机打不通同样失去音讯……事情不妙,自己可能低估了冬少他们。涂抹香喷喷的沐浴露认真洗清身体,觉得神清气爽,便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皱鼻……室内的药油味没散,难闻。"罗平飞,把饭菜端到清荷房间去。"
"噫?为什么?"罗平飞不解地反问。
"他讨厌闻药油味。"晨曦弯着眼睛笑着解答。走上前打开通往阳台的门,想给闭塞的房间通风。哇塞,怒风夹着狂雨,室内的温度猝然下降。
门重新被关上。小黑皮沮丧地蹲下拾起被风吹翻的书与本子,他想哭哩,被打湿了。
瞧着脚下吹落的东西,柳逐阳磨牙……这女人跟齐宁一样,脸皮忒厚,习惯性鸠占鹊巢。
"对不起,小黑皮。"晨曦难过地垂下脑袋。
小黑皮见她这样,反而觉得不好意思,安慰道:"姐姐,没事。"
"小黑皮真好。"晨曦一把抱住他,圆脸贴着小黑皮的黑色小脸蛋,快乐地磨蹭着。
一旁看着的罗平飞十分羡慕小黑皮,换成是他被美女搂着该多好啊。"啪"捂头,回头瞧见柳逐阳用毛巾打他的头,急忙闪开。哭丧着脸叫道:"三少,您住手。"
柳逐阳摇头,罗平飞太丢男性同胞的脸,"擦擦口水。"
一行四人把饭菜挪到隔壁清荷的房间。柳逐阳满意地呼吸,这房间空气新鲜没异味。
罗平飞出门张罗客人的饭菜。小黑皮乖乖坐在一边吃饭,柳逐阳心里有事没胃口吃饭。不过外表跟平时没两样,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室内的气氛十分安静,晨曦悄悄观察着他,齐长官的爱人柳逐阳,外号柳三少。据传闻美男子一名,任性,常闯祸,齐长官为了他几次公私不分。传闻正确,的确是美男子。皮肤白皙,五官俊美,四肢修长,衣着极有品味,动作优雅,身上还带有一股清新的香气。能迷住那位从不按常理出牌的齐长官,想必除了外貌还有其他的特质。不过与想象中不同,他很少开口说话,从表情到动作都非常干净,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齐宁派女人来干嘛?柳逐阳抚着额头垂落的湿发,轻轻甩头,湿发上的细小水珠落到小黑皮脸上。小黑皮从书本被打湿的沮丧中惊醒,见到爸爸湿着头,立即跑回房间拿来干毛巾给他擦,嘴里不高兴地指责,"爸爸又不把湿头发擦干,会被小爸骂的。"
晨曦见到一幕笑了起来。
讨厌被人保护,更讨厌被女人保护。柳逐阳眉头一挑,一双勾人的风流桃花眼别有用心地注视她。她的心一荡,觉得瞬那间自己的心跳停止,就在与他对视时有股电流刺入心脏。当他的目光移开心跳才恢复。不由得打了一个冷噤,直觉认为这位美男不是一般人……
"真的是齐宁派你来的?"柳逐阳开口了。
晨曦无辜地眨着眼睛,"听说您被袭击,齐长官很担心。"
"不要在我面前说谎。"柳逐阳不高兴地看着她。以他对齐宁职业的了解,在他执行机密任务时是不会跟外界联络。能跟他通电话就表示是普通任务,不属于特级机密,不需要保密。但有时普通任务也会转变性质级别调整,不方便联络。上午齐宁打电话已经跟他报备,短时间内不能跟他联络,等任务结束就来度假村找他。老黄手里联络齐宁的秘密号码……齐宁告诉过他,那个号码是任务外的信息收集站,有他得力下属监管。私事是排在公私之后的,老黄发过去的信息传到齐宁耳中,必定是在任务结束后。估计是这女人收到老黄发的信息没经过齐宁同意独自前来帮忙的。
晨曦讶意地张大眼睛,想不到齐长官的爱人头脑还不错。见过他的人都说,柳三少头脑简单个性冲动,无意中惹来一堆麻烦。今日相见,面前的美□本与传闻不相符,可见传闻有时会失实的。她不理会柳逐阳的话,微笑着问:"您能告诉我袭击事件的详情吗?"
袭击事件的详情?怎么说?难道要告诉一个陌生女人,他柳逐阳堂堂的大男人被男人戏弄惹来一肚子火无处可以发泄,正好撞见冬少欺负女人,冲上去打人,被冬少的保镖阻住,后来找机会暴打冬少一顿,然后抓他上车,又被他的保镖开车追,车子被撞。整件事怎么说得出口?
见柳逐阳不吭声,晨曦继续说:"您认为事情已经结束,对方不会继续找您与齐柳的麻烦?听说您身边有保镖,他们在哪里?"
这女人真敏锐,不愧为姓齐的部下……柳逐阳回答不出陌生女人的追问,他也想知道胡莞明与老黄的下落。可是,要他向一个女人求助,他做不到。两人无话可说,只好保持沉默。
没多久罗平飞提着饭盒进来,见柳逐阳与美女一齐盯着他,讶意地问:"我脸上怎么啦?有脏东西?"
柳逐阳看了一眼新端来的饭菜,摇头,没胃口。站起来问晨曦,"你的身手怎样?"
"还行。"晨曦笑着回答。
柳逐阳摸着小黑皮的头,温柔地说:"小黑皮,你跟姐姐留在房间,爸爸出去走走。"
"爸爸,外面下大雨哩。"小黑皮舍不得爸爸离开,漂亮姐姐虽然很温柔,可他们才第一次见人,会觉得不安哩。
罗平飞自做聪明地说:"三少,你想吃什么菜,我吩咐厨子做,您就别出门了。"
柳逐阳摇头,留在房间太闷,心情不好。饿,但没胃口吃东西。
罗平飞劝道:"三少,出门得穿雨衣,外面的风雨太大了。"潜台词就是,您没雨衣最好别出门。照顾这位三少真的很累人……老黄出门前一再叮嘱,没办法受人之托得尽人事。
雨衣?老黄的房间里有。
出了别墅,风太大,有种错觉,觉得人随时会被风吹走。
柳逐阳问罗平飞:"冬少的别墅在哪里?"
"左边前方那幢,没有灯,他们应该没回来。"罗平飞指了指另一幢,那幢别墅没有灯光,客人应该没回来。
没有回来……还在温泉吗?温泉有住宿的地方?
"三少,我们去哪儿?"罗平飞问。他来来回回奔波了几次,忙碌到九点还没吃晚餐。三少也没吃,应该饿了吧?
"去酒吧吧。"柳逐阳回答。冬少既然没回度假村,双方的摩擦等台风过后再说,量他们没胆子杀人……小胡、老黄可能因暴风雨困在温泉,明天亲自过去瞧瞧。老黄一向精明,这一次是怎么啦?难道手机没电了?台风暴雨不敢在山路上开车?
酒吧里有卡拉ok房,台风暴雨夜,聚集了不少闲着无事的选手。其中有正式参加卡拉OK比赛的人,很热闹。罗平飞还年轻,吃饱后立即加入玩乐的人群中。
当惯酒吧老板的柳逐阳喜欢酒吧的夜生活。调酒、拼酒、唱歌、跳舞,看着这些年轻富有朝气的男女们,自己仿佛回到了十八岁。
时间在流失,笑闹在继续。时钟指向午夜十二点。
突然间,所有的灯同时熄灭,所有的电子设备同时罢工。
"停电了。"真扫兴。是因为台风的关系吗?是谁抱住了他的腰?是谁带着酒气把脸凑过来打算强吻他?妈的,哪个不知死活的男人敢乘机吃他的豆腐?肘子迅猛出击,手腕被人捏住!狗屎,好大的力气!居然挣脱不开。"放开我!"他吼道。
"三少?!什么事?"不远处传来罗平飞的声音。"谁有电筒?谁有打火机?老板,有没有蜡烛?快点点燃。"
手腕一松,抱住他的人突然消失,有人用打燃打火机。酒吧老板在柜台上点燃蜡烛。
有了光,男男女女朝柳逐阳围过来,纷纷追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这种事能对人说么?柳逐阳四处张望,没有见到可疑的人。烦死了,到哪儿都遇上讨厌的事。对罗平飞说:"回去了。"
"老板,借我手电筒。"罗平飞找酒吧老板借了两支手电筒,一支递给柳逐阳,一支自己拿着。"大家不用紧张,我找电工去看看总闸。三少,你先回去吧。"
风摧残着树,树发出恐慌的悲鸣。
柳逐阳与同路走出酒吧的选手们分别,独自走向自己的住处。烦人,怎么突然停电了?噫,地上的纸片是小黑皮的作业本,怎么会落在台阶上?不好!他立即冲进别墅,服务大厅没有服务员在,楼梯有杂乱的湿脚印。他心乱了,一口气冲上三楼,清荷房间的房门大开,室内凌乱显然发生过一番激斗。地上、桌上、床上,有点滴的血迹,而本该在房间的小黑皮与晨曦都不见踪影。他大声音呼喊:"小黑皮!晨曦,你们在哪里?"打开三楼所有房间,人不见了。
番外 黑皮父子-08
一定是冬少那伙人做的!柳逐阳握着双拳,怒气熊熊燃烧。不知死活!居然敢明目张胆掳人!不让他们付出惨烈代价绝对不罢休!
"逐阳,冷静下来。别急,小黑皮不会有事。相信我,交给我来办。"就在这时他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一双有力的胳膊搂住了他的腰。这个抱法?跟先前在酒吧偷袭者的抱法一样。扭过头来,扑鼻而来的酒气与夹带雨水的潮湿味,接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的脸。
"齐宁,是你吗?"
"嘘,小声。逐阳,是我。"虽然眼前是张陌生的脸,但的确是齐宁的声音。
柳逐阳又惊又喜,讶意地道:"你怎么可能会在这儿?你的脸?刚才酒吧对我毛手毛脚的就是你?!"
齐宁放开他,含笑而立。
柳逐阳跨前一步,手电筒落在地上,粗鲁地伸手解开对方潮湿的衫衣……肌肤的触感,身体的温度,背部的线条,腰围的粗细,以及被抚摸时身体颤栗的反应。没错,他就是齐宁!
"逐阳"齐宁用力搂紧他,吮住了他的唇。炎热的嘴唇,升高的体温,舌与舌交织着缠绕的思意。"想你"呢喃的低语,甜蜜的喘息。
火焰从心尖腾飞,身体要燃烧起来。
不知几时,柳逐阳的背已抵到了墙,齐宁的唇移到胸前,肆无忌惮地吮吸着乳首……生痛,抓着他的头发用力扯。"喂,姓齐的……小黑皮……"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被过度吮吸的舌变大,说话不如平常流畅。
"放心,有我在。"齐宁含糊回答。
还是做了。
来电了。
齐宁的眼珠在燃烧,脸上却浮现意义不明的微笑。他翻转着柳逐阳的身体……好家伙!背部、腹部、手臂……青青紫紫大大小小的淤伤,真碍眼。轻轻抚摸,温和地问:"是谁伤了你?谁敢伤你?"
"冬少那伙人,是他们抓走了小黑皮。"柳逐阳磨牙,齐宁榨干了他的体力,累得他无法动弹。小黑皮被掳,做父亲的居然有闲情在鬼混。真不象话,小黑皮知道后一定会哭。
"冬少……什么东西?"齐宁问。
柳逐阳枕着齐宁的大腿,发现这是陌生的房间,好象是胡莞明住的。"不是东西。姓聂,他身边有几个狠角色。"简略地叙说去机场接下溪路上被冬少一伙人堵住,被对方调戏,动用拳脚沟通了一下。今天白天去温泉,又被冬少那伙人中的臭小子调戏,接着与没见过的黑衣青年阿良交手,没讨到好处。打算离开温泉,遇到冬少在欺负女选手,看不顺眼与冬少的保镖对上等等细节。
听着听着,齐宁的脸色虽没变,眼神却凝成冰。
柳逐阳嘴一歪,高兴!哈,冬少,你们注定会死得十分难看。这姓齐的心胸狭窄,爱记仇。手段高明,整人不见血——烂在脾肺。得罪他,比得罪阎王还惨。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齐宁把柳逐阳的头移到枕头上,起床,穿上逐阳丢在地上的衬衣。
柳逐阳见齐宁一副淡定的鬼样子,坐在床边认真地扣着衬衣扣子。不见他表露出担心小黑皮的表情。心里郁闷,翻过身滚到齐宁身边,张口咬住他□出来的腰。
"疼疼"齐宁扭头看着他,轻轻一笑,伸手轻抚着他的头,把他当成小黑皮般地哄着。见逐阳还在生气,俯身抱住他的肩膀。柔声安慰:"担心小黑皮吧。逐阳,放心吧,小黑皮不是他们的目标,对方用他对付你或者我。没见到你我,小黑皮不会有事。我手上没有对方的情报,不知底细冒然出手胜算不大。调集度假村内所有的人帮忙寻找小黑皮,逼急对方,会增加伤亡人数。如果逼得对方狗急跳墙,在台风狂雨夜胁持小黑皮开车逃亡更麻烦。不如静等对方过来跟我们摊牌。了解他们的意图,了解他们的实力,才有办法一击成功。"
柳逐阳松嘴,遗憾地看着自己的丰功伟绩,牙齿不够锐利,没破皮不见血。他承认姓齐的说得有道理,只是不爽他能在这种情况下保持冷静。
齐宁拧着他的鼻尖儿,轻拍他的面颊,无可奈何地说:"拿你没办法,不跟你说清楚不行。任性又爱撒娇。"
"谁任性谁撒娇?"柳逐阳不满地道:"我担心小黑皮。"
齐宁眼里浮现阴森的寒光,"小黑皮不仅仅是你我的儿子,还是烈士遗孤。伤害他的代价很大,希望对方有相应的承受能力。"
这不废话么?敢伤害小黑皮当然给他们教训。可是,小黑皮还在他们手上,不把小黑皮救回来,心定不下来。
"别担心,晨曦非普通人,她可以保护小黑皮。"
操劳过度的屁股不舒服,柳逐阳撅着屁股伏在床上好奇地问:"晨曦真是你派来的?"
齐宁咧着嘴笑了笑,摇头。漂亮的屁股在眼前晃来晃去,是在诱惑他吗?用力抓了抓,弹性真好,看不出是过了三十的男人。"来这儿找你,听到她的声音吓了一跳,不敢跟她见面。"
柳逐阳打掉齐宁乱摸的手,好奇地问:"为什么?"
"我在执行任务,擅离职守被下属发现会很麻烦。幸好有先见之明,来之前化了妆。发现你没在房间里便出去找你。结果在酒吧内看到你很开心地被一群年轻男女围着,我在你面前晃了几趟,居然没认出来……"
柳逐阳笑了,抓住齐宁的爪子,伸舌舔着。这是奖赏,奖励他把情人的安危摆在国家利益之上。嘴里却言不由衷地说:"吃醋了吧,借停电的机会偷袭我。真是一个心胸狭窄的男人。"
齐宁脸色泛红。没错,是吃醋了,否认不了这个事实。迅速转移话题,"我记得是十二时停电,停电应该是人为,是掳走小黑皮的人做的。"
"肯定是冬少那群人。喂,齐宁,你干嘛穿我的衣服?"
"不穿你的衣服穿谁的?你的不就是我的?匆忙跑过来,我没带行李。一点也不体贴,为了能马上见你,我转了两次飞机。"
被齐宁这么一说,柳逐阳有点内疚,"你的工作……"
"放心,我有分寸。这一次是普通任务不会有问题。"齐宁从床底下挖出一个四方型小木箱摆在电视柜上。
箱子?哪来的?记得胡莞明突然出现时,身边并没有带箱子。柳逐阳倚着被子,好奇地瞧着齐宁的一举一动。齐宁也不瞒他,大方地当着他的面把箱子打开。
"嗬呀,这都是些啥?"化妆箱?比化妆箱更过份。怪恶心的……除了化妆用品,里面有各种发型、肉色胶泥、人工眉毛等物。
"嘿嘿。"齐宁笑得格外神秘,一副讨打的贱样儿。合上箱盖,抱着箱子飘进洗卫间。
齐宁这小子,花的时间真久,过了半小时还不见他从厕所里出来。柳逐阳抱着枕头,懒洋洋的有些困。齐宁突然出现,他心里蛮高兴。小黑皮被抓,小胡、老黄下落不明。他是有些心慌,冷静下来后盘算,觉得自己并没把握能从冬少那伙人手里把小黑皮抢回来。嘿嘿,有齐宁在,相信他一定能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齐宁这小子在这方面非常可靠。
"啊?!"从洗卫间走出另一个自己?枕头顺手丢过去,恶心他:"齐宁,搞什么鬼。"
假扮他的齐宁,扬手接住枕头,痞痞笑着走过来,搔首弄姿,卖弄地说:"象你吗?"
"呸呸,一点也不象。别磨蹭了,快把小黑皮找回来。"
"遵命,我的三少。"齐宁笑嘻嘻地看着他,俯身给了他一个吻。
很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接吻……噫?不一样,唇的触觉唇的温度,不一样。摸摸,用力拉……不象假脸……太厉害了,怎么做到的?"轻点轻点,好不容易才完成的,别弄坏了。"齐宁起身给逐阳倒了杯水,当着他的面放入白色粉末。"放了安眠成分的药,你留在这儿睡一觉,等你醒来小黑皮就在你身边。"
"喂,干嘛要这样?"他想跟齐宁一起救回小黑皮的啊。
"来,张嘴。笨,不能同时出现两个柳逐阳。你啊,太容易冲突,不象我这么理智。冬少在你手上,他手下的鬼子敢直接撞车,根本不在意他的生死。他们也许只是借着冬少的名字胡作非为。不能小看这类人,拼起来总有一二个不要命。这事不能在度假村内闹大,更不能把我的身份暴露出来,得避人耳目小心行事。"
姓齐的说得有道理,他擅自职守,搞不好上军事法庭……张嘴,乖乖喝下含有安眠成分的开水。
逐阳熟睡了。齐宁没马上出门,走进洗卫间,对着镜子端详了一番……嘻,逐阳的脸,感觉挺新鲜。摹仿逐阳平时的习惯动作……啧,好假!感觉有偏差。
出了房门,看到周正与肖大力正在收拾被弄乱的房间。见他出现在门口,周正立即走到他面前,行了一个标准军礼,恭敬地道:"长官。"
齐宁笑道:"被你认出来了。"
"长官,您这次打算捉弄谁?"周正笑了起来。
齐宁歪着头,手抚下巴,笑容有些阴险,反问:"对方的情况摸清了没有?"
"他们躲在C03幢,即聂守业居住的别墅。别墅内除了人质齐柳与晨曦,对方有十一人。绑架齐柳的执行者来历不明,外号良哥、阿良。他身边有马仔四名,有武术基础,身手高于冬少的三名保镖。阿良与他的四名马仔有可能是帮派份子。齐柳与晨曦被关在三楼03号房,阿良亲自看管他们,跟他在一起的同伙,是一个名叫鬼子的青年。冬少住在二楼02号房,他的三名保镖守在他房间内,他的表兄弟侯隆仁住在隔壁房间。阿良的四名马仔守在一楼,隐藏在暗处。"
"齐柳和晨曦受伤了吗?"
周正回答:"长官请放心,他们没受伤。室内的打斗痕迹……以及血迹是晨曦故意布的局。为了加重他们的罪行,故意弄破藏在身上的血袋,假装受伤……"
齐宁制止他往下说,"停,这个不需要详细说明。"
番外 黑皮父子-09
"长官放心,一切都在掌控中。"
"嗯,周正,大力,有事拜托你们。"私事拜托下属,他齐宁脸皮虽然极厚,偶尔也会有点难为情。柳下溪不赞成他这一点。认为身为上司不应该把自己的私事暴露在下属面前,公民享受隐私权,个人私事以及私生活归属个人隐私,不在公共范畴内。齐宁的看法与下溪不同,认为上下级彼此分享私人秘密能促进团队的融洽,会让下级认为上司也只是普通人而减少彼此间的隔阂与距离。他深知,世上没有绝对秘密,越想隐瞒反而容易在不恰当时被揭露,成为有心人攻击的武器。以他的身份来说,拥有逐阳这个男性情人是他仕途的致命伤。不给予政敌攻击的机会,大大方方地由自己来披露他的存在,反而是稳妥的作法。
周正,肖大力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长官请说!"
难为情啊,抚着下巴,眨了十几次眼睛才说:"为了让逐阳高兴一时嘴快说了谎。骗他说我为他擅离职守。明天你们见了他千万别说漏了嘴。"
周正笑了。长官,您太狡猾,担心我们打搅您的甜蜜假期,故意找借口支开我们。"长官,您放心。我们不跟柳三少照面。这次的任务已经结束,想轻松地休息一下,希望长官把集训期往后挪。"
这小子越来越精明,居然跟他讨价还价。集训期往后挪,可以多一点时间陪逐阳,是好事。只有晨曦不容易收买,她那诡异的爱好让人头痛……齐宁悄悄问周正:"有办法让晨曦明早离开吗?"
"让她离开有点难。"周正摇头。
"只有想办法转移她的兴趣。"齐宁看表,凌晨四点多,可以行动了。
肖大力没认真听他们谈话,觉得长官常对他情人说谎是错误的。要知道一个完美的谎话需要更多的谎话来辅佐。"长官,您不应该对他说谎。他知道您任务结束第一时间赶来见他,应该很高兴。"
"哈哈。"齐宁皮笑肉不笑。恋人之间的情趣经验不适合与下属分享。无伤大雅的谎言被揭露,体会情人情绪变化也是一种乐趣。逐阳的恼羞成怒或者是得意洋洋,都别具风情。哈哈,而他齐宁独得情人专利,可以随心所欲地去引导、掌控对方情绪变化。从男人的角度来说,这是一件多么有成就感的事啊。
"长官……"周正与肖大力看着齐宁的怪笑,觉得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柳逐阳同志,您勾搭上齐长官……非常不明智。
身上的通讯仪器响了。齐宁再次看表,玩乐时间终止,办正事的时间到。转身大力拍打肖大力的肩膀,笑道:"麻烦你保护我家逐阳。"
"是。"肖大力用力点头。
齐宁走到门口,掏出通讯器。通讯器的显示屏上显出文字:报告长官,聂家底细不干净,在渤海一带极有势力,受到各方面保护,有涉黑现象,详细情况还需进一步调查。鬼子,学名聂正超,聂家养子,谣传他是聂守业十六岁时所生的私生子。冬少,学名聂冬晴,幼年多病,有癫痫,传闻已治愈。阿良,外号枪手。和乐会头目,帮派性质为黑道雇佣军,帮派成员约三十几人。和乐会以香港、澳门以及珠江三角洲为基地。临时受雇于各大帮派、商团,靠雇佣金为生。阿良生平不详,有武技,传闻他来自马来西亚,会多国语言。此次,为期一个月受雇于聂家,保护聂冬晴。传闻他是双性恋,懂枪械改造……
枪械改造?有点料,是狠角色,不能小看他。难怪胡莞明不是他的对手……胡莞明下落不明极可能落在他手上了。呵呵,与弱者比赛,一边倒的局面也没意思……
齐宁左肩搭着雨衣,站在台阶上,仰头看天,天未亮。
怒吼着的狂风夹带疯狂的暴雨没有丝毫减弱的趋势。
外面很黑。因台风来临的原故,庭园灯的电源被关闭。而周围的别墅也因室内的主人在沉睡,灯是熄着的。"长官,人手已经布置好了。"周正根据齐宁的吩咐下完指令走到他身后,担心地说:"独自闯入那幢别墅有些冒险。"
齐宁笑着摇头,"错了。顶着逐阳的外貌,对方才不会有防备。陌生面孔出现才会引起他们的警惕,那样是逼他们对人质下手。"
与此同时,C03别墅303室,靠着窗台的角落,小黑皮与晨曦依偎在一起,晨曦受了伤,身上的血虽然没有继续流,外表看起来十分凄惨。
小爸,你好慢好慢,快来救我啦。小黑皮在心里强烈呼唤小爸齐宁的出现。他蹲在角落里觉得脚麻麻的象是有针在刺哩。他想哭哩,虽然爸爸说过男子汉不能流眼睛。可是,泪水不听话想要自己跑出眼睛啦……小爸,我什么时候能动呀,想尿尿啦……晨曦姐姐,两个坏蛋好吓人哦。白色衣服的坏蛋舔刀子哩,黑色衣服的坏蛋干嘛总瞪着我?他的眼神好可怕哦……不行,不能回避,爸爸说过不能……不能什么呢?想不起来了。小爸,我不想跟两个坏蛋呆在一起啦……快来啦,小爸,当正义英雄好难哦。
鬼子烦燥地在室内走动,频繁地从窗外往外望。当他走近时,缩在角落里的儿童与少女颤抖着哆嗦。他们的表现能暂时压制他的烦燥,心情好转重新坐到床边。回头看表情冷漠的阿良,羡慕他此时的淡定。长期行走生死边缘的男人真的不一样……"良哥,外面还没动静,再过一两小时天就亮了,柳三少不想救儿子了?不救?哼,把他儿子卖到国外去。这女人长得不错,送去澳门算了。"
"鬼子,你的话太多了。"阿良叉开双腿,悠闲地坐在椅子上,视线紧盯着角落里的两个人。幼稚园的小鬼与受伤的女人……女人受了伤后停止反抗,安静的小鬼不哭不闹……时间过得真慢啊,快五个小时了,一直没有人找过来,除了风声雨声,度假村内出乎意料之外的安静。看来,柳三少没敢报警,也没对人提起儿子被绑架……冲动火爆的他打算靠自己解决,想必跟无头苍蝇般的乱撞吧。没吃过苦的富家子弟……需要派人引他过来么?这女人是谁?女选手?感觉不对,太安静太理智……小鬼的反应也不对,不哭不闹……是自己多虑了吗?柳三少的两名保镖都落在自己手上了啊。阿良突然站起来,慢慢地走到窗前,突然伸腿一脚朝女人踢去。女人没防备被踢了一个正着,发出可怕的惨叫。
"坏蛋!别欺负姐姐!"小鬼站起来,象只小狗般地对他吠。可惜蹲得太久,两条腿已经麻木立即痛苦地摔倒在地上。
"良哥,目标来了。"阿良手里的对讲机响了。
"来了几个人?"
"一个。"
"终于来了!我去把冬少叫上来。"鬼子双手捏拳,暗叫一声好。
"不用叫他。"阿良制止他。"别小看柳三少,他选择这个时间过来,不是等闲之辈。阿楼,你去把车开过来停在门口。阿猴,你留在下面密切关注柳三少的行踪,其他的兄弟准备撤退!"
"撤退?!"鬼子脸一沉,不把柳三少交给冬少出气,抓人毫无意义。柳三少就要来了,怎么可以放弃羞辱他的机会?可以用钱买到的打手不听话啊,如果自己手上有足够的人马,不必要看人脸色过日子……心情不好,说出的话阴阳怪气,"台风夜走山路很危险。良哥,一切都在我们控制中,干嘛急着走?"
"放心,人质我不会带走,后期款子不收你们的。再见。"
"良哥,这样做太无情了吧。"鬼子堵在门口,笑得格外讨人嫌。
不知死活!你以为绑架人质是过家家闹着玩啊。踢过去,脚尖的触感……只怪自己蒙了眼,没看出这女人身上穿有制造的改良防弹衣。她不是普通人,柳三少更不是普通人。难怪他的那两位保镖都是军人出身。再不走,只怕来不及了。
"良哥,好戏还没上场,现在就走看不到精彩演出。"伏在地上身受重伤的女人突然跃起,双手各持一把精巧的小手枪,分别对准门口的阿良与鬼子。同时伸腿勾下窗帘布罩住小黑皮,接着大喝:"齐柳,伏下!"
尖锐的玻璃碎裂声响起,有两名黑衣男子跃进来。手举着狙击枪,对准房门口,嘴里喊着:"不许动!你们被包围了!"
可惜,他们迟了一步。就在晨曦开口说话,跃起举枪的同时,阿良抓着鬼子朝她甩来。一边对鬼子说:"抓住小鬼做人质。"而他自己夺门而出。
番外 黑皮父子-10
眼瞧着鬼子朝自己砸来。晨曦的脚勾转窗帘布盖住小黑皮,手腕翻转小巧的手枪沿着掌心滑入衣袖内,嘴里大喝:"齐柳,伏下!"同一时间,鬼子即将飞到她面前。说时迟那时快,她还没落地的脚往前跨出一步,另一条腿迅速飞出……"呯!"鬼子被她踢飞,直接砸在电视机上。可怜的电视机……晨曦捂住眼睛,暗呼:糟糕,不会要她赔电视机的钱吧?
"臭娘们!"砸到电视接着摔倒在地,鬼子好不容易站稳,哪知,一杆长长的枪管顶着他的脑门上。冰冷的金属带着刺骨的寒……是真枪!他吓了一跳,脸立即失去血色,腿一软瘫倒在地。
"装死没用!"晨曦戴上白手套,弯腰拾起他落在地上的刀子。脸上堆满甜笑,慢慢地走到他面前。轻轻地削下他耳边的头发,满意地点头,不错,这刀够锋利。
刀锋轻掠过他的脖颈……鬼子战栗地看着她,知道这个外表天真的女人对他恨之入骨,一定不会放过他。
"八号,别挂着玩。让主犯逃掉,小心长官宰掉我们。"从窗户冲进来的两位,黑衣蒙面,一副抢劫犯的打扮。其中一个拿枪指着鬼子,另一个从窗帘布中把小黑皮抱了出来。
小黑皮晃着小脑袋四处张望,没看到小爸,有些失望……问黑衣蒙面人:"叔叔,你们是来救我的吗?小爸在哪里?"
阿良已冲到二楼,没有遇到任何挡阻,但楼下的楼梯间传来脚步声……
"良哥,快逃,我们被包围了!"对讲机传来同伴的喊叫。
"对方有多少人?"妈的,上当了!
"不知道……啊……"共过生死的同伴发出悲凉的惨叫后,通讯信号突然中断。
已经无处可逃了吗?难道他们会折在这里?阿良手一抖,对讲机几乎脱手。旋即转身扭开离走廊最近的那扇门。室内没开灯,很暗,床上有均匀的呼吸声,是侯隆仁的房间。没脑的杂碎,跟猪似的倒头就能睡。平常日子过得太舒心,一点防备心也没,睡觉连门也不锁。也对,他这样的人品没有人会费心偷袭……门外楼梯有脚步声……轻嘘一口气,门外的脚步往楼下移动。他迅速把门反锁,悄悄地朝窗口奔去,拉开窗帘往外望……脱口而出,"仆街!"楼下有数不清的人影在星星点点的光芒中移动。果然被包围了,到底来了多少人?来的是警察还是军人?度假村大门口一直有兄弟把风,没听到警车的鸣笛也没见有陌生的车辆进入。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他们一直隐藏在度假村内?不,不可能,聂守业没提到度假村内有不明人士出没。没绑架柳逐阳儿子之前,相互之间的冲突不够级别动用这些职业级好手。是柳逐阳发现儿子被掳走后通知他们过来的。现在快五点,四五个小时,足够这批人马从沙洲赶过来。正因为如此,他们到现在才形成包围圈。想必这批人马还没到度假村就把车停下在外面,借着暴风雨的掩护悄悄潜入,见整个度假村只我们与柳三少那幢别墅有灯光,立即得出人质所在的正确位置。失策,计算错误,本以为火爆美男柳三少会冲动地单枪匹马救儿子,故意亮着灯等他冲进来。想不到招来一批职业好手。柳三少……聂守业忌惮他的理由就在这儿,他身后隐藏了大人物。愚蠢啊,没有调查清他的来历出手……哼,就算人马再多,也未必能困住我。他们不是黑道,攻击也防御受制度限制,不能无法无天。
"长官,恶狼察觉有异,打算逃跑。您是打算独自捕获还是需要我们一起围猎?"耳塞内传来晨曦的声音。
齐宁笑了,"各小组注意,恶狼有可能挟持人质逃亡,哪怕人质是他自己人也不要对他们开枪。切记,我们是纪律部队。"说完,他加快速度在小径上狂奔。呵呵,想逃?有意思。
"了解!长官是想独自享受打猎的乐趣。"晨曦笑道。
"笨蛋,长官不是你认为的肤浅男人。恶狼是危险人物,不给他留有逃跑的余地,他有可能绝地反攻,导致不必要的伤亡。想逃,他的心已经先输了。"周正笑骂道。
其他组员回复,"了解,长官,我们会用文明手段剔除狼崽子们的凶性,把恶狼留给您独自狩猎。预祝您毫毛无损,马到成功。"
齐宁警告道:"别轻视他们,小心被他们的利齿咬破喉管。"
"了解,已经跟狼崽子们交过手,没发现他们动用枪械。长官,只要他们动用枪械,请批准我们开枪还击。"
齐宁略微沉吟了一下,"批准!请把握还击的尺度。务必保证自身安全,以解除对方武装为主要目的。"
"是,了解。"
别墅就在眼前,齐宁闪身躲在大树后。别墅周围组员们正与阿良的几个马仔打斗。人员、战力、武器配给方面己方占优,不用担心……重新校正夜视眼镜的度数……三楼所有房间灯都亮了起来,这表示阿良已不在三楼。二楼的房间……全暗。一楼只有服务大厅有灯……阿良目前躲在哪个房间?调转处境,换成是他齐宁会怎么做才能逃脱困境?第一个方案,躲在二楼某房间偷偷观察外面的情况,等到恰当机会从阳台或者窗台跳下来,借助暴风雨,借助阻碍物,避开围剿的人潜入其他别墅,找机会逃跑。第二个方案,挟持人质,从容逼退围剿的人,一旦与对方拉开攻击距离,立即撤退逃跑,借助气候与周边的环境,窜入山中。调查资料中显示阿良有马仔三十几人,度假村内他身边只悄悄跟了五个人。胡莞明、老黄落在他手上,表示他在附近有据点,人手分散开了……不能让他逃走!可惜,这个位置只有监视别墅的两个方位……只能把他逼得逃往这边。
"谁?"侯隆仁突然醒来,觉得房间里有人,睡眼惺忪地坐起来,伸手去按床头灯。努力地睁大眼睛,只看到一个黑影迎面朝他扑来。冰冷的手指,紧紧捏住他的喉咙,无法发出声音。
"借你用一用。"是良哥的声音!他怎么啦?声音透着紧张……良哥会紧张?!难道他想做不好意思开口……想不到酷酷的良哥会害羞……可是,不用捏住脖子吧……好难受……松手,快松手,想做什么都答应你……
可惜在黑暗中阿良看不到他的表情。
"长官,201窗户被打破,有人跳了下来。"
"是恶狼本人吗?"
"无法确认,对方裹在棉被里。"
"上前确认。"
"是。"
齐宁搜寻201房的位置,自己守候的方位斜对着201的阳台……阳台通往房间的门突然打开,一个黑影闪出来。齐宁笑了,对方在玩金蝉脱壳的把戏。想从阳台溜走?得看他齐宁答应不。抬手举枪,瞄准黑影的一举一动……哈,黑影抓住栏杆毫不迟疑往下跳。
扣动板机,子弹突破风雨笔直地奔向……黑影的右小腿。
擦腿而过,子弹击在墙上冒出火花,火花中有血的艳丽。
黑影没有因此停顿,弓着身,双脚稳稳落地,旋即整个人象弹簧,一跃而起,朝附近的树木奔去。
好样的,反应不错,子弹只擦到他的小腿肚,身手比预料的要好。而且对方已察觉已方的所谓包围只是故布疑阵……在别墅周边的树枝上挂上串联的小电灯,接上电源,灯泡全部亮了。黑夜,狂风暴雨。远看,这些亮着的灯泡便有了自己的生命。走近一看,便知道是假的。齐宁对着枪口吹了口气,接着枪管顶了顶头上的雨帽。把枪插回手枪套内,摆动双臂拔腿疾追,一边追一边暗赞阿良的速度,小腿受伤加上逆风而行,速度居然是少见的快。可惜这个人只依仗自己的速度一心想逃跑,没有勇气正面迎战,心性方面不如逐阳。逐阳他啊,身上流着柳家人的热血,面对比自己强的对手,不退缩,不逃跑,打不赢也要打。如果,他去服兵役上战场可成为勇将;混帮派可成为流血街头的战将。可惜,楼歌当年不肯给他打好基底,使他空有满腔热血而没相衬的身手。可见,不学会的小鸟是不能自由飞翔在蓝天上。但他齐宁却能体会楼歌的用心。明白,如果逐阳有高人数倍的身手,只能跟在他身后无止境地替他收拾烂摊子。
阿良咬着牙,冷冷地笑了,根据脚步声判断,追他的只有一个人。仅凭一个人想捉住他?痴人说梦!前面是广场,爬上悬崖有通往深山的小道,进了山休想抓住他。自己占据的优势是熟悉周围的地形。只要进了山,藏身地方多。而且大部分的兄弟都在山里待命,与他们汇合后,等机会把被抓的兄弟救回来,或者用柳三少的两名保镖换取人质。
番外 黑皮父子-11
阿良盘算得失,心里有了主意……得先把身后紧追不舍的人干掉。否则,攀爬悬崖时自己会成为对方的枪靶。对方有枪,枪法相当准,自己的右腿已经受伤。白道人物出于职业操守以及所谓的道德良心,一般不会直接射杀在逃人犯,多数是射击双腿令人失去行动力。妈的,右腿伤口被雨浸透,麻木得不知疼痛。眼看广场已到,很快可到达悬崖边……该行动了。
好极了,双方的距离在缩短!前面是空阔的广场,适合近身搏击。齐宁加快速度往前冲。雨声风声,惊扰听觉。迎面扑来的大雨顺着面颊流入脖子,可夜视的护目镜片被雨水冲洗,时清时浊……有意思,对方应该没有可夜视的护目镜,居然在黑暗的雨中可以视物……怎么办到的?
在前面奔跑的黑影突然转身,扬起手臂,旋转左腿,扫起地上的积水,挟着风雨,凌厉地朝齐宁扑来。
正面对决?
来得正好,等着你先出手!齐宁笑了,迎面朝对方冲上去。
近了!
三、二、一!
各自准备好的拳头相遇!
"嘭,嘭,嘭,嘭嘭!"
激斗!
风声、雨声与拳脚相交声。
刺拳、直拳、振拳、右摆拳、左平钩拳,配合鞭腿、直蹬、侧踹。
不错,是好对手。齐宁体内的热血沸腾起来。有一段时间没遇到象样的对手,正愁斗志会因此消沉。
阿良戴着的茶色太阳镜有夜视功能。数招过后……闪现在他眼前的脸,柳三少!怎么可能?
速度、力量,精简到位的身法。这不是优越生活能养出来的,必须经过无数次生死决斗的磨砺才能象对手这样浑身散发着凌厉杀气。空长着一张漂亮脸蛋的柳三少,不可能有这样的身手与气势。阿良对自己的眼力有信心,也曾亲自试探过柳三少的身手,要对付他易于反掌。难道柳三少一直在扮猪吃老虎?柳三少的目的是自己?难道他是便衣刑警在暗中调查自己?后悔,鬼迷心窍想人财两得,想从雇主那边诈到更多的钱,才搞这个绑架他儿子折服他的蠢计划。
对方分心!有破绽,机不可失!齐宁变右平钩拳为掌击他的颈动脉。
受此重击,阿良一阵头晕目眩,呼吸不畅。
他踉跄数步,迅速往后退,对方连环侧踹已到。"嘭嘭"连声,准确地踢中胸部,听到肋骨的断裂声……肋骨应该断了……阿良承受不住剧烈的疼痛倒在地上。"咳咳,咳"想爬起来,想转身逃走。右腿不能动……是血流得太多的原因吗?他的手悄悄移向腰部,那里藏有一把手枪。他借着翻滚的动作,拔枪在手。
解决了!齐宁微笑着走上前,这位同志,打斗时绝对不能心乱,不能有片刻的迟缓。身手勉强算及格,却没有战士的血性,让人惋惜。
近了,阿良翻身,双膝跪在地上,左手撑地挣扎着想站起来。眼睛紧张地瞪着齐宁,寻找最佳射击距离。风声雨声被屏除耳外,"叭嗒,叭嗒"只听得到对方脚踩积水的声音……好!时机已到。再见,柳三少。遇上我,是你倒霉!扬手,伸出右臂扣动板机。
"呯"的一声,一颗子弹朝齐宁的头呼啸而来。
枪?!他手上果然有枪。齐宁暗赞阿良忍耐力不错,忍到现在才使用这个秘密武器。他纵身上跃,拔枪在手朝阿良的右手腕发出一枪。彼此距离太近了,来不及完全闪避,各自发出痛苦呻吟。齐宁发出的子弹击中阿良的右手腕,而阿良射过来的子弹击中他的右胸。嘭"的一声,他倒在地上。
"咳,咳"阿良手里的枪被击落。但他笑了,堵的就是对方不敢直接击杀他。忍住疼痛,左手拾起手枪。想站起来,才发觉右小腿完全没知觉。妈的,不能这样算了,得给对方的脑袋补上一枪。柳三少,黄泉有路请好走。
"长官!"有几条黑影大叫着朝这边跑来。无声无息,数枚子弹朝他射过来。迅速翻滚……不妙,枪声惊动了其他的人。可恶,他们的枪装了消音器。事到如今,给了他们充分理由直接射杀自己,不会再手下留情……来不及给柳三少的脑袋补上一枪了。
想不到阿良拖着条残腿,还能逃得如此之快,转眼间不见人影。齐宁翻身坐起来,揉了揉被枪击中的位置。阿良的枪经过改良,防弹服虽阻止子弹射入体内,但强烈的冲击力……很痛。伸出手腕,揭开手表的特制外壳,打出一行命令暗号,"三号,跟紧阿良,找到他的巢穴。"
"长官。"他的几名下属来到他身边,端着枪警惕地观察四周。
齐宁站起来,闭上眼睛,静听风声、雨声。再过一小时……天亮。"九号、十号追踪阿良,其余的人打扫现场,务必在天亮之前清扫完现场。"
"是!长官!"
回到C03幢别墅,周正接下齐宁的雨衣。长官的脸是柳逐阳的脸,让人无法习惯。
周正问:"长官,冬少他们都在202室,您现在要过去看看他们吗?"
齐宁拂了拂额头上的湿发,问周正:"我儿子呢?"
"齐柳睡了。"
"先去看儿子。"
小黑皮睡着了,两只小拳头捏得死紧,一左一右举在小脑袋两边。齐宁笑了,上前轻揉他的小手。小黑皮的小手缩了缩,嘤咛着低语"爸爸"。齐宁眨眼,难道他把小黑皮弄醒了?停手,认真地看着小黑皮,没见他睁开眼睛,轻吁一口气。还好,他没醒来。手里小黑皮的小拳头捏得不紧,露出掌心来。齐宁轻轻地掰开他的手指,揉了揉冰凉的小指头,等暖起来后把他的小手放进被子里。俯身,在他额头上印了一个轻吻。低语:"对不起,让你身处险境。小黑皮,要原谅小爸哦。"
晨曦从浴室里出来,见到齐宁刚想打声招呼,齐宁给出禁声指令。做了一个"请照顾一下我儿子"的手势。
202室,保镖们在室内打的地铺还没收,一片凌乱。侯隆仁、鬼子、冬少以及他的三名保镖惊恐地坐在地铺上缩在一团。他们惊惶不安地盯着对准他们脑袋的枪。端着两柄大枪的黑衣蒙面男子,一个站在窗前一个站在门口虎视眈眈。除了鬼子,其余五人都穿着睡衣,室内的温度不算低,瞧他们颤栗的模样,让人以为这是冰天雪地。齐宁走到门口,闻到一股屎尿的臭味儿,恶心地捂住鼻子。摇头,这些没种的男人偏偏喜欢招惹是非。
他一露面,室内的人脸色更加苍白,害怕地瞧着他。
侯隆仁哭了起来,手脚并用朝门口爬去。嘴里喊着:"柳三少,放了我吧,我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他被阿良丢到楼下,吓得半死。见到柳逐阳,如同见了亲爹。
"退回去!"门口持着枪的黑衣人恶狠狠地道。
侯隆仁受到惊吓,急忙爬回去了。
臭!太臭了,恶心得让人想吐。
实在提不起兴趣教训他。算了,放过这只臭虫,让他蹲监狱去。问身边的周正,"警察什么时候到?"
"沙洲市局那边考虑天气不好,时间会有所延迟,估计得等到十一点左右。"周正往后退了几步,这间房太臭了……呆过比这更臭更脏的环境,能无条件忍受是强烈的使命感与责任心。现在没必要忍受这个。
齐宁不想进房间,打量着室内……指着鬼子道:"把他带到203室。"
鬼子进了203,看着齐宁的脸,眼神相当复杂……含有惧意与憎恨甚至还夹杂着对强者的莫名羡慕与崇拜。
齐宁摆出一副想与人诚恳交心的表情,坐着电视柜旁边,左手撑着脸,先开口说话:"聂正超,我呢,很讨厌特权阶级。特别是象你们这种不知天高地厚,践踏别人尊严,不把法制规章看着眼里的人,自封的特权阶级,看着就让人恶心。当然,如果你们的实力能与傲慢自大的心态相等,我会把你们当成对手,认真地打垮你们。可惜,你和你的同伙太弱小。我认为你太无知,没把中国的历史学透,不了解真正的特权阶级是怎样的存在。咱们中国解放五十周年,解放前的口号是什么,你知道吗?"
鬼子不吭声,偷偷地打量着眼前在微笑的男人。柳三少的笑让他觉得毛骨悚然,冷汗悄悄浸湿衣裳,难受极了。他隐约察觉对方话中有话,好象在暗示着什么,如果能理解他话里的意思,是不是能摆脱眼前的困境?
在唱独角戏,齐宁耸眉,觉得跟眼前这个贪婪又弱智的人聊天真辛苦。只能开门见山,单刀直入直达主题,面容一整,冷冷地问:"聂正超,绑架我儿子的主意是谁出的?"
番外 黑皮父子-12
鬼子反应极其迅速,迫不及待地回答:"良哥,是他提议,他做的。"他在等,等着回答这个,等得太心焦。就算阿良没把他当肉盾,他也早打算好,如果事情败露把一切罪行都推在阿良身上。阿良应该逃跑成功,那个王八蛋一点道义也不讲,跟他没什么好客气的。
齐宁笑了,直直地盯着他。
看不出对方心里活动,鬼子有些慌乱,觉得自己被对方看透了。
"你真聪明。"齐宁站了起来,对门口的周正招手。周正走进来,他手上有一个小型的录音机,按下开关,里面传出声音,是他的声音,"……姓柳的痛爱儿子,抓了他儿子不怕他不听话……害得我刺伤冬少……良哥,你怎么说,做还是不做?……只要价格合适,杀人也行……要多少?……价格照旧,另加利息。这次风险大,等你们出完气,把柳三少给我当点心……成交!……爽快!我喜欢。鬼子,丑话先说,怎么做由我负责,你不得干涉……你有计划了?……深夜停电时动手……"
鬼子吓住了,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单手捂着脸,喃喃低语:"怎么可能会被录音?是谁录的音?猴子?良哥?"
齐宁笑咪咪地蹲下,戴上手套,一手握住他的面,强迫他望向自己,"聂正超,你懂得将功折罪的意思吧。"
"将功折罪?"鬼子的瞳孔猛然放大,嘴里不停地重复着"将功折罪"。
"周正,后面的事交给你了。勾结收买帮派分子,绑架勒索……以聂正超、聂冬晴、侯隆仁为突破口,收集齐聂家的不法行为,铲除聂家。"齐宁站起来。弱小的爬虫,提不起兴趣亲自出手教训他。
"聂家?"鬼子抬起头来,用力捶打地面,"我恨聂家,恨死他们了。"
"很好,我们达到共识,暂时站在同一战线吧。"走到门口的齐宁回过头,笑道:"冬少被胁持,你站在旁边看热闹,等他被抓上车,你带人开车撞他,是希望借机弄死他吧。这事被聂家的长辈们知道,你的下场会很惨。"
鬼子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擦去额头上的冷汗,"冬少以后会怎样?他会坐几年牢?"
齐宁觉得他的话问得很有趣,重新走到他身边,笑道:"坐牢?你太善良了。"
"噫?"鬼子自问没做过一件助人为乐的善事,柳三少居然说他善良。
"你坐过牢吗?"
鬼子摇头,以前他哪有机会坐牢。
齐宁见他不明白,好心替他解惑,"你不知道吧,坐牢最大的福利是不担心饿肚子,每天都有饭吃。坐牢,为了让犯人改过自新,对他们进行劳动改造。犯人在劳改时学会一技之长,比如说户外劳动时学种庄稼,户内劳动时学会手工作业。生病了有医生来看病,听说还有假期。虽然没工资拿,没公民权,没自由。只要老实听话,刑期会减短。走出社会后,认真从头来过也会被社会大众接受。聂冬晴没犯大罪,坐不了几年牢。经过几年劳动改造,乖僻的个性有可能被纠正过来,成为老实认真的社会青年,踏实做人结婚生子。他有如此美丽的前景……你会满意吗?"
鬼子拼命摇头。
周正双臂伏在墙壁上,双肩抖动,强忍着笑……齐长官太能忽悠人了。
"我也不满意。"齐宁认真地说:"想必你也明白,我们国家进行经济改革颇有成效。其目的除了增进国民经济还提升公民各方面的素质,尽量杜绝滥竽充数者混饭吃。不工作换取不到食物会饿死;生病了没钱就医会病死;天冷了没钱买保暖衣服会冻死。你说冬少这种人能在竞争社会自力更生吗?被精心养在温室里的花,放在户外经受风吹雨打,它能活得有滋有味吗?他身体不算好,一无所长,又有些神经质,加上大少爷脾气,没有聂家搭给他的温室,今后他怎么活?替他难过。象他这种过惯特权生活,处处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享受华衣美食和阿谀奉承。会甘心跌入泥潭挣扎着求生存么?"
重死了!好难受,无法呼吸!柳逐阳突然醒来,伸手扯开捂住鼻子的阻碍物,软软的小手?耳边有别人的呼吸声。猛地睁开眼睛,侧头,小黑皮正伏在他左肩上,睡得香香甜甜。小黑皮回来了?!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腰被人抱住,右胸倚着一颗人头。死齐宁又把他的胸脯当枕头压着睡!
"呯!"一拳捶过去。
齐宁被打醒,不满地拖长鼻音:"逐阳……我一直忙到现在刚刚睡着,你又把我闹醒了。"
"爸爸!"小黑皮也被闹醒,揉着眼睛坐起来,呆呆地发怔,突然看到齐宁,惊喜地朝他扑过去,大叫道:"小爸!我好想你哦。"
"儿子,小爸也好想你。"齐宁一把接住小黑皮,父子俩在柳逐阳的肚子上滚成一团。压得柳逐阳难受死了,不满地嚷道:"喂喂,你们父子久别重逢,别把我的肚子当地毯。"
"爸爸,没关系,我不会告诉小爸你做梦时叫小爸的名字。"小黑皮咯咯笑着说。
死小子!柳逐阳磨牙。
"儿子,是真的吗?爸爸连做梦都叫小爸的名字?"齐宁跪在柳逐阳的肚皮上,把小黑皮高高举起来。
小黑皮把两只脚踩在齐宁头上,快乐地说:"是的,小黑皮才不说谎哩。"
齐宁问:"爸爸在梦里说了些什么?悄悄告诉小爸,小爸不会告诉爸爸是儿子你说的。"
小黑皮模样儿极其神秘,声音却不小,"爸爸在梦里说:'齐宁,你还不死回来?'"
齐宁哑口无言,笑容僵在脸上。
柳逐阳翻白眼,笑了起来。这对白痴父子。
"哈哈哈。"门外有人在大笑,是邹清荷的声音。柳逐阳讶意,推开白痴父子。穿上外套打开房间,果然是邹清荷站在门外。"清荷,你怎么在这里?难道听说小黑皮被绑架特意从岛上赶回来的?"
"小黑皮被绑架?"邹清荷比柳逐阳更吃惊。
齐宁披上外套,让小黑皮挂在他背上。走到门口张望,没见到柳下溪问清荷:"下溪呢?"
"柳大哥跟着他们去沙洲市局了。小黑皮被谁绑架了?小黑皮,有没有受伤?"见小黑皮安然无恙,清荷这才放心。突然想起什么,摸着下巴道:"三哥怎么不知道我们回来?柳大哥是跟你联络后,你派船去接我们的啊。"
"我?"柳逐阳横了齐宁一眼,一脚踩在齐宁脚上。
齐宁吃痛,跳了起来。老实向柳、邹二人交待:"其实是我跟下溪联络的。你们在海上遇难的事我听下溪说了。"
柳逐阳看表,下午四点四十三分?!他睡了多长时间啊。
齐宁让小黑皮继续睡觉,他们到了邹清荷的房间……警方取证绑架现场后,房间重新整理过了。
柳逐阳对清荷说起与阿良、冬少等人的冲突。后面的事由齐宁接着说:"我有暗中派人保护逐阳,这个人一直没露过面,你们不认识。柳逐阳与冬少他们的冲突没引起他特别注意。后而冬少他们悄悄回到度假村。他见冬少他们住进聂守冬住的那栋别墅,觉得奇怪。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住回原先的那栋。潜入进去,无意中偷听到聂正超与阿良商量绑架小黑皮。他录了音,立即发讯号给我。正巧晨曦收到老黄的求救电话赶来度假村,他们商量后决定要除去潜在隐患,坐实对方绑架罪。晨曦见到逐阳,本想跟他商量这事。哪知逐阳不理他,反而出门了。晨曦没办法,只好跟小黑皮商量,小黑皮答应跟她一起冒险。快到十二点时,我赶到度假村见到逐阳。不想让他担惊受怕,让他吃了一点安眠性质的药物。经过一番布置,等到凌晨四五点时,我前去救落在阿良手上的小黑皮。后来,阿良逃跑了。我派保护逐阳的那位下属追踪他,成功找到他的老巢,救出被困住的胡莞明与老黄,并把阿良的马仔一网打尽。聂正超与聂冬晴供出他们所知道聂家一些违反法纪的密事。"
"这些败类!"清荷恼火地捶打床铺。
"清荷,你的手?"柳逐阳看到清荷双手绑着绷带,担忧地问:"怎么受伤的?"
见他担心,清荷慌忙摆手,"不严重,过几天就好了。"
"唉。"柳逐阳非常失望,这几天胃口不好,吃不下东西。等着清荷做美食,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受了伤。下溪在清荷身边居然让他受伤,真不可靠。"手受了伤,你没办法做饭了。"
"啊……"三哥,你担心的只是这个,清荷丧气地垂下头。
番外 黑皮父子-13
"唉"柳逐阳无精打采地叹惜着,怔怔地看着清荷纤细的脖子。眼神有些晃悠,觉得那脖子白白嫩嫩跟莲藕似的。想到吃的胃收缩成一团,突然意识到,肚子好饿哦。
齐宁此刻伏在他肩膀上,瞧着自家的逐阳摆出一副少见的忧郁表情,不知怎么搞的,心里反而涌出难以抑制的笑意。为了不让自己笑出声,他连忙把两只胳膊挂在逐阳的脖子上,亲昵地与他脸贴脸。悄声呢喃:"逐阳,怎么啦?"
邹清荷抬头,见齐宁象一只超大型无骨蚯蚓扭在三哥身边。嘴角一弯,无声地笑了起来。看到他们跟孩子似的总粘在一起,形成甜蜜蜜的粉色气场。感受他们之间的甜蜜,他的心情也愉快起来。总觉得是这股粉色味儿冲淡自己身上感染的,被伤害者与伤害者形成的黑暗气场。谋杀、海难以及恶劣的气候成为昨日旧梦。
"饿了。"柳逐阳相当简洁地回答齐宁的疑问。
"对啊。"齐宁放开他,拍掌笑道:"你的早、中两餐在梦里解决的,饿是肯定的。走,我们吃饭去。"
柳逐阳张嘴,表情哀怨地说:"姓齐的,怎么办,我想吃清荷做的麻辣螃蟹。"
"我也想吃。"齐宁砸嘴,来到海边不吃螃蟹那怎么行?
"我也要吃小叔做的螃蟹还有鲜虾蟹黄饺子。"小黑皮从掩着的门挤进来。睁着黑珍珠似的纯洁眸子,嘴里含着手指头,晶莹的口水从嘴里流出来。清荷被他打败了,不敢跟他对视,偏头看三哥与齐宁,这两人的眼神跟小黑皮同一级别……父子三人一条心啊。可是,他今天没有做菜的心情。从岛上回来心里堵得慌,脑海里总是晃荡着死去的人与活着的人,感受着他人憎恨、贪婪、愤怒、执着、迷惘的情绪。
小黑皮见大人们没责备他,立即蹦跳着冲向邹清荷。
清荷张开手臂打算接住他。
小黑皮突然刹住脚步,他看到清荷的双手绑着绷带。走上前难过对着他的手吹气,"小叔,痛痛,快快飞走。"
清荷笑了,可爱的孩子。一把抱住他,回头对齐宁说:"我来炒菜,其余的由你来准备。"厨房里的事不指望三哥。虽然没见齐宁进过厨房,但他一向能干,洗菜切菜的活儿应该难不倒他。
齐宁点头,他认为清荷的眼神在说:不给你吃白食。笑着道:"小邹,解开绷带,让我看看你的手。"
"手?"把绷带解开,伸到齐宁面前。
天哟,白晳的双手交织着数不清的细纹。应该是被荆棘、树枝和尖锐的石头给擦伤的。看来,他们遇到的不仅仅是海难与谋杀。他们昨夜在孤岛经历了怎样的磨难?
"我去拿特效药。保管你手上的伤明天就能好。"
"哪有哪些神奇的药。"清荷不相信他。
齐宁摇动中指,指着自己的鼻尖说:"去年下溪在深圳被人药倒,给我很大的启发。就算一个把身体练到极致,也敌不过药物的摧残。个人再强也会受伤,药物可以使伤者康复。药物普通存在于我们生活中。不生病,不受伤,就不需要它,可以对它视而不见。到了危机关头才知道它的好处,危机解除又把它给遗忘。你们不觉得药物这种特性本身很神奇吗?良药治病,毒药害人。深究下去就会发现良药、毒药没有明显的分界线。我向上头申请建立一个特别的研发制药部门,请来一批专家坐镇。研制出一批特效伤药,这些药是外勤人员的必备品。小邹,你沾了我的光,可以享受与我同等的待遇。"
清荷笑着摇头,齐哥,需要说得这样夸张么。
"小爸,快把药药拿来,我来给小叔擦药。"小黑皮性急地扯着齐宁的衣袖往外拖。
"齐哥,怎么没看到老黄与胡莞明?"清荷突然问。
齐宁没回头笔直往外走,平静地说:"他们受了伤,送去医院治疗了。"
受伤?不知道严重不。清荷有些难过,想着明天抽空去医院看他们。
柳逐阳往床上一倒,双手枕着头,问清荷:"你们在岛上遇到了什么事?"
清荷坐在他身边,伤感地回答:"一言难尽,等柳大哥回来后再跟你说。"
柳逐阳坐起来靠着床头,仔细地打量清荷:"说不说没关系,反正我也没兴趣听。下溪什么时候回来?"
清荷看着自己的双手,想了想才回答:"明天吧。"
柳逐阳把头高高昂起,突然叹了一口气,"清荷,你又钻牛角尖了。"
"噫?"三哥这话是什么意思?清荷不解地摸鼻子。
"下溪比你强。"
"柳大哥是比我强。"清荷眨着大眼。
"听我说,别插嘴。下溪、齐宁甚至楼老大,他们的精神层面非常强。陌生人、熟悉的人、亲人还有自己,分得非常清楚。他们在情感上不会被周边发生的事给同化,按自己的步调踏实地走下去。分离使命感、责任心、同情心,坚持他人的事由他人自己完成。不轻易代入自己真实的情感,不涉入他人的心灵。除了对他们而言,这世上只有一个超越性命的存在,那就是你和我。你比较敏感,容易感受别人的情绪。喜怒哀乐全浮在脸上,不懂得掩饰自己。你要记住,别人是别人,你是你。行了,说了一堆废话,当着没听见吧。"
门口有轻重不一的掌声。不用看就知道是齐宁和他儿子在鼓掌。
"逐阳……睿智,让我对你刮目相看,重新喜欢上你了。"齐宁喜滋滋地飞身朝他扑过去。
"滚开,重死了。"柳逐阳单掌撑开他的脸,姓齐的是牛皮糖。喝道:"还不快去做饭,你想饿死我啊。"
小黑皮跟着冲过来,爸爸被小爸抱住了,他只好抱住邹清荷的双腿,好奇地问:"小叔,爸爸是不是很厉害?"
"是啊,你爸爸很厉害。"清荷笑着摸小黑皮的头。想不到三哥会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是看出自己的情绪不对,特意安慰他。总觉得三哥有着多种面貌,常常让人看不懂。齐哥也是这种人……算了,不要深究这些。
"小叔,手手。"小黑皮快乐地挤着药膏,殷勤地为他擦药。看着忙碌的小黑皮,清荷感动得鼻子酸酸的。
户外,台风已过。风变轻变柔,雨成丝线细细斜织。小径填满了未曾枯萎的落叶、盛开的残花与青翠的断枝,庭园型的花坛、灌木、乔木经过暴风雨的肆虐,狼狈凄凉。
小黑皮吃力地举着大伞,坐在齐宁的肩膀上,转动小脑袋四处张望。"小爸,爸爸呢?真是不听话,一眨眼就不见人了。"
走在他们旁边的清荷,听小黑皮说话,笑得弯下了腰。
"爸爸去找酒了。"齐宁一手抓着小黑皮的腿一手搔他的痒痒。小黑皮扭来扭去咯咯笑个不停,手里的伞落在地上之前先打到了清荷的脚。
他拾起伞递过齐宁,笑道:"你们父子别闹了。小心淋雨感冒。"
"清荷,明天等下溪回来一起去泡温泉吧。对了,我有一个部下想认识你和下溪。是女性,个性有些怪,会问奇怪的问题。帮个忙,好好应酬她一下。"
"好。"清荷对齐宁的下属印象很好。也认识几位,受过他们不少帮助。
进了厨房,清荷吓了一跳,哇噻,两竹篓子的大海蟹,有几十斤。
齐宁不好意思地搔头,"这一次小黑皮的事,我的部下们出力不少,想请他们吃螃蟹大餐答谢他们。"
"他们还在别墅?"
"嗯,这事瞒着你三哥,你不要对他提起这事。"借着柳逐阳的脸,罗平飞很爽快地让他们使用空别墅。度假村里年轻男女太多,军人们换上便装,谁也弄不清他们的身份。
齐宁洗菜,他的部下找过来,把他带到无人处,说:"长官,警察报告,进入沙洲市后,阿良借口上厕所打伤押送他的警察逃走了。"
齐宁看表,五点十三分。涂在子弹上的麻醉药,射伤他后透过血液循环令他肢体失去知觉。现在超过十二小时,药效已过,残腿伤手可以恢复行动。想不到沙洲现役警察如此弱,连一个受伤的犯人也看不住。"把他列入F级逃犯,通知各单位,密切关注他的下落。"阿良逃亡在外,对逐阳是潜在的威胁。后悔没干净地铲除他。
清荷的房间,餐桌上摆满了美食。"好好吃哦。爸爸,这个给你。"小黑皮孝顺地挑出最大的螃蟹递到柳逐阳手上。
齐宁不依,"儿子,小爸的呢?"
小黑皮张嘴,露出白白牙齿咬着的蟹脚,"这个给小爸。"
柳逐阳得意地拎着大螃蟹在齐宁嘴前晃动。
齐宁嘴快,一口叼住大螃蟹的脚,"我抢。"
你争我抢不亦乐乎。
清荷哭笑不得,拿着筷子敲打他们的头,"喂喂,你们父子三人不要把餐桌当战场。"
番外 黑皮父子-14
清荷睡得很沉。柳下溪开门进来,他没醒来。柳下溪脱下手表,瞄了一眼时间,凌晨三点。瞧见清荷给他准备好的干净衣服整齐地叠放在椅子上,心里一暖。又看到电视机下压着张纸条,上面写着:保温壶里有汤,插上电,热了后再喝。
清晨六点,邹清荷还在梦乡,柳下溪被敲门声惊醒。想起床,手臂被清荷压住。抽出手臂时清荷被惊醒。睁开大眼睛,看到柳下溪就在他身边。翻过身,把脸凑到柳下溪面前。
柳下溪对准他的嘴唇来了一个响吻。吻完才说:"有人敲门,可能是小黑皮找你。"
清荷笑了起来,抱住柳下溪的头,嘴唇贴近,主动给柳下溪一个甜蜜的舌吻。正吻得难舍难分……门外,小黑皮继续大力敲门,用力地喊:"小叔,小叔,不要赖床,快起来啦。"
"小孩子精力真充沛。遭人绑架也没给他造成阴影。"清荷依依不舍地放开柳下溪,瞧着他满脸疲倦,知道他需要时间休息。翻身起床,把掀开的被子重新给他盖上,拍了拍他的头,笑着说:"柳大哥,继续睡。"
被清荷拍头……等等,清荷刚才说什么?小黑皮被人绑架?算了,小黑皮在门外表示那时过去式。头昏脑涨,继续补眠吧。
邹清荷快速换好衣服,打开房门,小黑皮立即冲了进来。嘴里嚷着:"小叔,你太慢了,我等了好久哦。"
"嘘!"清荷立即捂住他的嘴巴,附在他耳边小声道:"小声,六叔需要休息。你在外面等小叔,小叔很快出来。"
小黑皮见到柳下溪躺在床上,立即双脚并拢双手背在身后,仰起头乖巧地说:"六叔、小叔,早上好。"
"嗯,小黑皮,早上好。"柳下溪打着呵欠,朝他挥手。
六叔的黑眼圈好吓人哦。小黑皮不敢看他,拉着清荷的衣袖说:"小叔,我在外面等你,要快点哦。"说完,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清荷轻轻带关门,瞧见小黑皮背着双手在走廓里踱步。见到他,立即喜滋滋地冲过来。他今天打扮得格外喜气,完全扫除平常以蓝、黑为主,冷酷硬汉式的小男生风格。头上戴着一顶大红的圆顶呢帽,上衣是带兜帽红白格子呢双排扣短大衣,下身是条枣红紧身裤,脚上穿着暗红小牛皮鞋。脸上的表情也格外神清气爽。在清荷面前夸张地转了一个圈,极喜庆地问:"小叔,怎么样?"
清荷抚额,再探探小黑皮的额头,体温正常。回头看三哥的房间,房门紧闭,那二人应该没早起。
"小叔!"得不到邹清荷正面回答,小黑皮嘟嘴。
"嗯,很好看,象洋娃娃。"清荷觉得,小黑皮这身打扮,只有红帽子可爱。如果照实说,伤了小黑皮的心……不好。
"洋娃娃?!"小黑皮反感这个词。有些泄气地瞪他,负气地说:"小叔的话不算数,爸爸说小叔是没有美感的人,可以无视你。"
喂喂,小黑皮,你这话会让小叔伤心的。清荷哭笑不得,只好转换话题:"小黑皮,你今早神神秘秘的,有什么事吗?"
"约会!"小黑皮害羞地垂下头,右脚尖在地上划圈圈。
约会?!幼儿园的小鬼……约会?清荷大受打击,小黑皮要跟他约会?
小黑皮羞红小黑脸,用力地咬着唇,过了小会儿才慢腾腾地说:"晨曦姐姐,她约我一起喝早茶。"
"咣当"清荷的头砸在墙上。绝对……绝对不要养小孩!
度假村内的广式茶餐厅。
齐宁的下属晨曦坐在窗边的餐桌上,温柔地看着手里的乌龙茶。
"晨曦姐姐!"看到她,小黑皮兴奋地蹦起来。
"小红帽、大白兔,你们来了。"晨曦寻声望去,双眼弯成漂亮地弧线。
小红帽、大白兔,什么意思?小黑皮的约会对象居然是成年女性……清荷抚额,头痛。刚刚头撞到墙,是不是伤到脑,得了脑震荡?
"你好,邹先生。我是晨曦。齐长官的部下,相信他已经跟你提到过我。"晨曦先伸出手。
"你好,我是邹清荷,很高兴认识你。"清荷微微一笑,齐哥的部下?啊,齐哥有提到,没说名字,原来就是她。回握了一下,发觉她的手型很美,手心有厚茧。原来军人不分男女都经过艰苦的训练。
"邹先生,你跟我相信的不一样。"晨曦笑眯眯地看着邹清荷。
被冷落的小黑皮不满地坐在椅子上,恶狠狠地瞪着小叔。
感受到他的视线,清荷关心地问:"小黑皮怎么啦?饿了吗?我去叫早点。"
晨曦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温柔地抚摸小黑皮的帽子,"齐柳同志,能不能请你帮姐姐拿些吃的过来?"
小黑皮立即快乐地跑去餐台叫早点。
清荷的目光落在她的笑脸上,一本正经地说:"请你不要对小黑皮说一些成人字眼。"
晨曦一怔,笑容隐去,默不作声地喝茶。
清荷后悔刚才语气过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小叔,过来帮忙。"小黑皮在远处叫他。清荷松了一口气,感激小黑皮懂事救他脱离眼前的困境。立即站起来,笑道:"我去拿早点。还有,谢谢你救了小黑皮。"
"唉"晨曦叹气,头伏在桌上,哀怨地自言自语:"听说长着一双超大的眼睛,有性感无比的嘴唇,超期待的。没错,外表的确是少见的美少年。有着纯洁无垢的眼神,长长微卷扇状的睫毛,菱形潋艳性感红唇,笔直的鼻梁再加上白晳肌肤。可是,那一本正经的个性算什么?瞧着那身装扮,也太质朴了吧。你毁了我理想中的正太型小鹿斑比,伶俐活泼精力过省的大陆鼯鼠。泉拓人、南条晃司(注:经典漫画《绝爱》的主角)我们只能梦中相见么?"
"小叔,你跟晨曦姐姐说什么?"小黑皮问清荷。
清荷摇头,跟她找不到话题。"没说什么。"
等他们点好早点,回到餐桌,晨曦不见了。
"姐姐呢?"
清荷瞧见桌上有她留下的几本书。回答小黑皮:"她可能是去洗手间了。"
他们等了半小时,晨曦一直没回来。晨曦是什么意思?清荷弄不明白。只好把早点打包,拿起她遗留在桌上的书,《绝爱》,言情小说吗?翻看一看,原来是大本的连环画。"小黑皮,知道晨曦姐姐住在哪儿吗?你把书带回去给她吧。"突然想起小黑皮曾被人绑架过,不能让他单独一个人,改变主意说:"我们一起去把书还给姐姐。"
"我不去!"小黑皮摇头,他是有自尊心的。小叔一出现,晨曦姐姐根本不理他。姐姐不是想单独跟他约会,在利用人哩,才不要理她。如果小叔单独见她……向六叔报告去。不行,不能那么做,那样会变成坏小孩的……他内心挣扎了一下,放弃做坏小孩。
清荷找到晨曦的住处,晨曦在。看到他手里的书笑了起来,说:"书是要送给你的。"
"送给我?我不看连环画。"清荷摸头不着脑,女人果然很难理解,素不相识干嘛要送人连环画?
晨曦拉着他进屋,笑道:"连环画?不,这不是。这是漫画。讲叙纯粹、锋利、残酷、浪漫的少年爱情故事。"
"书还你。我对爱情故事没兴趣。"
"别走,你是齐长官送给我的交换条件!"晨曦速度快过清荷,当着他的面关上房门。
清荷怔住了,交换条件?齐哥把他送给她?
"请坐。"晨曦突然大笑起来,"你被吓住了吧。放心,我没恶意,不会对你怎样。只是,太寂寞了,找不到同类的寂寞。被同生共死的战友们当成异类很不好受。"
她想说什么?她的烦恼,她的寂寞?
"这几年因工去了几趟日本,看了不少日本耽美漫画。我被华丽、唯美的画面震慑住。残酷的爱,美得惊心动魄摧人泪下。故事中美丽的人,美丽的事,拥有美丽灵魂的纯粹男男之爱。挣扎在伦理、道德、亲情、友情的痛苦深渊,无法舍弃的爱恋,无法解脱的灵魂,无法被人理解的深情。真的,至情至性至美至爱才是人间真爱。"
她想表达什么?
她双手十指交叉捏成拳头放在嘴边,站在他面前,睁着一双灵动无暇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看。他骇怕地往后退,困惑地问:"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你们是现实中的男男之爱。你和你的情人都是男性,肯定经过一番痛苦才走到一起。被伦理、道德、亲情、社会责任捆绑过。你们痛并快乐地活着……请把你们的爱情故事讲给我听。"
"不要!"清荷坚决果断的回绝。
晨曦哀怨地看着他,"齐长官和他的男性情人,一个满口胡言从不说真话,一个冷着美美的脸难以接近。听说你的情人是位硬汉刑警,估计也不容易接近。求你,告诉我,你们怎么走到一起的?我想听浪漫的爱情故事。"
清荷不为所动,冷静地说:"对不起,我不会说。"
"心情呢?当爱产生时,你的心情是怎样的?"
"爱过就会知道。信他,信自己。"
"信他,信自己?!嗯嗯。等一下,我用笔记下来。"
她到底要干什么?
"你们……咳……"晨曦脸突然红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说出的话却十分大胆,"你们在床上谁上谁下?是互攻还是……是每天都H……不,房事多吗?"
"……"清荷羞红了脸,这种事怎么问得出口?
"小叔,小叔,爸爸找你。"门外,小黑皮在敲门。
小黑皮,谢谢你,得救了。清荷立即朝门口移去。
晨曦挡住他的去路……看到好风景!羞红脸的他,面如粉俏的桃花,唇如火耀的玫瑰。躲闪的眼神带动睫毛颤抖。他肯定是被攻克的一方,屈下的男人……一定要见到他的他。
被挡住去路,清荷生气了。双腿错开,左右斜跨,前膝微曲。左臂弯曲,手握成拳头护在颈侧,右手勾掌扬起,如同灵蛇出击,攻击她的颈部。
番外 黑皮父子-15
晨曦大惊,想不到对方有如此漂亮的身手,而且不吭一声翻脸开打。一时来不及招架,连忙纵身跳开。站稳一看,上当了,他出招只是为了逼开自己。在她闪开的同时,他已到门口。好快的速度!不是外行人。有趣,想试试他的身手。双手握拳,扭腰,快速移动步伐,蓄势,右腿笔直地朝邹清荷的背部踹过去。
在她蓄势的短暂过程中,邹清荷已握到门把手,迅速打开房门,逃走了。
晨曦一脚踹在门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山不转水转,等着瞧吧。
溜出门,清荷松了一口气。打了一个冷噤,好可怕的女人。见小黑皮站在他面前,立即抱起他,扯开双腿,跑了。
"小叔,干嘛要逃跑?"小黑皮问。
"你的晨曦姐姐,很可怕!"
"很可怕?"小黑皮怀疑小叔的话。那个总是笑咪咪的晨曦姐姐一点也不可怕呀。但是她曾欺骗过小黑皮,说要和他约会却把他丢在一边不理……嗯,小叔说的话有道理。
"非常可怕。"邹清荷心有余悸,如果刚才晨曦那一脚落在他背上,肯定会受伤。
"是不是女生都可怕?两位奶奶(指齐宁的母亲与柳下溪的生母)很可怕,大伯母(指柳承秉的老婆柏纯)也很可怕。我以后再也不要跟女生一起玩了。"从这一刻起,小黑皮幼小心灵上刻着女生都很可怕的烙印。
柳下溪醒来,看表,下午一点了。走进洗卫间对着镜子整理仪容,嗯,脸色不错。睡眠质量好,累积下来的疲倦得到缓解。嘴唇干燥,清荷把润唇膏放哪儿了?啊,找到了,在这儿,搁在面霜后面。饿了……清荷呢?在工作吗?
他换了衣服走出房门,闻到隔壁传来的饭菜香味。正遇上老黄提着一木桶饭上楼,见到他,很高兴,笑道:"醒来了。饿了吧,正准备吃饭。"
餐桌摆在胡莞明房间。清荷不在,三哥一家三口占据着餐桌毫无形象地抢虾吃,虾壳零散地落在桌面上,真乱,看不下去。柳下溪摇头,小黑皮被他们教坏了。三哥与齐宁都没有身为父亲的自觉,不带头做好榜样。长大后的小黑皮……三哥与齐宁的集合体,随意、任性、狡猾……光想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齐宁给他挪出位置,笑道:"下溪,正要去叫你来吃饭,想不到你先被香味吸引过来。"
柳下溪耸肩,齐宁又在说谎!佩服他张口就是谎话,连腹稿也不打。
清荷提着两瓶红酒进来。先开口道歉:"不好意思,有事耽搁急着处理。你们不用等我,可以先吃。"见到柳下溪,眼睛一亮,坐到他身边悄声说:"怎么不多睡会儿?我会给你留菜,继续睡没关系。"
柳下溪微笑着轻握他的手,不语。
小黑皮接过红酒,催促爸爸开瓶。摆好杯子,跪在椅子上,殷勤地给大家倒酒,举杯先说:"恭喜黄叔叔出院,我们干杯!"
"小黑皮,你喝饮料。"清荷抢他的酒杯。
"没关系,让他喝。"柳逐阳不在意地从清荷手里把酒杯夺回交给小黑皮。举起手中的杯子对老黄说:"老黄,敬你。"
"惭愧。我没帮上忙,幸好小黑皮没事。"
老黄出院?小胡不在……跟小黑皮被绑架有关吗?柳下溪沉吟不语。
趁柳下溪发呆,清荷喝酒。桌上的几大盘清煮虾被一抢而空。说到抢食,清荷与柳下溪远不是对面父子三人的对手。今天的午饭不是清荷做的,齐宁一家父子三人对他更是半点不留情。老黄不跟他们一般见识,早端了一盘自己喜欢吃的卤菜回房间去了,他深知,众乐乐不如独乐乐。清煮虾好吃,得偷偷吃,上了桌没他的份。
瞧着面前的空盘子。清荷挑眉,挟了一筷无人问津的蒜蓉小白菜,冲着对面三人亮出牙齿冷笑着说:"抢吧,晚餐我只做两人份。你们去餐厅自个儿买着吃。"
"小叔。"小黑皮谄媚地把半盘虾子递过来。"我们感情最好了,我分一半给你吃。而且不告诉六叔,你跟晨曦姐姐单独约会的事。"
"清荷跟女人约会?!"柳下溪、柳逐阳立即看着清荷。
清荷涨红了脸,连忙摆手:"没有这回事。"
"咳咳,是误会。"齐宁拿筷子敲小黑皮的头,笑道:"晨曦是我部下,听说清荷的菜做得好吃,找他学做菜。"
柳逐阳担心地看着齐宁:"晨曦?她还在度假村内?我还以为她走了。齐宁,晨曦见到你了?跷班的事被发现怎么办?"
"跷班?齐宁,你跷班?"柳下溪不相信齐宁会跷班。怎么可能,他是军人,执行任务时离开就是逃兵,有军规等着送他上军事法庭。齐宁不会傻到自毁前程甚至送上小命。
齐宁见他识破自己的谎言,连忙冲他眨眼……柳下溪立即明白,齐宁扯谎骗三哥。耸耸肩,扯这种无聊的谎,有必要么?
"吃完饭去泡温泉吧。清荷,下午没事了吧?"齐宁岔开话题,幸福地抚着肚皮,抢食吃起来格外香,真幸福。
清荷笑着点头,心里感激齐宁替他辩白,他跟晨曦没有约会的事实。"下午有空。柳大哥,一起去吧。"小黑皮乱说话,需要打屁股教训一下。
小黑皮见他目露凶光,连忙躲在爸爸身后。柳逐阳伸手把小黑皮揪出来,看着他脏脏的小手与脸蛋,强忍笑意,冷着脸威胁道:"小黑皮,谄害小叔,下午泡温泉罚你不准去,乖乖跟老黄呆在房间里写作业。"
"小爸!"小黑皮向齐宁求救。果然不能做坏小孩……呜呜,能不能把说出的话收回来……
齐宁慢悠悠地开口说:"除了写作业,加罚多蹲一小时的马步。"
柳下溪没理会小黑皮求救的眼神,讶意地问齐宁:"泡温泉?昨天还在下雨,温泉今天会开放吗?"遭受台风暴雨的洗礼,户外温泉能使用才怪。
"没有室内温泉?"齐宁问柳逐阳。
"只看到户外有温泉。"柳逐阳老实回答。
"打电话问一下。"齐宁站起来,先离开了。
吃完饭邹清荷急忙把柳下溪拉回房间,连碗筷也没收。他觉得柳大哥抗拒泡温泉,担心他在岛上受伤瞒着自己。把他拉在床边坐下,要扒开他的衣服检查身体。
柳下溪揽住他的腰,笑着说:"刚吃完饭做运动不好。"
清荷被误会恼羞成怒,一拳朝他下巴顶去,被柳下溪抓住。
柳下溪轻轻抚平清荷微翘的头发,突然附在他耳边轻声问:"与晨曦姐姐约会是怎么一回事?"
清荷侧身转头看他,眨着大眼眼,笑意盈盈,问:"柳大哥在意这件事?想不到你会相信小黑皮的鬼话。难道说……柳大哥在吃醋,真难得。"
柳下溪的脸微微泛红,想分辩却装成假装生气地说:"我不是……我不能吃醋吗?"最后补充道:"我只是有些在意,提起这件事时,你脸红了。"
邹清荷叹气,提到晨曦,他都不知该怎么说。便老实地从今天早上小黑皮找他说起,见到晨曦对方突然走掉,留下书,他去还书,对方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跟齐宁脱不了关系。"柳下溪磨牙,接着又问:"小黑皮被绑架是怎么一回事,三哥跟你说了吗?"
邹清荷把听来的事复述了一遍。
听后,柳下溪的脸色变得极难看。
"怎么啦?"
柳下溪抓紧清荷的手,认真地说:"清荷,要认清齐宁的本质。他心里有精密的秤,计算别人的重量与价值。三哥和小黑皮都是他的家人,在他心中,三哥的份量比小黑皮来得重。为了教训欺负三哥的人,为了坐实他们的罪名,狠心让小黑皮涉险!不可原谅!"
"小黑皮被绑架是晨曦跟小黑皮商量好的,齐哥是事后才知道的。"清荷抓头,虽说齐宁有时聪明过了头……应该还没坏到故意让小黑皮以身涉险吧。
"你太单纯,轻信齐宁的谎言。你不了解部队体系,上下级权限分界十分明显,下级服从上级可以说是绝对权威。晨曦只是下属,得知阿良等人的绑架计划,不会自作主张让上司的儿子涉险。她一定先向齐宁报告,请他指示下一步行动。说她与小黑皮商量后决定行动计划……她不可能如此幼稚!私自让长官的儿子身处险境,她担不起这个罪责。何况,小黑皮还是烈士遗孤,身份不同常人。教训冬少、阿良,方法很多,不需要走这步险棋。齐宁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利用小黑皮安定他们的人心,拖延时间,顺利布网,好把他们一网打尽。"
齐宁推门进来,见柳下溪、邹清荷瞪向他的眼神十分骇人,打趣地说:"杀气腾腾的,想打架啊。"
柳下溪走到他面前,毫无预警迅猛击出右拳。齐宁没有闪躲,因柳下溪拳头的力量太大,左脸被击歪,血从嘴角流出来。他的人往后飞倒,被墙壁挡住。
柳逐阳听到动静,跑过来,小心地扶起齐宁,心痛地捧着他的歪脸,扭头怒视柳下溪,"虽说他该打,你就不能放轻一些力道。你看,脸都不能看了。"
番外 黑皮父子-16
"齐宁,打了你,我不会道歉。你该打!"柳下溪耸耸肩走到他们面前,对齐宁伸出手,把他扯起来,轻拍他的右肩,低声说:"谢谢你没有闪避。"柳下溪知道以齐宁的身手,闪开这一拳并不难。他没躲闪,是知道自己理亏。正因为他心里有数,故意承受拳头的重击,让身体记住这份痛楚,是为那份说不出口的内疚寻找心理平衡。这样的齐宁值得他柳下溪尊重。
瞧着齐宁的左脸,清荷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脸颊,一定很痛。抬头看柳下溪,见他表情复杂地好象在内疚出手太重。清荷惭愧起来,柳大哥打齐哥时自己还为柳大哥偷偷喝彩,认为齐哥该打。齐哥真的受伤,又觉得对不起他。齐哥利用小黑皮是做错了,但柳大哥借此打他也不对。是非对错很难分清,不希望他们因此事交恶。道歉的话就由他来说。他走到齐宁面前,垂下头闭上眼睛大声说:"对不起,齐哥,你打回我。"
柳下溪拉住他,把他圈进怀里,笑着说:"清荷,你这是做什么?不需要道歉。别小瞧齐宁,他不会生气。这男人该有的胸襟他还是有的。"
柳下溪啊柳下溪,满脸写着刚正不阿,说出的话毒死人。齐宁张嘴想反驳,可惜伴随着剧烈疼痛吐不出清晰的字句。柳逐阳抱紧他,亲了亲没受伤的右脸,附在他耳边小声说:"我会为你报仇。"
听到柳逐阳的话,齐宁想对他微笑,可惜办不到,只好拼命对他眨眼。
柳逐阳问:"眼睛抽筋?伤到眼了?"扶他走到床边,让他平躺在床上,紧张地想给他检查眼睛。齐宁出于自卫本能,拼命摇摆着头,欲躲开他打算戳眼睛的手。扭过来,转过去,在无声争执的过程中被打歪的左脸突然归复正位。受伤的位置红肿起来,火辣辣的痛。
小黑皮快步跑到门口,见小爸受伤躺在床上,茫然地望着大人们,不明白是谁打伤了小爸。突然转身,跑回房间翻找齐宁的行李,找出几罐药膏,跑回来递过柳逐阳。"爸爸,特效药。"
齐宁闭上眼睛,享受着逐阳用指腹擦药,动作极轻极柔。药物带来的清凉感渗入肌肤,火辣辣的痛在减退。
柳下溪拉着清荷准备出门。见他们要走,偷瞄他们一举一动的柳逐阳立即喝道:"下溪,你给我站住!"
柳下溪把清荷推出门外,顺手带关门,笑着问:"三哥,有什么事?"
"过来!告诉我姓齐的做了什么坏事要被你打?"
柳下溪面对气冲冲的三哥,用绝不妥协的语气说道:"不想说!"他不想对三哥解释动手打齐宁的理由。小黑皮坐在床上,睁着纯洁无暇的眼睛看他。怎么能当着他的面说出,他敬爱的小爸利用他,不惜让他置身险境。虽然齐宁满口谎言,但他对三哥的感情不假。唉,人类赖以生存的清水也含有其他杂质,追求绝对纯净不现实。有些事,随时间一起沉淀,不需要翻出来说。
柳逐阳走到他面前,微眯双眼,冷笑道:"不说!我当你没理由乱打人。笨蛋,被打是很痛的,我把这种痛还给你。""啪"的一声,一巴掌响亮地落在柳下溪右脸上。扇得太用力,导致他眼冒金星,半晌说不出话来。接着,一言不发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瞧着柳下溪被他哥打,小黑皮扑到小爸怀里,父子俩异口同声发出"嗷"的嚎叫。
"小黑皮,回房写作业去。"柳逐阳心情不好,把小黑皮从他小爸怀里扯出来。小黑皮见爸爸真的生气,不敢违抗他,乖乖回房去了。
齐宁连忙安慰他说:"逐阳,别生气,你瞧,我已经不痛了,只是肿得厉害,看起来吓人而已。"
柳逐阳扑下去压住他,捏着他的脖子磨牙。
齐宁担心他咬人,露出讨好的媚笑,"逐阳,松,松手,喘不过气。"
柳逐阳松开他的脖子,翻身躺在齐宁身边。
"真的生气了?"齐宁翻身坐起来,垂下头盯着他的眼睛。
柳逐阳伸出手掌推开他的脸,不高兴地说:"下溪比你有分寸,不会无缘无故打人。你做了什么坏事招惹了他?"
"不知道。突然出手,没有说打人的理由。"齐宁快速摇头。眨着眼睛想了想,突然击掌,"啊!会不会是因为那件事?肯定是那件事。"
"什么事?"
"介绍晨曦给清荷认识,下溪吃醋。"
"怎么可能。"柳逐阳不相信齐宁的鬼话。
"你嗅嗅,他们床上没气味。"
"气味?"
齐宁拧住柳逐阳的鼻子,挑着眉鬼鬼地笑着:"正常男人夜生活得到充分满足所发出的幸福气味。柳下溪一定是欲求不满,嫉妒我们太幸福……"
"鬼话连篇。"柳逐阳难得地脸红了,拍开他的手,"你的脸不痛了?"
"特效药含有麻醉成份。收拾一下,我们去泡温泉。"
门外,小黑皮拉着柳下溪的衣服下摆,仰着小脸蛋说:"六叔,不要生气。小爸说'男人的友情是打出来的'。想当年,小爸跟爸爸当年也是因为打架成为好朋友。"
清荷伏在墙上忍着不笑出声。他没兄弟只有姐姐,以前在老家受过姐姐不少拳脚,觉得兄弟姐妹之间动手是平常的事。想不到柳大哥会因被三哥打了耳光而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太逗了。
老黄上楼,看到邹、柳二人站在走廊里气氛有些古怪,开口说:"你们没去泡温泉?车在下面停着。"
见到老黄,清荷想起胡莞明,问他:"胡莞明的伤势怎样?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小胡?齐宁没跟你说吗?他父亲动手术,他回北京照顾父亲去了。今天上午直接从沙洲过去的。医生见他多处骨折,要求他留在医院静养,但他担心父亲,急着出院。放心,有人照顾他,大老板会派人在首都机场接他。"
柳下溪揉了揉脸,终于从被哥哥打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老黄,跟我说说那天发生的事。"
老黄点头,带着柳下溪、邹清荷进了他的房间。从抽屉里拿出一叠信纸,说:"我把那天发生的事写成了材料,你们看看。三少与冬家等人在温泉发生冲突,小胡被阿良截住……我调查了一下聂家的事,发现他们背景不简单,小胡迟迟没回来。三少担心小胡出事,让我去找他。我到了温泉听服务员说,他跟阿良边打边跑上山去了。我去山上找他,途中被人伏击,又有人从背后打了我一棒。你们看,后脑肿块还没消。我当场晕了过去,等我醒过来,发现四肢被绑嘴巴被塞住,被关在黑屋子里。等眼睛适应黑暗后隐约看到屋子里还倒着一个人,怀疑他是小胡。我小心挪到他身边,果然是小胡。他受的伤比我重,我们合力解开绳索。没多久,有人来救我们。后来,我们被送到医院去了。抓我们的人是阿良的手下,听说是帮派份子,被齐宁一网打尽了。关我们的石屋是聂家藏货仓库,也是他们的据点。"
今天是阳光明媚的好日子。"四人组怎么还不下来?"晨曦推了推改装用的眼镜,视线瞄向手表,雀跃的心因长时间等待冷静下来。心想:"难道齐长官临时改变主意?应该不会,可能是有事耽搁了。两对男男情侣已知道三人的长相,余下的一位是美男子柳逐阳的亲弟弟。兄弟嘛,容貌总有些相似。想到华丽俊美的柳家兄弟站在一起,不输过漫画人物的美型男……光想象就令人热血沸腾。偷偷拍几张相片长官应该会允许。
啊,出来了。首先出场的是当之无愧的首席美男柳逐阳。今天,他的着装也十分华丽,米黄色大阔叶领风衣绣了隐色暗纹,在阳光照耀下变幻着绚丽迷人的色彩。他动作潇洒地脱下风衣外套,扬手甩给跟在身后的齐长官。露出桃领暗红编花紧腰羊毛衫,下身是笔挺无皱黑色西裤,脚下是款式新颖的黑皮牛皮鞋。海风轻拂,飞扬的短发,完美的五官,立在阳光下就是一幅绝妙油画。站、走、转身,优雅流畅,让观者产生错觉,以为他身处舞台的中央。他身后的齐长官逊色太多,充其量只为称为跟班。规规矩矩的短发,休闲的蓝色长T恤,下身是蓝色的牛仔裤,脚下是球鞋。只有脸上的眼镜在冒充斯文。哇咧,他的左脸生了一只红大鸡蛋。哈哈,笑死人了。谁敢打他的脸?胆量真不小。
嗯嗯,又有人出来了。认识,是邹清荷。跟早晨见面时不一样,此刻的他脚步轻盈,脸带甜蜜蜜的微笑。头发被风一吹,丝丝飞扬,透过阳光望去,有些轻有些薄。白色衬衣黑色西裤,虽然朴素却有一股清新自然的味道。站到柳逐阳身边也不会被忽略掉。他们三人都望向来处,等待着第四位男士登场。柳下溪终于露面了!与想象的不一样,是一位高大帅气的男士。他有一头浓密齐肩的黑发,齐整整地向后梳着露出宽而高的额头。五官较深,面部线条刚而硬。肩上搭着件名贵西装,深蓝色的衬衣与黑色西裤不见一丝皱褶,亮光的皮鞋……在着装品味上走的是硬汉风格。晨曦叹惜,齐长官,你比不过人家。
齐宁看到充当司机的晨曦,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知道她会搞怪,想不到居然是女扮男装。晨曦怕被邹清荷认出来,故意戴了帽子遮住半张脸。等他们四人上车后,立即开车。
清荷回头对坐身后的柳逐阳说:"三哥,明天请你开始工作。"
"工作?"柳逐阳压根儿忘记他来度假村是需要工作的。
清荷的电话响了,罗平飞告诉他下午五点有会要开。
晨曦双手握紧方向盘,紧张地开着车。感受到身后的眼神十分锐利,刺得人坐立不安。从车内镜观察到视线的主人是柳下溪。见多识广的晨曦认为,这男人光凭凌厉眼神就可以睨视天下众生。
一路顺风,平安到达温泉,晨曦松了一口气。刚准备下车,走在最后的柳下溪突然折回头,走到她面前,"晨曦你好,我是柳下溪。"
晨曦傻眼,怎么会被认出来?他们没见过面……勉强挤出两个字,"你好。"
柳下溪严肃地说:"晨曦,把你手上的相机借给我。收起你的好奇心,请离我们远一些。"
齐宁走过来,揽住柳下溪的肩膀,"别欺负我的部下。晨曦,你回去。惹恼了柳老六,没好果子吃。"
走在前面的邹清荷见柳下溪没跟在后面,转身扬手招呼:"柳大哥,走快点。"
柳下溪那张严肃端正冷峻的脸,瞬那间洋溢温暖的微笑,扬手回应:"来了。"
齐宁摘下眼镜,仰头甩发,微笑着对晨曦说:"男人与男人之间的爱情就是这样,与男女之间的爱情并无区别,眼中只有属于自己的唯一。别用猎奇的目光看待我们,我们也是平常人。"
温泉只开放了几个温池。清荷与柳逐阳静泡了一会觉得无聊,问服务员有没有其他的水上娱乐。服务员遗憾告诉他们,只有为亲子家庭准备的水球。柳逐阳眼珠一转,马上跟清荷打赌玩水球。两人各据相距不远的一个温池,发球的人必须把球发进温池的范围内,接球的人得在球落入水面时接住。清荷赢了,他明天开始工作。清荷输了,马上找人代替他的工作。清荷没有回绝一口答应。
齐宁与柳下溪一起泡在药泉里。齐宁先开口:"你是因小黑皮被绑架才动手打我?"
柳下溪笑了笑,回答道:"你有自知之明。"
"部下向我报告阿良等人欲绑架小黑皮要挟逐阳,我立即给他们下达命令,将计就计。我年少时因父亲的原故被人绑架过几次。甚至有一次,父亲的部下为了救我,死在我面前。小黑皮是我的儿子,这种经历也许会再次发生。我不想粉饰太平,给他错误的信息,让他以为世界是大花园,花园里只有鲜花没有杂草、荆棘。锻炼一个人,从小锻炼更好。"
柳下溪沉默了一会儿,说:"把你手上聂家、阿良的资料交给我。"
"可以。处置聂家,聂正超、聂冬晴等人由我亲自来做。还有,阿良逃了。"
"你打算怎么处理他们?"阿良逃走了?他是危险人物,需要小心提防。
"走司法程序太慢了。聂家在当地颇有势力,搜集齐犯罪证据少不一年半载,然后是提审上交检察院到法院到宣判接着是不服判决上诉,再议,再审,前前后后需要二三年甚至更长。我没时间与他们周旋。至于我怎么做……一级保密。放心,我不会伤害无辜者,更不会夺走普通人的性命。我只打算剥下他们的华衣,让他们赤身在泥潭里翻滚。"
"哈哈,哈哈。"邹清荷穿着条泳裤朝他们奔过来,欢快地笑着说:"柳大哥,三哥输了,从明天起得老老实实工作。"
柳下溪从水里跃出来,拿起池边的大毛巾上前把他裹住。不满地说:"小心感冒!"
"齐宁,给我报仇!"柳逐阳随即赶过来。
齐宁连忙迎上前把他抱在怀里。柔声安慰:"好,我替你出马。"
"齐宁,我来当你的对手。"柳下溪接过战鞭。
"跟下溪比,不能比水球,跟他比唱歌,他一定输。"柳逐阳诡异地笑着。柳下溪与邹清荷都是音痴,比唱歌,除了输还是输。
"哪能这样!"清荷不满地抗议。
齐宁极度无耻地说:"以已之长攻敌之短,这是战术。"
周正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见到齐宁,立即说:"齐长官,总部急电,请您速回。"
"逐阳,你不想工作,跟我一起回北京吧。阿良在逃,我担心你的安全,还是跟我一起回去吧。"
"好吧。"柳逐阳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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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亲,本篇番外到此谢幕,谢谢大家的支持。下篇《有泪痣的男人》请大家继续支持。剧透,尹九月将会登场。
有泪痣的男子-01
(再次申明,本故事纯属虚构与现实中的团体、人物无关)
落日黄昏,从窗户往外望,街道镀了层金光,暖暖的,眩得人眼花。尹九月嘴上叼着支未点燃的香烟,漫不经心地扫视着窗外的三三二二的行人……瞧见一个青年沿着斑马线匆匆从对面跑过来。跑步的姿式不错,小腿肌肉的爆发力很强,双臂摆动节奏感好。他的肤色极深,显然是长期在户外工作。越来越近,有点眼熟,仔细一想,眼睛一亮,打了一个响指。是他,姚风!好家伙,几年不见由男孩变成大青年。
姚风进了咖啡厅直接走到他面前,眼睛一弯,摆出灿烂的笑容坐在他对面,"好久不见,尹队长没变,还是老样子。"
外面炎热,姚风额头上满是细汗,拿起价目表扇风。服务员给他送上一杯清水,他端起来一饮而尽。"来杯蓝山,尹队长喝的是什么?续一杯吧。"
"这玩意喝不惯,来杯清水好了。"尹九月看着桌上的空咖啡杯,咬着烟蒂歪嘴摇头。
服务员瞄了一眼尹九月嘴上叼着的香烟,轻声说:"不好意思,我们这儿禁烟。"
姚风笑道:"不点燃,不算抽烟。"
服务员离开后,两人安静下来,双方似乎找不到共同话题。姚风看着尹九月,笑着先开口问:"尹队长会在北京呆多久?"
"一个月。"尹九月取下嘴上的香烟随手把玩。这次来北京培训,为期一个月。学习的课题除了老生常谈的思想教育、刑法、犯罪心理学等科目,外加科技融入刑侦的新手法、新技术与案例分析。他在北京没有熟人,本想静悄悄地呆上一个月后回去。今天上完课回招待所,突然接到邹清荷的电话约他出来见面。他跟邹清荷很久没联络,彼此不知对方的近况,吃惊之余也想见见邹清荷以前常挂在嘴边的刑警表哥。来到约定好的咖啡厅等了四十几分钟,邹清荷没出现,来的是姚风。他跟姚风不算熟,只记得他是邹清荷的大学同学,是考古狂热份子。
又冷场了,刑警与考古没有交汇点。姚风只得努力重新找话题:"尹队长还记得姜远华和黄随云吗?老姜考研读了半年,突然决定出国留学深造,目前在瑞典。黄随云更任性,快大学毕业时休学,说是要去流浪,义无反顾地走了,现在下落不明。忘记跟你说,清荷今天临时有会议要我们先去他家等人。时间还早,柳哥还没下班,去他家也没主人在,我们吃完晚饭再过去。今天我作东,请尹队长去吃烤鸭。来北京不吃烤鸭,不算到北京。"
"邹清荷的表哥还在当刑警?"尹九月认为邹清荷知道他来北京是他表哥告诉他的。这次培训的对象是来自全国各省刑侦精英。大家职称一样,都是身处第一线的刑侦队长。他以为邹清荷的表哥也是其中之一。
"柳哥?他在市公安局任刑侦处副处长。听清荷说,要申奥了,治安方面抓得严,比较忙。柳哥虽然是副处长,一样上路巡逻,工作时间被拉长了。"说到申奥,姚风与时下青年一样热血沸腾。千僖年,新世纪,新奥运,聚集中国数亿人的梦想。
"申奥?奥运会……"离自己有些遥远。尹九月挑眉噘嘴表情古怪,但他的眼神却露着漠然静静地看着窗外,他只对刑事案件有兴趣。新的世纪来临才蓦然发觉,时代的脚步跨得太快,高速发展的科技以日新月异之姿不断脱变,让人目不暇接。昔日高价品的手机、电脑,脱下华衣悄悄潜入寻常人家。互联网的兴起,创造全新的信息科技年代。出生七十年代初的他觉得自己跟不上时代的脚步,落伍了。低落的情绪很快消失,突然回头,扬手,把揉成一团的香烟,弹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伸手抚后颈,心道:头发过长该理理。扭动脖子,歪头看姚风,打着呵欠,然后冒出一句:"我说姚风,你以后过马路等绿灯亮起再过。"
"……"姚风先一愕,随即笑了起来。坐在对面的男人几年过去不见老,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痞子青年样。头发棕色乱得象杂草隐藏住他清俊的五官,衣袖卷到手肘处,可以瞧见左手肘几寸长的刀痕。黑色衬衣上的钮扣只扣了两颗,古铜色的腹肌若隐若现,低腰牛仔裤挂着古朴的铜链……不象警察象流氓。
"有人来接我们。认识吗?"尹九月突然说。
姚风顺着他的视线朝窗口望去。马路边停了一辆白色的本田,靠着车身倚着一位长相帅气的青年,他右手提着一块杂志大小的手写板,上写着"尹九月,姚风"
"不认识,可能是清荷公司的人。"姚风站起来招呼服务员结帐。
姚风坐到副驾上,热络地跟来接他们的青年套话。对方冷着一张脸不理他,问到他的名字时只回了一句"跑腿的"
尹九月扒着头发看窗外风景。当然不是看街道边的建筑物,在他眼里,每位行人都有自己的特色,而他在观察中寻找乐趣。车开动约二十分钟,他突然摇下车窗,专注地看着某个行人。
开车的帅气青年见他开窗,不满地说:"喂,开了空调,快把窗户关上。"
尹九月回话:"别吵!"
"怎么啦?"姚风回头问他。
"前面那个男人身上有伤,伤势不轻。"
姚风好奇地去瞧。右侧人行道上,一个衣着整洁的男人戴着宽大的太阳镜牵着一只斑点狗迎面走来。他走得极慢,步伐跨得极小,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右脚有点跛。男人身高约一米七五,身形瘦削。四六分的短发,梳得整整齐齐。浅蓝色衬衣上的钮扣每一粒扣得严严密密,深蓝色的休闲长裤卷了两圈到鞋面。他右手牵着的斑点狗和它主人一样走得很慢。
"停车。"尹九月对开车的帅气青年说。
帅气青年没反对,把车靠边停了下来。
遛狗的男人似乎走累了,停下来坐在花坛边上。他松了狗绳,斑点狗没乱跑,蹲在他脚边。他取下太阳镜,揉了揉右眼,呆呆地看着蹲在他脚边的斑点狗。
姚风看到那男人的右眼通红周围有青紫色淤痕,一看就知道是拳头打出来的痕迹。他左眼完好,眼角有一颗米粒大小的泪痣。
尹九月打开车门朝他走去。
男人看到他,惊恐地颤抖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别过脸,带着防卫的姿态缩着脖子抱臂遮住半张脸。斑点狗看到他,立即窜到主人前面,张嘴露出白白的牙齿,警惕地防卫着。
尹九月眼尖,看到小狗的腹部有踢伤。开口对有泪痣的男人说:"喂,你跟你的狗都需要看医生。"
姚风急忙跟着下车,尹队长形象吓倒对方。微笑着走到男人面前,"我们没有恶意,觉得你身体好象有些不舒服,认为你应该去医院检查一下。"
有泪痣的男人急忙把太阳镜戴上,喃喃地说:"我身体很好,不用去医院。"
姚风劝道:"不行,你的右眼充血,不处理可能会影响视力。我们有车,送你去医院。如果有人对你使用暴力,你可以报警请求帮助。身边的这位是警察,姓尹。我叫姚风,是北大考古系副教授。你看,这是我的名片。"
"我没事,你们不要管我。"有泪痣的男人没有接他的名片。
"说那么多废话干嘛,直接把他带去医院。"跟在姚风后面充当司机的帅气青年走到有泪痣的男人面前,二话不说,弯腰把他抱起来。
有泪痣的男人没力气持续挣扎,只有他的小狗紧咬着帅气青年的裤管不放。
这只狗不会吠。
尹九月把狗拧起来,掰开它的嘴一瞧,打了一个冷噤,心里发寒,全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这只狗没有舌头!
把陌生男人与他的狗带上车,帅气青年立即开车找医院。
"放我下去。"有泪痣的男人低声哀求他们。
尹九月解开有泪痣的男人的袖扣,卷起他的衣袖……姚风捂住嘴,摇头,不忍心看,这男人的手臂上交叉着新旧不一各式各样的伤痕……刀痕、烟痕、鞭痕、抓痕。
到了医院,姚风替他付了诊费。这男人进医院后一言不发,身上没有任何表示身份的东西。即没钱包也没钥匙等随身物品。
医生初步检查,告诉尹九月,这名男子长期遭受虐待。除了大量外伤,脾脏曾大出血,没有及时治疗修养,造成功能不全。肋骨曾经被踢断过,右脚筋扭曲。建议报警,请警方出面保护。
姚风决定,这事请柳下溪来处理。
"这只狗怎么办?"帅气青年问姚风。
尹九月说:"送到见兽医。"
有泪痣的男子-02
清荷边看表边冲出电梯。没想到会议时间拖得如此之长,快九点,让他们等了三个半小时。尹队长他们都没带手机,出门后联络不到。
"人没来?"等他匆匆赶到预订的餐厅,才得知尹队长他们一直没出现。没接到人?去接人的阔海迷路?还是途中发生意外?抱头,很累。再次看表,柳大哥快下班了。他在外边巡逻回到局里换衣服再到这儿不知需要多长时间?为了方便他,餐厅订在市局附近,以他走路的速度只需要十分钟。
腕上的手表在颤动,准时九点。柳下溪扭头对身边的副手康容说:"九点,收队",拿出手机翻看留言箱,翻翻翻,找到了,清荷的留言:过来吃饭,等你,地址在……
康容拿起对讲机通知等着收队回局的各小队巡逻警:时间到,收队。偷瞄,瞧见上司一本正经地看手机留言,眼神带笑却能做到面无表情,佩服他表里不一。是女朋友来的甜蜜留言吧,令人羡慕的家伙。年纪轻轻已身居高位。幸运的家伙,私生活完美,每天中午有餐厅送来的豪华大餐配有新鲜水果……家有贤妻,男人在外打拼才忒有干劲。事业、职称可以靠自身的努力获得,遇上好女人是机遇问题,跟中六合彩一样难。当警察的工作时间长,陪伴家人时间短,找到不错的女朋友因没时间陪伴也容易飞掉。
搭乘同辆警车的巡警们回来,拍着柳下溪的肩膀说:"柳下溪,康队,今晚一起吃饭。"
康容摇头表示不去。他可以肯定,今天柳下溪不会跟大家一起吃。根据以往经验,他在收队时看手机留言表示要回家吃爱心饭,不会跟同事们一起混。想约他一起吃饭?等他收队时不看手机留言再说。
果然,柳下溪摇头拒绝:"你们去吧,我约了人。"
"怎么又约了人?"拍柳下溪肩膀的小王叹气。大家愿意和柳下溪一起吃饭的理由只有一个,最爽快的冤大头。只是,他肯一起去吃饭的次数不多。
康容问柳下溪:"你有约会……回不回局里?"
"回。"柳下溪率先上车。身上穿着制服得回局里换便衣。他怕麻烦,不喜欢下班后还穿着制服。穿制服走在路上,走不了几步就会碰到找他问路的人。对方讲普遍话来问路,ok,容易回答。遇到只会说外地方言,彼此得花时间猜测对方在说什么。如果是外国人问路,英语对话还算勉强。其他的外国语言,他没办法配合。问路不可怕,最怕遇上那些猫猫狗狗不见的小孩子们,哭着求他找回宠物。以及某些街坊吵架,抓住他评理,吵架的理由五花八门,没有任何重点。他甚至遇到妙龄少女故意在他面前装病,要求他背她回家……让人头痛。
康容催促其他同事上车,确认全员到齐,几辆警车先后开动,呼啸着前行。他上车后坐在柳下溪身边。相处三个月,柳下溪给人的感觉,是一个严谨而有规律的人。总是以身作则严守上下班时间,对待下属不过份亲昵也不刻意疏远。在某些方面有奇怪的坚持,比如说跟普通巡警同车巡逻与大家穿级别的制服。不少新调过来的巡逻警不知道他是上司,把他当成普通警员,闹了不少笑话。他从不主动跟人聊私事无形之中造成微妙的距离感,这样的上司难以接近,他想打破彼此之间的隔阂,主动询问:"约会迟到,你女朋友不生气?"
女朋友?柳下溪耸耸肩,淡然一笑。又是一个对他私生活充满好奇心的人……康容,曾经被上面寄以厚望的年轻精英。以第一名的优秀成绩毕业于警校,毕业后没分配到地方被直接派往国外深造。听说在国外因水土不服长期生病,只好提前归国。回国后从基层做起,担任文职。三年之内,职位提升之快让人瞠目结舌。相处三个月,柳下溪发现他的成功不是偶然。他心思缜密,注重细节,善于观察,喜欢揣测他人心理。但,过于注重细节也正是他的弱点。
康容不介意他保持沉默,笑着继续追问:"我说错了?"
柳下溪摆手,温和地笑道:"你可以自由想象,对与错并不重要。"说完不想与康容就此事继续讨论下去,目光落在正专心开车的警察老吴身上。记得老吴平常开车不戴警帽,今天一反常态戴着帽子,而且警帽显得过紧,难道他的头变大了?当然不可能!应该是头上包了纱布……他今天上班迟到,中途才归队,发生了什么事?他脑后的头发……干掉的血把头发粘在一起。"老吴,你明天补休。填好假单搁在我办公桌上。"
老吴一怔,扭头过来问:"补休?"
康容笑着插嘴:"柳处长让你去医院处理头上的伤口,明天在家养伤。"
"你们看出来了?行,我明天休息。"老吴不好意思地抓头上的警帽。
康容继续问:"头怎么受伤的?"
"不小心跌倒,摔破了头。"老吴憨笑着回答。
"老吴,别扯谎,大家都知道你头上的伤是嫂子用砧板打的。"知情同事点破他的谎言。
老吴没有争辩,一声不吭继续开车。
回到局里,康容跟在柳下溪身后,笑着对他说:"听说老吴跟他老婆吵架的原因是六岁大的儿子太顽皮,弄坏新买的电视机。老吴怒气冲冲拿皮带抽打儿子,他老婆正在做饭,见他打儿子跑进厨房拿起砧板,'嘭'的一声,连菜带砧板当头砸下来,老吴当场头破血流。他家的孩子吓得哇哇大哭,隔壁的同事想把他送去医院,他不肯去,只在家里简单地包扎了一下。柳处长,你说这事算不算家庭暴力?"
柳下溪沉吟了一下,说:"老吴用皮带抽打儿子,其妻维护儿子用砧板打他,造成老吴头部受伤。从行为与结果上来看,是家庭暴力事件。从认知上来说,挨打的儿子不指控父亲,受伤的丈夫不指控妻子。对他们而言,这件事属于家庭纠纷而非家庭暴力。我们这代人,年少时多数人曾遭受长辈的拳脚,甚至棍棒伺候过,双方默认此行为合符社会规范。"
见柳下溪对这个话题有兴趣,康容打开话匣子涛涛不绝地说起来:"家长制的权威性默认棍棒教育合理存在。我们的道德观认为丈夫无故殴打妻子,成年儿女对年迈父母暴力相向是典型的家庭暴力。家庭暴力在我国得不到重视,所谓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罪因家庭成员默守'家丑不可外扬'的信条而被掩盖。我觉得一般家庭暴力由口角冲突演变为情绪失控导致暴力行为,其关键点在于当事人无法控制情绪,属于意识形态偏移……"
不习惯当着外人面换衣服,柳下溪无奈地开口打断康容说不完的废话:"康容,我要换衣服麻烦你出去时把门关上。"
康容一怔,转瞬间恢复过来,若无其事地笑道:"您忙,我该回家了。"心里很不以为然,换衣服需要把人赶出去么?男人的身体有什么好遮掩的,在警校的澡堂子里,常常十几个人光着身子一起洗澡……难道有着禁欲色彩的上司寡人有疾?有不能示人的地方?
人类好奇心有偏执倾向,对不准看,不能看的事产生非要看的执着心理。
康容站在门外拿捏时间,猛地打开门,"柳处长"三个字被他生生吞下。他看到一张描写男人丰功伟绩的背……新旧交替的抓痕充满背部。来不及细瞧,柳下溪迅速穿上衬衣转身,脸上带着不悦的表情,皱起眉头看他,不耐烦地问:"什么事?"
瞧见了,肚脐眼周边有几颗草莓印。他笑嘻嘻地摆手,"明儿见,先走一步。"说完脚板擦猪油——开溜。
"小康,柳处长呢?"传达室的值班员叫住康容。
"在后面。什么事?"
"有人找他,等了几个小时。他会不会先去车库取车?"
"不知道。谁找他?"
"一小青年。"值班员指了指在坐在大门外花坛上的青年。康容望过去,路灯明亮,距离有点远,看不清对方的容貌。那青年正望着这边,觉得他们正在谈论自己,立即站起来,朝这边走过来。
真高,目测,超过一米八五。年龄看起来不大……高大身材配着一张娃娃脸,左眼角还有颗惹人怜爱的泪痣。小青年走到他面前,二话不说扑腾跪下,小声说:"求求您,告诉我阔海在哪里。"
性子急的年轻人……
值班员弯腰小声跟他说:"认错人了。柳处长还没出来。"
"对不起。"小青年急忙站起来,垂下头满脸通红。
康容眼尖,看到柳下溪没去车库取车,正朝大门走来,扬手叫道:"柳处长,有人找。"
有泪痣的男子-03
"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柳下溪不认识对方。
"我,我,下次再来。"小青年来找他的勇气在认错人后消失,拔腿就跑。
"他在找一个叫阔海的人。"康容插嘴。
找阔海?柳下溪立即追了上去。
尹九月和姚风站在停车场门口等待帅气青年停车。
烟没了,尹九月把空烟盒揉成一团,丢进路边的垃圾桶。
"我这儿有。"姚风递给他一支。点燃香烟,美美地吸了几口。姚风问尹九月:"尹队长,你说那个人怎么回事?身体变成那样还一声不吭。"
香烟挟在手上轻轻弹掉烟灰,尹九月挑眉,苦笑着摇头,"可能是精神上的创伤太重,盖过身体的疼痛。"
"精神创伤……"姚风沉默下来,默默地吞吐烟雾。
尹九月凝视远方,叹了一口气,说:"他不指控对方,警方不能行动。"
"包庇施虐者,太愚蠢了,受到虐待为什么要保持沉默?!"姚风很不满,那人干嘛不爱惜自己?
尹九月丢掉抽了一半的香烟,苦笑着摇头,"姚风,我当了多年刑警无法透彻了解人心这玩意儿……算了,犯罪心理学不是我的领域。"
姚风微笑着轻拍他的肩膀,"了解。"
尹九月反诘他,"你了解什么?"被年少者安慰有伤他的自尊。
"惧意。"姚风双手抱头,叼着香烟回答道:"你在害怕。我认为知道害怕是件好事,也很正常。身为刑警,遇到各种犯罪案件,面对犯人残酷的手段与黑暗内心,你不害怕会变成可怕的人。我对刑事案件不了解,只知道普通人日常生活常被七情六欲所左右。我想,犯罪者也一样,他们会犯罪是理智降伏不了对权力、金钱、性欲的渴望。"
"你错了,有些犯罪与上述理由无关。我遇到过只为犯罪而犯罪的案例,犯罪者与被害人之间没有任何关联,无差别杀人只为了沉浸在犯罪乐趣中。也有因爱而扭曲的犯罪者……一位父亲过度溺爱儿子,儿子染上毒瘾,做父亲的不好好助他戒罪,反而倾尽家产供他吸毒,吸毒的儿子为了钱去偷盗,父亲亲手捏死儿子然后自杀。有位母亲规劝不了滥交的女儿,用绳子把她捆在家里长达半年,女儿受不了幽禁生活,放火把家给烧了,一家三口活活被烧死……"他突然住嘴,看到帅气青年已停好车走过来。
餐厅就在附近,帅气青年没理服务员带着尹九月与姚风直接上了二楼的包间。推开门,看到邹清荷扒在桌上睡觉。
姚风站在门口默默地注视着邹清荷的背影,突然说:"我出去抽支烟。"
就在此时邹清荷突然抬头,扭头看到他们,脸露惊喜,站起来笑道:"姚风、尹队长,你们来了。阔海,怎么不叫我?"见服务员跟着进来便吩咐他们上菜。
帅气青年不理人,扯开椅子坐下,拿起筷子等饭吃。
"柳阔海!"清荷瞪了他一眼,伸手想拍打他的头。
姚风坐下,伸直双腿,嘴角含笑,悠闲地看着邹清荷与帅气青年柳阔海。等等,柳阔海?姓柳?问清荷:"他姓柳,是柳哥的亲戚?"
"他堂弟。上学期转到北京来读书,过完暑假马上是高三考生。他不打算考大学,想等高中毕业进入社会工作,暑假期间在我公司打零工。姚风,想请你帮忙在学校问一下,看有没有人愿意当他的家教。我觉得读完大学再出来工作比较好。"
尹九月正在喝茶,听清荷说柳阔海只是高中生。上下打量了一番,感慨现在的小鬼成长太快从体型到面孔看不出他未成年。"小邹,你让未成年无驾开车横行京城,胆子不小,不怕他被交警抓?"
清荷笑着摇手,"他今年十九,有驾照。"说起柳阔海,清荷很头痛。他常常逃课,每天无所事事在北京城里转悠,才半年时间已经摸清城里的大街小巷。清荷与柳下溪都很忙,没时间盯着他不放,拿他也没办法。听说他父母管不了他,才把他丢到北京来。清荷觉得他没理想,没目标,有父母供养不担心生活来源,不跟人攀谈,不去认识朋友,茫茫然混日子,象是一具被抽空的干壳。心里替他焦急,没办法跟他有效沟通。柳大哥懒得理阔海,对他说:"由他去,他的人生想怎么糟蹋都行。"
姚风、尹九月不约而同地想:十九岁读高二?真逊,怎么混的……
柳阔海本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别人的表情,别人的声音完全被他自动屏蔽。冷着一张帅气的脸,旁若无人大口吞食饭菜,似乎胃口极佳。
"柳哥还没下班?"姚风转移话题。
清荷看了一下表,"应该快到了。"
就在此时,有人敲门。
"进来。"邹清荷立即站起来。
门被打开,柳下溪扯着一位陌生青年的胳膊出现在门口,那位陌生青年不肯进来,抓着门框不放。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位脸上带笑,身穿警服的青年。
柳下溪硬扯着陌生青年走到埋头吃饭的柳阔海面前,说:"阔海,有人找你。"
一直垂着头的陌生青年与柳阔海同时抬头,四目相对,两人的表情悲喜交集。柳阔海冷漠的脸涌出痛苦之色,别过脸望墙壁。
陌生青年眼帘中闪动泪花,嘴里喊道:"阔海!"拼命挣脱柳下溪的钳制,扑过去抱住他的肩膀,低声哭泣起来。
出乎意料,柳阔海突然大喝:"滚开!"
陌生青年没有放手。
邹清荷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问柳下溪:"他谁呀?"
柳下溪摇头,"不认识,应该是阔海以前的朋友。"拉开椅子坐在邹清荷身边,笑着跟姚风与尹九月打招呼,"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这是我同事,康容。康容,别客气,既然跟着来了就一起吃饭。这是邹清荷,我的伴侣。旁边那位是他大学室友姚风,另一位是来自青海的刑警尹九月,那边的傻小子是我堂弟柳阔海。"
伴侣,男的?康容一呆,带笑的脸出现石化现象。
姚风笑了,佩服柳哥。清荷遇到这么有担当的男人,是他的幸福。
尹九月也怔住了,他不知道邹清荷与他表哥是一对同性情侣。
邹清荷也很意外,没想到柳大哥会对外人说破他们之间的关系。心里觉得甜蜜,悄悄地握紧他的手。
康容捂住眼睛,无意中知道上司秘密……不得了的大秘密。如果这个秘密泄露出来,柳下溪还能当副处长么?轻声问柳下溪:"这种事说出来……好吗?"
"说谎很容易。"柳下溪高举与清荷紧握的手,微笑道:"我不想就此事说谎,会委屈他,也是不尊重我们之间的感情。对你说谎也表示我不尊重你,希望你明白。"
"放心,我会保守秘密。你家人知道吗?"康容好奇地追问。
柳下溪空着的手拂开挡住眼睛的头发,笑道:"知道。受过阻挠,最后同意了。"
姚风举起酒杯,"柳哥、清荷,敬你们一杯酒。"
"干杯!"除了柳阔海与陌生青年,大家都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柳下溪,这事宣扬开,你有可能会被开除。"尹九月笑道。打量柳下溪……率真,无所畏惧的男人,清澈的眼神没有任何阴影。
喝了一杯酒,清荷白净的脸开始泛红,笑嘻嘻道:"失业无所谓,他想发挥专长,可以开一家私人侦探所。没生意上门也不用担心,我可以养活他。"
姚风冷冷地逼视康容,用眼神威胁着他,不准泄露柳下溪的秘密。嘴里打着哈哈,欢快地笑道:"尹队长,不用替他们操心。柳哥的背景很厚,没有人敢炒他的鱿鱼。"
康容摆着双手,"我发誓,我不会说。放心,现在是二十一世纪,柳处长不会因为这个而失业。"
柳阔海拿起餐巾纸递给正在哭啼的陌生青年,"丢脸死了,把眼泪擦一擦。"
陌生青年抬头,破啼而笑,连忙接过纸巾擦眼泪。
"一起吃饭。"清荷微笑着给他递来一碗饭。
姚风看到陌生青年眼角的泪痣,笑道:"尹队长,你瞧,他也有泪痣。听说长了泪痣的人多愁善感喜欢哭。我们傍晚遇到的那个男人也长了泪痣,受了重伤却不流泪,算是异类。"
清荷问:"你们在来这儿之前碰上什么事?"
"正要找柳哥拿主意……"姚风绘声绘色地描述傍晚的经历。
听完姚风的描述,康容拍着胸膛说:"这事交给我来办。"
邹清荷语出惊人,说:"身上有重伤,带着一条受伤的小狗出来散步,身上不带任何东西,收拾得齐齐整整,那个人会不会想寻死?如果只是出门散步,应该会带上钥匙或者钱包,什么都不带很不正常。"
姚风吓了一跳:"寻死?不会吧?"
"我去看看他。"尹九月站起来。
"一起去。"康容放下碗筷。
柳下溪说:"康容,找个心理专家给他辅导一下。有什么事联络我。"
有泪痣的男子-04
尹九月出了餐馆直接进隔壁商铺买烟。叼支烟放在嘴上,出来时见到康容站在外面等他,拿着烟盒问:"来一支?"
"好。"康容也没客气就着火点燃香烟,深吸了一口,久违的味道。看来他的戒烟历程终结在三个月后的今天。
"还以为你不抽烟。"尹九月转动打火机,斜睨对方。站在他面前的警察身穿制服,就算手指挟着香烟依旧一副文静乖乖牌优等生的模样。他们站在一起反差很大,优等生与痞子。
"柳处长讨厌我们当班时抽烟,不敢当着他的面抽,不自觉戒烟三个月。呵呵,你果然受不了餐馆里的气氛找借口逃出来。"
尹九月笑了,"他们有家务事要谈,我是外人,杵着找难受。你不也一样,匆匆逃出来。"
康容笑了起来,"说得也是。你跟柳处长是老朋友?"
"不,跟他首次见面。认识的是另一个,邹清荷。他以前卷入我跟进的案子。当时他只是普通大学生,为了救朋友肯涉险,差点死在我同事的枪下。他胆子大,头脑很好,适合当刑警,可惜他更喜欢赚钱。他表哥柳下溪仅凭描述帮我解了难题。这次来北京培训,顺道来看他们。"
"表兄弟……想不到他们是那种关系。难以想象,两个人都很男人,居然……"
尹九月摆手制止他继续往下说:"不谈别人的私事,与我们无关。"
康容改变话题,"直接去医院吧,会会那个想寻死的男人。"
尹九月观察周边环境……看到那家医院的霓虹灯招牌,"医院离这边很近……放心吧,医院里人来人往,他想自杀不容易办到,何况病房里另住有两名病人。那家伙看上去的确一副不想活的鬼样子,不过,我不认为他真想自杀。要自杀,跑上街撞车还不如在家割脉、吞药、上吊来得方便。"
"你说话真刻薄。"康容笑着摇头。
尹九月甩掉烟蒂,双手插在牛仔裤袋里,腿一扬,踢向路边墙壁,不太白的墙留下难看的鞋印子。这种事康容很难做,一直没做过。跳起来,伸手去捞路边大树的树叶子。树叶子上灰尘很厚弄脏了手。用力拍打脏手,心情真不错。
尹九月在墙上连续踩了几个脚印,扭头对康容说:"要死不活,畏首畏尾,受了欺负不站起来,不呼救不抵抗,等着别人去救助。一点也不肯努力,总认为自己是世上最悲惨的人,谁都对不住他。老实说我看到这类人很生气,很想骂人。那些心理有问题的人专找这种人欺负,只因为欺负他们很安全。"
康容朝他伸手,笑道:"再给我一支烟。你牢骚满腹,看到他们受罪,还是不忍心不管。看开点,人就这样。我呢,讨厌每天没完没了四处转悠当巡逻警。想做刑警破大案威风一下,可又吃不了苦受不得累。理想、抱负这些高格调的东西早丢了。没有真正想做的事,每天都混混沌沌。觉得活着就这样,没意思,全都是个屁。"
康容的发言令尹九月颇感意外,死盯着他看……从衣着到外表,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整齐端庄"。丢一支烟给他,抓头,笑道:"看不出你是这种人。"
"呵呵,我在发牢骚,胡言乱语,不能当真。"
尹九月揽住康容的肩膀,把他头上的警帽取下来抓在手里转圈圈,心情却豁然开朗……突然间想通了堵在心里的结。朗声道:"我们走。"
赶到医院,探视时间已过,他们被拦在住宿部外。
康容掏出警员证,"抱歉,警察办案。"
清荷去柜台结帐时姚风跟在他身后说:"清荷,下学期我的课比较少,可以抽空教教你们堂弟功课。"
清荷摇头,笑着拍他的肩,"心意领了,我知道你很忙,最近和一群朋友筹备开发游戏软件的事。"
"噫?传到你耳里了?本想等弄得差不多了再跟你说。"
"呵呵,想不到你除了挖墓还会对游戏有兴趣。"清荷眼睛突然亮起来,"姚风,我觉得开发游戏软件很有商机,要不要让我插一脚。"
"你啊!"姚风拍他的头。
清荷热情相邀,"姚风,今天别回学校,去我家。咱们谈谈游戏的事。"
"方便吗?你们家只有一间客房,柳哥的堂弟住在你们家……"
清荷摆手,"不是,他没住我们家,他父母另外给他准备了住处。"清荷压低嗓音,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阔海自暴自弃,停了一年学,跟他父母闹得很僵。我觉得这事跟今天来找他的朋友有关系,柳大哥打算带他们回去把话说开。阔海是柳大哥二叔柳霄汉的小儿子,超计划出生的小孩,为了生他,他父母各降一级还罚了不少钱,从小在家倍受溺爱。不过,他与哥哥姐姐年龄相差大,跟他们不亲近。去年春节我们去杭州看老爷子,遇到他们母子俩,他母亲拜托我们照顾他,希望能劝他考大学。请家教的学费由他父母出,你帮忙留意一下兼职的人。"
"好。"姚风觉得身后视线刺人,回头一看,柳下溪带着柳阔海他们下楼。柳哥瞪人的眼神好吓人,打冷噤,早点开溜比较识时务。"清荷,我先回学校,找到人再联络。对了,你要注意身体,别逞强,该休息时给自己放假。"
回到家,清荷放下钥匙伸了一个长长懒腰。柳下溪走过来,给他轻捏脖子,拍拍他的后脑轻声道:"去睡吧,他们的事我来处理。"
清荷点头,回头见柳阔海和他朋友杵在门口不动。笑道:"进来,自己找地方坐。"
陌生青年坐在沙发上局促不安,紧张地盯着柳阔海。而柳阔海冷着脸,眼睛盯着茶几上的茶杯。
柳下溪坐下,抚额,处理小孩子们纠络让人头痛。手机响了,他连忙站起来,走到阳台去接听。康容来电:"柳处长,那个人从医院跑掉了。"
"跑掉了?"
"听护士说,尹队长离开没多久,他办理出院手续离开医院。拿了药,领走了多余的住院费。我觉得他不打算自杀。"
"有没有留下姓名与联络地址?"
"有留,我们正打算过去看看。我担心是他捏造的假名假地址。"
"尹队长明天要上课……康容,这事由你来处理,明天不必回局报到。调查清楚后递交一份调查报告给我。"
"好。柳处长,我想调职进刑警队。"
柳下溪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才说:"等你递交调查报告后再说。"
"明白,这是考卷。我有信心得满分。"
柳下溪笑了,"满分吗?拭目以待。"
客厅沙发,那两名小青年面对面坐着,默默无语。看着他们,柳下溪头痛起来。
邹清荷洗完澡,站在房门口往下望,客厅里的三个人还没开始谈话。他回房,从衣柜里翻出柳下溪没有穿过的新睡衣,跑下楼,递给柳阔海,"你去洗澡,洗完澡直接去客房睡觉。柳大哥,你下去买几条新毛巾回来。"
倒了杯冰水放在陌生青年面前,邹清荷微笑着说:"我是邹清荷,你呢,叫什么名字?"
"我,我是唐耀华(本名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阔海以前的同学?"
"嗯。"
"阔海停学一年,是不是在学校跟同学打架,造成不好的影响?"
唐耀华头垂下来,脖子红了。小声说:"我们的事被学校发现……被开除……阔海被他爸妈带走下落不明。我转校去别的地方读书,高考过后,想跟他见一面。他以前说过,他堂哥在北京当警察。家里不同意我们的事可以来北京投奔他堂哥。"
原来如此……"今后有什么打算?"
"不,不知道。"
"这样啊。现在后悔了吗?"
唐耀华拼命摇头,"我不后悔。"
"你今天来找阔海,显示你的心意与勇气。阔海想些什么,我不知道。认识他已有半年,只知道他放弃自己。不想读学,工作也不认真。冷冷淡淡,对什么都不上心。但他今天却做了件好事,看到路边受伤的男人主动送他去医院。那个男人跟你一样,眼角有泪痣。"
唐耀华抬起头,眼睛亮晶晶闪着泪花。突然觉得有些害臊,双手捂住了面孔。"邹哥,我该怎么办?"
"那是你的人生,自己去找答案。"柳下溪走进来,递给他一条新毛巾,"洗个冷水脸,冷静一下,不用急,好好思考。等一下,鼓起勇气跟阔海好好谈谈。光哭没用,是男人就该行动。没到世界末日,从头开始来得及。认真想清楚。"
柳下溪上床。清荷侧身给他挪位,头靠在他肩膀上,弯着嘴角独自偷笑。
柳下溪揉乱他的头发,问:"想什么?"
"阔海的事,难怪你二婶吞吞吐吐不肯说实话。你说,老爷子知道阔海的事吗?"
"肯定不知道。二叔二婶那敢跟老爷子说实话。阔海也真够犟,停学一年,估计被二叔抓去军营受尽折腾,亏他能熬下来。"
有泪痣的男子-05
夜深人静,只有路灯孤零零地闪耀光芒。
"找到了,就是这里!"石壳南街探花井胡同9号。康容扭头,惊喜地对尹九月说:"我猜错了,居然不是假地址。曹二三……名字也会是真的吗?二三……名字可真怪。"
尹九月没有回他的话,靠着墙,手指捏着自己的下巴垂着眼睑沉思。
康容诧异,走近一看,哭笑不得,原来他闭着双眼在打瞌睡。看表,凌晨三点多,该休息了。
"古怪。"尹九月突然出声。
康容吓了一跳,他以为尹九月睡着了,下意识地问:"什么?"
尹九月走到9号门口,用力拍打紧闭的铁门。五分钟过去,屋内没有回应。尹九月持之以恒继续拍打铁门。隔壁人家的灯亮起,有人开门,伸出头张嘴欲骂,看到康容一身警服连忙闭嘴,把头缩回去赶紧关上了门。
"太晚了,明天再过来看看。"康容犹疑片刻对尹九月说。
"不确认他在这儿,我不放心。"尹九月摇头。
康容想了想,走到一边拍打隔壁家的铁门。
刚才露过面的男人打开门,不耐烦地问:"有什么事?"
康容掏出警员证:"找你们打听一下隔壁9号住户。"
"隔壁的?"男人皱起眉,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冷冷地说:"不知道。"
"老陈,谁?什么事?"含有睡意的女声轻轻响起。
"警察打听隔壁屋的事。"男人回过头应道。
"警察……隔壁?出了什么事?老陈,快让他们进来,我正想报警,得好好说说他们,太不象话。"
男人把门打开让他们进来。康容坐下粗略地观察这家客厅,家具与摆设很陈旧看上去有些年头。只有电视机是新的,上面摆着一家三口相片,背景是长城,男主人倚在墙垛,抗着大包一副忠厚老实的朴素样,女主人笑得很开心,容貌不出众,有着端庄贤惠的味道,倚在他们中间的儿子约十来岁,嘟着嘴扮鬼脸。过了一会儿,这家的女主人从卧室走出来。康容发现,另一间紧闭的房门打开一条缝,有个小孩鬼祟地躲在门后。女主人出来,热闹地给康容他们端茶递水,一直默不作声的男主人松了一口气。
"我家老陈明天要上班,得早起。老陈,你去睡吧。警察同志,我要投诉!隔壁屋那对夫妇太不象话!"
"说说怎么回事?"康容掏出工作记录薄,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偷偷斜视尹九月,那家伙坐在椅子上打瞌睡,弄不明白他在想什么,怎么突然就睡了呢……
女主人不满地说:"隔壁屋不知搞什么,臭死了,害得我不敢打开厨房窗户。想叫他们注意到,今天过去敲了几次门,没人出来应门。听我儿子说,小余前几天回娘家,只有她丈夫在。这几天也不见人,可能是去她娘家了。"
尹九月突然问:"今晚十一二点他家的灯亮了没有?"
"没注意。没听动静,应该没人回来。"
康容见尹九月没有继续问下去,便接过话题对女主人说:"麻烦你,讲一讲你们邻居是怎么的人。"
"隔壁就夫妇俩。三年前搬过来的,房子被他们买了下来。男的听说在大公司上班,工资很高。女的没上班,天天在家。头一二年,夫妻关系不错。老婆姓余,长得蛮漂亮,文文静静不爱说话,除了买菜很少出门。丈夫姓刘,高高大大。这一年夫妻俩感情变坏,常常听到男人打骂他老婆,深更半夜听到小余的哭声,忒凄凉。听说他们感情变坏是小余一直没怀上孩子。而她男人升了职应酬多常在外面鬼混。我们夫妇看不过,劝说小刘几次。好心得不到好报,他居然对我们恶语相向,我们也懒得理他家的事。小余回娘家,可能是熬不下去。家里没有女人,小刘也懒得收拾,大热天的菜搁在厨房不收拾,肯定腐烂变质才发出恶臭。"
尹九月睁开眼睛问:"小刘左眼眼角是不是有颗泪痣?"
"泪痣?"女主人笑了起来。摇头说:"没有。"
尹九月继续问:"他有多高?"
"超过一米八,长得很帅。"
尹九月捏着下巴,想了一下,"臭味从哪里发起来的?"
"我家厨房斜对着他家的厨房,你们过去闻闻。我没扯谎,这事得解决,我家有孩子。腐烂变质的东西不卫生,惹来疾病就麻烦了。"
"我们过去瞧瞧。"尹九月点头,从口袋里掏出白手套戴上,说:"康容把手电筒给我。"
康容跟在他们后面朝厨房走去。这家的厨房很干净,连窗户玻璃也一尘不染。厨房内喷了大量的空气清新剂,味道不好闻。"不行,打开窗户太臭,我去拿口罩。"女主人站在厨房门口临时改变主意。
尹九月走到洗菜盆前贴近窗户,拿着手电筒往外照,斜对面住户的有扇窗户开着。等女主人拿了口罩过来,尹九月罩住口鼻,开窗。口罩挡不住浓浓的恶臭,肉类腐臭的味道……跟在他后面的康容当场呕吐起来。"我过去看看。"尹九月跳上洗菜台,从窗口爬了出去……过了一二分钟,他重新出现在窗口对还在呕吐的康容喊道:"康容,报警,通知鉴证科,石壳南街探花井胡同9号厨房发现一具男性腐尸。"
柳下溪被手机铃声惊醒,打开床头灯,看表,凌晨三点五十一分。小心拿开清荷的胳膊,翻身坐起。看来电显示,康容的手机号码,他问:"什么事?"
"柳处长,尸体……有命案发生。我和尹九月追踪那名受伤男子留下的地址意外发现死尸,受伤男子下落不明。"康容的声音很异常,比平时沙哑。
柳下溪拿出纸笔,问:"命案地址。"
康容回答:"石壳南街探花井胡同9号厨房。"
"哪个区?"
"城北区。"
"通知鉴证科的老叶与刑侦三队贾队长。我马上过来,等一下再给你打电话。"
邹清荷撑起上半身,睁开朦胧的眼睛,见他换衣服,问:"要出去?"
"嗯,发生命案,我过去看看。"
邹清荷翻身坐起,看着柳下溪说:"你没开车回来,用我的车,找阔海拿钥匙。"
柳下溪穿好衣服走到他面前,脸贴过去蹭了一下,接着轻吻他的唇。"你上班前我会把车开回来。"
客房门没关,灯亮着。柳阔海与唐耀华都没睡在房间里小声说着话。
"阔海,把清荷的车钥匙给我。"
柳阔海从房间出来,问:"你现在出去?"
柳下溪点头。
柳阔海自告奋勇地说:"我来开车。"
柳下溪盯着他看了数秒,点头:"送我过去后你把车开回来,清荷早上要用车。"
"好。"柳阔海高兴地点头。
柳下溪瞄了一眼站在客房门口的唐耀华,他脸上的表情很可怜,象是被抛弃的小狗……没谈拢?耸耸肩,不想过问他们的感情纠葛。他们的十九岁,被父母宠爱着,经济无法独立,人格不够坚定。真是一个迷惘而尴尬年龄段,怀揣着火热滚烫的激情渴望浓烈爱恋。一不如意便徘徊在前进与后退之中。可惜,理解与被理解,付出与承受,都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的事。他们还不了解挫折与痛苦是人生的历炼,是极难得的财富,只有果敢地战胜它才能拙壮成长。柳下溪本人不赞成那种"不追求结果,只求曾经轰轰烈烈过"的爱情观。他认为'爱而无果的情'令人倍感寂寞。
车道零星来往的车辆疾速奔驰,奔跑着驶向各自的目的地。
柳阔海先打破沉默,问:"下溪哥,两个男人在一起能获得幸福吗?"
柳下溪反问:"你对幸福的定义是什么?"
柳阔海迟疑片刻,回答道:"象你们一样的幸福。"
柳下溪目视前方,笑了起来,转头问他:"你认为幸福会从天下掉下来?"
柳阔海生气,怒道:"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小孩子,那会哪么天真。"
"我给不了你答案,你自己去寻找。同样,你父母也给不了你有关幸福的答案。"
柳阔海忿然,"太狡猾了,大人都一样,含含糊糊说些不负责任的话来忽悠我们。"
"别把自己当孩子。独立思考,仔细体会。觉得迷惘找不到出路,给自己几年缓冲时间。去学习去观察再独立思考,找到属于自己的出路。别人的幸福不能当成参照物。你是你,独立存在的个体。"
柳阔海沉默下来,过了很多,才说:"我打算参加高考。"过了一会儿又说:"别告诉我爸妈糖人来找过我。"
再睡会儿……睡不着,邹清荷抱着枕头在床上打滚。某处发生命案,有人死了……将近一年柳大哥没在深夜被叫起来工作。
"咚咚,您睡了吗?"有人敲房门。
起床打开门,唐耀华摸着后脑,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口。"您的灯没熄,我能不能找您谈谈。睡不着……"
有泪痣的男子-06
感情烦恼,沉浸在忧伤中的忧郁少年……邹清荷捧着一杯冰茶安静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等待对方开口。他自己离开校园走入社会,没有缓冲时间直接接手新成立的公司,拼命逼迫自己成长,好有能力与那些年长的老滑头老油条老狐狸们周旋。看到年轻人为感情烦恼,觉得自己心态老化,跟他们有了代沟。
唐耀华低垂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鼓足勇气开口说话:"阔海是在初一下学期转到我们班上。他给人的印象很牛B,话不多,总是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不爱参加集体活动,跟班上的同学相处不好。听说他家离学校很远,上学不方便,寄住在别人家里。我们虽然是同班同学,一直没说过话。初一初二时,我个子矮坐在前排,他个子高总坐在最后一排。到了初三,我突然长高跟他成了同桌才有机会说话。他的成绩一般,不爱写作业,上课打瞌睡,常被老师骂……"
唐耀华回忆过去,突然捂着脸笑了起来,"我们突然变成好朋友说起来很好笑。阔海很不会讲话,一开口气死人。他说我长着一张娃娃脸不应该长高,看着不顺眼。我听后很生气,跟他打了一架,被他狠揍一顿送进医院。学校打算开除他,他妈妈穿着军装押着他来医院,命令他跪着床边陪罪。看到他象一只斗败的公鸡,要多衰就有多衰。我很解气,当场笑了起来,他恶狠狠地盯着我,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他妈妈要他在医院照顾我,等我病好才可以回学校。在医院里我发现他不敢坐下,总站着,走路时样子古怪。晚上医院熄了灯,他偷偷摸摸爬起床倒水喝摔倒在地上。我扶他起来才知道,他屁股与背上有伤,血渗在衣服上,很吓人。后来他告诉我,他打伤我后学校通知他爸过来,他被带回家,他爸用棍子打了他一顿。知道他被打,我心里痛快便原谅了他。他身上的伤,自己没办法擦药。偏偏又死重面子,不肯让护士处理。我那时已经不恨他了,便帮他擦药。等病好后出院我们的感情变好。他还是老样子,不理别人,对我却很好。学校见我们家不追究他的责任,便没开除他。他不喜欢回借住的那户人家,那边家里有一个比他大的女儿总骚扰他。后来,他父母让他借住在我家。我是独生子,有他来做伴很开心。我们总在一起玩,看电影、玩桌球、打游戏,每天都过得很开心。我们考进了同一所高中,虽然不同班但放学后总走在一起,跟以前一样形影不离,比亲兄弟还亲。我讨厌放假,放假他会回家去等开学才回来。有一天,他告诉我两个男人也可以一起生活,可以做男女才能做的事。听了他的话,我觉得很高兴,不想跟他分开,想永远在一起。我们背着大人偷偷接吻……后来被老师发现我们的事,学校把父母们找来。他爸爸打他,往死里打,我害怕他会被他爸打死。跪着求他爸饶了他,发誓说再也不跟他见面。我忘不了……他当时血流满面……瞪着我的眼神很愤怒……他在责备我……轻视我……他被父母带走后再也没音讯。我想见他……想他……"
清荷叹气,柳家的男人行事风格可以配得上"壮烈"二字,不见血不收手。唐耀华与阔海想要在一起,前途艰辛。自己与柳大哥得到老爷子承认,柳家众人迫不得已接受他们的关系。多亏承秉哥夫妇大力相助,还有柳妈妈与三婶婶在中间周旋以及齐宁暗中使招。其过程并不容易,也曾痛苦过。阔海他们没有这些外力相助,仅凭他们自身抵挡各方面的压力,很难。阔海没有三哥那样的勇气,敢主动割断血脉亲缘的束缚自立更生。他们太年轻,习惯依赖家人……"小唐,你们把话说开了没有?"
唐耀华沮丧地摇头,"没谈出结果。阔海对我没信心。"
该说些什么?想帮助他们……该怎么做才正确?清荷站起来,轻声道:"别着急。先去睡一觉,养足精神。你的心意只要坚持下来,总有一天阔海能感受到。"
"嗯,我不会放弃。"唐耀华抬起头,双目闪闪发光。
清荷一惊,这才看清唐耀华的长相……蓬松的头发有点卷曲,耳垂处的头发卷了小圆圈,显得格外得趣。圆形微尖的脸白白嫩嫩,弯弯的眉,圆圆的眼,调皮的翘鼻,往上微翻的小嘴……难以分辨性别的娃娃脸……不看身高体形的话,他的长相非常可爱。难怪阔海会说他长着一张娃娃脸不应该长高,身材娇小些会更加可爱。莫非是阔海先对小唐产生好感,一直留意他?阔海不坦率……
"这一年半我顺着父母的意思拼命念书,他们渐渐放松对我的监视。高考过后,我跟父母说去同学家玩。到同学家后,让他们帮我圆谎,我偷偷跑来北京。我决定,如果在北京找到阔海不打算回老家,想在这儿找一份工做,留在他身边。但他不同意,要我回家去。我不想回去。"
"高考怎样?从去年起,大学在扩招,进入大学门槛比以前容易。你准备考哪所大学?有把握考上吗?"
"第一志愿填的是北京轻工(请不要与现实对应),把握不大。父母希望我留在家乡上大学,第二志愿按他们的意愿填写。"
"读完大学再计划今后的事吧。"
"太久了,我不能等。许多人没上过大学一样过得很好,上大学并不是唯一的出路。"
"的确如此。但多读四年的书,对你今后的人生有助益。好好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柳下溪推门进来,阔海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清荷站起来,诧异地看着他们,"回来了?"
"嗯,回来了。住宅区内尸体腐烂,担心引发传染病。卫生局那边来了人,对现场进行消毒。附近被封锁,没办法过去。尹队长和康容被隔离了。"
"他们不会……"
柳下溪捂住他的嘴,摸着他的头说:"不用担心,不会有事。小唐,你去休息。阔海留下,我有话问你。"
清荷拍拍他的手背,拿开他的手,点头道:"他们不会有事。饿了,我去煮点东西吃。"
柳下溪轻拍他的头,"别弄了,睡觉去。"
清荷笑着摆手:"没事,明天我休息。原本打算明天陪尹队长在北京逛逛,想不到他卷入命案挪不出时间。"他没机会跟尹九月单独谈话,接着忙于处理阔海与小唐的感情纠葛,居然把明天休假给忘了。
听清荷这么一说,柳下溪也没坚持。
"阔海,你过来我有话问你。"清荷把柳阔海叫到厨房,问他:"你和小唐的事打算怎么处理?"
"就那样。"阔海扭头看了看偷偷跟在他们身后的唐耀华,冲他挑眉瞪眼。
邹清荷用拳头敲他的头,"是你先喜欢上他,才故意惹他。对自己坦率一些,没坏处。"
柳阔海嘟嘴,圈着手指头,懒洋洋地说:"邹哥,歪枣劣瓜堆里搁着一只光鲜的红苹果很抢眼。再把这只红苹果丢进装满红苹果的筐里,瞧不出有什么特色。"
"阔海过来。"柳下溪回到书房拿出速写本,要柳阔海描述那位受伤男子的长相。
柳阔海仔细回忆后说:"那个人看起来大约二十五六岁,身高一米七五,较瘦。脸瘦长,下巴……"凑过去看柳下溪画画,"不对,脸还小窄一些。下巴再宽上一点。头发四六分,眉毛细长象两片柳叶。右眼青肿,左眼狭长……不对,眼尾没有上翘,平的。在这儿有一颗泪痣,鼻子跟邹哥的相似。嘴型……普通吧,有点薄,嘴角往下搭拉……嗯,给人感觉愁眉苦脸,好象在哭的样子。画得有点像了……他戴了太阳镜,把太阳镜画上去……行了,就是他!其他的特征?他右脚有点跛。"
柳下溪收起速写本,问柳阔海:"他身上的伤可以看出是什么时候弄的吗?"
"新旧都有,最新的伤口应该是这一二天弄上去的。伤痕虽然不一样,但伤人的手法相同,应该是同一个所为。伤他的人是左撇子。"
柳家男子除了天生叛逆的柳逐阳,其他子弟从小受过严格的近身格斗训练,都是练家子。柳下溪相信阔海的眼力。
"新伤就在这一二天受的,看来虐待他的不是死者……你们在哪里碰到他?"
"离你上班的地方两条街远。"柳阔海画了一张地图,"我们在这儿发现他的,送他去了这家医院,把他的狗送到那边的兽医站。"
柳下溪看着他画的地图,皱眉,摇头道:"离命案现场很远。"
清荷端着面条过来,听到他们的谈话,接口说:"听姚风说那个人身上没钱,难道他拖着受伤的身体走过去?"
柳阔海摇头,"不,他不象走过远路的人。"
"附近有地铁和公交车站吗?或者招了出租,刚好把身上的钱用完。还有另外的可能,他就住在那附近,身体不好出来蹓狗散步,跟那桩命案没直接关系。他不是带了条狗吗?他离开医院有没有带走那条狗?"清荷把两碗面放在茶几上。唐耀华没去睡觉跟他一起在厨房忙碌,洗完锅把剩下的两碗面端了过来。
柳阔海接过唐耀华递来的面碗,说:"应该没有,我们没告诉他狗去了哪里。"
柳下溪眼睛一亮,脸上浮出笑容:"阔海,这几天你跟着我。清荷公司那边打工由唐耀华代替你。"
有泪痣的男子-07
柳阔海没立即回答,慢条斯理吃完最后一根面条喝完最后一口汤才冷淡地说:"无所谓,随你高兴,别指望我会配合其他人。"
柳下溪耸肩。阔海这小子缺乏社会性,难融入群体,不服务他人也不肯接受看不顺眼的人付予……让人头痛的个性。
康容从厕所出来,见尹九月盘腿坐在床上发呆,笑道:"睡不着?天就要亮了。别在意被隔离,把它当成带薪休假拿来补眠。"
听他这么一说,尹九月爽朗地笑起来。"坏习惯,案子没破睡不着。别理我,你自便。"
康容往床上一倒,抚额叹气,"想不到那个男人留下的地址藏有一具腐……"话没说完连忙捂嘴,没办法往下说……想起那股臭味就要吐。他很想当刑警,也有信心当一名优秀的好刑警。可惜他的身体不合作,对气味过于敏感的肠胃终结他的刑警之梦。
尹九月跳起来跟在他身后,见他伏在洗手盆上大吐特吐,傍在洗卫间门口取笑他:"喝,恭喜恭喜,几个月了?想吃酸的还是想吃甜的?哂,原来男人害喜症状跟女人一样。"
"驴蛋!"好脾气的康容暴怒抓起擦脸的湿毛巾朝尹九月甩去。转身太急,没注意潮湿的地板,脚下打滑,眼看就要摔倒,尹九月伸出手扶住他。
康容一点也不领情,甩开他的手臂,冷冷地说:"道歉,给我道歉!我们的交情还没好到可以乱开带颜色的笑话。"
尹九月扁嘴,没理他,甩动胳膊快步走到床边,跟孩童一样双脚并拢跳上床。双臂圈在胸前漫不经心地说:"瞧,你现在不吐了。我治好你的呕吐症要心存感激。身体没毛病,闻到臭味就吐,吐起来没完没了,非得把胆汁呕出来。笨蛋,学过心理学的你也应该明白,这是你心理有障碍。"
康容一怔。没错,他呕吐起来制止不住,难受得想死。
"喝水。"尹九月指了指床头柜上的热水瓶,并没好心为他倒杯水。
温暖的开水流入咽喉,感觉舒服了些。康容上床躺下,见隔壁床上的尹九月正烦恼地抓头。觉得先前的自己太丢脸,因他的玩笑话而生气显得很没肚量。便出声询问:"案子很棘手?"
尹九月摇头,"烟被搜走,没烟抽,烟瘾上来有点难受。这桩案子的线索很多,凶手作案手法不高明,是外行人动的手。让人头痛的一点是:死者被发现的时间太迟,尸体已经腐烂,无法准确判断死亡时间,不好锁定嫌疑人。死者穿着睡衣倒在厨房里,身边散落的花瓶瓷片,被丢在一边的带血菜刀……死者脑后腐烂的伤口,以及脖子上参差不齐的刀伤。地板上的大量血迹显出尸体没有被挪动过,表明厨房就是作案现场。洗菜盆里搁着煎锅,灶台上放着一斤面条、香葱、鸡蛋与两只大面碗。由此可以假设,死者进厨房准备下两人份的面条。正准备洗锅被人用花瓶击中后脑倒地,凶手发现他没有当场死亡拿起砧板上的菜刀砍了他脖子数刀,确定他死亡后,凶手把凶器丢弃在现场匆忙逃走。"
康容没去看现场,当时他在呕吐。"也就是说凶手与死者是熟人,关系亲密。"
尹九月想了想,继续说:"凶手有钥匙,可以自由出入现场。凶手曾经回到作案现场擦拭过凶器上的指纹。卧室被彻底整理过,清除凶手存在的痕迹。不过,凶手忘记关上卧室里的空调,可以从空调的耗电量计算死者大约的死亡时间。"
"按此推断,凶手极有可能是死者的妻子或者情人。"
尹九月笑了起来,摇头道:"康容,你的想法很危险。需要累积经验,千万别被表面假相迷惑。"
康容皱眉,尹九月说话太直接,听起来很不舒服。说说而已,又不是呈堂定证,何必认真。
"凶手杀掉死者获取钥匙非常简单,不排除凶手制造假相现场的可能。"尹九月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见康容不理他,便自言自语说:"邻居的证词,命案现场是一对年青夫妇居住。奇怪,那个家找不到女主人的东西。没有结婚照,没有相册,没有女人的化妆品与衣服。"
康容忍不住插嘴:"邻居不是说他们夫妇不和老婆跑回娘家了。"
"小夫妻吵架会把老婆的存在完全抹除?他们夫妇跟邻居关系极差,你不觉得不合理?买了房子表示他们会长期居住,跟近邻打好关系是常识。"
康容反驳:"个性不合群,不愿意跟邻居打交道,这并不奇怪。"
尹九月突然来了一句:"困在四方格子里不方便。疑点太多,不好着手。不想了,睡觉,养足精神从头调查。康容,柳下溪会插手这桩案子吗?"
"谁知道。听说他破获不少大案,很有能力。这案子可能会交给刑侦三大队。你我已经卷进来,肯定会要求协助调查。你觉得从医院逃走的那个人是偶然还是有目的写下命案地址?"
"北京太大,一个人存心躲起来不容易找到。柳下溪会从哪方面着手调查……很想知道,可惜我被困在这儿不能动弹。"
康容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轻声说:"如果是我负责调查此案,会先派人调查死者身边亲近的人,亲友、同事、邻居以及他的男女关系。至于医院逃走的男人,我不会刻意追寻他。如果他是凶手,调查死者人际关系时自然会浮出水面。如果他跟凶案无关,调查他只是浪费时间与人力。"
"阔海,醒醒,你堂哥起来了。"唐耀华跑到客厅,把躺在沙发上的柳阔海叫醒。
柳阔海看表,八点过二分。想睡,好睏……坐在沙发上发呆。
唐耀华笑了起来,阔海没变,跟以前一样,起床时会发几分钟的呆。
柳阔海喃喃吐出"苹果"二字,突然伸出双手扯唐耀华的面颊,用力拧拧。
"冻冻(痛痛)"唐耀华叫苦。
两只苹果即时从高处飞下,直接砸向柳阔海的脑袋解救唐耀华。柳阔海眼珠一转,回神,松开唐耀华的面颊,扬手接住飞来的苹果,递一只给唐耀华。两人一齐抬头,看到邹清荷穿着松松散散的睡衣伏在楼梯的扶手上冲着他们笑。
"柳处长,死者的身份已经确定。是石壳南街探花井胡同9号屋主刘木,房屋登记只有他的名字。刘木原籍浙江海盐今年二十九岁,已婚,结婚五年,妻子佘瑛,在海盐县工作,没有跟他同居。邻居口中与他同居三年的小余不是他妻子而是情妇。"柳下溪一边接听电话一边从卧室走出来。"老贾,派人追查小余的下落,去他工作单位调查死者其他男女关系。通知佘瑛处理死者身后事。派人咨询卫生局,现场什么时候能解禁,康容今天能不能回局一趟。下午三点召开本案相关人员的碰头会,希望他和尹九月能到现场。"他挂断电话见清荷伏在护手上,伸手拍他的背,"今天呆在家里休息。"
清荷摇头:"我打算带小唐逛逛北京。"
唐耀华却说:"我想跟阔海一起出门。"
柳下溪笑了,避开大家的视线,狠狠捏了一下清荷的屁股,低声说:"别强撑,你看,睡眠不足出现熊猫眼了。"
"知道了。"清荷不好意思抓头。
上了车,柳阔海抓着方向盘问柳下溪:"去哪儿?"
柳下溪坐在后座拿出速写本画东西,简洁回了一个字:"狗。"
唐耀华不明白,低声问柳阔海,"什么意思?"
柳阔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霸道地说:"闭嘴,不准你说话。多嘴剪掉你的舌!"
唐耀华很委屈。
柳下溪抬头看他们,"那条小狗的舌被剪掉了?"
"嗯,被剪了。"
小斑点狗还在兽医站,没被他的主人带走。"真可怜,小斑点狗腹部的伤是踩伤。看它的伤势是它主人穿着高跟鞋踩在肚子上。它的舌伤?应该在它很小时被剪的,早好了。"兽医认为小狗的伤需要住几天院,伤没好,不适合外出。
柳下溪叫住在附近巡逻的警察拿小狗的狗牌去查询它的主人。
"去哪儿?"等柳下溪上车,柳阔海问。
"昨天遇到那个男人的地方。"
"噫?什么东西?"唐耀华惊呼,脚下多了什么……伸手一捞,毛茸茸,有温度,在动,活的。小斑点狗?!怎么跑上车了?扭头问柳下溪,"要把它送回去吗?"
柳下溪摇头,小狗自个儿跑上车,难道车上还残留着它主人的味道?厉害……嗅觉真灵敏,也许它能寻着味道找到它主人。
"阔海,我们以后也养狗。"唐耀华开心地抱着小狗,可怜又可爱的小东西,怎么会有人忍心虐待它。
有泪痣的男子-08
与唐耀华的热情相反,小狗很没精神,蜷曲身体耷拉着头,安静地伏在他腿上。
十字路口亮起红灯,车停下来。柳阔海瞄着不声不响的小狗,扭头对柳下溪说:"这条狗靠不住,一点也不认生,对它稍好一点就被粘住。"
柳下溪没吭声,他听出阔海话中有话,暗示受伤男子有可能不是小狗的主人,想借助狗的嗅觉寻找对方未必会达到目的。
过了红绿灯,柳阔海把车靠在路边,说:"到了,就在这儿发现那个男人。"
柳下溪放下手里的笔凝视窗外,街道两旁行人不多显得冷清。
车门打开,小斑点狗没有按照柳下溪预期的冲出车门,它懒洋洋地抬起头,瞄了一眼街道接着又缩回去继续安静地伏在唐耀华的腿上。
柳下溪杵在车门,小狗不动拿它没办法。弯下腰盯着它看,可小狗不把头抬起来无法接受他的视线,领悟不了他的意思。把伤重未愈的小狗直接拧下车,会不会太过份?算了,只能依靠人力。找几位巡逻警过来,让他们拿着复印的素描肖像寻找那个有泪痣的受伤男子。
唐耀华轻抚小狗的后背,把它放下,起身下车,快乐地说:"哥,我也来帮忙。"他一动,小狗也跟着动了,紧紧地跟在他脚旁。
柳阔海下车后对柳下溪说:"他养过狗。臭味相投,猫猫狗狗特别粘他。"
柳下溪挑眉,阔海这话带酸味。
柳阔海指了指花坛,说:"昨天,那个男人就坐在花坛上。"
只是普通的花坛,在这儿找不出那个男人存在的痕迹。柳下溪掏出手帕抹除花坛边沿上的灰尘,转身坐下。横过车道,对面是几家大型宾馆。右前方是高架桥……向右拐弯两百米处有地铁出口……这条街没公交车站,身后围墙的另一边是大型建筑工地正在施工……周边环境没有特异之处。柳下溪收回视线,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跟在唐耀华脚边的小斑狗身上。小狗低垂着头拱着鼻子用力嗅着什么……它突然摇摆着身子小心翼翼踱到他面前,下肢伏在地上昂头瞪他,似乎有些失望又重新垂下头,再站起来围着花坛踱步。走了几步回头看他,张着嘴摆摆头。柳下溪站起来跟在它身后。小狗不再回头,慢慢往前走。
"这狗好象通人性,是要带我们去找它的主人吗?"柳阔海困惑地问身边的唐耀华说。如果不是,几个大男人跟在一条半死不活的小狗身后跑……蠢毙了。
唐耀华点头:"应该是。狗跟人不一样,不轻易变心。"
柳阔海脸色变得阴沉,恼火地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唐耀华没有畏惧他阴沉的脸色,脱口而出:"我不是苹果!"
柳阔海嘴唇哆嗦了数下,嘴角一歪脸色浮出笑容,连忙别过脸对着围墙,嘴里却说:"懒得理你。"
但他脸上浮出的笑容已被唐耀华看到。他高兴地鼓着大大的圆眼,轻快地迈着步子,跳到阔海身边,伸出手臂圈住他的脖子,用力晃动他的头,嚷道:"口是心非的家伙。说一两句好听的话会死人么。"
小狗听到身后的嘈杂声,竖起耳朵,停下脚步,扭头朝他们望过来。盯着小狗看的柳下溪也扭头朝他们看过来。
唐耀华连忙松开手,难为情地搔头。
柳阔海扬掌拍打他的后脑,"你跟着下溪哥,我去开车。"
小狗似乎嗅到什么,重新迈开四肢。突然,它的脚步加快,到拐弯处时居然奔跑起来。
逃了?柳下溪脚步停顿,随即加快步伐跟了过去。
它没逃,受伤的小狗跑得不快。它跑了一会儿,回头看柳下溪,等他走近再撒腿往前跑。很快,他们绕到另一条街来到施工地的大门口。小狗蹲在门口似乎在寻找谁,昂头甩尾打量着进进出出的工人们。可惜,忙碌的工人没有谁把目光落在小狗身上。
柳下溪拿出素描肖像画走进工地。小狗站在门的右侧,摇摆着头迟疑不决地盯着柳下溪的裤脚。过了片刻,象是鼓足勇气,窜过一堆钢材跑到柳下溪脚边,一口咬住他的裤脚。
"没见过。"被柳下溪问到的工人粗略地看了一下画像,立即摇头,目光落到他脚边的小狗,弯下腰抚摸小狗的头,笑道:"又来了,不怕死的小家伙。"
"你见过这条狗?"
"这几天常见。我们吃饭的时候,它会跑过来讨骨头吃。它在工地里窜来窜去,闯了不少小祸,被工头赶出去。"
柳下溪继续问:"昨天下午五六点时小狗在这里吗?"
工人摇头,"昨天我们放假不在这儿。问工头老陈,他昨天在。"
正在清点现场材料的工头老陈见柳下溪拉住忙碌的工人问话,走过来问:"什么事?"
柳下溪把画像递给他看,问:"请问,您见过他吗?"
年约四十的工头老陈狐疑地打量着柳下溪,看完后把画像塞回他手上,不客气地问:"你是谁?问他做什么?"
柳下溪露出亲切的笑容,温和地说:"耽误您一点时间我们谈谈。"
工头老陈点头,丢下脏手套跟在柳下溪身后,避开工人们走到围墙外。"不确定对方是不是你要找的人。"工头看过柳下溪的证件后,表情相当严肃。"昨天,我们这儿来了不少人,都是些与工程相关的人来视察现场。您那画上的人……记不起他跟谁一起过来的。只记得昨天下午二三点的样子,常在我们这儿出没的流浪小狗被人踩了一脚引起骚动,他突然站出来把小狗抱走。后来我去开会,会开得很长到晚上七点多才结束,开完会老板请客去附近酒楼吃饭。喝了一点酒,记不清是谁在问他的同伴去哪儿了。"
柳下溪问:"昨天来的是一些什么人?"
工头老陈一副为难的样子,不是很想回答柳下溪的提问。但面对柳下溪极具威慑的目光,他还是说了:"来的人有我们老板和投资商以及工程设计院,还有规划局与承建处加上城市环保局的人。"
"他没参加你们的会议?"
工头摇头。
"下次看到他时请给我打电话。"柳下溪给工头留下联络电话离开,四处张望,看到离工地不远处的右前方二百米处有公交车站,车站旁边有报刊亭。柳下溪走近报刊亭,有一位老年妇女在亭子里。柳下溪回头见到唐耀华抱着小狗默默地跟在他身后,车道上柳阔海慢慢地开着车朝他靠过来。柳下溪从唐耀华手里接过小狗问亭中的妇女见过这只小狗没有。
老年妇女戴上老花镜,认真看过小狗后说:"见过,常在这附近窜来跑去。"
正说着话,柳下溪手机响了。是去查狗牌的巡警打过来的,对方告诉柳下溪,小狗的主人找到了。说是小狗在半个月前走失,主人很焦急一直在寻找它,听到小狗的下落非常高兴,希望能把小狗送还,约好今天中午在兽医站见面。
柳下溪没有继续在附近转悠,抬起手腕看表快十点了。招呼唐耀华上车,对柳阔海说:"送我去你们昨天的那间医院。你跟小唐再去兽医站把小狗交还给它主人后去局里找我。观察一下小狗的主人,打听对方的联络电话与住址。"
在医院里柳下溪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找到昨夜今天上午轮休的前台值班王姑娘。她虽然住在医院的员工宿舍,但早上有事出门,快十一点半才回来。柳下溪见到她开门见山地问:"听说你昨晚给曹二三办理出院手续,并把多余的住院费退还给他。"
"嗯。"王姑娘大大方方地笑着点头。
柳下溪皱眉,不悦地逼问:"为什么要说谎?"
王姑娘一怔,诧异地望着柳下溪,说话的语气很平静,"我没有说谎。"
柳下溪耸肩,嘴角浮出漠然的冷笑,"出院手续几点办理的?"
"晚上九点多,你可以去看登记册。"
"据我所知,晚上九点前台交费处已经下班,不可能结算住院费。病患没身份证不可以办理出院手续。"
"剩下的住院费不多,不到四百块。他没钱,急着要走。所以我给他垫付了。"
"给他交通费就可以了,没必要全部垫付。"
王姑娘没被柳下溪那无形威慑的气势给压住,继续冷静地说:"他被人虐待,需要钱逃离北京。"
"逃离北京……为什么不帮他报警?"
"他认为警察不值得信任。"
柳下溪笑了起来,直视着她的双眼,笑问:"那通地址是他留下来的?"
"是。"
"他手写的地址在哪里?"
"撰写完后,那张纸条被他带走了。"
"是吗?请你到公安局协助调查一桩命案。"
"命案?"王姑娘愕然。
"没错。警方根据曹二三留下的地址,意外发现室内有一具死去多日的腐尸,我们需要尽快找到他协助调查。"
有泪痣的男子-09
王姑娘红润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惊愕地捂住嘴,半晌才喃喃地说:"怎么可能……"
柳下溪没有说话,他在等待,等待对方的情绪稳定下来。
沉默带来令人窒息的压抑。
王姑娘松开捂住嘴巴的手,双手十指不安地交缠在一起,垂着眼睑低声说:"我不想丢掉工作,能不能请你保密,不要对医院提这事。你答应我不说,我才说实话。"
柳下溪摇头。空口承诺太简单,却没有任何意义。人,总是害怕自身秘密被揭露,不想把阴暗的真实的某一面展示在人前。为了保护自己,不停重复着"请你保密"这句话。但这个非常不可靠,秘密总是越想隐藏越容易被披露。他认为,对别人提出"请你保密"的要求,是奢侈的愿望。他人获取秘密没有休戚与共利害攸关的牵制,秘密本身只是茶余饭后的佐料。秘密无法回收,请求别人保密是对自己相当不负责任的作法,无端地把自身秘密交在他人手上,便丧失了自主权。常常会引来不想见的后果,被人添枝加叶失去原样,秘密便是可笑的存在。记得齐宁曾经对他说过"对付窥视他人秘密以此为乐的人,你不如大方一些,告诉对方他想知的事并不是你刻意要隐藏的秘密。无须隐藏的秘密但不是秘密,对方会失去追寻的乐趣,感觉无趣就会自动撒手"。遇上喜欢窥探他人隐私的下属康容,柳下溪体会到齐宁话里的意思。
王姑娘虽然垂着眼睑却一直在偷偷观察着他,见他摇头,失望地绞着手指。"那么,我没什么好说的。"
"畏惧、担忧会成为你生活中的阴影,只有说出你知道的事情才能摆脱这阴影。不需要担心丢掉工作,你有工作经验,离开这家医院还可以找其他工作。从现在起约束自己行为不要再犯,没有人会故意刁难你。"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柳下溪站起来,冷淡地扫了她一眼。他厌烦知情者以自身掌握的秘密跟办案人员谈条件。这类型的人见得太多,压制不住从心里涌出的厌恶感。身为警察,如实反应自身情绪并不理智。不过,询问相关人员口供时,为了消除问答双方的距离感,适当表露情绪与对方在情感产生共鸣是问案手法。有一类证人厌恶自身的懦弱,保守秘密时的惶恐不安却又被秘密带来的好处所诱惑,想坦白又担心承受不住后果,内心很矛盾。眼前的这位女人心态便是如此。
他掏出手机翻看留言。老贾请求人力支持,他在调查中发现死者刘木的人际关系相当复杂,与数名女士有不正当男女关系,是一个不约束自己下半身的男人。
柳下溪的话击中王姑娘极力想隐藏的不安。她抬头沉默着,小心窥视柳下溪的脸色,感受到他的不耐烦,内心焦虑起来。抚着自己的脖子,干咳一声,引起柳下溪注意。
柳下溪收起手机重新坐下,安静地看着她。
她打破沉默,轻声说:"昨晚,那个人的住院手续是我办理,听人说起他遭受过虐待,有些同情他,对他很有印象。替他办理住院手续的人离开时找我打听兽医站在哪里,他们走后没多久,那个人出现在我面前。他的脚刚被固定不应该走动,我上前挡住了他,劝他回病房,他冷冰冰的不理人。执意要走,我挡不住。出大门下台阶时,他可能不习惯使用被固定的脚,结果摔倒在地。我上前扶起他,责怪他几句。他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我于心不忍不好多说,告诉他真的想走,用医院电话叫家人来接他。后来,他借用电话,说话声非常小,听不清楚说些什么。大约过了二十几分钟,有个男人来接他。开车来的,把他扶上车后立即离开。几分钟内车又倒回来,来接他的男人小跑着过来,掏出一叠钱,让我帮他们把钱还给替他付住院费的人。我跟他说,那个人的伤需要住院。来接他的男人不了解情况,一副很困惑的样子。他作不了主打电话给别人,对方不知道跟他说了些什么。他转头跟我说,要我把那个男人的档案注销。我告诉他那不行,不合规矩。那个人已经立了档,销不掉。他让我想办法,不能泄露他来接人的事。当时大厅除了我没有其他同事……他塞了一笔钱给我,数目不小,要我想办法……我缺钱,答应了他的要求。要他提供姓名与地址,让那个人出院把档案归整。"
"来接他的男人提供地址?"
王姑娘点头:"嗯,他掏出黑色的记事本递到我面前,要我照本子上的姓名地址抄下来。他说那个人是朋友,就算有人查也不会出问题。"
"看清对方的车牌没有?"
王姑娘摇头,"我没出去,没看到。"
"记得他的长相吗?"
"样子蛮普通,戴着近视眼镜,个子不高,一米七出头。"
也许是因为来接人的男人五官太普通王姑娘不知如何述说他的长相。柳下溪画不出对方的肖像画。
有人敲门。康容被惊醒,打开门。白帽子、白口罩、白大掛……三白人员站在门口递给他两张盖着红章子的纸与两个密封的牛皮大袋子。"检验报告出来,没事。你们随时可以走了。给,这是你们的东西。"
"太好了。"康容雀跃不已。扭头一看,隔壁床上的尹九月还在呼呼大睡。口口声声说案子不破睡不着,睡到中午十二点还不见醒。
牛皮大袋封着他们的衣服与随身物品。翻出手机一看,"妈的,没电。"嘀咕着扬手把手机甩在床上,进洗卫间换衣服。等他收拾完毕,尹九月还在睡。他不客气地一脚踢在床尾。
这一踢动静不小,尹九月跟装了弹簧似的一跃而起。睁开又眼问:"什么?"
"可以走了。"
"太好了。"尹九月旁若无人地伸着懒腰,眼睛很清明,一点也不象刚睡醒的人。跑进洗卫间时,尹九月突然说:"小康,想通一件事。等下我们去医院。"
"医院?什么事?"
"从医院得到的那个地址有问题。"
"怎么说?"康容好奇地走到洗卫间的门口,见尹九月洗了脸之后再刷牙,奇怪的顺序……
尹九月刷完牙才说,"以那个受伤男人打掉牙往肚子里吞的个性,他绝对不会办理出院手续留下姓名地址。推测他的个性,认为我们带他去医院纯粹多事。等我们一走,立即悄悄离开,把去医院的事当成没发生过。"
"怪人!"
尹九月摆动手指,脸上浮显令人羡慕的自信,"忍受别人暴力相向而不肯向人求救也不去医治的有两类人,一类是非常害怕施暴者,在他眼里对方存在太巨大,不敢有丝毫违背,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在发抖。另一类人带自虐倾向,赎罪或者亏欠对方,借此惩罪自己,折磨身体让精神得到救赎,认为自己被施暴是应该的,是该得的处罚。不报警不医治,痛苦地活着,糟蹋自己保护对方。"
"那个男人应该是后者。"
尹九月打着响指,摆头,"难说,瞧他那样,看着不爽快,有股涩苦凄凉的倒霉味,极容易成为出气筒。"
"你这话说得忒没人性。快点收拾,我去外面打电话。"
康容打电话的时间超长,一边说一边记录着什么。
尹九月收拾妥当,去点心铺买来面包边吃边等他。
打完电话,康容直接对尹九月说:"我们不用去医院,等下回局里开会。柳处长去过医院找到办理出院手续的女人,那个地址果然另有内情。"康容不喜欢吃面包,摇头拒绝尹九月的好意。
"对方怎么说?"尹九月胃口好,见康容不吃,一个人干掉两人份。
康容摇头苦笑:"如同俄罗斯套娃,剥了一层还有一层。那女人说,有人开车把有泪痣的男人接走,来人给了她一笔钱,希望她能把病人的档案处理掉。登记在档案上的姓名地址是她抄写来人黑色记事本内的记录。"
"只要对方否认,这事将查无实处。"尹九月点烟叼在嘴上。微眯双眼望向睛空,神秘人物出示命案发生地址……不想公开受伤男子住院的事……那具腐尸体……不是情杀吗?总觉得事情趋于复杂化。
康容把自己获得的信息有条理分类,整理后递给尹九月,简略一说道:"死者的身份已经查实,是屋主刘木,跟他同居的是情人,死者男女关系复杂,情杀的可能性极高。"
"帮我跟柳下溪联络。"尹九月摆头,乱发舞动。
康容拔通柳下溪的电话后把话筒递给尹九月。
尹九月一张口就是,"我想单独调查,给我权限。"电话的另一头,柳下溪沉默了。尹九月没理会他,继续说:"把康容拔给我协助调查。"
"任性……"康容小声嘀咕。
柳下溪回答:"你们来局里一趟,交换一下手上的资料。"
有泪痣的男子-10
单独调查……真不知尹九月在想什么。康容很不以为然,若大的北京城,一个外地来的刑警想凭借个人能力侦破一桩杀人命案,说说容易做起来难。康容在警校时各方面表现突出,被许多人寄以厚望,他也曾充满自信……只是,想象与事实有着不同的概念,留下一段不堪回首的经历……回忆太沉重,过去的事不愿再回想……逃避、退缩,不去实践,优秀的推理能力逐渐荒废。天才不努力只能退化成普通人……他已经成为自己曾经极憎恶的庸俗普通人,为名为利,每天过得无聊透顶。人,就是这么回事。
"先去现场。"尹九月催促康容出示证件征用了一辆巡逻摩托警车。
康容想反对,最终闭上嘴。尹九月很有行动力,而行动力正是他康容所欠缺的。跟在他身边,懒惰被强行排挤出体外,跟随好动的本能一味地往前奔跑。
酷夏的阳光燃烧肌肤,热汗涌出又被车速卷起的风吹走。摩托车的排气声,轮胎摩擦路面还有狂叫警铃的声音轰炸双耳……头有些昏沉,总觉得体内的血液要比平时要热。
尹九月认路本领不错,车开得非常快。为了不被甩出去,只好抓住他的肩膀。触手处,结实的肌肉,炎热的体温……视线落在,凌乱飞扬的头发,感受到对方透露着的张扬味。
康容摆摆头,极力思索尹九月去现场的理由。想不明白这时去现场有什么用,又不能进去。卫生局那边说了,要完全消除室内的腐臭味以及彻底杀菌得等四十八小时过后才能进去。理由简单,居民区小孩不少,不能不谨慎处理。再说昨晚鉴证处的事已经拍好了现场照片。
这条胡同不深,住户也少。只有两名巡逻警在附近走动,非常冷清。
尹九月把摩托车停在别人的屋檐下,什么话也不说独自在附近转悠。"他到底想些什么?"捕捉不到对方的思维,习惯放弃的康容决定不理他。抵挡不住又饿又渴又热的烦燥,他独自找家小餐厅去吃饭了。
太安静,没有围观的好奇人群,没有流言蜚语的议论……尹九月叼着烟背靠着墙,手掌搭在眉骨处遮住眼前的阳光。正在放暑假,没有出来玩耍的小孩。现场不能进去,邻居家没人,太过空寂,难以想像这是北京城内。
吃饱喝足的康容咬着根牙签露面了。
算他好心,给他带来一瓶冰过的汽水。
"手机没电,我要回局里拿充电器。你呢?有什么打算?"康容笑着问。他还想回家一趟,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尹九月可以无视柳下溪的要求不去局里开会。他不行,他是下属,不能不听令。
"一起走。"
康容问他:"我觉得你对柳处长有点抗拒,是不是因为他和他的关系?"
"你想到哪里去了!"尹九月毫不客气打他的头。"他那个人行事干炼迫力压人,跟他呆一起会搅乱我的步调,感觉变迟钝。"
尹九月的回答令康容十分意外,"噫?你们相处的时间很短……"
尹九月打断他的话,自信满满地说:"我追求的是破案过程。把一件案子细细拆分,梳理犯罪理由,查清双方的纠葛。而他跟我一样,他要的是结果是真相,尽量地省略过程,办求在最短的时间内破掉案子。我们的步调无法一致。"
"原来如此!"康容击掌,"你是个让人不寒而栗的家伙!你们不是同类。你凭兴趣享受追猎的快乐,罪犯是你的猎物。柳处长跟你不一样,他把破案当成工作,严肃认真地完成它。"
"说话真毒!"尹九月启动摩托车,招呼康容上车。
"这案子你打算从哪里着手?"康容转变话题。
"调查死者生平,找出被杀的理由,锁定谁有作案动机与条件。"
柳下溪愕然地看着唐耀华抱住的小狗。
柳阔海解释道:"来了个小屁孩,三角眼,鼻孔朝天,口气横蛮,不肯给狗出诊疗费。狗不喜欢小屁孩,咬了他一口,他用脚踹狗,唐把狗抢了过来。我们也没钱,只好把狗带在身边。"
柳下溪打开钱包一看,没多少钱,早上出门忘记带钱。"回去找你邹哥要钱给狗看病。对了,帮我把这张纸与肖像画一起带给他。"
阔海应了一声与柳下溪分开,上了车把纸张与画像丢在档板上。
"情书?"唐耀华好奇地凑过来,拿起纸条看。
"怎么可能!"阔海翻白眼。
纸上写着:清荷,调查一下昨天下午在新条街雍荣商业城工地参加会议的相关人员,找找是谁把那个有泪痣的男人带到工地。
会议召开的时间推迟到下午四点半。康容凭借无孔不入的小道消息网络得知,柳处长在跟局长他们开会。听说这桩腐尸案引起上层人士的高度注目。上面的人希望柳下溪亲自出马在短时间内迅速破案。尹九月对这些事没兴趣,不管走到哪里,只要有案件发生,坐在办公室的上层人士就会给一线人员下达尽快破案的指令。要把那些空话放在心里,非得胃溃疡不可。刑警破案,有时不能理会人言,大胆地按自己步调走。看表,离会议还有剩余时间,带着好奇心参观首都的市局。得出的结论是,大,非常大,占地面积广阔。从物到人,从内到外秩序井然。同行们修养不错,总是压低嗓音轻声细语。可以肯定,在这儿找不到自己的同类。
柳下溪微眯双眼站在镜子面前轻揉太阳穴。开会累,跟喜欢把话题绕来兜去的上司一起开会更累。嘴扯出一条无可奈何的弧线,他轻轻摇头,鞠了一把凉水浇在脸上。深谙迂回谈话艺术的局长一如既往地由陈词滥调开讲,话中围绕的主题只有一个,竭尽全力必须在一个星期内侦破腐尸案。只需要十来分钟的谈话内容,硬生生被几位上司分割,造成两个多小时无谓流失。
"柳处长,会议室准备好了。"老贾轻敲开着的门招呼他。
柳下溪点头,表示知道了。掏出手帕随意地擦拭脸上的水珠,把手帕放进口袋时碰到手机,掏出来快速翻看了一下,回复几条短讯,这才关上手机。
年过四十,肚子微凸的老贾倚在门口叹气。"柳处长,上面要求一个星期内破案,时间太紧。"
"别在意时间,照自己的步调行动。死者的父母、妻子什么时候到?"
"后天上午。柳处长,我打算会后挑两个人去一趟死者老家了解情况。"
柳下溪点头称好。死者的亲人后天上午才到,慢,交通如此发达的年代。看来死者不被家人谅解……"死者在外地包养情人,留在老家的妻子未必蒙在鼓里,调查一下那边的人际关系。"
"嗯。柳处长,这桩案子定位为情杀,你看怎么样?"
柳下溪想了一下回答:"请大家讨论过后才决议。"他一回局就被上司抓去开会,根本没时间进一步了解案件的相关情况。
会议室里,尹九月坐在角落里。眼前全是陌生的面孔,没有人找他攀谈,对他的存在众人采取忽略态度。在场的人都很放松,找不出紧张感。看得出,这些人都是经验丰富的刑警,平均年龄超过三十,各有各的自信。
后门悄悄打开,第一次参加刑侦会议的康容偷偷溜进来,引起在坐数位侧目。康容看到尹九月,脸上堆起笑容,立即把椅子挪过来坐在他旁边。小声说:"我还以为迟到了。"
柳下溪和老贾从前门进来。除了尹九月,会议室坐着的其他人员统一站起来迎接他们。柳下溪苦笑,每次都这样,只要自己一出现,现场气氛由轻松变得严肃。在场参加会议的刑警除了老贾队上的人另外借了几位。柳下溪先向众人介绍尹九月,宣布他和康容以首位发现尸体的相关人员身份参与侦查。
只有单一的发言……柳下溪不出声时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被现场严肃气氛左右,推到人前的尹九月以少见的严肃说出发现尸体的原由与经过。
等尹九月说完,室内的窗帘全部被拉上。柳下溪对面的墙有投影屏幕,拍下的现场相片放大在投影屏幕上。法医拿着教鞭走到屏幕前,指着尸体颈部腐烂的伤口向参加会议的人出示尸检报告:死者刘木,根据尸体腐烂程度初步判断其死亡时间为120-60小时之间,脑后曾造重击,有流血现象,伤口腐烂。参差不齐的刀伤集中在脖子上,致命伤为右侧颈动脉被割破,死者当场死亡。死者生前有性行为……说到这里,法医停顿了一下,推了推眼镜,接着说:死者生前有肛裂现象,肛管内发现少量男性□与一根体毛。法医说到这儿,参加会议的众人发出无意义的轻呼。法医没理会这股噪音,继续说:尸体露出睡衣朝上的部分腐烂较严重,出现这种状况是因为死者的衣服被血浸湿,地面温度较低造成的……
有泪痣的男子-11
《化雾II》洗尘的细雨 ˇ有泪痣的男子-11ˇ ——晋江原创网[作品库]举报色情反动信息举报刷分
等法医说完。尹九月发言:"死亡时间能不能再精准一些?"
"需要再详细参考现场的气温、环境,我会进一步检查,结合各种情况提出第二次死亡时间判断。"法医看着他说,接着把手上的一叠检验报告纸分发给在坐的各位。
接替他站在投影屏幕前是鉴证处的人。投影幕上出现放大带有污血的菜刀,看到这把菜刀,在坐的各位估计没兴趣进厨房切菜。"这把菜刀就是凶器。刀柄、刀身没有验出指纹。刀柄有擦拭的痕迹。"屏幕上相片替换,出现一堆瓷片,接着是这堆瓷片拼成的花瓶,这种花瓶在北京地摊上随处可见。接着有几块碎片被放大,鉴证员把教鞭指向瓷片,说:"死者脑后曾遭受花瓶重击。我在花瓶的碎片上采集到三组指纹,其中一组是属于死者的;第二组在死者的家随处可见;只有第三组指纹孤立。死者厨房门窗有擦拭痕迹,采集不到指纹。"屏幕上出现厨房全景图,厨房抽油烟机比较干净,没有长期频繁使用出现的大量油垢。"血液采集,只有死者的血液。"接着图片变换,移到卧室,床,衣柜,椅子,书桌,干净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他卧室空调没关。"客厅地柜随意搁在一旁的纸制花束,显然装载它们的器皿就是那只散落在尸体旁的碎裂花瓶。相片上客厅窗台积尘较厚,窗帘布很厚……"大门、卧室的门把手有擦拭痕迹,采集不到指纹。"
屏幕上图片不停变换,鉴证员对图解说,口齿流利。
尹九月左手托着下巴,悄悄地打量着在坐聚精会神的同行,暗叹他们的工作环境真好,拥有各类专业人才。回头扫了一眼坐在上位的柳下溪,对方感受到他的视线,冲他微微一笑。
接下来轮到调查死者人际关系的老贾出面叙述死者生平。他先拿出一叠死者生前的照片放在桌子上。
康容凑上前拿起几张相片,轻呼:"美男子!"
看到相片的各位没办法把照片中自信,帅气,爽朗的男人与那堆腐肉联系在一起。死者没有一张单独照,都是与人合影,多数是与女人合照,每一张都带着灿烂笑容,仿佛人生没有任何阴影。"刘木在中外合资的东成制冷公司上班,担任营销部副总经理。他连续两年占据公司销售额榜首,去年年底升职,担任副总经理。这是他与上司营销部总经理柯莹秀的合照,公司同事曾见他们在外面约会,但柯莹秀本人否定这个传闻,声称她与死者只是单纯的同事。"
康容拿出刘木与柯莹秀的合照……暗色潮红的光线下,手持麦克风合唱的新潮男女二人,彼此凝望,一副深情对唱的样子,小声嘀咕:"骗人,瞧这相片,两人眉目之中流传的暧昧,关系绝对不单纯。"
老贾埋头翻找相片,没理会突然跑出来的杂音。"这是刘木的旧女友技术部陈洛洛。陈坦然承认去年跟他有过一段短暂恋情,两人早已经分手。交往三四个月,她觉得刘木太花心主动断了关系。交往期间,刘木没带她回过家,对老家的事闭口不谈,她不知道刘木的住址。在公司里刘木不但隐瞒已经结婚的事实,连留在公司档案里的本地住址都是假的。同事们说他工作能力强,会玩能闹,出手大方,言谈风趣,是一个长袖善舞的男人。这些相片是他们公司组织年度出游以及与客户节假日联谊时拍下的。刘木在公司很有人缘,与女同事们交情尤其复杂,曾有女同事的丈夫找上门跟他理论。就是她,营销部客户服务经理裘珊瑚。听说没过多久她与丈夫离婚,据传刘木是他们婚姻亮红灯的导火线。刘木除了与公司女同事传言不断与女性客户绯闻也多。以商业保密为由,公司不肯出示他经手的客户名单。他与客户的桃色纠纷需要进一步调查。我们调查的方向以他与异性纠葛为主,目前没听到他与同性在一起的传言。"老贾说完,把相片整理好放到柳下溪面前。
"他同居情人的图像拼好了没有?"柳下溪问。
"拼好了。"一个耳朵上夹着圆珠笔的刑警站起来走到他身边,递上一张A4大的彩打纸。
柳下溪注视着彩打纸上的人像,眉目清秀的漂亮女孩,清清纯纯象是在读大学生。对老贾说:"老贾,安排人调查一下死者的财务状况。"
老贾点头:"已经在调查。我明天去银行跑一趟。死者家中没找到他的身份证与银行存折。钱包、钥匙、公事包以及他常用的手机不见踪影。我怀疑,他在市内另有住处。"
"他的工资怎样?"柳下溪问。
"他的工资是我们的两三倍。他的业绩好,提成非常高。每个月申请与客户应酬还有通讯费、交通费,合起来在三至七万间,有时更高。年底分成,虽然保密,据说超过十万。"
柳下溪继续问:"尸体未被发现,有关他失踪的事公司那边有什么反应?"
"上周六下班前,他向上司柯莹秀递交了请假单。"老贾从公文包里翻出一个大信封,从里面拿出几张纸。"这是他请假单的复印件,这是他工作时用的便笺纸。事假,两个星期。字迹核对过了,是他本人笔迹。柯莹秀说他来公司工作几年没请过假。他说想回老家处理事情,她当场批假,没料到他会死在家中。他请假的事,公司同事都知道。有人还对他开玩笑,是不是决定结婚带准新娘回老家见父母,他笑着没分辩。下班后同事闹着让他请客,他说要回家收拾行李,推辞没去。"老贾拿出微型录音机,说:"这是我跟柯莹秀的对话录音。今天星期五,从上周六晚到昨晚发现尸体,刚好五天,与法医判断最大死亡时间吻合。"
柳下溪的手指无意识轻敲桌面。在坐的各位都没吭声,安静地等待他发言。过了一会儿,柳下溪抬头,"综合目前收集调查来的情况,大家把自己的想法写在纸上。"
参加会议的人早知道柳下溪有此一说,立即拿出纸笔,伏在桌上刷刷开写。
康容与尹九月面面相觑。这算什么?考试?作业?
耳朵夹圆珠笔的年轻刑警瞄见康、尹没有准备纸笔,立即好心给他们递上一份。小声对他们咬耳朵:"不要拘谨,随便写。这个跟我们年底考评有关,综合各方面考评,点数不足,会被调到分局去。为了留在这儿,大家卯足劲。其实习惯后发现,这样做提高大家的推理能力。我们戏称这个是'推理,观察能力大激荡'。会议结束后被柳处长留下来的人,表示他写的东西获得处长的承认,点数不低。等案子破了,推理正确的,年底的红包比别人大上一至两倍。如果每件案子推理方向正确就能升职,老贾就是柳处长破格提上来的,他以前只是户籍警。当然,柳处长会单独指出大家的不足之处,如何做才能提升。"
尹九月小声问:"他只是副处长,应该没权力……"
年轻刑警小声解释:"我们的正处长只是挂个名,不管事。刑侦处的事由柳处长说了算。"
半小时后,大家陆续把写好的纸张放在柳下溪面前。
柳下溪也不催促他们,仔细地一张张看。等最后一份递上来后,他平静地扫视着大家。尹九月发现众人屏住呼吸等待他开口。"老贾,你的调查步骤写得很好,按你写的去做。再增加调查死者居屋三年来的水电、暖气、煤气使用情况。"
"好。"老贾脸上浮现喜色。
"李或。"
"有。"耳朵夹圆珠笔的年轻刑警很有精神地应道。
"你留下。其他人听从老贾的安排。老贾,你去申请出差费用,费用等级C。评分等案子破了之后再公布,散会。"
大多数人叹气,收拾好各自的东西,垂头走出会议室。
见尹九月与康容与尾随大家离开,柳下溪叫住他们,"康容,尹队长,请留下来。"
大大的会议室只剩下四人。柳下溪突然笑了起来,"康容,你坐在尹队长身边,是不是偷看了他写的东西。"
"绝对没有!"康容叫冤。
"尹队长,你的打草惊蛇手法高明,就是阴险了点。这几张纸是你想要的材料,你的行动,我们不会干涉,联络方面交给康容。需要支援,随时请开口。"柳下溪的目光落在康容脸上,笑容加深,"康容,你的提议没有攻击力,凶手不会傻到自投罗网。对付看不见的凶手,攻击面过宽不如专攻一点。你那样做达不到想要的效果反而造成恐慌,绝对不容许。"
等尹九月、康容离开。李或问柳下溪:"他们写了些什么?"
柳下溪站起来收拾桌面,笑着摇头说:"办案人员侦破案子都会带有个人风格。老贾、朱玲等人走传统路线,一步一个脚印。尹九月队长是另类,他破案采处攻击手段,主动出击。李或,你的观察力不错,看出死者进厨房下面条吃绝对不会先去洗煎锅,煎锅放在洗菜盆里很不合理。厨房窗户被打开,上面有擦拭过的痕迹。你假设有人从厨房窗口出入,甚至认为家中无人的另一边隔壁屋与死者、凶手有关联。晚上收集的现场相片可能有所忽略,这个假设等我们看完现场才能下结论。李或,运用你的观察力,帮我跟踪一个人。"
"谁?"李或高兴地问。
"死者刘木的女上司柯莹秀,从今晚开始二十四小时跟踪她。这件事先对大家保密。"
"明白。"
有泪痣的男子-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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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下溪走进自家客厅,邹清荷正坐在沙发上看东西,见他回来习惯性地瞄了一眼墙上挂钟,九点多了。
柳下溪抬头扫了一下四周,没见到阔海他们,朝清荷走去,把公事包搁在茶几上,弯腰在他面颊上印了一个轻吻,站起来揉了他的头发一把,接着上楼进了浴室洗去一身灰尘。清清爽爽下楼,清荷已把饭菜端在餐桌上坐在一旁等他。
清荷高兴地说:"找到那个脸上有泪痣的男人了。"
柳下溪张大眼睛竖起耳朵脸上露出喜悦的表情,挟菜的手没有停顿,等待清荷继续往下说。
"他叫吕森,原籍浙江,在负责雍荣商业城工程设计的实华建筑设计所工作,是绘画员。昨天召开会议就是他负责的图纸出现问题。知道他的住址后,阔海跟小唐带着小狗去见他,确认一下是不是他本人。"
柳下溪大口嚼着饭菜,口齿不清地喃语:"原籍浙江……浙江哪里?"
清荷摇头,递给他一张纸,上面有吕森在京的住址。"他今天没上班。提供消息的人猜测,他是不是因工程图纸出了问题而丢掉工作。我问过承秉哥,他没跟实华设计所合作过,没有这家公司的资料。他说雍荣商业城是由来自浙江的地产商出资承建。"
"浙江……吕森……二三……"
"噫?"邹清荷挑眉,双眼布满疑惑。
柳下溪回神,急问清荷:"阔海出门多久了?"
"七点多出门,快两小时。你的手机关机,打到局里问,说你在开会,他本想等你回来再过去。"
柳下溪见清荷脸上浮出懊恼表情,轻轻一笑,放下碗筷,安抚地轻拍他的肩膀。"被杀的刘木是浙江海盐人。我在想,吕森与刘木可能认识。刘木被杀,侦破这个案子有两股线头,一股就在吕森这边。吕森被尹队长送去医院,接着离开并在医院留下曹二三这个名字与刘木家的地址。尹队长根据这个地址发现刘木的尸体。医院值班前台说吕森不是自己离开而是被人接走,姓名地址也是来人留下的。我假设,吕森以及来接他的人又或者虐待他的那位,这三人中有一个认识刘木和他老家的亲人。刘木请了两星期假打算回老家一趟,过了数天他没在老家露面,老家亲人联络不到刘木便请北京的朋友找他。然而,北京的朋友也找不到他。尹九月送吕森去医院时,曾透露过他是警察。对方特意留下刘木家的地址,是不是希望借警方的力量找到他?"说到这里,柳下溪自嘲地摇头,"这个推理牵强附会。我再想想……"
柳下溪沉吟了一会儿,抬起头看着邹清荷说:"如果吕森去刘木家找他,凶手杀了人后慌张逃走,刘家的门没关,吕森以为刘木在家,进了室内闻到血腥味看到刘木死在厨房里。吕森有不能报警的理由,他怕被警方知道自己到过刘家被调查,不敢留下自己出现过的痕迹,害怕留下指纹,逐一擦拭自己抚摸过的地方,然后离开。他离开后,冷静下来的凶手重新回到现场,清除杀人痕迹,重新布置现场。"
邹清荷问:"柳大哥为什么不怀疑吕森是凶手?"
柳下溪很肯定地说:"他不是凶手。他身体不好,力气小,脚跛。凶手在死者家留下不少痕迹,应该与死者不是一般交情,擦拭的时间非常长,擦过窗台后发现被擦的地方太干净显得不自然便把整个窗都擦了一遍,跛着腿的他不方便擦拭高处。这种清擦工作量大,我认为他的身体支撑不住。凶手砸晕死者后把他翻过来再用菜刀砍他的颈脖,致命的那一刀需要有一定的腕力。如果他是凶手没必要重新布置现场,厨房洗菜盆里搁着煎锅,灶台上放着一斤面条、香葱、鸡蛋与两只大面碗……居家味十足,很不自然。"
邹清荷嘀咕:"总觉得不对。无论他是不是凶手,没理由留下地址。"
"嗯。只能假设吕森发现刘木死了,非常害怕,呆在刘木家不敢动,没报警,把这事用电话告诉第三者。第三者过来接他,并替他擦拭他存在的痕迹。很不凑巧,他们的谈话内容被第四人知道,这第四人就是去医院接吕森的人。刘木的死让吕森不安,导致画工程图纸时出错。假设第四人很讨厌吕森,以为他是杀人凶手,得知吕森他们要抹除住院的事,并知道吕森是被警察送到医院,故意留下偷听来的死者地址。"
邹清荷点头,"这个解释行得通。只是,牵涉的人很多。"
"没错,一桩杀人案,牵涉的人一多变得非常复杂。这些人相互牵制,理不清他们的联系就摸不透案件的脉络。"
邹清荷继续问:"柳大哥认为凶手是谁?"
"凶手……在谁是凶手的推测上,我跟尹队长持相同观点,先把破案的缺口放在刘木的上司柯莹秀身上。我们认为杀死刘木的人与他公司的同事有关。刘木的下半身很没节操,在公司与女同事们有纠葛,男女关系复杂。"柳下溪站起来走到沙发前,打开公事包从里面掏出几张相片。清荷跟着他过来,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看相片。"这张,刘木去年交往过的旧女友,同公事技术部陈洛洛,男的就是死者。"
邹清荷拿起来仔细看着相片上那一对拿着烧烤叉打闹的俊男美女,女的留着短发,穿着白T恤与牛仔长裤,笑得很甜。
"这一张是他与营销部客户服务经理裘珊瑚。她不承认跟死者有暧昧关系,但公司同事说她离婚之前,她的丈夫曾上公司找过死者麻烦,没多久两人离婚。"相片的背景是公司聚餐,死者替她布菜,而她在微笑,视线落在地上。
"这一张是他与上司柯莹秀。"相片的背景是公司的办公室,死者坐在办公桌上面对镜头笑得很风流,他身后柯莹秀坐在大班椅上,手里拿着钢笔。她的发式新潮,左右垂直不对称紧贴在脸的两边。脸白得象是涂了一层白粉,刘海安静地垂在前额。眉毛精心修饰过,细而长。眼睛大而黑,纹过眼线,眼睫毛很长向上卷曲,跟洋娃娃似的。嘴唇涂着暗红色的口红。身上穿着黑色女式西装,白色衬衣的荷叶边领翻在西装外,打着一条暗红色领带。
邹清荷心想,她美得不真实。
"她也不承认与死者有暧昧关系。从他们合拍的相片来看,死者没把她当成上司,态度很随便。这里还有几张他们的合照,这一张,死者搂着她的腰。这是死者的公司档案。"
邹清荷放下相片,接过拿起死者的资料看。惊讶地说:"营业额好高!一年能跑出这样的业务,刘木很厉害。啊,我明白你和尹队长怀疑他上司柯莹秀的理由。跑业务的人每天二十四小时承受客户召唤。刘木连续几年业绩第一,手上有许多客户。他请假期间,跟进的客户有可能跟他联络,联系不到他会找他上司询问。柯莹秀一定比别人更了解刘木的动向。"
柳下溪点头:"柯莹秀以商业机密为由,不肯向警方提供死者的客户资料。死者请假的事他公司同事知道,曾笑着让他请客,被他拒绝。我觉得这里有疑点。死者是在上周六下班前向柯莹秀提出请假,当场被批准,她不肯向警方透露死者请假的理由。我认为请假向同事披露不是死者的本意,死者已婚的事对公司同事保密,甚至连住址也不真实。"
"也就是说他有双重标准。柳大哥,我觉得他隐瞒结婚的事可能出于工作需要。"
"工作需要?"
"我听说长相不错的年轻业务员,公开已婚的身份,对他工作没好处。"邹清荷改变话题,好奇地问:"尹队长打算怎么着手破案?"
柳下溪苦笑,"他打算设一个陷阱。我担心他设的陷阱太阴毒,没捕捉到猎物反而惹上麻烦难以收拾。"
邹清荷叹气:"设陷阱……尹队长很喜欢玩这一招。"
"他打算正面对上柯莹秀,丢出一枚重型炸弹。死者的尸检报告,他肛 裂,体内有少量精 液与体毛。可能死者在生前遭受强制肛
交,死者应该清理过,但不熟练才没处理干净。正常来说不用润滑剂不戴套,不做足前戏无法做那种事。死者一直与女□往,没有与男人传出暧昧风声,不是同也不是双。死者私生活复杂,尹队长的意思打算对柯莹秀说谎,说死者染上爱滋病,从她嘴里套出死者情人名单,由她的口把消息传开,引出凶手。"
清荷倒吸一口凉气。"应该制止他!"
柳下溪目光落在挂钟上,快十点,阔海他们还没回来。"我做了防范,另派人盯住柯莹秀。让康容今晚拖住尹队长不让他行动。明天早上,我会抢在尹队长前面去见她。"
有泪痣的男子-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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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正说着话,突然传来敲门声。柳下溪迅速把相片、纸张放入公事包里。邹清荷见他收拾完毕,起身开门。阔海跟小唐站在门口。
阔海有他们家的备用钥匙。但柳下溪与他有过约定,家中有人时不能直接用钥匙开关,必须敲门。
邹清荷没见他们把小狗带回来,问:"狗送还给吕森了?"
小唐点头,跟在邹清荷进入客厅,见到柳下溪腼腆地打招呼。
柳阔海在中途拐弯进了厨房,打开冰箱翻冷饮,看到一只圆滚滚的花皮大西瓜,瓜皮冰凉。立即抱出来搁在餐桌上。旋即又进厨房在刀具箱里拿出西瓜刀,摸了摸刀刃,锋利。找出大水果盘,打开水龙头洗净刀与盘。站在西瓜面前,他挥着刀扬起双臂,转了数个圈。挥刀出手,虽然没观众,还是不自觉地卖弄一手精湛的刀功。唰唰唰,七刀挥出,白光亮亮,完美无缺,西瓜分成均等八份。双手一拢把瓜整个儿翻转放入水果盘中,动作太迅速,桌面上没流下一滴艳红的瓜汁。瓜落入水果盘中,手一松,八等份自动散落成漂亮的拼盘。他满意地扁嘴,托起水果盘走到客厅。
见他端来西瓜,柳下溪把搁在茶几上的公事包放在地上。
西瓜真甜。
柳下溪擦净嘴,看着埋头啃西瓜的柳阔海。这个闷葫芦不问他不主动说话。他只好先开口询问:"吕森就是那个受伤男子?"
"嗯。"柳阔海应道:"他一个人住,没见到虐待他的人。"
"是啊。"唐耀华接口,"一大通间,有厨房和厕所。"
柳阔海补充,"他住在单身公寓里。一打开门就可以瞧见超大的工作台,台上有特制的日光灯,台面铺着一厘米为单位的格子纸;一大筒各种各样的笔;长尺、短尺、丁字尺。工作台旁边放着一个大木盒,里面搁着一些书,旁边插着卷起来的图纸。靠着窗户搁着张单人床,床上丢着几本厚厚的书;然后有一个单门衣柜,小圆桌和两把椅子……算了,我从头说起,你听清楚,我不会再讲第二次。"
(以下是柳阔海的回忆)
塞车耽搁时间。柳阔海不耐烦地皱眉,前面的车龙久久难得动一动。他摇下车窗向外张望。记得前面不远有一个小岔口,往右有一条单向行驶的窄车道,拐到那边应该不会塞车……长长呼出一口气,车流总算动了。
如愿地抄了小道,左拐右行,总算摆脱塞车困境。
到了。车却不能进入,门口的值班室前挂着"今日车位已满,停车前绕到右边公共停车场"的纸牌。
"啧,烦人"柳阔海撅嘴,不情愿地绕到公共停车场。下车后,他从唐耀华手里夺下小狗,对唐耀华说:"你留在车上。"
"一起去。"唐耀华不想独自留下。
柳阔海没坚持,把小狗重新塞给他。
按照纸上地址,他们走过一排排楼房,来到最后一幢。往上望,楼层不高,吕森住在最上一层,九楼。
有电梯。
电梯里坐着一个老大爷,见到他们亲切地问:"几楼?找谁?"
柳阔海指了指唐耀华抱在手里的小狗,"903,吕森。"
老大爷按了九层的钮,憨笑着抚摸小狗的脑袋,"带狗来看朋友。我们这儿不给养狗。"
903,铁门生了锈。铁门后的木门很新,关得紧紧的。
门口没电铃。
柳阔海退后,让唐耀华站在前面。
唐耀华明白他的意思,摇着铁门大喊:"有人吗?吕森,在不在?"
不一会儿,木门半开,一个男人出现在门口。走廊里的灯光映在他脸上,脸色苍白,神色警惕地看着柳阔海他们。唐耀华回头,用眼神询问阔海,对方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就是他!柳阔海大步向前。
吕森认出他,表情变得呆滞,似乎想不到他能找到自己。
小狗摆着脑袋从唐耀华手上挣脱,前爪抓着铁门,昂着头冲吕森咧嘴。
吕森的目光落在它身上,呆滞的表情变得柔和。
打开铁门,小狗扑过去咬住他的裤脚。吕森弯腰抱起它,怜惜地抚摸着它的头。
虐待这个人的家伙在房间里吗?柳阔海不客气地挤进门。然而,他看到室内的情景,站在门口不能动。室内根本没立脚的地方。室内最显眼的是桌面倾斜的大工作台,这个大工作台占地面积太大……阔海记起邹清荷说过,吕森的职业是建设设计公司的绘图员,很显然这工作台与他工作有关。工作台面前的蓝色办公椅,椅背歪了,这种办公用的椅子质量就是差……椅子后面靠墙竖放着单人用弹簧床,床头顶在窗户下,床上随便地丢着数本厚厚的书,其中一本书的封面《建筑——世界不配建筑大图典》。大工作台往里放着没有盖的大木箱,里面放着一些书插着一些卷成团的画。木箱再过去是单门衣柜,衣柜与床之间放着玻璃钢面小圆桌,圆桌上有一台十七寸的台式电脑,键盘、鼠标都挤在一起。阔海想,这么挤用起电脑来很不方便。电脑机箱放在桌子下,桌上电脑没开,屏幕上挂着防辐射的保护屏。第二把椅子就在圆桌前,上面堆满了书。整的来说,室内只要有空隙的地方塞上成堆的书,成捆的纸,乱放的画,拒绝着不速来客。
阔海咂嘴,开口说:"口渴,有水喝么?"
自从柳阔海挤到他身边,带来户外健康的灼热气息,吕森抚摸着小狗一直保持沉默。此刻听到他开口要水喝,放下小狗,慢慢地穿越阻碍物,走到一扇关闭的木门前。
小狗很听话,缩在书堆里卷成一团,不动。
阔海注视着他那只被固定的脚,视线跟随他脚的移动向前。门打开,是厨房。灶台上搁着未洗的面碗,残留方便面的气味。
他慢慢地把手伸在水龙头下,洗净双手,拿起倒放在碟中的玻璃杯就着水龙头冲了冲水。炉子上搁着开水壶,他提起来给玻璃杯注满水。转头看了一眼跟着进门的唐耀华,说:"只有一个杯子。"
唐耀华带着微笑,摇头:"给他,我不渴。"
吕森拖着不方便的脚,慢腾腾地走过来把水递给阔海。
阔海也没看,拿起玻璃杯直接把水往里倒,咕噜咕噜,一杯水见底。"我自己来。"阔海进了厨房,拿起水壶倒水。厨房不大,不算干净,勉强算得上整洁。该有的设备都有,单头灶,小冰箱……厨房更一侧有小门,打开一看是厕所。他想不明白,谁在虐待吕森?
"住院费。"吕森走到床边,弯腰,从枕头底下摸出钱包。
阔海目光闪亮。很不错的手工制造上好牛皮的钱包,市价不少于八百块。
吕森从钱包掏出一叠钱,饱满的钱包立即收缩了。
阔海执意不接钱,摇头摆手,吕森的住院费不是由他代付。盯着他的钱包看,突然说:"你的钱包不错。"
吕森一怔,目光落在自己一手拿钱一手拿钱包的双手上。钱包……轻声说:"老婆送的。"
老婆……他结了婚?手上没戴结婚戒……屋内怎么看都不象有女主人出没的样子。虽然讨厌问别人家事,为了帮助下溪哥破案子,阔海不情愿地出声问:"你老婆没跟你一起来北京?"
吕森飞快地扫了阔海一眼,似乎没从他脸上找到恶意。沉默片刻,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去年死了。"
死了?
就这样站着,吕森显得疲倦,把钱丢在床上,坐在床上,两只手爱惜地捧起钱包。过了良久,他开口道:"你们昨天帮助我,我欠你们一声'谢谢'。"
阔海拖过工作台前的椅子,蹲下来检查了一下,椅背歪掉是螺丝钉松了,回头对吕森说: "螺丝刀。"
吕森愕然。
反应迟钝!阔海从口袋掏出钥匙圈,上面有小刀。弹开,用小刀尖对准螺丝钉的十字凹口,小心旋转数下,把松掉的螺丝钉拧紧。松了的螺丝钉不止一颗,全部拧紧,椅子结实了。阔海放心地坐下。
吕森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目露不解的情绪。
"你们也是警察,跟他们不一样。"
"他们?谁?"阔海打了一个呵欠,随意地问。
不知怎么了,吕森情绪突然爆发,脸因痛苦而扭曲,急促地说:"我老家,浙江海宁的警察们自从我老婆死后,每天找上门,不停地逼问我,要我一遍又一遍复叙她受伤到死亡的情况。我们新婚……蜜月期还没度过,她的死,我比任何人都难过。每天逼问,逼着我承认,是我谋杀了她。那段时间,我快疯了。她的死是意外,意外啊!"
唐耀华走到阔海身后,双手按在他肩上,两人同时感受到吕森情绪激烈动荡,不安地盯着他,很怕他失控发疯。
蜷缩着的小狗竖起耳朵,抬头,突然跃起,跳过来扑到吕森膝盖上。吕森的情绪突然平息下来,抚摸着小狗,轻声说:"没事,都已经过去了。"
柳阔海与唐耀华沉默不语。
"我累了,想早点休息。"吕森下了逐客令。
阔海他们离开吕森家,等了一会儿,电梯才上来。
坐在电梯里的大爷端着杯茶在喝。
阔海问他:"平时探望903的人多不多?"
老大爷摇头,"没见。他搬来这儿住不到一年。上班很忙吧,常常回来很晚。"
有泪痣的男子-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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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森独住……上班……常常很晚回家。他的伤有新有旧,手法雷同,左撇子。此人应该就在他身边!"邹清荷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跟着柳下溪进了书房。书房对着窗户的墙上贴着一张大大的中国行政地图。柳下溪进来后站在地图面前寻找浙江海宁。清荷坐在椅子上,问他:"你说伤吕森的人会不会在他公司?要不要我去他们公司确认一下?"
找到了,海宁与海盐相邻。柳下溪回头看着清荷,轻笑着摇头,说:"他被人虐伤,可能跟他妻子死亡有关。我想,要了解吕森的情况,必须先知道他妻子是怎么死的。新婚蜜月期还没过完,妻子意外身亡。海宁警方咬着他不放,很可能是他妻子死因有问题;或者女方家人认为他要为其妻的死亡负责。如果他很爱死去的妻子……不对!清荷,我外出一趟,你不用等我。"
开完会,离开市局时康容把自己的摩托车从车库开出来,立即被尹九月夺走了车的掌控权。康容还以为尹九月会立即去找刘木的上司柯莹秀,哪知他把车开去他住的招待所。
"活过来了。"洗了一个清爽的凉水澡,尹九月扬着满头湿发,心情很不错。从换下的牛仔裤里掏出钱包,笑嘻嘻地打开,深情凝望钱包里的相片。
"你女朋友?"康容笑着问。
"老婆和女儿。"尹九月抽出钱包里的相片递给康容瞧。
相片上左边站着尹九月,右边站一个看似未成年的新潮少女,她抱着洋娃娃般的婴儿,一家三口笑容灿烂。
康容提出疑问:"你老婆满十八岁了吗?"
"胡说!她今年二十一。"尹九月把相片夺过来装进钱包里。
康容笑了起来。转变话题道:"老尹,收拾行李,别住招待所,去我家住。我妈做好了晚饭等我们去吃。"
"你跟父母一起住?"
康容点头。
尹九月也没跟他客气,立即动手收拾行李。
等尹九月从招待所出来,康容再也不肯把摩托车交给他驾驶。这家伙除了超速,连违禁道都敢去闯。
康容的母亲已退休,在家专职照顾丈夫和儿子。
他们家三房二厅,空出一间客房,留给尹九月用。
"老尹,今晚不行动?"康容见尹九月吃饱喝足昂头倒在床上没有出去的打算。想起柳处长特意留言要求自己今晚拖住他,难道这事被尹九月瞧破了?
"没必要。"尹九月打着呵欠。无意瞥见康容满脸疑惑,翻身坐起,认真对他解释:"见识你们强大的搜查能力,我没用武之地,不如养足精神等待下一次进攻。看得出贾队长的习惯是撒大网捕鱼,肯定布了足够人手把稍有嫌疑的人监视起来。人手充足,又没扯后腿的上级,你们这儿当刑警很轻松。"
康容觉得自己的头脑暂时输给了尹九月,继续问:"柯莹秀,你打算什么时候找她?"
"哈,你这家伙果然偷看了。"
康容嘴一歪,爽快地承认:"偷看了几眼。我还以为你今晚直接去找她,跟她提死者染有爱滋病的事。"
尹九月笑了起来,搔着头发,说:"换成这案子发生在青海,我今晚立即去找她。但在北京不行,我捅娄子背锅的是你们。"
康容点头,想不到尹九月也会替北京同行着想。
"你不能否认,这法子能打破阻滞的僵局。"尹九月突然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柳下溪不希望我这么做。"
"你知道?"这男人蛮可怕,感觉太敏锐了。
"听得出来,他对你说的那番话不就是指桑骂槐么?最后五个字'绝对不容许',指的是我不是你。再说,也不能低估柯莹秀的智商。尸体昨晚才发现,爱滋病不会这么快检验出来。假设她知道死者的后门被人攻入,就算染病现在也检测不出来。空口说说,她不会相信,得先去医院制造假检验单放在她眼前。北京我又不熟,你们不肯帮忙,我弄不到假单子。"
话语中透露出尹九月的不甘心。
康容大笑着摇头,"假单子,我可以偷偷弄来给你。老尹,你觉得柯莹秀是凶手?我看不像。"
尹九月手指着康容,笑道:"别扭曲我的意思,我可没铁口直断她是凶手。你不跟柳下溪打小报告,我可以把我的想法说给你听。"
"打小报告?"他还真敢说。康容不高兴道:"算了,你别说。"
生气了?尹九月醒悟自己说过头,踩到对方的痛处,嬉皮笑脸道:"小康,我的意思觉得自己的想法不成熟,没有证据,不能拿出来见人。刘木被杀,死在自家厨房,从厨房现场来看,他准备煮东西吃,而且还是双人份;加上他在异□往上不检点,容易让人得出情杀的结论。我的想法不是这样子,这不是情杀。认识刘木的人都知道他花心,他没隐瞒这一点。如果是情人之间起争执,要杀他不用等到现在。他有许多私人物品不见了,钱、存折、身份证、家里的钥匙,业务用手机以及一切与工作相关的杂物。这些东西去哪里了?是谁拿走的?为什么要拿走?如果是单纯的情杀,与工作相关的东西一定不会丢失。我想,他被杀与工作有关。不过,他只是一个优秀的业务员,杀他的理由不充分。他能捏在手上只有客户吃回扣的数据。现今这个年代,吃点回扣,大家心照不宣,算不上要人命的大事。他被杀的理由是什么?我想,找到他被杀的理由就能摸到凶手。他这个时候请长假跟他被杀有关,里面涉及丑闻,危害到他人利益的丑闻。刘木业务跑得好,除了长相讨喜,人肯定不笨。他在公司呆了不少年,跟上司关系不错,同事之间也相处融洽。如果被杀前他不是请假而是辞工呢?刘木业务能力强,在公司创下辉煌业绩,不愁找不到好工作。柯莹秀为了挽留他,让他休假,请他多考虑几天……算了,光说废话也没用。柯莹秀解开刘木死因的关键……小康,你明天还是去弄个假单子,说不定只能靠它撬开她的嘴。行了,其他的事明天再说,我想睡了。"
康容看表,快到午夜。今晚尹九月没行动,柳处长交待的事算顺利完成。心情放松,倦意涌上来,连着打了几个呵欠,给尹九月带关门,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平躺在床上的尹九月突然睁开眼睛,赤着脚悄悄摸到门口,侧耳细听,康家非常安静。穿好鞋,轻轻打开通往阳台的门。溜到阳台,手脚麻利地翻下去,不一会儿落到地面。绕到前门,康容的摩托车就停在家门口。路灯下,尹九月看了一下表,一点十三分。他从裤袋里掏出摩托车钥匙……裂开嘴笑了起来,康容没发现车钥匙被他摸走。心情愉快,手一扬把钥匙向上抛,接着双手捧住。
他开着摩托来到石壳南街探花井胡同。把摩托车停到一边,悄悄往里探,没见巡逻警。靠着墙叼支烟在嘴上,"啪"打燃火机。不知怎么的,有点心虚……不是自己熟悉的地盘,做夜活心里不踏实。狠命地把烟抽完,丢下烟蒂用脚踩,看到附近的垃圾桶,弯腰把烟蒂拾起丢了进去。缩了缩脖子,从口袋掏出手电筒,悄悄朝胡同里走去。
6,7,8,他站在8号门口。他知道这一家三口都去防疫站隔离去了,听说医院给他们做免费全身检查……今晚还留在医院。
咔嚓,铁门被他弄开。接下来把双头铁丝插进木门的锁孔里……侧耳细听,门开了。没人……闪进室内,小心把铁、木双门关上。
"嘭"背部突如其来遭受重击,他的脸撞到木门上。
"不许动!"一声低喝,一道电筒光照过来,对方惊呼:"尹队长?"
"柳下溪?"听声音就知道对方是谁。尹九月苦笑着转过身,面对柳下溪。对方比他更象贼,黑衣黑裤。
"对不起。"柳下溪率先道歉。
"想不到你也会做贼。来了多久?"
"正打算离开。"
"外面的巡逻警是你调开的吧?"
柳下溪从容地回答:"不想让人知道我夜闯民屋。"
尹九月问:"找到有价值的东西吗?"
柳下溪摇头,"没有。察看了一下附近的环境,只有这家厨房窗户与凶杀现场厨房窗户没装防盗网。"
尹九月点头,发现腐尸,他有注意,其他住户门窗都关了防盗网。"凶手只能从死者家中出入或者由这家厨房溜走。"
柳下溪点头,说:"我走了。你呢?"
"一起走。我相信你不会看漏任何疑点。你没发现问题,我也不必多此一举再搜查。"
两人一起离开,站在胡同入口,尹九月先笑了起来。"遇上你,这一趟总算没白来。"
柳下溪微微一笑:"要不要一起喝一杯?有关吕森的事想跟你聊一聊。"
"好啊。吕森又是谁?"
"有泪痣的男人。"
"找到他了?"尹九月竖起拇指,"你们办事效率真不错。"
柳下溪耸耸肩,"我的车停在附近车场,你把摩托车停去那儿,坐我的车一起走。"
尹九月没异议。
有泪痣的男子-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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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下溪带着尹九月来到还在营业中的某酒吧。酒吧内,灯光下昏暗迷离,三三两两坐着不少客人。柳下溪跟侍者打了声招呼,被带到一间装饰特异的小房间。吧桌跟椅子都是藤条编织而成,很有特色。
房间极小,只有四个位。
尹九月敲了敲凹凸不平的墙面,没回声,墙很厚。
"放心,完全隔音。"
啤酒、下酒菜上齐后,柳下溪关上门。他不浪费时间直接切入主题询问尹九月:"你见过吕森,觉得他是怎样的人?"
"看不透。那个人眼神不清澈,心里有黑暗……只是普通人,那股忍劲连我也不得不佩服。身上的伤只要去医院就可以医好,任由它恶化,简直不可理喻。"冰啤酒灌入咽喉,透心凉,真舒服。
柳下溪把自己了解到有关吕森的事说给他听。
尹九月叼着香烟叹气:"独住丧妻,看来他的虐伤不是家庭暴力造成的。眼睛被打伤可能跟工作出问题有关,伤的人是他上司或者相关牵连者。不过,总觉得古怪。"
"说一说你觉得古怪的地方。"
"我跟吕森相遇,送他去医院,他自已离开,我去医院索要他的地址并追踪他的下落,都是非常偶然的事。可是,我却在假地址发现刘木的尸体;这太巧合,不合逻辑。吕、刘两人的住处相隔很远,工作与生活圈也没什么交集,完全扯不上干系的两个人因第三者留下的地址扯在一起太古怪。我觉得把他和刘木的死连在一块儿想,陷入错乱迷宫。杀人现场的厨房窗户开着,天气热,尸体腐烂,臭味从窗口传出去,尸体迟早会被人发现。我相信没有人预测我的行动……"
小房间空间狭窄,柳下溪被尹九月制造的二手烟呛住,咳嗽起来打断尹九月的话。
尹九月有些泄气,把香烟捏熄,抓了几颗油炸花生米丢进嘴里,对柳下溪说:"说说你的看法。"
柳下溪摸着下巴强忍住咳嗽,低下头沉思,过了一会儿说:"你可以把吕森的事独立起来,不跟刘木的死扯在一起。"
尹九月摇头:"不,我的直觉在说他不是无关的人。"
柳下溪微微一笑,反问:"直觉?"
"嗯,老刑警的直觉。"
柳下溪收起笑意,沉吟了一下,说:"你被地址困住了。"
尹九月讶意地看着他,料不到他会这么说。把手上的烟蒂丢进烟灰缸里,拍了拍沾有油盐的手,拿起筷子挟菜吃,嚼了几口,不知想到什么,放下筷子,自嘲地扁着嘴说:"嗯,是被困住了。习惯性怀疑一切,认为刘木家的地址出现在医院不是偶然。地址……无疑会暴露他或者他们认识刘木,违背他们不想与警方扯上关系的意愿。"
柳下溪点头:"我理解你话里的意思,身边发生太过偶然的现象反而导致自己失去正确的判断力。不如换一个角度来想,对方此举透露一个信息,他们知道刘木的事。刘木的尸体迟早会被发现,警方或许会根据医院留下的地址找到他们。"
尹九月问:"你既然这样想,怎么没顺着吕森这条线追查下去?"
柳下溪笑了起来:"吕森不肯开口,也不能逼问他。以他的个性必定不会提供我们想要的答案,直接找上门反而打草惊蛇,不利于后面的行动。"
尹九月搔头,"也对,我说了蠢话,你肯定有布置。你认为吕森对警察有敌意,如果警方查不出案件的真相,他可以借此嘲笑警方。对他追问刘木的事,估计会守口如瓶,什么话也套不出来。凶手杀死刘木没有弃尸,现场证据被清除,表明凶手有信心杀人脱罪。表面上来看,刘木的死是情杀……我认为他的死因跟公事有关,想必你也发现,他有许多物品不合理失踪。"
"失踪物品……还有一种可能,刘木另有住处,他的私人物品放在别处。"
尹九月点头,没错,是有这个可能。
柳下溪饮了一口啤酒,接着说:"吕森与刘木老家分别是浙江海宁与海盐,两地相邻,不排除他们相互认识。我现在手上的资料不全,无法得出正确的推理方向。只能如此假设:刘木老家有事请假回乡,上周六晚约了某人见面,结果被对方强制肛
交。此人送刘木回住处,刘木以此事胁迫对方,对方心生杀机乘刘木没防备,先用花瓶袭击他,接着用菜刀杀死他。脖子上有数处拭探伤,可能是因为凶手……"
"因为什么?"怎么突然这下不说?
"为了掩盖,凶手使用非惯用手。"
"非惯用手?明白,左撇子使用右手,拿捏不稳力量才弄出数道伤口。"
"当然,这只是假设之一;也可能案发时凶手情绪过于激动,或者太憎恨死者,才留下多处刀伤。吕森不想跟警察打交道,是他妻子死后地方警察对他盘问过于频繁,导致他厌恶警察。吩咐前去接他的人贿赂值班前台抹除他住院痕迹另有其人。除了他,还有一个害怕跟警方扯上关系的第四人……"柳下溪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站起来一边接听一边看表,快六点了。
尹九月打开小房间的门走了出去,酒吧里已经没有客人,只有一名侍者伏在吧台上睡觉。走出酒吧,外面天已亮。清晨的空气不错,他深吸一口气,晃着脖子伸懒腰,接着点燃支香烟,吞吐烟雾。
柳下溪打完电话朝他走来,轻声说:"吕森出门了,想不想去他家瞧瞧?离这儿不远,开车十来分钟可到。"
尹九月笑了起来,"走,他起得真早。"
柳下溪回答:"这么早电梯没有值班的人。他住的地方不给养狗,赶在没人看到时出去蹓蹓狗"
十几分钟后,他们站在903门口。柳下溪戴上手套,熟悉地撬开了吕森家的门。两人悄悄潜进去……果然如阔海所说的室内非常零乱。
一进门,尹九月看到工作台上放着一封信,走过去拿起来瞧,信口没封,取出来一看,信纸上写着:"辞职申请"。小心把信封放回原处,目光落在笔筒上,笔筒里装有三张名片,取出来一看,其中一张是刘木的名片。第二张名片的主人叫孙澄江,第三张名片主人吕磊?难道是吕森的兄弟?带着疑惑,回头看柳下溪,他正在翻吕森床上的书,右手持着相机正在给什么东西拍照。走过去一瞧,他拍下某张夹在书中的相片。轻拍柳下溪的肩膀,把手里的名片递给他看。柳下溪点头,连他手里的其他几张名片一并接了过去,并把名片资料抄在记事本里。尹九月拿起相片看,一对男女站在海边笑得很幸福,男的就是吕森。把相片翻转,背面有字,"孙澄汀、吕森摄于一九九九年七月"。
裤袋里的手机在震动,柳下溪拿出来一看,有封短讯,"吕已回"。他把手里的名片递给尹九月,要他还回原处。对他打了撤退的手势,两人立即离开。
下了楼,尹九月拖着柳下溪闪到墙侧。他眼尖,瞧见吕森包着一堆东西慢腾腾走过来,小狗跟在他脚边。
上了车,柳下溪掏出记事本看着抄下来的名片资料,嘴里喃喃自语:"浙江潮汛地产……雍荣商业城……"双臂靠在方向盘上,嘴角上翘,露出古怪的笑容。
尹九月歪着头瞪他,难道这家伙已经摸到案子的脉络?问:"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柳下溪反问:"你的意思呢?"
"拜访名片上两位,吕磊与孙澄江,他们都在潮汛地产北京分公司上班。一个是老总一个是助理。"
柳下溪笑着点头,"我们不用亲自去。"他拿起手机拔通老贾的电话:"老贾,你带队请这几个人来我们局里喝茶……浙江潮汛地产北京分公司的孙澄江与吕磊,派人收集孙澄江的指纹与毛发。申请搜查令去柯莹秀的住处,请她来局里一趟。另外请吕森以及……医院王玲玲(曾经收过贿赂的王姑娘)……"
尹九月双手交叉支撑着下巴,无精打采地问:"可以收网了?"
柳下溪回答:"先问案。"见尹九月情绪不佳,接着又开口说:"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尹九月放开双手,仰起头往后倒,闭上眼睛冷淡地问:"希望我做什么?"
"想请你去吕森的老家海宁调查他妻子的死因。"
尹九月陡然睁开眼,歪着头盯着柳下溪,"你怀疑他妻子的死有问题?"
柳下溪摇头,一边开车一边说:"为了理清案情需要了解他妻子的死因。刘木被杀,我们手上的实证太少。目前掌握的资料不足,无法把案子拼凑完整,空缺的部分需要时间来调查。刘木老家的亲人明天才到北京,有些疑问得等他们到了之后才清晰。如果,那几位来局里喝茶的人肯把自己知道的事说出来,案子很快能大白。"
有泪痣的男子-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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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大白,哪有这么容易?趋吉避凶是人的本能,肯为刑事案件作证指控凶手的证人历来很少。大多数人就算知道点什么也总是保持缄默。凶手更不会自动承认杀了人……肯自首的毕竟是少数。"尹九月说完,两人沉默下来。尹九月漫不经心地打着呵欠,双臂枕着头,侧目看着窗外,没多久觉得无聊起来,问柳下溪:"你希望我马上去浙江?"
柳下溪摇头,略显疲倦的脸上堆起自嘲式的苦笑:"等问完口供再说。"
车道上的车辆渐渐多了起来,等待红绿灯的时间拉长。
柳下溪瞥见坐在副驾位上的尹九月心情郁闷,状态不好,一副没干劲的样子。知道他是因案子在推理方向上出现偏误而心情不好。尹队长这种状态持续下去不利于接下来的问案与调查……柳下溪暗自揣测:尹队长是不是对他有暗中较劲的对立意识?认为自己输了,自尊心受损造成心情不好……不,尹队长不会这么幼稚。柳下溪旋即否认自己无聊的想法,率先打破沉默,温和地说:"昨天开完会,我的推测跟你一样,认为刘木的死因与公事有关,柯莹秀是知情者,只有从她那边突破才可以追查真凶。但等我搜集到吕森的个人资料,得知他妻子非自然死亡,新的推理立即在脑子里形成,认为刘木之死与吕森妻子的意外死亡有关。这个推理没有任何实证,纯粹只是身为刑警的直觉。这点跟你相似,你的直觉也认为吕森与这桩案子脱不了关系。"
尹九月搔头,柳下溪的话令他汗颜,烦燥的心得到平复。是他误会了柳下溪,以为他隐瞒吕森的情报,怕被外来的自己抢了功劳,先他一步侦破案子,故意误导人。内疚之下,说话不如平时流畅,不好意思地说:"想不到……你……可以在查案的半途中……任意推翻自己的推理。"
听出他话里带有别扭的味道,柳下溪温和地笑了起来,轻声说:"面对案件,我喜欢尝试去设想各种可能,不局限在框架中。"
说起来容易,实行起来难,尹九月衷心佩服,笑道:"我以为你是固执己见的人。"
柳下溪笑着点头:"没错,我很固执。但要看面临什么情况。"
尹九月大笑,伸出手臂拍打柳下溪的肩膀,"搞什么,结果最固执的是我。"这话说出来心里的结解开,心情变得轻松,低落的情绪也一并高涨起来。兴奋地说:"我认为,把凶手挤出来还是得从柯莹秀那边着手。"
"现在就去见她。"柳下溪把方向盘往左打,车子滑入左行道,停下来等待绿灯。他掏出裤袋里的手机,调出一条留言,递给尹九月看。上面写着:今早快五点时,有一个陌生的女人到了柯莹秀的住处。
"陌生女人,谁?"
"听监视的刑警说,对方操着江浙一带的口音问路,年龄大约二十五六岁。"
尹九月猜测:"刘木留在老家的老婆?"
"很有可能。"
"不是明天才到吗?怎么提前来了?"
"……"柳下溪回答不出。
李或正在柯莹秀住处的楼下走来走去。见他们来,高兴地迎了过来。向柳下溪报告:"那个女人进去后一直没下来。"
这里是位于二环闹市的单体高档住宅大楼,柯莹秀住在二十七楼。柳下溪仰头往上望,楼层真高。这幢建筑非常新,装修味还残留在大堂的空气里。
进了电梯,满脸兴奋的李或低压声音说:"我刚刚打听出屋主一档登记着刘木与柯莹秀两个人的名字。这幢楼今年五月才交楼,柯莹秀是这个月初搬过来的。"
尹九月摇头,两人共买一套房,这事一查就清楚,柯莹秀居然睁眼说瞎话,难道她以为警察都是瞎子聋子?这种事瞒不了人!
柯莹秀家的门没关紧,还留有一条缝。李或侧耳细听,屋内没有动静。
"不好!有血腥味!"跟在他身后的柳下溪与尹九月交换眼神,脸色剧变,推开门一起冲了进去。
客厅,组合沙发中间的三人座,身穿白色睡袍的柯莹秀,睁着一双大而无神的眼睛,上半身无力地倚靠在沙发扶手上。她的左手垂落在白色地毡上,手腕上有三道不浅的割伤,血缓缓地从伤口流出沿着白皙的手心往下流,白色的地毡被血染湿了一大片……她的右手同样手背垂落在地毡上,张开的手心上搁着水果刀的刀柄,刀锋沾着艳红的血。
"李或,叫救护车!"
尹九月抢先柳下溪一步,上前抬她的手腕按住伤口。
有脉搏,还活着。
柳、尹同时松了一口气。柳下溪果断地撕下她的右衣袖打算给她包扎伤口。却被她□在外的手臂吓了一跳,她那白晳的皮肤上布满半新不旧的伤痕。
尹九月叹气,拿走柳下溪手上的衣袖包扎好柯莹秀手腕的伤口。摇着头对柳下溪说:"跟吕森手臂上的伤痕很相似。"
他们的目光望向坐在斜对面单人沙发上的女子。
柳下溪眉骨微耸,这女子五官隐约有些与那位跟刘木同居三年的情人小余相似。
她穿着白底绿色碎花的连衣裙,双手紧握摆在膝盖上,身体一动也不动,如同木雕像。秀丽苍白的脸很憔悴,表情麻木,目光没有焦距越过柯莹秀茫然地注视着豪华的装饰墙。
柳下溪出声询问:"请问……"
听到他的声音,她瞬间恢复活力,抢先回答:"不关我的事,她自己割的。"
柳下溪掏出证件,走到她面前说:"我是刑警柳下溪,请问你是谁?"
女人自顾自地说:"我男人出钱买的房子,他死了,财产归我所有,我要她滚出去,我没做错。"
尹九月上前冲着她就是一个耳光。
她尖叫着跳起来,张开双臂去抓尹九月的脸,喊道:"为什么打我?"
尹九月机灵地闪开,大声说:"打醒你!见死不救!"
"她活该!勾引别人的男人,想死就去死,我不会救她!"
柳下溪拦在两人中间,好脾气地问:"你是刘木的妻子?"
女人怒视着柳下溪,尖声高叫:"不要跟我提那个不要脸的东西!他想离婚,我偏不离!看谁早死!"
柳下溪抚额,刘木夫妇显然积怨很深。他理解不了解刘妻的想法,何必死抱着有名无实的婚姻不放?遇上一个四处风流,管不住下半身的丈夫,离婚另找好男人组建新家庭不是更好?何必陷在痛苦的婚姻里?
救护车带走了柯莹秀,刘妻守在客厅不肯离去。
柳下溪问:"刘木是什么时候对你提出离婚请求的?"
"没提过!"刘妻矢口否认。
正在搜查房间尹九月听到他们的对话用力摇头,这女人自己提起离婚的事……
"请问,你是从哪里得知这处产业归于你丈夫名下?"
"当然是别人告诉我的。"刘妻拔高声音,一副开战模式。在她眼里,柳下溪是敌人。
看到她全身崩紧,想跟人吵架,柳下溪哭笑不得。放柔声音,温和地问:"请问是谁告诉你这件事的?"
刘妻狐疑地盯着他。
"你丈夫被杀,为了早日找出凶手,希望你能协助调查。"
刘妻愕然,呆呆地看着柳下溪,随即垂下高昂的头,有些黯然神伤,长吁一口气,半晌才说:"我在海盐,他在北京被人杀了……我不知道谁杀了他。"
"是谁告诉你柯莹秀的住处?"
泪水悄悄地从她眼睑滑落,她的声音渐渐哽咽起来,"上个星期,木木他打电话回家跟爸妈说想跟我离婚,说他在北京另有女人了。我从没想过,木木会这样对我。听到这个消息,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才办好。我知道他心野,总以为他在外面玩够了会收心,会回老家,想不到等到最后是这个结果。我一直以为我们一起长大的情份,外面的野女人没得比。他太对不起我了,连爸妈都被他连累没办法见人。"
柳下溪继续问:"电话是上周几打的?"
"上个星期一晚上九点多。"刘妻从随身携带的提包里拿出手帕擦眼泪。"我让在北京读书的堂妹帮我请人调查迷住木木的狐狸精是谁。星期五下午,对方把调查报告传真到家里,爸爸很生气,打电话要他回老家。他答应星期天回去,我们一直等没见他回来,手机没人接,联络不上他。"
"你们没打电话去他公司问?"
"调查报告上没他公司的电话号码,也联络不上我堂妹。"
"刘木以前没告诉过你们公司的电话号码?"
"没有。"
"你堂妹在哪间学校读书?"
"佘方?她在师范大学。"
柳下溪在纸上写了三外名字,吕森、吕磊、孙澄江,问刘妻:"认识他们吗?"
刘妻指着孙澄江的名字说:"他是我亲戚,木木来北京是他帮忙找的工作。"
"亲戚?"
有泪痣的男子-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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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开着空调,门窗紧闭,残留在室内的血腥味无法与新鲜空气中和,回旋在室内很难闻。
她和孙澄江是亲戚……意料之外的信息。柳下溪右手无意识地旋转着圆珠笔,静静地注视着刘妻。沉吟了一下,他继续询问刘妻:"孙澄江帮刘木在北京找的第一份工作是?"
刘妻回答:"卖楼,替孙哥卖楼。孙哥家炒地皮建房子起家赚了不少钱,前几年把生意扩到北京来了。"
柳下溪想了想,改变话题问:"你认识孙澄江的妹妹孙澄汀吗?"
"见过几次面,不太熟。她结婚时我去喝过喜酒,没多久她死了。"
"她怎么死的?"
"听说是流产。木木跟我说她流了好多血,大家都吓坏了。她丈夫很没用,只知道抱着她哭,连话也说不出来。等到后来有人叫救护车,送去医院没能救活……"她突然住嘴,盯着柳下溪,不满地问:"问她干什么?"
柳下溪没理会她的质疑,继续追问:"她出事时刘木在现场?"
刘妻拔高声音质问:"跟木木有什么关系?"
柳下溪与她对视,目光毫不退让,加重语气重复地问:"孙澄汀出事时刘木在现场?"
被他全身散发着的强烈胁迫感压倒。刘妻收回目光,高涨的气势退缩,拔高的声音降低,说:"我不清楚。木木,只跟我提过一次。"
"什么时候发生的?"
"孙哥妹妹流产后过世是去年夏天的事。那几天特别热,很多人中暑。木木到杭州出差,顺便回家一趟,听我说起孙哥妹妹结婚的事。他说在北京受到孙哥不少照顾,他妹妹结婚应该送份大礼。第二天清早他去了海宁,隔了一晚回来,告诉我孙哥妹妹的死讯。孙哥没出现在他妹妹的婚礼上……我听到不上闲话。说是孙哥家对新郎不满意。老人家说新郎长相单薄,脸上有泪痣,克妻寡恩薄情……反对他们结婚。他们家做大生意的,很迷信。尤其是孙家老伯,喜欢研究风水、面相。他认为不管男女,脸上有泪痣都不是结婚的好对象。听说孙哥妹妹个性跟她父亲一样倔强,家里人宠她,知道她怀孕,才勉强答应婚事。想不到真的应了孙老伯的话……"
有人敲门打断他们的谈话。来人是老贾队里的刑警,他们带着搜查证。
尹九月仔细搜查过室内,衣柜里有男人衣物,洗手间也有男士用品,双份洁卫用具。当然,这些东西没写名字,不能确定使用者是刘木,只说明柯莹秀跟男人同居。他发现主卧室衣柜内有暗柜,撬开后发现柜子里还有一个小巧的保险柜,可惜打不开。带着搜查证的刑警一到,保险柜十几分钟后被弄开。找到了,刘木的私人物品。公事包、私人印章、身份证、存折、银行卡……
刘妻跟在搜查人员身后,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见他们把刘木的私人物品用塑胶袋封好,低声自语:"找律师,要快点找律师。"
柳下溪没参与搜查,他接到老贾来电。他们在孙澄江那边扑空,孙不在住处,向他助手吕磊打听,孙昨天上午离开北京去深圳参加投标,暂时不会回北京。收集孙的指纹和毛发,毛发正在检验中,指纹核对过,与凶案现场瓷片上的指纹一致。吕森、吕磊已被请到局里。老贾不了解全部案情,希望柳下溪回局询问他们的证词。
尹九月等柳下溪打完电话,指着柯莹秀家木门、防盗门上数道大锁,摇头道:"下溪,你看这门锁。防盗意识过剩……她在害怕什么?害怕被杀人灭口?既然害怕为什么不报警?"
柳下溪耸肩,柯莹秀的想法,目前他也理不清。李或跟去医院,还没发信息过来。叫来一位同事吩咐他收集防盗门上的指纹,交待几句便和尹九月离去。
回到局里,刚下车,康容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站在他们面前。
见康容把十指捏得"啪啪"响,盯着尹九月的眼神很冷。
柳下溪笑了起来,拍打尹九月的肩膀,让他好自为知。
"会谈室(旧称审讯室)",室内天花板的四角装有监视器。室内的摆设简单,四脚被固定的长方形铝合金桌,上下两个方位摆着四把椅子,上三下一。桌子上方吊着两排日光灯管,虽然是白天,灯还是亮着。房间有窗,暗红色的窗帘布很厚,拉得严密,外面的日光射不进来。
小狗安静地伏在吕森的膝盖上。他保持着同一姿势沉静地坐着,头略微下垂,视线落在小狗身上,右手漫不经心地轻抚小狗的背。
门被打开,有动静。小狗立即抬起头,看到柳下溪,又重新把头伏下。
有人出现,吕森的面部表情没有丝毫变法。静静的,仿佛与空气融为一体。
柳下溪倚在门口仔细打量吕森,觉得这位出生江南的青年是一个存在感薄弱,带有书卷味的清秀男子。他衣着整洁,体型单薄,五官清雅,肤色干净。右眼被打伤的部位还残留青痕,左眼角的痣与右眼青痕对应,增添些许惹人怜惜的柔弱。
柳下溪关上门,回头低声问跟在身后的老贾,"他说过什么?"
老贾摇头:"没开口讲过话。吕磊那边很吵,嚷着要叫律师来。"
"医院的那位王姑娘到了没有?"
"还没到。"
"由他去吵。"
"柳处长,要对孙澄江发通辑令吗?"
"确定他去了深圳?"
"核实过他昨天下午乘坐三点四十分的班机飞往深圳。"
"联络深圳警方,找到他后送来北京。"
"已经联络过了。"
"请尹队长和康容过来,你和尹队长主问,康容笔录。"
没多久尹九月和康容一起过来。瞧见尹九月浅色T恤上印有脚印,肯定是康容的杰作,不肯吃亏的家伙……柳下溪笑着摇头,说:"我去给大家倒茶。"
"嗨,吕森,我们又见面了。身上的伤好些了没有?"尹九月走进室内,站到吕森旁边。
吕森微抬眼睑,瞳孔略微收缩,没吭声。他膝盖上的小狗看到尹九月,前肢立起冲他摆头。
尹九月忽略小狗,不在意吕森的态度,往后退到桌边,一纵,屁股落在桌子上,朗声笑道:"别紧张,我们不是故意找你麻烦,想请你协助,解答一桩命案的几个疑团。早点说完可以早点回去。打算留在这儿吃午饭也成,只不过饭盒不好吃。"
回答他的是沉默。
尹九月也不气馁,背对着老贾伸手,扬动五指。
老贾不明白他的意思,求助地看着康容与柳下溪。
柳下溪嘴角一弯,轻轻地笑了。从门口走过来,拿过老贾的公事包,找出装相片的信封,拿出刘木生前与死后相片各一张,放在尹九月手上。
尹九月瞄了一眼相片,左右两手各捏着一张,前后摆动,摆到吕森眼前,问:"认识相片中的男人吗?"
腐烂中的尸照很恶心。吕森突然瞧见,吓了一跳,不自觉地想避开,身体往后仰。幸好会谈室的椅子结实,只晃了晃便稳住了。
尹九月扁嘴,这一击效果不明显,无法彻底动摇吕森的自我防护。手指灵巧地旋转相片,想了一下,收回尸照,把它翻转摆放在桌面上。
靠墙站着的柳下溪发现,吕森的视线一直跟随那张尸照,相片被翻转摆放在桌子上,他才停止视线追踪。柳下溪捏住下巴,觉得吕森这个人很有意思。视线飘忽,移动时脸上表情不变,不仔细观察感觉不到他看的方向。他无视别人对他的密切观察,视线收回,落在尹九月手上那张刘木生前与柯莹秀的办公室合照上,嘴唇紧闭默不作声。柳下溪觉得,吕森这个男人,心里有座防守严密的堡垒。尹九月用相片攻击的招数,没有击垮牢固的堡垒,只让外层摇晃了一下。
尹九月一手捏着相片,另一只手的食指点着坐在办公桌上的刘木。不知是不是巧合,他目前的坐姿跟相片中的男人一样。"认识他吗?"
吕森不回答。
尹九月放下相片,打了一个响指,屁股滑下桌面,蹲下身与吕森的视线齐平,认真地盯着他,说:"吕森,你欠我一个人情,一个解释,还有住院费。"
尹九月的动作、话语令吕森困惑,他眨着眼睛,茫然不知所措。启唇张嘴,过了数秒才出声,喃喃地道:"钱包没带。"
"下次给也一样。"那晚的住院费并不是尹九月出的,他面无愧色地把自己当成债主。"我们工薪阶级工资也不高,养家糊口日子过得紧促,没有多余闲钱广布善缘。你也有工作靠工资过日子,生活也不富裕,应该能理解我的话。"
吕森点头,表示明白,表示他不是有意不还住院费。
"我们刑警,没有正常的节假日,平均工作时间每天超过十二小时,有案子发生,常常连续几个通宵不能休息。不怕说句丢人的话,真的蛮辛苦。"
有泪痣的男子-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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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森脸上浮出细微的情绪波动。
尹九月指了指身后的三人,诚恳地说:"你仔细瞧瞧他们,再瞧瞧我,眼眶里都是血丝。前天、昨天,四十八小时,我们都没休息,一直在外面奔波调查。我们也是普通人,调查案件,询问证人是工作的一部分。听说前几天,你绘的图出错带给别人不少麻烦。我们警察也跟你一样,会在工作时出错,出了错只能尽力补救。听说你妻子去年夏天流产,失血过多抢救无效过世。你们本地警察没体会你的心情,反而频繁找你麻烦,导致你对警察很反感。我不了解具体情况,不能在这儿说什么。你有丧妻之痛,能体会亲人瘁然离世挖心般的疼痛。"
听尹九月提到过世的妻子,吕森眼神变了,空洞而茫然的眼眸溢满浓浓的哀伤。张嘴,声音暗哑,他分辩道:"她不是病死的。是,是,是他们杀了她!"
尹九月把桌上的茶杯塞在他手上,"喝口水,慢慢说。"
棒着茶杯,没喝,看着膝上的小狗,等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才开口说:"她是好女人。心好,性格也好,人也漂亮。"他抬头看着室内的众人,此时,他的声音、表情都已恢复正常,继续说:"她的父母、哥哥把她当掌上明珠,过度保护,限制她不能这样不能那样,处处干涉她的人生。去年春节,我在杭州上班,她在杭州读大学,大四,只剩一个学期毕业。家里管得太严,她不想回家,留在杭州过春节。那天,雪停了。我下班回住的地方,路上有条狗在街上被车撞了。撞到狗,开车的人不当一回事扬长而去。路过的行人对这一幕视而不见。我喜欢狗,以前养过。我跑过去把受伤的狗抱起来,而她当时从另一边人行道跑过来。我们就这样认识,两人一起把狗送去宠物店。那条狗失血过多,没救活,她很伤感。我建议她自己养条狗,她摇头,她不想目睹自己养的动物死去。知道她也是海宁人,觉得又亲近了几分。没过多久,我们恋爱。大学毕业,她决定留在杭州发展。庆祝她找到工作,我去了她的住处。正巧碰上哥哥来找她,要她回家。她哥哥见到我,认为我配不上她,当着她的面爆打我一顿,把我赶出去。我憎恨暴力,憎恨她哥哥。相爱是我跟她的事,他对我一点也不了解,光凭表面印象就全盘否定我这个人,太不讲道理。我不服气,也不想离开她。我养伤期间,她过来找我,商量后,决定回海宁寻求父母支持。我万万没想到这个决定是错误的,没想到她会因此送命。"说着他哽咽起来。
尹九月从他手里拿走茶杯。
他难过地捂住眼睛,继续低语:"想不到她父母也不喜欢我,认为我是懦弱无用的男人,配不上她。我父母得知她家人反对,也劝我放弃。投入的感情哪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他抬头,扬起手臂,突然语气激烈地问:"我们相爱,为什么要放弃彼此?谁说男人不能长泪痣?这颗痣又不是我想它长上去的。就因为这颗痣否定我的价值,就认为我不能带给她幸福,这种论调没根据太滑稽太无耻。真正剥夺她幸福,夺走她生命的是他们!打着亲情的旗帜张牙舞爪,横加干涉,强行折腾我们的人生。这个年代还如此迷信,亲手制造血红悲剧,却把责任推到我身上。甚至摆出一副早知如此的无耻嘴脸,借此宣扬他们的迷信观。对我,对她公平么?"他突然沉默下来,闭上眼睛,泪水无声滑落。没多久,眼睛睁开,睫毛被泪水糊住。
康容放下笔,从裤袋里掏出纸巾递给尹九月,再由尹九月把纸巾塞给吕森。吕森擦拭眼泪,叹了一口气,继续说:"我向他们妥协了,去医院打算把泪痣去掉。"他摇头,满嘴苦涩,"医生却说,这颗痣处理不好会伤到眼睛,劝我不要去。汀知道我有这个打算,狠狠地嘲笑我。她说'有没有这颗痣,你还是你'。"
见他又住嘴不说,尹九月坐在桌子上,点燃香烟,深深吸了一口,追问:"后来怎样?"
吕森抿着嘴,悲伤的脸上浮现淡淡的幸福,接着说:"我们结婚了。她有了我的小孩,不到三个月。我们期待着孩子的出生,查字典取名字,装饰婴儿房,买一堆婴儿服装。"接下来他的表情变得忧郁悲伤,"但她的家人不放过我,嘲笑讥讽甚至动手打人。那天,她哥哥来了。当着她的面抽烟,我说了他几句,他发脾气直接把燃着的烟蒂按在我手臂上。汀,她生气,扑过去打他。他闪开了,汀扑空摔倒在地上,我去扶她,她说肚子痛。送她去医院,她□有血渗出来。医生要我们小心,她差点流产。她哥哥不知悔改,反而打骂我不是男人,躲在女人背后。住了几天院回家,有讨厌的客人来访,她觉得闷,要我陪她出去走走。出门时她的心情很好,不理会天气炎热,兴致勃勃地在商场选购儿童玩具。我,我只去了一趟厕所……"他摇头,猛地站起来,膝上的小狗被他弄翻在地,它惊惶地瞪着吕森。
吕森张大嘴,大口大口吸气。捂住眼睛,颤抖地说:"血……流了很多血……她倒在台阶旁边,买来的东西压在她身上,血……不停地流……她额头的汗……她的手冰凉……都是他(他指着相片上,笑得一脸灿烂的刘木),都是他不好!讨厌的家伙,不停地说废话。汀讨厌浮夸的男人,为了摆脱他,才说要出门购物。他居然跟着我们一起去商场,跟苍蝇似的围在汀身边。她下台阶时摔倒,他不伸手扶她,跟大家一样在旁边围观。他给汀买了加冰的可乐……医生说汀中暑,喝冷饮,摔下台阶才流产……血崩……被掉下来的盒装玩具压住脖子,造成休克……玩具是他掏钱买的……是他!他才是夺走汀生命的罪魁祸首。"他无力地倒在椅子上,双臂下垂,闭上眼睛不再吭声。
柳下溪摇头叹息,走上前问他:"孙澄江在妹妹死后对你持续施暴,你为什么不反抗?她的死并不是你造成的,为什么不反抗?"
吕森睁开眼睛,呆呆地看着他,半晌才说:"他说,'汀没遇到我不会死'。"
柳下溪语塞,吩咐老贾:"扶他去休息室。"
"悲惨。"康容长吁一口气,瞧着吕森佝偻的背影,叹道:"可怜的男人。"
尹九月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叼着香烟,不以为然,"这事跟他的个性脱不了关系。"
康容问:"怎么说?"
当了爸爸的尹九月捶他的头,"笨蛋,老婆怀第一胎,小心小心再小心,马虎不得。小心一些,看紧她,悲剧就不会发生。出事了把错推在别人身上,只会怨恨别人,跟他那不讲理没常识的大舅子一路货色,都不是东西。"
"这……柳处长,你的看法呢?"康容摇头,认为尹九月说话太刻薄。
柳下溪耸肩,敲打自己的额头,低语:"我觉得,吕森对妻子的感情以及对她家人的憎恨,两种激烈情绪交叉覆盖。他摇摆其中,挣脱不出来。"
康容发呆,问:"什么意思?是说他被爱恨缠缚,失去正常的判断力?"
尹九月点头:"没错。他对老婆有爱,失去老婆的打击造成心灵扭曲,靠内疚与恨意支撑。总之,他们很蠢。"
康容问:"杀死刘木的是他还是他大舅子?"
尹九月想了一下,回答:"先听听吕磊怎么说。"
"柳处长,找到孙澄江的相片。"一位刑警满头大汗地跑过来,手里拿着一本杂志。"他的相片刊登在杂志封面上了。"
杂志?柳下溪接过来一看,《财富榜月刊》封面人物:蓝天白云下,短发,戴着金边眼镜,斯斯文文的青年男子站在绿色草坪上,正潇洒地挥舞高尔夫球杆。他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身穿白底蓝纹衬衣,打着暗红色领带,下身穿着深蓝西裤。一条夸张的字句"'世纪新男人'备受注目的'地产界秀才'孙澄江"倾斜四十五度盖在他身上。
尹九月吹着口哨,嘀咕:"不象坏人。"
康容纠正他的话:"不象随时会动手打人的施暴份子。可怜地吕森,可怜地刘木。他的指纹出现在凶案现场,有这个推翻不了的证据,不怕请不到他过来喝茶。"
医院王姑娘来了。她指着出现在监视屏里的吕磊说:"是他,来接那个受伤男人,告诉我地址的人就是他!"
柳下溪观察吕磊,此人大约二十七八岁,长相普通,却有与容貌不符合的锐利眼神。
有泪痣的男子-19
《化雾II》洗尘的细雨 ˇ有泪痣的男子-19ˇ ——晋江原创网[作品库]举报色情反动信息举报刷分
"柳处长。"
柳下溪和尹九月走到第二间会谈室门口。他正打算推门,听到老贾在叫他,回头看见老贾匆匆跑来,朝他打了一个"有话要单独讲"的手势。
老贾说:"没找到佘方。学校那边说她早在三年前因病退学,开学不到两个月就离校了。没有关系特别好的同学,没人知道她的下落。"
"因病退学?什么病?"
"慢性肝炎。肝炎病虽然难缠还不至于需要退学。柳处长,她应该就是跟死者同居三年的情妇小余。我看……"老贾停顿下来,侧着头,手指弯曲堵住自己的鼻孔,张大嘴若有所思地看着柳下溪。
柳下溪明白他这个动作表示有话想讲,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请说。"
老贾双手插进裤袋,靠着墙低声说:"我看厨房里的面条、鸡蛋、葱等物,应该是她准备的。死者回到死亡现场可能跟她有约。死者和上司同居抛弃了她……她在北京无依无靠,没有工作没有经济来源,靠死者供养。被死者抛弃后失去生活重心,因情变而生恨,这桩命案她有杀人动机。瓷片上的三组指纹,除了死者和孙澄江已被确认……我认为,另一组指纹是她的。我想,她得知死者要跟她堂姐离婚,担心他与柯莹秀结婚,彻底跟她断绝来往。为了挽回感情,她想跟死者进行最后谈判,希望他能回心转意。死者铁了心要跟她断干净,绝望之下,她拿起花瓶打昏死者,发现他没死,最后拿起菜刀杀了他……我打算锁定她是杀死刘木的嫌疑人,申请对她进一步调查,追捕她到案。"
柳下溪想了一下,点头道:"行。你按自己的思路去调查,先找到她。"
老贾松了一口气,笑道:"跟你的调查方向不一样。你怀疑凶手是孙澄江,我觉得象他那种有身份地位的有钱人,杀人不会亲自动手。他脾气不好,喜欢揍人,有可能失手把人打死,但不会用菜刀砍对方的脖子。死者跟吕森不一样,对孙没心结,不会乖乖屈服于他的暴力之下。再说,死者身上没有挨打的痕迹。死者是健康的成年男子,天生的体力应该不弱,体型方面,孙还弱过死者。"
柳下溪笑了起来,说:"不,我们的方向都一样,找出真凶,调查死者被杀的原因。我并没有限定孙澄江是凶手。调查死者生前来往的熟人,被杀真相才会大白。"
等老贾走后,偷听他们谈话的尹九月走过来对柳下溪说:"瓷片上的指纹靠不住。"
"理由呢?"
"每组指纹都很完整,指纹只出现在瓷片外表,只有大块的瓷片上才有指纹,这不合常理。再说,从市场买回的花瓶,肯定辗转数人之手,为什么只收集到三组指纹?难道卖花瓶的戴手套卖东西?花瓶没大到需要用两只手抱起它砸人。"尹九月一边说一边模拟手抓花瓶砸人的动作。"正常来说,用一只手提起花瓶砸人会抓面积小的瓶口或者瓶颈,要不,就是四指插入瓶口内,拇指挟着瓶口外侧,挥臂砸过去。这样一来指纹应该在瓶口,瓶颈或者瓶口内侧。你们鉴证处同事检验出的指纹集中在瓶肚的大瓷片上。"
柳下溪点头:"分析得有道理。凶手用心擦拭刀柄上的指纹,独独忘记曾用手拿过花瓶砸人。而且曾经放在花瓶里的纸花集中摆放在地柜上,没有一枝零散,不是冲动杀人,和现场不合。可惜尸体发现的时间太晚,无法检测出死者体内有无药性反应,死者身上没留下反抗的拭探伤,解释不通的疑点多……"
尹九月掏出香烟盒,只剩下最后一支,叼在嘴上,想把空烟盒丢掉,找不到垃圾桶,揉成一团塞回口袋。打燃火机,烟被点燃,猛吸一口气,烟头红亮,燃烧过的白色烟纸成灰,手指一弹,烟灰飘扬,嘟嚷道:"我看呐,瓷片上的指纹是凶手栽赃。"
柳下溪捏着自己的下巴,沉思,随口道:"嗯,不排除凶手用菜刀杀了死者之后制造假相再用花瓶砸他……只是,制造这个假相有些复杂……先听听吕磊的证词。"
吕磊见有人进来,立即站起来,双手拍打桌面叫道:"我要告你们!"
在他的拍打之下,桌面受震,盛满茶水的两只一次性纸杯弹跳起来。一只翻倒,茶水流动;另一只摇晃数下,溅出一些茶水重新站稳。
吕磊很生气,他被请进来静坐将近三小时,每隔一小时有人端来一杯茶。这算什么?变相的合法囚禁?
柳下溪手快,连忙把椅子往后拖,避免茶水溅到椅子上。
尹九月上前,若无其事地用衣袖把桌面流动的茶水擦往地上。
柳下溪先坐下,望着吕磊,脸带微笑地说:"请坐。"
看着他们,吕磊的怒火并没熄灭,他端起那杯没翻倒的纸杯,对准柳下溪的脸泼去。嘴里嚷道:"别以为你们可以为所欲为!"
他端起茶杯泼水的一瞬间,柳下溪已经拖着椅子闪开,衣服上沾了不少茶水。他耸耸肩,无言地弹去沾上身的茶叶。
"柳处长,你没事吧。"门外冲进来两位刑警怒视吕磊。他们从监视屏上看到吕磊发飚,过来支援柳下溪。
柳下溪站起来拦阻他们,笑着摇头,吩咐他们:"请康容过来做笔录。"
"康容上厕所去了。"
"我来了。"走到门口的康容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即应声。走进来,见两位同事杀气腾腾,很疑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尹九月纵声大笑,一手挟烟,一手揽住吕磊僵硬的肩膀,眯着一只眼笑道:"不错,有血性!你得均点热血给吕森,他那人,全身血液冻僵了,沸腾不起来。"
吕磊用力挣扎,挣不脱尹九月的手臂。狐疑地问:"吕森?他怎么了?他老婆又不是死在北京,你们烦他做什么?"
尹九月丢掉香烟,双手抓着他的肩膀,把他按在椅子上,问:"你跟吕森是兄弟?"
吕磊回答简洁:"同族兄弟。"他的怒火消退,冷静地盯着柳下溪。
柳下溪挥手,那两位同事离开会谈室顺手把门带关。柳下溪把杂志摊在桌面上,指着封面人物孙澄江,问他:"你在孙身边工作几年?"
"五年。"
柳下溪问:"你跟吕森来往多不多,交情怎样?"
"一般,以前很少见面。"想了一下,接着又说:"他跟孙总的妹妹谈朋友后,我们见面的次数多起来。"
"听说孙澄江反对他们在一起。"
"是我连累了他。我一直在孙总身边工作,吕森又是我远房堂弟。孙总不相信吕森以前不认识他妹妹。孙家的财产在海宁首屈一指,带着攀附目的接近他妹妹的人很多。孙家的人看不起吕森,认为他为了飞黄腾达利用孙澄汀。他们的事闹开,我被孙总开除了,直到他们结婚才重新把我招回公司。"
"孙澄汀去世,你跟孙澄江当时在海宁吗?"
"不在,那时我们在广州谈生意。孙家质疑孙澄江的死因,调查了四个月,确信她是意外身亡才摆休。那段时间吕森精神受挫,整天神思恍惚。我介绍他来北京工作,把他安排在与孙家来往密切的设计公司上班。"
"吕森身上有多处虐伤,听说是孙澄江所为,你知道这件事吗?"
吕磊沉默不语。
"请回答。"
吕磊情绪显得焦燥,皱着眉头直视柳下溪,说:"孙总溺爱唯一的妹妹,她的死让他大受打击。再说孙家事业做得大,他的工作量超常,承受的工作压力重,控制不了情绪时就会动手打吕森。"
"吕森不反抗?"
"反抗会被打得更厉害。"
"孙澄江是左撇子?"
吕磊狐疑地盯着柳下溪,回答道:"是。"
"东成制冷公司营销部总经理柯莹秀跟孙澄江是什么关系?"
吕磊怒问:"你们把我带到公安局来,到底想调查什么?"
柳下溪把刘木生前的相片推到他面前,"我相信你也知道,我们请你来是调查东成制冷公司营销部副总经理刘木被杀一案。"
"刘木被杀,跟我,跟孙总,跟吕森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东成制冷公司跟你们潮汛地产有业务来往,东成公司负责业务来往的人就是刘木。刘木到东成上班之前,曾替潮汛地产卖过楼。刘木的妻子佘瑛与孙澄江是远房亲戚。孙澄汀发生意外的当天,刘木曾经拜访过。出事时,他在现场。生前跟刘木同居的柯莹秀手臂上有与吕森相似的伤痕。找你来的主要原因是……"柳下溪停顿了一下,指着尹九月对他说:"尹队长根据你在医院留下的地址发现了刘木的尸体。"
"我在医院留下的地址?"吕磊惊讶地重复柳下溪的话,摇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康容,请医院的王姑娘过来。"
有泪痣的男子-20
《化雾II》洗尘的细雨 ˇ有泪痣的男子-20ˇ ——晋江原创网[作品库]举报色情反动信息举报刷分
不一会儿,王姑娘被带进来。
吕磊看了她一眼,沉默不语。
柳下溪把一张复印件纸摆在他面前,这张纸复印着医院住院档案。吕磊的目光落在曹二三这个名字上,脸上肌肉扭曲起来,恶狠狠地盯着王姑娘,王姑娘没能退缩,勇敢地与他对视。良久吕森收回视线,冷漠地看着柳下溪,手捏成拳头狠狠地砸在桌面上。"行了,我知道怎么回事。"
"地址不是你留下的?"尹九月皱眉。瞧吕磊的神态,很可能地址不是他留下的。那么,除了他能留下地址的只有吕森。如果是吕森……王姑娘为什么要替他说谎?吕磊去医院接吕森以及贿赂王姑娘的事肯定属实。无论是吕森或者吕磊故意留下刘木家的地址……出发点古怪,想不通他们留下地址的理由。
见有人怀疑自己的证词,王姑娘大声道:"是他!就是他留下的。我没说谎!"
吕磊拳头松开,双手平放在双膝上,阴沉着脸不说话。
柳下溪对康容使眼色,吩咐道:"请王姑娘去休息室坐坐。"
康容心领神会,知道柳下溪要自己暗中观察王姑娘跟吕森在一起时的反应。把笔录放在柳下溪面前后把王姑娘带了出去。
尹九月随后带关门,坐在柳下溪身边。再次询问吕磊:"刘木家的地址是不是你留在医院的?"
吕磊问:"有烟吗?"
尹九月掏出揉成一团的烟盒扁嘴,"抽什么牌子?我去买。"
"大熊猫。"
"屁!"尹九月鄙视他。
"怕买假货?大中华也行。"吕磊嘴角一歪,挤出冷笑。
尹九月冷笑着站起来,出言讥讽:"你这个总经理助理工资很高嘛,格调高有品味,抽烟也穷讲究。大熊猫、大中华!去你的,老子只抽得起红梅,抽不抽随你。"不高兴地摆动双臂,心情不爽地出门了。
难缠的人!柳下溪决定从头问起,拿着圆珠笔指向刘木的相片,问吕磊:"认识他吗?"
吕磊挑眉,身子略微往后仰,抬头盯着柳下溪,点头,冷淡地说:"认识。他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接着言词一变,尖锐地问:"难道你们怀疑是我杀了他?请出示证据,别在这儿浪费大家的时间。"
柳下溪不急不忙地回答:"对被害人相关干系者例行询问,这是正当程序。"
吕磊冷冷一笑,"随便关我三小时,也是正当的?我很忙,没闲功夫陪你们耗时间。难道你们不懂用警车把我拉到公安局来会影响我的名声?"
"熟人被凶手残忍杀害,你在意的只是自己的名声?不想为抓获凶手尽一份力量?"
吕磊脸色重新阴沉下来,"别把大帽子扣在我头上,不吃你这一套,有话快说!"
柳下溪问:"上周六晚你在哪里?孙澄江在哪里?"
吕磊对答入流:"我和孙总在云华街平家酒楼陪人喝酒。"
"喝到几点?"
"喝到晚上一点多,孙总喝醉了在附近的宾馆住下。不信你们可以去查。"
"你呢?扶孙总住进宾馆后做了些什么?"
"我?"吕磊有些吃惊地看着柳下溪,"当然是回家睡觉。我独住,没人证。"
"你最后一次见刘木是什么时候?"
"刘木?常见面。最后一次见面……上周五晚上他约孙总谈事情,谈话的内容我不清楚,只知道第二天孙总很不高兴,晚上才会喝醉。"
"你认为刘木是怎样的人?"
"轻浮,会讨女人欢心,说话圆滑,有点小聪明,不是做大事的人。"
"他跟谁有仇怨?"
"不清楚。虽然常见面,但跟他没私交,不了解他的私事。"
"他跟吕森来往多不多?"
"他们?应该很少见面。吕森性格孤僻,老婆死后讨厌去人多的地方。刘木刚好跟他相反,每晚都在外面混。"
"孙澄江跟柯莹秀是什么关系?"
"情人,已经分手了。"
"柯莹秀现在住的那套房子是不是孙澄江送给他们的?"
吕磊皱眉,"手续上没有任何破绽,你怎么看出来的?"
"那个地段的房价加装修,一般工薪阶层住不起。那套房子的室内装修太豪华,他们两人工资加起来不低,也许能交得起首期,却未必有闲钱进行豪华装修。"说完话,柳下溪打开桌上的杂志,翻到人物专访栏目,指着有关孙澄江的报道对吕磊说:"这篇文章登载孙澄江即将结婚的消息。"
他裤袋里的手机在震动,拿出来一瞧,是李或留言:"柯莹秀已脱险,她怀有三四个月身孕。"柳下溪笑了,"柯莹秀怀孕,孩子是谁的?"
吕磊笑了起来,摊开双手,带着豁出去的表情说:"没错,你们的功课做得很足。孙总未来的新娘很有背景,孙总不能让对方知道柯莹秀的存在,决定跟她分手。为了打发她特意送套房子,怕被人查出来,屋主填写刘木和柯莹秀。上周一柯莹秀告诉孙总她怀孕了,不想分手。孙总要她把孩子打掉,她不肯,两人争执起来,孙总没控制住脾气打了她。刘木出来打圆场,说他跟老婆离婚娶柯莹秀,替孙总养孩子。上周五晚刘木找孙总谈条件,要孙总出钱。出他跟老婆离婚的费用以及安顿其他情妇的赡养费,希望孙总一次性付清,开口要价八百万。孙总气疯了,把吕森叫来打了一顿。"
柳下溪苦笑:"这事跟吕森没关系,打他……"
"吕森手臂有伤,画工程图出错又被打。"
柳下溪把纸和笔推到吕磊面前,"请你写出你和孙澄江从上周六到这周三的行程时间表,我们会一一核对。"
"不必写,我会把知道的事说出来。"吕磊盯着柳下溪放在桌上的微型录音机,冷冷地说:"上周星期天晚上十一点过后孙总打电话给我,要我开车接刘木去他家。我们到时,孙总喝了不少酒,有点醉。他要单独跟刘木谈,让我在客厅里等。快到两点孙总从书房出来,要我把刘木送回去。我进了书房,刘木衣服不整地缩在书桌上。孙总跟我说,刘木乘他酒醉故意勾引他发生关系。刘木也喝了不少酒,没怎么说话。我扶着刘木上车,开车把他送到胡同住处。他的情妇佘方在家,我把他交给她后走了。大约四点左右,佘方突然哭着打电话给我,要我到她家一趟,说刘木死了。我慌忙赶过去,才知道她杀了刘木很害怕,不知道怎么办。佘方跟孙总沾亲带故,常到我们公司来玩,很不错的一个女孩子,如果因错手杀人被判死刑太冤枉。我要她清除菜刀上的指纹收拾东西离开刘家,把她送到孙总的住处。孙总给了她一笔钱,让她逃出北京。过了一两天,刘木的尸体还没被人发现。我想起自己到过他家留下不少痕迹,怕被卷入命案,悄悄地用佘方留下的钥匙潜进刘家,清除自己留下的痕迹。"
"佘方去了哪里?"
吕磊摇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杀死刘木……她跟你说了些什么?"
"她说,家里有段时间没人住,没水可喝。刘木突然想喝水,要她去外面买回来。刘木前段日子提出要跟她分手,她心里烦,没理他。刘木自己去厨房倒水,过了很久没回卧室,她起床去厨房看他,发现他坐在地上。一时心懵,拿起花瓶打他,他吃惊地看着她,慢慢地倒在地上,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拿起菜刀砍他。"
吕磊因包庇罪,暂时处以刑事拘留,拘留期未定,被刑警带离会谈室。
柳下溪坐着没动,开着录音机,重听吕磊的口供。
尹九月倚在门口抽烟,默不作声。
康容带着笑走进来。他从监视室听到吕磊的口证,知道案子已经水落石出,心里高兴。进了会谈室,瞧见柳下溪静静地坐着,冷着张脸没有半点喜悦。诧意极了,回头看尹九月。
尹九月摇头,"吕磊的一面之词不能定案。"
"他说得合情合理。只要找到佘方……"
尹九月打断他的话:"按你的思路走,如果找不到佘方,这桩凶杀案就会成为悬案。"
"找不到佘方?!"康容怔住,如果佘方消失,唯一的嫌疑人失踪,案件挂起来结不了。
柳下溪抚额,叹了一口气,站起来整理桌上的资料,说:"死者隔壁白天家里没人,晚上有人在。凌晨三四点花瓶打碎,人倒在地上,哭声,开门声,谈话声……康容,吕森和王姑娘在休息室,有没有交谈?"
康容摇头,"两根木头桩子,坐着一动也不动,彼此不看对方。"
柳下溪摸下巴,想了一下说:"你去综合医院替李或的班,让他回家休息,明天一早回局里报到。晚上九点,我会派人过去跟你交班,好好保护柯莹秀。"
康容应了一声,马上出去。
柳下溪重新坐下,叫住康容:"先请吕森过来,我还有话要问他。"
有泪痣的男子-21
"我请小高代我去医院了。"康容没去医院,比起守护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病人,他更愿意呆在柳处长等人身边关心这桩凶杀案的进展。这边更有趣,思考促使生锈的大脑开始慢慢运转,他甚至听到脑内齿轮"吱呀"的摩擦声。
他自作主张,柳下溪没责备他。
吕森被请了进来。
抱着小狗,面无表情,安静地坐下。
尹九月心想,这吕森能长期保持脸部肌肉静止也是少见的才能。见柳下溪目光炯炯地打量吕森,迟迟不开口说话,觉得自己的想法无聊,把心思转到案件上来。好奇柳下溪会从哪方面进行询案。换成是自己来问,首先得确认是不是他把刘木家的地址留在医院。如果是,再追问他留下地址的理由。不过,想让吕森开口不容易。现而今,询问证人不能用强,不能有过多的肢体接触与言语恐吓。自己不隶属北京辖区,动作超规也不会有人追究,可以适当需小手段……
吕森不看人,他望着膝盖上的小狗,眼神很温柔,手一直轻抚小狗的背。
柳下溪知道自己的眼神很有震慑力,想不到对吕森完全不起作用,看不透对方在想些什么,让人焦虑。他打破沉默,开口询问:"你来北京工作后跟刘木见过面吗?"
"见过几次。"吕森出乎意料地回答了柳下溪的话。
肯开口讲话是好事。柳下溪接着追问:"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上周二,公司空调坏了,他和维修工人一起过来。晚上他请客吃饭。"
"你们聊了些什么?"
吕森紧抿嘴唇,微抬眼睑,视线落在柳下溪脸上。沉默片刻,冷淡地说:"他抱怨孙澄江冷酷,有了孩子也不要。"
尹九月插嘴:"想不到你恨刘木还会跟他坐在一起吃饭。他不知道你恨他?"
吕森鼻翼抽动,冷淡地回答:"恨他又怎么样?又不能杀了他。"
柳下溪冲着尹九月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刘木跟你提到柯莹秀怀孕三四个月的事,你当时有什么想法?"
"想法?"吕森嘴边浮起冷笑。收回视线,漠然地回答:"没想法。那是他们的事,跟我无关。"
"上周六……正确时间是周日凌晨二三点左右,孙澄江喝醉酒后把你叫到宾馆打了一顿,理由是什么?"
吕森一怔,嘴唇哆嗦,戒备地瞪着柳下溪。
"请回答!"柳下溪加重语气。
吕森垂下眼睑,手无意识地用力捏紧小狗的爪子,小狗吃痛,惊恐地跳下他的膝盖,躲到尹九月脚边。他茫然地看着双手,过了半晌才回答:"没理由。"
柳下溪的手指用力敲打桌面,冷冷地说:"你说谎!刘木为了讨好孙澄江决定和柯莹秀结婚替他养孩子。暂且不说他的用心如何,他当时没对孙澄江提条件。刘木有份好工作,工资相对不低。他喜欢玩,应酬多,购有屋产,手上的闲钱可能不多。他单方面提出离婚,肯定需要付上一笔钱才能达到目的。上周二刘木跟你一起吃晚饭,对你吐苦水,想必谈到钱的事。他不知道你因妻子的死暗中憎恨他,告诉你柯莹秀怀了孙澄江的孩子,孙不爱惜她,居然动手打她。他的话让你记起妻子死前孙澄江用烟头烫你的手臂,为了维护你,你妻子摔倒差点流产,对身体造成严重伤害,才演变成后面的事故。这一年来,被理智强行压制的憎恨因他这一番话引发出来。是你告诉刘木如何去敲诈孙澄江。因此,刘木搜集到足可威胁孙澄江的证据,周五晚找孙澄江勒索八百万。你知道孙澄江的性格绝对不会受人要挟,一定会采取过激手段对付刘木。你憎恨着他们俩人,期待他们互拼。孙澄江察觉到你在中间搞鬼,才会把你叫过去打了一顿。你知道刘木已死,凶手是谁,才会在医院留下刘木家的地址,以及曹二三这个名字。'曹二三',吕磊看到这个名字时知道是你出卖了他,为了自保才会扯出佘方。被害人刘木,幕后指使者孙澄江,加上凶手,三足成鼎。他们的姓也有意思,姓刘姓孙,那么行凶者就姓曹。吕磊,两个口,三块石头,拆开二三。"
吕森咬着下唇,无声地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张嘴,语调轻快地说:"既然知道,你们坐在这里干什么?去把他们抓起来啊。看我做什么?"
柳下溪耸耸肩,摊开双手,遗憾地说:"证据。"
吕森冷笑,"找证据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
柳下溪侧头,左手撑着半片脸,大声笑了起来。"说得对。搜查,找证据是我们的工作。康容,打电话叫回贾队长,召集人手,对吕磊、孙澄江、吕森的住处进行地毯式搜查,把吕森家的电脑搬到局里来,请电脑高手过来查查他的电脑。"
康容应了一声,开门出去。
吕森猛地站起,怒道:"不准动我的电脑!"
柳下溪不慌不忙地问:"佘方在哪里?刘木勒索孙澄江的证据在哪里?"
吕森发觉自己失态,恶狠狠地怒视柳下溪,坐下,不悦地说:"不知道!佘方的下落去问吕磊!刘木会把东西藏哪儿,我怎么知道?"
"把你知道的事说出来。"
吕森恢复平静,冷冷地回答:"不知道!"这一次他闭紧嘴,无论柳下溪问什么都不肯回答。
尹九月笑道:"我去把电脑搬来。"弯腰抱起小狗放在他膝上,快步走到门口,装腔作势去开门。
腕上手表震动,下午一点。柳下溪站起来,道:"吃午饭。"
门从外面推开,康容探头进来,笑道:"午饭已经来了。谢谢柳处长请客。"
"请客?"柳下溪一怔,糟糕,钱包里没多少钱。
走到门口,康容小声对他说:"你堂弟叫餐厅送过来的,饭菜在会议室。他在你办公室等。吕森的饭另外叫吗?"
"叫他和王姑娘一起过来吃。"阔海送餐过来?柳下溪松了一口气。
会议室的大办公桌上放着从餐厅外叫的饭菜,很丰富。尹九月羡慕极了,"你们过得真不错。"
李或拍着他的肩膀道:"要不要调到我们这里来上班?"
康容见到他,诧异地问:"噫?你没回家休息?"
李或笑道:"案子没破,怎么能安心休息?"
柳下溪回到办公室,见柳阔海伏在桌子上打瞌睡,手边搁着一个纸袋。走过去一瞧,里面装着换洗衣服。
听到他的脚步声,柳阔海抬起头,打着呵欠,不高兴道:"太慢了。"
柳下溪敲他的头,说:"不用等我,你可以先走。"
"邹哥担心你今天也不会回家,要我问你需不需送晚饭。"
"他干嘛请客?"
柳阔海笑了起来,站起来附耳对他说:"邹哥今早在股市开盘时把涨势很好的潮汛地产全部放了,赚了不少钱。他预测,潮汛老总涉及命案,公司股票肯定会在近期大跌。我跟着他一起玩了一票,赚了个零头。"
没跟清荷说过孙澄江涉案。"他怎么知道这件事?"
柳阔海得意地用拇指挑动额前的头发,小声说:"昨晚你离开家后,我跟糖人找到吕森的同事打听,他告诉我们吕森的大舅子是潮汛地产孙总经理。他们公司最大的客户就是潮汛地产,老板平时极力讨好吕森,把他当成祖宗供养,没让他加过班。吕森个性严谨,不爱说话,也不会故意刁难人,工作极少出错,这次出问题,大家很意外。我们回去跟邹哥一说,邹哥觉得这案子肯定跟姓孙的有关。他认为吕森身上的新伤和工作出错跟那个烂死尸出事的时间一致,杀人案可能跟孙总经理有关。"
……清荷的直觉不当警察很可惜。"还有呢?他还说了什么?"
"今天天没亮,我跟邹哥去了那个胡同九号。我们偷偷潜了进去……哎哟(又被柳下溪捶头),别打我,不是我的主意,邹哥想去瞧瞧。邹哥进了屋,说你们警察很厉害,凡是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搜过,不知道找什么。邹哥的身手真好,一纵身就跳到窗外,他在窗户外面,就是隔壁家的那堆残花烂盆里找到一样东西要我拿给你。邹哥不好意思打电话跟你说他去过杀人案现场,要我把东西直接送过来,早上我来过,你不在,打电话又不通。中午再来,你在审案,不让打扰。"
"什么东西?快点拿出来!"
柳阔海从裤袋里掏出一个拇指大小沾满泥的黑胶瓶。
柳下溪用手帕小心地拿起来,拧开胶瓶的盖子,里面卷着几张底片。卷得非常小心,画面受损不大。柳下溪打开办公室的灯,对着灯光可以看清底片上貌似孙澄江的男子递给一个肥胖秃头男人一张纸片。再细看,发现那张纸片是张支票。"底片,你邹哥看过没有?"
有泪痣的男子-22
"看过。他认识这个胖秃老男人,跟他打过交道,很贪婪的一个老鬼。是某省某个开发区管土地的大干部,潮汛地产在那边标了地,兴建大型的住宅区。"
柳下溪捏拳狠捶桌面,笑道:"太好了!"
他拿着底片走出去,突然回头看着阔海。
柳阔海走过去,柳下溪低声对他说:"不要告诉别人这底片是你邹哥找到的。有人问你底片的事,你就说是你找到的,是我让你去的。"
柳阔海愕然张大嘴,想了一下点头,"明白,别人问我,我不出声。"
柳下溪抚额,看出柳阔海不高兴,进一步解释:"你跟尹九月一起发现吕森送他去医院,也算涉及这桩案子。你邹哥善自进入凶案现场,会被人非议,不能把他扯进来。警察办案需要遵守保密条款。"
柳阔海不耐烦地说:"甭废话,我都说明白了。你们老年人真虚伪!"
柳下溪被阔海的话呛住,耸耸肩走了。来到会议室,同事们正快乐吃着饭,见他进来连忙给他挪位。柳下溪摆手,把老贾、尹九月叫出来,左手摊开,手帕里有个沾满泥的小胶瓶,"从刘木邻居家的花盆找到这个,里面卷着底片。"右手扬了扬那张被他打开的底片。"老贾,把它送到鉴证处留档,找人把底片放大洗出来。吃完饭,我们再去一趟凶案现场。"
"什么底片?"尹九月好奇地问。
"估计是贿赂。"
尹九月继续追问:"哪里找到的?"
"刘木邻居家的花盆里。"
"花盆?"尹九月想了一下,吹了几声尖锐的口哨,拍掌道:"想不到刘木很会藏东西,居然把底片藏在邻居家花盆里。凶手大费周章擦拭室内,连窗框顶都不放过,原来是消除找底片的痕迹。换成是我也想不到有人会把底片藏在花盆泥土里。难怪,刘木家厨房窗户干净得不象样,估计是他掩盖爬窗留下的印迹,不让人察觉他把底片藏在外面。"回忆……没用心观察,依稀记得两家厨房外小天井的墙边一角放置着数盆月季和叫不出名字的花草。可能很少有人整理的原故,花盆残破肮脏,盆里的植物们正走向生命的尽头。
柳下溪看到现场到处是擦拭的痕迹,想过凶手在室内翻找东西,以为东西已被凶手取走,没留意户外花盆,那儿太脏了,看不出翻动痕迹。他好奇清荷是怎么发现花盆里藏有东西的?
吃完午饭,搜查柯莹秀家的刑警们也回来了。他们询问过柯家的邻居,柯莹秀搬过来后,常常有男人来过夜,来的分别是两个男人,其中之一已确认是刘木,最近他们都没过来。又从保安那边得知柯莹秀这周二向物业管理处投诉,有人趁她不在家入室翻东西。周三傍晚她请锁匠在门上加多几把锁。
柳下溪集合所有待命的刑警兵分四路,前往吕森、吕磊、孙澄江以及凶案现场刘木家。他和尹九月、康容以及柳阔海去了凶案现场。
康容开车,阔海坐在副驾上。尹九月闲得发慌,问柳下溪:"吕森的电脑是怎么回事?想不到提起电脑会让他情绪激动。"
柳下溪微微一笑:"我们今早去他家,我摸了一下电脑显示器还有余热,键盘磨损得格外厉害,推测他喜欢玩电脑。他应变能力差反应迟钝,妻子出意外束手无策,挨打不知道逃跑反抗。不过,他个性固执着,心胸狭窄,憎恨着孙澄江与刘木,对孙澄江的帮手吕磊也没好感。他能忍,耐心好,做事一板一眼。如果想报仇,可能会写个计划书藏在电脑硬盘里。哈哈,这只是我的推测,没有佐证,随口说说。从吕森的反应来看,他家电脑硬盘内的确藏有秘密。"
尹九月没有继续纠缠这个话题,问:"你说那几张贿赂照是不是吕森偷拍的?"
柳下溪沉吟了一下,摇头:"我想不是。行贿一般暗中进行,很少让第三人知道。外去谈工作,孙澄江不会把吕森带到身边。不如这样假设,孙澄江行贿别人,怕对方过河拆桥,为了进一步控制对方,故意请人拍下行贿现场,握住把柄,再进行要挟达到自己的目的。这些照片未必全用得到,他藏在某处被吕森无意发现。吕森告诉刘木,刘木偷出来敲诈孙澄江。"
尹九月愉快地笑了起来:"哈哈,孙澄江搬砖头砸自己的脚。"
前面塞车,康容回过头插嘴:"我觉得孙澄江酒醉做了刘木,刘木敲诈他的把柄增加。对孙澄江这种有身份有地位以及快要结婚的人来说,刘木太碍眼了,非除掉他不可。我明白佘方、柯莹秀不是凶手的理由了。柯莹秀怀有孙澄江的孩子,跟刘木没直接冲突,不可能杀他。至于佘方,生病退学也没找工做,典型的好逸恶劳女子。她跟孙澄江是亲戚,并不担心找不到工作,也不缺钱花。她是刘木的小三,跟刘木感情出问题不是最近的事,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杀了他。"
尹九月嘀咕:"马后炮。"
柳下溪笑了起来:"她有杀人动机。不读书不上班,只有紧紧抓住刘木的感情不放,丧失这段感情对她打击不小,被人巧言煽动,杀人也是有可能的。"
康容扁嘴,转变话题:"佘方不知在哪里?"
柳下溪和尹九月沉默下来。中国很大,人口众多,交通发达,流动人潮一年比一年多,一个大活人要躲起来并不容易找到。
塞车太严重,他们找巡逻警改乘警用摩托,呼啸着前行来到石壳南街探花井胡同。今天的胡同,有三三两两闲人探头探脑,被巡警们客客气气请走。
离胡同口不远的小食店门口坐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见尹九月他们骑着摩托车过来,站起来张望,发现尹九月和康容,扬着手臂冲他们叫唤:"警察叔叔,呕吐叔叔。"
"呕吐叔叔?"康容觉得这少年有些面熟,从摩托车下来直接走到小食店门口。啊,记起来了,这少年就是隔壁8号家的孩子,现在放暑假不用上学。
少年双眼飞快地闪动着,快活地跟康容打招呼:"嗨,身体还行?"
"行。"康容磨牙,记得发现尸体的那晚在这少年家吐得两眼发黑,半死不活,丑态被这小鬼瞧见。
少年拉着康容的手臂,让他弯腰,附在他耳边低语:"去我们家坐坐。隔壁死了人,家里阴森森的,怪碜人。"
"爸妈上班去了?"
少年偷瞄跟在康容身后的其他人,点头道:"嗯,他们要我去姥姥家过暑假,东北乡下,不想去。"
康容对柳下溪使了一个眼色,柳下溪点头。他们一行四人跟着少年去了他家。
少年家还是老样子没变法。他们在客厅坐下,少年关上家门,从自己房间搬来椅子坐在尹九月身边,问:"隔壁家死人,凶手抓到了没有?"
"哪有这么快。"康容嘀咕,这小鬼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少年点头,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小声说:"我想也是。凶手都是很狡猾的,老实的人不会杀人。"
尹九月问:"小陈,你的名字是?"
"陈嘉嘉。"
"嘉嘉,听你妈妈说过,你看到隔壁家小余前几天回娘家,记得是哪一天吗?"
少年陈嘉嘉嘟起嘴,"我爸要我不乱说话,不准跟警察说,不准惹麻烦。"
康容插嘴:"嘉嘉,案子不破,凶手逍遥法外。说不定哪天,凶手以为你知情,乘你父母不在家把你给'卡嚓'了。"
陈嘉嘉脸色发青,畏缩地看着他们。
尹九月不负责地笑了起来:"嘉嘉,你看到,听到,哪怕丁点大的事,都有可能对案子对我们有帮助。不想帮我们吗?"
陈嘉嘉狂眨双眼,问:"你们会保护我,对不对?"
"对!"康容肯定地点头。
少年数着手指,过了一会儿才说:"记不清哪天了,可能有十几天或者半个月都说不定。余姐拖着大行李箱离开,走的时候还跟我打过招呼说'再见',她说不会再回来了。想不到隔了几天傍晚,我从同学家回来,她站在门口看到我,笑着跟我说还有东西没带走,过来收拾。说肚子饿了,家里没东西吃,给了我一百块帮她买吃的回来。说也奇怪,我妈晚上回来做饭,说我家厨房窗户莫名其妙变干净了。怀疑有人从厨房爬窗进来偷东西,检查了一下,值钱的都没丢。我妈吩咐我不要随便开窗,省得有人从那边爬进来。"
"她要你买东西是哪一天?买了些什么?"
"这个我记得,上个星期天,我跟同学约好下午看电影《足球横着踢》,看完电影顺便在同学家吃晚饭才回来,到家六点半的样子。帮她买了一斤面条,四只鸡蛋,还有葱和两个蛋筒冰激凌。她请我吃冰激凌,找的零钱没要,全部给我了,我也没跟她客气。"
尹九月和柳下溪交换意味深长的眼神,尹九月继续问:"当天晚上,隔壁屋有什么动静?"
陈嘉嘉摇头,"我屋在里头,听不到他们家传来的声音,我妈那间屋可能听得到。"
有泪痣的男子-23
尹九月问:"你帮她买东西用了多长时间?"
"我去了大菜场,来回不少于四十分钟。"
"她什么时候离开刘家的?"
陈嘉嘉摇头,"我回家看电视去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走的。"
柳下溪画了吕森、吕磊、孙澄江的肖像问他见过他们没有。
"没见过。"陈嘉嘉知道的就这些,提供不了其他情况。
他们四人到了凶案现场,室内消毒药水还没完全消散,打开厨房窗户,柳下溪蹲着看现场,看得非常仔细。
康容倚在门口和尹九月说话:"从陈嘉嘉的口供来看来,上周星期天佘方的确在刘木家,真的是她杀人?我认为吕磊没杀刘木的动机。就算受孙澄江指使,他也不会傻得去杀人。"
尹九月敲他的头:"不是佘方杀人。你没看凶器?没看尸体上的刀痕?那把菜刀根本不锋利。活人的脖子虽然柔软,用不锋利的菜刀割出致人命的伤口也不容易,需要腕力。你瞧瞧这厨房,佘方很少使用,不善长做饭菜。她是退学的大学生,肯定没干过体力农活。柯莹秀也一样,瞧她也不是做过粗活的人,自杀割了多刀也不致命。我跟柳下溪一开始就没把她们列在凶嫌名单上。杀人可不是简单的事,除了心狠还要手毒。有杀人动机不一定真的去杀人。没杀人动机也可以因利杀人。"
一无所获,柳下溪站起来,盯着白石灰画出的尸体外轮廓,喃喃自语:"尸体发现得迟,凶手有足够的时间扫除痕迹。"突然抬头对康容说:"去找花瓶或者瓷器过来。"
康容一怔,上哪儿找?去市场买?
柳下溪问柳阔海:"装底片的胶瓶在哪里发现的?"
柳阔海踩在洗手台上跃出窗外,指着西北角那堆杂乱无章的花盆说:"最里面那盆枯萎的月季花盆里。"
柳下溪和尹九月也跳了过去。那花盆靠着墙角,上面的遮雨板,因缺少水的滋润,泥土干枯,胶瓶取出来后留下拇指大的洞。
陈嘉嘉站在自家厨房打开窗户往外望,见他们盯着那盆枯花,扁着嘴说:"上个星期四傍晚,隔壁姓刘的在这儿弄了半天,又用泥灰把脚印给盖了,故意把天井弄得脏脏的,不明白他在干什么。警察叔叔,凶手没抓到前你们会保护我家吗?"
柳下溪安慰道:"会,附近巡警人数会增加,二十四小时巡逻,发现情况马上叫警察。"
过了二十几分钟,康容抱着几只有缺口的花瓶进来。柳下溪要他和阔海去陈嘉嘉家,吩咐他呆在陈家父母卧室,阔海留在陈家客厅。对时,三点十分注意倾听隔壁的动静。他自己挨着石灰线脚的位置,即接近刘木家厨房门口处,递一只花瓶给尹九月,说:"对准我后脑勺来一下。"
尹九月愕然,"喂,不必做到这个地步吧。"
柳下溪莞尔,耸耸肩,微笑道:"放心,不会告你袭警。"
"我来吧。"
"我的身高跟刘木差不多。"
尹九月摇头,咧嘴怪笑道:"我的手劲大,昏过去不要怪我。"
"三点十分,别看错时间。"
时间到,尹九月掂量了一下手上的力道,提着瓶口,扬手,瓶身直击柳下溪的后脑。瓶碎裂,落在地面。
痛。
柳下溪往前扑倒,双掌撑住地面,标准的俯卧撑。
柳下溪的后脑见血。
尹九月蹲下身看他,说:"位置不对,差太多。碎片散落以及你倒地的位置都不对。"
柳下溪站起来,看着地上碎成无数块的瓷片道:"我倒地的位置不对是我有防备,不能做为参照。瓷片散落主要集中在厨房门口周围,与现场瓷片落地的位置相差太大,表示刘木不是被花瓶砸到后倒地。这些瓷片碎块很小……"
尹九月道:"可能是花瓶没死者家的那只大吧。我说柳下溪,案子先放到一边,先处理后脑的伤。"
柳下溪摸了一下后脑,手上沾血。走出刘家厨房来到客厅,站在地柜前,盯着上面的花。"拿一个花瓶过来。"
尹九月依言递给他一只花瓶。
柳下溪把花瓶放在地柜上,把塑胶花插进去。抱臂胸前,盯了很长一段时间,突然伸手把花瓶拂在地上。由于地柜离地面不高,花瓶砸碎,碎片较大,底座保持完好。
"你认为花瓶是凶手找东西时无意扫到地上砸碎的?杀了刘木后把碎片放在他的尸体旁边,再把他的后脑对准瓷片砸出伤痕。却无法解释孙澄江的指纹为什么会出现在碎片上,除非他也在现场。"
"是啊,这案子古怪点就在这里。栽赃给佘方,必然有她的指纹,出现孙澄江的指纹很不合理。决定离开刘木,带走行李的佘方在上周日来刘家,可能是应孙澄江的要求来找底片。我不认为孙澄江本人会出现在这里。"
尹九月也想不通,不怀好意地笑道:"现场瓷片上有他的指纹,他与这桩案子脱不了干系。"
柳下溪侧着头沉思。突然,裤袋里的手机震动,拿出来一看是老贾来电。电话里老贾的声音很激动,"柳处长,吕森家的电脑有古怪,有一个文件夹锁着,密码破不了。文件夹数据大,电脑专家说可能是相片。他电脑里有一些关于偷拍用的摄像机资料,特别推荐锥形镜头。他电脑里存有几个英文网站……专家破了他的msn,查到聊天记录,他一二个月前从国外购买了针孔锥形镜头摄像机,在msn上向人请教使用方法。"
"我马上过来!"柳下溪大喜过望。
"处理伤口后再过去。"尹九月拉住他的胳膊。
走出刘家,柳阔海正倚在陈家门口。看到柳下溪脑后有血,恶狠狠地瞪了尹九月一眼。
那凶狠的目光令尹九月心里发寒,觉得这小鬼随时可能扑过来揍人。没错,是他砸的。
"小鬼,你家有碘酒、止血药么?"柳阔海回头问屋里的陈嘉嘉。
陈嘉嘉跑出来看到柳下溪脑后的伤,"我去拿药箱。"
柳下溪进了陈家的客厅,康容跑过来看他,明白这伤是花瓶砸出来的。带着敬佩的心情向他汇报:"三点十分,声音含糊,听不清楚。三点十六分隐约听到有东西落地。"
"客厅这边呢?"柳下溪问阔海。
柳阔海一边手脚麻利地给他处理伤口,冷冷地说:"我听力好。"
这小子!柳下溪抚额。留下康容等待陈嘉嘉父母回来,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
柳阔海闲着无事,本想跟着去瞧热闹,被柳下溪打发回家。
尹九月载着柳下溪直奔吕森的住处。凌乱的室内被前来搜查的刑警整理过,变得井然有序。老贾见柳下溪进来,对他摆手,无奈地说:"吕森不肯说出密码。我们对他了解不够,试过很多次,就是打不开。专家回去拿破解密码的软件,给他时间,应该能破。"
破解密码,对柳下溪而言,程度太高。
至于尹九月,更加不行。
"搜查吕磊、孙澄江那边有新发现吗?"
老贾摇头,"两边没回报。今早请他们去局里时已经搜查过,没查到什么。再次搜查,估计没进展。"
"希望吕森电脑里的东西打开僵局。"尹九月搔头,一屁股坐在电脑前,问:"那个带密码的文件夹在哪里?"
"C盘windows98目录下,文件名叫潘多拉。"
"噫?文件夹颜色不一样,灰色的。"
"听专家说,他把文件夹隐藏了,上面有锁。按住左键双击出现对话框……"新学到一点东西,老贾乐呵呵地教尹九月。"只要在这个框框里键入正确的密码,文件夹里的东西才可以读取。"
柳下溪坐到床上,手碰到书……心一动,"有本书里夹着的相片呢?"
"在这里。"老贾打开自己的公事包,照片被他放在公事包里了。
柳下溪翻到照片背面,指着上面的日期"一九九九年七月",把这个打成密码框里试试。
尹九月无奈地摊开双手:"不会用。"
进行现场搜查的刑警们都不大会玩电脑。柳下溪耸肩,他家有电脑,偶尔玩玩,算不上多精通,打几个字还行。把尹九月拉开,坐在电脑前,小心而认真地把"一九九九年七月"打入密码框内,用力地按下回车键。
叮咚!电脑发现愉悦的声音。
潘多拉魔盒打开。柳下溪双击第一张相片,相片自动放大……吕森闭着双眼,痛苦地拧着眉头,他被按在书桌上,褪去衬衣绞住双手。孙澄江狞笑着,左手持着裁纸刀,用刀背在他胸前划出可怕的青痕。第二张孙澄江俯在吕森身上……众刑警围了过来,一边看一边低语:"真变态!"
浏览到十几张后,柳下溪停住鼠标,目光落在相片上,孙澄江脸色阴沉地坐在书桌后,把几张相片和一张支票放在桌上。吕磊站在书桌前,张嘴在说话。
有泪痣的男子-24
接下来一张,场景稍微有点变化不再是以书房办公桌为中心,摄入镜头的范围包括靠左侧的双人黑色皮沙发。这张没有人,只是室内空景,显然是在调整室内角度。下一张出现人了,是佘方。她头上裹着白巾,身上系着围裙,手里拿着鸡毛掸子扫沙发上的灰尘。
柳下溪继续往下按。
下一张,佘方弄翻了书桌上双头马的笔筒,有串钥匙落在桌面上。
下一张,刘木站在书桌前,眼睛四处张望,手伸进了双头马笔筒。
下一张,刘木坐在书桌后的大班椅上弓着头用钥匙开抽屉。
下一张,出人意料是张男女合照,男的是长相平凡的吕磊,女的是清纯秀丽的佘方。佘方右手圈着吕磊的胳膊,左手举着"V"字型,头靠向吕磊笑得很灿烂。吕磊右手提着女用挎包,头与佘方相依,平凡的脸因发自内心的笑显得格外生动。他们身后是□广场,相片上有日期,1997.8.19。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佘方跟了刘木之前与吕磊有过一段插曲?"老贾问柳下溪。他和一群刑警早看到柳下溪脑后贴着一块白色的纱布,贴纱布的黏胶与头发相处不佳,令沾药的纱布松松垮垮地吊在头发上。柳下溪的头发浓密,黑发下白色纱布很刺眼。用眼神询问尹九月,柳下溪的头怎么受伤了?尹九月颇为尴尬地摸鼻,打了一个暂时禁言的手势,表示等会儿再跟他说。
柳下溪苦笑,老贾的问题他回答不出。
下一张,图片编号:21,孙澄江站在书桌前,右手提着一瓶人头马,左手挟着两只大口径的矮脚玻璃酒杯。
第22张,两只酒杯都倒了约酒杯三分之一量的酒,他手里拿着注射用的小玻璃瓶装药液,布满红丝的眼里显出阴冷的笑意。
第23张,他把剪开口的药液倒入酒杯中。
第24张,他把剩余的药液倒入另一只酒杯中。
第25张,他双手各举一杯酒摇晃。
第26张,刘木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神态悠闲。孙澄江站在他面前手里扬着张支票。
第27张,刘木一手接过支票,一手递给孙澄江一叠相片。孙澄江的脸色很难看。
第28张,孙澄江端着两杯酒,把右手上的那杯递给刘木,刘木却接住他左手上的那杯。
第29张,两人碰杯。
第30张,刘木仰着脖子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孙澄江转身把酒杯放在书桌上。
第31张,孙澄江对着酒瓶喝酒。刘木站起来,端起桌面上的那杯。
第32张,刘木抚额,脸色泛红。孙澄江揽着他的肩膀往他嘴里灌酒。
第33张,孙澄江把刘木按在书桌上,做他。地上是玻璃杯与酒瓶的殘片。
第34张,吕磊、佘方包括吕森都在室内,孙澄江站在吕森面前,挡住他的视线扬着手臂说话。吕磊满脸讶意;佘方双手捂着嘴巴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刘木裸着下身放声大笑。
从21到34张,室内光线是日光,表现偷拍的时间为白天。吕磊说刘木是晚上被酒醉的孙澄江给强了,很明显在说谎。
第35张,室内光线是灯光,室内没人,书桌上搁着一张有折痕的支票,支票上压着一块瓷片。瓷片眼熟,就是出现在刘木尸体旁边的瓷片。
第36张,孙澄江坐在大班椅上,右手三个指头推开瓷片,拿起了支票。
第37张,吕磊戴着白色手套,环着佘方肩膀进来,佘方在哭泣。
第38张,吕磊和佘方坐在沙发上,佘方垂着头用手帕擦眼泪,吕磊抬头和孙澄江说话。孙澄江站在他们面前,把支票递给吕磊。
第39张,孙澄江不在。室内沙发上,佘方伏在扶手上,吕磊弯腰拿起沙发旁边的哑铃。
柳下溪重新点开第38张图片,放大图片,把鼠标点到沙发一角,那儿有一个黑色哑铃。
第40张,吕磊手持哑铃击打佘方的大脑左侧,血飞溅。
"吕磊杀了佘方!"围观的刑警们惊呼。
第41张,佘方的头被血浸红,她被平放在黑色沙发上,吕磊跪在她面前,戴着手套抓住她的手腕朝瓷片上盖指纹。此时的书桌还静躺着另一块瓷片。
第42张,佘方以及黑色皮沙发不见了。吕磊跪在大理石地板上擦血迹。
第43张,室内大理石地板变成原木地板,沙发换成雕花仿古的红木沙发,白色的墙贴了清雅的墙纸。
柳下溪摇头,双手交叉托着下巴久久未曾出声,陷入深思中。
尹九月坐在吕森的床上点烟,叼在嘴上,吐出一口烟雾,抬头对老贾说:"吕森很厉害,这些图片按排序顺序构成完整的过程。"
柳下溪好象被他的话惊醒,抬头,觉得后脑有点痛,抚摸了一下,站起来对老贾说:"请专家核实图片的真伪,确认一下会不会是电脑合成;把吕森电脑里的所有内容拷贝一份存档;调查吕磊的财产,把吕磊从拘留所招回来,让他吐出佘方的下落;给孙澄江发出逮捕令……啊,这案子的后续全部交给你,我不再插手。"
"柳处长,您头上的伤……赶紧去医院吧。"老贾关心地说。
柳下溪抚额,从发现刘木的尸体起,没认真休息,加上头部受撞击,人累,头昏。
临出门时,尹九月问老贾有没有把吕森书里的相片给电脑专家看。
老贾不好意思地摇头,他注意到相片背后有日期。电脑专家说密码一般由阿拉伯数字和英文字母构成,没想到吕森使用的密码是汉字日期。
尹九月见柳下溪此刻突然决定不插手案件,赞赏他的豁达。这样一来,破案的功劳全部落在老贾率领的刑侦队。
老贾开着四个轮子的警车把柳下溪送回局里。从尹九月嘴里得知柳下溪后脑受伤的理由,对这个比自己年轻十来岁的上司更加佩服。
局里的头头们知道腐尸案大有进展,只差临门一脚。得知柳下溪通宵达旦为案子奔波并因公负伤,特意给了他四天假养伤。正式立案确定吕磊为杀害刘木、佘方的行凶嫌疑人;孙澄江为两桩命案幕后指使者,批准逮捕他归案。同时调查他故意伤害吕森、柯莹秀身体罪、行贿罪、出钱卖凶杀人罪。
吕磊面对自己杀了余方的图片,拒不开口。警方连续二十四小时问案,没撬开他的嘴。无奈之下把他重新押回拘留所。
老贾派人调查刘木、吕磊的财产状况。得知刘木每个月往老家定期汇四千元,他个人户头接近赤字。吕磊,工资很高,平时用度奢侈。去年在老家购有一套别墅给年迈的父母居住,导致个人帐户余款不多。调查他父母的帐户,发现三天前一笔四百万的巨款入帐。
孙澄江被逮捕后,拒不承认指使杀人。潮汛地产股票大跌,引起连锁反应,各大地产股纷纷暴跌。他的父母来到北京,游说一群商、政界名人给警方施压。
市局顶住压力坚决不放人。
被老贾苦口破心劝说四天的吕森终于松口,答应当控方证人。告诉警方,他把偷拍用的针孔摄影机藏在公司私人抽屉里。
一个星期后,佘方的尸体在西北郊区深山里被徒步登山者发现。从现场来看,疑似跳崖自杀,大脑撞击岩石而死亡。经过尸检,证实她大脑左侧与现场岩石碰撞是在死亡之后,伤口生前死后经过两次撞击,致命伤的位置跟第40张图片一致。
把吕磊带到停方佘方尸体的停尸间,吕森终于承认自己先杀了刘木,再嫁祸给佘方,杀了她抛尸深山,伪装成她杀了刘木后内疚自杀。
问他杀刘木的理由。他说,九七年还是高中生的佘方答应跟他交往,想不到九八年她来到北京读书却被堂姐夫刘木勾引,抛弃他做了刘木的情妇。他一直憎恨刘木,也无法原谅佘方的背叛。刘木有愧于他,辞掉卖楼的工作进了孙澄江新情妇柯莹秀的公司当营销员。这一次,刘木勒索孙澄江,孙澄江气疯了,想除掉他。悬红一百万让他找职业凶手干掉刘木,他主动揽下这件事,孙澄江答应事后给他四百万。
五个月后,此案开庭审判。孙澄江卖凶杀人、长期虐待他人身体、行贿等数罪并判,死刑。吕磊收人钱财,残杀两条人命,并企图嫁祸给死者,情节恶劣,死刑。
孙澄江家人不服上诉,被驳回,维持原判。
柯莹秀康复后做了流产手术,随后辞掉工作离开北京。她和刘木联名的房子无偿让渡给刘妻,从此失踪。面对刑警们的询问,她一直沉默,也没出面状告孙澄江伤害身体的罪。
至于医院王姑娘为什么替吕森作伪证?王姑娘回答是,看到吕森身上的伤,让她回想起没离婚前喝醉酒的丈夫毒打她。柳下溪来找她的那天上午,她和吕森见过面,给了他一些伤药,答应替吕森作伪证。
尹九月没继续追踪这件案子,他被召回培训班。一个月期满离开北京回自己的辖区。
康容去了海宁,重新调查吕森老婆之死。情况跟吕森所说的差不多。只有一点不同,刘木买了儿童玩具送给吕森妻子后离开,出事后半小时过来,并不是一直在现场。他调查到孙澄江年少时常受到有暴力倾向的父亲毒打,造成他控制不住情绪就会打人。
唐耀华被家乡的大学录取,在北京呆了两个星期后回去了。
柳阔海接受邹清荷的提议,请了北大的在校生当家教,认真准备高考。他不再去清荷公司打工,也很少来他们家。他父母希望他考军校,柳下溪建议他考公安大学。结果如何一年后才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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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亲,本篇正文《有泪痣的男人》到此结束。谢谢各位的支持与鼓励。下篇正文将是《魅影》,正文之前依照惯例有番外,下一章,《番外
光头柳下溪,度假》,请各位亲一如既往地继续支持。
本篇故事完结,有疑问的亲,请提出,将在番外解答各位的疑问。
番外 光头柳下溪,度假-01
柳下溪退出案件调查,尹九月也觉得自己没有再插手的理由。编外人员的他跟老贾打了声招呼,离开市局回到康家,得到康母热情招待。他也累了,吃了晚饭后倒头就睡。
第二天一大早被康容闹醒,吵着问他:"我的摩托车呢?"
尹九月抓头,前晚把康容的车寄存在凶案现场附近的停车场,忘记骑回来了。
取回康容的车,尹九月闲着便跟他一起去局里晃荡。老贾逮到他,给了他一笔钱,说是吕森还他的住院费。
吕森的住院费?姚风出的。翻出电话薄,里面有姚风留下的联络电话。给姚风去了电话,俩人约好中午在邹清荷公司附近的春春餐馆碰头。姚风正好找邹清荷有事,借机大家聚聚一起吃个饭。尹九月没意见,闲着无事,有些后悔把行李搬到康家,康家父母热情好客,总觉得不自在,不如住招待所来得自由舒畅。
对北京不熟的尹九月好不容易找到目的地,姚风已经先到了。邹清荷依然很忙,有个工作会议要到十二点半才结束。
尹九月看表,才十一点过五分,坐下来,先把吕森的住院费给了他。
姚风也没推,伸手接了过来。替陌生人付住院费没想过能收回来。对方还回来,他心里高兴,有失而复得的快乐。他不是富裕的人,在大学教书,工资还算可以。还了一些读大学时借的款,把爷爷接到北京一起住,最初日子过得紧巴巴。邹清荷三番五次要送房子给他们爷孙俩住,被他回拒。他手巧,偶尔做一些手工模具,换取生活费用。他不想被钱所困,赚取足够的生活用度资就摆手。还完旧债,课程轻松,近期没有考察计划。凭着兴趣,跟一伙人弄网络游戏。游戏名叫《夏朝王陵》,取材于前些年,他跟邹清荷、柳下溪在山西的经历。他用木头、塑石等材料,手工制作一系列场景;又用塑泥、橡胶、鸡毛、鹅毛、彩色木片、玻璃珠,做出栩栩如生的异形动物,包括传说中的神兽九尾火狐与鸟中之王凤凰,以及双头大蟒。看到自己做的模型被拍下照片,输入电脑,经过电脑高手制作,成为可活动的3D画面。他迷上了这个,就连老眼昏花的爷爷也被吸引,提供不少传说中摸金校尉盗墓的故事,指点姚风制作一些古文物的仿品。那天邹清荷提议注资的事,他回去跟同伴们说了,特意说明邹清荷本人也参加了那次冒险。大伙儿觉得有大公司投资,负责管理宣传对网络游戏的发展是好事。加上邹清荷本人是校友,又有冒险经历,这样的金主很难得。要姚风跟邹清荷接洽,细节的事抽时间大家坐下来谈。
姚风跟尹九月没共同话题,为了不冷场,姚风把思绪从游戏中抽出来,特意询问尹九月怎么找到对方的。
他们进的是包房,还没点餐,要了热茶,慢慢喝。见姚风问起,尹九月把发生的事简单地叙述了一遍。虽说刑事案件有保密条例,大部分刑警只在执行任务时,或者高度机密事件才会绝对缄口。一般凶杀案,常常会对身边的泄露出来,保密条约有时形同虚设。
姚风愕然,万万没想到,那个叫吕森的男子,身后隐藏着惨烈的杀人事件。他问尹九月:"尹队长,吕森既然握有如此多的证据,怎么不报警早点摆脱姓孙的?"
尹九月扁嘴,摇动食指,笑着对姚风说:"换成是我,也不会报警。"
"噫?"姚风心思灵敏,转念一想,明白尹九月话里的意思,叹道:"吕森所憎恨的人,一个死了,一个随时可以被自己打入地狱。他享受着暗中掌握他人命脉的乐趣,身体外表遭受虐伤,但觉得精神上自己是强者,他怀着随时可以置仇人于死地的心理优势。"
"没错!除了孙澄江,他还想把孙家一起拖入地狱。孙家依仗着生意越做越大,过着优越的物质生活,看不起普通人。吕森妻子意外身亡,他被当地警察折腾,对执法机关丧失信心,认为警方会屈服于孙家的财力。他身上背负着杀妻的嫌疑,讨厌与警察打交道,主动报警出示证据反而会被警方过度盘问。在别人宅子里偷装摄影机,本身就侵犯了他人的权利。如果警方被孙家收买,他反而会因此入狱。孙澄江知道是他出卖自己,必定会反扑。要达成报仇目的,一动不如一静。不如由警方发现刘木的尸体,借警方之手,一步步达到目的,到最后,警方需要他的协助,不会追究他偷装摄影机,窥视他人隐私的罪行。他可以完美脱身,顺利钉死孙澄江,让他没翻身的机会。"
姚风打着冷噤,摇头:"想不到他是这种人。"
包间的门开了,他们俩立即住嘴。
进来的是柳下溪。
姚风看到他,嘴巴张得可以塞个鸡蛋。印象中,柳下溪衣着讲究,从不穿廉价衣服,也没见过他穿过T恤。此刻见他戴着一顶朴素的牛仔布遮阳帽,帽檐下是光溜溜的额头。上身穿着随时可见的无领短袖白T恤,下摆扎在牛仔裤里,穿着球鞋,看上去年轻了几岁。
尹九月见到他,立即大笑着跳过去,扬手夺他头上的帽子。
柳下溪料到他会来这一手,立即纵身跃开。
两个人的动作非常快,你来我往,小范围内进行曲臂缩腿的拳打腿踢,转瞬间连交了好几次手。
尹九月一心要取下他头上的帽子,柳下溪坚决不肯。
姚风手托着头,歪着脖子瞧他们打闹。觉得很有趣,想不到尹队长可以破除柳下溪的稳重。
他们这边动静太大,服务员不高兴地拿着菜牌推门进来。
"点菜。"姚风朝服务员招手。
尹九月和柳下溪停止打闹,坐到桌边。尹九月笑问:"头上的伤怎样?会不会那儿不再长头发,变成癞痢头。"
柳下溪快速出掌,扇在尹九月后脑勺上。
尹九月拍桌大笑。
随便点了几个菜,姚风吩咐服务员退下,笑着问柳下溪:"柳哥头受伤了,剃了个光头?"
柳下溪用力按着帽子,挡住四只好奇的眼睛,苦笑道:"清荷押着我去看门诊,医生劝我把头剃了再处理伤口,没办法只好把头给剃了。"想不到昨天清荷守在传达室,见自己出来,立即紧张地拉着他看门诊。阔海那小子向他告密,说了自己头受伤。清荷草草处理手头上的工作便来市局守大门,一出门就被他抓了个正着。一点小伤,不想让他担心的。剃了光头,浑身不自在。头轻飘飘,没实感,怀念自己浓密的头发。幸好清荷体贴,跑去市场买了顶帽子。要不然,顶着发光的秃头走在街上需要勇气。清荷今早上班前,摸着他的光头,大笑着安慰他:"放心,过段时间头发会恢复原状。"恢复原状最少得一年。
姚风歪着嘴,笑着安慰:"一个多月可以长成牙刷头。"很想看柳哥的光头造型……
"牙刷头!"尹九月继续大笑。估计柳下溪揭下帽子像极了刚放出来的家伙。可惜他防守太严密,小小一顶帽子不容易拿下,看不到他顶着光头的模样。
仨人笑闹了会,菜陆续上桌。
柳下溪看表,还没到十二点半,清荷还没来。清荷跟他说好,今天上午把手上的工作整一整,下午开始休假。要他上午在家收拾好两个人三天三夜外去自助游的行李,开车来公司接他,吃完饭马上出发。休假不能留在家里,不管愿不愿意,打扰他们独处的人太多。大哥一家子加上阔海,随时出没。虽说最常见的人形阻碍物,把他家当成自个儿家,蹭饭三人组三哥一家子,趁小黑皮放暑假,为期一个月快乐奔往巴黎,去海外旅游了。去国外玩,柳下溪没兴趣。语言不通,饮食不习惯,气候不习惯。说到外语,他特别佩服齐宁精通英、德、法、俄、日、朝鲜语等语言。齐宁曾夸口说,周游世界不担心沟通问题。两个人年龄相仿,各方面多少有些拼比之心。在语言能力上,柳下溪和齐宁,如同中国城镇架电线的铁塔和巴黎地标艾菲尔铁塔之间的比较。
他们闲聊着,话题又回到刘木被杀的案子上。尹九月问起柳下溪为什么在案子水落石出时退出调查。他这一生见多了无劳平白抢功,出事推卸责任的嘴脸。柳下溪功成身退,豁达大度得令人困惑。
柳下溪叹气,"这件案子完全被吕森牵着鼻子走,跟着他脚步起舞,明知被他算计却拿他没办法。总觉得吕森身后有高手操纵的影子。我不认为,吕森懂得针孔偷拍这一招。偷拍的照片远远不止电脑储存的这些,其他的去哪里了?奇怪的是,图片上没显示拍摄时间……每一张图片连贯起来表达的意思,刚好构成孙澄江与吕磊完整的犯案过程;交待出吕森令人同情的偷拍动机,吕磊犯案的理由。我观察吕森,不认为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预先知道吕磊会在书房杀人,刚好被他拍下变成证据;他智商并没高到能布下如此精巧的杀局。他只是一个阴沉内向,沉默寡言,固执而有耐心,内心有点扭曲的男人,离高智商的智慧犯有段距离。"
尹九月一怔,的确如此,仔细一想,令人郁闷。"你会继续追踪他身后的影子吗?"
柳下溪摇头,他不打算追踪下去,"吕森不会对我说真话。"
尹九月双眼燃起斗志。
柳下溪摇头,"对方摆弄人心,找不到犯罪实证,你我拿这个影子没办法。"
尹九月脸色阴暗下来,过了一会儿,展颜笑道:"对了,你听完吕磊的口供,怎么就认定他是凶手?是不是他泼你茶,你怀恨在心咬定他是凶手?"
柳下溪笑了起来,"吕磊的态度很有问题。前倨后恭,两种不同嘴脸。如果他对这个案子完全不知情,被无辜关了三个小时,对我们发飙,情理上说得通。可惜后来态度一变,招供佘方杀人,他曾清扫现场。他前半段嚣张的态度变得大有问题,属于虚张声势,无形中掩盖着不可告人的事实。正如你所说,我不认为佘方、柯莹秀是凶手。他既然知情,一口咬定佘方杀人,那么凶手就是他了。"
尹九月拍掌,笑道:"跟我的推理不谋而合。"
番外 光头柳下溪,度假-02
姚风大笑:"我说尹队长,你变相在夸自己。"
"聊什么?隔老远听到你们的笑声。"邹清荷推门进来了。今天,他的打扮也很休闲,跟柳下溪的着装配套,白T恤与牛仔裤,穿法也一样,把T恤扎在裤腰里。肩上挂着牛仔腰包,头上也戴着遮阳帽,黑色的。进来,直接坐在柳下溪的右手位,刚好挡在柳下溪和尹九月之间,毫不顾忌地端起柳下溪的茶杯喝了一口。
姚风捂着半张脸呻吟,这对公开情侣一点也不避人耳目。
尹九月也不介意,笑道:"正和柳下溪说案子的事。"
邹清荷学了柳下溪的招牌动作,抖了抖肩膀,摇头说:"柳大哥被吕森阴了,心情很差。"
尹九月不以为然地说:"不用在意这种事。吕森并没亲自动手,法律上他不必负刑事责任。刘木自愿跳进圈套,孙澄江蠢得去指使吕磊杀他,犯法的是他们。我们得感激吕森提供有力证据,节省调查时间。"
柳下溪笑了起来,尹九月的话也有道理。
饭后,姚风跟邹清荷提起游戏赞助的事,把相关资料交给了他。
看到精美画片,邹清荷高兴地说:"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我让市场部调查一下市场,列出详细的策划书给你们看。放心,你给的我资料,没合作之前,我不会外传。"
柳下溪见邹清荷起身欲离开,难道不去度假了?问他:"你要回公司?"
"等我,半小时后回来。"
尹九月与姚风告辞,柳下溪站在餐厅门口等清荷,果然半小时后过来。
上了车,邹清荷把姚风给他的游戏资料放在后座,坐回副驾位,从腰包里取出地图。
柳下溪握着方向盘问他:"去哪儿度假?"
系上安全带,清荷快乐地说:"自助农家游。"
"农家游?"
清荷信心满满地说:"好地方,你肯定喜欢。"
开了将近六小时的车。傍晚,太阳落山时,他们来到了目的地。好地方,的确是好地方。隔得老远,看到前山涧挂着瀑布,打开车窗,听到水声。山青水秀,山腰上零星散着几户黑瓦土砖的房屋。沿着弯曲的山道,朝山脚开去,走近一看,山脚下有数排齐整的黑瓦红砖屋。有土墙围着这些房子,土墙外,长着浓密的大树,上面挂着数条红色条幅,条幅上写着:"欢迎您光临欢乐山庄""希望您享受农家乐"。
车开进土墙内,里面有很大的停车场,零星地停着十来辆私家车。
他们的车刚停下,一个农民打扮的中年汉子,颠着腿跑过来,张嘴露出烟熏黄的牙齿。清荷打开车门,从腰包里掏出身份证,"我是昨晚打电话订房的邹清荷。"
"好咧!"中年汉子的声音粗大,尾音拖得长长的,欢欢喜喜地说:"您订了三天三夜,俩人,包屋一间。园子里有青菜,屋里有大米,任吃任住。水缸是空的,自己打水做饭,丰衣足食。房费一共是六百八十元,押金五百。再出点小钱,鱼塘的鱼任捞,鸡笼里的家养土鸡任吃。山腰上有烧烤台子,爱怎么做了吃,由您喜欢。这边走,跟我去登记,马上办好。"
"住"、"食"、"吃"、"好"等字被他拖得格外悠长。那音调,像是在唱大戏。
柳下溪斜靠着车头观察四周,发现每幢黑瓦红砖屋规格差不多,都带有菜园子,用树枝围了齐腰的栅栏组成独立单位。
"柳大哥!"清荷站在前面冲他招手,
柳下溪拿出行李锁好车子,回头看了一眼清荷放在后座的网络游戏资料。摇头,没替他拿。他们有过约定,这几天,纯玩,不谈公事。提着行李大步朝清荷走去。
清荷乐呵呵地晃动手里的钥匙,笑着跟他说:"本来每天的房价是二百五,咱们订三天,优惠了七十。"
柳下溪耸肩,自从清荷毕业工作,赚钱多数以万为单位。赚的钱再多,还是改不了节俭的习惯。有点赚头就像偷吃糖的孩子,一副甜样。
打开篱笆门,菜园子不小,有五条菜垅,分别种着苦瓜、黄瓜、丝瓜、波菜,半垅番茄、半垅大蒜。朱漆木门的两边挂着晒干的红辣椒、蒜头、包米,房屋的左角有土与草搭建的鸡笼,十几只肥大的土黄母鸡在啄食。铺了红砖的走廊上有一把竹靠椅,临近厨房一侧摆放着空的大水缸,盖了半截木盖,木盖上搁着木水桶与水瓢。菜垅子旁边有一个手摇式抽水井……农家乐。
还好,屋内有电灯。房间收拾得很干净。一个大厅,两间卧室在大厅的左侧;右侧有两个门,打开其中一个门看了看,空间不算大,地板是水泥的,地面倾斜,只放了木制的短脚凳,难道它就是浴室?另一扇门,古老的粪坑。厨房在右侧,需要从走廊过去。
放下行李,柳下溪在附近转了一个圈。有母鸡的"咯咯"叫声与狗吠声,加上溪水流动声与树林飞鸟的鸣叫。空气新鲜,远眺,山景迷人。这里的住客不多,左边小道,两三个人边说边笑,悠闲地走着。右边有人穿着高级衣服弯腰给菜地淋水,愉快地哼着流行歌曲。柳下溪注意到,每家菜地的菜不同。有的种着茄子、辣椒,有的种了白菜、萝卜,还有一些种着冬瓜、北瓜、葱等蔬菜。
柳下溪觉得这一切很有趣,愉快地微笑起来。回到自己住的那栋,清荷在菜地里摘瓜,见他回来,说:"把水缸灌满。"
"好。"柳下溪蹲在打水的手摇杠杆面前先洗手,水真凉,鞠了把水冲在脸上,真舒服!山里的温度比市里低,是消暑的好地方。把大水缸注满后问清荷,需不需要给菜淋水。
清荷笑着摇头,"明天吧,听说浇菜的水得去溪边提,那儿的水比井水养菜。"
看清荷摘波菜,柳下溪过来帮忙。告诉他其它菜地种的蔬菜跟他们这儿不一样。清荷眼睛亮起来,"没错,交费的地方贴有条子,上面写着:'住客可以交换蔬菜'。"
农庄的服务员用铁桶装了燃烧的藕煤给他们点火,这儿烧藕煤,清荷觉得亲切。以前老家就是用藕煤做饭烧菜。煤灶大,有两个灶口。一个灶有三个煤孔,放着大祸,用来炒菜;另一个灶只有一个煤孔,可以烧水做饭。
在等藕煤燃烧起来的空闲时间,邹清荷用竹篮装着多摘的蔬菜,准备跟别人换菜。没多久满载而归,换来一斤多重的嫩北瓜一个,香葱一把,姜半斤。
烧开水,烫碗筷,准备厨具。米有,油、盐、醋、糖还有酱酒……找到了。取一串干辣椒下来……包米可以和饭一起蒸……清荷见柳下溪跟在他身后转圈,笑着吩咐:"抓只鸡,杀了。"
"咳。"柳下溪呛了一口,他没有杀鸡经验。抓鸡没问题,很快抓着鸡翅捉过来,鸡扑腾得厉害,力气真不小。
"真肥。"清荷过来,亮晶晶地闪着双眼,伸手摸鸡的胸脯,满意地连连点头。
他笑着看柳下溪,杀鸡居然不拿菜刀。难道打算空手拧鸡脖子?再次确认,柳大哥做不来家事。返身回厨房,拿了只青花大菜盆,手里提着菜刀,笑着对柳下溪说:"开车累了,睡会儿去。饭好了叫你。"
柳下溪赫然,抓着帽子笑道:"我去外面转转。"
"好,四十分钟后,回来吃饭。"
走到篱笆门口,柳下溪回头,见清荷提着鸡进了厨房,想了一下又走回来。站在厨房门口看他杀鸡。只见清荷用串干辣椒的绳子捆住鸡的双脚,左手提着鸡翅膀与鸡冠,右手持刀对准鸡颈割下,鸡被一刀毙命。随即把鸡倒提起来,鸡血流入装了一点点水的菜盆里。等鸡血流尽,解开鸡脚上的绳子,把鸡丢在木盆里。见柳下溪旁观,他笑着说:"等下帮忙拔鸡毛。"
"好。"走过去打算直接拔毛。
清荷笑着打他的手,"用开水烫过才能拔得动鸡毛。"他端起鸡血放在灶台上,仔细清净双手,接着去看水壶里的水,正好烧开。提起来浇在鸡身上,"端到外面去,过三四分钟后再拔毛。记得要把鸡翻翻。"
洗米煮饭,接着洗净两条黄瓜,放在砧板上拍碎,用碗装起来。洗苦瓜,切开,挑出里面的籽,细细切成片。炒菜的煤灶,火燃起来,把锅架上,放清水烧开。水里放点盐,加点糖,把切好的苦瓜片倒入水中,翻一翻,把苦瓜片捞起,用碗装起来。这样做能去掉苦瓜的苦与涩。切干辣椒,切姜,拍蒜,切葱花,青菜也准备好了。
从厨房钻出来,看到柳下溪蹲着,双手泡在还很烫的水里,认真而笨拙地拔鸡毛。热水把他的双手烫得红红的……鸡毛没找垃圾桶来装,直接丢在木盆里。
清荷急忙勺了半桶冷水放在他面前,说:"手,在凉水里浸上三十分钟。"
"没事。"
"会起水泡。"
柳下溪拧不过清荷,只得把双手浸在凉水里。看着清荷找来垃圾桶,把盆里的鸡毛丢进去,麻利地拔着剩下的鸡毛,一边拔,一边转动鸡,难拔的地方在热水里浸久一点。根本不用把手泡在热水里去拔。不一会儿鸡毛被剥光。柳下溪苦笑,拔鸡毛也需要学。
番外 光头柳下溪,度假-03
提着光溜溜的肉鸡,清荷检查一下,有些地方还有细细的茸毛。走到灶台前,炒菜用的煤灶火正旺。把鸡架在火上,来来回回翻转、烘烤着。没多久,茸毛被烫光,鸡被烤得金黄,发出好闻的香味。洗净,剖开,鸡肚里有鸡蛋仔,大大小小一堆。
静坐不到三十分钟,泡在凉水里的双手很凉了。举起来瞧瞧,没事了。柳下溪笑了起来,觉得自己傻了一回,很有趣的经验。厨房里传来饭菜的香味,闻着,肚子饿了。连忙起身走进大厅。大木桌上有抹布,桌面干净也没灰尘,还是用抹布来回擦了擦。摆好两把椅子,回头望了望,心情愉快,拍拍手,勺来干净水洗手。到厨房,清荷的饭菜差不多做好。端菜盛饭,摆上桌。鸡肉干炒,香得让人流口水。苦瓜清炒,黄瓜凉扮,炒波菜再加上一碗新鲜的鸡血汤。两人吃,菜太丰盛了。偷吃了一块鸡肉……噫?味道跟家里不一样,鸡肉弹性更好,更黏牙,差点咬着舌头,非常好吃。
清荷斜眼瞄他,笑道:"家养的土鸡跟市场上卖的营养鸡不一样,味道没得比。"
鸡太大,一次吃不完,两只肥鸡翅特意留下来用盐淹着,打算晚上烤烧当宵夜。
柳下溪挟起葡萄粒大小的蛋粒,瞧着清荷红通通的嘴。突然举着筷子把蛋粒送到清荷嘴边。清荷愕然,旋即脸泛红,张嘴咬住。认识八年,柳大哥第一次把菜送到他嘴里。虽然常见三哥和齐宁亲亲热热相互喂食,态度自然,完全不把当众亲热当回事。只有他们两人的晚餐,柳大哥这么做,他还是觉得不好意思。
"好吃吗?"柳下溪歪着头笑吟吟地看着他。
清荷点头。见柳下溪张大嘴等着他回礼,眼睛一转,挟了块苦瓜送到他嘴里。
苦瓜不苦反而脆甜。看着清荷一副促狭的样子,柳下溪一边细细咬着苦瓜,一边伸手揽住清荷的肩膀。脸靠过去,张嘴吸住清荷的唇,把嘴里的苦瓜推过去。
清荷没防备苦瓜直接滑入咽喉,差点给呛着。感觉柳下溪的舌头要撤退,立即反击,狠狠吮吸住。
热吻升温。不一会儿,两人气喘吁吁,松开彼此的唇舌,快乐地笑了起来。
柳下溪用手温柔地抚摸着清荷红红的脸蛋,有几天没好好亲热,身体内蓄了把火,烧得心痒痒的。饭才吃了一半,不能太猴急,压制体内邪火,毅然地拿起筷子,笑着催促:"快点吃。"
平息喘息,清荷挑眉,倒提着筷子想敲他的头,想起他头上的伤没好,改敲肩膀,红着脸,漾着眼波道:"不良运动,得等饭后一小时。"
吃完饭,柳下溪包下洗碗筷,收拾厨房的工作。清荷把垃圾收拢,送到外面垃圾坑。回来告诉柳下溪,这里处理垃圾的方法是用坑池装着,留待垃圾发酵产出沼气,冬天用来取暖烧热水。现在沼气不够用,住客还得用藕煤做饭,以后发展了,将会直接使用沼气发电,厨房也会装上沼气。
柳下溪先开始还能带着笑听他说话,见他说个不停,抓着他去了浴室。浴室里,他已提了两桶水搁着,睡衣也摆好在小凳子上,连毛巾、淋浴露、洗发水都准备好了。他认为夏天洗冷水没问题,不打算洗热水。
"让我看看你头上的伤。"清荷取下柳下溪头上的帽子,先摸了摸他的光头,笑容掩不住。剃了光头的柳大哥,看上去有点陌生,像是换了个人。习惯他半长不短的浓密黑发,看着光头忍不住要笑。
柳下溪头上的伤并不严重,只破了一些皮,毕竟尹九月下手有分寸,瓷器没人的脑袋硬。伤口面积不大,也没缝针,柳下溪自己担心这儿长不出头发。清荷安慰他说,结痂了不要扣掉等它自然脱落,头发会重新长起来。昨晚,清荷担心他洗澡会弄湿伤口,主动帮他洗的澡。那时身体与精神都太疲劳,燃不起热火,洗完澡后安静睡觉。
伤口恢复良好。清荷奔回卧室,从行李袋里翻出伤药,小心地洒在伤口上,贴上纱布。满意地看了看,让他吃下药丸,这才脱衣帮他洗澡。彼此清洗对方的身体,热情高涨起来,洗着洗着,稍擦拭一下身上的水滴,关好门窗早早上床折腾去了。
(河蟹期间,节省千字蜜语)
交缠在一起的身体一夜无梦。
晨曦初升,柳下溪醒了。为了不让他后脑伤处碰到,清荷睡觉时环着他的脖子,把他的脸埋在自己颈窝旁。知道他的用心,感动无法用言语叙说。明知他脑后的伤是为了案件特意弄出来的,清荷没说他,也没放言不准他下次折腾自己。只是静静地守在他身边,特意放开喜爱的工作陪他来度假。这份心意变成热池,温暖地浸泡着身与心。如今的他还能为清荷做些什么?此刻他决定,不再让自己受伤,平安地相伴直到彼此生命的尽头。
他一动,清荷也跟着醒了,睁开睡意惺忪的双眼,松开双臂。
柳下溪坐起来穿衣服,轻声说:"你多睡会儿,我出去跑步。"
清荷翻身,在被单里蠕动数秒,坐起来,打着呵欠说:"一起出去。我订了饺子皮与猪肉,今早包饺子吃。我去交费处看看,东西来了没有。"话音一落,突然大笑起来,说:"放下工作只讲吃。"
随着他坐起来,被单滑落□出前胸,上面被柳下溪种了不少痕迹。看着,柳下溪瞳孔颜色加深,拧了拧他的面颊,笑着不说话。
清荷不满地瞪他。柳下溪笑着松手,站起来穿上搁在床边的运动裤,戴上帽子。
"等等我。"清荷爬起来,快速穿上衣服。
清晨,户外菜园子传来植物与泥土的气息。清荷稍稍热身,和柳下溪一起小跑起来,他们起得早,路上难见其他行人。到了交费处,有比他们起得更早的人,是昨天那个中年汉子。见到他们立即扬着手臂打招呼。柳下溪继续往前跑,清荷停下来跟他聊天。他要的饺子皮和新鲜五花肉已经到了。
清荷愉快地提着饺子皮和五花肉回到厨房。检查本该当宵夜的鸡翅,用碗盛着搁在井水里,过了一晚鸡翅也没变坏。把五花肉切成肉未,和着葱蒜,包成饺子。给鸡翅涂上调料,放在油里煎得喷香。有些遗憾没把鸡骨剔出煲汤留着下饺子。
吃完一只鸡翅,柳大哥还没回来,决定等他回来再下饺子。记起昨晚睡得早,换下的衣服没洗。这儿没洗衣机,衣服得手洗。进了浴室,看着泡在桶里的脏衣服,拿起肥皂搓洗起来。等他衣服洗好,柳下溪晨跑回来,主动揽下晒衣服的重任。
柳大哥变勤快了!清荷感慨。也好,他可以空出时间下饺子。
来山里度假,爬山是第一计划。负责行李的柳下溪带了防暑、防虫药,带了水壶,偏偏忘记准备干粮。买干粮得越过山涧到达对面山腰山镇才有。他们今天的行程是征服山涧这边的山峦,明天再去小镇那边。
改变行程吗?当然不。清荷摘了十几条黄瓜洗净背着,笑着说:"饿了啃黄瓜。"
柳下溪让清荷背画夹,他来背水与黄瓜。想着留在唇舌间的美味鸡翅与水饺,中午只能靠几条黄瓜充饥,苦笑道摇头:"要不,抓几只野兔烤了吃?"
清荷拍打他的背,笑道:"柳刑警,请遵守山林防火条例。"
这里山路不好走,爬了将近两小时才征服了一个山头。放眼往上望,前方还有绵延不断的峰峦披着深浅不一的绿色盘踞着,像条张牙舞爪的巨龙。
"还往上爬吗?"柳下溪回头问清荷。清荷灌了一口水,擦了擦嘴唇,点头说:"不爬上最高峰绝不回头!"
最高峰?还很遥远。
柳下溪的兴致也来了,朗声道:"比一比,谁先到。"
清荷双手叉腰,歪着头看他,笑问:"彩头呢?没彩头谁跟你比?"
柳下溪哈哈大笑,他有自信绝对不会输给清荷。论脚程论体力论耐劳,他绝对占优。大方地说:"由你决定彩头。"
清荷眼珠一转,笑道:"输了的人准备今天的晚餐,你看怎么样?"
"行!"柳下溪自信满满地应了。
清荷立即分两人的行李,说:"画夹是你的,你来背。水各背各的,黄瓜一人一半,十七条,你个子大,多分你一条。"
柳下溪笑着把多的那一条塞回给清荷,"你年纪小,照顾你,多分一条。"
说着说着,两个人大笑起来。清荷活动了四肢,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柳下溪也不示弱,活动了一下双腿。准备就绪,打着响指说:"预备!爬!"
清荷被他的"爬"字给笑呛了,捂着肚子坐在地上,笑软了腰。"柳大哥,应该说'登'。"
番外 光头柳下溪,度假-04
柳下溪轻拍他的头,笑着伸手把他扯起来。清荷把手臂挂在他的肩头,等笑声渐竭,歪着头笑看他。柳下溪挑眉,也回头看他。俩人都嘴角含笑,注视彼此。突然同时转头,摆正身姿,肩挨着肩,一齐远眺前方。
最高峰在远处。柳下溪观察前方,盘算着路程。到达最高峰,途中需要经过五个山头。沿着前人踩出来的山路,需要上上下下,按曲线状行走。分配体力是关键……六点四十七分离开住处,现在九点过六分钟。
"遵守公平竞争,我们一起动脚!"身边的清荷突然出声。
柳下溪笑着点头,低头看着两人的脚。
"走!"清荷大声一声,跨出右脚。
柳下溪同时抬起左脚。
"嗖"清荷率先冲出,像离了弦的箭般往下坡冲去。
"清荷,注意体力分配。"柳下溪不急不慢地走着,在他身后放声大喊。喊声在空中回旋,惊起林中飞鸟。
"我知道!"清荷大声回应。他脚步没有因此停顿,一直往前冲。柳下溪忽然想起,清荷读高中时,为了让他锻炼身体,每天早晨陪他从家里跑去二十里外的学校上学。长跑的体力分配,跑步时的呼吸调节,身体节奏与肌肉运用等常识,早就教过他。收拾心情,带着笑警告自己不能轻视清荷。加快步伐,重新调整身体节奏继续前行。
下山路的终点到了,前面是凹口,接着该往上走了。噫?清荷不在前面,跑哪儿去了。啊,他钻进了灌木丛。想抄捷径?有捷径吗?不对,清荷窜进灌木丛往下走反而是在绕路。难道他在打心理牌?诱自己上当?据目测,自己走的这条路离最高峰距离最近……摇头,不理会清荷的行踪,坚持自己的步伐稳步往前走。
跨越一座又一座的山头,太阳当午,柳下溪擦拭着脸上的汗水。往后望,不见清荷的踪影。有些焦急起来,迷路了?应该跟在他身后走的,他们之间分什么输赢?
最高峰就在前面!清荷懒得擦拭面颊上的汗水,抑制住猛烈的心跳,喜滋滋地啃掉最后一根黄瓜,丢掉瓜蒂,仰着脖子猛灌水。握紧拳头,对自己说:"加油!一鼓作气冲上顶峰!"
就要到顶峰了,柳下溪四处张望寻找清荷的身影。突然听到上方传来"呼哧,呼哧"粗重的喘息声。寻声望过去,哈,清荷正四肢并用在右侧往上爬,抢先了他一步,先到爬上最高的岩石。"哈,哈哈,我赢了。"说完,整个人像团稀泥摊在岩石上。
柳下溪甩掉身上的东西,一个箭步冲上去,捞起他的双臂,撑住他的身体,轻声说:
"慢慢来,用鼻子呼吸。"半抱着清荷走到树荫下,摸摸他红得滴血的脸,烫手。左手搂着他的腰,空出右手掏裤袋,拿出清凉药擦在他两边太阳穴上。接着又拿起清荷的水壶摇了摇,已经空了。
"站稳,别坐下,我去拿水。"
"没,没事。"清荷摇晃着身体努力站稳,唇干,腿软,腰酸,背痛,很想坐下休息。柳大哥大惊小怪……
柳下溪把行李拿过来,他的水壶还有大半壶水,黄瓜也只啃了三条。清荷喝了些水,羡慕柳大哥体力好。休息了一会儿,清荷找回一些体力,在周围走动。柳下溪这才放心,看表,时间到了下午二点二十五分。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打开画夹放在膝盖上,双目注视远方,举起碳笔锁定景观的透视,挥笔在纸上构图。
闲着无事,清荷躺在杂草上翻来转去,滚到柳下溪身边,双手托着下巴,亮闪着大眼睛,笑着说:"你输了。"
"是是是。"柳下溪边挥碳笔边回答。
清荷笑着说:"晚上你做饭!"
"是。愿赌服输,我不会赖帐的。哈哈,算准我会把晚餐弄砸,等着臭我。对不起,会让你失望的。"
"怎么?你藏有秘密武器?"清荷翻身坐起,嘴里叼了根草。抚着额头出神,想象着光头柳大哥笨拙地拿着锅铲在厨房炒菜,不由得大笑起来。
柳下溪耸肩,拿笔敲他的头:"肚子饿了是不是?还有黄瓜拿去吃。"
清荷吐舌扮鬼脸,摇着头说:"不吃,嘴巴木木的。"
俩人晚上九点才从山上回到住处。柳下溪打包票晚餐由他负责。清荷也累了,只帮他弄好煤火。洗完澡后饿着肚子躺在床上等晚饭吃。
柳下溪捏着下巴打量菜园子里的蔬菜,番茄没红,肯定没熟;黄瓜清荷不想再吃;苦瓜自己没能力炒好;可用的菜只有丝瓜、波菜与大蒜。这只是蔬菜……鸡,太麻烦,不容易做。肉?早上全包饺子了。击掌,外面有鱼塘,交点钱可以钓鱼来吃。去交费处找到那个中年汉子跟他谈买鱼的事。对方告诉他,邹清荷已经交了鱼费,鱼塘旁边有鱼网,想吃自己去捕。捕鱼?没做过。
中年汉子乐呵呵地看着他,摇着手说:"您得自己去撒网捕鱼。"
好吧,自己来就自己来。鱼塘旁边竖着路灯,上面挂着木牌,木牌上写着:"前面是鱼塘,注意脚下"。找到鱼网了,就挂在木牌上。怎么捕?柳下溪研究了一下,拍头。旋转网子往鱼塘甩,网子没张开,没捞上半条鱼。再试,鱼网张开了,收网,没一条鱼进网。三试,鱼好小……四试,网子全张,撒下去,没多久听到鱼在网子里扑腾的声音,高兴地收网。呵呵,有五尾活蹦乱跳的鱼被捞起来。怎么拿走?记忆中不知从哪儿看到图片,渔夫用绳子提着鱼……好象是绳子穿过鱼腮……路灯下有打了结的长青草整齐地排列着,明白了,拿过来一试,第一次就成功地把青草穿进鱼腮再从鱼嘴里抽出来。串好五条鱼,瞧着,鱼很肥,差不多两斤一条,足够两人吃的。鱼活着,鱼尾乱翘,挣扎的力气不小。
"吆喝,您大丰收。有些客人,怎么也网不上一条,只好用杆子钓鱼。"中年汉子笑着走过来。"五条肥鱼,两个人吃不完,剩下的用盐淹着明天再吃。不过,到了明天,鱼不新鲜。要不,您跟其他客人换换?"
换?没有想换的东西。这么晚了,其他的客人早吃过晚餐,主动上门换东西,没人会理他。想了一下,塞了两条鱼给对方,笑道:"给您。"
中年汉子高兴地收下了,陪他走回住处。
柳下溪问他,怎么把鱼收拾干净,怎么做才美味。中年汉子也没藏私,热情地告诉他:"先刮鳞,再剖肚,清洗干净,直接丢在锅里放水煮,做法简单,味道鲜美。这鱼新鲜,无论您煎、炒、炸、烤、蒸,都好吃。水煮鱼,等水白成牛奶色再放盐。"
这人说话跟唱大戏一样,柳下溪笑着问:"您的嗓子真好,喜欢唱戏?"
中年汉子喜道:"您听出来了?"
柳下溪笑着点头。
"明儿晚,那边镇上有节目,您有空过来瞧瞧,捧个场。"
"几点开始?"
中年汉子拉高嗓子,唱道:"晚,八,点。"
鱼很滑手,刮鳞,怎么刮?没处可着手。跑去客房问清荷,哪知他抱着枕头已经熟睡了。一定有办法,不能硬来……先洗手,洗米煮饭。煮饭难不倒他,看清荷煮过。先把波菜洗了,啊,波菜的根要除掉,弄好放在菜盆里;大蒜,先洗好,切成一段段,切得很漂亮,每一段距离相等,用刀难不倒他。切好了,用碗装起来。清荷平时怎么做鱼的?放了哪些调料?有辣椒,有姜,放酱油……洗姜,切成片,量少,用饭碗装。干辣椒,取一串下来,洗净,得切小点……"啊呀"呛人,连打了几个喷嚏。用手揉鼻子……辣!用手背擦鼻翼。糟糕,手辣得难受!忍住!做饭真辛苦……不自己动手,不会明白其中的辛劳。总算切完,赶紧用饭碗装起来。洗手,手指辣红了。丝瓜怎么弄?洗净,切成一筒筒,切得真整齐,用菜碗装好。
回到原点,鱼鳞怎么刮?敲头,突然击掌,想起一个说鱼鳞的词"逆鳞"……"逆"倒过来的意思。鱼鳞顺着长,刮鳞是不是该倒过来刮?试一下,正确!解决了大难题,整个人轻松起来。感慨地想只要肯花心思,没有做不成的事。手上动作加快,三条鱼的鳞总算刮干净了。学清荷做鸡的法子,把鱼架在煤火上烤。糟糕,有的地方烤焦了。三条都烤过了,洗干净,剖肚……对准鱼肚子来一刀,掏出里面的东西,洗干净。锅洗好了,把鱼丢进锅里。鱼大,只能放两条。放水,该放多少水?一口气倒了半锅水,盖上锅盖,等鱼把水煮得牛奶一样白,再放盐。鱼含有大量的蛋白质,煮久了,蛋白质分解……姜和辣椒什么时候放?
番外 光头柳下溪,度假-05
邹清荷被柳下溪叫起来吃饭。闻到鱼香,颇有些意外地,本以为柳大哥会去鸡笼捡鸡蛋炒来吃。厨房新手,炒鸡蛋最简单,料不到他会做鱼,而且是炖鱼。
香,真香。闻着香味肚子饿得很难受。到了客厅,首先看到餐厅上放着木盆,盆里搁着大铁锅,鱼的香味就是从铁锅里发出来的。只是把大铁锅摆上桌,夸张了一些。斜眼瞅着柳下溪,柳下溪明白他的目光带有调侃之意,不好意思地摸帽子,说:"菜太多,没东西盛得下。"
清荷笑着跑去洗脸洗手,准备吃饭。端起饭碗,饭很稀,煮饭时水放多了。扒一口,熟了。还算好,不是烧焦或者半生不熟。嘿嘿,饿急了,饭稀一点好。笑着拍打柳下溪的肩膀夸奖道:"不错,不错。祝贺柳大哥第一次成功用煤火煮熟饭。"对第一次做饭的人来说,这个成果相当不错。
"不是臭我?"柳下溪笑着回嘴,心情愉快,亲自动手成就感就是不一样。厨艺不是一餐能练成,不能跟清荷比,他煮了十几年饭。
清荷竖起筷子摆了摆,笑道:"你不知道我第一次煮饭,分了两层,下面烧焦上面还是米粒。煤火煮饭不像用电饭煲,很难控制火候。"站起来夹鱼,嗬,好大一锅。丝瓜被切成一筒筒,有序地排在两条大鱼四周,两条鱼的间隙里塞着辣椒与大蒜,翠绿的波菜就盖在鱼的上面,颜色很鲜艳跟生的一样。熟了吗?尝尝,熟了,咸淡适中,尝不出油味。凑上前一看,鱼汤里没飘油花。呵呵,柳大哥忘记放油了。挟一筷鱼肉,真鲜。除了没放油,柳大哥做菜还行。
柳下溪笑问:"菜怎么样?"
"不错。"邹清荷饿急了,挟起丝瓜往嘴里塞……丝瓜没去皮,咬着涩口。
柳下溪挟鱼肉来吃,自己也很满意,虽然跟清荷做的菜味道差很远。不过,真饿了,味道退居其次。他最得意的是盐放得正好,不咸不淡。为了掌握盐味,他放了七八次,放一次尝尝鱼汤,一直到自己满意为止。他觉得辣椒、姜、丝瓜难熟,鱼汤煮白后立即把它们倒在锅里,而波菜与大蒜看上去容易熟,最后才放。果然,他的推理非常正确。
鱼肚肉最好吃,挟一大块放在清荷碗里。
清荷高兴地回礼,把另一条的鱼肚肉挟过来放在柳下溪碗里。扒一口饭,吃鱼肚肉……清荷的脸扭了起来。好苦!柳大哥剖鱼时把苦胆给弄破了。
"怎么啦?"柳下溪挟着自己碗里的鱼肚肉……好吃,入口则化。对了,两人吃的不是同一条。从清荷碗里挟过剩下的,放进嘴里……好苦!为什么两条鱼味道有区别,为什么鱼会苦呢?
清荷笑了起来,把苦味的鱼肚肉咽下,说:"你剖鱼时苦胆破了。"
柳下溪抚额,难为情地揽过清荷的肩,"这条鱼别吃了。"
清荷回拍他的背,安慰道:"没事,鱼背上的肉可以吃。菜很多,反正我们也吃不完,挑着来吃。"
饭后,俩人齐心合力收拾完厨房。柳下溪看表,午夜已过,假期的第二天过去了。
度假的时间过得特别快,转眼就到了第三天清晨。爬山耗损的体力还没完全恢复,清荷没跟柳下溪一起晨跑,睡到八点多才起床。揉着眼睛走出来,见柳下溪坐在竹躺椅上画蔬菜。菜地湿湿的,柳大哥浇过水?做得好,拍打他的肩膀以示奖励。
柳下溪笑着拉住他的手问:"早餐吃什么?"
清荷想了一下,回答说:"喝粥。"还没刷牙洗脸,先进厨房看看,隔夜煤还燃着,换新煤……粥配什么菜?丝瓜不能凉拌,对了还有北瓜没炒,再加一盘炒鸡蛋。
糟糕,鸡笼的鸡怎么啦?全部都无精打采的?水槽干了,食槽也是空的。拍头,粗心大意忘记给鸡喂食添水了。
瞧着清荷转来转去,柳下溪收起画夹凑过来问:"怎么了?"
"忘记给鸡喂食。"清荷叹气。
柳下溪兴致勃勃地说:"我来。鸡吃什么?"
清荷垂下头,忍住笑说"这边槽加水,那边槽加米。"
上午俩人没出门,清荷悠闲地躺在床上,枕头竖起,头枕得高高的。柳下溪正给他按摩小腿,记起昨天登山的事,问他:"你昨天抄的是近路?"
清荷点头,爬山虽然累,精神上十分满足。不是柳大哥退让,是自己拼尽全力赢的。俩人的体力,柳大哥优势太明显。走同一条路线,柳大哥或许会故意让他,那多没意思,有违比赛精神。
"真的是近路?"柳下溪摇头,觉得无法理解。清荷往山下走,按道理说路程应该更远一些。谁都知道,人的视线是直线,按目测的路线直走距离最近。清荷说他走的是近路,的确比自己先达到最高峰……仔细回想山路……轻拍清荷的膝盖。明白了,原来如此!"我走的那条山路是起伏不断的曲线,你走的是V型折线。"
清荷笑着回答:"没错。昨天早上我问过交费处的大叔,他告诉我有近路可到达最高峰。"
柳下溪拧他的脸颊,笑说他作弊,有违公正竞争的体育精神。
清荷不依,跳起来把他反按在床上,笑着分辩:"我是商人,不是运动员不必讲体育精神。利用手上的资讯达成目的是商人本色。"
"诡辩!是谁说要遵守公平竞争的原理?"柳下溪跟他笑闹起来。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到中午。柳下溪按清荷的要求去鱼塘网了条三斤来重的大鱼。这一次他守在清荷身边看他煮饭炒菜。果然鱼鳞是倒着来刮的……只见清荷麻利地刮掉鱼鳞,洗净。接着从鱼尾下刀,沿着鱼肚剖了一个反"L"型刀口,清除鱼的内脏,取出鱼腮,斩掉鱼尾,随即把鱼肉剖下,剔出鱼头和鱼骨。铁锅里放水,把鱼头、鱼骨、鱼尾放进去,加上切成片的生姜和着水一起煮,等鱼汤煮白再加了一把没用刀切的干辣椒继续炖。菜刀倾斜,斜切鱼肉。份量不少,分两碗装。一碗散盐拌动;另一碗除了放盐多加了姜未、蒜头蓉等调料搅拌。
再过了五分钟,清荷揭开锅盖,鱼的香味飘出来,鱼汤泛红。他把鱼汤沥出用碗装好,锅里的鱼头鱼骨等都没要,直接倒在垃圾桶里。锅洗净,放油。看到这个动作,柳下溪忍不住抓帽子,他昨天没放油。
烧开的油里放了一点盐,丢了些蒜头蓉进去,接着把只放了盐的鱼肉倒在锅里翻炒数下,把鱼汤倒入锅中,盖上锅盖。沸两分钟,撒葱花,起锅,用菜碗盛装。吩咐柳下溪洗碗。
他撕开一包生粉倒在饭碗里,把另一碗用多种调料淹制的鱼肉清理来,涂上生粉。锅里放了很多油,加姜丝、蒜头蓉、切碎的辣椒。等油炸,把涂了生粉的鱼肉片放入锅中。油炸鱼片很快成金黄色,闻起来真香!
"好了,可以让你偷吃一块。"清荷挟了一块炸鱼片递到柳下溪嘴边,柳下溪张嘴咬住,烫到舌头!清荷在一边偷笑。
第一次吃炸鱼片,非常好吃,外脆内嫩肉鲜,差点连舌尖一起吞下。
柳下溪看表,只花了十九分钟清荷就把午饭做好了。
黄色炸鱼片和飘着绿色葱花的红汤水煮鱼,颜色与味道差别极大,难以想象它们是同一条鱼。吃饭后抚着肚子,柳下溪决定以后不再做菜。
"对面镇上今晚有节目,去看吗?"柳下溪问清荷。
"去!收拾完厨房就去。听说今天有赶集,邻近几个镇的人都过来摆摊。我们瞧瞧,买点合心意的东西。"
收拾厨房交给柳下溪来做。他爱干净,做事有条理。平时太懒,不肯动手。真要动起手来,做得还算不错。
对面山镇离农家乐看起来不算远,走则需要一小时。柳下溪问清荷:"奇怪,这边山路可通车,为什么不在这儿建镇?"
清荷指了指昨天爬过的山,说:"通车的山路靠集资建成。'包山植林'你听说过没有?"
柳下溪摇头。
"你看,我们昨天走过的山,从山下到山腰,树木长得整齐,都是有经济价值的树,果树占了大半,都是近几年人工栽种的。大家出钱请附近山民栽树、养护、管理,并修建了通车的公路。"
柳下溪心思转得快,明白'农家乐'农庄不是平空出现,是为了那些投资山林的人休闲度假用。清荷知道这里,难道他也出钱了?
"承秉哥包了我们昨天爬过的最高峰。他特别喜欢那座山,山里种了十几种果树。山顶栽树难活下来,所以树只栽到山腰。"清荷笑了起来,"我昨天看到了你、我还有三哥、齐宁的名字竖在林子里。我们的那一份是我掏的钱,三哥他们是大哥出的。"
番外 光头柳下溪,度假-06
沿着蛇行山路绕过一道又一道的山弯,山镇终于出现在他们眼前。从对面看过来,山镇很小住户不多,真到了眼前才发觉这镇子不小,有千来户人家。傍山而建的民居重重叠叠,极富地方色彩。用石头砌成的屋墙,经过年代的渲染呈现深浅不一的褐红、深黛以及青绿色,在阳光照耀下构成色泽深厚的视觉效果。黑色瓦片上长着一些杂草,迎着山风招摇,颇有些调皮。
柳下溪的视线落到石铺的街道上,今天是赶集的日子,街道两旁摆满了地摊,来来往往的人不少,都是些上了年纪或者未成年的人。地摊上摆出来的东西五花八门,有日常用品与服装;有坚果、肉类、蔬菜,还有一些树根枯叶(估计是中药)与手工制品。清荷兴致勃勃地游走其间,柳下溪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询问了不少货物价格,问而不买。等他逛完整个市集,时间溜走了不少。
他回头问柳下溪:"有想要的东西吗?"
柳下溪摇头,他对购物没兴趣。
清荷拉着他的手臂说:"跟我来。"
他走到买背篓的摊前,挑了两个大的,一人背一个。柳下溪不习惯背这东西,感觉不自在。清荷似乎早就决定好要买的东西,快速地穿越人群,到相好的摊位挑东西。太阳西下时,俩人的背篓都装满了。清荷的那篓都是些炒熟了的坚果,松子、核桃、板栗、榛子等。他手上还提着一大包柿饼。柳下溪的背篓里装着一些熏干的羊肉、兔肉、鸟肉,还有一些党参、红参与不知名的杂物。
购完物,他们也饿了。这镇上的小吃店,只有几家都人满为患。
清荷咬着柿饼,带着柳下溪来到烧烤场。这儿是天然平台,有十几个烧烤台,每个台子堆着平整的石块,可坐人可放物。烘烤场旁边有人搭了棚子,专门出租烧烤用品并出售食物、调料、木炭、饮料等。俩人把背篓放下,清荷去棚子那边租用烘烤用具。不一会儿,清荷提着两大袋新购的食物过来,笑着说:"晚上的节目就是在这里举行。我们得占个好位。"
柳下溪看了一下清荷买来的食物,两只新鲜兔腿,切成块状的羊肉,居然有小白菜,这个能烤来吃吗?
等棚子里的人送来烧烤用具和木炭,柳下溪负责点火燃炭;清荷拿刀划兔腿,上调料。炭火燃起来立即把烧烤铁板搁上去,等铁板烫热用刷子涂上一层羊油。兔腿难熟,先放进来。不一会儿,兔肉被烤得"滋滋"响,香气飘溢。接着又放油,等油烫开,把羊肉一片片搁上去。柳下溪使用超长木筷翻转肉片,清荷负责撒调料。翻来转去,羊肉熟得快,挟起来吃,味道极好,就是太烫。啃了兔腿,俩人都饱了。清荷把小白菜放上去烤,笑着说:"满嘴肉味,烤点青菜淡一淡。"
吃喝说笑间,天逐渐黑下来。镇上的地摊全收了,吃了晚饭的山民们陆续进入烧烤场,各处挑了位坐下等待节目开始。
清荷打听过,今、明两晚都有活动,是山民自组自演的娱乐,以吹拉弹唱为主。
烧烤场四周的灯亮起来,在大家的鼓掌声中,表演开始。柳下溪没想到农家乐的中年汉子第一个出场,他一出场,得到的掌声如雷。他的唱腔以板腔体的西皮为主,随着京胡伴奏,在一片叫好声中,语调明快活泼,叙说着一年四季的变化与山民们的生活。他像是换了一个人般容光焕发,曲调从他嗓子里吐出来,高亢刚劲,令人回味无穷。
中年汉子表演完,看到柳下溪他们,立即挨过来坐在一起。接下来的秦腔表演比他差了很多,围观的人也不吝啬掌声,继续给予热烈支持。
后面的节目有二胡独奏,有笛箫合奏等。可能是文化背景差异,清荷渐渐失去欣赏的兴趣,见柳下溪听得专注,只好竖起耳朵继续听。等到九点,最后压轴上场,他才庆幸自己没有中途退场。
压轴是三人相声,段子——《鸡,别啄我》,内容讲叙着春天,一对城市男女青年来农家乐玩,他们乌龙百出,见到什么都大惊小怪一番。其中有一段,女青年早晨起床,站在走廊做柔体操,忽然发现菜垅里一夜之间长了许多嫩草。跑过去细瞧,决定除草。第三者旁白:她扯掉了数根刚长出两片嫩叶的蒜苗,她认为叶子圆圆大大的才是蔬菜。男青年走出来见女青年蹲在菜垅里问:亲爱的,你在做什么?女青年拍拍手上的泥:草太多,不知有没有除草机。男青年指了指鸡笼:啊,原来养鸡还可以除草。第三者旁白:此"机"非彼"鸡"。男青年又说:没错,世上的动物分两类,肉食动物和草食动物,鸡肯定属于后者。两人齐心协力捉鸡,引起一阵鸡飞蛋打……这三位表演者都是老人,其中老婆婆扮演城市女青年,她那口爆笑口音与滑稽动作演得最妙。瞧着他们完全不计形象地又演、又说、又唱、又跳,逗得大家笑得喘不过气。清荷觉得他们一点也不输给那些名声在外的相声大师。
全部节目表演完毕,不少观众舍不得走,要求自己欣赏的表演者再加演一个节目。中年汉子本打算跟他们一起走,被热情的观众留了下来。
夏夜,天空挂满了星星,照亮了山路。山风,夹带着来自溪涧的水气,冲淡了暑意。
他们慢慢地走着,与同样来自农家乐的住客们一起,讨论今晚的节目。大家共同认为中年汉子的唱功最了不起,压轴的相声最好玩。有客人表示,这个时候来农家乐玩就是冲晚上的节目而来。有的客人表示,明天不走了,留下来继续观看表演。他们身后,中年汉子高亢的声音重新响起,渐渐地远去,只留下余音袅袅伴随着他们的脚步。
无法看到明晚的表演,柳下溪心中颇有些遗憾。他们的假期明天结束,不能继续留下来。老实说,他以前对民间艺术印象淡薄。今晚,以悠闲的心态观赏,察觉出其中的乐趣,感觉意味深长。
第二天清早,他们吃过早餐,收拾好行李立即踏上归途。车开出土墙,柳下溪听到中年汉子在附近山上吊嗓子,特意把车停下,倾听了一会儿,才重新出发。
清荷摇下车窗,回头观望,只听到声音,看不中年汉子的身影。
柳下溪喟叹:"民间艺术家,只为真正欣赏自己的人表演,比起那些追逐虚名的人强得太多。"
清荷笑了起来,拍了拍放在膝盖上的游戏简介,若有所思地说:"民间艺术,来源于民间,也只流传在民间。流入市场,它的名字换了,改叫'艺术表演'不再是'民间艺术'。艺术贴上价码的标签,它不可能纯粹,必须经受各方的评估,接受潮流、趋势的影响。"
柳下溪耸肩,算清荷说得有道理。
打开家门,门口鞋柜上搁着一大一小两双鞋。柳下溪认得,小的那双是小黑皮的凉皮鞋。小黑皮来了?离他们计划的一个月巴黎之旅还剩五天,提前回国了?
"六叔、小叔!"听到开门声,今年六岁,身高已有一米二五的小黑皮从客厅跑了过来。
"小黑皮,从巴黎回来了。"清荷高兴地抓着他的胳膊转了一个圈。不到一个月,他觉得小黑皮的脸晒得比以前更黑。
番外 光头柳下溪,度假-07
柳下溪放下行李走入客厅,见到齐宁在看电视。听到他的脚步声,齐宁头也没回,只扬了扬手表示打招呼。柳下溪没理他,帮助清荷把买来的土产放进厨房。暗想,小黑皮都比齐大爷懂事,知道过来帮忙。
清荷一边收拾厨房一边和小黑皮说话,问他:"巴黎好玩吗?"
小黑皮黑着小脸不吭声,蠕动嘴唇,半晌才说:"不知道。"
柳下溪和清荷交换眼色,异口同声地说:"跟那两个人出门,小黑皮你辛苦了。"
"喂,你们别教坏我的儿子。"齐宁在客厅里抗议。
小黑皮嘟着嘴,最终化为一声长叹,"唉,巴黎很漂亮……总之,一言难尽。"
小黑皮脸上的表情太搞笑了,柳下溪和清荷没同情心地哈哈大笑起来
被嘲笑了,小黑皮唬着张嫩脸,用力踢着装满坚果的背篓。
"你爸爸呢?"柳下溪摸摸小黑皮的头以示安慰。奇怪,平时这一家三口喜欢一起出动,今天怎么少了一个?
小黑皮闷闷不乐地说:"爸爸把我们赶出门了。"
这话有意思!清荷停下手里的活,好奇地追问:"怎么了?"
小黑皮老实地回答:"小爸说错话,惹爸爸生气了。"
柳下溪不客气地大笑起来。习惯打打闹闹过日子的俩人,这一次把脸皮丢到国外去了?姓齐的大爷,您就不能忍忍?
"邹清荷,什么时候有饭吃?"齐宁在客厅叫唤。
柳下溪提着一袋核桃进客厅,讽刺他:"您还真当自己是大爷,等着人伺候。"
齐宁笑道:"干嘛,说话喷火,中暑了?"
俩人一照面,彼此吓了一跳,随后指着对方的脸哈哈大笑起来。齐宁常挨揍,他的脸常呈现红肿青紫像极了弄脏的调色板。可这一次挂彩太严重,额头被刀划破,缝了数针,涂着红色消炎药水,左颧骨贴着纱布,下巴青紫,身上还包着绷带,看上去像是刚下火线的伤兵。应该不是三哥下的手,他不会真想打残他。齐宁的身手,能把他伤成这样,只怕经过一番恶斗。看来,他们去国外兜一圈回来,最大的收获就是齐宁这身伤,难怪小黑皮要唉声叹气。柳下溪坐下,一边把核桃倒出来放在茶几上的果盆里,一边取笑他:"这一次你的特效药不管用?"
"放心,药效好,你等着瞧,等伤好了后绝不会留下疤痕。"齐宁很少见柳下溪戴帽子,只见过他戴警帽,穿着一身警服很有型。这一次居然一改风格,戴了顶牛仔帽,额角光溜溜,肯定帽子下是光头。光头柳下溪!齐宁笑得欢畅,难以理解柳下溪这种人物居然会剃头,难道日子混不下去了,打算上少林寺敲木鱼?扯着嗓子喊:"齐柳,快过来看你六叔的光头造型!"
厨房里正在切菜的邹清荷翻白眼,应道:"小黑皮去楼下超市买蔬菜了。"不知客厅两个闲人什么事笑得那么大声?
柳下溪收起笑容,关心地问:"怎么受伤的?"
齐宁摇头:"说来话长。"
柳下溪接口道:"长话短说。"
"不想说。"齐宁晃着手指,拿了颗核桃,手指一捏,核桃裂开,取出仁往嘴里丢。嚼着,觉得味道不错,继续吃。越吃越饿,放开嗓子喊:"清荷,肚子饿了,有什么吃的先拿过来填肚子。"
"柿饼要不要吃?"清荷回答。
齐宁不爱吃甜食,"有没有别的?"
柳下溪站起来,摇头笑道:"饿不死你!清荷,别管他。"
他进了厨房,继续整理买回来的土产。清荷悄声问他:"齐宁跟三哥又吵架了?"
柳下溪笑着点头:"齐宁受伤不轻,看来,出的事不小。"
清荷放下菜刀,提着柿饼进客厅。瞧了齐宁数眼,堆着满脸的笑回来,小声说:"不是三哥打的?"
"三哥不动刀子。他额头的刀伤,起码有一个星期了。"
小黑皮买蔬菜回来后,柳下溪逮着他问齐宁怎么受伤的。
小黑皮嘟嘴,摇着头说:"不清楚,我当时呆在罗马的中国使馆里。小爸一个人去西西里岛把爸爸救了回来。"
"西西里岛?救回来?!难道三哥被黑手党抓走了?"清荷和柳下溪大吃一惊。西西里岛不就是意大利黑手党的老巢?这是怎么一回事?
清荷问小黑皮:"你们不是去巴黎玩么?怎么会惹上臭名昭著的黑手党?"
小黑皮叹气,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样子,"我们在巴黎只呆了三天。爸爸被那儿的酒给迷上了,光喝还不够,说是想为酒吧进一批好酒,希望找到长期供酒的供应商。后来我们去了葡萄酒产地,混了不少好酒喝,最后价格谈不拢,扫兴地四处转悠……唉,我不想说。"
齐宁叼着柿饼过来,倚在厨房门口,见清荷他们愉快地聊着天,菜没洗,火没燃。叹着气说:"行了,饭后说给你们听。"
有了他的承诺,邹清荷来了干劲。把小黑皮推出厨房,指挥柳下溪洗菜,他忙着洗米煮饭。
齐宁把小黑皮拉到一边,小声说:"叫你爸爸过来吃饭。"
小黑皮苦着脸说:"爸爸不理我。"
"你跟他说,六叔剃了和尚头,很有趣,要他过来看。"
"和尚头?"
齐宁笑着解释:"柳下溪剃了光头,光溜溜的头。"
小黑皮恍然大悟,笑着跑去厨房看,失望地瞪着柳下溪头上的帽子。回到客厅问齐宁:"六叔剃光头,爸爸听了就会过来?"
"嗯,肯定会。去吧,儿子!"
小黑皮一溜烟地跑了。
柳下溪帮清荷洗完菜,端着杯茶坐在齐宁对面。好奇地问:"难道你们真遇上黑手党了?"
齐宁笑了起来,不客气地吐他的槽,"你以为西西里人全是黑手党啊?不过,西西里人挺好斗,没有格斗家的精神,一出来就是一群人,而且喜欢玩阴的。总之,这次度假玩得很尽兴。"
柳下溪耸肩,不以为然地说:"只有你把打斗当成娱乐。"
齐宁笑了起来,扯动伤口,连声咳嗽,抚着胸叹气:"不甘心,他们真是黑手党就好了。跟普通人打架,燃烧不起来,打起架来没激情,需要克制,不能下手太重,而且不能使用武器。"
"对方不是动刀子了么?你属于正当防卫,可以使用武器的。"
齐宁苦笑道:"中国的法律在那儿可行不通。如果我动了武器,万一脱不了身,得死在那里,恐怕你们连收尸都找不到地方。"
柳下溪长吁一口气,摇头道:"度假也能惹出大祸事。"
齐宁摸了摸贴着纱布的脸,讪笑道:"你三哥不说话,光站在那儿,那张脸,那双眼神,那身板儿,不是惹人生厌看着想打就是招蜂引蝶围过来一堆人搭讪。跟他出门引起的纷争不是我能控制的。"
柳下溪抚额,无言以对,自家兄弟不予评价。
齐宁接着又说:"我喜欢你三哥的正是这一点,任性张扬,坚持自我。跟他在一起日子绝对不会无聊。像我这种游走生命边际的人最怕过平淡的日子。"说这话,正遇上柳逐阳带着小黑皮进来,全被他听到。
齐宁不再说话,盯着柳逐阳看。
柳逐阳没理他,直接坐在柳下溪身边,瞪大眼睛看他的帽子。小黑皮老老实实坐在沙发扶手上。
这一家子冷战,柳下溪觉得身边的气温低,站跳起来往厨房里跑。
厨房里温度又太高,清荷满头都是汗,见他进来,吩咐他摆桌子准备开饭。
柳下溪小声跟他说:"三哥他们这次好象闹得挺僵。"
"闹真的?"清荷愕然。
"三哥冷着张脸,完全无视齐宁。"柳下溪想了一下,轻声笑道:"希望他们的冷战早点结束。"
清荷若有所思地道:"他们……太尖锐。"
"尖锐?没错!算了,不管他们。"柳下溪摇头,大声叫道:"小黑皮,过来帮忙端菜。"
小黑皮跑过来,欢喜地捧着菜送上餐桌。菜还没到,那对抢食二人组早已坐好,菜一上桌立即开抢。见齐宁抢先挟到自己想要的那块兔肉,柳逐阳立即拿着筷子展开反击。一盘菜在两人的抢夺中消失……小黑皮捂脸,不想看他们。
见他们活力十足,清荷松了一口气。
香气四溢的炖鸡上桌,午餐正式开始。装大人扮斯文的小黑皮獠牙显现,一点也不输给他两个爸爸。有齐宁他们在,餐桌成战场。清荷偷偷给他藏在饭碗里的鸡腿也被小黑皮偷走,柳下溪一边要抢菜一边要应付三哥和齐宁的夺帽偷袭,这餐饭吃得相当非常辛苦。依仗清荷做饭,大家对他礼让三分。清荷如果把菜挟给柳下溪,必定有人抢。柳下溪只好去抢清荷碗里的。
清荷摇头,菜做了不少,足够五人放开来吃,实在没必要争抢。
小黑皮年幼,饭量小,最先吃饱。抚着肚皮蹭到清荷身边说:"小叔,您做的饭菜最好吃。"
番外 光头柳下溪,度假-08
齐宁喝着邹清荷特意为他这个伤患留的鸡汤,满嘴都是油,用纸巾擦了擦,凑到柳逐阳身边打算跟他说悄悄话。
正在吃炒栗子的柳逐阳扭身挪开,坚决不理他。吃饭时曾与他联手夺柳下溪的帽子,此刻已退出共同战线,彼此是陌生人。齐宁见他还是不肯理自己,脸垮了下来。正好客厅只剩下他们俩人,时机难得,故意把衬衣的钮扣全部解开露出包扎伤口的绷带,放柔声音说:"逐阳,我们和好吧。"
柳逐阳睨了他一眼,视线落在绷带上。眼神一凝,想起这些伤的来历……眼角斜挑,眉骨耸动,轻飘飘地丢下话:"今天之内夺下柳下溪的帽子,让我看到他的光头就原谅你。"
齐宁松了一口气,这事好办,不难,有信心办到。捏碎核桃壳细心地挑出里面的仁,讨好放在他手上,轻声说:"核桃好吃,来,给你。"
柳逐阳喜欢吃核桃,嫌壳太硬,难剥,吃起来麻烦。往嘴里塞着核桃仁,他决定暂时原谅齐宁。
柳下溪收拾厨房端着杯绿茶出来,见这两个人已经和好。一个愉快地剥着核桃壳,另一个更加愉悦地咬着核桃仁,紧紧挨在一起坐着,空气中呈现出属于他们的彩色。柳下溪摇头,这俩人比小黑皮更幼稚。
见他端着茶过来,柳逐阳伸出手找他要茶。
"等一下,清荷带着小黑皮下去买饮料了。"柳下溪拍飞他的手,见到齐宁偷瞧自己的头顶,知道他不死心,一心想揭下帽子。离他们远点,坐另一张双人沙发上(今年,清荷见客人越来越多,便在客厅多添了一组沙发)。
"齐宁,饭也吃完了,该说说你们的国外旅行。"柳下溪等着齐宁实现承诺。
齐宁横了他一眼,觉得柳下溪今天格外不知趣。刚跟柳逐阳和好,冰冻的关系出现曙光,还没进一步稳固,这厮横一竹杆过来,想棒打鸳鸯。不高兴地说:"等清荷回来再说。"
柳逐阳听他们的对话,知道柳下溪好奇齐宁受伤的事。眼珠一转,手肘蹭了齐宁一下,嘴角上挑,转头瞪柳下溪,说:"想听?坐过来!"
柳下溪看透三哥的意思,靠他们太近便给了对方可乘之机。为了满足三哥的恶趣味,当他们说到精彩处,自己或许会失神,方便齐宁下手夺帽子。不该剃光头……被这俩人瞧见自己的光头造型,今后的人生得做好时时被他们嘲笑的准备。
齐宁笑了起来,斜眼睇着柳下溪,一副你看着办的表情。
双方兴趣点不同,却形成对等的僵局。柳下溪不理他们,悠闲地剥板栗,渴了就喝一口茶。
"齐宁,倒茶。"柳逐阳渴了。
齐宁刚站起来,清荷和小黑皮提着饮料进来了。
清荷和柳下溪搬过一张双人沙发,一边磕着坚果一边听齐宁说国外旅行的事。
齐宁不嫌麻烦决定从头开始说起。话说他出任务回来,得到一笔奖金和一个月大假,兴冲冲回家,打算带着逐阳和小黑皮四处走走,让小黑皮和柳逐阳选旅行地点。这两个人意见不统一,小黑皮想去海边玩,柳逐阳不乐意,想去出产红酒的圣地法国。夹在中间的齐宁左右为难,这点小事难不倒他,灵机一动,要俩人写下地址,他来抓阄,结果抓中法国。小黑皮对这个结果不能异议,只好妥协。齐宁是行动派,立即兴冲冲地订了去巴黎的机票,当天就出发了。
小黑皮毕竟年幼,上了飞机后,心情快乐起来,对巴黎很期待。
坐飞机闲着无事,齐宁把正在睡觉的柳逐阳吵醒,和他讨论小黑皮今后教育的问题。小黑皮今年六岁,可以让他正式接受常规教育,做父辈的该决定他去念哪所小学了。"逐阳,我打算让柳齐九月份上小学。"
儿子的教育问题?柳逐阳来了兴致,点头说好。等小黑皮顺利上完十六年的课,他这个父亲的也老了,以后只需要闲躺在家里喝喝红酒,其他的问题由儿子来解决。
"普通教育和精英教育,该选哪一个?"齐宁摸着下巴,有些犹疑地问他。
柳逐阳一怔,这事不能靠抓阄决定。想了一下说:"事关小黑皮的未来,由他自己选择。"
想不到柳逐阳如此民主,只是才六岁的孩子能选择将来的路吗?迟疑了一下说:"他的心智不成熟,能自己选择将来吗?"
柳逐阳翻白眼,轻踢了他一脚,说:"别低估他,他可是你的儿子。"
齐宁抓头,想当年他比小黑皮更聪明机灵,他的将来也不是自己做主,完全是父亲一手主导,他只是服从安排,达到父亲的期望而已。
"由儿子自己选择吗?"侧头看了一眼坐在走廊对面正在打瞌睡的小黑皮。交给六岁的孩童选择很冒险……他笑了起来,人如果没有冒险精神,这世界不会在短短数千年进步如此之快。无论小黑皮选择做精英还是当普通人,都是他自己思考后的结果,是他的人生,能他自己来规划。小黑皮,你会怎么选择?
在柳逐阳眼里,号称时尚浪漫的文化古都巴黎,还不如北京。像凡尔赛宫、圣心教堂、凯旋门、卢浮宫和巴黎圣母院这些涵蕴着文化韵味的建筑,他没兴趣看。在街头闲逛,被国人称颂的金发美女,那些优雅与美貌并重的法国女郎也没遇上半个。满眼所见,不是体重超标者就是身材虽然不错,却有满脸雀斑,毛孔粗得肉眼可见。炎热夏日的巴黎街头,异乡游客的他感觉非常无聊,耳边响起呱噪的外国语,半句也听不懂。啃面包,吃牛排,偶尔一餐还行,连吃几天实在倒胃口。唯有蒙马特高地圣心教堂附近林立的酒吧带给他短暂的快乐。
小黑皮跟他不一样。来到陌生的城市,兴致高昂。每天早起,和齐宁一起观光。齐宁知识面广,对他讲叙四岁登基为王的太阳王路易十四利用忠于王朝的火枪手与红衣主马萨林之间展开长期的神权与王权之争,马萨林死后开始亲政,好战的他扩大了法国的疆土成为欧洲霸主。这个崇尚奢华的巴洛克式国王,为了建立一个中央集权、专制的民族国家,他将贵族变成了他宫廷的成员,解除了他们作为地方长官的权利,以此削弱了贵族的力量,依靠贵族们的财产为他建造了富丽堂皇的凡尔赛宫。搬进这座巨大的宫殿后,利用宫廷的规矩迫使贵族为衣装付出巨款,他们从早到晚都得待在宫殿里参加舞会、宴席和其他庆祝活动,没时间颠覆他的王权。那是个享乐时代,追求"金光四射"的奢华。繁复的礼仪,丰盛的美食,奢华的排场,热闹喧哗的不眠夜,王室与贵族们的无节制浪费加上长期对外战争,导致国库空虚造成后来的法国大革命。随后贵族沙龙文化代替了金色宫廷,把法式的浪漫主义文化推向世界顶峰。夺取法国大革命成果,得益于沙龙文化的军事天才,与路易十四一样有着矮小身材的拿破仑横空出世,转战欧洲各国,造成一代传奇。巴黎凯旋门就是他为了纪念战争胜利建造的……巴黎的古建筑、塞纳河畔、香榭丽舍大道,都有着灿烂的文化背景,小黑皮听得津津有味,对昔日的英雄们产生膜拜之心。齐宁乘机提出精英教育与普通教育。问他,怎样选择自己的将来。
小黑皮想了想,问他:"精英与普通有什么不同?"
齐宁回答:"精英者制造自己的未来,缔造自己的时代。普通者随波逐波成为流水下的小石头。"
这话深奥,小黑皮听不懂。
齐宁重新回答:"我是精英,懂得多。你爸爸是普通人,不懂的事多,每天混吃混喝。将来你想变成小爸这样的人还是爸爸那样的人?"
此时,齐宁口中的爸爸柳逐阳还在酒店睡觉,不到下午三点不起床。
小黑皮立即回答:"我将来要比小爸懂得事更多。"
齐宁笑了,他的儿子果然不同凡响。小黑皮的未来决定,从现在起实行精英教育。
听到这里,迟迟没进入主题,柳下溪率先打断他们的巴黎印象以及儿子教育的话题,说:"齐宁,从三哥为什么被人抓走说起吧。"
齐宁冲他摇手指,"偶然与必然有着因果关系。小黑皮决定自己的未来,才是整件事的起因。"
"啊?!"清荷惊叹。
"我跟小黑皮对未来教育的谈话是我们到巴黎的第三天中午。回去酒店后,我告诉逐阳小黑皮的决定。逐阳很不满意小黑皮不宵他的生活方式,认为我作弊,有意误导小黑皮。到了傍晚撇开我带着小黑皮去了酒吧街。决定以他的方式要小黑皮重新选择,打算告诉他,他的生活方式最轻松逍遥,活得有滋有味。"
番外 光头柳下溪,度假-09
"巴黎能让小孩子进酒吧吗?"柳下溪问。
齐宁回答:"结果他们去了高级餐厅。"
柳逐阳带着怒气牵着小黑皮走在大街上,他并不是反对小黑皮选择精英教育,而是不爽齐宁把他当反面教材,在儿子面前踩扁自己借此抬高他的个人形象。
小黑皮知道他在生气,却不明白他在气什么,心里有些惶恐不安,老实地一言不发。他还是孩子,腿比柳逐阳短,要跟上他的脚步有些吃力。再说他也累了,来到巴黎,白天四处览胜,对一个孩子来说很耗体力。跟着齐宁高高兴兴回酒店,本以为等吃完晚饭就可以睡觉,谁知道爸爸跟小爸说了会儿话,爸爸扯着他甩门走出来。
柳逐阳虽然当了小黑皮三年的父亲,却没有身为父亲的自觉。主张个人至上的他心思不够细腻,体会不出儿子的心声。他那双被怒火控制的双腿,走起路来格外地快。
小黑皮比一般的小孩能忍,拼命地迈着双腿跟紧柳逐阳的脚步。他知道两位父亲都是任性的人,有时争着讨好他,有时完全无视他。他好想当小叔的孩子,好想吃小叔做的饭菜,好想回北京的家。
听到这里,邹清荷把小黑皮拉过来,摸着他的头安慰道:"小黑皮,吃苦也是一种经验。"
吃苦也是一种经验?清荷这话令柳下溪眼皮抽搐,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做菜,剖鱼把苦胆给破了,清荷毫不迟疑地把苦涩味的鱼肚肉给吞下……
柳逐阳听到儿子的心声,老脸泛红,垂下眼睑。齐宁也生起内疚之心,顿感,一家人的相处之道在于适时的良性沟通。戏谑,谎言,少说为妙。
那时的柳逐阳走了几条街发现店外用装饰华丽的高级餐厅,立即推门进去找了座位坐下。可以休息了,小黑皮松了一口气,这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侍者拿着菜谱酒单过来,柳逐阳傻眼了,他忘记自己不懂法语,英语也只会几句浅白的对话。没齐宁在身边,他完全不知道菜单上写着什么。翻开酒单,眼睛一亮,90年的Richebourg(李其堡)这个酒名认识,久仰大名没有机会尝试的名庄名酒。一瓶价格10,350美元折成人民币接近十万,太贵了!好酒天价。出来匆忙,没带什么钱,付不起。有没有年份不够的李其堡?啊,找到了,98年出产,听说这一年,李其堡产量丰富,产量超过万瓶。哈,价格便宜只有90年份的十份之一。随即苦脸,自己的钱还是不够。
"小爸!"小黑皮突然惊喜地叫道。
柳逐阳一抬头看到齐宁笑吟吟地坐在他对面。他松了一口气,把菜谱递给齐宁说:"你来点餐!对了,我要喝这个。"他指了指98年的李其堡。
一看红酒的价格,齐宁的笑脸垮了下来。喂,他的奖金可买不了几瓶这样的红酒。再说点套餐的话有例牌餐前酒送,法国餐厅配套的餐前酒口感很不错啊,分别送白葡萄酒与红葡萄各一杯。可看到逐阳那双充满渴望的眼神又无法拒绝,忍着痛点了一瓶,暗自担心,说不定他们父子三人因无钱住宿而流落巴黎街头……
看着齐宁带有苦涩的表情找侍者点餐点酒,柳逐阳叹气,这就是穷人的悲哀。不一会儿一个象起来像侍酒师的金发男子捧着李其堡走过来,叽哩呱啦跟齐宁说了几句。齐宁问柳逐阳:"98年的李其堡我们带回家喝?"
"不是,就在这里喝。"
齐宁叽哩呱啦回了侍酒师一句,对方叽哩呱啦跟他说了几句。齐宁转头跟柳逐阳说:"他说这酒年份不够,现在喝很涩,太浪费,最好过了四五年再喝,他推崇90年的李其堡。"
柳逐阳磨牙,90年的李其堡贵十倍,喝不起。"叫他拿醒酒瓶。"
"醒酒瓶?"齐宁一怔。
醒酒瓶英文怎么说?柳逐阳想了想,啊,记起来了。"Decanter(醒酒瓶)。"
侍酒师一直低眉睑目,表情恭敬地看着齐宁,此刻听到柳逐阳说了一个熟悉的英文单词,瞟了他一点。
柳逐阳继续对齐宁说:"你叫他把酒放下,留下开瓶器,拿醒酒瓶、火机、蜡烛过来。"
齐宁点头,立即跟侍酒师用柳逐阳听不懂的话转叙。侍酒师愕然地张大眼睛,旋即点头,表示明白。不一会儿,柳逐阳要的东西都来了。先把蜡烛点燃,接着手握餐巾熟练地开启葡萄酒的酒塞。嗅了嗅瓶塞,确定没变质。酒的香气飘出来,嗅了一口,真香。左手斜握醒酒瓶颈,右手用餐巾包着酒瓶瓶底,瓶口对准醒酒瓶口,红酒缓缓倾入。右手往上提,葡萄酒酒滴成一束美丽的红丝绢,笔直地从瓶口落下。柳逐阳华丽的醒酒手法让围观的侍酒师与侍者看得目瞪口呆。柳逐阳颇为自得地扫了众人一眼,先给自己倒了,齐宁也有份,小黑皮年幼,餐厅没给他准备酒杯。百花的浓香溢出来……齐宁继续端起来品尝,啧舌,赞叹:"真好喝,仿佛置身百花园!"
"我要喝!"小黑皮见没他的份,直接拿过醒酒瓶倒在装水的玻璃杯里,众人阻挡不急,眼睁睁地看着他牛饮。
齐宁连忙把醒酒瓶抢过来,不让小黑皮碰了,再给自己倒上满满一杯。好喝,只是价格太贵,肉痛!继续喝,再喝……
"好喝,我还要。"小黑皮笑嘻嘻地举着玻璃杯。
眼见到柳逐阳要发飙,齐宁按住他的肩膀,低声说:"逐阳,注意形象!"柳逐阳扁嘴,不懂品酒的家伙们。他不急着饮用,看着酒杯里的红色液体,斜倾杯身透过烛光观赏亮紫色的暗红,边缘则带有些许橙黄色,接着慢慢地含在嘴里,品尝百花香韵,细细品,慢慢尝……等他醒过神来,去拿醒酒瓶,空了!大怒:"你们居然趁我不注意偷偷喝完了!"
柳逐阳磨牙,拿这对不懂品酒的父子没办法。以后有了好酒,得藏起来偷偷喝。
为了配好酒,齐宁下了血本,点了一盘蜗牛,一共12只,模样有点像南方的大田螺。柳逐阳立即把这个端到自己面前,咬上去肉感细嫩。恶狠狠地吃着,把它当成齐宁与小黑皮的肉来咬!转念一想,来到法国不愁没好酒,问题是买酒的钱。这次出门齐宁说费用他全包,听信他的话,自己没带什么钱。认真想一下,齐宁不是有钱人,想喝好酒得自己赚钱,怎么赚?这是个问题。
听到这里,邹清荷笑着打断他们的话,说:"齐哥,你不是说源头是关于小黑皮的教育么?怎么听起来方向变了?"
齐宁叹气:"没错,你三哥就是因为这个生气,跑到昂贵的西餐厅吃饭,尝到了好酒才引出后面的事。而且他知道我不放心他们,一定会跟在后面,这一餐……打乱了我的预算。"
柳逐阳笑了起来,回想起来当时真有点傻。到了法国,何必花高价去西餐厅喝酒?直接去酒庄,酒要便宜很多,酒庄欢迎懂酒的人,还可以喝到免费好酒。
小黑皮累了,加上喝了不少酒,饭后居然睡着了。齐宁没办法,只好背他回去。等他发现柳逐阳不见时,已经找不到他的踪影。
柳逐阳去了哪儿?
他看不懂外国文字却看得懂用霓虹灯圈成的图标,明白对面街道灯火通明的大厦是娱乐城。他深信有娱乐的地方绝对不缺少赌徒,只有赌才是赚钱的捷径。语言不通怎么办?只有等齐宁过来找他。
他游走了一圈,台球室人气最旺。有不少高手在,击球的姿势相当优雅。大部分都是白人,仔细瞧,果然有人在赌钱。试了试手,感觉不错,这里的台子跟国内的国标台一样,玩得顺手。他一个人玩了一会儿,很快有人找他来搭台。一个上了年龄的肥胖男子,听不懂他说哪国的鬼话。柳逐阳摆手,表示不玩。等对方拿出一叠欧元,他的眼睛立即亮了。正巧齐宁过来找他,经过翻译,立即跟那肥佬赌球,一局终,欧元到手,对方不服气继续赌。这钱来得容易,齐宁盘算了一下,也下场玩球。
邹清荷问:"你们俩个都赢了?"
齐宁与柳逐阳一起点头。齐宁玩台球的技术含量比柳逐阳更高,但他会装假,故意输了几盘,不像柳逐阳从头赢到尾。等娱乐城晚上二点竭业,他们俩人加起来进帐有五六万欧元。柳逐阳大喜,盘算着可以买多少瓶红酒。齐宁提醒他,想买好酒不如去酒庄购买。他们没注意有人赌输了不服气。走出娱乐城,有人在外面堵他们。就是那个最先跟柳逐阳赌的肥佬。柳逐阳以为他想打架抢钱,准备先下手为强被齐宁拉住。跟肥佬聊过后,齐宁得知对方邀请他们去另外的地方赌钱,请他们当枪手,他出资,赢了钱对半分。
听他们说到这儿,柳下溪觉得这俩人讨打,凉凉地问:"你们答应了?"
柳逐阳甩了颗核桃仁放在嘴里嚼,笑道:"难得遇上这种好事,当然一口答应。"
邹清荷摇头,苦笑道:"不怕对方谄害你们?"
柳逐阳满不在乎地笑道:"设陷阱是姓齐的专长,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我们去了专赌台球的地下赌场,赢的钱更多,那儿的人每一局盘口大。"
番外 光头柳下溪,度假-10
全世界赌徒有一个共同的秉性,那就是想赢。有不少赌徒把输赢寄托给运气,期待自己比别人幸运。另一类赌徒则依仗自己的技术、头脑比别人强,带着强烈的个人风格进行有把握的输赢游戏。输赢游戏能常赢的有三类人,第一类就是天生的幸运者,不管怎么赌都会赢,特别受老天爷宠爱,让输者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第二类是靠智商比技术,赢得光明正大,输者也无话好说,只怪技不如人;第三类则是靠出千使诡计,赢得卑鄙,输者察觉后必会想法子报复。
柳逐阳少年时代离家出走后跟楼歌混在一起,楼歌身边来来往往有一些怪人,其中有一个落魄大半辈子的赌鬼,他告诫柳逐阳,玩赌一定要时刻保持轻松,外表要显得气定神闲,不能让其他赌徒看出已方的深浅。玩一样东西一定要玩精玩出彩,不能半桶水就冒然上场。那时少年们可以玩的娱乐不多,街边桌球正流行,不喜欢上学的他泡在这上面,玩得顺溜溜。气定神闲这一招他运用自如,为他赢了不少赌资。至于老赌鬼说的扮猪吃老虎,柳逐阳学不会其中的精髓。
他们跟随着这个叫云斯的肥佬拐了几条街,进入一个昏暗的巷子。齐宁打量了一下,这附近不是繁华街道,建筑陈旧显得衰微,是有些年头的私宅集聚处。肥佬云斯对这儿很熟,笔直地朝一家大宅子走去,敲门声很有节奏,一强两弱三强,总共敲了六下。对方更谨慎,先从瞭望小窗口看到云斯的脸才把大门打开。一进门,个子肥大的中年金发妇人给云斯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接着双方贴了贴面颊。柳逐阳看着打冷噤,若是被这个女人抱住,他会窒息……对方看到柳逐阳和齐宁,热情地走过来,叽哩呱啦说了一通,齐宁微笑着叽哩呱啦一一回答,两人轻拥了一下,也贴了贴脸。
柳逐阳看着不顺眼,幸好这女人知趣,没走过来跟他拥抱。在妇人的带领下,他们走进客厅。柳逐阳张望了,客厅超大,有数组沙发坐着不少人,有男有女,年青的少,他们悠闲地端着酒杯闲聊,室内散发着葡萄酒的香味,真不像乌烟瘴气的地下赌场。
妇人直接带他们去了三楼,这里有两个台球室,一边是玩斯诺克台球,另一边玩开伦台球。开伦台球中国很少有人玩它,柳逐阳对这个没把握。齐宁悄声安慰他,云斯是意大利人他开赌局应该玩斯诺克。果然,云斯进了斯诺克台球室,这室内虽然不小却只有一个台,已经有人在玩,围观的人不少。
柳逐阳走到看板前,观察双方的分数,暗暗心惊,每一局两人的分数相差不大,六局双方打成平手,看来有人是做斯诺克的高手。柳逐阳有过单杆139度的高分,却讨厌遇上做斯诺克防守的高手。他不喜欢和齐宁打斯诺克台球就是因为齐宁老利用繁复的规则绑手脚,一旦自己失误就会被他钉死。
没多久,对方第七局的胜负已定,让出位置。云斯立即和一个高大棕色头发的男人开赌,其他围观者压资赌棕发男人那边胜出。对方派出的球手是一个二十岁上下,大波浪长发颜色褐红,凹眼大鼻嘴唇薄,下巴尖有点微翘,眼神格外傲慢,看着就让人不爽。他慢悠悠地踱过来,围观的人大声欢呼,看样子应该是有名的玩球高手。
柳逐阳被云斯选为已方球手。齐宁告诉他,五局三胜定胜负。对手叫马丁也是意大利人。裁判抛硬币决定双方的开球权,柳逐阳选了正面,落下来刚好是。看到马丁嘴角翘起露出嘲笑的意思。柳逐阳冷笑,一杆开球,运气不错,有效开球第一颗红球欢乐入网,而且白球回落点也好。"呯呯呯"数杆开花,连清十三个红球积分53。
马丁傻眼,只得不甘心地放弃这一局。第二局他开球,果然是高手,一杆清袋积分127,球杆玩得格外花俏,赢得掌声阵阵。
柳逐阳扁嘴,他最讨厌这种出风头的人。挫他!第三局由他来开球,嘻嘻,又留两个红球,得分49。
马丁叽哩呱啦向裁判说着什么,裁判摇头表示反对。
马丁气得拿着球杆冲柳逐阳叽哩呱啦一番。柳逐阳听不懂,冷淡地翻着白眼,慢条斯理用巧粉擦杆头。有人拉住爆怒的马丁,让他开第四局,马丁情绪不稳很快失误被柳逐阳抓住机会清了一回杆,完美地以3:1胜出。
分了赌金,云斯还要留他们下来继续赌,齐宁不答应,拉着柳逐阳就走。幸好逐阳听不懂对方说什么……他们已经惹了众怒,再不走肯定得干架。
出门后齐宁发现有人追他们,立即拉着逐阳往前跑。到了街口有辆车停着,见到齐宁他们跑过来立即把门打开,齐宁拉着逐阳钻进车里。
柳下溪和清荷都不会玩斯诺克台球,听不出其中的味道,不明白那个马丁为什么生气。听到他们说街口有车,柳下溪知道齐宁安排人接应,插嘴道:"你安排了后手?"
齐宁笑道:"以防万一,请在大使馆工作的朋友开车来接我们。"
清荷摇头,无法理解这俩人的行事逻辑。"担心出事,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去。"
齐宁偏头问柳逐阳:"那个难看的分数你是故意的?"
柳逐阳狡猾地眯起眼睛,满不在乎地说:"碰巧而已。"
"分数有问题吗?"清荷问。
柳逐阳和齐宁一起笑了起来。逐阳得意地说:"斯诺克臭规则格外多。其中有一个计算分数的公式叫超分,对手击完一杆,剩余的红球数×8+色球的27,如果分数小于对手击球分,这局接着往下打也是输。我只留下两个红球,马丁打完剩余的球也只有43,赢不了我。我有开球权,五局中有三局由我先开球。一般来说,斯诺克台球首先获得开球权的人有些不利,只要稍稍失手便会被对方设阻碍罚分,很多高手不愿意首局开球。"
柳下溪明白事件的来龙去脉,原来马丁那伙人输得不甘心,追寻到三哥的下落就把他抓去西西里岛了。忍不住问:"你们怎么被他们找到的?"
齐宁叹气:"冤家总是路窄啊。意大利人跟法国人一样,正餐不能少葡萄酒。餐前要来一杯香槟开胃,接着是白葡萄酒佐食,红葡萄酒配主菜。那天我们没回酒店,直接住在大使馆,第二天请人把小黑皮接过来,借了一辆车前往大香槟区,游览了不少酒庄,以为摆脱了对方。逐阳打着替酒吧采购的幌子,试喝了不少好酒,价格一直谈不拢。其实采购葡萄酒的行家一般是在葡萄成熟新酒酿好时去采购。我们兜了不少地方,最后去了波尔多左岸,那里有五大名庄很多,价格也贵。"
"一瓶都没买到?"
齐宁摇手,"不,买了几瓶好酒,成批进的酒过几天会寄到。"
柳下溪佯怒,"有好酒吃中饭时不拿过来喝?"
柳逐阳横了他一眼,冷淡地说:"给你们喝,牛嚼牡丹纯属浪费。"
齐宁笑了起来,"别藏私,吃晚饭拿一瓶过来,让他们也尝尝法国红酒。我们去了右岸,在那边有许多家族经营的小酒庄,价格相对而低一些。挑到一批口感好,价格也不贵的酒。听从那儿不使用除草剂,有数百年历史的老葡萄树根深入地下七八十米,酿出来的葡萄酒口感特别柔和。我们批购三支葡萄酒,一支是有轻盈香气的Bel
Air白葡萄酒;一支有强力香味,口感绵长的Cuvee Speciale红葡萄酒;第三支口感醇厚的Chateau Le Puy。"
清荷问:"多少钱一瓶?"
"白葡萄酒不到一百,第二支贵一点三百,第三支一百多一点。"
"三哥亲自带的呢?"
齐宁苦笑,"名酒,贵的名酒。一支83年的Le Pin以及二支不同年份的CH.Latour A Pomerol。"
柳下溪对红酒兴趣不是太大,继续问:"抓走三哥的是马丁吗?"
齐宁点头,"他和他的同伙,想不到他们也去波尔多左岸购酒。当时我们没注意到,在左岸转了一圈,逐阳买了三支酒后就离开,想不到被他们跟踪到右岸。我们夜宿小镇的旅馆,晚餐配红酒吃了绑烤羊腿肉,逐阳酒喝得有点过,没多久就睡着了。我陪小黑皮上街买蛋饼吃,等我们回旅馆本该躺在床上的逐阳不见踪影。找旅馆里的人一打听,得知几位带西西里方言的青年来过。我们在小镇找了数圈,没见人影。打听到他们是开车来的,立即联络巴黎的朋友寻找云斯。在小镇等了一天,对方没把逐阳送回来。我只好给旅馆留下联络电话,带着小黑皮去了巴黎……"
番外 光头柳下溪,度假-11
那段经历对柳逐阳而言是奇耻大辱,是在生死边缘走了一趟,回想起来恨得咬牙切齿。
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被捆成棕子状塞在狭小的空间里。身体动弹不得,嘴被堵上了,鼻子被包在氧气罩里,睁开眼睛漆黑一团。柳逐阳的胆子从来就不小,也身临过数次意外,险些死亡。但他宁愿站在阳光下直接冲向滴血的刀口,也不愿意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闷死在狭小封闭空间里。那一刻他绝望了,以为自己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掉。他还舍不得死,刚买了几瓶好酒没喝,儿子乖巧懂事,情人也算贴心;还年轻正是享受生活的好时光,日子活过得惬意,实在不想死啊。
想不到胡思乱想渐渐淡化了绝望带来的恐慌。他动了动,触碰困住自己的空间,感觉是木制的空间。这一动,全身如同针刺,痛得他流冷汗。原来全身被捆绑导致血液不流通以及神经系统的短路,动弹一下所有的感觉复苏,麻痹了的痛楚立即恢复,难受得想死。在心里痛骂把他绑起来的人,诅咒对方死前比自己痛苦万倍。时间非常难熬,等针刺般的痛楚缓解,他察觉到自己肚饿,还想上厕所……为了男人死前的尊严,他绝对无法容许自己失禁。
突然,困住他的东西动了,不停地翻滚。他被转得头晕目眩,想吐,可是,嘴巴被堵住吐不出来。
忍!得忍住!果然,忍就是在心口插刀,流血不流泪!
终于停止了滚动,随即有悬空失重感。过了一会儿,总算安静下来。只是,他的膀胱快要爆炸了。晃荡晃荡又动了……真他妈的难受……说不定先前立即死掉还要舒服一些。努力分散精神回想一些愉快的事情,但此刻却什么也想不起来,脑子里闹哄哄的,精神根本集中不了。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自己忍到极限,热!热得满身冒汗。可能出汗蒸发了体内的水份,忍到现在膀胱反而没先前难受,只是新的痛苦朝他袭来——唇干舌苦呼吸不顺畅。他明白了,捆在胸前的氧气筒还没气了。恼火地想,姓齐的跑哪儿去了?还不过来救他!
事后他想,支持自己坚忍下来,是相信齐宁绝对不会抛下他不管。什么时候被抓的?没有一点印象,只知道在葡萄酒的香味中美美地沉睡,醒来就在这个能动的小空间里。是谁绑架了他?动脑筋想想,来到法国人生地不熟,应该没仇人。只有那晚在巴黎赌球遇到云斯那个肥佬还有叫马丁的嚣张小子。云斯没理由绑人,自己为他赢了钱,等于帮了他。至于马丁,讨厌的小子,愿赌服输,自己又没有在台面上动手脚,那种小事应该不会闹到绑架人的地步。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齐宁的仇家绑架了自己!可恶啊!
有了心情胡思乱想,时间过得稍稍快了一些。
失重感又来了,竖起耳朵细听,耳鸣,什么都听不清楚。
妈的,又在翻滚,眼冒金星,难受!没滚了,不,还在摇晃。被翻过来,头朝下,头顶到硬梆梆的东西,血液全部汇集到头部……这次真的会死!
幸好倒置的时间不长,重新被翻转滚动着。他宁愿这样一直滚动下去也不想再尝试身体倒立的滋味。
不一会儿,听到撬东西的声音。开了,光线射了进来,终于见到了久违的阳光。他被拉了出来,好刺眼,眼前什么也看不清楚,闪着一些白花花的眩光斑,白光在扭曲。不妙!他立即闭上眼睛。好像听谁说过呆在黑暗中太久不能立即睁眼面对阳光,一不小心可能导致失明。他躺在地上,感觉到被阳光晒烫的地面毫不留情地烘培着他的身体,四肢被紧绑的他不能动,只能任由人宰割,心里窝着火,很想揍人。
有人叽哩呱啦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有人踢了他的背一脚,很痛。
有人取下罩在他脸上的氧气罩,他立即深深地长呼着久违的空气,还没死,活过来了。空气里有来自大海的咸味,他被带到海边了吗?难道会被人沉尸海底?虽然闭着眼睛,他感受到刀锋掠过肌肤的寒意,随即察觉到拿刀的人划开绑住他的封箱胶带。
难道对方暂时不打算杀他?!
四肢得到自由,他稍微动弹了一下。咬牙,针刺般的痛楚袭过来,真他妈的难受。不能什么都不做!他继续轻轻活动四肢,等待痛楚缓解麻痹感消失。有几个高低不一样的声音围着他叽哩呱啦说个不停,他坚决不睁开眼睛。觉得可以活动了,立即翻身坐在地上,手搭在眼帘上,轻轻睁开眼睛。他在一个陌生的庭院里,前面码着一些大橡木酒桶。触手可及的地方横着一个撬开木盖的橡木桶。他明白了,自己是被塞进这只橡木桶运到这个鬼地方来的。看到马丁那嚣张小子抱着手臂得意地笑着,真想打烂他那张脸……这些可以放着不理,得先解决膀胱的压力。他瞄准左边有棕榈树丛,立即窜过去。对方以为他想逃,飞刀从他耳边呼啸而过,又有石头击中了他的后背。全部不理会,拼死赶到树丛后,双手还有些麻木,艰难地拉下拉链,把体内的积水解决,整个人轻松起来。满足地拉好衣服,调整脚步,走出来面对绑架他的人。妈的,眼前站着五个年青力壮的男人。瞧着他们短袖下隆起的肌肉,盘算着跟他们开打,觉得胜算不大,要逃出去,显然不容易。
他先用手梳理凌乱的头发,觉得手指十分僵硬,一点也不灵活。伸到眼前看了看两只手,都呈青紫色。不由得轻叹,真要命,这样的双手没战斗力。加上肚子也饿扁了,人有点虚,两条腿站稳都挺难。没穿鞋,赤着脚踩着地面,脚板烫得难受。
他这一系列动作令马丁等人倍觉得诧异,叽哩呱啦说着让人听不懂的废话。
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男人走过来,扬着手臂跟柳逐阳说话。柳逐阳觉得他可能是用英语跟自己对话,可惜也听不懂。他就那么站着,右手搭在眼帘上,斜望天空,这天空真蓝!再转头四处张望,发现这庭院被方方正正的建筑围在中间,那些建筑看上去像堡垒,难看极了。庭院里植物不少,认识的只有棕榈与椰子树。只有右边那座半圆拱顶廊亭砌着彩头瓷砖非常华丽,是庭院里唯一的亮点。
他没想到自己的态度激怒了络腮胡男子,对方见柳逐阳根本不理会他,吹胡子瞪眼,张开十指朝他的肩膀抓过来。柳逐阳完全出于本能,扭腰闪开,双手捏拳,快速转动手腕,同时跨步作好防守。对方挥拳,柳逐阳后退两步拉开距离,提膝,脚尖绷紧,小腿肌肉弹力上升,弹腿而去,侧扫对方倾斜过来的左腰侧。
一击得手,对方壮实的身体晃动数下,站稳后愕然地看着他。"哼!"站着不动,找死!柳逐阳从鼻孔吐出重音,双脚迅速前后移动,接着,挥舞拳头朝络腮胡冲过来。
络腮胡也不是笨蛋,没站着等挨打,立即跳开,接着举起双拳朝柳逐阳冲去。
柳逐阳不敢与他的拳头硬碰,后仰闪开。接着扭身游走,等待最佳出击时机。
见他们开打,马丁和他的同伙们立即围了过来。
柳逐阳眼观四路,被围住了。暗骂对方依仗人多,没有格斗家的精神。不过,他不打算投降,决定誓死血拼杀出一条血路。可惜对方是些不讲道理的家伙,不跟他肉拼,一个短发卷毛的鹰钩鼻突然拿出一把手枪对准逐阳的脑袋。
是真家伙!柳逐阳拼死的心立即动摇,摆摆双手,表示停战。
此时叫停战对方不接受。拿枪的舞动枪柄对准柳逐阳的大脑来了一下。那一击痛得要命,逐阳并没被打昏,立即借势倒地装死。有两个人过来架着他的胳膊把他拖进屋内。
他又被绑了起来,这一次把他和大木椅一起绑在餐厅里。马丁那伙人也饿了,围在餐厅边啃着涂了黄油的长面包,桌上还有奶酪与白葡萄酒。瞧着他们又吃又喝的,柳逐阳恨得磨牙,他饿得厉害,平时极讨厌的面包与奶酪,此时发出诱人的香甜味。
可惜,没人赏他一口。为了眼不见心不烦,他垂着头瞧自己沾尘的白衬衣与黑色西裤。希冀齐宁早些找到自己脱离这难堪的处境。
他就这样被绑在餐桌边过了三天。从他被绑架起,没喝一口水没吃一粒米。他真的绝望了,齐宁一直没来,远在北京的兄弟们根本料不到他会被绑架,不会过来救他。他知道自己就要活活被饿死了。视线模糊,头脑不再清醒,全身乏力,肠胃在身体内闹着革命。没挨过饿的人绝对体会不到饥肠辘辘的人间地狱。而马丁那伙人不知去了哪里,一直没出现。
番外 光头柳下溪,度假-12
过度的饥饿使逐阳无法保持大脑清醒,他失去了意识。
等他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而齐宁浑身是伤躺在隔壁病床。瞟见齐宁冲着他笑,他松了一口气,没死,被救了,齐宁找到他了。最初他只能吃流食,觉得西红柿煮的汤是人间美味,连喝了几餐觉得腻味不想再吃。齐宁跟医生交涉后,让他们送上中国风味的小米的粥,他怀念清荷的美食。隔壁病床的齐宁只安心养了两天伤,趁他睡觉时偷溜出去,回来后给他带来中国风味的食物。他没力气管齐宁在做什么,能吃硬一些的食物后,在齐宁的翻译下由医生指导下开始进行复健,用惯的双腿一点也不听话,软的像棉絮。
有一次他醒过来,发现齐宁不顾伤口裂开,抱着他无声流泪。齐宁抱得太紧,他差点窒息,随后发现身上的病服染上了齐宁的血。心里酸软,难得见到齐宁流眼泪,这个男人向来是流血不流泪的硬汉。齐宁见他睁开眼睛,温柔地抚摸着他的面颊,说他接近一百小时没喝水吃东西,生命之火差点熄灭。
住了数天院,他心里窝着一把火,很想亲自用拳头打烂马丁的脸,可齐宁不愿意再惹事。等两人的身体养得差不多,带着他从巴勒莫飞到罗马,还好,行李和小黑皮都安然无恙。在罗马只停留了一天,随后回到北京。途中他并没问齐宁怎么找到自己,怎么受伤的,齐宁也没问他失踪时的遭遇。等回到北京他才说了自己的经历,可恶的齐宁藏私,没细说找人的过程,只说在他的能力范围内,给了马丁等人不足为道,小小的教训,让他安慰的是,齐宁说了用他的拳头打烂了马丁的脸。逐阳觉得齐宁身受重伤,肯定与马丁等人经过一番恶斗。虽然好奇,姓齐的不说他也没办法。
他挨饿受难的这段日子齐宁在做什么?
齐宁并没闲着,一直在找人。
其实他压根儿不愿意对人提起这段经历,他的心焦,他的痛苦以及无法保护心爱之人的自责与耻辱,实在难以化成语言来描述。他想把这段经历埋藏,上面压一块石碑,时刻警惕鞭策自己。于是,他反口问柳下溪:"换成是你,会从哪里追寻逐阳的下落?"
"我吗?"柳下溪立即回答:"会先查波尔多开往西西里岛的班机,我不认为他们会绑着人去巴黎再转回西西里,毕竟绑着一名东方人在身边很显眼。他们是意大利人,在波尔多未必有自己的落脚点。如果当晚没航班离开,他们也不会绑着人跑去很远的地方,应该会在附近找地方住宿。他们操着明显特征的西西里口音,外表也有特色,想隐藏行踪不容易,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清荷也思考如果是自己面临齐宁的处境会怎么做,想了一下说:"我会请当地警方帮忙,然后去各家酒庄找马丁他们订酒的资料。只要他们在波尔多订购了葡萄酒,就会在酒庄留下记录,再寻这条线索追踪马丁到西西里。"
柳下溪摆手,"不,齐宁身份特殊,不方便在国外警局留下档案。他不能借助法国警方力量。而且他顾忌对方也许是黑手党,怕报警后激怒对方撕票。再说当时也不知道马丁他们会在波尔多买酒。"
清荷反驳道:"马丁他们出现在波尔多绝不是一路追踪齐宁他们,如果一直跟着他们跑,途中有机会早就可以下手绑人。齐宁没察觉他们跟踪,表示相遇只是偶尔,他们去波尔多的目的除了买酒没有其他的可能。"
柳下溪没有反驳清荷,拉着清荷的手握紧。如果是清荷被人绑架,他未必能保持冷静,非身临其境的揣测说出来没有实际帮助。关心则乱,人不可能完美到时刻保持冷静,狡黠如齐宁,一时之间无法正确拟定对策,他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患得患失之心人人都有,重要的人遇险,过于聪明的人想得太多手脚反而被捆绑,变得不敢勇往直前。
齐宁苦笑,当他看到瘦骨嶙峋奄奄一息的逐阳时,恨不得杀人。更后悔更痛恨自己没早点救他,没在他受苦前找到他。跟马丁跟人对峙时,以他的身手要避开他们的攻击并不难,他选择用肉体挡刀子,借着身体的疼痛来缓解自己不可抑制的杀意,当然也有陪逐阳一起受苦的意思在里面。"清荷跟下溪说得都对。我当时顾忌太多,以为逐阳和马丁的过节不算大事,认为他们只想教训他一下,绑了人后应该联系我勒索金额。只在旅馆等着,等他们先采取行动好应对。没想到他们直接把人绑去西西里,也没开口要赎金。我没报警并不是顾忌身份,而是怀疑他们跟黑手党有关,怕报警后事情闹开,他们立即撕票。"
在小镇上,齐宁只查到他们现身时开了两辆车,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抓走了人。
柳下溪叹气,想了一下摇头道:"你的心情,我理解。"
齐宁一直等待着,没先展开搜寻失去了先机。他给人的印象喜欢利用危机进行大冒险,常常把自己逼到绝境进行绝地反击,懂得在险境中把握稍纵即逝机会的男人。其实,他行动前必先收集齐各方面的信息进行计算,拟定周全计划,看似乱来,实际上是在布一局不死不罢休的生死棋局。他绝对不冒然乱行的人,他的部下也是一群欲血之人,他的自信建立在不畏死无所惧的铁血意志上。可现在有了不能牺牲的存在,他的獠牙脱落,刚硬的心变软,手脚跟着迟钝起来。他这一生,难得存在误算,实在没料到对方并不联络他要赎金,等他意识到情况不妙,更加害怕逐阳的生命没有保障,更不敢轻举妄动。他跟意大利境内的黑手党没打过交道,但研究过美国黑手党五大家族,知道这个组织比外传的更血腥无情。千万别挑战他们的尊严,惹急了他们,谁都敢杀。虽然他们一般不对普通人下手,为了争地盘谋利益常常家族之间火拼血流大地,为了利益最大化敢跟政府对抗。那块被血染黑的黑色招牌绝对不能轻视,没弄清马丁等人的背景,妄动非常愚蠢。现在这个非法暴力组织趋于高智商化,表面经营着合法生意,从外表看跟普通人一样,但骨子里的好杀敢斗并没随时间湮灭。
回到巴黎,那边朋友并没找到云斯,为了不打草惊蛇,只派人监视那晚开赌的私宅,没发现有意大利人出没。齐宁请朋友先把小黑皮送去罗马大使馆,并请对方帮忙调查西西里黑手党的资料。自己则回到波尔多,询问各家酒庄寻找马丁等人的踪迹,得知他们曾在左岸某家大酒庄购了大批用橡木桶装的红酒,这批酒由波尔多机场出发托运到巴勒莫。齐宁立即坐飞往巴勒莫,他到巴勒莫已是逐阳被抓走的第四天,改装后扮成日本游客住进订购那批红酒的大酒店,在酒店内没找到逐阳,只有等帮他调查黑手党资料的朋友过来汇合,他朋友判断马丁等人不是黑手党党徒,原因是这家大酒店有政府官员的背景,黑手党一般不接纳官员子弟入社。
巴勒莫社会关系综错复杂,他们这种来自异乡路人,不敢明目张胆地公开调查。齐宁守候在酒店内,他朋友四处转悠。住进酒店的第二天,齐宁终于见到马丁带着群朋友出现,立即悄悄跟踪了他。跟踪了大半日,找到关押逐阳的临海类似堡垒的废弃旧大宅,有医生出入。等马丁他们离开,他顺利地潜入进去,运气相当不错,没人看守。找到逐阳时,他正昏迷不醒地躺在积满灰尘的木板上,手臂上吊着营养液,脉动微弱,瘦得不见人形。
说到这里齐宁住了嘴,突然露出奸笑看着正期待他往下说的众人。为了今后的任务,他必须靠自身的意志力修复这次事件带来的精神创伤。
可恶,这齐宁说到精彩处突然停下了,一副你们求我说得付出条件的狡诈样。柳下溪叹气,出声道:"齐宁,继续往下说。"
齐宁挑眉挤眼,笑道:"乖乖揭下你的帽子,我就往下说。"
柳下溪冷笑,"你不说没关系,我可以推测出你下面的行动。"
"是吗?"齐宁不为所动,"那你说说看!"
柳下溪松开清荷的手,拿了瓶矿泉水在手上,喝了一口,平静地说:"三哥当时生命垂危不能搬动。你虽然怒火中烧还没失去理智,一直等那瓶营养液吊完,并给他补充水份,同时联络了朋友过来。没多久马丁那伙人返回来,你们立即发生冲突,你念在他们本意并不想杀人,手下留了情,可也不愿意就这样放过他们,出手教训了对方。"
番外 光头柳下溪,度假-13
齐宁笑着鼓掌,磨着牙说:"柳下溪,你的推理一如既往地令人讨厌。请继续往下说。"
柳下溪看着逐阳,叹了一口气说:"马丁抓走三哥,原意并不是要他的命。可惜三哥跟他语言不通不知道马丁真正的意图。马丁认为那晚赌台球被三哥羞辱,他对玩台球很有自信,不承认输球,大慨想跟三哥再比一次。那天在波尔多遇到你们,也许是急着要把酒运回巴勒莫,没机会也没多余的时间从台球上挽回面子才动手绑人。出生于西西里岛的他们,生长环境跟我们不一样,道德、法律观淡薄,习惯以强硬的手段达到目的。把三哥抓到巴勒莫后,他们曾尝试跟三哥沟通,由于双方语言不通动起手来。他们年轻气盛定力与耐心不够,把三哥绑起来后丢在一边,各自回家忙着玩乐,把绑人的事给忘了。关押三哥的地方可能是旧仓库,平时很少有人出没。等他们想起三哥已经过了数天,发现三哥生命垂危才请医生来救人。他们送医生离开时,齐宁赶到了。那时三哥体弱随便移动不妥当,齐宁你留下来陪三哥度过危险期。以你的个性,不可能只悄悄救人不进行报复。你联络朋友过来,接着把三哥移到别的房间,装成三哥躺在木板上等待马丁他们出现了结此事,双方有过一番恶斗,你特意放过了马丁,其他人都受了伤。你负伤带着三哥离开,确保他安全后,才开始策划接下来的报复。"
齐宁笑着说:"你的推理正确,好像身处现场一样。"接着他连连点头道:"嗯,我的确给了他们一点小教训。希望他们以后乖一些,做事不要鲁莽,别再惹不该惹的人。你继续说下去,我到底给了他们怎样的教训,为什么当时特意放过马丁?"
柳下溪耸耸肩,喝了一口水继续说:"从一开始你就不打算借助当地警方力量,怕马丁他们有后台,无法成功定他们的绑架、非法囚禁罪。再说跨国刑事案手续繁复,不占地利与人和,你们和马丁之间的纠葛也无法对外公开,更不可能长留巴勒莫等案子开庭审判。齐宁你一向喜欢心理攻击对手,打击不成熟心高气傲情绪不稳又莽撞的马丁一点也不难。台球是你们产生纠葛的主因,而马丁得意他玩台球的技巧输给三哥不甘心。你请人设了赌局再次开赌,当时三哥身体虚弱不可能应战,身负重伤的你主动代他出战,当着众人的面在台球上彻底挫败他。以马丁高傲的自尊心来说这是个致命的打击,他未必能承受得住。我认为孕育出血腥黑暗集团的西西里岛本身崇尚勇气、热血、个人力量以及不畏死,对失败者不会太宽容。"
齐宁再次鼓掌,笑道:"柳下溪,你别当刑警,跟着我混吧。"
柳下溪摆手道:"没兴趣。"
清荷瞪眼看齐宁:"齐哥,你说话的口气像地痞。"
柳逐阳听到齐宁为他报了仇,心情不错,伏在他肩膀上说:"马丁那小子玩台球的确有一手,怎么输给你的?"齐宁左手抓着他的右手腕,翘起手指磨着他的掌心,这动作带色情味,一股异样的热流涌向逐阳的心尖。他眼神一变,伸出左手拍打齐宁的手背。暗自磨牙,臭小子当着大家的面玩小花招,更气人的是这小花招还是抄袭他这风流三少的,两人独自处时只要他出此招姓齐的就会扑过来,经不起挑逗的家伙以为自己像他一样没用么?
齐宁缩手,苦着脸揉手背,回答逐阳的提问:"赌局跟在巴黎的那晚一样五局三胜制。裁判以猜硬币决定谁开球,马丁运气不错取得首局开球权。那家伙真蠢,不利索地一杆清得高分,偏学逐阳第一局留下两个红球得分53度,还得意地冲着我笑。他以为我是他,拿这个殘局没解决方案。他压根儿忘记斯诺克台球本意就是设置阻碍,重点不是把得分球打进网袋,而是白球的回落点,方便自己接下来的击球,或者使对方犯规倒扣分。只要我不弃盘,他就得陪我玩下去。我只设了两次斯诺克,他傻乎乎地上当倒扣十四分,积分只有39,我轻易地打进其他的球积分43,赢了第一局。第二局轮到我开球,一杆清得147度的高分。第三局他不敢学逐阳赢了一局,可惜为时已晚。第四局轮到我,我不会给他机会,轻松地以三比一取胜。"
清荷傻眼,喃喃道:"就这么简单?"
齐宁点头,笑道:"有规则的胜负游戏本来就简单,只要熟练运用对已方有利的规则,就可以轻易置对手于死地。"
柳下溪苦笑:"马丁替赌主输了赌金,对方只怕不会轻易放过他。你的报复不仅于此吧,你怀疑马丁他们是黑手党,救人来迟,导致三哥多日受苦。我觉得你连黑手党一起恨上,加上你的朋友收集了不少巴勒莫黑手党的资料,以你的个性,肯定会布局让黑手党徒去对付马丁和他的同伙,而马丁的朋友背后有官员撑腰,一旦有行动会演变成帮派与政府的火拼……"
齐宁食指封唇,"嘘,本话题到此结束!"
清荷打了一个冷噤,柳大哥的推测可能是事实……真阴险!再次验证三哥和齐宁都是祸害……忍不住出声询问:"大劫归来,你们的感情应该更加深厚,怎么突然闹冷战不说话?"
他这话一出,柳逐阳脸色铁青,推开齐宁坐到小黑皮身边去了。
齐宁叹气,不高兴地说:"邹清荷同志,您怎么哪壶水不开就提那壶?"
踩地雷了,清荷不好意思地抓头。
柳下溪大笑,站起来转身去上厕所,背对着齐宁他们往前走。齐宁觑见他此刻全身放松没有一点戒备,立即双手各抓五颗核桃分成十路朝他背后袭击。柳下溪不是吃斋长大的,身经百战的他听风辨器,旋转双脚急促转身,扬起双手捞住袭击过来的核桃。齐宁夺得先机,第二波袭击出手,这一次专冲着他的膝盖而来。柳下溪双手抓着核桃,不方便再接,只好纵身跃开。想反击,怕误伤了小黑皮等到人,这是他家毁了家具也麻烦。齐宁第三波袭击出手,这一次直接攻击他的头部。
被核桃打中也很痛!清荷见齐宁闹得不象话,站起来伸手去捞核桃,可惜漏了两颗朝柳下溪的帽子飞去。柳下溪果断地丢掉手里的核桃,扬手接住袭击过来的核桃。此刻,他很想揍齐宁一顿,打飞他!
见争斗升级,柳逐阳大笑着牵走小黑皮躲在安全地带,没有上前帮谁的打算。小黑皮摇头晃脑,学大人样叹气,大声说:"小爸,你身上有伤,打不赢认真起来的六叔,快停手!"
逐阳笑道:"小黑皮,你给小爸火上添油呐。"
小黑皮嘟喃,"弄不懂……"
战争升级,见三哥他们闪开,柳下溪毫无顾虑地反击,一时之间核桃飞来跳去。清荷以三哥为榜样,闪身飘开远离战区。
逐阳按住小黑皮的头蹲着身子躲在沙发背后,笑着说:"等你成为男子汉,为尊严而打架的时候就会明白。"
小黑皮不服,争辩地说:"我已经是男子汉了。"
逐阳拍他的头,"去,没为自己或者别人干过架的小子算什么男子汉!"
小黑皮无法理解,反问:"会打架才叫男子汉?"
清荷听不下去,三哥这样教小黑皮绝对会教坏他,插嘴道:"小黑皮,别听你爸胡说。打架才不是衡量男子汉的标准,你小爸出手,纯粹只是想看你六叔的光头,这个原因来干架很无聊。"
"六叔的光头我也想看。"小黑皮从沙发后冒出脑袋,好奇地盯着柳下溪头上的帽子。"六叔剃了光头偏偏戴着帽子不给人看。越是这样,我会特别想看。"
柳下溪哭笑不得,一闪神被一颗核桃击中,有点痛。看齐宁没停手的打算,还在继续用核桃攻击。瞧瞧这满地滚着的核桃,忍不住磨牙。糟糕,急着要上厕所,再闹下去越发难看。想看光头是不是?给你看!一咬牙,取下帽子兜住袭来的核桃。
目的达到,齐宁立即停止攻击。看着柳下溪长期日晒肤色较深帅气的五官脸却配着一颗圆溜溜光秃秃的白脑袋,放声大笑,一时笑岔了气牵动伤口不由得痛苦地咳嗽起来。弯腰捡核桃的清荷见到,凉凉地说:"齐哥,乐极生悲可以给你专用。"
成功见到柳下溪的光头,瞄见齐宁的狼狈,柳逐阳和小黑皮也不客气地大笑起来。
柳下溪懒得理他们,重新戴好帽子朝厕所奔去。
地上的核桃太多,清荷不高兴地喝道:"你们一家三口把地上的核桃全部捡起来!"
"不要,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丢的。你叫罪魁祸首来捡。"柳逐阳反驳,踢了伏在沙发上不动的齐宁一脚,"你去捡。"
齐宁苦着脸捂住胸口,哀叫道:"逐阳,我是重伤病患,需要好好休息。"
只有小黑皮乖巧,帮着清荷一颗颗拾起来。
"不给你们吃!"收拾好地面,清荷生气了,端走所有的干果与饮料放进厨房。但小黑皮想吃栗子,不忍心拒绝,给了他一袋。"小黑皮,你两个爸爸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冷战还牵连到你?"
面对给了他栗子的小叔询问,小黑皮不好意思不回答,叹着气说:"小爸乐极生悲,说错了话,爸爸生气把我们赶了出来。"
清荷继续追问:"你小爸说错了什么话?"
他们是前天晚上回到北京的家,两位爸爸感情继续升温,好得像一个人,时刻黏在一起。小叔和六叔不在家,他们没地方蹭饭,平时照顾小黑皮,帮忙打扫家里的卫生以及做饭的人也放假不在,只好请外面的饭馆送餐。小黑皮觉得自己在家很多余,今天早上起床收拾自己的行李想回奶奶家住几天。他起床早,两位爸爸还没起床,他打算等他们起床说一声就走。等啊等,没吃早餐很饿,跑到外面去吃了早点回家继续等。过了十点小爸来客厅打电话叫餐,有问小黑皮想吃点什么,却又叫他来六叔家看看人回来了没有。小黑皮很听话跑过来瞧,回去报告小爸六叔家没人。
他回家时爸爸已经起床出现在客厅里,见到沙发上搁着小黑皮的小背包,问他怎么一回事。小黑皮乘机跟两位爸爸说想去奶奶家住,两位爸爸互瞪对方,同时说不准去。
小黑皮不解地反问:"为什么不能去?"
齐宁严肃地说:"柳齐,不能让奶奶知道我们提前回国,她知道我受伤会伤心难过。"
小黑皮想了一下,觉得小爸说得对,打消去奶奶家的念头。"……然后小爸说起爸爸每次出国都会遇上不好的事差点死掉,以后要出国玩要易容假扮别人。爸爸突然生气,就把我们赶了出来。"
"噫?"清荷捏住自己的下巴,觉得三哥这气生得没道理,齐宁只不过说了一句玩笑话,没必要冷战不理人啊。
站在厨房门外偷听的柳下溪推门进来,笑道:"家人之间的争吵总是由鸡毛蒜皮大的小事开始。"
清荷翻白眼,笑着轻捶他的肩膀。暗忖,又不是抗日年代,现而今哪会有家人的争执扯到民族大义、国家存亡之类的严肃话题。
柳逐阳为什么生气?真相只有他知道。当然,他并没想得多复杂,只是由齐宁的话想起去年海边度假村发生的事,事后得知齐宁说了无数谎言欺骗他,也知道齐宁下药让他睡着了再假扮他,知道小黑皮故意让人绑架让他心急……回想过往,察觉姓齐的小子说了无数的谎话骗他,一时气愤控制不了脾气把他们父子扫地出门。
晚饭过后,和好的一家三口一齐叼着牙签,看着柳下溪头上的帽子狂笑。柳下溪忍无可忍把他们驱离家门,这才还给他一个清静的家。
看着墙上的挂钟,时间不早了,他和清荷的假期宣告结束,明天开始彼此要投入忙碌的工作中。
上了床,清荷检查下溪脑后的伤口,欣喜地发现开始结痂了。俩人相依在一起一同感慨齐宁他们国外的度假经历,觉得那不是人过的日子,心脏不强壮会瘁死当场。清荷说:"换成是我们一定不会遇上危及生命的事。"
柳下溪点头,"那是当然。"他们不好酒也不会去赌钱,更不会主动惹麻烦。这一二年来清荷生意越做越大,待人接物上比以前圆滑了不少,总是笑脸迎人,做事三思而后行不再鲁莽,只会在极熟的人面前流露出以往的纯真。日趋成熟的他本就有敏锐的直觉,懂得预先规避危险。柳下溪相信他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也不会轻易涉险。
丢掉混乱的思绪,柳下溪翻身搂住清荷,在他嘴上"啵"了一下。清荷眨动双眼,伸出双臂勾住他的脖子……
此刻甜蜜蜜的他们料不到人生无常,真正的危险不会预先告示。人啊,话不能说得太满,不能失去警惕之心,不能忘记死神拿着吓人的镰刀站在黑暗中窥视芸芸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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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番外到此结束,谢谢大家的支持。各位亲,化雾二太长了,我决定到本章完结本坑。谢谢大家陪着我伴同小说里的众位角色度过这段漫长时光,请把他们看成有生命的人,只要亲们曾经喜爱、讨厌、憎恨、同情他们,那么,他们就有了你们给予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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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另,化雾二个人志的订书统计从二月二号正式开始,因化雾二太长,这一次我打算在广州印书,由自己来排版印刷,书价等统计订书人数出来后再决定。统计人数的时间从二月二日到四月三日。预订前一百位将有神秘小礼物送出以及指定签名内容。化雾二出个人志跟第一部不一样,将分两次印刷,我打算上半年印五十W字,剩下的等下半年再印。有兴趣收藏实体书的亲们,请写邮件到liuxiaxi2010@163.com邮箱。邮件格式是:姓名:邮编:寄书地址:联络方式(QQ与手机号都可以):套数:
This entry was posted on 2012/06/18 at 下午8:38:00. You can follow any responses to this entry through the RSS 2.0. You can leave a respon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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