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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简洁版:
小秀才搬了新家,为了解决吃饭和种地问题买了个奴才,结果被吃掉了……
1、开篇 ...
"孩子还小,你用力推他做什么!"何人杰护着二哥的儿子何长辉,却不想连大人带小孩一起被推倒在地。
姑妈急得在一旁坐不住,却被儿子按着,眼睁睁的看着他俩被两个恶奴才一左一右的拘在堂下。
乾二少眉头也没有抬一下,淡淡的问:"当初却是谁跟大老爷告状,说我在东街的戏春楼彻夜不归来着?"表姑妈急忙答道:"不就是这个糟瘟的何人杰么?自己被鸳鸯姑娘赶出门,寻思没了面子,却去大老爷跟前告状说乾二少的不是,这种人就该糟报应!
何人杰气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何时去了那种地方?"
表姑妈却不理他,径直向堂上坐的人说道:"二少爷勿恼,这样的人果真是不配待在何家的,不如早早打发出去,省得以后惹下是是非非。"
旁边一干亲戚或是不做声或是附和,总之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何家乃是秦川城第一大户,何老爷上月突然暴病身亡,按传家规矩该大儿子主持家业。可大儿子早年迷上了炼丹修道不管世事,家业便落到二儿子手里。
谁想二儿子也是个没福的,掌家业没一个月得了场大病身亡,家业又戏剧性的落到三儿子手里。三儿子是最小的小妾所生,今年才十二岁,觉得自己并不懂生意理家,便仿效摄政王的做法,请了何家老爷的内侄乾二少来掌理家事。
乾二少上台第一件事自然就是收拾当初向大老爷告状,害他被家法伺候得半月下不了床的何人杰。
何人杰原本姓裴,是何老太爷二女儿的独子,因当年父母病亡由祖母接回本家抚养,这才改姓为何,他从小与其他亲戚并不亲,此刻看他受欺负,竟没人站出来为他说句公道话。
乾二少捻着佛珠寻思了一会,方才抬起头来眉目舒展:"你原本也不是我何家的人,如今老呆在何家也不是个事。长辉失了父亲,上面大伯不问世事管不着他,不如跟着你,好歹你也是他亲叔不是?与此相邻的全州富春县有一处房产和20亩好田,原是祖老爷留着给子孙的一条退路,如今我大发善心,便将这处房产田地送予你和长辉,你看如何?"
何人杰虽然是个书呆子,倒也不傻,二哥的儿子何长辉虽是小妾所出,却是真正的何家血脉,现在他们想用一点薄产便将长辉打发出去,定是打主意想着以后少一个人分家产。
何人杰略一思索,立刻抬头道:"好,只要即刻与我田产地契,我便自愿带着长辉搬到富春县去。"
乾二少没想到他那么好说话,一怔之后立刻拊掌大笑:"好一个爽快人!小璋去取田契来,为了表示一点补偿,我再赠送盘缠100两,并安排人护送你们去全州。"
何人杰哼了一声,心道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也好,靠着20亩好田混个温饱应该不是难事,只要他肯努力,以后定能和长辉过上好日子。
少倾下人便将地契并纸墨送过来,乾二少命人请来牙子和保长,与何人杰写下转让书,各自签名按下手印不提。
事情完毕,乾二少松了一大口气,立刻教人准备车马连夜送两人去富春县,何人杰冷笑几声,回房收拾了几样衣服并被褥,便同长辉上了车。
何长辉今年虽才六岁,但到底是大家族出身,很会看察言观色,见小叔默不做声,主动扑过去:"爹爹,我叫你爹爹可好?我自己的爹爹没了,以后就把小叔当我的亲爹爹,等我长大了就给爹爹养老送终。"
这话倒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前段时间他亲爹没了后,陪房的嬷嬷就教过他,还跟他说一旦说了这话,人家就会把他当亲儿子看,否则就算进了新家也是要挨打的。
何人杰看他可怜,一把搂到自己怀里,声音也颤抖了:"别怕,只要有小叔一口饭吃,必定不教长辉饿着。"
何长辉见他不肯答应,愈是怕挨打,忙讨好道:"爹,你是嫌弃我么?我很乖的,不会淘气,以后一定给爹养老送终。"
何人杰叹了口气道:"我已准备改回裴姓,你是我亲侄儿,认我当爹倒也没什么,可就断了你爹的香火。"
何长辉不是很明白这些,此时只想着要他答应,这样以后进了新家才有人疼,忙道:"爹姓啥,长辉也姓啥,这何家的人都不是好东西,不姓何也罢。"
何人杰笑道:"你又到哪里听些嚼舌根的话?"
何长辉道:"是娘说的。"何人杰想起婉娘原是正经人家的女儿,却被二哥看上强抢进府做的妾,点点头道:"好,那你就跟着我姓裴,以后就叫裴长辉,好不好?"
裴长辉扑到他怀里,叫了声爹,眼泪却扑哧扑哧直掉,裴人杰忍了鼻酸,轻轻的安慰他,许诺要买很多很多的糖吃才做罢。
富春县隔着秦川城倒不算远,只是隔着两座大山,绕着山走就要多十日路程,等他们到了富春县的陈家村已是一个月后。
陈家村坐落在富春县的边缘,东临富水河,西靠七仙山,也算是个背山面水的好地方,村子有两百多户人,大部分人姓陈。
裴人杰跳下车看看眼前半新不旧的青砖瓦房和院落,很是欣慰:"房子还是好房子,只要打扫打扫便可住人。"赶车的人道:"这房子一直有人看守打扫的,小人这便去唤人来与少爷相见。"
进了大厅,裴人杰还没来得及四处查看,果然见一对夫妇出来,将钥匙交出来又清点了各处的家具物什便收拾了东西跟车回去。
这是一所农家常见的大院,正面是大厅,两侧是厢房,灶间并茅厕都在后院,还有鸡窝猪圈驴棚等都是半新不旧,想是以前都用过的。
那对夫妇没有养猪,但是养了一窝鸡和几只鸭子,裴人杰大感满意,又查看了一圈,见灶房油盐酱醋都齐全柴火也堆上老高,于是抱着长辉道:"你看不错吧?这里什么都有,我俩今天不会饿肚子了。"
长辉似懂非懂,见爹爹高兴自己也跟着高兴,正巧院子里有人叫门,却是里正来了。
里正姓陈,见两人笑道:"你们可算来了,这房子空了也有三十年了吧?现在总算是来了人,何家上下都还好?"
裴人杰敷衍的提了两句,等里正验看了地契文书,又拐弯问起房子这才知道原来何家祖上是从这里发家出去的,这小院子和旁边的20亩地都是当年的祖产。
里正跟他闲聊了一会才歉意的告诉他,原来他家一直没有人,由里正做主将地租给了村里的一户陈姓人家耕种,每年上交地租,现今正是夏末,地是已经种上了,得要秋末收了才能还给他家。
里正搓搓手不好意思的笑道:"你们来前也没给个信,否则今年就不放了,如今只能等秋后再做计较,到时让他们多给你一百斤小麦。"
裴人杰很是客气的答道:"那就到秋末吧,不过我家来时没有带多的米粮,不知道谁家可以换点?"
里正忙道:"裴公子不要担心,我过会就差儿子送些米粮菜肉来,你们先用着,等秋末宽裕了再给钱不迟。"裴人杰年纪虽小,到底还是听明白了,连忙拿出一块碎银道:"我们来相扰已是歉意,怎么敢让您垫钱,这点银子就麻烦您帮忙换些吃食。"
里正推了两把便不再坚持,欢欢喜喜收了银子告辞出门,不一会果然有个大小子背了半袋玉米面半袋粗面粉和一些青菜腊肉等送上门来。
裴人杰看到如此多东西喜上眉梢,忙自己搬了去灶间,然后一样一样摆出来。此时已是下午,因为中午没吃多少东西,肚子也饿了,他卷起袖子准备做晚饭。
灶间的大柴堆在屋里面,外面散乱放着些树枝和枯叶,裴人杰虽不懂,但是看了几眼也明白,他取了火镰点了几片枯叶,等烧起来才添了些小柴,等小柴也烧起来又添上大柴,火倒是烧起来了,可是煮什么?!
火自然不能浪费的,裴人杰忙从旁边的缸里舀了些凉水倒进去,想着干脆煮点粥来吃,找了半天只找到一大陶碗的玉米碎,一古脑全倒了进去。
一会水开了,玉米碎膨胀起来冒出水面,边上还噗嗤噗嗤冒着泡,裴人杰忙又加了些水,这次水却加多了,只见锅里干的干,稀的却稀……果然君子就该远庖厨啊,这真真是圣人的话!
晚上裴长辉在堂屋坐定,见爹爹端上来两大碗糊状物,好奇的问道:"这是藕粉?"裴人杰面有羞赧之色:"咳,这是玉米糊,做得不好将就吃点。"
长辉乖巧的拿过筷子在碗里捞了捞,有些失望的说道:"没有肉啊。"再喝一口又道:"爹,你没加盐吧?好像也糊掉了。"
裴人杰脸涨得通红,寻思来时乾二少打发了100两银子,明天一定去城里雇个仆人。长辉见爹不做声,忙道:"爹,这粥很好吃很好吃,我很喜欢吃。"说着还舔舔嘴巴显示自己吃得很满意。
裴人杰心里难过,摸着他的头道:"我明天便去城里请个大娘来做饭,以后长辉顿顿有肉吃,好不好?"
长辉虽然年纪小,但到底也懂了些事:"不要请人,请人要银钱的,我就吃爹爹做的粥,很好吃的。"
裴人杰更心酸了,坚定了要请个仆佣的想法:"快些吃吧,今天只能将就点了,明天我们吃腊肉。"
作者有话要说:在一个中午吃饭未饱,午觉被吵醒,天气不冷不热的下午,我又静悄悄的开坑鸟。
我其实完全不懂种田种地,于是你们发现不符合逻辑时,请幻想各种神奇的架空
招募催更党,想享受一把催更的感觉,哇卡卡,都不要吝啬的来催我吧……
2
2、买奴仆 ...
饭后裴人杰直奔里正家,把自己想雇个人的想法说了一遍。里正想了想道:"不如买断生死契,虽然费的银钱多了些,但是生死契捏在手里总要放心些。你家20亩地,若是全部收回自己种,至少得要三个成年壮劳力才行,四大一小五口人,还得再添个丫头做饭洗衣。"
裴人杰赶紧摇头,一下子多了四口人,吃穿嚼用哪样不是钱?这地还没种就先往外面掏钱,怎么想都不合算。
里正寻思一会道:"要不这样,先买个壮劳力,你家是外姓,在村里又没亲戚,若是家里没个凶狠点的容易受人欺负,你今天早点睡,明天我陪你往县城走一趟。"
裴人杰忙点头谢过,赶紧回家烧水哄了长辉洗脸睡觉。
一早天不亮里正便来敲门,赶了一头驴车,车上还有几个顺路去买东西的村妇。小秀才人长的周正,那几个村妇眼睛势无忌惮的扫视着他,又掩嘴笑着讨论,不时发出吃吃的笑声。
裴人杰有点招架不住,转过身去挨着里正坐好:"陈叔,这离县城有多远啊?"
里正答道:"不远,就十多里地,一会到了县城我带你先去寻衙役。"两人闲聊几句他才坐回后面,不料那几个村妇还不放过他,见他转回来便又含笑问着可曾娶妻?
小秀才今年十六,因为家里没人管他,所以到现在还没涉及过这个问题,冒然被这样一问,立刻闹了个大红脸。
村妇们见他害羞,又嗤嗤的笑起来,不但笑还一边低声议论,说什么村北的翠姐,周家的铃铛,裴人杰臊得脸热,只得又到车前头去挨着里正坐。
好容易到了县城,里正领着他先去衙门,被打发到侧面的巷子选人。这里的人都是发大水或饥荒逃来的流民,因为没有落户籍,只能等着官府发配或者是被人买去当仆佣。
裴人杰左看看右挑挑不知道该选哪个,里正倒是一门心思想给他选个强壮凶狠点的。在农村家里没有壮男就容易受欺负,那几个刁妇悍夫最喜欢挑着软的捏,若不给小秀才找个能出头的人,到时肯定会吃亏。
里正看了两圈,指着一个大胡子的中年男人道:"小秀才,这个如何?"裴人杰开口问道:"会做饭不?"那男人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下力还行,厨房的事不通。"
里正又指着斜对角的一个人道:"这个如何?"裴人杰摇头:"那人我已经问过了,他家是开豆腐坊的,不会种地。"里正想了想,拉过旁边的衙役低声问道:"你们这里面,谁能打?"
衙役指着最边上一个瘦高个子道:"这厮来时倒是打斗过几次,力气大得很,三个人都拉不过来。"里正屁颠颠走过去,只见那人穿着一件看不出颜色的破褂子,胳膊肩膀都是鼓鼓的肌肉,顿时大为满意:"秀才!小秀才!就是他啦!"
裴人杰走过去,斯文的问道:"可会种地?"
"看人种过。"
"可善厨艺?"
"只能煮熟。"
小秀才无言的看向里正,里正忙安慰道:"这就是有基础啊,领回去好好教教,保管能行。"
小秀才只好转过头继续说:"买断生死契,每月50文,要做饭买菜洗衣种地,你可愿意?"里正在旁边打断道:"跟他说干什么,我去找衙役。"
那人这才扫了一眼:"我喜欢男人。"裴人杰莫名其妙,试探的问道:"你可是答应了?"男人笑了:"你答应就行。"
小秀才却没听明白,正想再问,这边里正已经领了衙役过来:"薛寅松!过来交割手续!"
薛寅松一跃而起,站直身比小秀才高了两个头不止,只见他懒洋洋活动一圈脖子,指节捏得啪啪做响,这才慢吞吞的往衙役走去,裴人杰被他看的头皮一炸,正想说话,只听里正激动的说道:"就是要这样的,就是要这样的……收拾那帮恶婆娘!"
小秀才只好闭嘴,郁闷的跟着过去交银子。
办完各种手续,裴人杰终于松了一口气,准备再去买点日常用品,转头问道:"你可要些什么东西不?我一并买给你。"见薛寅松一脸漠然,很是认真的说道:"你不用害怕,我素来对下人都是极好的,你有什么就跟我说,只要是应当的,都会给你办。"
薛寅松看了看他,挑了下眉头依旧没吐出半个字,小秀才只好自己掂量着去给他买了两身粗布衣服和一床被褥,又给买了几个粗陶碗、火镰、蜡烛和一刀糙纸。
薛寅松只在旁边看着,见他付好钱便伸手接过来提着,裴人杰见他不大愿意说话,也没多在意。两人买好东西走到县城东大门,里正的车早已等着了,见他们来了,便跳开上车回村。
几个村妇见来了新人,照例又叽叽喳喳议论一番,不过也就是说点这般好相貌为人奴仆可惜了,又问为何卖身等等,薛寅松不耐烦回答,只一挑眉头横扫一眼,那几人便都不敢说话,安安静静的坐着直到进了村。
裴人杰先领着他先去里正家抱了孩子,还递过去一把钥匙:"我们因为刚来此地,也都不熟,进出门还是锁一锁的好。"
薛寅松默默的收了钥匙,提了东西往后院走,不一会只见炊烟升起,大约开始烧火做饭。
小秀才很是高兴,对长辉小声道:"我们今天有肉吃了!"长辉也很激动:"爹爹,到时你多吃几块。"裴人杰道:"乖儿子,你去后院跟薛叔叔说多做点肉,我去把西厢房打扫一下,等晚上好让薛叔叔睡觉。"
一会裴长辉怯生生的走过来拉着小秀才的衣角:"薛叔叔生气了,他说没肉吃。"裴人杰有些奇怪:"昨儿里正家不是刚送来一点腊肉么,怎么没肉了?"
长辉扭捏了一会才说实话:"我看他长了胡子,叫了声伯伯,结果叔叔就生气了……"
裴人杰笑了,那些流民因为逃难,连饭也吃不饱更不会刮胡子,长辉年纪太小,以为长着胡子的都是伯伯,于是柔声安慰道:"那我去跟叔叔说,让他做点腊肉吃,好不好?"
长辉赶紧点头,自己也不敢跟去,只支使着爹爹赶紧去。
薛寅松动作很快,不一会饭就端上了桌,切得薄薄的腊肉蒸得晶莹透亮,上面还撒了绿绿白白的葱花,昨天的玉米糊回锅热了热,另外烙了两大张葱花薄饼,并不油腻却香得引人。
一大一小立刻被吸引住,上了桌子就动筷,却见薛寅松转身出去了。裴人杰赶紧跟出去,见他蹲在灶间端了一碗玉米糊准备喝,忙邀请他道:"你我虽是主仆关系,不过我家没那么多的规矩,光我和长辉两人吃着也冷清,以后你就来和我们一起吃吧。"
薛寅松顺从的站起来进了堂屋上桌,只见长辉两手都是油,正抓了一大块葱花饼啃得起劲,见了两人立刻缩成一团:"爹,那个我先……"
裴人杰绷着脸道:"下次不可如此。"这才坐下来分饼,自己要了一块,又递给薛寅松一块。
这顿饭是裴人杰到了陈家村吃得最香的一次,腊肉切得不厚不薄,大部分的油都蒸出来,肥肉光口咬着也不觉得油腻,葱花饼也香,就是玉米糊差点,不过那不是人家的错,他打了个饱嗝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早晨没有吃饭,真是有辱斯文。"
薛寅松连看都没有看他,径直收了碗向后厨走去,一会就传来涮锅洗碗的声音。小秀才抱着儿子摊在凳子上,只觉得当初放弃那一大笔家财到这陈家村,绝对是他这一生最最正确的决定。
薛寅松歇了会便去后院查看鸡窝,还把猪圈羊圈都打扫了一遍。
小秀才想着这是不是要养猪养羊了?果然一会薛寅松开口说要去买牲口。
"难为你想得周到,我和长辉其实不懂这些,以后若是有什么好的想法,我们一定支持。"
薛寅松眉头一挑,却并没有说话,只拿了羊圈旁边的扫把准备扫地,裴人杰忙问:"几时去买牲口?"
"明天去。"
裴人杰见事情都有人安排,也就不操心了,他一心是要走仕途做官的,收拾收拾继续读书,长辉今年也该开始习字临贴了,先由自己带着吧,等大一点再送去学堂。
下午薛寅松背着草筐回来时,小秀才正在东厢房看书,摇头晃脑的吟诵着,还击打着书桌赞叹:"好一个'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倘若每个人都心怀理想而努力去实现,盛世何愁也?"
薛寅松瞟了眼东厢房,默然走到后院开始晒草,现在已是夏末,他必须要晒满一人高的草垛才行,冬天鸡窝得蓄厚草,其他的牲畜也可以搭着添个嚼头。
羊圈和猪圈都清理干净,羊就算了,又能吃又不长肉,还是改养几个兔子实惠,猪是一定要养的,今年没有地就先养一头,明天就去县城转转。
薛寅松转了两圈把后院收拾得差不多了,便将屋檐下晾着的大木桩取出来劈柴。
3
3、买家禽 ...
裴人杰本来读书读得正高兴,被一阵劈柴声砰—哐、砰—哐打扰得看不下去,只得丢了书来到后院。长辉坐在小凳上看母鸡抱窝,见他来笑着招呼道:"爹,快来,爹爹快来!"
薛寅松停手看向他:"有事?"
小秀才气焰消了一半,摇头道:"看书累了,出来换换脑筋。"说着走到长辉身边坐下,两人一起看母鸡。
薛寅松一顿,也不说话只是劈柴的动作加快很多,不一会就劈了一大堆。
裴人杰陪着儿子看了会母鸡,见薛寅松又去井边摇辘轳打水,忙凑过去笑着要帮忙。
农村的辘轳又大又笨重,吊着半桶水竟然摇不动,他有些不好意思转头正要说话,不料手一松劲那辘轳失了平衡迅速反转着松开,哐当一声打在手背上,哎呀一声蹲下去,倒向一边痛得在地上滚。
薛寅松忙过来扶他坐下查看,只见手背红紫一片迅速的肿大。
裴人杰疼得厉害,虽然刚才忍着没哭出声,但到底也才16岁,还是个大孩子,眼泪关不住噗嗤嗤往下掉。
薛寅松抓住他的手按进水缸问道:"可有跌打损伤的药?"
小秀才摇头。
"村里可有大夫?或者懂医术的?"
见他又摇头,薛寅松只好站起来叮嘱他道:"你把手放在水别拿出,我去去就回。"
小秀才噙着眼泪见他离开,这才低声哭出来,长辉趴在水缸边,见水里那只手已慢慢肿成馒头大小,乌黑间透着紫红,也吓着了:"爹爹别哭,爹爹别哭。"
裴人杰到底还是哭了一会才收泪,勉强支开他:"长辉你去门口看看薛叔叔回来没?若是回来了,让他赶紧来后院。"长辉乖巧的应了,转身朝前院跑去。
不过片刻薛寅松便急急回来,手里捧着个小碗。他端了小凳让裴人杰坐下,把碗的药膏轻轻敷在紫黑间红的手背上,又去房里取了新买的布巾叠好扎紧,这才叮嘱:"辘轳反转的力道大,恐怕里面的骨头也裂了,这药里有接骨的药,得要好好将养一个月才行。这段时间不能沾水不能用力,否则骨头以后长不好,手会废掉的。"
小秀才认真的点头,薛寅松抬手帮他抹了腮帮子上的余泪:"你不是想读书么,那就好好读书吧,以后这些粗活你就别动了。"
小秀才有些害羞的收回爪子,嘴里却道:"我一介书生,在你们眼里想必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家里这些杂事就麻烦薛大哥多多费心了。"想想又补充道:"其实你不用太操劳,只要把田种好,家里有饭吃就行。以后我若考取功名,自然前程似锦衣食无忧。等以后富裕了,我一定给薛大哥张罗门亲事再送些田地让你独立门户。"
薛寅松一听张罗亲事,脸色黑着扫他一眼,冷冷的叫人直打寒颤。
小秀才被看得心慌,心道难道我说错了?翻身变平民,娶妻生子还有房子田产,难道不是每个奴才做梦都想的美事吗?
正欲再说,只见薛寅松黑着脸扭头去打水灌满水缸,往复两次又洗了手脸,走去院角割韭菜。
裴人杰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他,抱着伤手站在门边小声问道:"那么早就做饭啊?"
薛寅松一边舀水冲洗韭菜,一边冷冷的答道:"早吃早睡身体好,你去躺着,一会吃饭叫你。"
裴人杰也感觉累,想着爪子受伤也帮不上什么忙,乖乖的听话走了。
回房坐了一会,觉得手痛得厉害,小秀才只得抓了书靠在床边躺着看,没看几页疲倦着睡过去,再睁眼时竟然到了傍晚。
此时天色有些微暗,长辉坐在旁边小凳子上,见他醒了忙扑过来道:"爹爹你可醒了,薛叔叔说你醒了才可以吃饭!今天晚上有韭菜饼!"裴人杰用左手撑着起床,见身上盖着件单衣,知道薛寅松来看过他,埋怨道:"怎的也不叫我,这睡了一大下午,晚上如何能睡得着?"长辉撇着嘴也委屈:"薛叔叔说不可吵醒你。"忙又帮忙拿过鞋道:"爹,今天晚上有韭菜饼吃呢,你动作快些,薛叔叔说要等你起来才做晚饭。"
两人边说边走到后院,只见薛寅松坐在院子中间磨镰刀。
小秀才早忘了中午的不愉快,微笑着说:"一起床便听的长辉说要吃韭菜饼,已经在我耳边念叨了两次呢。"
长辉小脸红了,躲到爹爹身后有些不好意思,薛寅松放好镰刀道:"你们且坐一会,我去煎饼子。"
农家的晚饭都比较简单,一个大碗装着五个韭菜饼,面皮微黄泛着油光,里面隐约露出点韭菜的绿意,另外一个陶碗装着点上顿没吃完的咸菜炒腊肉,旁边还是三碗玉米糊。
小秀才伤的是右爪,只得拿了瓷勺喝糊糊,又央薛寅松帮他将薄饼撕成小块,自己取了慢慢的吃。
韭菜饼煎得稍微有些老,淡黄的皮嚼起来又香又脆,长辉抓了一个饼,咬了两口突然大着胆子提议:"薛叔叔,以后我们天天煎韭菜饼吃吧?"
薛寅松摇头:"院子里就种了这样一点,明天买菜做饭吃。"
裴人杰吃惯了米,闻言赶紧点头同意:"家里没有米的,那明天去县城一并买,再去买点猪崽羊崽,长辉去里正家找虎子哥玩,好不好?"
长辉乖乖的点头,虎子家里有陀螺和竹蜻蜓,上次去还没玩够呢。
裴人杰以前在家一直是寝不言食不语,想着到了这乡下也没太讲究,可到底没习惯吃饭的时候说话,所以一顿饭下来三个人竟然都默不作声。
小秀才以前在何家养的习惯,吃的慢嚼得细,等两人吃完,天已经擦黑。家中并无灯油,薛寅松借着月光收碗擦桌子,又赶着两人走走消食。
小秀才拉着长辉走了两圈,自觉最近不甚用功,便进东厢房点上蜡烛看书。刚看了几行字,只见薛寅松拿了些细竹条过来借着点微光坐在门口编竹篓,只见他十指挑着竹条翻飞,一个小竹篓渐渐成型。
小秀才凑过去好奇的问:"这个却是何用?"
"装鸡崽的,明天去看看有没有鸡鸭崽卖,家里两只母鸡老了,恐怕要停蛋了。"
小秀才走回桌前坐下,把蜡烛往桌边推了一点,这才拿起书继续看,因为旁边坐了一个人,分了点心,一直盯着他看,只见薛寅松手指动作飞快,或挑或插,柔软的竹片像是有生命般跟着起舞,不一会就编好了两个小竹篓。
薛寅松轻手轻脚收好东西,小秀才忙收回目光盯着书,却还是看不进半个字,见长辉靠着门有些睡意,便去哄长辉洗脸脚。
等把长辉洗好打发睡下,薛寅松送了两盆水来道:"裴公子也早些歇下吧,晚上光线不好,看书伤眼,再说明天又要早起。"
小秀才恩了一声,站起来伸个懒腰,不想扯了手筋只得打住。
薛寅松把布巾扭干递给他:"自己洗,一会洗完脚我来倒水。"
小秀才用布巾胡乱擦了脸丢下,又端了小凳洗好脚擦干才唤薛寅松进门。薛寅松进门时却被那双白生生的脚丫子吸引住了,扫了一眼又抑制不住,又扫了一眼。
小秀才见他盯着自己的腿,有些不好意思的放下裤管道:"麻烦薛大哥。"
薛寅松端出门外倒掉,这才回了西厢房。
第二天四更薛寅松便来叫他,裴人杰眯着一双朦胧忪惺眼,抱着枕头呻吟:"是不是太早了?"
薛寅松把水端到架子上道:"不早,现在去才赶得上早市,只有早市才有牲畜交易。你动作快些,把桌上的粥喝了就走。"
裴人杰挣扎了半晌,去柜里摸出20两的银锭子交给他:"我不去了,怕挤着手,再说我也不懂买牲口,这点银子你看够不够?"
薛寅松看了他一眼,接过钱问道:"你们来陈家村时,带些什么家什?"
"两床被子,几身衣裳,还有一大堆的书和纸笔。"
薛寅松点点头揣上银子:"那你们在家等着吧,若我中午回来晚了,你就自己做饭吃。"
裴人杰如释重负的躺回去又睡了一会,和长辉两个吃过早饭便回房看书。他自己拿了本论语,又给长辉布置了几个字让他临摹,舒舒服服的消磨了一个上午。
快近中午觉得有些饿,正要问长辉吃饭不,却见薛寅松大包小包的进门,身上挂着两个鼓囊囊的布袋,一手提着两只竹篓,一手牵着只小猪崽。
裴人杰忙放下书迎出去,接过布袋放在一旁。
"布巾?还有针线?怎么还有兔子?呀,还有这个,这是什么?"
"锄头和耙子,这是耕地用的。"
"这个又是什么?"
"蒸饭的木桶。"
4
4、番外 ...
番外薛寅松的心事
薛寅松分出些针线布巾等物教小秀才收好,自己便提了竹篓牵了小猪去后院。
小秀才把东西胡乱往柜子里一摆,忙也跟去。
薛寅松把小猪放进猪圈,又去抱了些引火的干草堆着角落,小猪在新家转了几圈没找着吃食,便去草堆躺着幸福的哼哼,鹅是看家的,只在后院散养,兔子捉进羊圈里,也抓些干草铺着。
不仅长辉,连小秀才都来了兴趣,两人端了小凳坐着看兔子。
薛寅松进灶间摸出剩余的银钱数了数,还剩7两多,也不准备交公径直揣怀里,转身拿了昨天割的鲜草递过来:"草拿去喂兔子,一次别丢多了,兔子娇气,踩脏的草吃了容易死,你再选这种小叶的挑出来切碎喂鹅吃,铡刀在羊圈旁边。"
裴人杰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家奴安排着工作,还高兴的接过背篓招呼长辉:"长辉,你要来喂兔子不?"长辉有些怕这种白毛红眼睛的动物,仰着头道:"爹,它是红眼睛,以前嬷嬷说红眼睛的妖怪要吃人。"
裴人杰进圈里捉了只兔子抱在腿上给他摸:"你看小兔子很温顺的,它不会咬人,你看我摸它就不咬我,因为我给它吃草的,你也给它草吃就不会咬你了。"长辉递过去一根草,兔子也吃了,伸手再去摸果然不动:"真不咬人!哎呀呀,它吃了我给的草!"
薛寅松抄手靠在门边看两个活宝摸兔子,看了会突然觉得很满足,老婆孩子热炕头不就是这样么,虽然前一世没享受到福利就穿越了,这一世一定要争取到!
这个世界男男是不能结婚的,就算是养小倌也不多见,所以如何合理合法化,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剩下的嘛,就是怎么把小秀才一口一口吃掉!薛寅松想了会觉得小秀才还小,还是等几年再说吧,这几年就慢火煨着得了,再说养成的媳妇不是很有爱么,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打定主意薛寅松便转身做饭,俗话说要想抓住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男人的胃,好的厨艺虽不能起决定作用,但至少算个优点,从今天开始就要让这个优点发扬光大!
薛寅松上一世也是农家出身,因救山火丧了性命,死前刚跟村头的黄家小子搭上线,结果媳妇儿的手还没摸上几回就壮烈的穿越了。穿来时才3岁,如今已经19,本来打好主意今年和老爹分开单过,结果又遇上水灾,总之……能遇上小秀才就是猿粪啊!
翻了翻簸箕,里面就剩了几根青菜,梁下吊着大半块腊肉,屋角有半袋玉米面和半袋粗粉,这点东西怎么都是不够吃的,看来还要挖块菜地种种才行。
至少要种够一亩地,大半吃小半腌,开春青黄不接的时候还能卖菜换几个钱。多种大白菜和地瓜,农村人爱吃这个,忙起来既是菜又是饭吃几个就能顶一顿。
薛寅松突然觉得太操心,所以说恋爱和结婚完全不是一码事
,想当初他和黄家小子搭上的那会儿哪会操心吃什么,整天脑子里转的都是怎么摸下小手亲下小嘴,现在老天爷给脸,买一送一还给搭个半大的崽儿,他现在唯一能想的就是怎么能让老婆儿子吃好穿好胃口好不生病健健康康的过日子。
在农村日子肯定艰难点,好在老婆家底厚,房子和地都不用愁,20亩地也算是个大户人家,如果好好种应该能过得不错。
薛寅松叹了口气准备做饭,他穿来后摊上个好吃懒做的爹,现在又摊上个不会做家务的媳妇儿,整得他这八尺高的男儿天天裹着围裙在厨房里转,真真是屈才啊!
前两顿都是吃的面食,今天看天色还早想着做两个菜,几条青菜炒一炒,腊肉嘛切成丁和白菜梆子炒一锅,加点大酱应该很香。今天去县城买了点丝瓜豇豆和茄子,想了想又拿了半把豇豆一条茄子出来。
下次记得去买个泡菜缸,再卖个酱菜缸,在农村泡菜酱菜都是冬天的救命菜,少不得的。
薛寅松把青菜、茄子和豇豆洗干净切好,先去切了两指宽的一条腊肉,细细切成丁,等油锅烧得七分热,下锅爆出油来,这才下大酱翻炒。
大酱很容易糊锅,所以火候并不宜太大,薛寅松也不太会掌握柴灶的火,只能把锅端离火面慢慢的翻炒几遍才下白菜梆子。
只听得哧溜一声,锅里起了几缕白烟,白菜梆子遇上大酱立刻裹了层棕色,薛寅松颠了颠锅,欢快的搅合着,一想到和小秀才的未来顿时心情大好。
其实当初他真没说假话,论做饭水平他也就是个能烧熟的水准,不过穿越人嘛总是敢创新的,谁敢说白菜梆酱炒腊肉丁不是道好菜呢?
炒过大酱的锅必须得洗一下,等锅二度烧辣,把昨天蒸腊肉的油混合着素油倒进锅里,拍碎的大蒜一下香味立刻四溢,再倒青菜翻炒片刻,刚断生就捞出来,这样上桌时吃着嘎嘣脆。
豇豆和茄子都拿水煮熟,然后将茄子剁成蓉,两样一起下锅炒,加点盐和麻椒粉翻炒几下就成。
虽然三个菜但分量不多,薛寅松想起回村时看到远处的山下有一条河,不过那河是在太宽太大,想要捞鱼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米饭开始在水里煮得半熟,此刻再捞起来放进笊篱里蒸,锅里的米汤舀起来明早下粗面疙瘩吃。
农家的柴火饭因为火大特别香,饭刚上香气长辉就钻进来了:"薛叔叔,今天吃什么啊?"
"腊肉和青菜。"
长辉脸跨了下来:"还是腊肉和青菜啊……"
薛寅松没做声,长辉立刻改口:"腊肉青菜也很好吃啊。"说着几步退出去往前院跑。
"站住!"薛寅松叫住他,这孩子看着瘦小都不像六岁,吃饭都只长心眼了: "来,我问你,你可是你爹亲生的?你爹年纪不大嘛。"
长辉很是怕他,站着小声答道:"我是爹爹的侄儿,我们被家族的人赶了出来,这才流落到此地。"
薛寅松眉头一挑:"裴家?"
"何家,秦川城的何家,我亲爹是何家大老爷的二儿子,我爹死后他们怕我以后长大要分家产,便将我和小叔赶了出来。"谁说六岁的孩子不懂事?这小子平时听丫头们嚼舌头听得不少,大概还是明白点事情过往。
薛寅松倒是听过何家,他穿越到此地已有十六个年头,对这个世界也熟悉得很:"你不是正孙么?怎么也被赶出来了?"
"我不是正室所出,连族谱也没上,小叔更不是本家,原是二姑家的。"裴长辉说完微有些后悔,有点怕怕的看向薛寅松:"如果爹爹问起,可别说是我说的。"
薛寅松点头道;"饭好了,去叫你爹吃饭。"
他们吃饭一直在堂屋的大桌,大小两个被香气吸引过来,薛寅松端上三碗米饭道:"现在天气还热,以后就在后院的石桌上吃吧,这端来端去的麻烦。"堂屋不能直接走到后院,得要从旁边厢房绕过去,虽说不远,但是偶尔漏拿个东西就觉得麻烦。
小秀才想想后院的猪啊兔啊鸡啊鹅啊,顿时不愿意。薛寅松见他不吭声,便打住话题再没提。
小秀才端着碗皱眉指着那盘白菜梆酱炒腊肉丁问道:"这盘是什么?糊里糊涂的。"
"白菜梆子炒肉,加了大酱。"
小秀才犹豫好一会才视死如归的夹了点,吃了一口觉得还不错忙招呼长辉:"来,吃这个,味道不错。"长辉本来就禁不住肉的诱惑,听小秀才这么说忙夹了一筷子:"好吃,爹,你也吃啊。"
小秀才转向豇豆烩茄子,这菜灰扑扑的颜色不喜庆,更何况茄子被剁成蓉后犹如泥浆。
"这是什么啊?"
看着小秀才扑闪扑闪的眼睛,薛寅松心情很好的答道:"豇豆烩茄子,很好吃。"说着夹了点放进他碗里。
小秀才不太信任的看了他一眼,埋头小心吃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又招呼长辉:"长辉,长辉,这个菜好吃,你尝尝。"说着给他也夹了一大筷子。
长辉年岁不大,对这样软烂的食物很有好感,伸手就想去拖碗。
小秀才脸色立刻绷紧制止:"不可如此,于礼不合。"长辉的手一顿,又看向薛寅松,见他脸上也是一副不赞同的表情,这才不情愿的放手嘀咕道:"太远了!我夹不到,夹不到!"
小秀才帮他又夹了一筷子哄道:"吃吧,若是想吃什么菜跟爹爹说,爹给你夹。"
薛寅松见他明明还是一张幼气的脸却偏要说出爹爹二字,心里暗暗发笑,嘴上却道:"以后若是不守规矩,就没有韭菜饼吃,如果是敢顶撞你爹爹,就没有肉吃!"
小吃货果然被震慑住,嚣张的气焰立刻低下去,动了动嘴唇委屈的辩解道:"我没有顶撞爹爹……"
小秀才忙哄他:"长辉是个听话懂事的好孩子,快吃吧,吃完我带你在村里走走,说起来我们还没有拜访过隔壁的邻居呢。"
小吃货立刻高兴起来,扒了一口饭含糊的嚷道:"爹爹,还要那个菜!还要那个菜!"
薛寅松心里叹了口气,心道果然孩子的教育从古到今都是个难题,尤其还摊上个心软的孩子妈!
5
5、倒药渣 ...
吃过饭坐了会,薛寅松看看天色有点灰:"你们要出门么?不要走太远,看样子要下雨。"
见他去拿竹篓,小秀才问道:"你这是要去割草?"
"恩。"
"不是说要下雨么?"
"不割不行,家里的牲口都等着吃,天上下刀子也得去。"薛寅松脸上带着一种掌家男人的平静,把镰刀柴刀草绳水囊放进背篓,抬头道:"农家活就是这样,一天也断不得,我走了,你把门锁好。"
小秀才有些不舍的送他到大门,叮嘱道:"若是飘起雨来就赶紧回来。"
薛寅松点头,深深看了他一眼才转身出门。
小秀才目送他消失在小路的拐角,这才关好大门哄长辉睡午觉。
躺下其实没睡多久,小秀才睡不踏实蓦然惊醒,见长辉睡得正熟,给他盖了件单衣轻手轻脚下床。
此时天色已是灰中带黄,空气里也略有湿意,家里没有伞,又不知他回转没有,小秀才急得团团转。
就算以前在何家,生病也是天大的事,凡是三天不见好转的丫头婆子或小厮都是要隔离起来的,更何况在这缺医少药的乡下。
不多时,雨就撒豆子般落下,夏末的雨来得又急又大,空中积聚了厚厚的云,看样子一时半会停不了。
小秀才站在门边的飞檐下张望,只见大雨磅礴的灰色水幕中,寂静的小路延伸到远方。
"爹——!爹——!"长辉醒了。
小秀才忙护着头冲进东厢房,只见长辉跪在床上到处张望。小秀才给他穿好鞋抱下床:"坐一会来习字可好?"
今天早晨写了一上午,早就厌烦了,裴长辉可怜巴巴的看向小爹爹:"我可以玩会吗?"
小秀才看向窗外,天色已经灰中透金,正是雨最大的时候,有些为难:"外面下大雨了,你到哪里去玩?"
长辉长久以来也摸透了爹爹的性格,露出一副可怜表情道:"就去后院看看小兔子,好不好?"
"去吧,顺着屋檐走,别淋着雨了。"
只听门哐当一声,却是薛寅松回来了,只见他背着草筐,手里还提了一小捆柴,头发被雨水冲得一缕缕贴在脸颊,衣裳裤子更是不停的淌水。
他见小秀才走过去忙交代:"我把柴草搬到后院去,你帮我找身干衣服出来放在床上,我马上来换。"
小秀才找好衣服等他进屋,取了架上的半干布巾递过去道:"下雨你怎的也不回转,这么大的雨,若是病了怎么办?"
"这种雨叫亮半边,雨水足得能浇透半尺地,这雨一下山路会泡得松软滑湿,有可能好几天都上不了山,不趁此机会割点草怎么能行。再说已是夏末,若不紧着点养,那猪怎么能长膘,冬天还等着吃猪肉呢。等以后有田就好了,总有些剩菜叶老梆子吃不得可以搭着喂。"
薛寅松答着迅速脱下湿衣用布巾擦干身体。
小秀才不提防他不打招呼就脱衣服,羞红了脸忙转过身去:"你、你、你怎么脱衣服!"
"我不脱衣服怎么换衣服?都是男人,不用那么害羞吧?"
小秀才依旧背着身:"孔子曰非礼勿视!"
"你别是从来没见过男人的身体吧?那我脱裤子了哦。"
小秀才终于破功,红着脸转身跑出门去,还被门槛绊了一个趔趄。
薛寅松笑得很极开心,拿了换下的衣衫走到后院,先将割的鲜草选了些给兔子,余下的再切碎喂给鸡鹅和猪吃。
小秀才抱着右爪站在一旁:"薛大哥,这猪到冬天就能吃肉了?"
"不行,春猪养到冬天还差不多,这是秋猪,要等明年夏天才行,咱家今年可能杀不成猪,到时买点猪肉吃吧。"
小秀才又问:"农家平时种地,闲时又干什么?"
"和邻居走动走动,看哪家办个红白喜事热闹热闹,农家的生活就是平淡点。"
裴人杰想了想建议道:"以后我上午读书,下午帮忙干活,有什么需要做的就告诉我。"
薛寅松看看他还未长开的身量摇头:"既然受雇于你,自然都是我来干活,你要读书便去读就是,其他事情不用你操心。"
"圣人道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我以前是没机会,现在既然来了这乡下自然要好好体验体验民间疾苦,以后做官才知道如何爱惜百姓。"
薛寅松眉头一挑:"你真想做官?"
"那是当然,做官才是读书人唯一的出路。"裴人杰颇有些骄傲的答道:"我去年考中的秀才,老师说我文章火候已够,只管放手去考,秦川城象我这般岁数的秀才可不多的。"
做官可不好,离了农村这一亩三分地见见外面的花花世界怎么还能吃定他?薛寅松立刻产生了将这未来的优秀栋梁扼杀在摇篮里的想法,于是打击他道:"你没听过小时了了,大必未佳?你以前读书厉害,并不代表你以后也很厉害啊?"
小秀才顿时气得红了脸:"我老师乃是长明年间的进士,他教过的学生千千万,如今还有人在朝廷里做官,你一个乡下……村夫,怎敢辱没读书人的斯文!"
薛寅松笑起来,故做轻松:"你急什么?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既然你对自己有把握就好好读书就是,管旁人怎么说干嘛!"
裴人杰被他呛得说不出话来,气得一拂袖子转身欲走。
薛寅松站好笑,看吧,这性子这么直又不会变通,还想去当官?你以为官场是人人都混得开的?还是老老实实跟我呆在乡下种田吧!
长辉立刻站到裴人杰的一边:"爹,你教我认字吧!"小秀才这才来了点精神:"我前天刚买了一刀糙纸,正是要教你认字写字,以后你上午跟着爹爹读书习字,下午才可以玩耍,明白了不?"
"恩,我要跟着爹爹读书写字,以后也考状元当大官!"
"哈哈,好志气,小心那边有水……"
薛寅松喂好牲口,看看天要放晴便想着把刚换的湿衣服洗了,他就两身换着穿,若是不紧着点洗好晾干就得光着跑了。
先去石碱块上刮了些碱面化在水里,把衣服浸进去仔细揉搓,因为碱面放得少,搓了好一会才出污水,这才倒掉换了一盆清水。碱面有些滑手,得要仔细清好几次才行,薛寅松打了一桶清水倒在盆里,饶是8月末的天气也觉得井水冰凉。
这身衣服是发大水逃出来的时候穿的,想起失散的老爹心里一紧,等他以后有钱了一定要返乡去找找,这老头虽然贪吃偷懒对他却还是不错的。
小秀才进屋看了会书,准备拉长辉出门转转。刚一开门,只觉得脚下一滑,忙以手撑地防止摔着。他倒记得护着右手,结果左手没撑住,直挺挺的摔了个仰八叉不说,还把左手腕给扭岔了气。
裴长辉急忙扶他,却力气太小,急得扯开嗓子吼:"薛叔叔快来!我爹摔了!"
薛寅松闻声过来扶起人,只见一地的中药渣,顿时明白:"妈的!那个缺德的倒在我家门口!"
小秀才举起左爪,疼得眼泪汪汪:"摔死我了!"
薛寅松扶他进屋来坐好:"乡下人迷信,据说踩着药渣的人可以把病气带走,生病的人就好得快。"
"真缺德!"
薛寅松黑着脸检查了一遍,确定小秀才没事,便去灶间取了些白酒给他揉了手腕,站起来准备出门。
小秀才拉住他:"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当然是理论,不就是看我们是新搬来的么,所以故意倒在我家门口。"
小秀才劝道:"人家也是治病心切,就不要计较了,邻里邻居的红脸不好,再说大家都在一个村里住,抬头不见低头也要见呢。"
薛寅松冷笑道:"倒药渣历来都是倒在村口的大路上,这都倒在我家门口了明显就是来找茬的,若是不去理论,倒显得我们怕了他。"
小秀才还要再劝,薛寅松径直推开门走了,熬药的人家必定飘着药味,寻着味就能去。
小秀才一向不爱惹事,对于刚才没拦住家仆很是不安,等了一会见薛寅松还不回来,心里渐渐有些担心,拿话问长辉道:"你说我们要不要去寻寻薛叔叔?才搬到此处几天就和邻居红脸,总是不太好吧?"
长辉还未回答,只听外面大门被敲得咣当作响,一个稚嫩的声音喊道:"秀才!秀才!快去里正家,你家薛小子惹事了!"
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小秀才按住跳个不停的右眼皮,赶紧穿上鞋往外面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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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发威了 ...
里正家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急十个人,小秀才心急挤进去,只见薛寅松鼻青脸肿的被拉在一旁,而另外一边地上躺着两个人。
那两人长得六分像,想必是兄弟,此时正抱着肚子哼哼,一见秀才来了,更是满地打滚大声的呻吟。
里正一见小秀才,咳了一声招呼道:"你来得正好,你家薛小子打伤人了。"
裴人杰看过去,果然见那两兄弟脸上各自青肿了一块。其中小的一个立刻叫嚣道:"哎哟哟,既然主人来了,就要给个说法,我两兄弟这顿打不能白挨!这狼崽子下手太狠了,把我两兄弟都打坏了!"
"对!对!欺负我陈家没人不是,一个外姓的奴才居然敢在陈家村动手打人,简直是没天理了!"小秀才看过去,说话的是一个胖婶,穿着身粉红色的衣裳,说不出的俗气。
"打你怎么了?!哪个狗眼不睁的家伙把药渣倒在我家门口来着?你敢倒我为什么不敢揍你?"薛寅松斜着眼一脸痞像,虽然被两个人隔开,但看着就像随时要冲过来。
"你一个外姓人在陈家村还那么猖狂,不教训教训你以后还不得翻天?!"
"收拾他!叫他敢在陈家村撒野!"
"赔,叫他赔钱!"
……
里正咳嗽一声道:"都别吵,这事前因后果现在也都明白了,是陈良家倒药渣在先薛小子打人在后,对不对?"
陈良一骨碌起身站好,答道:"确是我二弟所倒,我儿陈夏上月得了咳嗽病,吃了一月的药也不见好,二弟听老人们说倒药渣可以去病气,他便偷偷将药渣倾倒出去,因是随手倒的,也没注意是倒在了人家门口,为此我已经训过二弟,可怜我二弟盼望侄儿康复的心情上天可鉴,还望里正大人明察秋毫,原谅初犯。"
真真是一长利嘴,说得如此动人,小秀才冷笑一声,使了个眼色制止住薛寅松,转过头来笑道:"我也听闻老人们说过,倒药渣原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可怜天下父母心,盼望自己孩子早点康复也是情有可原的。"
陈良一愣,马上喜道:"多谢裴公子体谅, 多谢裴公子体谅。"正要弯腰鞠躬,小秀才一把扶住他,转向里正道:"不知陈家村上下共有多少户人?"
里正被他弄得也是一愣,开口背书般答道:"全村共216户人,鳏寡孤独者46户,入伍者36户,余者还有134户人家。"
小秀才点头,转过身和蔼的看向陈良:"我虽刚到陈家村但也体恤你爱子心切的心情,相信其他134户村民也都如我一般盼望你儿早日康复。"
此言一出旁边站着的人包括里正都不知道小秀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都狐疑的看着他不做声,旁边穿着粉红衣裳的胖婶答道:"那是当然,我陈家村人最是心善,但是人善被人欺,如今你家奴才打伤了人,一定要给个说法,否则我们绝不答应!"
"对,要给个说法!"
"人不能白打了!"
……
听胖婶那么一说,旁边立刻有几人附和着,小秀才微笑着抬手示意他们安静:"稍安勿躁,若真是我家奴才无故打伤人,绝对赔偿。各位勿急,且听我把话说完,既然陈家村上下都心善又体恤病人,不如这样,由里正家开始,全村134户人家每天轮流倾倒药渣,今天的药渣请倒在里正家门口,由里正家的人踩,明天便轮到里正家邻居,后天嘛就是邻居的邻居,总之一家一家的倾倒,一家一家的踩病气,你看如何?"
陈良被他看得浑身一颤,开口道:"秀才说笑了,里正家如何使得……里正大人每天公事繁忙,若是耽搁点大事,小人如何担待?"
小秀才眼珠一转,指着那穿粉红色的胖婶道:"不若换一家也行,由她家开始如何?"
陈良一看竟然是自己的二姑,也是个喧翻天的破落户更是忙忙摆手:"那是小人的二姑,使不得使不得!"
小秀才指着旁边一人道:"他家如何?"
"使不得,使不得……"
"为何使不得?"小秀才往前踏出一步,厉声道:"为何他们家都使不得?那我家为何就使得?莫非你看着我家是新来的就想欺负不成?"
陈良忙忙摆手道:"不是,不是,小人哪里敢!"话到此处已知道自己输了,忙道:"请秀才大人高抬贵手,小人狗眼不识泰山,冒犯冲撞都是小人的错,请秀才大人高抬贵手!"说着跪下去连连磕头。
小秀才正想扶他起来,薛寅松挤过来道:"不能放过他!他二人打我一个,差点把骨头都打断了!"说着脱下上衣,展示给旁人看,只见后背及胳膊到处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竟然有十几处瘀伤。
旁边的女眷忙羞得转过身去,更多的人却议论纷纷,指责陈家两兄弟下手太狠。
小秀才一见他身上如此多新伤,大怒不止:"你们真真是欺人太甚!我问你,这可是你两人打伤的?"陈良也是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小秀才便向里正道:"我二人初到贵村,又是外姓,还望里正大人主持公道,否则我便要告上公堂,请县衙老爷为我做主!"
里正也傻眼了,咳嗽一声道:"陈良,你二人身上可有伤?"
两人着实挨了不少打,心一横也脱下上衣,只见偶有发红,竟没有一处外伤瘀痕。
"啧啧,人家薛小子下手太轻了,竟然没有打伤他二人。"
"这两小子打一个,还把人家打那么狠,真是不应该。"
"且,人家姑父是里正,怕什么……"
……
里正老脸一红,咳一声道:"事情起因已明了,陈家二兄弟手脚过重也是事实,要不让陈良家赔偿些汤药费,秀才以为如何?"
旁人立刻叫起来:"光赔偿汤药如何够!这两兄弟下手那么狠,这是把人往死里打啊!"
"就是,就是!"
"陈良两兄弟分的田是最好的,土地也是最多的,该多赔偿些才是!"
……
里正也有些头痛,转向小秀才道:"不知秀才觉得如何是好?"陈良两兄弟原是陈家村一霸,又是他的内侄儿,他也不太好秉公办理。
薛寅松抓住小秀才拉到自己身后,扫了眼陈家两兄弟道:"汤药钱却是不用,如今我伤了筋骨无法劳作,家里又有大小牲口数十个,只好请陈家兄弟每日送两大筐菜皮兔草到我家,直到我痊愈即可,里正认为可好?"
里正刚要同意,突然发现这话有圈套,忙问道:"不知薛小兄弟将养几日能好啊?"
薛寅松笑道:"常言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不如就按一百天算吧。"
里正只得看看陈良,见他微微点头,这才答应道:"那就一百天吧!那这事就算解决了,大家就散了吧,散了吧。"
众人均觉得这赔偿是在过轻,不过两边当事人自己都认可便不在多言各自散去,边走边议论觉得秀才家吃了大亏,陈良家仗势欺人云云。
薛寅松拉着小秀才回家,等走道僻静处才夸奖道:"你真厉害,看不出你小小年纪,也是个将才。"
小秀才这才缓过脸色,关心道:"不过是言语上的把戏而已,你怎的被他们打得如此狠?痛不痛?"
"那都是下雨时下山摔的,正好一并赖在他们身上,痛倒不是很痛,回家你帮我揉些药酒。"
"你下午回家时如何不说?"
"小伤而已,不值一提,走吧,长辉还在家吧?"
"是啊,出来时急急忙忙把他锁在家里,也不知吓着没有。"
"恩,我们回家。"
小秀才去取了白酒来,但是两只爪子都伤了使不得力,薛寅松只得自己抹了酒把几个手够得着的地方揉了,余下的只能等自动痊愈。
小秀才扶他坐起来道:"要不要紧?还是躺一躺吧。"
"不用,这伤看着吓人,其实是不太痛的。"薛寅松站起来道:"余下三个月有人天天送草,倒省了我不少事,我得空要去砍点竹子把鸡窝兔窝都整修一遍,然后趁着天晴再把屋顶的瓦都捡了,得空还要多去劈柴,这里冬天比秦川城冷,不多弄些柴烧你们受不了的。"
小秀才望着他有些不好意思:"我家的活是不是太多了?还要不要再请个人?"薛寅松笑道:"当东家哪有你这样的当法,你道请人是来享福的么?"
小秀才扭捏了几下道:"总看你忙碌,觉得不好意思,不如把每月的例钱涨一点吧。"薛寅松无不可的答道:"那好,先存在你处吧,等我过几年要用钱时再跟你拿。"
小秀才以为他说的要用钱是指娶媳妇,顿时高兴着答应心道到时一定要办得风光点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木有留言就木有动力,我于是休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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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捉田鸡 ...
两人说了一阵薛寅松便要起来做晚饭,小秀才见他伤着本想说自己来,可自己两个爪子都用不得力,只得站在灶房边看看能帮上什么忙。
薛寅松的伤其实有些重,但是为了不让小秀才担心,他还是装着没事一样去做饭。中午还剩了几条青菜和小半碗酱白菜,思索片刻便决定做拨鱼儿。
面和得成半流动状装在大陶碗里,再烧一锅水备用,去旁边取一节青竹削成薄片状,等水开后将碗斜着开始拨鱼。
别看这拨鱼儿简单,其实很有技术难度,薛寅松并不能做出很合格的"鱼儿",他只求能差不多大小拨进锅里就行。
小秀才和长辉在旁边看得入迷,长辉吸了吸口水道:"薛叔叔,这个好吃吗?"小吃货现在对薛叔叔越来越有信心,觉得只要是薛叔叔做的就一定好吃。
薛寅松笑道:"你吃了不就知道了?"说着搅合一圈看面鱼儿都浮起来,这才捞起来放进碗里。
锅烧七分热,把酱白菜梆放进去,又把青菜放进去炒成一锅,小秀才在旁边瞠目结舌,大力扼腕叹道:"薛大哥,你的厨艺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薛寅松毫不觉得这是贬低,挑了下眉毛道:"农家人吃饭只管味道不管卖相。"
小秀才只好暗示着安慰自己:"其实中午的三个菜都还是不错的。"
长辉眼睛直直的盯着,只见薛大厨翻炒几下将菜分别倒在三碗面鱼儿上:"好了!"想着小秀才和长辉年岁还小,又给煎了两个鸡蛋盖在菜上。
小秀才和长辉各被派发了一碗,两两对望都不肯吃第一口,尤其是长辉,他亲爹在的时候对他还不错,虽不说穿金戴银但至少顿顿有鱼有肉的伺候,如今被薛寅松的混合式烧饭法震住,竟然觉得肚子不太饿。
薛寅松第一个动筷开吃,这才两个菜混混完全是小意思了,想当初他爹打发他的时候,把酒席上所有的菜打个包煮在一起糊弄他,那味道才叫奇怪呢!
小秀才终于还是狠下心吃了一口,其实并不难吃,因为中午的青菜算是清炒,没什么别的味道,而酱炒白菜邦里有腊肉丁,混合着面鱼儿又给撒了葱花,闻着还是挺香的。
见爹爹动了筷,长辉也试着吃了一口:"这好像嬷嬷做的酱汤。"薛寅松正要高兴,只听长辉又道:"最讨厌吃酱汤了!"
薛寅松皱起眉毛:"如果你今天乖乖吃下去不再发表意见,明天早晨就给你包鲜肉馄饨。"
小吃货一听立刻埋头喝汤,再呼噜呼噜吸几口面鱼儿大嚼,以实际的行动表示他很喜欢。小秀才也只得夹了几口,虽然不难吃但到底卖相太差,不由想起圣人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和薛大哥的饭是完全挨不着边啊!
因为今天下午闹了一场,晚饭开得晚,等三人吃完已是入夜时分,薛寅松借着柴火的微光把碗洗了,见两人还坐在院里提议道:"捉过田鸡没?我们去走走消食。"
小秀才和长辉忙答应着站起来,只见薛寅松去后院拿了装鸡仔的竹篓,又取了细线绑上小块的白布条。
三人锁了门溜达着走到村边,夏夜里各种小虫交织鸣叫,很是好听。偶尔一阵晚风吹过,只听竹叶沙沙做响,薛寅松指着不远处道:"看,有萤火虫。"
远处的草丛里果然有不少小亮点飞舞或闪烁,略带绿意的光斑,很是醒目。长辉跑过去叫道:"果然是萤火虫,爹爹快来!"说着动手便去捉,小秀才忙制止他的粗暴行为:"没有布袋,你捉住也带不回家,改日寻个布袋再来吧。"
长辉答应着却不舍得离开,薛寅松诱惑他道:"你不走就呆在这里,我和你爹去捉田鸡了。"
长辉忙跑过来捉住小秀才道:"别抛下我,别抛下我。"小秀才想着他才失去了亲爹,不由的抓紧他的手道:"别听薛叔叔吓你,爹会等着你的。"
他们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带灯笼,此刻完全凭着月光前进。小秀才伸手揽住长辉,两人并肩在田坎上走着。
薛寅松提醒道:"田坎太窄,并排着容易摔下去,你们一前一后的走吧。"长辉不肯走最后,忙挤到中间道:"我走中间,我走中间!"小秀才也不敢走最后,他素来喜欢看各种志怪小说,总觉得这荒郊野外有孤魂野鬼在游荡。
薛寅松只得让小秀才走前面,长辉走中间,一面还要提醒:"看清楚再下脚,这下过雨的路上容易有水坑……"
只听哗啦一声水响,小秀才哭兮兮的声音传来:"踩了一脚的水……裤腿全部湿啦……"
薛寅松头痛,只得宽慰道:"没事没事,一会回家换裤子便是,下雨后田鸡最好捉,待会多捉几只肥大的烤着给你当补偿。"
长辉一听,立马跳进去补上一脚:"哎呀,薛叔叔,我也踩着水了啊……"
薛寅松只觉得脑门青筋猛跳,沉声道:"你再去踩水回家就跪搓衣板!"长辉撇着嘴扑向爹爹,小秀才忙安慰他:"不要故意踩水知道不?回家爹爹烤田鸡给你吃,好不好?"
小吃货极大的得到满足,嘿嘿的笑着抓住小秀才的手继续往前走。
三人摸黑又走了几步,只听得远处突然很清晰的一声:呱——咯——
小秀才正要高兴,薛寅松一把抓住两人低声道:"你们站在此处别动,我去看看,不要说话。"说着脱鞋卷起裤腿跳下田坎。
小秀才抱着长辉蹲在田坎上,只觉得少一个人顿时冷风嗖嗖,长辉则紧紧盯着黑暗中模糊的薛叔叔问道:"爹,薛叔叔是不是去捉田鸡了?"
"恩,我们要小声些,不然田鸡都吓跑了。"
"哦,哦,我们要小声些,嘘——爹,你要小声点说话。"
"嘘,你也要小声些啊。"
……
一大一小站在田坎上,只见黑暗中薛寅松弓着腰慢慢的走远,之后便再看不到人,而田鸡们大约也感觉到了危险,纷纷沉默不言。
周围突然寂静下来,不知过了多久,长辉悄悄开口道:"爹,田鸡会不会把薛叔叔叼跑了?"
"怎么会?"小秀才在黑暗中笑起来:"田鸡很小的,就巴掌大啊。"
"爹,嬷嬷说山里有怪物,你说会不会山里有个很大很大的田鸡怪跑下山来,然后蹲在田里,然后就看见薛叔叔,然后……就把薛叔叔叼跑了?"
小秀才只觉得后背一凉,强笑道:"田鸡长不大的呀,最大的田鸡也只有巴掌大。"长辉完全不知道小爹爹的恐惧,还在大胆的假设:"如果不是田鸡怪呢,是别的怪,比如大老虎或者是狐狸精,他们蹲在田里,然后看到薛叔叔走过去,扑上去咬住薛叔叔,吼——吃人啊——"长辉举起爪子张大嘴巴朝小秀才扑过去。
突然间,一个毛骨悚然的声音响起:咕咕~~~~喔~~~~~咕咕~~~~~喔~~~~~
小秀才大叫一声,一个倒栽葱掉下田坎。
"爹~~~~~"长辉更凄惨的声音响起:"你不要死啊~~~"
薛寅松闻声赶来,找到小秀才扶起身道:"怎么了?"小秀才此时也顾不得害羞,抓住他的手臂声音颤抖:"有怪物啊——"
"什么怪物?长什么样?"
"没、没看到,不过叫得很大声,你没听到吗?就是刚才,刚才有个很大的声音,离我们很近的。"小秀才正说着,突然一个黑影子飞过去,投入远处的黑暗消失了。
薛寅松把小秀才拦腰抱着从另外一边田坎走上去,没好气的答道:"那是夜枭,又叫夜猫子,是一种鸟,白天在树林离睡觉,晚上出来捉田鼠吃。"
"啊?"小秀才脸红了,幸好黑暗中看不清楚:"是夜猫子啊,曾经听人说过,想不到它的叫声如此凄厉。"
长辉在扑过来道:"爹,你没事吧?"小秀才勉强笑着抚摸他的头。
薛寅松把他放在地上,半抱着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抬起他的脚道:"我慢慢转几圈,你若是疼就说一声。"
小秀才脸红着答应,不想才转了半圈就哎哟哎哟叫疼:"别转了,别转了!"薛寅松脱了他的鞋和布袜,觉得小秀才似乎抖了抖想推开他,沉声道:"别动,我摸摸骨头,若是疼得厉害就告诉我。"
小秀才轻轻的哼了一声表示明白,黑暗中感觉到那略带粗糙的手指以一种侵犯的力度和方式袭向他,虽然只在脚踝处盘旋,可那反复的触摸和揉捏让人不禁脸红心跳,就在他是在忍不住要出声之际,薛寅松终于放开他,给他穿上鞋袜道:"骨头没事,可能是筋扭了,最近几天不能走路。你坐一会,我去把竹篓拿上来就回家。"
长辉忙凑过来问:"薛叔叔,捉到多少啊?"
"也就两三只,叫你们不要说话结果还那么大声,都吓跑了。"薛寅松答着跳下田坎摸到竹篓又爬上来:"你喜欢抱还是背?"
小秀才没有明白,薛寅松又道:"你这脚不能走路了,我抱你吧。"说着双手来扶他,小秀才羞红脸忙忙摆手:"还是背吧。"
作者有话要说:猫头鹰的声音:http://www.tudou.com/programs/view/v7FyZoK0vC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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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论高低 ...
薛寅松把竹篓系在自己腰间,蹲下等小秀才趴上背道:"长辉,你走前面,小心些。"
长辉点头答应着,一面小心的在前面带路。
薛寅松站起来,两手扶住小秀才的腿,提醒道:"抱住我的脖子。"小秀才只得环手抱住他道:"其实我可以自己走,或者你扶我一下。"
"小祖宗,你就别折腾了,一会再扭伤另外一只脚,上茅房拉屎都要我扶着。"
小秀才羞得抬不起头,好半晌才憋了一句:"你、你真粗俗……"薛寅松不以为意的走了几步,觉得他往后面滑:"抱紧点,没吃饭啊?我又不是大姑娘,你怕什么?"
小秀才气鼓鼓的狠命勒着他的脖子道:"够紧不?赶紧走吧,一会月亮进了云,路都看不清。"
回到家薛寅松先烧了水给小秀才洗澡,然后又打发长辉洗完脸脚才道:"今晚我睡地上,你若晚上要喝水起夜叫我一声就是。"
小秀才赶紧摇头:"不用,不用。"
摇曳昏暗的灯光中,薛寅松的脸仿佛刷了层金色,使他看起来有种成熟男人的刚毅。他挑了挑眉毛沉声数落:"昨天打水伤了右手,今天出门摔伤左手,晚上捉田鸡又跌伤左脚,你是不是准备半夜起床再扭伤右脚然后吃喝拉撒都在床上的躺一个月?"
小秀才面含薄怒却又发作不出来,只得答道:"地上怎么能睡人?大不了晚上我隔门叫你。"
"怎么睡你就别操心了,我拿点了酒帮你揉揉。"说着薛寅松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抓住他的脚放在自己腿上。
脚踝此时有些肿,还微微的发热,薛寅松先搓热手,去碗里沾了点酒,轻轻的抹上揉捏。
这力道不小,小秀才疼得呲牙咧嘴直哼哼,抱住他的手臂恳求道:"疼啊,轻点吧。""轻点怎么能把淤血揉散,"薛寅松一点也不怜香惜玉,手里不停的揉,慢慢把整个脚踝都揉过一遍才歇手。
空气里充斥着一股浓浓的白酒味,小秀才疼得伏在他的肩膀上使劲掐他:"脚要断了——"薛寅松象没听到般,伸手沾了点酒又揉了一遍见浮起青紫的淤血才道:"这便好了,揉出淤血消肿才快,恢复得快的话后天就能下地走路。"
小秀才低着头推开他,用两只伤残爪子抱住腿道:"麻烦薛大哥了。"说着转过身脱去外衣躺下。
薛寅松去厨房抱了几捆稻草铺在墙角:"你可要去茅房或喝水?"见小秀才摇头,便去吹了油灯躺下。
一时房间里三道匀净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地上虽然铺了稻草,到底还是有些硬,薛寅松连续翻了几个身,只听小秀才道:"薛大哥,要不你来床上睡吧。"
"我就睡地上,没关系。"
"你来睡床吧,"小秀才悉悉索索的爬起来坐在床沿:"这床挺大,我们三人横着睡就够宽了。"薛寅松想了想爬起来道:"好,我且去换身衣服再来。"
小秀才忙劝住他:"不用麻烦,你不要把我当城里的少爷看,如今我来了这陈家村就没想过要当公子少爷,你来帮我挪一下长辉,就让他睡中间吧。"
虽然薛寅松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但好歹有了进步,只得答应着轻手轻脚把长辉移过来放在床中间。
小秀才睡了右边,薛寅松便去了左边躺下,想想又侧过身背对着他们。
虽是夏末但屋里还是有些热,薛寅松想翻个身,一动床板就嘎吱作响,只得忍了不动,谁想越睡越清醒,到最后竟然连眼睛也不想闭上。
他想起前一世自己和黄家小子约好上山看星星,其实也就是找个地方摸小手亲小嘴。结果黄家小子精的很,把五岁的弟弟带上,躺下看星星的时候把弟弟塞在两人中间,结果他摸错了手,黄家小弟尖叫着说有鬼,为这事他没少挨过嘲笑。
现在更惨,中间塞一个不说,旁边那个还没起心思,要怎么下口他还真的心里没谱。论关系一个主一个仆,若是惹了他不高兴,说不定一生气就把他╳╳掉……这万恶的旧社会!
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脱奴籍,然后赚点钱当地主,当然,更理想的是小秀才眼高手低完全考不上进士,又不会营生把家业败光,领着长辉走投无路,然后他再跳出来得意的奸笑:你就乖乖从了我吧!小秀才一见他俏脸绯红,含情脉脉说了句:讨厌~~
这厢还没yy完,只听小秀才道:"薛大哥,你睡着了没?"
薛寅松忙收回口水:"想起夜?"
小秀才脸又红了,心道你是不是巴不得我起夜啊,嘴里却道:"我有些热,想去院子里坐坐。"
房间里本来就有些闷热,况且多一个人就多了一分热气确实有点呆不住,而小秀才平时都是脱了衣服睡,今天有人在,他不好意思只得穿着中衣。
薛寅松起来扶他穿好鞋,又背他到后院的石凳上坐好:"是不是还没睡意?要不坐会等想睡了再回去。"说着自己也坐到旁边的石凳上。
薛寅松只穿了一条长裤,因为热,身上起了层薄薄的毛毛汗,在月色下油然发亮,只见那形状优美的肌肉被线条勾勒出令人遐想的曲线从肩膀一直延伸到腰部,再没入紧束的腰带中。
小秀才一怔忙转过眼看向天空:"月亮有些发晕,可能还要下雨。"薛寅松也抬头看了一眼:"不会,虽然有毛月亮要下雨的说法,但是根据我的经验,并不是月亮生毛就一定下雨,你若不信我们可以打赌。"
小秀才对自己的观月法很有信心,一口答应:"好,你可想好了赌什么?我若输了,便给你一两银子吧。"
薛寅松想了想道:"不若这样,不论谁输,就服侍对方一天可好?"
"怎么服侍?"
"就是早晨端洗脸水,做早饭,然后喂家畜,然后下午烧水洗澡,晚上再做饭。"
小秀才立刻答应:"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薛寅松也笑道:"那我可赚了,终于可以享受一下被服侍的感觉了。"
小秀才摆手:"孰胜孰负,三天内自然见分晓。"
坐了一会小秀才觉得有些倦了,便由薛寅松背回房,只是长辉已经滚到另一边的床头去。薛寅松本想把他抱出来,但长辉此时睡得浅,一动就哼哼,小秀才怕把他吵醒了,只得拉拉他的衣角道:"就这样睡吧。"
两人并排着平躺,小秀才觉得旁边热度撩人,推推他道:"你且过去一点,太热了。"薛寅松只得又往旁边挤了挤,半侧着身体,此时也是困到极点,不多时便睡过去。
小秀才耐不住热,一晚上醒醒睡睡,熬到天亮时才睡死。薛寅松五更便醒了,轻手轻脚爬起来熬了点杂粮粥,等长辉吃过,便带着他去村头的肉店里买肉做馄饨。
肉只舍得割了三两,买的最嫩的前夹,又买了半斤小葱和一块鲜姜,回家先和好面醒上,再把肉仔细洗了连皮带肉剁成馅。
长辉蹲在一旁看得兴起,拿了一棵葱道:"薛叔叔,我也来帮忙。"薛寅松演示怎么掐头去尾剥老皮,见他剥好一棵夸奖道:"长辉真聪明,以后能帮忙干活了。"长辉很是得意,正要翘尾巴,只听外面大门咚咚做响,有人喊道:送兔草的!
薛寅松去开门,只见两个半大小子提着两筐草站在门口,见他们应门忙道:"这是陈良家吩咐送来的,还说每日送两筐,一直送满100天。"
薛寅松点头:"由你们负责割草?"
高个的小子答道:"正是,我叫陈长林,他叫陈镜,都是本村东头的租客,陈良两兄弟说是受伤下不了床,这才使我俩送草。"
租客虽是平民身份,但确无地,平时耕作都是租用人家的地,税赋及高,薛寅松心里一动,问道:"两筐兔草他们给几文?"
"五文。"
这才他才注意到陈长林的衣服,好几个不同颜色的补丁,于是问道:"这一百天送满后,若是愿意只管来找我,有别的活给你们做。"陈长林和陈镜对望一眼,立刻笑着答应。
"我家有鸡鸭鹅兔和猪,以后分别打些不同的草来。"
两小子答应着,把草倒在后院才离去。
小秀才此时已经醒了,听得门关后批衣起身道:"陈良两兄弟怎会下不了床?他们不是伤得不重吗?"
"我幼时便习武,长大又当过兵,昨天打架都是用的暗劲,昨日他们虽然看起来皮肉无恙,但已伤了筋骨内俯,起码要睡十天半月才能起床。而我的伤是因为下雨路滑一脚踏空滚进草丛里伤的,都是皮面伤,没什么大碍。"
小秀才这才知道他还是个会家子,好奇的问道:"可会飞檐走壁?"
"不会。"
"能否一拳打死老虎狗熊?"
"不能。"
"刀劈不流血,喉部顶长枪又或者一拳打破墙?"
"这……,习武又不是江湖卖艺的杂耍。"
小秀才感慨了:"那习武比读书还没用啊——"
"……"不知为何,薛寅松就是觉得小秀才眉目舒展,仿佛吐了口浊气。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的都是好孩子,于是满足了,所以晚上有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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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难取舍 ...
薛寅松想了想解释道:"习武是为了强身健体,让自己的精气神融合达到一个高度,超越自己的极限。"
小秀才撇嘴:"话本里写的大侠都是假的,曾经我还当真想要去少林寺当武僧呢。"
"武学之道深远悠长,或许有大侠也不一定,真正的大侠一定淡泊名利避世隐居,故而无人知晓也很正常。"
小秀才奇道:"若是避世隐居又去学武干嘛?当大侠就该出来行侠仗义打抱不平啊!"
"他们避世隐居只是为了图个清静,但是真到国家有难之际,他们一定会挺身而出为国为民。行侠仗义打抱不平的只能叫侠客,真正的大侠应该是行大义做大事之人。"
小秀才瞬间有些向往:"我若从小习武,一定要管尽天下不平事,打得地痞宵小满地找牙。"薛寅松推了他一把笑道:"裴大侠,快去穿衣服,我们中午吃鲜肉馄饨。"
小秀才这才嘟嘴走进屋去,想想又伸头叫道:"不要加大蒜,不喜欢那个味道。"
"知道了——"
薛寅松将小葱洗净切成碎末拌进馅里,想想又打了一个鸡蛋,再加少许盐和姜末。长辉闻着葱香口水直流,:"薛叔叔,你多久包馄饨啊,我很饿了。"
薛寅松看着他笑:"小馋猫,不是才吃了早饭么?"
长辉一拍肚子,可怜兮兮的答道:"一碗稀粥如何管保,现在又饿了,难道你没听过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么?"
薛寅松心里一动,停下手来道:"我跟你讲过我小时候的故事没?"
长辉一愣:"没有啊。"薛寅松煞有其事的拉着他坐下来开始讲故事:"我出生在一个小山村里,那里可不比这陈家村,很偏僻人也穷。大部分的人只种玉米棒子和地瓜,很少有人种稻米,所以稻米特别的珍贵。那时晒粮就在门前的空地上,晒粮的时候一定要把地扫的很干净,免得小石头混进米里咯牙。我小时候还怀在娘肚子里时就特别调皮,结果生我的时候我娘正在院坝里晒粮,所以我的小名就叫阿坝。"
长辉信以为真:"真的啊?"
薛寅松把他拉过来摸摸:"真的,我们那的人生在什么地方,小名就取什么,以后你别叫我薛叔叔了,就叫阿坝吧,你一叫叔叔,我就觉得自己年纪很大了。"
"阿坝,"长辉笑吟吟的叫道。
薛寅松忍不住亲了他一口道:"乖,等着我马上给你包馄饨。"长辉笑得更开心了:"好,好,阿坝真好。"
长辉一边等馄饨一边拿了三字经坐在后院屋前的基石上,拿树枝在地上写字:人—之—初—性—本—善。虽然小爹爹心软好说话,但是如果教过的字不好好记牢,那是铁定会挨打的,他心里明白得很。
薛寅松见他写得认真,便悄悄进灶房查看面团,摸摸硬度还算合适,便舀了点盐加进馅里搅和好开始擀皮包馄饨。
农家的生活过得清苦,虽说是鲜肉馄饨却菜多肉少,薛寅松觉得很对不起老婆和儿子,尤其儿子刚刚还开心的叫他阿爸。
一定要,一定要让老婆儿子过上幸福的生活!顿顿得有肉吃,出门有车坐,在家有丫鬟服侍,恩,不行得要小厮服侍,恩,小厮也不行……薛寅松突然发现搅基至少有一点不好,那就是男女都要大防啊。
小秀才穿好衣服梳洗好走到后院,见薛寅松站在灶前发愣:"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薛寅松笑着看向他,"你起来了?今天睡得够沉啊。"
"唉,来此地已经四五天了,书没有看多少,人也变懒散了,明年可怎么考啊?"小秀才很是自责,"我太荒废学业了,从明天开始……不,从今晚开始便要努力看书才是。"
薛寅松看着他笑着问道:"你是自己想要做官,还是你觉得因为读了书所以必须做官?"小秀才正色答道:"读书人寒窗十八载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就是为了报销国家报效天子,做官不但可以替天行道赏善罚恶,还可以造福一方黎民百姓使之安居乐业,岂能不为乎?"
薛寅松沉默了一会:"我只知幸福的人应该吃喜欢的东西,做想做的事,然后健康的活到终老。"
"这是普通百姓的想法,读书人当以圣人之言律己,替天子行事照顾黎民百姓,使人民安居乐业,使天下苍生各尽其所,这便是读书人的责任。"小秀才盯着他,脸上有种不常见的坚持,"商人识字为利,兵者识字为国,我辈读书人则是为了天下苍生千千万!"
小秀才站在庭院中间,虽然被周围的鸡鸭鹅猪兔环绕,但那一刻散发出来的自信与魅力,却深深铭刻在薛寅松的心底。他看了他良久,突然展颜笑道:"可曾饿了?不若今天早点吃午饭吧。"
小秀才点头,坐到裴长辉身边,检查他写错字没有。
薛寅松一边迅速的包着馄饨,一边反省自己,这样一个优秀的国家栋梁,一个一心为国为民献身的好同志,你怎么能把他拘在自己身边,而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
可真的不舍得放手啊,好吧,他承认,他从来没把这个时代当成自己的时代,他也从来没把这个国家当成自己的祖国,甚至他穿来的这16年里一直都浑浑噩噩的生活着,以为某一天醒来就穿回去了……可是这16年醒来的每一天,他都发现自己还在原地不动。
其实他现在明白,回是回不去了,必须留下来当这世界的一份子,既然如此他就该尽自己的一份力,而现在扼杀一个未来的优秀栋梁,实在不是他应该做的事。
锅里的水翻滚沸腾,白花花的气泡从锅底浮到水面又破裂,薛寅松心里也剧烈翻滚着,最终还是决定顺从小秀才的意愿,放他去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
好好种田,默默奉献,哪怕这一辈子将要孤独终老——薛寅松心里叹息着:命运,虽然有时你会锦上添花,但大多数时候你喜欢雪上加霜!上一辈子没老婆已经够苦了,这一辈子还遇上个事业型的,薛寅松呲牙:月老,老子咒你一辈子娶不到老婆!
小秀才考了长辉几个字,发现他都记得很是高兴:"中午可以多吃两个馄饨。"长辉眼睛一亮,悄悄问道:"爹,昨天捉的田鸡呢,今天可以烤着吃吗?"
小秀才这才想起昨天的战利品,忙提高声音询问:"薛大哥,田鸡怎么吃啊?"那两只田鸡个头并不大,薛寅松一早已经剁了喂鸡鸭,听到小秀才一问,又怕他们失望,于是说了个小小的谎言:"剁在肉馅里了,很鲜的哦,中午要多吃点。"
田鸡馅的馄饨?小秀才和小吃货对望一眼,一致点头:恩,肯定好吃。
馄饨端上桌子,只见冒着白雾的碗里,一个个皱着皮的馄饨饱满而圆润,这是元宝式的包法,包出来的馄饨样子特好看,像一个个涨鼓鼓的元宝,看着就喜人。
馄饨汤也特别讲究,用的蛋丝、紫菜、虾皮和葱花,又鲜又香十分引人,小秀才看着一碗黄黄绿绿特有食欲:这真是飞跃性的进步啊!
长辉一口咬了个馄饨,含糊不清的说道:"爹,你快吃,好好吃的。"
小秀才笑着应了,斯文的夹了一个咬了半口,果然很鲜:肉馅里加了虾皮,姜也是提鲜味的,更何况以前的粮食猪本来就肉质可口……
小秀才吃了两只笑道:"薛大哥的馄饨还不错,至少卖相是好看多啦。"
薛寅松则沉默着,点点头便算同意。
他从不这样,小秀才也觉察出事情的严重性:"薛大哥,你怎么了?"薛寅松摇头,自己端着碗走到旁边蹲着慢慢的吃。
小秀才跟着走过去,小声问道:"薛大哥,你怎么了?是不是想家了?若是想家,要不找个时间回家一趟吧。"
薛寅松摇头淡淡的答道:"不要多想,我只是一时有些疲倦罢了。"小秀才当然不信,见他不愿意说便宽慰道:"要不这样,反正现在地也没收回来,没什么农活要做,你便回老家去吧,去家里看看也安心些,不知家里还有何人?若是只有老人不妨接过来同住,也算有个照应。"
薛寅松看看他,只见他一脸的诚挚,便知道他真是这样想的,绝不是拿些客套话来走过场:"我家里只有老父一人,发大水时失散了,要不这样,烦劳裴公子帮我修书一封,再托人带过去,若是老父没死,便接他来住。"
小秀才道:"不若你亲自跑一趟,托人如何能放心?"
薛寅松摇头:"我虽乡下草民,也知食人之禄忠君之事,此事便休要再提,裴公子只管修书一封,我自会安排妥帖。"
作者有话要说:我其实很想回你们的留言,但不知道为何,我无法以作者的身份说话,回复留言还提醒我必须要输入名字,于是我怨念……,原谅我吧,让我码字谢罪好了。
来吧,都来催更吧,使劲催,用力的催,往死里催!也许我今天就三更了……今天状态貌似还不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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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模拟题 ...
小秀才见说定这事对方的兴致也不高,于是很诚恳的问道:"薛大哥,你我虽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兄弟,你若有什么想要办的事便说出来,能办就帮你办,不能办再帮你想办法。"
薛寅松看着他忱挚的双眼,笑了笑道:"这事你确实办不了,只因我喜欢一个人,可他却不喜欢我,所以这事就算说出来也没用。"
小秀才大喜:"哪家的姑娘?需要找人上门去说媒不?"
"人家都还没有同意呢,现在去说媒不是碰一鼻子的灰?"
小秀才点头道:"那倒也是,不过薛大哥人那么好,看不上你是她没福气罢,却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那可不能透露,若是你和长辉知道了,最后他又没有嫁给我,那我岂不是太失脸面?"
"那我这未来的嫂子长什么样?"小秀才旁敲侧击。
"他吧,就想着怎么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完全没有考虑过嫁人,我觉得他这辈子都不会想要嫁人的。"
小秀才眼睛瞪大:"不嫁人?这怎么能行!女人天生就该嫁人生子才是,先不说别的,就这种念头就是不对的。这样的姑娘也太特立独行了些,薛大哥一定非她不可吗?"
薛寅松点头:"人有时靠的就是缘分,缘分到了你便会有一种'就是他了'的想法,比如你我,那天在场那么多人,你不也就只选中了我么?所以说这就是你我的缘分。"
小秀才嘀咕道:"哪家的姑娘啊,有这样的想法以后有人愿意娶她么!"说着岔开话题道:"薛大哥,你来桌子上吃吧,蹲着多难受啊。"
裴长辉正埋头苦干,嗷嗷叫着把10个馄饨一口吃完,热得额头背上出了层毛毛汗:"爹,你不是说写对字可以多加两个?"
小秀才笑着把自己碗里两个拨给他,怜惜的帮他抹去额汗道:"慢些吃,你急什么呢,又不是没有了。"
长辉埋头吃完两个,一语惊人:"总觉得今天这顿饭像在梦里,若不快些吃了,只怕梦醒了依旧是白菜梆子炒大酱。"
小秀才才不顾薛寅松的脸色,哈哈哈笑得极是开心:"好好,快吃快吃吧。要不要再给你两个?"
他们中午吃的早,吃完也不到正午,天气一改阴霾,竟然露出了几丝阳光,薛寅松看看天道:"下午可能要出太阳,不若来磨豆浆吧,正好我昨天泡了几把豆子,原想着炖来吃的。"
小秀才也来了兴趣:"好啊,很久没喝到豆浆了,哪里有石磨?"
"灶间的杂物堆里就有一个小磨子,我这便去洗刷出来。"薛寅松走到灶间找到小石磨搬到院子里,去井里打了两桶清水,用竹刷把认真洗干净放在石桌上。
豆子原是昨天泡好的,今天只需用水清洗两遍就行,薛寅松去灶间找了个干净的陶盆接在磨盘口,等会磨出来的豆浆和渣直接流进去。
因为天气晴好,家禽都晒着太阳安静的打盹,薛寅松把长辉打发出去跟隔壁的英子上河边捞鱼,自己拿了个勺一边推磨一边舀豆。小秀才本想来推,不想两个手都使不上劲,只得取了本书坐在阴凉处,一边看书一边看他推磨。
"薛大哥,不若你换家姑娘吧,这陈家村上下216户人家,我就不信找不到一家合适的。"小秀才看了会书提议道。
薛寅松摇头,看着一脸急切的小秀才笑道:"不急不急,以后再说吧。"小秀才急道:"这如何使得?成亲乃是大事,耽搁不得,不若这样,改天请陈家村的媒婆给看看有合适的没,你看如何?"
薛寅松有些后悔开了这个头,现在脱不得身只得说道:"等人去我家看过再说,若是我爹真没了,还得再守三年孝呢。"
小秀才这才点头道:"理应如此,理应如此。"
一时两个人都没说话,夏末的风带着微凉吹过,小秀才惬意的躺在竹椅上摇头晃脑的看着书。
薛寅松慢慢的推着磨,心思完全沉浸在缓缓流出的白浆中,这推磨动作不能快不能慢,必须保持一定的速度,这样出的浆才洁白细腻,出浆率才高,他默然的推着,心道如果世间的事都像这推磨般容易就好了。
想着有些气馁了,他早晨已经下定决心要放开他,可此刻又犹豫了,说放弃真是容易得很,若从此再不见面倒也没关系,可是天天都要见的,要他怎么才能心甘情愿的放弃呢?
昨天没泡多少豆子,只磨了一会便可收工,薛寅松取了瓷勺把磨盘上的豆浆豆渣都刮进陶盆里,再兑了些水加进混合倒进铁锅里熬煮。
因为里面有豆渣,在煮的过程中为了不沾锅,需要有人不停的搅拌直到开锅。薛寅松清洗磨盘收好,便往炉膛里塞了两根大柴火,站在锅边一边搅拌一边思考。
反复的纠结反复的改变主意,薛寅松第一次真正的迷惑了,他到底该怎么办?是该果断拿下,让小秀才从此呆在这山村里坐个教书先生,两人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呢,还是应该放他离开,让他考进士做大官如他所说造福苍生?
每个人都该自己决定命运,薛寅松从来相信性格决定命运的说法,在他看来小秀才刚正不阿一身正气绝对会是一个好官。但是从另外一面来说,他这样的气场太不适合官场了,他也许会是个好官,但绝对当不了大官,只能在小县城做个县老爷,从这个角度去说,小秀才的治国理想一辈子也实现不了,只能困在其中往复循环。
是该鼓励他让他好好努力,教他如何世故圆滑的处理问题,还是该留他在身边?这的确是一个问题,薛寅松慢慢的搅拌着豆浆,直到里面浮起泡沫,绽开白色的水泡。
小秀才早在外面就闻到了豆浆的清香,他抓住书跑进灶间笑道:"薛大哥,若是天天这样吃,我和长辉都会长肉呢。"
薛寅松笑道:"你们本来就瘦,长点也没有关系,特别是你,本来就是长身体的时候,就是该多吃才能长个。"小秀才也有些苦恼:"这两年好像不太长个,大约以后也没指望了。"
薛寅松看向他:"就这样放弃了吗?你不是想读书当官么?若是如此轻易放弃,那以后官场可怎么混?"
小秀才一震,看了他一眼才道:"薛兄说得是,小弟受教了。"说着竟然躬身给他施了个大礼。
薛寅松道:"不若我们从明天开始便来个情景模拟吧?"小秀才一愣:"何谓情景模拟?"
"就是我们去猜想以后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然后得出一个应对的结果。"
小秀才依然云里雾里,茫然看向他。
薛寅松举例道:"比如你现在已经外放七品县官,然后去吏部领了官印官服去上任……"
"官服都是要自己做的。"小秀才纠正。
"恩,那就去领了官印书信路引然后上任,走到新地方,你准备怎么办呢?"薛寅松虽然是农村的娃,但是现代人就算没见过至少也听过,更何况他爹是村长,对官场那一套也还有点了解。
小秀才莫名其妙的答道:"自然是请师爷验看官印身凭,然后再认识各位同仁,然后再……"
"不,不,"薛寅松打断他道:"比如你刚去,他们都不待见你,想要看你出丑看你笑话呢?"
小秀才不信:"我去做官,便是管他们的人,他们怎么可能不待见我?再说了,他们食朝廷俸禄,跟我一样是朝廷官员,又怎么可能会看我笑话呢?"
"不不,你看我说的是比如,好的方面我们就不讨论了,现在我们就只讨论最坏的方面,你自然读过三十六计,应该明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意思,我们把最艰难的情况都讨论一遍,以后就算遇到你不就心里有底么?"
小秀才明白了,思索片刻道:"若他们真的不待见我,当然应以大道理说服为上,大家同为朝廷命官,自然该同心协力的办好事当好官才是。"
薛寅松看着他微微露出笑意,开口道:"当然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我圆满了……表吝啬表扬,我很不容易爆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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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失火了 ...
小秀才瞪着眼睛看向他:"那该如何?"
"你可听过一句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恩,《史记?货殖列传》里的句子。"
"比如他们收受贿赂你准备如何应对?要知道衙役、狱卒、师爷他们都会不停的接受贿赂,如果你一上任就禁止行贿,那他们当然会联合起来抵制你。"薛寅松正色说道,脸上绝无一丝笑意。
"这是违反吏部法令的!"小秀才瞪大眼睛:"收受贿赂不仅有罪,就连行贿和包庇都是有罪的!"
薛寅松缓和语气,慢慢说道:"他们虽为朝廷命官,可是俸禄太低,若是不拿贿赂便只能吃糠咽菜。你倒是清正廉洁想要做一个好官,因为你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但是他们要吃饭要养家还要包窑姐儿喝花酒打点官场上下……再说了,这好比窑姐儿和嫖客的关系,两厢情愿啊,苦主行贿大多是怕受苦或者为了事情办得更快,又或者更顺利……总之现在就是这样,你可以禁止一时,但绝对禁不了一世。除非你自己想办法提高下属的收入,否则谁愿意饿着肚子给你卖命?"
小秀才先是咬牙切齿,继而皱眉,最后面无表情的坐下来沉思。
薛寅松也不提醒他,让他自己慢慢去想,官场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混得如鱼得水,怎么混还要看自己。
豆浆烧得滚开,薛寅松取了笊篱垫上一块白布滤出豆渣,再加了一点红糖倒了递给小秀才。薛寅松见小秀才吃不惯红糖,便开口道:"下次进城去买点白糖吧,这红糖便宜,原是我们乡下人吃的。"小秀才摇头:"这点苦不算什么,我会适应的。"
薛寅松笑道:"家里有条件就买点吧,也不差那点钱,让你和长辉两个少爷来这乡下吃苦,也算是为难你们了。"
小秀才大约被勾起了心事,沉默着喝完豆浆才道:"坐了一会倦了,我回房去靠靠。"
薛寅松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心痛,这分明还是个少年,却要用肩膀挑起生活的重担。
长辉提着一小罐鱼骖回来,很是自豪的自夸:"这是跟着英子姐捉的,英子姐说我很厉害呢。"这鱼太小,烧着吃还不够塞牙缝,炸着虽然香但是费油,薛寅松想想蹲下来搂着他道:"这鱼一半晒干了蒸着吃,一半喂了鸡鸭让他们下蛋,你看好不好?"
裴长辉眨眨眼看向他:"好,阿坝,豆浆磨好了没?"
薛寅松一下温柔起来:"等着,我去给你倒。"长辉笑弯了眼,他发现喊了阿坝后,薛叔叔明显态度就不一样,看来以后要经常的喊阿坝才行!
"阿坝,鸡吃了小鱼是不是要多生蛋?"长辉又眨眼。
薛寅松温柔的说道:"是,但是鸡蛋这几天不能吃,因为要孵小鸡,所以要等一段时间才可以吃哦。"
长辉懂事的点头:"好啊,阿坝,那先喝豆浆吧。"
薛寅松给他多加了一点红糖,用勺子搅合开递给他道:"慢些喝,这才煮开没多久,谨防烫着。"
豆渣滤了大概一碗的样子,薛寅松并不知道该拿来做什么,想了想干脆拌了些粗粉进去,准备做豆渣手擀面。
手擀面主要靠揉,如果面揉得好就特别有劲道,他打水把手反复洗了两遍,开始揉面。豆渣因为不带粘性,所以面不能过干或过稀,揉好后醒上20分钟,再用擀面杖擀成薄薄的皮,用刀切成细条。还不到吃晚饭的时候,他便多撒了些干粉洗手出来准备洗衣服。
昨天三人洗澡换了的衣服还堆在大木盆里,他去打了两桶清水泡上,准备一会来洗。
长辉喝完豆浆又恬着脸想再加半碗,薛寅松想着一会就吃晚饭了,便收了碗让他去写字。
裴长辉撇着嘴:"阿坝,我早晨写了一上午的字呢。"
薛寅松道:"你以为考状元那么容易?你看看你爹每天书不离手也读了好几年呢,再说你连你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还敢偷懒?"
长辉最怕他,忙忙跳起来,一溜烟的跑进前院。
门外有人大声敲门,长辉开了门见不认识,忙把薛寅松拉到前院。只见一个年纪大约十三四岁的少年搀扶着白发老妇站在门口,后面是几个大约四十出头的汉子,还有的牵着个小孩。
薛寅松一愣:"你们找谁?"
"这可是裴公子家?我们是你家的租客。"
"哦,"薛寅松立刻明白了,把他们迎到堂屋便去请小秀才:"租客来了,关于这地,你是怎么想的?"
小秀才想了想道:"还是收回来自己种吧。"
薛寅松道:"地有20亩,全部收回来吗?"
小秀才沉吟了一会:"但凡租人地者,都是自己无地的贫民,若是全部收回人家岂非不是断了活路?要不这样吧,我们收一点回来,自己种点米粮和菜蔬,够吃就行。"
薛寅松点点头,心里有了计较:"收2亩回来就行,我们三个的吃穿嚼用足够了。"小秀才顿时豪气大生:"薛大哥别担心,只要我过几年考上功名就好了。"
薛寅松想起他的娶妻生子论,顿时头痛起来,赶紧招呼他去堂屋。
果然,那几人开门见山便想着要续约,一个中年的大胡子男人说道:"裴公子,非是我们想赖着地不还,只是家里老妇有病在身,看病吃药全靠这几亩地的收成,要是裴公子觉得地租少了,我多交一成也行。"
白发老妇道:"我老婆子不会别样手艺,只能带着孙子种几亩地刨食过活,儿子媳妇死了几年,现在孙子又要娶媳妇,还等着收成好想多卖点钱。"
其余几人纷纷附和,总之各家都有难处,希望还能续租。小秀才思索片刻便道:"你们全部都拿去种,我也有些不便,不如这样,你们几家合计合计,让出2亩给我家就行。既然你们各有难处,那地租还是照以前的给,也不用多给。"
几家大喜谢过,又连连磕头说了好一会话才走,薛寅松开门送走他们道:"2亩地也只够我们三人的温饱,来年我再多养些家畜吧。"
小秀才笑着安慰:"我每月还有几两碎银可以领用,也可以贴补家用。"
薛寅松看看天色便去灶间煮面,浇头就用豆角,先细细切丝炒了,又加了个鸡蛋。面捞起来盖上浇头,照例是一人一碗,小秀才吃了一口面夸奖道:"这面有劲道,耐嚼有韧性,而且有股香甜味。"薛寅松也不说破,只笑笑道:"喜欢就多吃点,锅里还有呢。"
小秀才白天说了要从今天开始努力读书,薛寅松本以为他随便说说,不想晚饭后小秀才散步消食回来果然点上蜡烛看书。
薛寅松把长辉带到后院喂牲口,又借着月光洗下午泡的衣服。长辉乖乖的坐在凳子上央求他:"阿坝,讲个故事来听吧,就像那天晚上讲的和尚的故事一样的。"
薛寅松前几天为了哄他安静会,讲了个少林寺的故事,见他爱听便道:"天天讲和尚有什么意思,今天讲个鬼故事好不好?"
长辉还记得昨天自己爹爹怕鬼摔落田坎的事,顿时高兴起来:"好,好,讲个吓人的要吃人挖心喝血,我好去吓唬爹。"
薛寅松哭笑不得:"还是讲个不吓人的吧,要不讲个仙鹤报恩的故事?"
长辉想想便答应了,规规矩矩坐在凳子上听。
这故事并不长,不过薛寅松讲讲停停直到把衣服洗好才讲完,看他有些睡意,又见小秀才那边还在低声吟诵着便去烧水哄他洗澡,安排在自己床上睡。
长辉洗完只穿了个短褂和短裤站在床上跳:"阿坝,我今天为什么挨着你睡啊?"
"你爹从今天开始要看书,明年要考状元,以后你都挨着我睡。"
长辉懂事的点点头:"好,要让爹爹考上状元才行,那我以后就挨着阿坝睡。"
薛寅松亲了他一口笑道:"乖,睡吧,阿坝去洗了就来陪你,你一个人不怕吧?"长辉立刻点头。
薛寅松走回后院快速冲了个冷水澡,一边抹干一边往回走,只见前院隐约有火光,他心里咯噔一响快步冲进前院,只见小秀才的窗户印着熊熊的火光。
作者有话要说:更晚了,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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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火灾后 ...
薛寅松冲上去拉开门,只见里面的床、蚊帐、草席等物已经烧起来,小秀才却不在屋里!
薛寅松顾不得扑火,大声喊人:"裴公子!裴公子!裴人杰!"可屋子就那么点大,并没有小秀才的身影。
薛寅松冲到大门前,只见门闩也拴得紧紧的,急得转身就往后院跑,不想刚转过弯,却和人猛的撞了一下,正是小秀才!
薛寅松顾不得疼上前扶起他道:"你跑到哪里去了?"
小秀才揉着屁股答道:"去茅厕了啊,你刚才叫我做什么?"薛寅松这才省起那边起了火,忙丢开他到后院去放了辘轳打水。
小秀才一见大火也慌了神,忙去灶间胡乱寻了个大陶盆去水缸里舀了点水去救火。幸而这是砖房,又是夏天,除了床和草席并没有多余的燃物,两个人前后跑了十几趟总算把火灭掉。
床只烧了小部分,虽然床板和草席大部分烧没了,但还好和别的书籍等物隔得远,损失倒不算大。只是这屋里因为救火浇了太多的水,暂时不能住人。
薛寅松把东西稍微理了理,便拉了秀才去西屋睡,他的床比秀才屋的要小一点。便把长辉悄悄移到另一头去,让他和小秀才睡一头。
薛寅松也尽量靠住床沿,可是床小,不可避免的会碰到小秀才,他人高,腿又长,一直蜷着也挺难受,正想着要不要去抱点稻草打地铺,小秀才爬到他这头挨着他躺下道:"我和长辉睡里面,这样你的腿就可以伸直了。"
两个人都有些困,不多时便睡熟。
这一夜小秀才做了个很奇怪的梦,他梦到自己成亲娶妻,高攀了一家大户富商的闺女,骑了大马把新媳妇迎进门,两人拜完堂坐新床,盖头一掀开竟然是薛大哥,顿时就吓醒了。
这边薛寅松因为挤得难受索性起早了些,昨夜里睡出一身汗去井边冲了个澡,便开始张罗牲口的早饭。
老母鸡是最后一次抱窝,因为生蛋的时间不短,尾巴上的毛也秃了一块,买来的半大鸡仔迎风长了点,可惜只抽条子不长肉,看起来比刚买的时候还瘦。
兔子和小猪因为体型大,虽然看不出来长了多少,不过胃口特好,薛寅松也乐得多喂几顿,盼着他们使劲长点肉。只有鸭子是前面看房人养的,也出落得差不多,薛寅松想想便准备杀一只给那一大一小好好补补。
今天的事不算少,除了要杀鸭子,还得清理昨天的火灾现场,薛寅松看看日头也差不多,准备先去村旁的打石厂里买点灰浆。
走出门,只见隔壁陈英家正在扫院门,英子妈见了他笑着打了个招呼,拜陈良两兄弟所赐,那一场打闹让薛寅松在小部分村民面前露了个脸,这下不用介绍人家都知道他是裴家买断生死契的奴才了!
村头有条小河流过,水还算干净,陈家村虽然算得上富裕但并不是每家都打得起井,没井的人家只好来这河边洗衣挑水吃。
古时的河水还算清亮,看得见小鱼骖在水里游,大约是下了雨,河水涨了一点淹了过河石,薛寅松只得找了块石头坐下脱鞋卷裤腿过河。
"薛小子!薛小子!"旁边洗衣的女人里突然有人叫他。
薛寅松定睛一看,却是个不认识的大婶,只得走过去问道:"不知大婶有何事?"因为那边都是女眷,他也不方便靠近,只远远的站了问话。
大婶在围裙上擦擦手走过来小声道:"你家裴公子年纪多大?村头的铃铛家托我给打听打听,若是年纪差不多,可以交换八字合一合。"
薛寅松欠身答道:"我只是裴家的下人,这事我回去禀明公子,再做计较,却请大婶勿恼。"
只听大婶笑道:"这也是应该的,那就请薛小子回家禀告裴公子便是,老身就等薛小子的口信。"说着两人互相告辞,薛寅松提着鞋过河不提。
小秀才已经16岁,也是该谈婚论嫁的年纪,薛寅松不知怎的心里直冒酸气,咬紧牙关怒气冲冲的过了河。那灰浆厂的管事与他称好干粉用芭蕉叶包了,见他脸色灰白难看,还给他上了杯热茶。
这才是开头,以后这样的事还要多,薛寅松提醒自己,勉强打起精神回到家。小秀才已经起来了,吃过早饭正押着长辉在堂屋里写字。
小秀才见他回来很是高兴的迎出来:"薛大哥,你一早去哪里了,我到处找不到你。"薛寅松将手里的芭蕉叶包丢在东厢房门口道:"去买了点东西准备把房子刷一刷,你自去读书,我来收拾这屋子。"
小秀才答应着,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我想了一夜,大约是蜡烛没立好。昨天夜里我看书看到蜡尽便换了只蜡烛,然后到后院入厕,想必是当时随手没插稳,结果倒了烧着了蚊帐。"
薛寅松听了,好半晌才道:"这是主人家的事,何必跟我一个下人解释。"小秀才被他噎了一下,脸色微变:"你……"
薛寅松低眉顺眼的站着又道:"刚才有人打听裴公子的年纪,若你同意的话,他们想拿你的生辰合合八字。"小秀才脸色微红,想了一时倒也明白过来,笑着安慰道:"薛大哥是怕我娶了妻对你不好么?这却是不要担心,我就算娶妻,也一定选个老实厚道的女子,更何况我还有长辉呢,若是长辉过的不好,我以后怎能有脸去地下见我二哥。"
薛寅松刚才的不快也消了,看了他一眼心里叹了口气,默不作声的转到后院去拿扫帚和簸箕。
幸好昨天扑火赶早,东厢房烧得并不厉害,薛寅松先把烧坏的床和草席等拿到后院劈了当柴,又仔细把地扫好拖了几遍。他看看还算满意便去找秀才道:"村里有小木匠,却不知手艺如何,不知裴公子愿意去县城定床还是就在本村定?"
鉴于薛寅松从未有过的恭敬态度,小秀才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了想小心答道:"就在本村定便可。"薛寅松领命去了,走前还跟他要了几两碎银说是买竹枕草席。
听得门哐当一声关住,小秀才第一次认真坐下来研究薛大哥的情绪变化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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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小理想 ...
村头铃铛家的提议到底还是让薛寅松打发掉了,原因无他,小秀才私下认过人,结果不过几天就看见她和另一家的小子在河边笑着追赶打骂。在小秀才看来,这都是有违妇德妇容的举动,自然这门亲事也就无疾而终。
可薛寅松并不因此就高兴点,他知道自己若不采取行动,小秀才迟早会定亲,可因为前几天自己的意气用事,和小秀才有了隔阂,想和颜悦色说几句话都觉得拉不下面子,便越发生自己的气。
因为他的不高兴,那鸭子又侥幸多活了几天,薛寅松看着今天天色不错,咬牙准备杀了鸭子再去哄小秀才和好。
古时的人并不要鸭毛,因为不懂处理,鸭毛久了便会发臭生虫,薛寅松本想试一试,后来想着如果用普通的粗布面料肯定到处都钻鸭毛,于是羽绒被的想法只得搁浅。
他先烧了锅水,磨快了刀割了脖子放血,然后烫皮去毛。鸭内脏和鸭血单独放一边做汤,鸭子拔光毛后用白酒点火烧去浮毛,再上案板剁成小块。
这鸭子养了大概有两年,肚里还有些肥油,正好取出来熬了,以后下个面条什么的加点会很香。锅里剩了点余油加姜葱炒一炒,下鸭块再加点料酒,农家的柴火火势猛,只一会功夫那锅里就香飘四溢。
长辉鼻子最尖,一会便跑到后院来看究竟:"阿坝,你在烧什么东西?"
薛寅松笑着摸摸他的头,给他夹了块还挺硬的肉道:"你吃了便去乖乖习字,否则中午不许吃肉。"长辉吹了两下囫囵吞枣的咽下,忙擦擦嘴跑了。
薛寅松转过身又开始清理鸭毛,这毛埋到院墙脚下,来年开春就是好肥料,内脏零碎去苦胆剁碎了喂鸡,收拾干净又去井里打了些水把地上冲干净,猛然看见自己跟前立着双脚——是小秀才。
"薛大哥你在煮什么,挺香的啊。"小秀才好脾气的笑问。
薛寅松真的没想到他会先矮□段跟一个下人说话,先在肚子里狠狠自责几句,忙答道:"杀了只鸭子给你们补补。"
小秀才笑了:"怪不得长辉刚才来了趟后院,回去后一直砸嘴巴,看来是偷吃了。"
薛寅松也笑道:"最近日子清苦些,也委屈他了。"
两个人对望一眼微笑起来,自然算是和好了。
薛寅松炖好鸭子便准备去取床,他叫了隔壁的祥子帮忙,两个人一路小跑着把床搬回来,路上居然没歇一口气。回到家把床放好,祥子对着他竖起大拇指:"真佩服你,看着没几两肉力气倒挺足,我其实路上想歇一歇,看你都跟没事人一样,提都不好意思提,现在手可酸死了。"
薛寅松笑着去给他端水,不想茶壶空了,只好去井里打了桶生水道:"只有这井水了,你喝不?"
祥子接过碗笑道:"庄户人家哪里讲究这个,我们家一直喝井水。"说着端起来就喝。旁边小秀才刚查看了新床过来,见两人凑在井边忙阻止道:"别直接喝这井水,我小时二哥得过一种怪病,看了很多大夫都治不好,有天来了个走方的郎中给开了个药方,其中一味药是井底淤泥二两。取井底淤泥一般就是用长竹竿伸下去,结果那仆人偷懒,心想五付药就要一斤淤泥,一管一管的取太累,便将葫芦瓢绑在竹竿一头伸下去舀,结果舀上来的泥里钻着手指粗的白色蠕虫,一尺多长……"
祥子一口喷出来,呛得咳嗽,薛寅松也绿了脸看向他道:"真的假的?"小秀才笑道:"仆人们说的,我倒没亲眼见过。"薛寅松想想还是不放心,便取了些水烧上道:"祥子今天就在我家吃午饭吧,正好炖了一只鸭子。"
祥子摆手:"搬个床有什么打紧的,再说就生分了,我先走了还有什么要帮忙只管来找我。"说着一溜烟的走了。
小秀才见挽留不住小声道:"乡下人虽然礼数少点,倒也朴实。"薛寅松趁机劝诫:"那是当然,没有利益的冲突便没有人性的虚假,乡下的生活悠闲自在,只你才想要去当官谋职,需知你性子太直,恐怕会吃亏啊。"
小秀才叹道:"那日你说的,我倒也想明白了些,只是我觉得他们并非本性就有那么坏,圣人说人之初性本善,只要我以身作则再加以规劝,相信他们一定能摈弃旧习清正廉洁。"
薛寅松挑了挑眉毛道:"我再给你出个题,比如你做县令,上面刺史大人做了件不好的事,你准备怎么办?"
小秀才奇道:"是不好的事呢?"
薛寅松煞有其事的想了一会:"比如打白条?现在要修河坝但是州府没有钱,于是刺史大人说先打白条,等秋后修缮款到了再给补发。"
小秀才点头:"修缮河道原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当然不是坏事,应该支持。"薛寅松又道:"可刺史大人今年秋末就满任离职,修缮款要冬天才能到,下一任刺史很有可能就拿去做别的事,那河役手里的白条就换不回钱了。"
"这是师爷的责任,应当将事情明细禀告给刺史大人,尽早发放钱款才是。"
"可新来的刺史大人说,这白条不是我打的啊,你们要钱就去找打白条的人吧,我这手里的钱已经另有用处了,我来赴任时皇上已经下了旨意,这是维修另一段河坝的钱。"薛寅松一边说,一边去拿了毛豆出来,塞给他一把,一边剥一边说话两不耽误。
小秀才被他这突然的转折差点噎死,想了想道:"这却是前任刺史的错,他不该提前维修河道。"
"可这前任刺史精通天文地理,他知那年秋天必有水患,所以提前维修河道,以免突发大水生灵涂炭。"
"他可以上书朝廷要求拨款啊。"
"你觉得朝廷会接受一个假设的理由么?你觉得前任刺史会傻得以'可能'两字为理由么上书朝廷挨批么??"
小秀才彻底哑了,看了他半晌道:"这却如何是好?"薛寅松答道:"这要问你了啊,现在前任刺史大人发话了,要打白条修河道,现在你是县令接到了命令,那请问你该如何办?"
小秀才皱眉想了一会道:"那就修!"
"后任刺史不给兑现白条啊?"
"不修!"
"那年水患大淹,洪水殃及时十余个县,前任刺史上书朝廷,称县令裴人杰带头抗命拒修河道结果水患肆虐,要求朝廷将你罢官免职流放千里!"
"……"小秀才茫然了:"难道是我错了?"
薛寅松放柔声音道:"你没错,只是无论怎么做,都会有错,不过是看孰轻孰重孰大孰小而已。"
小秀才有些茫然的丢下豆荚:"那若是你,你又该如何?"
薛寅松摇头道:"我有自知之明,非是当官的料,就不去操那个心了,把位子留给有能力的人去坐吧。"
小秀才皱眉道:"若是人人都是你这想法,那还谈什么国富民强?"薛寅松摇头道:"非也,我没有那个能力做大事,但并不代表我不能做小事,比如我努力耕田多种一点粮食,那么灾荒时这点粮食也许可以挽救几个人的性命;比如我努力养鸡养猪能存下银钱,到了外敌入侵我捐钱捐粮支援军队……我的意思是说不是每个人都能当官,但是每个人都可以爱国,以己之力去爱国爱民,并不是一定要当官才能实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想!"
小秀才看着他,突然长身鞠躬道:"多谢薛先生指教!古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诚不欺我也!"
14
14、捉泥鳅 ...
薛寅松扶他起来:"这只是一点浅薄的看法,裴公子是读过书的人,希望不要笑话我才是。"小秀才忙忙摆手道:"以后休要再提读书二字,我等虽识几个字,见识却连你都不如,如何有脸面称自己为读书人?再则我早说过你我兄弟相称,以后你就叫我人杰便是。"
长辉这时也溜到后院来:"爹,那几个字都写完了,各写了一百遍。"小秀才摸摸他的头道:"好,你来帮薛叔叔剥豆子好不?"长辉接过豆子坐在小凳子上,见小秀才走得没影了才小声道:"阿坝,你刚才说什么了?我很少看到爹爹如此恭敬的对人呢。"
薛寅松笑道:"你懂什么呢!小毛孩子一个,快些剥豆子,今天中午吃鸭子汤和炒豆好不好?"长辉闻着鸭汤传出来的阵阵香味,恬着脸央求道:"阿坝,再给一块吧。"
薛寅松最近被他那几声阿坝叫得心软如水,便又去夹了块鸭子出来道:"吃吧,下午阿坝带你去捉泥鳅和蚱蜢。"
长辉眼睛一亮:"真的?真的?"
薛寅松道:"真的,快些吃,别给你爹看到又要说教你,我们吃完饭就走。"秋收已经完了,他得先去看看收回来的地才能决定种什么,幸好他是农家出身,虽然不太会种稻米,但寻常菜蔬还难不倒他。
长辉欢天喜地的啃完鸭骨头,一抹嘴溜回前院。小秀才让他把最差的几个字重新写了一遍,便同意他去找英子玩。
小秀才放下笔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最近看书感觉很舒服,虽然那天突发意外烧了床,但还好房子没事。想着信步走到东厢房,只见墙都粉刷了一遍,簇新的白色还带着点石灰味,新床还铺上了竹枕草席。
四处看看很是满意,小秀才转了一圈决定今晚就搬回来住。
午饭是鸭子汤和炒青豆,长辉好似饿虎下山,筷子频频指向鸭子,小秀才又教训他:"与礼不符,夹一个菜不可太过频繁,即使很好吃也不可以。"长辉这次乖乖的听着,只要小秀才看着他便动筷刨饭,一不留意便去夹鸭子。
往复几次,小秀才也注意到了,却不知道该怎么教育他。
薛寅松看着暗笑,正色道:"长辉,要夹便要堂堂正正的出筷,不要学人偷偷摸摸的,你想吃便吃就是,你爹爹不是说你吃得太多,而是说你吃得太快,吃得太快对身体不好。"
长辉瞥了眼小秀才,见他没有做声,于是放了胆子去夹鸭,再不如刚上桌那么急,吃完一块再吃点青豆,然后再去夹鸭块,爹爹果然不吭声。
这边小秀才也松了一口气,他自己并不太懂如何教导小孩,面对长辉常常有种有心无力的感觉,幸而薛寅松常在一边帮腔,磕磕绊绊的让他体会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三人慢慢吃完饭,薛寅松便去洗了碗筷招呼两人出门。
三人提了小竹篓往村头走,村边的小河边有一段回水湾,水流缓慢且淤泥堆积,应该是有泥鳅的。薛寅松吃过河泥鳅,味道比塘泥鳅鲜美多了,河泥鳅全身泥黄色带了深灰的椭圆斑点,胸前背上的鳍都比塘泥鳅大,当然体型也大一些。
薛寅松脱鞋卷了裤腿道:"河里有小蚌壳容易割着脚,你们就别下水了,手指摸着这水草缝走,有手指粗的小洞就是,泥鳅滑手,捉的时候要用指甲。"说着自己准备去水深的地方碰碰运气。
小秀才和长辉都是城里人,遇上这样不负责的师傅只能自叹倒霉,两个人伸手摸了一会,都吓得缩回来。长辉是觉得湿滑难受,小秀才则怕里面窜出个怪物咬掉手指。
长辉摸出小布袋道:"爹,今趟我带了布袋,你帮我捉萤火虫吧。"小秀才道:"萤火虫要晚上才能捉,白天哪里能看到?"
长辉撇了嘴,跑远了自己去草丛里逮蚱蜢。
小秀才一边给自己打气,一面又伸手去摸泥壁,好容易摸到一个缝只觉得有个东西冷冰冰的贴着手就滑走了,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心里猛跳了几下,小秀才坐了一会才又伸手,这次他有了经验,把两手的袖子都卷起来一起下手,摸着了便将竹篓扣在洞前用小棍去捅,过了一会竟然真的捉到了一条。
很小的一条泥鳅,比小指稍微长一点,真要吃的话还不够塞牙缝,小秀才却兴奋得要命,恨不得抱着亲两口才是。这一带的石头缝并不多,他挨着摸了一圈总共只摸两条,还累得坐到一旁的石头上休息。
远处薛寅松正躬身在忙碌,只见他的动作不停的提拉竹篓就知道肯定收获不少。小秀才看看自己的竹篓,心里很是不平衡。
长辉野了一阵也累了,没捉到萤火虫但是捉了一布袋的蚱蜢让他很满意,他得意的拿给阿坝看。
薛寅松笑道:"这蚱蜢别丢了,回家可以喂鸡吃,这几天老鸡抱好窝了,若是再下蛋都归你吃。"长辉眼睛一亮,一拽布袋道:"我再去捉些来。"
小秀才觉得这捉泥鳅实在不是他擅长的事,便去洗了手坐着休息。薛寅松提了竹篓过来笑道:"累了?"小秀才点头道:"果然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这需要手脚灵巧的人,我就不献丑了。"
薛寅松笑:"就知道你小时没玩过才特地叫你们来的,捉不捉得到有什么打紧,重在参与。"
小秀才慢慢回味着他的话道:"薛大哥,我总觉得你不是普通人。"薛寅松笑道:"为何这样说?"
小秀才正色道:"我觉得你是隐士般的人物,你总劝我不要做官,却从不说不要读书,足可以证明其实你也是读书人,甚至是做过官的,大约是见不得官场黑暗才愤然罢官隐居。你以前说的那些事,我总觉得是你亲身的经历,所以你才能如此的肯定。"
薛寅松讶然,好半晌才道:"看来我就算否认你也不会相信,其实我只是个普通的乡下人,种地养猪而已。"
小秀才当然不信,心里早把他当成了前辈,摇头道:"这个秘密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放心,我会替你保守的。"薛寅松想想这也没什么坏处,便也懒得澄清。
他往河边的泥壁上搜寻一遍,不一会便捉了有十几条,小秀才急了,跳起来瞪着眼睛看他:"我明明刚才寻了一遍,你如何又捉了这许多?"
薛寅松笑道:"泥鳅不会呆在洞口,这洞一般有一尺长,你要伸进去才能摸到。"小秀才却是不敢,那湿滑的感觉总让人联想到虫蛇一类的,万一咬掉手指就麻烦了。
薛寅松失笑,他提了竹篓一路摸过去,打算摸半篓养着以后改善伙食。
小秀才颇有些羡慕的看着他,薛寅松笑道:"我从小捉这个自然很熟练,就像你从小读书,自然随时能提笔写字。"小秀才想了想道:"就算你诸多借口,我也不会相信你只是简单的乡下人。"薛寅松只得苦笑。
15
15、大计划 ...
只过得几天,薛寅松的担心便真正成为了现实。
他今天准备去地里松土,挖出沟槽将粪肥掩埋发酵,刚走到地里,一个不认识的大婶便招呼着走过来。
大婶笑着自我介绍:"我是村北翠姐家的邻居。"见薛寅松没什么反应,有些尴尬的说道:"翠姐可是我们村的一支花,比那铃铛可好看多了,这女娃会绣花会做衣服,一手的好女红呢,家里又殷实,条件不差的……"
薛寅松看了她一会,开口道:"大婶,我家公子有个儿子,名叫长辉,今年六岁。"大婶脸色一变:"不是哥哥的儿子吗?以后还要跟着一起吃住?"
薛寅松点头:"算是正式过继给公子的。"大婶想了一回笑道:"我还是跟翠姐家的说一声再做商量。"说着人便走了。
薛寅松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默默的抗了锄头往地里走。
走到地头放眼望去,只见一大片平整的土地里稀稀拉拉堆着些稻秸杆。薛寅松坐在田坎上,撑着下巴沉思:古代的人结婚早,小秀才也到了岁数,一切都看起来那么自然而和谐,可他心里怎么就有那么多不和谐的念头想要冒出来呢?
他不仅想要霸占小秀才,还想长期霸占,不仅想长期霸占还想当长辉的爹,不仅想当长辉的爹还想……任重而道远啊,薛寅松远目。
阻止并不是一个好办法,小秀才总会遇到合适的人,最理想的办法就是在种子发芽的时候给予强力扼杀,让它还没见着光便死翘翘!可是以什么样的借口呢?又以怎么样的冠冕堂皇呢?
饶是薛寅松这现代人的脑袋,也不禁技穷了。
或者长辉算是一个手段,后妈总是容易坏心眼的吧?可并不是每个姑娘都是恶毒心肠,所以这个手段太脆弱,不堪一击。
又或者说小秀才有隐疾?这个谣言一旦散布出去,连他自己都没办法抬头做人,还是算了……
再或者小秀才穷得娶不起妻?额,好邪恶的念头……薛寅松的眼睛一亮,是了!是了!这是一个最有效最直接也是最彻底的办法!
一方面私吞家产和银钱,制造机会让小秀才破财破产家徒四壁;另一方面要继续灌输做官无用的思想,让他对做官没兴趣最好听见当官就头痛;第三方面,要坚决的贯彻执行将小秀才养懒养笨的方针,把他当猪养,往好吃懒做方面深入的培养;第四、要极力拉拢第三方势力裴长辉同志,让他当卧底做内应,无时不刻时时刻刻每时每刻的对小秀才进行软化、渗透和策反,发挥内应的积极优势,争取让组织早日攻破防线收复321高地……
薛寅松舒了口气站起来,该锄地了。
他上辈子真没摸过几次锄头,他爹妈就他一个独子,娇惯得厉害,统共也就下过几次地,锄过的地加起来也没一亩。
薛寅松叹口气心道:老子要赚钱要养家,不努力不拼命怎么能行!左手老婆右手儿子,两张口嗷嗷待哺啊,吃饭穿衣、读书写字、看病抓药,哪样不是钱啊,不都得靠自己的两只手赚么?
锄地讲究横平竖直,一般乡下人看人会不会种地,基本功就是看锄地是不是平整,挖的沟槽大小是不是均匀,翻起来的土坷垃是不是堆得整齐,沟槽直不直,间距是不是一致……总之锄地很考水平。
薛寅松自认没有那个把握能做得漂亮,对他来说只要能开出深槽就可以,反正明天担了粪肥埋进去谁管他横平竖直,他的宗旨是庄稼能长好能开花结果就是好地,挖坑再漂亮也当不了饭吃!
薛寅松停下喝了口水,看看自己才锄了一小块决定加快速度,他脱了衣服把心一横准备平整一大块再收工。
这样的话中午是赶不及回去做饭了,小秀才和长辉可能要饿着……饿着就饿着吧!薛寅松脸色一沉,三天两头招蜂引蝶的招些大妈大婶来试探,可不就是日子过得太好了么!
从今天开始生活水平全线降低,怎么难吃怎么做,什么难吃做什么……总之要让小秀才面黄肌瘦不复有平时的风流才子样才是——看还有人看得上不!
薛寅松又觉得难受,这老婆还没进门就想着怎么虐待,这个思想大大的不好,可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啊!
日头渐渐的大起来,薛寅松一抹汗水抬眼望去,只见歪歪扭扭的沟渠勉强成排——能用不能看。薛寅松还是有点脸红,心道要不下午发力一把,把粪水都担完趁夜埋了,省的第二天被人看到丢人现眼。
不过这劳动量太大,今天一天是肯定做不完的,还是老实的刨地吧。
小秀才在家左等右等见没人回来,看看快中午想着薛寅松恐怕无法按时回来,便撺掇着长辉一起给阿坝做饭。
长辉很是高兴:"爹爹,你说阿坝会不会夸奖我们做的饭好吃?"小秀才很有自知之明:"长辉坐好剥豆好不好?爹来和面,一会我们烙三个大饼再炒一盘咸菜豆子。"
长辉当然觉得不好,嘟嘴道:"爹爹,放点腊肉吧!"
里正送来的腊肉经过一个月的洗礼只剩下了一点点,飘飘荡荡的挂在梁下,小秀才有些为难:"长辉,你看腊肉只剩了一点,今天若是再吃就没了,可咱们家的土里还没种出来庄稼,没庄稼就没有收成,没有收成就无法再买腊肉呢。"
长辉也望着那块腊肉,吞了一口口水狠心道:"只切一片!"
小秀才叹了口气不想委屈孩子,便去梁上取了腊肉道:"那就切了蒸一蒸吧。"刀法不能细看,能切成片都不错,只见厚厚薄薄的十几块排在菜板上,总算是没切着手。
两个少爷胡乱做了写饭菜便用竹篮提了送去菜地,此时已过正午,薛寅松坐在树荫下休息,见了他俩赶紧站起来道:"饿了?我这就回去做饭。"
小秀才和长辉被正午的日头晒得有点蔫,坐下喝了口水才道:"我们做了饭送来,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小秀才拿出饼递过去,又摆出咸菜和蒸的腊肉。
长辉很是高兴:"阿坝,你吃吃咸菜,这豆子是我剥的。"薛寅松笑着夹了一口道:"豆子真香。"
小秀才扭捏几下说道:"阿坝,你尝尝腊肉……"薛寅松闻言噗一声,把刚吃进嘴里的饼喷得到处都是。
16
16、娶后娘 ...
小秀才忙帮着拍背:"阿坝,你别急,慢慢吃。" 闻言薛寅松又是一阵猛咳,好半天才收了声道:"你不要叫我阿坝。"
"却是为何?"
薛寅松词穷,只得硬着头皮道:"你我平辈论交,这样叫过分亲昵了些。"小秀才点点头道:"那好,还是叫薛兄吧。"
薛寅松这才咬了口饼,违心的表扬:"这腊肉蒸得不错。"小秀才高兴了,忙又递饼给长辉,招呼他好好吃饭。
小秀才看着远处翻好的地问:"你挖些沟渠做什么?"
"明天担些农家肥埋上,来年种稻米就能长得好。"
小秀才自然不懂种地,好奇的问道:"我家哪里来的农家肥?"
"猪粪兔粪鸡鸭粪人粪混合起来就行。"薛寅松答着,只见小秀才和长辉却再也咬不下去饼,直愣愣的看着他。
长辉吐出饼问:"阿坝,这个饼是大粪种出来的?"
薛寅松点头:"当然,不浇粪怎么能种麦,没有麦怎么做饼?"两只顿时失去食欲,把饼放下不肯再吃。
薛寅松却不劝他俩,自己好整以暇的吃咸菜毛豆,一边吃一边休息努力蓄精养锐。
小秀才见他吃得香,眼巴巴的看他吃完收了碗筷道:"你晚上几时能耕作完?"
"恐怕要日落时分,今天得把这块地全部耕完,明天再担粪肥掩埋,总要努力点才是,不早日种下心里不踏实,家里的粮快没了,再耽误几天就怕要挨饿的。"
小秀才忙道:"我被打发出来时有100两纹银,加上自己这些年还存了十几两,中间用去些,大约还剩三十两左右。"
薛寅松想了想答道:"等我把这片地平整出来,便向你支些银钱去买种子,要进冬了棉被棉袄都要备下,这三十两不精打细算着怕不够用。而且这山里肯定比秦川城冷,还要给你和长辉备些木炭,再去买些米粮储着,还有油盐酱醋糖米茶,这都一天也断不得的。"
小秀才都一一听了笑道:"这些薛兄拿主意就是,回去我便将银钱取了交与你,你一一置办。"
薛寅松推却道:"虽然平辈论交,身份上还是主仆,银钱却是不便让我收着,到时我们一起去趟城里置办吧,顺便带长辉逛逛。"
长辉早竖着耳朵,闻言立刻扑上去道:"爹,我要去我要去!"小秀才抱着他拍了两下笑道:"知道了,那以后每天要多认五个字才是。"
裴长辉撇嘴:"最讨厌爹爹了!"说着又去扑薛寅松,却被笑着挡住:"这事你爹做主,找我没用。"
长辉只得又扑到小秀才身上,埋在他怀里生闷气。
下午到底不比早晨有力,薛寅松埋头干到太阳落山也没刨完,不甘心的收工回家,只见小秀才和长辉正在手忙脚乱的做饭。
中午的咸菜毛豆还剩了点,小秀才切了点葫瓜炒了个瓜片,取了两条茄子做的素炒茄条。
因为油少,茄子还有些生,小秀才涨得脸红道:"这茄子真是不容易熟,我在锅里炒了很久。"
薛寅松累得不想说话,闻言还拿言安慰他:"挺好吃的,你们多吃点。"
小秀才见他闷头吃饭,有些担心的问:"薛大哥,是不是身体不适?"薛寅松差点又喷饭,他记起初中时候班上女生躲体育课时最爱用这身体不适的理由,脸色有点难看;"没有,你多想了,只是今天有些累吃了饭要早点睡,长辉今天跟你睡吧。"
长辉不乐意了,跟着阿坝多好啊,有人哄有人讲故事,于是抗议:"不要,阿坝,我要跟你睡。"薛寅松答道:"我今天累了,要早点睡,没力气讲故事。"
长辉顿时撇了嘴道:"阿坝,我想跟你睡……"
薛寅松安抚道:"这两天阿坝累了,你跟着爹爹睡,过几天阿坝多给你讲几个故事好不好?"
长辉点头,立刻乖乖的答道:"要听那个胡萝卜丝的破案故事!"
"是福尔摩斯。"
"恩恩,胡二螺蛳。"
薛寅松一夜好梦,但起床时发现腰背更为剧烈的酸痛,知道是因为乳酸沉淀的结果,虽然不想动但也只能咬牙爬起来。
他胡乱吃了几口早饭便挑了粪桶出门,前脚刚走翠姐就登门拜访,因为是躲着母亲来的,小秀才一开门她便挤进门去。
小秀才吓了一跳:"姑娘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事?"
翠姐年方二八,出落得亭亭玉立,乡下姑娘没什么好的衣服首饰,穿了件水蓝的布衫,梳了个双螺盘云髻,斜斜插着支花。
她并没有一般姑娘的羞涩,进门就跪下道:"公子救我!"
小秀才忙去扶她,又觉得男女授受不亲,忙放开手只虚扶一把。翠姐站起来哭道:"我叫翠姐,是村北陈二牛的大女儿,我自幼与本村猎户陈池指腹为婚,如今母亲大人贪图享受看上秀才大人的家产,便欲与陈池悔婚,望秀才大人救命则个!"
小秀才一愣,忙道:"我却没听说此事,姑娘莫非是弄错了?"
翠姐掩面抽泣:"我如何能弄错,本村的秀才也只有两位,一位是您,一位便是里正大人。此事我是偷听母亲与邻居曹大娘私下商议,若是秀才大人还怜惜小女子,便请回绝此事!"
翠姐说着又要跪下,小秀才忙忙答应道:"姑娘勿要多礼,既然你与人早有婚约,当然应该遵从前议,嫌贫爱富乃君子之不耻,你且放心,我这便与你去说项。"
翠姐忙道:"秀才大人不知,我与陈池的婚约乃是十几年前的旧事,当时两家大人口头约定并无旁人知晓,你若去我家说情,岂不是摆明就是我泄露的,日后母亲肯定饶不得我。"
小秀才沉吟道:"这却如何是好?"
翠姐见他肯帮忙,心下大喜:"不用帮忙,只是若有人上门来提,你便推说不想娶妻便是。"
小秀才道:"我若这样说了,岂不得罪媒人?"翠姐心道是了,忙道:"那你就说看不上我,我虽善女红,却不善厨艺,你便如此推说好。"
小秀才沉吟片刻道:"这却对你声誉有损,我再斟酌斟酌。只是你且放心,我一定回绝媒人。"
翠姐忙忙磕头谢过,这才开门闪身溜了。
小秀才关了门,只见长辉站在一旁,正要赶他进屋,不想长辉低了头小声问道:"爹,你要给我娶后娘么?"
17
17、逛县城 ...
小秀才忙道:"人家找爹是帮忙的。"
长辉似信非信转身进屋写字,末了又临着窗户道:"爹,别给我找后娘,我怕。"
小秀才苦笑一声,胡乱应了也进房看书。
他最近受了薛寅松的反动思想,开始思考读书做官到底好不好的问题。按薛大哥的说法,做官必行贿,行贿才做官,他却是不信的。对读书人而言三纲五常是最基本的道德规范,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两脚站立人世间无愧天地人鬼神。
正觉得正义凛然,忽又想起人言常道:仗义多从屠狗辈,负心都是读书人,顿时气焰矮了一截,觉得读书人虽然正气凛然,但也不乏有些斯文败类。
只是读书若不能做点什么,又何苦读悬梁刺股十余年?薛大哥的小理想固然有道理,但是人人都谦虚推脱做不得大事,那这天下大事又等何人来做?
昔年神农氏遍尝百草以身试险终于写下《神农本草经》泽被天下苍生惠及后世子孙;大禹治水十余年,三过家门而不入终于杜绝黄河水患使两岸百姓安居乐业,君子当然应该立大志做大事,岂能冷眼旁观逍遥自在?
小秀才越想越热血,只差啪一声拍响桌子揭竿而起,正胡乱想着只听大门被敲得砰砰做响,却是有人来了。
薛寅松推开门道:"你且离远点,我去后院担些粪肥走,你和长辉都进屋关门,这味道不好闻。"
小秀才便进屋和长辉站在窗边张望,只见薛寅松一会就走留下一院的粪臭味。长辉到底忍不住,去墙角呕了几下道:"爹,我再也不要吃菜和米饭了,我要顿顿吃肉!"
小秀才闻着味道也难受,去橱柜里摸了个香囊递给他道:"你拿着嗅嗅,等会风吹过味道便散了。"
长辉却惦记着薛寅松:"那阿坝不是也臭得慌?爹,我去床上用棉被捂着,你把这香囊拿给阿坝用吧。"
小秀才接过来道:"好,一会薛叔叔回来就拿给他。"
薛寅松来回十几趟才将粪肥挑完,把昨天的地全部埋上后再也不想动,早早的收工回家。虽然只有两亩地,但是他到底不是熟手只做了一小半,余下的等过几天再来补上,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去县城买种。
吃饭的时候薛寅松宣布明天一早进城,长辉最是高兴,连连拍手。小秀才也盘算着要买点糙纸给长辉写字,还想给他买只羊毫笔,自己还计划再添几本书……果然诸多用钱处。
第二日天还没亮,三人早早的起来就着油灯胡乱梳洗又煮了点粥吃便急忙出发。因为今天要买的东西多,到了县城还得再雇辆骡车。
虽然里正家有牛车,但是小秀才和薛寅松都觉得求人不如求己,再说欠下的人情迟早要还的。
长辉到底只有六岁,走了不多时便没精神,薛寅松脱了外衣披在他背上一路背着走。小秀才开始担心他背不动,毕竟进城要走十几里路,后来见他不紧不慢的走着也没露出点疲态,这才放心下来。
走到富春县时日头刚挂,两人缴足城税进了门,薛寅松接过布袋道:"你同长辉去玩,我去看种子、米粮并棉被等物,你们不要耽误太久,一个时辰后在这门边等我。"
小秀才答应着,摇醒长辉让他下地站着。薛寅松本来只要十两银,小秀才想着他要买过冬的东西,便将大部分银两给他,自己只留了五两。
长辉虽然是大家族出身,可出门的次数太少,目不转睛的看着各式小摊却有些怕,怯生生的站在小秀才背后不肯走。
小秀才好不容易哄他先去店里买书买纸,买完这才陪他逛着玩耍。富春县虽然是个小县城,但却是附近百里山区唯一一个县城,故而特别繁华山货众多。
长辉看着一路上卖山鸡、卖袍子刺猬的摊子道:"爹,那都是些什么?"小秀才也并不样样都认识,大概说了几种自己认识的敷衍过去,便带往前走。前面是各种杂货,竹篓笊篱陶器等,长辉看得津津有味,看得喜欢的还要去摸一把。
小秀才很是欣慰,古人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果然有道理!两人因为买齐了东西也不急,一边慢慢逛着一边往前走,小秀才以为天天都是那么热闹,听了一个老农讲才知道这是赶集,是每逢初一十五才有的大集。
长辉眼睛一亮看到做糖的,忙挤过去痴痴的看着不肯走。小秀才也随着他,两个人便站着看那师傅做糖。
小锅里熬着半块麦芽糖料,只见师傅熟练的抄了小半勺在洁白的大理石面上开始滴糖画画。先来一个大轮廓,中间寥寥几笔勾了翅膀,再画个尾巴最后用个红色的糖珠做眼睛,一只喜鹊便做好了。
长辉眼馋的盯着那只喜鹊被递给旁边一个小孩,嘴巴不由自主的舔了甜。小秀才想着这是第一次带长辉来县城,便道:"爹给你买一个。"
长辉却赶紧摇头:"不要买,爹爹,我多看一会便是,我不是想吃糖,就是看着好玩。"小秀才听了这话鼻子都酸了,赶紧摸出钱袋道:"买一个吧,爹爹也想吃了。"
长辉渴望的盯着那师傅,只见他灵巧的手随意的挥动,不一会又画了一只小狗,挣扎着道:"爹,不买,我们走吧。"嘴上说着,脚却不肯动,眼睛也像是粘在那糖勺上一样,只随着那糖勺转动。
小秀才到底还是摸了几文钱,买了个最便宜的喜鹊。
长辉接过喜鹊舍不得吃,想了想道:"爹,一会我们等薛叔叔到了一起吃吧。"
小秀才忙答应着,见人太多,怕人挤着忙把他抱起来走。长辉很是高兴左右转着糖喜鹊问道:"爹,你见过喜鹊么?刚才的糖人大叔说这是喜鹊。"
小秀才点头:"喜鹊比这个大,尾巴带点白色的,不过陈家村倒没见过,下次看到了指给你看。"
长辉满意的举了举,又远远的拿着欣赏:"肯定很甜,爹爹,我吃一小块……"正说着前面突然冲过来几个人,小秀才躲避不及被撞得差点跌倒,长辉则失手眼睁睁看着糖喜鹊噗一声掉在地上,还被后面冲上来的人踩上几脚。
那几个人追着一个灰衣人转眼就跑不见了,被撞的人只能自叹倒霉各自爬起来拍衣服。长辉一愣便大声哭起来,小秀才还是第一次见他哭,那哭声可谓惊天地泣鬼神,泪水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又犹如黄河之流源源不断。
小秀才忙安慰他,好话说个不停哪怕说再取买一个,长辉却还是哭,因为哭得凶,脸涨得通红还出了身汗,中间被口水呛着还咳嗽几次。
小秀才手足无措,只得抱着他急急忙忙去城门寻薛寅松。
18
18、回家了 ...
小秀才抱着长辉走到东门,薛寅松正在装车。
两大包小山般的棉花用大块的花布包了,旁边是几大麻袋的米粮,还有各色的豆子、干菜、木炭、火镰、油布、种子等等,乱七八糟的堆在筐里。
薛寅松见两人来忙道:"你在这里看着车,我再还要再去买点东西。"见他要走,小秀才忙拉住他道:"长辉哭个不停,我哄不住了。"
长辉已经哭累了,只靠在小秀才肩上抽泣。薛寅松一把接过来道:"长辉怎么啦?来,阿坝看看。"
长辉眼睛肿得像核桃,闻言又哇一声哭出来:"我哇……糖啊……有坏人呜……掉地上哇……"
小秀才在旁边解释几句道:"要不你在这里哄他,我去买吧,要买什么?"薛寅松撩起袖子给孩子擦了眼泪:"长辉哭累了吧?要不要坐一会?阿坝买了很多的大棉花哦,特别允许你坐一会,好不好?你想要坐在哪一团上面啊?"
长辉泪眼巴巴的看过去指着最大的一团道:"那一团。"
"那一团啊,想要坐那一团就不能哭了,来,看看,阿坝给你买了好玩的东西。"说着把捞面的小笊篱塞给他,想想又去杂物里找了个木质锅盖:"这是打仗用的盾牌,这个是剑,现在你就是合格的士兵了,还记得阿坝上次给你讲的士兵故事不?!"
"记得!"
"站起来!"薛寅松严肃的站着,指向小秀才:"一个优秀的士兵是不可以哭的!要做到流血不流泪!现在命令你攻击一号目标!"
裴长辉一愣,笊篱指着小秀才道:"遵命!现在开始攻击!冲啊!"小秀才急忙招架住骂道:"薛寅松!薛……!死崽,你轻点!我是你爹!"
薛寅松提了几个布袋快步离开,一边走一边坏笑着回头:"你们看好骡车啊,我马上就回来!"
薛寅松摸摸身上的银还剩了几小块,便想着去买点油和盐。油铺和盐铺隔得不远,他称了十斤盐并一篓油,又称了点桐油添灯,还在小摊上给长辉买了半斤灯芯糕。
灯芯糕其实就是一种米糕,把米磨细和上糖蒸熟,切成细丝状如灯芯。薛寅松小时也吃过,不觉得有什么好吃,但这古代就是个资源奇缺品种匮乏的时代,况且身上钱也不多,只买得起这个。
他数数身上还剩了大概三两,准备留着急用,忙提了油盐回到城门。长辉因为早先哭累了,裹着几块新买的粗布在棉花堆里睡得正香。
薛寅松把东西轻手放好道:"东西买齐钱也用完,你身上还有钱吧?一会付车费。"
小秀才忙取了用剩的三两碎银并十几个大钱道:"你全拿去,先顾家里开销。"薛寅松接过钱揣进怀里,用粗绳把大件的东西绑了这才吩咐上路。
骡子比牛走得快,他们这车看着东西多却并不重,那青骡膘肥体壮圆滚滚的屁股左右扭着,不一会就上了陈家村的大道。
小秀才有些羡慕的憧憬:" 有个骡车就是方便,又比牛车快,真好。"薛寅松却不同意:"乡下人要买肯定买牛,牛拉得东西多,又能耕地。"车夫也笑着答道:"这位公子说得是,这骡子看着好其实不如牛好哩,骡子天生就奸猾,好吃懒做,有时脾气大还要踢人。"
小秀才咂舌:"这么坏怎么还要养?"
车夫笑道:"我家没地,只养了这青骡拉磨驾车用。我这青骡养了三四年还算好,出力是肯出的,就是嘴挑,若是不给豆饼豆渣吃,拉磨的时候都赶不动哩!"
小秀才看着那青骡的肥屁股,点头道:"还是牛好啊。"薛寅松笑笑,并不说话。
虽然骡车快,到家也过了正午,薛寅松就着昨天的剩饭炒了个蛋炒饭,又切了点咸菜末当下饭菜。
两人吃完饭开始清理东西,粗布棉花等放在一旁,这是要等着做棉被的,咸菜缸和泡菜缸洗干净用开水烫了晾在屋檐下,豆子干菜等收进厨房里,木炭用竹筐装了堆在杂物间……怎么收拣也是一门学问,小秀才看着薛寅松不停的进出,很快把堆在院子里的一大堆东西搬走。
因为一早走了,家里的牲口都没添草,薛寅松顾不得喝水,又抱了些鲜草给兔子和猪等添上道:"人杰,你去拿铡刀切些碎草喂鹅和鸡,我去浸种。"
只见薛寅松舀了些热水,试试水温又兑了点凉水,然后直接把上午买的种子泡进去。小秀才惊道:"水是热的,可要烫死了!"薛寅松摇头:"天气冷了,如果不浸种出芽慢,而且出芽少。"
小秀才还想再问两句,只听薛寅松道:"论农活自然我比较熟悉,听我的没错。"说着把陶盆放在向阳处,又去挑水清扫猪圈。
猪圈原是旧的,用青条石做围栏用石板堪嵌地面,缓缓斜坡向下,用水冲洗可将粪水冲到旁边积粪坑中。
小秀才切完草站在一旁看了会,央求道:"薛大哥,不如再跟我说些……什么模拟吧?总觉得你说的那些很有意思。"
薛寅松笑道:"那不过都是些随意说的东西,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不过是把最糟糕的情况摆在一起,考验人的反应应变能力罢了。"
"你就再说几个吧。"小秀才央求道,"简单一点点的也可以。"
薛寅松皱眉想了想道:"有一个商人,他很有经商的头脑,有几十个商队,掌握着海路陆路等几十条运输线路,能将国内的各种丝绸瓷器等运送至番邦,赚取大量真金白银,朝廷每年的军费半数由他提供,因为兵强马壮,番邦对我天朝心存敬畏不敢冒犯。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得到父亲经商的天赋,而且比父亲还要厉害;二儿子只会吃喝嫖赌。有一天,大儿子醉酒无意杀了人,请问县官老爷如何断案?"
"杀人者当偿命,这乃是本朝律法所定,只要人证物证齐全,自然应该将大儿子缉捕归案,禀明圣上后秋后处决……不对,"小秀才经过前面两次已经明白题目不会那么简单,略加思索后道:"可杀人就该偿命啊。"
薛寅松提示道:"大儿子一死,家业便落到二儿子手里,二儿子因为不懂料理生意,不到两年时间便将家业败光,而海路陆路运输也许缩减大半,国家军费也会大幅缩减,西北边蛮夷也趁机蠢蠢欲动,意欲入侵我天朝国土。"
小秀才又皱眉思索了一会道:"义与利的选择,难道要留下大儿子?可他杀了人,如不处决,岂非举国不平?那以后但凡有皇亲贵胄子弟竞相效仿,那置我天朝律法于何地?"
"那就请县令大人裁决吧!"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下午3点50分,宽带突断,致电10000号,答曰明日才能派人。今天倒是来了人,一直到现在才解决,崩溃,整整24小时没用上快带,那个郁闷啊。。。。
19
19、小转变 ...
小秀才沉默了一会答道:"可否令他将功补过?"
"如何补法?"
"比如关在大牢,吃穿用住皆同普通犯人,令其带枷立功处理商队事务。"
"好!"薛寅松微笑着停下笤帚看向他:"你终于进步哩!"小秀才得了表扬也很是开心:"真的?"
"真的,你至少学会了变通,若是以前你定然会认为只有两条路,一是斩首,二是放人,需知这世界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这世界上的颜色也不是只有黑白两种。"
小秀才若有所悟的点点头。
薛寅松又道:"这件事的主要问题是要弄清杀人动机。"
"杀人动机?"
"不错,比如大儿子是在酒醉后杀人,要知道酒是穿肠毒药,喝了酒的人往往意识模糊冲动易怒,这样的状态下失手杀人应该给予将功赎罪的机会。"
小秀才点头,又笑着要求:"再考我一个。"
薛寅松想了想道:"比如裴县令你胸有大计能令我天朝国富民强,现在你顶头上司的儿子当街纵奴行凶,打死打伤两人,请问现在你该怎么办?"
小秀才皱眉道:"虽是我顶头上官,但是纵奴伤人违反本朝律法,按律主事者与胁从者都当斩首,我自然就算拼了乌纱帽不要,也要维持公义正理。"
薛寅松摇头道:"前提是你胸有治国良方,若是因此被革职回家,那你的报国良策岂非不是就此搁浅?或许没有你人民还要多受几百年的苦,现在你轻舍前途,却将这天下苍生置于何地?"
小秀才跌坐凳上,皱眉思索半天道:"这是考我大义与小义,难道就此睁眼放纵此子?那我便支持苦主家人进京告御状!"
薛寅松摇头:"你以为告御状是很容易的事?你以为皇帝陛下是这样容易见到的吗?你以为一个目不识丁的乡下人如何上达天听,令天子垂爱?我的大公子,你可清醒清醒,包青天不会在街上摆摊等着替人伸冤,皇帝陛下也不会天天微服私访探查冤情,你是小说戏文看多了,受了毒害。"
小秀才想了想道:"那却如何是好?"
薛寅松摇头启发道:"你是县官,是父母官,难道你不该做点什么吗?"
"我?"小秀才皱眉:"我若上书,按照规定势必要经过上官之手,他又怎能将我的奏折传达给圣上?"
薛寅松道:"不知天朝官品中可有八府巡按一职?主要考察各州县功绩政要的巡视官员,有密奏权的?"小秀才眼睛一亮:"你是要我越级上报?"
"不错,当你解决不了的时候,应该把裁决权交给能解决问题的人。"
小秀才击节叹道:"虽然越级上告为我朝律法明令禁止,但是律法又规定如果告准了则可以免去罪责,我果然差得太多,纵然苦读诗书又如何?难道真的是读书无用?"
"读书使人胸襟广阔,知人情明事理教化方圆百姓,可为人处事却是书本上学不到的,你想要做官做好官,除了要多读书之外,还要开阔视野历练自己。你忘了你当时训斥陈良倒药渣的事了?你非是不聪明,只是一时没有开阔思路而已,小聪明日积月累终有一天能成大智慧,好好努力吧,我看好你。"薛寅松笑着,一边收好笤帚,打水洗手。
小秀才却不自信,又央求道:"不知薛大哥可否经常与我探讨此类问题?薛兄心中所学包罗万千,足可令我丰富学识开拓眼界。"
薛寅松笑着应了,又提议道:"棉花粗布都买了,请人做被子还要花钱,我便想自己缝缝算了,你若不忙来帮我絮下棉花,趁空先做一床备着。"
小秀才忙丢了书跟他进屋。
现在薛寅松是当了家才知柴米贵,今天一口气用掉23两银钱,早肉痛得如刀绞,想着能省则省,做被子又不是裁衣服,完全不需要技术,况且只是在自家盖,就算针脚歪斜也无所谓。
小秀才则好奇的看着,帮他牵直了粗布,又学他样子,扯了棉花一片一片如鱼鳞状交叠。
"薛大哥,你看这样行不?"
"可以,注意厚薄均匀就行。"薛寅松脑子里想的是穿越前用的夏被,一床大被被线分成若干的小格,这样虽然麻烦点,但是棉花不会乱跑,盖个十几年都没问题。
"薛大哥,我记得棉被都要请工匠来弹的啊,不弹怎么能用?"
"你看着就明白了,"薛寅松懒得解释,絮好棉花再盖上一层布,拿了大针穿上线开始缝。小秀才看了一会也明白了,找了一颗针来学着他的样子开始走线。
两个大男人都没做过细致的针线活,线脚走得歪斜不说,还一针长一针短,简直没法看。
但这省了弹棉絮的钱啊!薛寅松想着,两床被子弹一弹,至少得要一天时间,要给银钱不说照规矩还得招待两顿好饭菜,而且弹棉花有损耗,三斤的棉被弹下来,东跑点西漏点总要少二两……
这有家室的人就是不一样,想当年他和黄家小子……嗨,扯远了,薛寅松收回心神,继续缝被子,现在只有一个目标:让老婆儿子吃饱穿暖!
嘿嘿,反正只买了两床被子……远目,希望就在冬天了。
两个人虽然手艺差但是胜在动作快,在各自被扎了几次手后终于完工,横不平竖不直,但是不管怎么说完成了!小秀才高兴的站起来:"薛大哥,换一床。"一拉被子,囧了……两个人完全没想到的另外一件事:有小部分锋线把被子和床单定在一起了……
薛寅松眼角抽了几下,马上拆线返工,第二次就很注意了,走几针就看看,若是不对赶紧退针,好在这的确也不是什么难事,在倒腾了两个时辰之后终于完成了两床被芯的制作。
小秀才站起身捶捶腰道:"我可服了,就这个都难成这样,那做衣服绣花什么的岂非不是更难?"薛寅松揉着被针扎了好几个眼的手指答道:"你且歇歇吧,顺便叫长辉起床,现在睡多了晚上又闹着不睡。"
小秀才答应着唤长辉起床,给他穿好衣服又打发他出去玩,这才取了书坐在后院的石凳上看。薛寅松正蹲在后院里取了几个白菜清洗。
小秀才看了一会笑问道:"你是要做酸菜吧?这个我倒看明白了。"
薛寅松点头,洗干净了白菜甩水放在中午烫好的泡菜缸,再取了凉开水兑盐倒进去。
小秀才看得津津有味,他完全没意识到早在一个月前他连后院都不喜欢来,更别说拿了书坐在这里。
后院除了养了各种牲口家禽还有茅厕,都是有异味的地方,放在以前他肯定会认为在这样的地方看书是侮辱读书人,侮辱圣贤书的行为。
而今他不知不觉的被薛寅松吸引,就想跟他多呆会多说点话,听他讲那些奇妙而奇怪的问题,看他忙碌的身影有条不紊的做着各种繁重琐碎的农家活。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君驾到……
泡菜缸有个盖子,坛边要加水,反扣着隔绝空气,因为乳酸菌只能活在无氧状态。
咸菜缸就是个大缸,有盖无盖都无所谓。咸菜要除水分,一般要压个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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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番外 薛寅松的烦恼 ...
日期一天天过得很忙碌而充实,虽然最近小秀才没有提成亲的事,但并不代表他没有想过这件事,而最大的征兆来自于他最近的勤学苦读。
薛寅松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默默的走神:小秀才最近是不是眼界高了,连村里的姑娘都看不上了,所以准备好好读书以后当大官再娶个皇亲贵胄之女?
这件事情很严重!薛寅松虎躯一震立刻想得很长远,他最近忙着建设物质文明,倒是忘了要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了!
一路忙到天黑才吃饭,薛寅松虽然年纪才双十出头,但一天高强度的连轴转下来也觉得腰酸背痛,早早哄了长辉洗脸洗脚,他自己也胡乱擦洗了躺在床上。
两眼一闭就有些乏了,但是长辉不肯绕过他:"阿坝,你还没有讲故事!"薛寅松求饶道:"阿坝今天累了,只要你今天乖乖睡觉,明天就讲两个。"
长辉却不肯,使劲摇他:"不要,就要今天听,就要今天听。"薛寅松只觉得疲倦一阵阵袭来,也不答话意识慢慢开始模糊。突觉得一阵疼痛,只见长辉使劲咬住他的胳膊,见他睁眼才道:"阿坝,不要睡,不要睡,要讲故事。"
薛寅松现在体会到当便宜老爸的坏处,只得抹了把脸道:"你不乖,阿坝今天做了好多事,不早点睡觉明天就没有力气,没有力气明天怎么做饭给长辉吃?"
裴长辉撇了嘴道:"阿坝,我爹要给我娶后娘了。"
薛寅松一愣:"你怎么知道?"
"那天有个小娘子来找他,还跪着求他说什么上门提亲,我爹要给我娶后娘了,阿坝,以前嬷嬷说后娘都是妖怪下山,她们趁着小孩子睡着的时候掏心挖肺,小孩子死掉后,她们就自己生个小妖怪变成我的模样,但是爹爹不知道,他会以为小妖怪就是我的,然后大妖怪和小妖怪就会一起把爹爹吃掉……阿坝,我不要后娘。"
这要放在现代是多么有内容的恐怖题材啊,薛寅松抹了把冷汗道:"长辉,后娘并不可怕,我知道一个后娘的故事讲给你听,好不好?"
长辉点头,薛寅松于是将他搂在胸前讲道:"从前有一个白雪公子,他没有娘,于是他爹就娶一个后娘,后娘觉得白雪公子不听话,就想要毒死他,然后给他吃了个毒苹果,结果白雪公子就死掉了。"
长辉全身抖了一下道:"后娘要毒死我!"
薛寅松大汗,忙道:"其实白雪公子没有吞下毒苹果,卡在喉咙里晕过去了,一晕就晕了很多年,有一个过路的……小姐,看到白雪公子长得很可爱,然后亲了他一下,他就活了。"
"那后娘呢?"长辉很执着的问。
"过了很多年啊,后娘早就死了。"
"可是……"
"所以啊,后娘其实不是妖怪,他们也不吃小孩,他们就是讨厌小孩子不听话,所以如果长辉以后很听话的话,后娘就会很喜欢你啦。"
"不!不要后娘。"长辉扑到他身上,用自己稚嫩的手臂紧紧圈住他道:"不要后娘,就要爹爹、阿坝和我。"
薛寅松叹了口气:"我也想啊……可你爹爹不会答应的。"
"为什么?"
"因为……"薛寅松词穷了,顿了顿才道:"你爹爹以后要当大官,所以一定要娶妻生子。"
"什么是娶妻生子?"
"就是给你娶个后娘,再给你生个弟弟和妹妹。"
"哇……"长辉哭了,惊天动地吓得薛寅松跳起来抱住他道:"怎么了?怎么了?"
"不……哇……不要弟弟……妹妹……后娘都是、是老妖怪,"长辉哭得太凶,连说话也不连贯:"老妖怪要把我吃掉……"
薛寅松忙抱住他,只见小秀才提了油灯推门进来道:"长辉怎么哭了?"
长辉见爹爹进门,忙扑过去道:"不要老妖婆……不要后娘……"小秀才忙抱着他坐下来,拿了布巾给他擦脸:"什么老妖婆?"
"爹,不要给我娶后娘……嬷嬷说后娘要吃掉我……"
小秀才头痛:"嬷嬷胡说的,没有妖怪!"
"不,爹……不要后娘,后娘要毒死我……"
小秀才只得拍拍他的后背,哄着道:"后娘最喜欢小孩子了,长辉最听话,后娘见了喜欢呢还会给你买糖吃。"
"不要糖……呜呜……嬷嬷说妖怪的糖会变癞蛤蟆……"
小秀才只得顺着他道:"好好,不要糖,不要糖。"转过脸道:"你们刚才说什么?"
薛寅松当然不肯承认,只敷衍道:"我今天累得很,都快睡着了,就他在旁边叽叽咕咕的,也没听清楚。"
小秀才拍得几下,见他哭累了,又抱了会才放在床上道:"怎么会突然说到后娘的事,是你说的?"
薛寅松否认道:"他说前几天看到有小娘子来找你,跪着求你娶她给长辉当后娘。大概长辉以前的嬷嬷说过很多后娘的坏话,所以他挺怕的。"
小秀才哭笑不得:"那是村北的翠什么姐,她来找我,说是和村头的猎户幼时定过亲,现在母亲想要悔婚,特来央求我一定拒绝。"薛寅松坚决不承认自己松了口气,问道:"你若是要娶妻不如将长辉送还何家吧,好歹那边还有大伯三伯,总还是要照顾一二的。你这样带着个孩子,很难找到好人家的姑娘。"
小秀才拒绝道:"不行,我若将他再送回去,那不是羊落虎口?我还是自己带在身边好了,虽然吃穿比不上何家,好歹快快乐乐的长大。"
薛寅松劝道:"那人家姑娘见你还拖个油瓶,怎肯嫁给你?虽然你家还有20亩地,但……"
小秀才一脸平静的答道:"这20亩地是长辉的,我身无财物两袖清风,哪家的姑娘看的上我就嫁,看不上此生并不强求。"
薛寅松眉头轻跳立刻计上心来,打蛇随棍答道:"那我明天便去跟媒人说明白,你并无田产地契,小娘子嘛,就找不爱钱财权势的勤恳女子,让她帮着物色你看如何?"
小秀才一听甚合本意,便一口答应了。
薛寅松笑了,此计也甚合我意。
作者有话要说:额,守更?只要不出意外,基本每日一更,一般在晚上7-8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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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爹来了 ...
今天是立冬,按北方的旧俗,今天要包饺子走亲访友,或者是拜访长辈。虽然薛寅松不太喜欢这些莫名其妙的节日,但在这一无电视二无电脑三无洗衣机四无电灯的古代社会,能找个时间出门串串还真是少不得的好借口,否则单调的农村生活整天就是吃喝拉撒,连八卦新闻都没有迟早会把人憋疯的。
当然,人家两口子晚上都有固定的娱乐节目,可怜他这个连手也没摸上的悲催单身汉,娱乐节目是不要想了,能隔着窗户听听对面不时传出来的读书声,已经是莫大的安慰。
起床、洗漱、吃饭,一会开了早市去割肉!薛寅松默默的给牲口添上草,眼睛逡巡栏圈里,兔子和小猪见风涨,如今已肥了一圈,看着肚子圆滚滚的就喜人;老鸡已经不下蛋了,今天正好杀一只应个节气,鹅也长出硬羽初露凶相,前两天还追着只小老鼠到处跑。
长辉有些半困的坐在后院的石凳上,抱着个大碗提醒他:"阿坝,你说了今天要割肉包馄饨的。"
薛寅松拧了布巾给他擦,笑道:"就知道你惦记着,赶紧吃吧,吃了阿坝就带你去买肉。"长辉含着饭夹了块泡菜道:"阿坝,我眼皮跳。"
薛寅松仔细看看,见是右眼跳得厉害,心里一惊。他虽是穿越人氏,但比古人还迷信,想着这大白天的眼皮跳成这样,肯定要出大事。
长辉捂了眼皮继续吃,因为一只手拿筷子,不小心把碗翻了摔在地上。薛寅松松了口气,口里念着碎碎平安碎碎平安把碗收了道:"饭也撒了,没煮多的,只能吃你爹的那碗了。"
长辉本来有些怯生生的,虽没挨吵还是有点怕:"不要吃了,留给爹爹吃,我饱了。"
薛寅松也没强求,其实他自己也不爱吃咸菜泡饭,只是这古代不比现代,烧火极是麻烦,每天农事又多,实在没多的精力花在早饭上。相比之下他家还算好的,吃三顿不说还都是热的,有的人家一天只吃两顿,只有晚上一顿是热的。
把碎瓷片丢到墙角,又米饭扫了喂猪,薛寅松舀了瓢水把地上冲了冲道:"走吧,去村头割点肉,去晚了没夹心。"
薛寅松抱着他往村东头走,一路上都有人笑着打招呼,他们搬来也有几个月,互相基本能挂个脸熟。尤其是长辉,没多久便和其他的孩子混着一起玩,很多人家都认识他。
"阿坝,你以后会不会娶后娘?"长辉眨眨眼看着他。
薛寅松保证道:"不会,阿坝一直都赔着长辉。"长辉立刻笑眯了眼:"你骗人。"
"骗人的是小狗,阿坝只要长辉和爹爹,就我们三个一起生活好不好?"
"好,可是……爹爹要娶后娘。"长辉瞬间又撇了嘴。
"爹爹要娶后娘就娶吧,以后长辉就跟着阿坝好不好?"薛寅松进一步的引诱。长辉想了想,小手捏着衣服揉了又揉,好半天才道:"可我想爹爹和阿坝在一起。"
薛寅松心里甜得跟蜜糖一样,笑得极开心:"今天割最大的一块肉!"
两个人割了块半肥瘦的肉回来,薛寅松想着今天多包几个蒸了明天吃,于是和了一大块面醒着。正要剁馅,大门被碰碰的敲响,薛寅松看看天色道:"我去开门。"长辉忙道:"我去我去。"说着丢下揉成一团的面皮往前院跑。
薛寅松也跟过去,只见门口蹲着一个人正和长辉说话。长辉和他说了几句,回过头来叫声了阿坝,薛寅松却愣了,竟然是父亲!
"老虎!老虎!"薛父激动的站起来,"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哇!"薛寅松忙扶他进屋:"怎的自己就来了?也不托人捎个信来。"
薛父道:"接了你的信,我便连夜收拾包袱赶过来,你过得还好吧?我大孙子真俊啊,儿媳妇在哪?"
薛寅松哼了一声道:"老糊涂了?我来这里才几个月,生得出那么大孙子?看你这样子,只怕是把家当全搬来了吧?"薛父嘿嘿的干笑:"儿子有出息,我自然要来投靠,老家的房子和地都卖啦,现在就来你这落脚了!"薛寅松抱着胳膊看他:"就知道你这老鬼打的好主意,吃住没问题,但是要下地干活。"
薛父瞪向他:"我养你这许多年,现在轮到你养我了。"薛寅松做了个手势向门外:"你搞清楚,你儿子现在是签了卖身契的长工,你要不干活只能吃自己,我随便你。再说你也好意思说你养我?从我六岁开始,饭是我煮衣是我洗,十岁就跟着下地干活,十四岁上山猎皮子给你换酒喝,到底谁养谁?"
薛父又瞪眼:"你这没良心的死崽!我是你亲爹,你怕我吃穷你了?你们这青砖大瓦房是假的么?我来的路上人家说还有20亩地呢,你敢哄我?我儿媳妇呢?把她叫出来问问。"
薛寅松拉过长辉道:"这便是本家的少爷,今年六岁,这房子和这地都是他的,我是他家的长工,包吃饱住没工钱,你明白?"薛父瞪了好一会眼睛,一拍大腿:"作孽啊,早知道就不卖地了,现在可怎么办才好啊……院子和地都卖给本家,得的几两碎银路上都换酒喝了,现在也回不去了啊……"
薛寅松一摆手:"别跟我嚎,我不吃哪一套,你先歇着吧,一会出来洗手吃饺子,今天这顿免费,明天开始跟我下地干活,正好,还有10亩地还等着深翻呢。"
薛父又拍大腿:"吃饺子就得要醋和蒜头啊,我来剥蒜!"说着丢下包袱跟着走到后院,只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秀才站在石桌边看着他们笑,低声问道:"我儿媳妇呢?"
薛寅松一抬下巴示意,低声道:"当着面别乱喊,脸皮薄着呢。"薛父顿时脸黑了,压低声音骂道:"你个不学好的死崽!你要真敢乱来,我死给你看!"
薛寅松轻松的答道:"请便。"说着大声对小秀才道:"裴少爷,这是我爹。"薛父忙点头作揖,小秀才招呼两人坐下,又细细问了路上怎么来的,饿不饿等,得知他一天都没吃饭,忙道:"薛大哥,要不先把这包的十几只煮给老人家吃吧。"
薛父正要点头,只听薛寅松道:"这饿了一天怕吃多了伤胃,只煮10只就够了。"薛父心里咬牙切齿,表面还得笑成朵花:"老虎,你爹胃口好着呢,怎会伤着胃?"
小秀才也笑:"大叔,这面食不好消化还是少吃点好,你若是喜欢吃饺子,以后天天包就是。"
薛父喜得正想说好,只听薛寅松冷冷的说:"南方的人自然喜爱大米,天天吃面哪里受得了,长辉,你说是不是?"长辉有些莫名的看着阿坝,然后点头——阿坝说的都是对的,否则阿坝生气了,饺子会少的!
薛父恨恨的看了儿子一眼,又看看小秀才,这斯斯文文的哪里像庄户人家,大抵是哪家的少爷吧,怪不得这死崽愿意上门哩!哼!敢不养我,我就告发你有不轨心思!衰崽!以前老说自己喜欢男人,感情真不是说着玩的,现在一对比,原来是嫌弃田坝村的人长得丑啊!
作者有话要说:要我天天更,你们也要天天都留言哦……我每天更2000字,你们2个字都不舍得留给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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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论农活 ...
虽然装作无视薛父的眼神,但薛寅松最终还是多煮了10只饺子,薛父心满意足的坐在凳子上,一口蒜一口饺子感叹道:"这辈子还有什么比饺子更好的东西呢?老虎啊,你爹好几个月没沾肉了,今天能吃着儿子一顿大肉饺子真是满足了,这饺子真是好吃。"
薛寅松哼道:"整整一斤肉的馅呢,一顿就包了,能不好吃吗?"
"什么?!一斤肉?!"薛父跳起来,脱了鞋就追着他打,"你个败家的死崽!你翅膀长硬了哈?敢买一斤肉来包饺子了!"
薛寅松一时大意说错了话,忙围着石桌跑圈:"喂!这肉又不是花的你的钱!"
"放屁!你敢说这不是花我的钱?你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你的钱就是我的钱!"薛父追得直喘气,扶住石桌瞪向他道:"你那短命娘要是知道你胡海乱花肯定要从棺材里爬出来骂,一斤肉啊!贪图享受竟然一顿就给包了!"
小秀才听得后院吵闹赶过来,见两人据桌而峙,急忙问道:"可出了什么事?"
薛老头连带看小秀才也不顺眼了,觉得那白生生的脸上就写着'我爱花钱'四个大字:"他今天割了一斤肉包饺子,你也不管管他,这家要被他败光了,看你们以后怎么过活!"
小秀才一愣,他平素从不管吃什么买什么,听了这话忙道:"薛大叔……是不是觉得肉少了?要不明天让薛大哥买两斤肉包饺子可好?"
薛老头一听两斤肉,顿时一屁股坐在地上直捶胸口:"我的天呀我的地啊,你们这些败家子就是糟蹋钱啊……白花花的银钱都不当回事啊……"
小秀才傻眼了,忙拉过薛寅松道:"这是怎么的?"
薛寅松皱眉道:"别管他,就这副抠相,以前我们村的人穷,但凡有人包饺子也只舍得割2两肉,今天我割了一斤,他便嚎得跟死了亲爹一样!"
小秀才忙去扶薛父,却被他一手甩开,正有点尴尬,薛寅松折回来对着地上的人道:"今天立冬地上凉,坐久了腰背痛就自己掏钱买药擦!"说完拉着小秀才便走。
小秀才急着挣脱他道:"你爹还坐在地上!"薛寅松头也不回,拖着他只管往前院走:"你少去管他,越搭理越嚎得凶,你要去睡会不?"
小秀才被他推进屋里,想想到底放心不下,再去瞧瞧不想薛寅松抓住道:"你不睡觉便看书,不许去看他。"
小秀才道:"好歹是你爹啊,怎么这样待他?"
薛寅松道:"我心里有数。"说着对着后院方向大声道:"薛老头,你再乱哼哼,小心晚上没饺子吃!"
果然,后院的骂声戛然而止,小秀才瞪大眼睛,好半晌才道:"果然有其子必有其父。"
薛寅松陪着小秀才坐了一会才去后院,只见薛父正在烧水洗碗,见他来了道:"我刚才瞅了瞅牲口,长得都不好,得喂点药。"薛父虽然好吃贪杯,做农活倒是一把好手,薛寅松忙虚心问道:"我也勤喂勤打扫了,哪里不对?"
薛父走到兔圈边道:"你这兔子必是吃了带晨露的草,有点拉稀。你看这兔粪,软软的已经踩成了泥,正常的兔粪应该是一颗一颗的硬头屎。兔子最是小气,能喝水但是草不能带水,你想这是什么天气?立冬了啊,这天的晨露人吃了都得拉肚子更何况这带毛的牲口。你记仔细了,这细毛的牲口从寒露开始——若是天冷得早就得从秋分开始,早晨打的草都得在太阳下晒过后才能吃。"
薛寅松忙点头记住,薛父又移步走到猪圈前,一个爆栗敲在他脑门道:"跟你说过很多次,山上割的草一定要煮了再喂猪,你看看你这猪,肚子大四条腿倒细,屁股上更是没有二两肉,这肯定是吃了生食肚子里生了虫!"
薛寅松摸摸脑袋嘿嘿的笑:"您老真是目光如炬!我家就一口锅,总不能人和猪在一个锅里吃吧?"
"人只有四个,用你冬天烤火的碳炉子做饭就是,这猪食可不能马虎,一年肥两年亏,你要今年不好好养了杀肉吃,等明年猪就不肯长了。从今天开始所有的猪草必须煮了,我一会跟你说几味药,你去山上寻了回来赶紧喂给兔子和猪吃。你那兔子不能再拖,否则再过几天就得拉水,别说长肉抱崽就是活命都难!"
薛寅松忙点头,又拖着薛父走到鸡窝前:"爹,你看着鸡,新买的不肯下蛋呢。"
薛父抓了三只鸡摸摸皱眉道:"你这傻崽被人骗了,这几只鸡都是阉鸡。这阉鸡和半大的母鸡很像,唯一的分辨方法就是摸肚子靠侧有没有伤口。这是惯常的阉鸡手法,公鸡开始抽条就不肯好好吃食又爱打架,有的养鸡多的这时就要阉公鸡,从这里割个小口进去摘蛋,摘了鸡才肯好好吃食长肉。"
薛寅松听了这话蔫了气,赶紧拍马屁道:"爹,你真厉害,再来看看这鹅和鸭子呢?"薛父又认真看了鸭子和鹅道:"这鸭子开始长油了,今冬就可以吃,这鹅么,还行,就是瘦了点,你没割鹅不食给它吃?"
薛寅松赶紧道:"割了,割了,但这草不好找,家里吃草的牲口又多,没太注意管这两只鹅。"
"老虎啊,"薛父一脸深重表情的看向他:"忘了爹以前跟你说过的话了?这动物就和小孩一样,你不对它好,它怎么能喜欢你?你这样漫不经心的养鹅,你还能指望它以后好好看家?这牲口虽然嘴巴不能说,心里可明白得很,你还记得家里那头老山羊不?上山吃草被狼抓破肚子,就是爬都爬到家里来找我啊,这肠子都露在外头,可它就是不肯死,回家见了我,哗啦哗啦流下两行泪才算闭了眼,真是造孽啊……"
薛寅松记得那头老羊,大冬天生的,一窝崽子力最小的一只,买羊崽的人不肯要,老爹就用自己的棉袄包着,天天熬米羹喂它吃,后来养了七、八年老成了精,天天自己上山吃草天黑回家。
薛寅松答道:"我记得了。"
薛父摇头看看他:"你以前跟在我后头都不专心,现在还能指望你认真的听?"
薛寅松肯定的答道:"爹,放心吧,以后一定好好学着做农活!你说哪几味药,我这便上山去割。"说着转身去取镰刀,只见小秀才站在身后,也不知站了多久,笑嘻嘻的说:"原来薛大哥不会做农活啊,看你前阵做得有模有样的,竟是唬我这外行的!"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薛老爹有没有爱啊?
23
23、讲条件 ...
有了免费技术员的好处就是你可以从他那里得到各种帮助,当然不可避免的是也附带各种歧视。
"这是你刨过的地?"薛老爹高深莫测的看向前方,薛寅松难得羞涩的答道:"我知道,这横不平竖不直……可这种地又不是绣花,要那么好看干嘛?"
"你懂个屁!"薛父指着那歪歪扭扭的填坑道:"你看这两槽,坑离得太近以后种了东西互相容易抢肥;再看这一槽,挖得深深浅浅大大小小,想必肥埋得也是多多少少,种下稻子去,这肥多的就长得好长得大,就会比旁边的高大遮挡住旁边的光,这样到秋收时这大株的也许会更饱满但旁边的很有可能不结实、瘪壳甚至不开花。种庄稼并不是光靠土、肥、水,日光也很重要的,日光不足会直接影响到产量。"
薛寅松犹如醍醐灌顶,立刻虚心接受道:"这可如何是好?再重新翻一遍?"
"只能这样了吧,只是以后注意点就是。"
"爹,真不是我说,这想要横平竖直也真挺难的,难不成我挖个地还拿尺量啊?你有秘诀的吧?"薛寅松笑嘻嘻的问道,薛父在他们田坝村可是打猎种田的一把好手,如此好的资源不善加利用实在可惜。
薛父严肃的答道:"这地是庄户人的纸,这锄头就是庄户人的笔!你看这锄头,锄嘴宽三寸三,锄身一尺,这锄柄长五尺二,地里的横平竖直全靠这一柄锄头。"
薛寅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薛父又道:"你虽然一直跟着我下地,却也没舍得让你做太重的农活,这种稻米最是辛苦,深翻时肥必须挖一尺,深了浅了都不行,深了肥不到庄稼,浅了苗小容易烧根;移栽时距一尺半,灌水深半尺……这都扯远了,以后栽上再跟你慢慢细说吧。"
"爹,这里两亩地,你觉得这季节种什么好?"
薛父想了想道:"东苋菜、萝卜、莴笋、油菜都可以。你买了种子没?"
"各种都买了些,要不今天把地深翻一遍,后天就可以下种了。"薛寅松答道:"喂,别跑!你想当老太爷可不行,这把锄头拿着,这地一人一半。"
薛父不情愿了:"我可是……哪什么?你上次说的……技术……对,技术员,是靠技术吃饭的,动脑不动手。"
薛寅松一锄头挖下去,看着老爹道:"我随便你,挖地有饭吃,不挖就吃自己,技术员也不白当,每十天奖励白酒一斤。"
老爹眼睛一亮,酒虫立刻在肚里闹起来,侥幸的问道:"今天就奖励?"
薛寅松没好气的答道:"不行!快点动手,我今天还有别的事。"
薛父只得抓着锄头:"一把年纪还要被儿子逼着下地,没孝心的崽子啊,要遭天打雷劈的。"
薛寅松哼了一声道:"你养我时才16岁,我今年21,你也就才37岁而已!这也好意思叫一把年纪?"薛父连着挖了好几锄头,停下思索道:"记得你早几年一直叫我再续弦……说什么梅开二度……好像37岁的确不老啊……"
薛寅松专心挖地,好半天才慢吞吞的答道:"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年一直坚持不续弦的原因不过是嫌村头的张寡妇长得丑。现在来了这陈家村,续弦我是支持你的,不过有条件,你可以续弦,但必须得在我成亲后。"
"你成亲?"薛老爹一愣:"那个小秀才?"
"你小声点!"薛寅松有些紧张的四处望望,还好这四下无人,"所以你现在得明白,你和我是一条线的,你续弦的快慢取决于我多久吃掉小秀才。"
"衰崽哩!这种造孽的事我是绝不会答应的!"薛父一口拒绝。"那好,我这便回去同裴公子讲,你住几天就准备回老家。"薛寅松毫不留情的威胁。
薛老爹立刻改口道:"虽然不能答应,但是不妨碍我出点主意……"。薛寅松笑咪咪的说道:"听说这陈家村有个长得挺漂亮的小寡妇,可惜不知道姓甚名谁,若是爹愿意续弦我倒挺乐意替你打听打听。"
薛父立马道:"老虎啊,你今年21岁啦,是该早点成亲才对,爹像你那么大的时候,娃子都5岁啦。以前在田坝村爹就没少为你的婚事操心,可你这孩子就是眼界高,哪个都看不上,如今好不容易有个看上的,爹怎么会不支持呢!你放心,爹一定帮你,一定帮!"
"只要有进展,想必那小寡妇的名字我很快就能打听出来,那我的事那就全靠老爹啦!"
"一家人怎么说两家话!儿子的事就是爹的事,连儿子的婚事都不操心,要这当爹的干嘛!放心,小秀才那边我来想办法,你不在的时候我也给你看牢了,人绝对跑不掉的!"衰崽!薛老爹恨恨的想。
就意见达成一致后,首先要解决的是薛老爹的长期户口问题,于是薛寅松在晚饭时对小秀才道:"裴公子,我老家发大水淹了房子和地,我爹现在走投无路,希望裴公子能大发善心收留一二。"
薛父立刻耸耷下肩膀开始抹泪入戏:"今年这场大水来得太急了,房子一下就冲垮了,半夜还睡在床上啊……什么值钱的都冲没啦,猪也没了,鸡也没了,唉,要不是我和老虎跑得快,人都要没了……大晚上的看不清楚,我和老虎又跑散了,等水退了我回到家里,县里的衙役又来征税,你说这刚发了大水,哪还有银钱来交税呢,结果衙役不由分说就把地给没收了,幸好接到老虎托人捎的信,这才赶紧收拾了几件衣服来投奔,谁知道儿子还卖身做长工啊,我这下半辈子可怎么办啊……"
小秀才忙道:"老人家休要发愁,既然老家已回不去了,不妨在这陈家村住下便是,你可将户籍带过来了?若是带过来,就落户到我家好了,我来做你的保人。"
薛老爹一拍大腿:"中!就听小公子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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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当大厨 ...
薛父到底很久没下地,挖了一天腰背酸痛的厉害,吃完饭就在床上哼哼着装残废。
薛寅松三两下把碗洗了,点了个油灯进屋:"别装了,你把外衫捞起来我给你揉点酒。"
薛父趴在床上,一边被揉得舒服一边埋怨道:"这陈家村的地不行,这土看着就不肥,想要种出好庄稼得花大力气改地,可是个麻烦事!哪比得上咱们田坝村啊,咱田坝村的地可都是正宗的黑土地,那土肥得都快流油了,种啥长啥,都不用操心,就是随便在田坎撒两把种子都能……哎哟,衰崽你轻点!"
薛寅松没好气的答道:"来了这陈家村就好好接受现实吧,这土再瘦也得种庄稼,有什么好埋怨的。"
"哎,就是怀念一下么,"薛老爹伸长了腰背:"这边也给揉揉,恩恩,就是这里……老虎崽啊,爹昨天琢磨了,你看你媳妇儿把地全部租出去了,收的租子又不高,自己只种两亩地,只够吃穿嚼用,想要发财的话还得想别的法子。"
"我也想过,可那些租客来求情,他就心软续了租,我也只能干瞪眼。如今添了一个人,别说是吃好穿暖了,连这冬怎么过都让人愁,不知爹有什么好想法?"
兜兜转转又回到养自己的老问题上,这死崽就是变相的威胁,薛老爹撇着嘴想了一会道:"这附近的河有鱼没?山上出什么山货?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是庄户人的老规矩。"
"河倒是有一条,不过不算大,山么,听说还算富,但是不敢太深入,说是那深山里有个妖精洞,妖精喜欢变成年轻漂亮的女人出来勾汉子,这前后有四、五个人进去都没出来。"
"呸!尽他娘的瞎扯蛋,进山的人一怕迷路二怕大野兽三怕干粮清水不够,别的怕个毛?妖精?这陈家村上下几百户,怎的不见妖精下山来勾搭男人呢?"作为一个古代的无神论者,薛老爹完全不信那一套。
薛寅松很迷信,比如他相信有神鬼报应人世轮回,但是对妖魔精怪类的倒也不信,笑着说道:"等过两天把菜种了,我爷儿俩上山去看看如何?"
薛老爹不吭声了,状如熟睡般呼吸也平静。薛寅松忍着笑好半天自语道:"睡了啊,睡了也好,本想商量下明天杀鸡的事,那改天再说吧。"
薛老爹抖了两下,终于沉不住气跳起来骂道:"你个衰崽,杀只鸡给你爹吃又怎么了!"薛寅松笑嘻嘻的答道:"杀就杀呗,反正那几只阉鸡也不下蛋的,明天去村里买几只,你去选。"
薛老爹摇头道:"不知道你以前跟着我学了点啥,连阉鸡也不认得,真的是丢你老子的脸。"
一大早吃过饭薛父被架着去村子里买鸡仔。陈家村上下有两百多户人,算是个大村,逢双日在村边的一块小空地有个小集市。
薛老爹走进卖鸡仔的一排,抓了几只看看,放下不吭声走了,又到另外一家,抓了看看放下走了。
旁边一个尖下巴的女人拉长了脸:"摸了又不买,是什么德行!这鸡仔最是小气,人手热的,摸了容易死的!"
薛老爹装着没听到,又走了几步看到眼前这窝黑黄毛的鸡仔倒停住了:"你这鸡仔怎么卖的?"
摊主是个十七八的少年,穿了件单衣冻得唇青面黑:"十文三只。"
薛老爹数数一共有15只,倒也满意:"45文全买了,如何?"少年一咬牙道:"拿去吧!我赶着拿了钱给娘看病去。"薛寅松听了便数了50文道:"如此便还是算50文,你快去请大夫吧。"
那少年愣了愣,接了钱喜道:"多谢大哥,我叫陈知住在村南,进去第七家就是,我家的芦花鸡最是肯下蛋,你们以后还要买鸡仔的直接来找我。"说着抓了钱急忙要走,不想却被旁边一个彪悍的男人拦住:"陈小二,规矩呢!"
陈知一脸不情愿的拿出五文钱道:"我急着给娘看病,倒是忘了。"说完又想走,却被薛寅松拦下来:"慢着,你卖鸡的钱给他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敢抢劫,还有王法没有!"
陈知忙拉住薛寅松低声道:"你新来的罢?快别嚷了。个中原委你去问问里正便知,这人不好惹的!"说着再不肯停留,捏紧了钱袋扒开人群跑掉了。
那彪形大汉一乐,掂量着手里五个钱斜着眼睛道:"怎的,你想坏规矩?想坏规矩的先去问问里正大人,这可是里正大人亲口答应的!"
薛老爹到底年纪大成了精,一见就知道这人得势,忙一把抓住薛寅松低喝道:"老虎,别惹事!买好了我们赶紧走!"薛寅松便再没做声跟着往外走,只听那大汉骂道:"娘的个什么熊玩意儿!敢管到老子头上了!"
薛老爹扯了薛寅松出来,又往前面走了几步遇上个猪肉摊。摊主是个四十左右的男人,案板上堆了几块肉,猪下水用一根竹篾穿了吊在一旁。
陈家村属南方,普遍比较富有,不太爱吃下水。
薛老爹一问只要三十文,立刻掏钱买下。薛寅松想起老爹烧肥肠的手艺,也有点神往,忙拿荷叶包了抱在怀里道:"爹,看你今天兴致好,给你打三两酒吧。"
薛老爹笑弯了眼,连夸他有孝心。
两人提了下水鸡仔和酒回到家里,薛老爹架了铁锅烧上水道:"老虎,你来站着给我打水。"说着拿出肚肠在一旁泡上,先取了心肝,就着水先搓洗两遍漓上。
猪肺清洗要麻烦点,得用漏斗往肺里灌水,反复的灌水一直洗到雪白为止。
大肠和猪肚用开水烫一遍,再用小刀慢慢的刮洗,反复刮了两遍后,又用水反复冲泡三遍才算洗好。
猪肺大肠做香辣肺肠,猪肝细细切片做炒肝,猪心、猪肚用盐抹了吊在屋檐下晾着明天吃。
长辉望眼欲穿等到吃饭时,见了一桌的肉菜眼睛都发了直,筷子跟长了眼睛一样,不停的夹着吃。小秀才吃了两口笑道:"这不是薛大哥做的饭吧?"
薛寅松木着脸不说话,薛老爹倒笑眯了眼夸口道:"喜欢吃以后我天天做!"
话音一落,薛父立刻后悔了,小秀才和长辉却同时叫好,小秀才道:"薛伯伯的手艺比薛大哥强多了,如果能天天吃上薛伯伯的手艺真是太好了。"
长辉最是狗腿:"薛爷爷,长辉最喜欢吃薛爷爷做的菜啦。"
薛老爹待要反悔,只听薛寅松斜着眼睛森森的说道:"明天爹和裴公子一起去落户籍吧……"
薛老爹悲愤的夹了块肥肠,默默的反复的狠狠的嚼。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怎么都支持老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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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落户籍 ...
吃过午饭,小秀才便主动提出来落户籍,这个时候的户籍管得比较严格,出行游历必须要有官凭路引,落户籍也须有保人。
三人出门往里正家去,薛寅松抱了长辉走在小秀才旁,只听薛父问道:"这陈家村落籍的人头税是多少?"小秀才道:"倒也不高,半年一收,一年大概是三四两的样子。"
薛父叹道:"果然还是咱田坝村好啊,一年二两不到。"薛寅松斜了眼睛:"看爹心心念念叨想着老家,总还是怕你住不惯,要不我资助点碎银让你回去?"
薛老爹立刻不吭声了,左右张望假装欣赏风景:"这陈家村的人就是有钱,家家户户都是青瓦砖房。"
小秀才笑道:"不知道薛伯伯的家乡是什么样的?"
"我们田坝村可是个穷地方,"薛父说着叹了口气:"本来日子也还富裕,就是碰上了个要命的县太爷。"
"哦?"小秀才来了兴趣。
"唉,我们那有山有水,按说也是个好地方,可惜山不能上,水不能下,前两年打死了只下山的野猪,还被县衙的找了好一顿麻烦,野猪肉没吃上,玉米地倒被糟蹋不少。"
"这却是为何?"
薛父哼了一声道:"三年前县城来了个姓梁的县太爷,来了没多久就说那山上出的灵芝河里出的青鳞都是贡品,为防止村民私自采捞,把山和河全部都封了,敢上山下河的都一律关大牢。"
"那野猪是怎么回事?"
"那野猪下山来偷玉米吃,正巧被我和老虎发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捉了,不想有人眼热告了县衙,第二天官府就派人来,说山是贡山,那野猪也自然是贡猪,于是就没收了。"薛父想着就生气:"那野猪踩坏了整整70株玉米,县衙却说管不着,只拖了猪肉跑。"
小秀才皱眉道:"就算不能上山下河,这野猪自己跑下山的怎么能算贡品?"
"唉,反正官府说什么就是什么,不服的就给抓大牢,关个十天半月的才给放出来,家里还得安排人天天送饭。庄户人一无权二无势,哪里经得起这样折腾。"薛老爹叹道:"以前还有人胆子大的上山下河,县衙捉了人就关大牢,进去先打20杀威棍,皮开肉绽的半月都下不了床,现在谁都不敢再动心思只能守着一块地过活,谁曾想今年又发大水……世道艰难啊。"
小秀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三人来到里正家,进门先把来意说了,薛父又递上包好的几张路引文书和户籍。
里正看完文书笑眯眯的说:"既然有秀才做保当然是没有问题的,你家地多本来也需要人手,既然薛老爹能来当然是好事。这样吧,我后天正好要去县城就一并把这事办了。"
薛父自然是千恩万谢,又摸了一把大钱塞给里正麻烦他代为孝敬衙役,里正也笑着接了,说一定帮忙打点争取早日落户籍云云。
小秀才第一次见识到如此大胆、正面和毫不掩饰的行贿,紧张得都不敢直视,撇了眼看别的地方。薛寅松见事也办得差不多了,随意问起那熊姓大汉乱收钱的事。
里正听了叹口气道:"这事虽不复杂,可牵涉的事情却大了去,原是陈家村的一桩旧案。那大汉姓熊,七年前他姐姐嫁到本村,也是那女人命苦,嫁过来没多久就一直受虐待,他家里人多,公公婆婆打骂她,连着小叔子有时也动拳头,大约在去年的冬天,她家婆婆意外的死在井里,没过多久公公淹死在水田里。衙役来查看过几次,断不出案来,只得不了了之,不过邻居的闲言碎语就多了去,那女人受不得气,没几天就疯了,一把大火把自家烧成白地,幸而无人伤亡。正巧她弟弟来投亲,亲眼看到了这一幕,扭着族长不放,非说是村里的人逼疯他姐姐,族长没办法,于是同我商量,把他家那块地平整做了个榷市,大家买卖东西交他点钱,由他拿着养活他姐姐。"
薛寅松道:"就算是交点钱也不用五文那么多吧?"
"不会,每次一文,大约你看到的是五天一起收的吧,虽然我们陈家村还算富裕,可五文钱也可以买半斤肉了,不会交那么多的。"里正答道,又悄声问秀才:"薛小子干活还行?"
小秀才点头道:"我看两人里外都是一把好手,前几天还收了2亩地回来说是自己种,饭菜也做得不错。"
里正笑眯眯的点头,秀才这长相人品在陈家村都是数一数二的,于是问道:"秀才准备去考功名不?"
小秀才答道:"日日都在苦读,就是预备明年去参加乡试。"
里正心里迅速的一盘算:明年乡试,秀儿满13,两年后会试秀儿满15,正是嫁人的年纪,秀才若是中了进士,来个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岂不美哉?以后自己的女儿便是太太夫人命,穿金戴银不说,也许还能封个诰命……就算秀才不出仕,家里那20亩好也不错,至少算得中上等人家,比陈家村的其他人可是强多了……主意拿定,立刻笑道:"秀才你且坐一坐,我去去就来。"
小秀才答应了,让薛老爹两人先回家,自己坐在堂屋等里正。
里正进得后院把事情如此这般跟九娘一讲,九娘立刻答应,让里正出去陪着秀才坐,自己忙进屋给秀儿梳头打扮出去相见。
里正这边泡了一壶好茶送出来笑道:"可让秀才久等了,来尝尝我托人带的碧螺春。"
小秀才笑着接了道:"里正特地留我下来,想是有事商量?"里正捋了两下胡须笑道:"小秀才来陈家村前,可曾定亲?"小秀才立刻明白了,忙答道:"不曾。"
里正笑道:"我有一女小名叫秀儿,年纪十二,还不曾许配人家,我看秀才长得一表人才,家道也还殷实,不知可有此意?"
小秀才还没说话,门口偷听的薛寅松眼神一暗已经记下里正家的仇来,多听无益两人轻手轻脚出了院子,薛父道:"老虎崽啊,我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好好的讨个女人正经过日子。"
薛寅松盯着他:"爹,我向你保证,只要小秀才肯点头跟了我,我一定收心好好过日子,而且保管让你抱上大胖小子。"
薛老爹眼睛都发了直:"你……和秀才??"
作者有话要说:既然你们那么喜欢老爹,那我给你们一次选择的机会,到底是薛寅松*小秀才呢,还是薛寅松*老爹?
嘿嘿,我纠结死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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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B计划 ...
小秀才听了里正的话,忙站起身施礼:"里正抬爱,人杰怎敢不从,只是我虽未娶妻,却有哥哥的遗孤要抚养,家里的田产房屋俱是侄儿所有,我却并无财物。"
里正一愣:"可那田产地契不都写的你的名字?"
秀才答道:"正是我的名字,却是因长辉年幼缘故,等他成年后一并要归还于他,此事何家上下都知道,以后也会派人来经手此事。"
里正哦了一声,见九娘和秀儿都站在门帘后,提高声音道:"这却出乎意料,此女乃是内子的心头肉,我少不得同她商量一二。"
小秀才忙道:"正是应该的。"说着起身告辞。
路上薛老爹还在纠结,看了儿子几眼忍不住问道:"你和秀才真的能给我生个大胖小子?"
薛寅松没好气的瞪他一眼道:"我是说如果秀才跟了我,我便同意你续弦,等你娶了小寡妇自己生个大胖小子。"薛老爹愣了愣,方才明白过来:"你个死崽,你这是……还好还好,那秀才真要是能那啥也太吓人了。"
薛寅松道:"爹,你可有什么好办法?你若不快点帮我想办法,你那小寡妇说不定都嫁人了。"
薛老爹咕哝了几句道:"你自己怎么跟他说的?"
薛寅松摇头:"我若能开口还要你做什么,就是开不得这口才找你商量么。"薛老爹想想道:"不如先套套口风,人喝醉时最是易说真话,不如……"
薛寅松眼睛一亮:"吃饭不喝酒,气氛怎能有?喝酒不喝醉,哪能抱着睡……如此甚好!"说着快步往前走,急得老爹在后面跳脚:"你个衰崽!你给我回来!你个衰崽哩!"
虽说谋定后动,但是灌酒一要气氛二要有名头,否则就这样莫名摆出酒来,小秀才也不一定喝,薛寅松仔细研究完日历,觉得最有希望是12月底的冬至。
在乡下冬至算是个不大不小的节,中医认为从冬至开始正式进入严寒是最易进补的时节,按习俗宽裕点的人家都会在这天炖羊肉狗肉,然后喝点小酒。
虽然还有一个多月,但好猎手第一就得有耐性,先把准备工作做好,等上半夜小秀才吃肉喝酒,下半夜他喝酒吃肉!最最紧要的是,他得要先睡上小秀才的床,否则喝醉了突然滚到一张床上去,怎么看都有破绽,这个么,自然得从长辉身上下手。
薛寅松打定主意就开始物色好酒:这酒得好喝、不割喉、后劲大、易上头,想来想去,只得打主意到老爹身上。
"爹,你以前不是最爱自己酿烧刀子?"薛寅松和老爹坐在院子里浸种,一边闲磕牙。
薛老爹看了他一眼明白了:"老虎啊,这种下三滥的方法太损,以后进了阴间阎王爷要判你下世做牛做马的。"
薛寅松斜了眼睛乜他:"那你这辈子杀生无数,阎王爷得判你下辈子做个什么才能赎罪啊?"
薛老爹不吭声了,想想又道:"酿出来的酒烈,秀才不一定喜欢喝。"
薛寅松信心十足的答道:"这个我倒有办法,现在不是出山里红么?把山里红和蜂蜜一起泡酒,味道绝对的好。"薛父看向他奇道:"这样也行?"
"绝对行,"薛寅松上世喝过这样的酒,不过现在只能假装是自己原创:"山里红酸蜂蜜甜,这酒酸酸甜甜的一定不错。"
薛父一遇到酒就是个没原则,想着也闹酒虫,不禁撺掇儿子道:"那咱家几时酿?择日不如撞日,要不今天就选几样粮食泡下?"
薛寅松道:"家里没酒曲,得要先去买,今天先泡米罢。"
两爷子商量好,薛老爹兴冲冲的去洗缸泡米。
酿酒并不复杂,主要是米好酒曲,这样酿出来的酒才醇香够劲。薛父是个中老手,他先舀了几斤糯米和玉米碎,细细的选了杂质石头再洗干净泡上,又哼着小曲去村头买了酒曲。
薛寅松很是放心的把这等大事就交给老爹,自己带着长辉去山上割草,顺便实行B计划。
牲口为了蓄积一身厚厚的脂肪过冬,在草枯前都会拼命的吃,现在基本两天要打三筐草才够,在薛老爹的指点下,薛寅松分别打了不同的草喂给牲口吃,果然比以前一把抓效果好多了。
兔子喜欢吃汁水丰富的草,主要以鲜蓟、车盘星和野麦为主,再配点粗纤维的垫草让它们磨牙,每三天再加两把精料,比如豆渣玉米碎或地瓜类的,河里捞的鱼虾也能磨碎混在食料里,总之那几只兔子吃得打耳光都不放。
开始薛寅松还不信,这兔子吃荤腥还真没见过,后来见这样喂了半个月,四只兔子明显增重且毛色油亮,这才抛却怀疑按了老爹的方子继续喂。
薛寅松带着长辉走到附近的山腰上,准备打些细枝回去当引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长辉:"你这几天跟着爹爹睡得可好?"
长辉撇着嘴:"爹爹不会讲故事,翻来翻去都是那几只熊外婆,有时还要我讲给他听,可有的故事我记不全,爹爹还埋怨我。"
薛寅松笑道:"要不这样,以后下午阿坝讲给长辉听,长辉晚上讲给爹爹听,这样就不会忘记了。"长辉立刻眼睛扑闪扑闪:"真的真的?"
"当然是真的,阿坝什么时候骗过你。"薛寅松肯定的说,给了他一个'阿坝很可信'的表情,"不过若是你再记不住,那就怪不得阿坝了,只能怪长辉是个小傻子。"
长辉立刻闹起来,坐在石头上踢腿:"不要当傻子,我不要当傻子!"
"要不这样,"薛寅松假装想得很努力:"那就让阿坝、长辉和爹爹一起睡,阿坝讲故事,你和爹爹一起听,那爹爹就不知道长辉是个小傻子了,好不好?"
长辉笑了,"好,好,我回去便跟爹爹说。"
"不要急么,你先自己讲给爹爹,实在是讲不明白,再跟爹爹说呀。"薛寅松引诱道:"若是直接就说,爹爹肯定不同意,可是你若实在是讲不明白,这样爹爹又想听故事说不定才会同意哦。"
"哦,"长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薛寅松心里盘算着:以后讲的故事全部都要够复杂繁琐、够跌宕起伏、够吸引耳朵、出场人物够多、人名够麻烦……总之要让长辉讲不明白,小秀才又听得欲罢不能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稀奇了,在CP上,你们居然一致的选择了秀才,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但是奇怪的是,你们竟然没有一个人说小秀才╳老爹……难道只有我邪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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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结渔网 ...
薛寅松一大早忙了一圈把牲口都喂了,又抓了两把糠壳喂鸡,这才坐下来休息。
现在家里吃得最好的不是人反倒是是这些牲口,每过几天他都会去河里捞些鱼骖小虾磨碎了混在精料里喂鸡鸭和猪,这一个个吃得摇头摆尾的长得也快,来家一个多月竟然大了整一圈,偶有邻居来看了,都说喂得好还打听吃什么草。
薛寅松盘算着手里的钱又用了一两,可地里的菜秧子窜了才不到两寸长,要等着吃菜至少还要一个月,这日日买菜买肉银钱消耗也确实太大。
该是上山的时候了,老头子不愿意也没办法,不上山打点野味,日日靠买猪肉也不是个办法,最紧要是村里并不是天天都有人杀猪,而长辉秀才虽然都瘦精精的,却都是捞肉大王。薛寅松已经把长辉当自己的亲儿子看,当老子的自然就算自己剩着点也要买给儿子吃的么!
他越想越觉得该是上山的时候,趁着老爹眯眼坐在树荫下休息,凑过去便把上山的想法讲了一遍。
薛老爹当然不愿意,他卖了房子和地来投奔儿子,打的主意便是养儿防老,平时要下地劳作不说还得兼任伙夫,现在还要上山打猎,于是抗议道:"免费劳力的不干!"
薛寅松知道老爹的性子,立刻保证道:"打来的皮子全部给你换酒喝,而且上山前买壶好酒,如何?"老爹摇头道:"不是我不肯上山,这还不是打猎的季节,现在草还没完全枯黄,还要再等等。"
薛寅松道:"我也知道,往年你带我上山总是等到草枯尽了才去,兔子也肥草狐的毛也密,可如今我身上余钱不多,花销又大,且不说过年,就是这点钱恐怕都撑不到过年。"
薛父骂道:"你看看你,每天都买肉吃,这样的花销如何能够?"薛寅松叹口气:"你是我爹,以前你供我吃穿住,虽然日子过得不富裕,却也没克扣过,都是让我放开肚子吃。如今你来了这陈家村,我这不也是想对你好点么?"
薛父哼了一声:"只怕是对前院那两个好点吧?"薛寅松嘻嘻的笑,涎脸凑近道:"爹,那不也是你儿媳妇和孙子不是?便宜得个大孙子,还少养了六年,你赚死了!"薛老爹想了会道:"我前段时间让你晒着的苎麻呢,去拿来。"
薛寅松去院角抱了两捆过来道:"晒了这许多,够不?"薛父看看道:"还少了点,今天将就用吧。"说着蹲在地上取了一根干枝用木头细细的砸了一遍,撇去表面的浮壳,剩下里面的纤维来。
"你照我的样子把这一堆都清理出来,我们编张渔网下河捞点鱼来先对付几天。"薛父说着,回房取了个梭子套上苎麻丝然后开始搓线结网。
薛寅松有些疑问,因为村边那条河并不算大,摸点螺蛳泥鳅的也许还行,但这鱼却真没见着人捞起来过:"爹,若那河里有鱼,村里的人早就去捞了。"薛父瞪了他一眼道:"这河沟怎会有鱼,就算是有,也不会超过两寸长,我们去外面那条大河。"
薛寅松想起站在村头能看到的远处那条河,有些疑问:"那河不近吧,我估摸着至少要两天来回。"薛父点头:"先编网,明天一早走,你去借辆车来,狠捞一把,说不定还能卖钱。"薛寅松有些怀疑,但他对父亲有种直觉的信任,立刻答应了出门借车。
薛老爹的手指很灵活,五根粗短的手指来回的翻绕穿插,很快结了一小块。因为苎麻丝不够多,网子也结得不细密,这样也好,只捞大鱼用盐腌了挂在屋檐下,北风一吹就能冻得通红,到时不管是炖是煮都能鲜死人。
薛寅松很快借了牛车回来,找邻居英子家借的,刚买的小牛,英子爸有些不舍得,嘱咐又嘱咐。
薛父抬眼没见着车,奇怪的问道:"那车呢?"
"我看他那么舍不得,干脆邀请他一起去捕鱼,说好了,捞起来的鱼分三份,网子他也有。"
薛老爹挑挑眉毛,真不是他小气,他宁可要车不要人,多个人未必能帮上什么忙,还要分走一份鱼……算了,看在牛车的份上,以后有钱了自己养头牛才是。
"明天几点走?你们说好了没?"薛父问道。
"四更,鸡叫二遍就出门,我们还要准备什么?"
薛父想了一会道:"带床被子,我们要在外面呆几夜,把盐、香料、柴刀什么的都带着,再砍些竹子备点细蔑条,到时捞起来的鱼全部腌好挂上。"
薛寅松听着来劲了,若不是家里还有牲口需要人照应,真想把秀才和长辉都带去,一家人开心去露营。
可惜薛老爹完全没那么罗曼蒂克的想法,拉长了脸又取了一捆稻草来打草鞋,说是下河穿着防滑。
晚上四个人吃完饭,老爹去了厨房烙饼当干粮,薛寅松拉住秀才细细吩咐:"我和爹去河边走一趟,不走远了,三五天就回来,你和长辉好好呆在家里,没事少出门,家里菜品我都备了些,够你们吃三天,三天后有人送菜到家里来。兔草猪草等也有人送来,草钱等我回来再结。你和长辉在家要仔细些,好好的喂着牲口,晚上要锁大门,切不可在又床上看书。"
小秀才一一答应了,心里未免有点羡慕,只是家里牲口的确需要人照料,只能怏怏的听着,不停的点头。
薛寅松看他的样子笑道:"下河是个苦活,这天水都冷得刺骨,别以为我们是去玩,你在家把牲口都喂肥一圈,功劳比我们还大。"
小秀才撇着嘴,好半天才说了一句:"早去早回。"薛寅松当然明白小秀才绝对不是那意思,不过人有时就得阿Q一把,于是答道:"不用担心我,我会……。"
"你要好好照顾薛伯伯,他是你爹年纪又大了,前几天还看他捶腰来着,这天冷就别让他下水冻着了。"
"好……"薛寅松心里补充一句:他是你爹,可我是你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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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捞夜鱼 ...
四更鸡叫头遍薛父便起床,薛寅松披了衣服哆嗦着把收拾好的东西往门外搬,一边低声道:"这天是变了吧?很冷了,你看我哈的气都是白的。"
薛父道:"这都立冬后,是该冷了,我还嫌它不够冷呢,冬天若是不下雪,地里的害虫就冻不死,来年开春全爬出来祸害,还得上山去找药来熏。"
薛寅松想想道:"田鸡不是吃虫的么?"
薛父把水囊灌上凉水,又点了油灯把牲口看了一遍添了几把草:"田鸡有多大点?几个虫子就把它喂饱了,再说了它是吃飞虫的,有的虫啃地下的根,得要埋药才行,你忘了以前春耕的时候,那乌鸦喜鹊什么的都跟着跑?就是等你翻地的时候它找东西吃哩!"
薛寅松点头,春耕一般要深翻,地里的虫子过了冬又大又肥,鸟儿们最喜欢吃了,想到这里又头痛起来:"本来就只有2亩地,若是虫子再闹一闹,那这收成可让人愁了。"
正说着英子爹赶了车过来,薛父帮着装车:"看看再说,人是活的,总能想出办法。"
英子爹带了一副大渔网,不过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薛寅走在英子爹旁边,随口问起这河里有些什么鱼。
英子爹笑道:"那条河叫宽水河,往下游走十几时河面又宽水又浅而得名,出些寻常的鲤鱼和草棒子,偶尔能捞着点鲫壳什么的,都不多见。"薛寅松有点失望:"都没什么贵点的鱼,可以卖的那种?"
英子爹想想道:"前几年有人捞过一条手臂那么长的黑溜子,这河里出不得什么好鱼,河太小,就算出好鱼也早给捞了。"
薛父慢吞吞的说道:"有黑溜子的地方一般都有扁嘴翘,不过不好捞。"英子爹倒是点头:"有人捞过,不过不常见,那鱼精得鬼似的,而且也不大,最大的也就不到一尺。"
牛车慢慢的往村外走,为了加快速度,三个人都是步行,饶是这样牛车也走的不快,没走几里天就大光亮了。
因为急着赶路,他们都没停下来休息吃饭也是啃的干粮,薛老爹把昨天炒的一点腌萝卜裹上辣子卷了饼吃,薛寅松起来早了没什么精神,只喝了两口水。
太阳一出潮气就散了,人也感觉暖和多了,英子爹不怎么健谈,三个人走了会便都沉默着。
古代因为人少地多,交通也不发达,这出了村没多远便没见着人,三个人轮流上车休息会,下午一口气走到河边才休息。
拼命赶了一天的路,不管是牛还是人都很疲倦,薛寅松让他们俩休息,自己去找树枝生火。
薛父看看河面还算宽,拿了渔网准备去试试手气,英子爹则忙着搬东西,然后把牛卸了车架放去吃草。
薛父的手气不好,捞了大半天才捉到一条鱼,在河边掏了内脏烤了分着吃。薛寅松和老爹商量了一会,决定先睡然后半夜捞夜鱼。
捞夜鱼是个苦活,因为晚上有灯光,那些秋虫就容易来,鱼受了吸引也会来吃虫,布好网后一个人站在水里举着火把不动,看鱼来了,另外两个人收网。
薛父在天黑前仔细检查过河边,有人的脚印估计之前一两天刚有人来捉过鱼。
英子爹和薛寅松都觉得很郁闷,不过既然来了也不能空手而归,三人商量完,决定用大网拖着试试。
三个人匆忙吃了晚饭,抓紧时间靠着睡了会,然后起来砍了些松枝做火把。薛寅松喝了几口烧酒,找了个水流不甚湍急的地方下水,他负责站在河里举着火把照亮,英子爹和薛父负责下网。
布好鱼网,薛父拿出家里晒的鱼干,用手细细的搓碎了撒在水面上,然后慢慢的退开。
这是一处回旋水,河水很缓慢,薛寅松举了火把静静的站着,秋末的小虫拼命的来扑火,有的靠得太近,只听刺溜刺溜烧焦了,纷纷掉进河水里。
不多时,远处平静的水面突然涌起几股暗流,这是大鱼活动的迹象。薛老爹立刻来了精神,抓紧了手里的网,对着英子爹比了个手势。
英子爹挥手表示自己准备好了,六只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水面。立冬后的天气已经很冷,饶是三个壮年的大男人站在水里也有点吃不消,刚才喝的几口烧酒只支持了一小会,夜里河水腾起白色的淡雾,薛寅松只能心里默念着大鱼小鱼快快来。
静静的等了一会,只见一条巨大的黑色鱼鳍从水面滑过,薛老爹果断喊道:"收网!"两边立刻迅速的拉网,网子越收越拢,只见水里的鱼渐渐浮出来,挨挨挤挤的很是可观。
英子爹从没一次捞过那么多鱼,有些喜出往外:"薛老爹,这鱼可真多!"薛父还没说话,只听薛寅松大吼一声道:"网破了!"
两人一起看过去,只见一条约莫有一丈长的黑色大鱼奋力的挣扎,已经撕出两寸长的口子,薛寅松当机立断,转身就往大鱼边跑,因为水位已经淹到腰的位置,虽然已是立即赶过去,但那条大鱼已经挣破了网,并且还随着跑了数十条鱼。
薛寅松一手抓住破口道:"爹,别在水里收网了,往岸上拉。"
"不行!"薛老爹果断的拒绝:"不收拢就上岸,这鱼的力气会把网再撕破的,先收拢聚在一起,这样鱼使不上劲!"
薛寅松答应着,三边迅速的收了网,再一起往岸上拖,这一网鱼数量不少,至少有50条的样子,而且鱼的个头都很大,最小的都有一尺多长。
"真不错!"英子爹喜上眉梢:"真亏得你们厉害,我们陈家村的人从没在夜里捞过鱼,薛老爹真有法子!"
薛父暗自得意,嘴巴上却说:"我们那村的人穷,很多人靠打渔为生,这法子专门捞老鱼的。老鱼活了有些年头都精着呢,白天都不出来,只有在月上枝头的时候才会出来寻食吃,不用这法子根本捞不着。"
三个人把网拖上岸,也顾不得管鱼了,先取了烧酒一人喝几口暖身,然后各自擦干身体,倒了酒不停的搓腰和腿。
好半天三个人才缓过劲来,薛寅松去找了些大树枝在河边点了堆篝火道:"你们坐一会,我把鱼都收拾了抹盐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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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改称谓 ...
英子爹有些不好意思,忙站起来穿上裤子帮忙,两人蹲在河边把鱼全部都收拾好,又赶着抹上盐挂在临时做的架子上。薛老爹坐在河边看河水:"夜鱼只能捞一次,我们明天早点起来,白天撒几把网,午饭前就往回赶,天黑能到家。"
两人答应,薛寅松叹道:"可惜跑了那条大鱼,那鱼至少有几十斤。"薛父笑道:"那鱼怕是本地的鱼王,这老成精的哪有那么容易捞?它能只管自己逃了都算好,我曾听人说过有大鱼伤人的,咬掉一截手指。"
薛寅松看过很多探索节目,知道此言不虚,英子爹却是不信,只敷衍的笑。
三人把鱼收拾好,两个年纪大的睡车,薛寅松铺了层油布睡地上,虽然冷得厉害但疲倦袭来不多时也睡过去。
凌晨时分薛寅松被冻醒了,坐起来看见老爹坐在火边:"爹,你怎的不多睡一会?"薛父道:"多少年没睡过野地了,不习惯,正好也守着夜,省的来个狐狸什么的把鱼叼了。"
薛寅松打了个呵欠,继续躺着。薛老爹突然问道:"老虎啊,爹一夜睡不着就觉得心神不宁。"
"怎的心神不宁了?难道是因为昨天没捉到那条大鱼?"
"说不上来,以前你娘出事那时候,我也这样,莫非这次又要出事?"
薛寅松听了立刻坐起来:"你又有什么不好的感觉了?"
"说不上来,就觉得心里堵着难受,"薛父道:"是不是秀才在家有什么事了?"
这一说把薛寅松也急出了身汗,他想起上次小秀才糊里糊涂差点把房子都烧了,立刻跳起来道:"听你一说我倒真不放心了,爹,要不你们留在这里打鱼,我先回去看看?"
"好,"薛父倒没多意见:"反正白天就撒几把网,昨天老鱼逃了,估摸着今天鱼都不会太多,你自顾自去,我和英子爹能忙过来。"
薛寅松忙床穿了衣服,包了点干粮和水囊便上路,如果走快午饭前就能赶到家。
冬日的太阳不算暖和,可薛寅松走了一身的汗,因为心里挂着事,路上也没心情吃饭只喝了点水。赶到家时不到午时,秀才正带了长辉在后院喂鸡,见他满身大汗的赶回来以为出了事。
薛寅松见他俩好好的松了口气,坐下喝水歇息。长辉问:"阿坝,你们捞了多少鱼?"
"很多很多的鱼,"薛寅松说着,把儿子抱起来:"我这两天不在家,家里有什么事没?"
长辉想了想道:"没有,就是昨天有个哥哥来送草。"薛寅松点点头,长辉又道:"阿坝,薛爷爷怎么没回来?"
薛寅松解释道:"薛爷爷做了不好的梦,我担心你们,所以提前回来了。"
长辉恍然大悟,惊讶的说道:"原来你知道啦,昨天爹爹把水瓢掉井里了,他还叫我不要说。"薛寅松满头黑线,家里统共也就两个瓢,你这是假装水瓢自己离家出走么!
"就掉了个水瓢?"
长辉皱着小眉头想了一会道:"真的没什么事了,哦,爹爹昨天看书看忘了,把饭烧糊了,不过他说那个不叫事,不用跟你们说。"
薛寅松屏着气又问:"除了饭呢?"
"恩,昨天鸡还跑出鸡圈了,我和爹爹跑得满头大汗的才赶回去。"长辉老实的答道。
"鸡怎么会出圈呢?"
"爹爹说鸡老呆在圈里太受罪了,说让他们出来放放风,结果放出来它们就不肯回去,后来还是英子姐说等它们饿了,拌点吃食放窝里,这才赶回去的。"
薛寅松好好的拍拍儿子的背,很是满意这小密探,把他放下来道:"去找你爹玩吧,阿坝这里一会就能做好饭。"
长辉答应着往前院跑,不一会小秀才支支吾吾的来了:"长辉说已经告诉你赶鸡的事了?"
"恩。"
"呵,那不是……嘿嘿,"小秀才陪着笑道:"这不是一个都没少的又回去了么?"
薛寅松本想生生气,可回头一想,不就是掉了一个水瓢、烧糊了饭,又放了一群鸡么?也的确没多大点事,只得转过头看着他道:"你可知我爹一大早说心里堵得慌,我真是担心死了。那年我娘死的时候,我爹也是几天心里都不舒服,我就怕你和长辉在家里有事,急得我四更不到就点着火把赶路,丢了水瓢放了鸡都是小事,只要你们平安就好。"
小秀才有些不好意思,又被他感动的:"哪能出什么事,我只是看书而已,长辉昨天也没出去,都好得很。"
薛寅松淘了米煮上饭,取了几颗青菜去井边打水清洗:"你和长辉虽然是大家族出身,但是人好,对我和我爹也好,我很喜欢和你们生活在一起。我娘死的早,我爹把我拉扯大也不容易,所以我看到你和长辉就想到了我自己,顿时觉得心里挺酸的。虽然我进这个家是个下人身份,但是我知道你从来没把我当下人看过,为此我真的很感激,所以我一直想为你做些什么,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能为你做些什么,所以我养那么些鸡鸭猪兔的,并不是因为喜欢这些东西,而是因为我希望能用自己的双手为你带来财富,让你和长辉过更富裕更幸福的生活。我希望能为你们撑起一片天,让你们衣食无忧,快乐健康。"
这话一点都不煽情,但是小秀才被感动了,差点眼泪汪汪的,幸而忍住,好片刻才道:"薛大哥能那么想,真是裴长辉之幸,更是裴人杰之幸。"
薛寅松笑道:"时值今日,你还叫我薛大哥就见外了,你看长辉叫我阿坝,我爹叫我老虎,这些称呼都有特殊的含义,不如你也叫我个特别的称谓吧?"
小秀才想想道:"却不知叫什么好?你不许我叫阿坝,难不成跟着你爹叫老虎?"
薛寅松立刻露出了狐狸尾巴:"老虎是我爹叫的么,你么……就叫老公就是。"
小秀才眨眼道:"哦,那我以后就叫你……老公?"
薛寅松眉开眼笑的答应着:"哎,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好吧,觉得老爹抢戏就回到主cp上,我本来以为你们很喜欢老爹,准备多写点呢,结果你们只想看暧昧。
大约有很多人第一次看我的文,特别提醒一下,此文无肉,绝对的拉灯党,清水行文乃是我一贯的风格,想要看肉的的同学我真的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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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要上山 ...
薛寅松很快做好午饭,蒸的黄灿灿的小米饭,每人还给煎了一只香喷喷的荷包蛋,抹了点豆油盖在饭上。菜就一个,是河边捞鱼时薛老爹给扯的荠菜,煸了大蒜一起炒,老远就能闻着香味。
虽然没有肉,长辉却一点不介意,兴奋的包着一口饭道:"阿坝,薛爷爷今天晚上能回来吧?"
薛寅松笑道:"当然能,晚上我们可以煮鱼吃。"
长辉欢呼着,很快乖乖的把饭吃饭,然后主动的去写字。
小秀才吃饭慢,因为天气冷菜也有些凉了,薛寅松看看他吃的斯文估摸着至少还要吃一刻钟,于是说道:"要不要给你回锅热一热?"
小秀才摇头,想了想道:"你看这屋子修得不好,每次来后院都得从左厢房绕个大圈过来,这天越来越冷,说不定刚出锅端上桌子就冻成了冰,要不我们把这墙拆了做个门吧?"
薛寅松去右厢房和后院看了看道:"应该能行,右厢房后面是杂物间,如果拆出门来,可以直接从右厢房穿过杂物间到灶房去,这样以后可以在右厢房吃饭,而且平时去后院也可以省点路。"
小秀才道:"那可好,否则这天渐渐冷了,老是跑外面也冷,能从屋子里穿过去是最好不过的。"
两人商量定,薛寅松答应先去找找工匠,找到就拆墙装门。
下午薛老爹回来,提了36条鱼,全部都挂在屋檐下晾着吹北风。长辉看着大人们忙着挂鱼,喜滋滋的问道:"薛爷爷,今晚吃鱼么?"
薛老爹的意思本想等做好风鱼全部卖掉,见他渴望的小眼神,心里一软咬牙道:"吃,不仅今天,以后天天都吃。"
薛寅松听心里暗叹一口气,决定还是要上山,干脆也别拖了,就定在大后天,这两天先去打听拆墙的事,想着拿定主意便开始磨刀,再打几根草绳备着。
快要过年了,工匠们都不太愿意做活,价格也要得比平时高。薛寅松跑了两天心里憋气,便想自己拆墙,可门还得请木匠先做,于是和小秀才商量了先去定门,等下山后再来拆墙装门。
此时的草已经开始黄了,薛寅松不想再等,跟老爹提了上山的事,老爹听了便取了四双草鞋道:"这初冬山上露水重,就算是穿布鞋上去也会湿,我上次打了四双鞋,穿一双背一双,若是湿了还有个换的,就算是路上被树枝挂破也不心痛。"
一早,薛寅松和薛父摸黑起床,早饭也顾不得吃,点了两个火把就上山。这时节晨雾水汽重,只听得火把噼里啪啦的咋咋做响,勉强能照亮山上的路。
两人走出村外,薛老爹老了脸皮问道:"老虎啊,这饭我也煮了,这酒也酿了,这山我们也来了,那小寡妇几时去打听啊?"
薛寅松笑道:"说得也是,那行,等下山就给你打听如何?你说你这十几年都不急,现在就急这么几天干嘛?"
"唉,你娘死得早,一个鳏夫拖个小崽子也不容易,谁家愿意把大姑娘嫁到我家?我也不是完全因为张寡妇长得丑,主要是她眼睛下面长了颗泪痣,我曾听人说这样面相的人要克死三个男人,我总不能两脚先蹬了,让你和张寡妇过吧?"
"切,你从来不迷信这些的。"薛寅松道。
"这个不叫迷信,"薛老爹摇头:"这是事实,前面已经克死一个男人摆着了……哪来那么的废话,反正下山了你只管去打听姓名就是。"
"知道了,"薛寅松答应着,皱眉看向山腰:"爹,这雾气如此浓厚,莫非山上下雨?"
薛父抬眼望去,此时天已透亮,朦胧中只能看见半座山,上半截的山峰完全笼罩在一团灰蒙蒙的雾气中,远看去山像被一刀利落的削去一半,神秘而诡异。
薛老爹经验丰富,看完天象脸色有些微沉:"这是拦腰斩,一般有这样的雾都进不得山,要半途而返。"薛寅松人年轻胆子也大,但他上辈子就是吃了胆大的亏半途穿越,这一世也谨慎多了,停住皱眉道:"要不我们就折回去?反正不急这几天。"
薛老爹摇头:"打猎也有打猎的规矩,我们这已经上了山就回不得头,山神不喜欢胆小的人,若是天气不好,少猎点便是,多多少少都是山神的恩赐。"
薛寅松听了觉得奇怪,老爹一向不迷信的怎么会突然说到山神,但见爹脸色凝重便没多问,薛父是个老猎手,他既然说能行那就肯定能行。
两人都提高了警惕慢慢的往山上走,薛寅松见父亲尤其注意四周的动静,忙也用心看地上的路,手里捏紧了柴刀放在身侧。
初冬的天亮的慢,他们又走了一箭之地,天才又亮了两分,此时能看清三十步的距离,远处的路依旧笼在灰白的雾里,微风吹过,雾气也跟随流动,说不出的诡谲。
薛父看了会,眉毛扭成了一团,他拦住薛寅松道:"老虎,你走后面,路上仔细听着后面,别让东西辍着我们了。"薛寅松答应着,背着父亲慢慢的退着前进,不时的四处看着,审视着周围的环境。
天慢慢的亮了,却始终穿不透这浓雾,此时虽然能看得清楚些,但薛寅松却没放松警惕。
突然,一道阳光射穿雾气,隐约显示出金光,清脆的鸟叫滑过,渐渐的附近的鸟都开始叫起来,薛老爹舒了口气道:"阴气过阳气聚,只要这雾散得快,还是能走的。"薛寅松正要说话,声音却像被遏制在喉咙里,薛老爹见他盯着前方,也转头看过去,只见一个朦胧的黑影立在不远的雾气中。
薛寅松和老爹对望一眼,壮了胆往前面走,越走雾气越薄,渐渐显示出清晰的影子。
那是一个穿着短衫的人吊在半空中。
作者有话要说:我很痛苦,因为我纠结一个问题,等薛小子吃完肉后,小秀才是怎么的态度。
所以你们可以选择:
1、小秀才发飙了,不理她,于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走暧昧路线,辅助各种种田,老爹会有很多戏,小秀才也会继续读书,继续考举人。)
2、小秀才其实也有点意思,于是顺利的狼狈为奸,干柴烈火……(发家致富为主,小秀才将不会读书,一起经商,老爹会去结婚,但是很有可能搬出去住。毕竟不能让别人知道秀才和老虎的秘密。)
注意,一旦选择了,你们后面就不要骂什么情节不合理,所以我希望你们慎重考虑。
你们可以说理由,但是请先选择1或者2,我只统计数字,在我下一章发文时截止,我将根据你们的选择决定后面的大纲,请你们一定慎重,因为我再也不想半途因为呼声强烈而改大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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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关大牢(倒v) ...
薛寅松吸了口气继续往前走,离树还有十步的距离停住,这是一个大约30岁左右的男人,看不清面容,静静的被一根绳子吊在树杈上。薛父一把抓住他道:"老虎,得下山找里正报官!"
薛寅松这是第一次见到吊死的人,又在这诡异的大清早,忙稳了稳心神,和老爹匆忙的下山。
陈家村的历史有两百多年,这期间生老病死的多了去,可最近十几年除了进山失踪的几个人外,还真没有意外死亡,如今突然离奇死了个人,立刻炸了锅。
薛寅松和老爹大叹着晦气回到家,小秀才见他们回来得早,便安慰他们说过几天再去,三个人在后院说话准备做午饭,门外的小子来叫,说是县令传问话。
薛寅松和老爹又去了陈家,县令仔细问了几句,几时上山,几时发现尸体,几时返回,旁边有村民证实:"按脚程算也差不多,这里走到山腰的确要一个多时辰。"
少许仵作验看好尸体,死者名叫陈善,乃是陈家村陈良的二弟,独身,死前一直寄住在哥哥家中,系被人掐死后吊在树干上,衣衫撕裂发髻松散有明显痕迹,但未见包袱及钱财,从尸体的僵硬程度来看,仵作判定死亡时间为昨天下午到天黑前。
仵作验完尸体,王捕头首先找到哥哥陈良询问,陈良想了想道:"上月我二弟因错倒药渣,与本村的薛寅松曾打过一架,那厮下手极狠,我和二弟睡了半月才好,此外并无仇恨。"
薛寅松正在一旁,听了忙道:"大人明察,我确与死者打过架,但是只是小事,事后草民再没与陈家兄弟碰过面,再说草民一家是三个月前从外地来陈家村的,与本村村民并无深仇大恨,如何可能为了一罐药渣打死人。"
薛老爹吓得跪倒在地,大呼冤枉:"捕头大人,捕头大人!我与犬子昨日并未上山,一直在家,有秀才可作证。"
王捕头道:"秀才可能与你等是通犯,还有其他的人可以证明不?"
薛寅松想了想道:"我昨日下午去了木匠处定门,他可以为我作证。"
王捕头即刻命人传来木匠,木匠躬身道:"薛小子确在我家定门,可只呆了片刻便走,那时浑家正在剥豆,大约是未时左右。"
王捕头命人算过时间,皱眉道:"若是跑着上山,脚程只要够快倒也能够跑到山上去,而你从木匠处出来到今天早晨上山并无别的证人能够证明。"
薛寅松正要说话,王捕头又道:"我家老爷断案,但凡有嫌疑的一律要羁押候审,等案件清白后自然会放尔等回家,来人,将他先押着,一会带回去。"
薛老爹有点六神无主,正在慌乱,薛寅松眼疾手快抓住老爹低声道:"嘱咐秀才无论如何三天后来县衙里找我!"话音未落,便被套上枷锁拉走,薛老爹急急忙忙的回家找小秀才。
小秀才到底要镇静些,听完薛父喘着气把前因后果一说,皱起了眉头:"薛伯伯,你说那仵作说死者是陈良的弟弟陈善?"
"正是,陈良已经认过尸,确是他二弟。"薛老爹一想起儿子又要捶胸顿足,忙抓住秀才道:"老虎说回来找你,嘱咐你三天后一定要去县衙找他。"
小秀才点头道:"好,薛伯伯你且坐一会,我去陈家看看。"
薛父摇头:"县老爷都走了,老虎也押走了,看什么啊看!"小秀才道:"我去看看陈良,既然本村有人死了,又是以前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去看看也不过分。"说着招呼长辉候着薛父,自己整整衣衫出门而去。
小秀才心里琢磨着,脑子飞快的转动,回想薛寅松以前教的东西,慢慢走到村东直接敲门,陈良开门见是小秀才愣了愣道:"不知先生前来有何事?"
小秀才看看他,大约哭过,眼睛还是红的,忙行了个礼道:"正是听人说我家奴伤人,已被官府押走,特来吊唁。"
陈良道:"尸体刚才送到,并未设灵堂,先生还是改日再来吧。"小秀才在院子里扫了几眼,并未见其他的人,也未听见有哭声,再仔细看陈良,虽然眼睛的确有些红,但是脸上并不见如何的悲恸,心里隐约有些怀疑,告辞出门。
小秀才被薛寅松荼毒了几个月,虽未学到什么精髓,倒也明白事情绝对不是表面那么简单,这陈良的确很可疑,不过到底谁是凶手呢?唉,要是薛大哥在就好了。
回到家,老爹满怀希望,一听秀才只是去转了一圈,跌坐回凳子哭道:"我这一辈子就这么个儿子,想不到临到老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啊,我这可怎么办啊……"
小秀才忙安慰他:"薛伯伯别急,这案子还没判下来,此时先下结论太早,我不想等三天,明天便去县衙见薛大哥。"薛父闻言喜极而泣:"好,好,老虎从小就聪明,说不定他有办法,饿了吧,我去做饭。"
次日一早,小秀才便揣了几两碎银包了几样简单的吃食,一大早就到了县衙外。他依照规矩打发了牢头几十个大钱,等了半晌终于被领进牢探望。
薛寅松被关在最里面,因为是杀人的嫌疑重犯,身上还带着枷锁,虽然精神有些不好,但好歹没受什么外伤。
"这破地方,棉被也没有,晚上在稻草上根本就睡不着。"薛寅松抱怨着,一面就着秀才的手吃饭。
小秀才见牢头远远坐着看他们,小声道:"薛大哥,我昨天去了陈良家,觉得很是可疑,我进屋时只有他一人在家,没见着其他的人,他也不见如何难过,而且你记得不,陈良曾说过陈善很喜欢侄儿,若真是叔侄关系好,为何不见侄儿呢?"
薛寅松努力的苦想以前看过的侦破片,咬了一口饼道:"你做两件事,第一,回去之后挨家挨户问问,尤其是上山那条路边的地里,昨天是否有人劳作过,可曾看到陈善或别的人上山;第二,找找村里别的人,最好和陈良家关系不好的村民,看能不能打听出陈家的事,越详细越好。"
秀才答应着,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这才告辞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只有5个选1,大部分的人都选了2,所以咱们后面的大纲就按2走。
所以秀才不会继续读书,也不会做官,最最重要的,是半推半就的,恩哼,
我体内的狂暴因子终于爆发了,所以薛小子不免有牢狱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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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找证人(倒v) ...
小秀才回家把薛寅松的话一讲,薛父拍着大腿叫好:"我也去,要我做什么,只管吩咐,一定尽力办到。"小秀才苦想了一会道:"我记得薛大哥和陈良两兄弟打架时,有个跛脚的汉子就帮着我们说话,应该是有仇的,但是不知道住在哪里,就麻烦薛伯伯去看看,我去看看上山路边的地,看是谁家的,然后去找人问问。"
薛父想了想道:"我去打听地吧,我脚程快,而且庄户人之间能聊得起,你去找那跛脚汉子。"
小秀才一想也是,便答应着往外面走,薛父不放心又追出来道:"注意妇德妇容。"小秀才一头雾水,心道这却是为何,以为薛老爹叫他避着点内眷,口头连连答应着,往村里走去。
小秀才先找了个路人问清楚,知道是村南住的,便一路往南走去。别看这陈家村如何的小,可也分贫富的,村北住的多半是家里有地的富户,村南住的多是少地的贫户或者租客。
小秀才这一路过来,只见村南的房子多是土墙茅草顶,心里也感叹世道艰难,自己那18亩地廉价租出去也算是日行一善。
巧的是那跛脚汉子正在院坝里晒玉米,听小秀才说了,取了两张凳坐下道:"先生可不知,我这脚便是叫他两兄弟给打残的。"
"啊?"小秀才愣了:"可曾告官?"
那汉子苦笑道:"如何告官?里正是他兄弟的母舅,再说他兄弟事后给足银钱,我婆娘便劝我算了,否则告了官去,银钱捞不到,说不定还得打官司,打官司也未必能打赢。"
"可这脚残了那不是一辈子的事吗?"
"是啊,可有什么办法呢,我原是村里的租客,家里无地,就是因为这腿,陈家兄弟给陪了几两银子并一亩地,如今靠着那银子给儿子娶了媳妇,地也能勉强养活一家人,好过当租客,所以也只能忍了。"
小秀才点点头又问:"那陈家兄弟可有别的旧仇?"
"怎的没有?!他兄弟最是欺善怕恶,那是遇上你家薛小子拳脚厉害打得他们哭爹叫娘,往日都是他兄弟二人欺负旁人,打了多半也是白打,打坏的就如我这般,稍微赔偿点银钱便是。他家原是村里的大户,以前陈家村一半的田产都是他家的,他两兄弟不善农事又经常赔偿,这些年也败得差不多了。"
小秀才又道:"像你这般打得厉害的有哪几家?"
跛脚汉子想了想答道:"除我外,还有一家老汉,他儿子被陈家兄弟打得吐血,过了一个多月便死了,老汉去年卖了房子投亲去了。因为打死了人,陈家兄弟也收敛很多,后面最多也只是打伤人赔些银子而已。"
"打死了人就这样算了?"小秀才觉得不可思议。
"打伤后一个多月死的,大概是伤了内俯,只是日日咳血,后来因与人吵架活活气死的,也算不得直接打死,陈家兄弟多给了些烧埋银子也就结了,苦主不肯告,官府也不会来管的。"
小秀才皱眉想了一会道:"陈家兄弟平素关系很好?"
跛脚汉子回忆了一会道:"倒说不上,我曾见过两兄弟吵架,陈善好吃懒做,有时没钱了会跟哥哥要,有一次偷了嫂子的钗子去当,还被陈良打了一顿。"
小秀才蹙眉想了良久,实在想不出什么要问的,于是便告辞出来,回得家中,薛父未归,看看时间不早,先去帮忙给牲口添草。长辉这几天被关在家里闷得厉害,想出去玩,小秀才不放心,因为村里才死了人,外面连行人都不太多。
小秀才蹲下抱起儿子道:"这几天就呆在家里,外面太冷了。"长辉撇着嘴:"我和英子姐约好了去河边捞鱼。"小秀才哄他道:"我回来的路上碰到英子的娘,她让我跟你说,今天英子姐呆在家里,哪里都不去。"长辉哦了一声,跳下去蹂躏兔子。
天擦黑时薛老爹才回来,一进院门很高兴的拉着小秀才道:"我打听到了好消息,上山那条路边的田属于三家人,其中有个人亲眼看到陈善是午后上山的,而且他一直在田间呆到快天黑才走,他说并未看见有旁人再上山。"
小秀才不是很明白:"那谁杀了陈善?"
薛老爹急得直拍桌子:"我管他娘的谁杀了陈善!最紧要是他可以证明我儿子那段时间没上山!你还没明白?昨天天黑前我儿子没上山!老虎下午去了木匠家定门,然后直到天黑有人能作证他没有上山!我儿子没杀人!"
小秀才忙扶住老爹道:"别急,别急,我知道薛大哥没杀人。我明天一早便去县衙,最好能带人证一起去。"
"那老哥已经同意作证,我这便去跟他约时间,明天一早去县城,他去做证!"说着薛父匆忙跑出门去。
小秀才心里一松,叫了声阿弥陀佛,老天开眼。
不一会薛老爹带来了个好消息,那大叔同意做证,并约定第二天一早出发。第二天天不亮薛老爹就把秀才叫起来吃早饭,说是要提前准备准备。
小秀才哭笑不得,知道薛老爹这是紧张了,便去堂屋坐了陪薛老爹说话。
薛父喝了一口热茶道:"秀才啊,你是真不知道,老虎他娘死得早,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真的不容易,就这么个儿子,当心肝宝贝一样捧在手里,可如今竟然……"说着又要抹泪。
小秀才安慰道:"这不是找着证人了吗?薛伯伯别担心,只要有证人能证明,薛大哥就没事的。"
薛老爹叹道:"有证人就好,有证人就好,老虎这辈子没吃过啥苦,盼他这受一难性子也收敛点,以后跟你好好过日子。"
小秀才笑道:"薛伯伯放心,以后等我读书读成了,考上了进士便帮薛大哥脱籍,而且一定给他定门好亲事。"
薛老爹木呆呆的转过头,看了秀才好半天:你个遭瘟的死崽子!原来人家秀才根本就不知道啊!于是试探着问道:"老虎跟你说过他喜欢什么样的没?"
小秀才皱眉想了一会道:"好像未曾说过,薛伯伯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吗?"
他喜欢你这样的!薛老爹心思一转,决定帮儿子捅马蜂窝:"上次我听老虎说他喜欢一个人,长得跟你差不多高,和你一样斯斯文文的,甚至面相都和你生得很像,听他说起来,倒像说的你。"
小秀才笑道:"莫非和我很像?我还没听薛大哥说过,如此说来,以后娶妻了一定要带来我看看。"
薛老爹翻了白眼看天,叹口气起身道:"差不多时辰了,去吃饭吧,吃完就去叫老哥一起走。"
作者有话要说:没啥说的,看完上章的留言,我只有一个想法,拿小皮鞭抽打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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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计将定(倒v) ...
薛老爹三人赶早入了城门,直奔县衙而去。
击鼓鸣冤,县令升堂,证人陈老哥讲述了一遍事情经过,县令大人摸着胡子不语,下面跪着几人摸不着头脑,你看我我看你,又去看一旁站着的小秀才。
小秀才行了礼大声道:"家仆薛寅松没未杀人,如今县令大人已经听取人证,还请大人抬手放人!"县令捻了几遍胡子,又和师爷叽咕几句,师爷跨步出来道:"此人证非是官府找的,而是你们自己找到的,所以真实性还需待进一步证明,你们且先回去,等三日后再来县衙。"
小秀才只得应了,想要探监,却被拒绝。
薛老爹本来满怀希望,如今被这盆冷水泼得身处冰窖,扯着小秀才嘶声道:"这却是为何?不是已经有人做证了吗?为何还不放人?你跟他们说啊!这不是人证吗!"小秀才叹口气忙扶住薛父:"薛伯伯勿要急,只是多等三日,等他们确认人证身份即可放人。"
薛老爹盯住小秀才,确定那双眼睛清澈明亮并未带了一丝谎言,这才慢慢松手起身往外面走。
小秀才想劝慰,感觉有心无力,只得求救的看向陈老哥。
三人出了县衙,无精打采的回家,小秀才一早托付了儿子在英子家,先去接了出来,长辉问道:"阿坝呢?你们不是去接阿坝回家了吗?"
薛老爹听了转身快步往后院走去,只管给牲口添草,秀才抱了儿子进屋坐下道:"阿坝有点事没有办完,还要再过几天,长辉想阿坝了吗?"
"想,"长辉答着看向爹:"为什么阿坝要过几天才回来?"
"因为……因为阿坝去做很重要的事,阿坝在县城里有个同乡,他们有事求阿坝帮忙,所以阿坝只好去帮忙,然后要过几天才能回来,他还特别说要给长辉带糖哦。"
"真的?"长辉眼睛瞬间亮了,"带什么糖?是上次的喜鹊糖吗?"
"可能是吧,阿坝说要保密,不能跟你先说,所以爹爹也不知道。"小秀才有模有样的编了一通瞎话,哄着儿子先出去玩。
薛老爹过了会也就想通了,不就是三天么,很快就会过去的,等三天过去,他还是要去县城接儿子,只要有证人,儿子照样会无罪释放的!
想到这里,薛老爹全身又充满了力气,他分别给牲口切了不同的草,又忙着洗米做饭。
少了一个人,三个人突然都感觉没了润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大部分沉默寡言各忙各的事后的第三天,薛老爹一早来敲门叫秀才吃早饭然后去县衙。
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好,老爹心情也很好,他早早喂了牲口督促小秀才吃完饭,两人锁门进城。
一改往日的沉闷气氛,薛父一路上不停的讲儿子小事的糗事,比如上树捉鸟挂破了裤子捂着屁股回家啊,比如偷摸下河洗澡被人藏了衣服只得光着身子半夜摸进村啊,总之一路上两个人不停的说笑,很快进了县衙大门。
师爷出来证实无罪,让牢头带他们去领人,薛老爹跟着秀才走进牢里,只见薛寅松趴在地上,一身的灰土破烂衣衫,竟是用过刑。
小秀才不依,指着牢里趴着的人问牢头:"这是怎么的?我们已经有人证明清白,为何官府还对他用刑?"
牢头斜了眼睛道:这小子进牢的第二天我家老爷提审,他出言不逊,辱及官身,自然就挨了板子。少在此地咋咋呼呼,领了人赶紧走!"
小秀才没办法,少不得雇了辆驴车装人。薛老爹扶他躺下,心如刀绞,取了水囊轻声叫道:"老虎,老虎。"
薛寅松睁开眼睛看见爹担忧的脸,笑道:"我没事。"薛父绞着眉头:"这叫没事?你看你,后背屁股都差点开了花,我看没个十天半月的你休想起来。"
雇的驴车不大,装两个人已经有点挤,小秀才见他能说话便掀了帘子到外面车架上去同车夫一起坐。
薛老爹问道:"你怎么出言不逊了?害的挨一顿好打!"
薛寅松不放心的看看帘子,示意老爹低头附在他耳边低声道:"我故意的。"
"故意?"老爹提高了一个声音,一脸不解。
"嘘,小声点,"薛寅松低声笑道:"对,我故意的,我进了一趟监牢不能什么好处都得不到,所以故意跟县官对着干,那县令也是好脾气,被我几次大骂都不动怒,最后骂到他娘了,他才愤然掷下红签打我二十大棍。"
薛老爹摸摸儿子的头,担忧的问道:"老虎啊,没被打傻吧?我真不信这世上还有想挨打的人,莫非你被妖怪附体了?"
薛寅松扯着嘴角笑,不小心牵了伤口,痛得倒吸一口气:"爹,你别忘了上趟你喝醉,可是大耍酒疯,在……"
"啊,啊,啊,我相信你,你是老虎!"薛老爹赶紧捂住儿子的嘴道:"你是老虎,可你怎么会傻得想要挨打?"
薛寅松勾勾手指,等老爹附耳过来轻声道:"回去之后,长辉就跟着你睡,这不是快到冬至了么?酿好的酒取出来,再买一斤山楂和二两蜂蜜泡上,我冬至有用。"
绕是薛老爹这样的九九十八弯脑子也转了一会才明白,瞪大了眼睛看向他道:"老虎,你这是要……"
"嘘……"薛寅松赶紧制止,又道:"你只管去准备酒,晚上领着孩子睡觉,别的不用你操心。"
薛老爹有些担忧:"你现在有伤在身,如何能行房,人家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你要有个三长两短,你叫爹如何是好!"薛寅松翻个白眼:"你忘了我小时候和人打群架,伤了内府吐了几口血都没死?""血吐出来就好了,如今你这打得那么惨,竟然连血都没吐,可想而知那淤血都积压在内府里,若不及时散去,才是最大的内伤!"
"爹,挨打的时候我运了内劲,所以别看皮肉伤得厉害,但是身体里面一点事没有,否则我如何能跟你说那么久的话?你听我声音,像是重伤内府的样子吗?"
薛老爹这才回过神来,好半天才道:"我这是急惊风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想想还是不保险,又劝道:"老虎啊,若是身体没好,咱就不逞那个强了,那秀才摆在哪里又不会跑,几时圆房都可以,你还是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这年纪轻轻的还是别留下病根。"
薛寅松恩恩几声,敷衍点头,薛老爹又劝道:"我出门前曾过问秀才,人家对你根本没那个意思,我说老虎崽啊,这男人始终还是靠不住,还是找个女人过日子吧,你想要什么样的只管说,实在不行爹舍了这块老脸给你上门提亲如何?"
薛寅松斜了眼睛:"薛大勇,十五年前咱们可说好了的,我以后要找男人过日子,你当时一口答应的!"
"你是说要找小枝那样的!可小枝从小怕养不大,一直穿的女装!"薛老爹提起这事就愤愤不平。
"那我可管不着,反正你当时一口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秀才如果考了举人,还能经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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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难抉择(倒v) ...
因为车上有个伤员,驴车一路行得慢,等回到陈家村已是午后。薛父跳下车和秀才商量:"西屋床小,我晚上又睡得死,怕碰着老虎的伤,要不让老虎睡你屋,让长辉跟我睡?"
小秀才忙道:"好,那便抬进东厢房吧。"说着去找英子爹帮忙。
三人抬了薛寅松进屋躺好,英子爹见他被打得厉害,忙拉过薛父道:"你去村里看看有没有卖牛肉的,买了大块的给他贴上,能生肌去腐。"
薛老爹点头谢谢,心道这小子恨不得在秀才床上睡一辈子,如何肯用生牛肉?还是算了吧,只让他好好休息,先去灶房做饭才是正经。
薛寅松因为还起不得床,只能趴在床上吃,长辉自告奋勇的拿勺子喂阿坝,小秀才见他还算喂得仔细,便由他去了,自去和薛老爹去堂屋吃饭。
因为身上盖了被子看不到伤势,长辉以为没太大的伤,于是悄悄嘲笑他:"阿坝,你是懒虫,大白天的还躺在床上不起。"
薛寅松毫不为意:"阿坝受了伤所以才躺在床上,你不信掀开阿坝的被子看看。"长辉过来掀被子撩开衣衫,见了那一条一条的紫黑痕迹吓了一条:"阿坝,你要死了!上趟大娘家里有个丫鬟也是这样,打了没几天便死了。"
薛寅松笑道:"阿坝是神仙,不但不会死,而且这次伤好了后,以后会更厉害!"长辉不信:"真的?"
"当然真的,阿坝几时骗过你?"薛寅松笑道:"你把碗拿出去吧,我有些倦了,要睡一会。"虽然能抗但到底是伤得重了,薛寅松有些昏沉沉的想着,渐渐进入梦乡。
下午薛老爹先去买了山楂和蜂蜜,细细切了和蜂蜜混合,又取了上次酿的酒,开坛倒出两斤,再混合封好埋下。
能做的他都做到了,虽然不愿意也没办法,薛父叹了口气,这死崽子从小主意大,自他娘死后一直是他管着家,做饭洗碗洗衣……虽然才六岁,竟然能顶半个大人用,有时他下地回不去,老虎还能给他端个水送个饭,从小这孩子就懂事很少让他操心,可娶媳妇这一件事就能让当爹的一夜白头!看来不是不操心,是积累到一起,一次操个够啊!
薛父不情愿的按儿子的意思做了山楂酒,然后挑了桶去地里浇水,进冬以来就一直没下过雨,地里的苗才窜了一指高,不续点水后面容易干根。
等老爹把两亩地都浇了个遍,到家已经天黑了,小秀才和长辉在灶房里烧饭,只见灶孔里火苗都窜了一尺高,两个少爷也不知道抽根柴,长辉还在旁边跳:"爹!爹!爹糊了!快加水!"
小秀才忙拿水瓢泼了半瓢下去,锅里刺啦一声倒是安静了,可炒青菜就此就变了水煮菜。
薛父只得又叹口气,走过去接过水瓢道:"去吧,去吧,我来就是。"
小秀才赶紧放下东西,拉着长辉跑了。薛寅松见他蔫搭搭的进门笑道:"还是让我爹去做饭吧,你以前没做过这个,自然做不好。"
小秀才在书桌边坐下来,撑着下巴看窗外:"薛大哥,你说是不是百无一用是书生?我以前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好,可如今来了这乡下,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废物,还好当初遇到你,若是靠我和长辉,保准给饿死了。"
薛寅松安慰他:"人各有所长,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从未做过农活自然就不会做,如果你老是拿自己的短处比人家的长处,那永远都不会赢。"
小秀才苦恼的皱着眉:"我三岁认字五岁进学苦读11年,可突然发现除了读书,我什么都不会,若是不能做官,我岂非不是要饿死?"
"不,不是这样的,"薛寅松思索着开解他:"我们的整个社会……恩,我是指天朝上下所有的人,各有各的职责,有人能种田有人能织布有人能做衣服……这是一个循环的圈,每个人都有自己能做的事。"薛寅松皱眉思索着,这样说不太好,方向不对,可怎么能引导他往自己想的方向去呢?
小秀才也苦思,然后总结道:"所以读书人就该做官,然后让所有的人各尽其责?"
看吧!就不该说那句话,薛寅松有些后悔,忙补充道:"读书的最终目的不是为了当官,应该是启蒙开智。当读书沦为生存的手段时,才是可悲的。恩,就是这样。"
"那读了书不当官?"小秀才咬住话题不放。
薛寅松有些头痛,想了片刻道:"读书的力量在于,它能使人做正确的事并快速的积累财富,所以古人说书中自有黄金屋,做官不是唯一的途径,比如你现在有经商的天赋,经商比当官更能展示你的才能,为何要去当官呢?"
"这……商人地位卑贱……"
"不,不,"薛寅松启发他道:"你们何家不就是经商的吗?闻名秦川城的大商贾,在天朝上下数一数二,这样的地位难道还卑贱吗?"
"可在万民心中,商人始终……"
"比如你已经有钱到何家的地步,在天下广建书院,令天下贫穷人等均有入学的机会,在各地修路修桥,施舍粥饭给流民,帮助贫民脱贫致富……这难道会让人觉得卑贱吗?"
"啊?"小秀才显然没商人还有如此的发展,倒是愣了愣。
薛寅松趁机乘热打铁道:"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读书当官,二是经商致富,你选哪一个?如果你选后者,我便愿意帮你出谋划策运筹帷幄。"
小秀才一愣,皱起眉头道:"若是我选一呢?"
"选一,你就好好读书。"
"那你呢?"小秀才诚恳的看向他,眼神中透出希冀的光。
"如果你当官,我还是在家种田,官场不是一个好地方,我不会去,也不希望你去。"
"这个……你是说真的吗?如果我当官你就留在这里种田,我若经商你就会和我一起?"
"对,"薛寅松肯定的答道。
"容我想想,我觉得我要思考几天……"小秀才有些苦恼。薛寅松笑着道:"这有什么好考虑的,你仔细想想你当官是为了什么?如果以后当了大商人能不能也做到哪些事,不就结了吗?"
"比如兴修水利,利国利民?"
"你若是当官还得等朝廷拨款,若你是商人,不是马上就可以动用款项修建了吗?"
"那……比如兴学,恩,这个商人也可以办到,那……"小秀才皱着眉头苦想,发现除了断案和收缴税银,还真没有拿钱办不到的事。
看小秀才还在犹豫,薛寅松又给他下了一剂猛药:"这点小事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只给你一刻钟时间,你赶紧考虑,想好了告诉我,过了这个时间,我便不管你。"
小秀才咬了咬牙,好半晌才道:"我愿意……经商!"
作者有话要说:吃肉?酒都还没有酿好,难道你们准备……硬上弓?
所以,表急,冬至很快就会到来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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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冬至夜(倒v) ...
这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是什么?
泰戈尔答:你最爱的姑娘嫁给了别人。
网友A答:嫁给别人,还邀请你参加婚礼。
网友B答:参加婚礼,才发现那男人根本不如你。
薛寅松答:都他娘的放屁!
确实也是,都嫁给别人了,还关你屁事?
可眼前这可人儿时时刻刻在你身边晃着,微笑着端茶送水、喂饭擦身,甚至还主要帮你扶便壶……嘘,你得压抑,不停的压抑,明明满脑子里想的就是拉扯抱推按抚摸抓挠挑拨捏握撸抹搔探抠挖扩抵挤挺撞抽操插抖拔擦……这才是人世最最之痛苦!
脑子里想的事还不能深入,因为一深入下半身就会起变化,一变化就会变异端,一异端小秀才就会起疑心……所以,它们是因果关系。
邱少云烈火中永生,董存瑞炸碉堡……恩哼,今天就是冬至了,薛寅松眉目舒展,度分如日的煎熬已经过去,胜利就在今夜!
薛老爹一早熬了羊肉汤,没买狗肉是因为老爹想起来儿子今晚欲行不轨,喝酒再吃狗肉怕他鼻血长流,所以最终还是用的温补的羊肉。
羊肉、大料、桂皮、生姜先在锅里爆炒出香味后再放水炖,淡蓝的青焰舔着锅边,乳白的汤汁卷着骨肉呼哧呼哧的冒泡,起锅时再放点橘子皮压膻——老爹的手艺还是很拿得出手的。
晚餐有羊肉、豆鼓蒸鱼干,炒萝卜丝和蒜泥青菜,为了使桌面丰富好看,薛父还炒了盘咸菜凑数——自然还有酒。
天气有些冷,薛老爹还给还烧了盆炭火取暖。菜刚摆好,小吃货就拖着爹嗅着香味来了。
薛寅松笑着招呼大家坐下,咳嗽一声,举起了杯子。
"首先要感谢裴公子,若非裴公子抬爱,如今寅松还不知在何处流浪;其次还是要感谢裴公子,若非裴公子慈悲,我便不能与爹团聚,再享天伦之乐,再次仍然要感谢裴公子,若非裴公子仁爱,我与爹便不能过上如此幸福的好日子。"
这几句立刻带动了气氛,小秀才的脸被炭盆烤得粉嫩嫩的,笑着答道:"薛大哥谬赞,这只是举手之劳。"
儿子一说老子也听明白了,这是在暗示今天的灌酒主题,于是立刻心领神会的端起酒杯:"裴公子,来,我也敬你一杯,感谢你让我爷儿俩团聚。"
薛父和薛寅松面前放的原汁的烧刀子,小秀才和长辉面前只放了两个空碗,原是准备装点羊肉汤。如今两人都举起了杯,小秀才想了想道:"不如我也来点酒吧,冬日里冷,喝点倒也无妨。"
薛老爹自然拿出早准备好的山楂酒为虎作伥:"这酒原是老虎的娘爱喝的,酸甜可口健脾养胃,配这羊肉简直是绝了!"
薛寅松还要故意劝诫:"爹,他喝不得酒,少倒点。"小秀才笑着钻圈套:"薛大哥,往常冬日我也喝几口,不碍事。"
"酒这东西,小酌怡情大饮伤身。"薛老爹说着,只见小秀才小啜一口,惊喜的夸奖:"果然好喝,薛伯伯好手艺!"
天朝的人喜欢酒不是没道理的,酒是润滑剂能助兴能活跃气氛,在这样和睦温馨甚至有些煽情的气氛中,小秀才沉醉了。
这真不怪他,他早年父母死得早,身世凄惨好比林妹妹,从没感受过这老少一堂融合的气氛,多喝了两口脸色绯红不说,话也多了,还频频主动招呼其余三人吃菜。
长辉当然不客气一通大吃,三个大人则边吃菜喝酒,片刻酒过三巡,薛老爹看秀才差不多了,便没再给他倒酒,自己只和儿子说话。
秀才喝得正高兴,催老爹道:"薛伯伯,再给我倒点吧,这酒真好喝。"
一般要酒喝的人都是醉了,薛老爹有点愧疚的望向他,夹了一筷子菜:"秀才,你醉了,吃点菜。"小秀才笑眯眯的辩道:"没事的,我的酒量素日便有二两半。"
薛老爹看坛子,这起码去了半斤,便拿眼看儿子。薛寅松关心似的摸着小秀才的手吃豆腐,还一副大哥的严肃:"可曾难受?若是想吐便是醉了,不许再喝。"
"没有,真没有。"小秀才还怕他接下来再说几句要变主意,忙递杯子给老爹:"真的没醉,不曾想吐。"
薛父见秀才浑然不觉的被儿子摸完手又摸脸,摸完脸又摸背,简直想掀桌大骂:禽兽!但是目光刚对上,只见薛寅松笑眯眯的比了个口型:小寡妇,于是老爹乖乖的取来山楂酒给秀才斟上。
薛寅松心满意足的摸完秀才,转过来举杯对着老爹:"儿子不孝,自罚三杯。"说着一仰头干尽杯中酒,道:"爹,我知道你这些年不容易,为了我,你一直不曾续弦,身边也没个知冷知暖的人,如今我也大了,你也该放心了,该做什么就去做吧,儿子绝对支持你。"
薛老爹默默的看着桌上的酒菜,没说话。
薛寅松干掉第二杯又道:"我的事,你一直不同意,可为了让我高兴,你还是屈从了,所以我真的感激你,从内心的感激,你是一个伟大的父亲,我为你骄傲,让你操心是儿子的不孝,这杯酒便是赔罪了!"
薛寅松仰头喝掉第三杯,默默的将酒杯反扣在桌面上。
老爹显然被儿子触动了心弦,抬起头竟然有些凝噎:"你娘这一撒手就是十年,我总算把你拉扯大,以后和你娘地下相会也算有个交代了。你不是常说么,人生苦短,知足常乐,我现在也想通了,只要你高兴就好。你能和他好好的过日子,当爹的也知足了。"
两爷子喝了几口酒也放松了,渐渐开始说知心话,你来我往又喝了几杯。
小秀才前面没吃几口菜,此时酒劲上来,屋里的炭火又烤得旺,卷了袖子拉开领口嘟囔道:"怎么那么热,都快赶上夏天了。"薛寅松低头看看他,摸了摸他的手笑道:"爹,你把炭盆端出去吧。"
薛老爹听懂了这暗示,黑着脸把炭盆进东厢房,再折转来哄长辉:"乖儿,该是睡觉的时候啦,来,我带你去洗脸脚。"两人走后,薛寅松低头看秀才,只见他脸红欲滴,眼眸半闭的靠在自己身上,嘴里还嘀咕着之乎者也。
薛寅松轻轻摇摇他,见他没什么反应便轻舒长臂,一把捞起心满意足的回了东厢房。
作者有话要说:友情提示:本文无肉,所以你们明白的,下一章就是第二天鸟……(顶锅盖土遁风遁火遁水遁各种遁逃……)
附带说一句:我被zhnazh11的留言萌翻了……尼玛开头的造句,很有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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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二天(倒v) ...
小秀才昨夜喝得沉醉,醒转时只觉得头痛欲裂。他睁开干涩的眼睛,感觉身边睡了个毛绒绒的脑袋。
小秀才笑了,推推他正要问话,突然有些警觉,掀开被脸都绿了:"我为何没穿衣服?"
薛寅松看向他,眼神清明:"因为我们发生关系了。"
"?"
"恩,就是云雨、通奸、苟合、□、行房……等等。"薛寅松神色平静的解释。
"你!"小秀才的脸由绿转黑,"你……你……"
薛寅松微笑,合着大被抱他:"我喜欢你。"
小秀才奋力挣扎,只觉得手脚酸软无力,又惊又怒:"放开我。"
"我喜欢你,真的喜欢。"薛寅松抱紧他拖回自己怀里,低声问道:"身体有什么不适没?要不要洗澡?"
"你放开我!"小秀才拔高了声音,别开脸怒对房顶。
薛寅松捏着他的下巴扳过他的脸,看了良久道:"我说的是真的,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你敢跑我就打断你的腿,别忘了你有儿子,长辉拽在我手里,你要有什么三长两短的,就拿你儿子抵债。"
小秀才看向他,觉得他说的不是真话,声音却不由的软了:"放开我。"
"裴人杰,你还没听明白吗?我喜欢你。昨天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现在你是妻我是夫,明白?"
小秀才别过头闭着眼睛不说话。
薛寅松失笑,摸摸他道:"我不会放开你的,你要敢跑,我就把我们的关系公布于众。如果你乖乖的,我就保守这个秘密。"
小秀才还是不说话,像是睡熟了般,一动不动,只是微微紧闭的双眼显示出他的紧张。
薛寅松怜惜的抚摸他的脸,轻声问道:"要洗澡么?我去烧水。"小秀才突然有些了悟,睁开眼道:"你是不是一早就想和我……我是说你一直都、图谋不轨……"
"不,不,我们要纠正一个观点,这不叫图谋不轨。"薛寅松抱着他,轻轻的拍着被子:"这叫两厢情愿,我喜欢你,你喜欢我,所以我们有了亲密的关系,就像别的夫妻一样,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是相爱的人之间最正常不过的事。"
"这不正常!"小秀才大声说着看向他,皱着眉头:"你我皆是男子,这是于礼不合,这是……"薛寅松嗤笑:"那请问天朝律法那条说了不允许男男相恋呢?"
"天朝……虽无此律法,但是这是不对的,别人也会……"小秀才说着,一边又用力去扳他的手,奈何对方力气太大,实在无法动弹,只得又赌气闭嘴。
"虽然我一直爱慕你,不过昨夜的确是意外,我们都喝了酒所以发生了点意外的事,这个也没什么好介意的。"薛寅松说着,一边斟酌用词:"相爱的人都会做这样的事,这是很正常的,你很快就会喜欢的。"
小秀才看着他,说不出来的微妙感觉,其实他并不是对薛寅松一点没有好感,只是他没想到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联想起以前他说什么我喜欢男人,此刻终于有些明白了:"才不是意外,你肯定早就、早就……"说着脸有些红了,看向别处。
薛寅松见他态度松动知道有戏,忙搂紧他发誓:"真的是意外,放心吧,昨夜长辉困得早,我爹抱着他先去睡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像是专门来戳穿他的谎言般,老爹走到门边大声道:"老虎,灶房热水烧好了,你们若起来便去洗澡,我和长辉去地里转转。"
小秀才羞得一脸通红,有些口吃:"你、你、你还说什么意外……你爹……"薛寅松爱死他的羞涩模样,扑过去抱着狠亲了一口道:"我爹大约是看昨天喝了酒,怕有一身的酒气,你想多了。"说着看着他低声问道:"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也喜欢长辉,我愿意把他当我儿子养,以后我们三个快快乐乐的生活,好吗?"
小秀才想了想,依旧摇头:"没有以后,没有将来,若是不娶妻会受人指责的,虽然我对你……但是这不行。"
薛寅松懒管他的嘀咕,在床尾捡了衣衫自己穿好道:"你穿好衣服来灶房洗澡,我先去兑水。"
小秀才好半天才磨蹭着去了厨房,一见薛寅松脸又红了:"水好了吗?"
薛寅松知他脸皮薄,如今能和气收场已是千恩万谢,自然没再多说话,默默退了出去。
两人轮流洗澡,小秀才坐在后院里擦头发,见他也洗完出来,正要说话,只听前院大门吱嘎一声,长辉叫道:"爹,爹,你还没起来?我捉了只鸟。"
小秀才直觉就往灶房里钻,薛寅松笑着忙把冲进后院的儿子抱住问:"什么鸟?"
长辉小脸跑得通红,一脸的兴奋:"薛爷爷给我捉的,你看。你看。"说着举起手里的简易鸟笼,只见一只灰不溜丢的鸟在里面扑棱,有点象麻雀。
薛老爹也跟着进来,看了紧闭的灶房问:"秀才还没洗好?"薛寅松示意老爹轻声:"他脸子薄,你小声些。"
薛老爹撇了嘴,转身抓了草去喂兔子:"老虎,地里的菜窜了一尺多高了,我看还要加次肥才行,天再冷菜就不肯长了。"
"好,"薛寅松想想道:"现在去?你早不说,我刚洗了澡。""过几天,我看天象恐怕有雨,等雨过了再去。"
薛寅松拉了老爹一边去说话:"我媳妇儿害羞呢,躲在灶房不肯出来,你和长辉再出门转几圈。"
薛父斜着眼睛:"这大冷天的去哪里转?"
"随便你!"薛寅松摸了几十个大钱往他手里一塞:"村口三条路,中间一条走一百步左转有个酒铺,柜台里坐了个女人,那便是小寡妇,你去看看人。"
薛老爹眼睛一亮,一把抱过长辉喜道:"乖儿,随我再出去转转,你爹拿了钱给你买糖。"长辉忙举起鸟笼兴奋的叫道:"我要去,我要去!"
薛寅松送两人出去,见他们走远了才折回来敲灶房的门:"出来吧,没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没有肉,所以我被你们嫌弃了,我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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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赶鸭群 ...
小秀才再开门时,面色已平静,他走出两步停住:"既然你伤好了,晚上还是让长辉跟我睡吧。"说着往前院走去。
薛寅松看着他的背影,慢慢的笑了,他真没期望小秀才会有那么好的表现,真的。
薛寅松回过头,先将澡桶清洗放好,又把两人换下的衣服泡上,左右活动几下脖子准备先打扫院子,然后给鸡窝换点垫草,正在计划着,一个小子慌慌张张的冲进院子:"薛小子,你家的地!快去!有鸭群进地里糟蹋菜秧子啦!"
那两亩地里种的都是冬天的救命菜,薛寅松一听顿时抓起扫把就往外跑。
田地离村大约有一里地,两人跑得直喘粗气,出了村只见远处绿油油的菜地里那十几只鸭子正兴高采烈的吃菜,已经啃了一角不说,还踩坏了一大片。
擦!这是他辛辛苦苦种了两个月的菜!
薛寅松挥舞着扫把冲进地里,鸭子一哄而散分三处逃开,然后又快速的聚成一群,他赶了两下发现不论怎么赶,鸭子跑散后总能聚在一起,如此不但赶不出去,还会踩坏更多的菜地。
薛寅松停下来喘了几口气,对帮忙的小子叫道:"你去村里的酒馆里找我爹,他带着一个6岁的娃子,很好认,让他赶紧来。"说着丢过去一个大钱,那小子接了钱一溜烟的往村里跑。
薛寅松转到一边小心的轰着,慢慢把鸭群逼到菜地一个角落又试着赶了几次。这下是怎么都赶不出去了,无论怎么赶鸭子都要回头往菜地跑,看着踩坏的菜越来越多,薛寅松心急如焚。
薛老爹很快来了,他仔细观察片刻指着里面一只绿色脖颈的麻鸭道:"看见那只白翅膀绿脖子的麻鸭没?那是头鸭,只要把它赶出去,其余的鸭子都会跟着走,别的鸭子都别管,只瞅准那一只赶。"
两人分了两边逼近鸭群,那头鸭左右看看无路可走,高声嘎嘎叫着准备往薛父方向突围。
薛老爹立刻看出端倪,立刻脱下外衣挥舞,鸭群受了惊,往几个方向窜去,薛寅松咬着头鸭不放,提了扫把跟着追,不管它怎么跑,一直左右挡住不让它往回跑,那头鸭几翻突破未果,只得掉头往田坎边的荒地里跑去。
跑散的鸭群惊慌失措的游走片刻,立刻聚往头鸭所在地方,头鸭大约觉得被扫了威风,突然扑扇着翅膀,嘎嘎的叫着,在它的带头下,好几只鸭子也跟着扑翅膀示威。
薛寅松哼了一声,握着扫把横眉冷对,可惜胸前差了一把关公的美髯长须。
薛老爹笑眯眯的看着鸭子赞道:"是只好鸭,毛色油亮、绿颈麻身,这可是正宗的蛋麻鸭,哎,想不到这鸟地方居然能看到咱北方的正宗蛋麻鸭。"
薛寅松没好气的指着被践踏的菜地道:"你看看这里,踩烂了这一大片地,损失谁来陪?"
老爹也心痛,一跺脚道:"跟着鸭子走,找主人赔钱!"
"那要跟到什么时候它们才回家?这才大上午,总不能让我跟在鸭子后头跑一天吧?"
薛老爹到底奸猾些,略一思索道:"撵着鸭群上村里走一遭,这蛋鸭最怕受惊吓,一吓就不肯生蛋,撵着走一圈,主人听见了肯定会出来看。"
薛寅松指着老爹露出一副你果然奸猾的样子,忙拍拍衣衫道:"走!撵鸭子去!"
薛父忙道:"你去,我得去酒馆接长辉。"
薛寅松答应着兴冲冲的抓了扫把赶鸭,因为只剩下一条路,不一会鸭群便进了村。
鸭子天生聒噪,薛寅松心里有气一路故意挥舞扫把,那鸭群被他撵得上串下跳,一路嘎嘎的大叫着冲进村里。好几户人家听见声音开门来看,有认识的还招呼薛寅松:"薛小子,你这是干嘛?"
"鸭子进我家菜地了!我给赶出来,你知道这是谁家的鸭子不?"
好几个都摇头,往村里走了一段路,一个人认出鸭群:"这是饼三家的鸭子,你赶着往哪里去?"
"他家鸭子进我家菜地糟蹋菜了,我正要赶着鸭子跟他理论呢!"
那人和薛寅松有过几面之交,闻言忙抓住他低声道:"兄弟,听句劝,鸭子赶到这里便算了,赶紧回家别声张。饼三的婆娘是这村里数一数二的厉害,那女人最是看重这群鸭,若是被她看到你赶她家鸭群,别说赔你银钱,只怕要倒让你脱皮三分。"
薛寅松当然不信:"糟蹋我家的菜地,她倒有理了?这光天化日下,上有天理下有王法,她还敢把我怎的?"那人劝道:"你家才来这村子不知道,这村里有几个人事绝对惹不得的,饼三家的婆娘就是一个。别的女人那是哭闹吵骂,那婆娘是动手打人,你别笑,那是真打。听说那女人以前是江湖卖艺出身,会几手杂耍本事,动起手来你还不一定能赢。"
薛寅松稀奇笑道:"从未见过如此凶悍的女人,倒要去见识见识。"那人见他不听劝,也摇头走了,临走还好意说道:"既然你非要去我也不拦,这条路往前走右转第三家就是,我这回去放了东西便帮你去家报信。"
薛寅松笑着摆手,赶了鸭群往前走。
鸭子跑了些路也累,转角见着前面是自家大门,纷纷嘎嘎高声叫着进了大院,薛寅松心道是了,也跟着走进去。
里面挑帘出来一个瘦长的马脸女人,见了薛寅松问:"你是何人?为何惊吓我家鸭群?"
薛寅松好声气的答道:"你家鸭群糟蹋我家的菜地,我……"
"不可能!"那马脸女人断然否认:"我家的麻鸭是出了名的认路,每天日出河边吃食洗澡,日落排队归家,从无一日差错,走的是村边的小道根本不经过菜地。"
"大妹子,是我亲手把鸭群从菜地的赶出来的,难不成还污蔑你家不成。"
"什么!你赶了我家的鸭子?一路赶回来的?我说难怪今天回家那么早,原来是你赶了我家的鸭子!"马脸女人尖声说着,"你知不知道这是蛋鸭!蛋鸭最是受不得惊,若是惊了两三天都不产蛋!"
那女人说着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一头冲到院墙旁边,抓起一柄长条扫帚直接就招呼过来。
薛寅松横握扫帚架住她,喝道:"你这是为何?明明是你家鸭子踩坏我的菜地,你竟然还动手打人!这陈家村还有王法没有!"
饼三婆娘借力一个扫堂腿,反手一抽提了扫帚冷哼一声:"王法?我手里的扫帚便是王法!"说着又是一记横扫,再反身侧踢直袭他脸面。
薛寅松向后空翻退开几步,躲过一拳瞅了个空当偷袭她腰侧。那婆娘凶悍得很,不但不畏惧,反而大叫一声来得好,用扫把架开矮身避过。
这几翻动作声音颇大,旁边的房门开了,一个瘦高的男人走出来,见了两人忙冲上来问道:"怎么打起来了?"
那婆娘打得正是兴起,反手一掌劈在男人胸口,用力一震将他推出五步远:"你少管闲事。"薛寅松见状皱眉:"他好心劝架,你反而殃及无辜,是何道理?学武之人不可恃强凌弱,这可是拜祖师爷的入门誓言。"
那婆娘哼了一声,傲慢的答道:"我打的是我男人,与你何干?你还打不打?要打只管动手,老娘不怕你。"
薛寅松心道确是个棘手的,大约从小练过,而且功夫还算地道,虽然再打下去,她必定因脱力而输,但一时之间他还真占不着便宜,想到这里一摆手道:"我来不是为了和你打架,快些赔偿菜地损失,我还有其他的事要做。"
那女人一手叉腰,一手杵着扫帚轻蔑的笑道:"你去这陈家村打听打听,老娘就是这么横,想跟我讲理?来啊,打赢我手里的扫帚再讲理,打不赢就他娘的给我滚!"
后面饼三从地上爬起来,又不敢向前来劝,隔着远远的提声问他:"这位壮士!我家麻鸭最是听话,早出晚归从不去菜地,你是不是弄错了?"
薛寅松有些不耐烦:"我又不是欠缺几个银钱,难道为了讹你几个菜钱故意上门来吵闹不成?"
两人一来一往的说着,有别家听见声音,忙都开门偷看,渐渐的人越来越多。
那女人哼道:"废话少说,要我赔钱可以,打赢我这杆扫帚便赔你,打不赢就闲话休提,赶紧提了裤子回家找你娘去吧!"
薛寅松听得火起,正要上前,只听薛老爹在后面叫道:"老虎,且慢!"薛老爹走上前来,仔细看了那女人好几眼,突然问道:"我瞧你眼熟得紧,可认识乾安县田坝村的常三爷?"
那女人狐疑的答道:"你认得我爹?"薛寅松这才回过神,皱眉问:"你是常三爷的女儿?怪不得一套棍法下来觉得有些眼熟,一时竟没想得起。"
薛父舒展眉头,笑得高兴:"真是你,你爹呢?身体可好?"那女人又仔细看了两人几眼,突然问道:"可是薛叔叔?"
"哎,大妮子,你可认出我来了!"薛父高兴的说着,"你十岁时举家南迁,竟然搬到这里,如今我们再碰面可真是有缘……你爹呢?"
那女人顿了顿道:"我爹前年去了,上山打猎时被狼围了没跑出来。"薛父闻言感叹几声,饼三见是熟人忙把看热闹的人全部撵走,将几人迎进堂屋。
"然后呢?"小秀才问。
"然后就进屋喝水叙旧,大家都客客气气的,踩坏的菜秧子只能自认倒霉啦!"薛寅松说着,指责的看向老爹:"叫你多事,还去认个亲,这下可好,损失都没处赔去。"
薛老爹道:"你懂什么,我在村里喝酒时打听过了,这女人蛮横着呢,那根扫帚上打过县令下揍过里正,更别提这村里的男男女女。"
薛寅松来了兴趣:"为何如此凶横?难道就没人敢管?"
"唉,这还得从前年说起,以前她爹一身好本领,小时不是还教过你几年拳脚么?后来他家搬到此处,他爹人好心善领着大家年年上山打猎,日子倒也过得丰足。你想这进山多少凶险?他爹虽然打猎是把好手,又有武艺傍身,但别的村民并不懂武艺,就此埋下祸根。"
"前年她爹又带人上山,路上遇到头伤狼,那十几个人起了贪心,不听她爹的劝,合力把那伤狼擒下,剥皮抽筋还生饮了狼血。常三爷一见要遭,赶紧招呼掉头下山,那些村民不肯,还嘲笑他没胆。他见那些人不肯走,怕他们有个闪失,也只得留下来。当晚狼群果然来袭,围了一夜伤了好几个人,亏得三爷有些手段才救回来,他一人殿后,不想出了意外,活生生的被狼群撕成了碎片。"
"后来呢?"薛寅松问。
"那逃出来的十几个人害怕了,合谋推说三爷走散找不着,大妮子不信,一个人背了干粮天天上山转悠。直到去年有人喝醉酒把事捅了出来,大妮子才知道,当时她完人言青筋暴起,一怒之下提了根扫帚把那十几个上山的男人打得半死不活,足足睡了有一个月久。"
小秀才皱眉道:"这却是不应该,人家好心相救,怎能狼心狗肺。"
薛父叹道:"她爹倒是一条好汉,真是可惜了。如此说来,这陈家村的人没什么好东西,天性凉薄人性泯灭。"
薛寅松倒没那么多感叹:"自古就是这样,人少就团结,人多就窝里斗,再说了这牵涉到利益问题,是是非非根本就说不清楚,要我说,各人自扫门前雪,还带领他们上什么打猎呢,这不纯粹找事么?"
薛父恨他一眼:"常三爷是条汉子,人极为正派心肠又热,可惜这世道好心肠落不得好报。"
"有这前车之鉴,以后我们就只管自己吧,邻居什么的都别指望了,出了事也只有自家人才靠得住。"薛寅松说着站起来结束话题:"爹,今天中午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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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想合好 ...
薛父进灶间看看道:"就是点咸菜,要不烙几个饼来就咸菜吃?"
长辉嘁一声,表示不满。
薛寅松跟进厨房转了一圈,瞄到屋檐下挂的熏豆干问:"要不把这豆干切来吃了?"薛老爹道:"好是好,就是不知道怎么吃,也没菜能合着炒。"
薛寅松脑子里搜索一圈有了主意:"来做嘎巴菜吧,爹,你拿面合了烙几个极薄的饼子出来,越薄越好。我去切豆干。"
薛父知道他又要创新,苦着脸去取了点绿豆粉和面粉和成稀泥,自去大锅里摊薄饼。
薛寅松取了豆干细细切好,配大料丁香用油炒了再放点咸菜和香菜碎末。
翻炒片刻加点面酱和盐,把锅里干的东西捞出来,就着汤汁勾芡上浆,再把切成段的薄饼和菜重新倒进去翻炒拌匀起锅。
饭菜合一,于是每个人面前只有一个碗,一双筷。
薛老爹捧着碗纠结了半天,没敢下筷。
小秀才试着搅了搅,觉得像烂泥浆,又去看长辉。
只有长辉出声抱怨道:"阿坝,你怎么又进厨房了,你上次不是说以后都是都是薛爷爷做饭么?"
薛寅松恼羞成怒,哼了一声:"吃吃就知道了,这东西好吃着呢,保管你一会吃得打耳光都不放。"
长辉呆了呆,转向秀才问:"爹,什么叫打耳光都不放?"小秀才拍拍他道:"吃吧,吃饭不要说话。"
小秀才心里虽然嫌弃,但是看看一人一碗估摸着也没别的吃食,只得用筷子挑了一块,轻轻的咬,好像怕把它咬疼了。
入口还行,没有想像中的难吃。
薛老爹见小秀才吃了,自己也夹了一筷子,嚼完咽下:"老虎,以后还是我来做饭吧,其实我现在挺喜欢做饭的。"
薛寅松面无表情的哼了一声:"好啊。"
吃过饭小秀才拉着长辉去村里转转,薛父听得关门声,突然出声问道:"你今晚睡哪?"薛寅松一脸自然:"当然是东屋。"
"恐怕不行。"薛老爹摇头,一双眯眼透出了然的光:"秀才今天不大和你说话,这表示你今晚得和我一起睡。"
薛寅松有时很讨厌老爹的直白,不客气的答道:"那有什么关系,关了门还有窗,这点小把戏难不到我。"薛老爹有些稀奇:"你不是常常自诩为正义之士?为何现在不正义了?"
薛寅松一时语塞,过了好一会才答道:"不是你常说烈女怕缠郎,我这不跟紧点怎么能行?这两人间的事好比行军打仗,一鼓作气,二而衰三而竭,我若是今天进不了东屋,那接下来更别想再名正言顺的进去。"
薛老爹摇头,想了想道:"你以前在田坝村也不见得喜欢谁家的小子,干嘛对秀才那么着紧?因为他是秀才?或者家里多几亩地?"
薛寅松煞有其事的想了一会道:"说来你不信,我就是觉得他很熟悉,好像上辈子就认识一般,反正就觉得是他。"薛父又皱眉:"随你,不过也不急在今天,今晚你让长辉跟他睡吧,那孩子半夜踢被子厉害,我这老腰现在还疼呢。"
薛寅松想想也行,趁机提要求:"爹,我记得你会编一种拖网,鱼和虾什么的,只能进不能出,你今天闲着要不弄一个呗?"
薛老爹摇头:"编那东西得要很多苎麻丝,家里哪有?""苎麻丝太难找了,我晒得藤条你看如何。"薛寅松去杂物间翻腾一阵,抱了半捆藤条出来:"特地砍的藤条,放水里浸了几日揉出来的老皮,又韧性又结实,等你编好了再刷点桐油,保管好用。"
薛父摸着藤条也来了兴趣,赞叹道:"这倒是好东西,这老藤结实耐磨又不怕水,倒是做网的好材料,你小子还算有点眼光。"
老爹对藤丝爱不释手,摸了几下便准备动手结网,吩咐儿子道:"你去砍根竹子,要干死的老黄竹,削成一寸宽的条子,揉几个竹圈出来,大小都要。"
薛寅松忙领命去了,一会便拖了根老黄竹回来,按老爹的意思削好做了大小几个竹圈。
薛父把藤条一分为二,套在最大号的竹圈上开始结网。
这拖网跟渔网不同,拖网是架在河沟里,一个大口迎着水冲,后面像是箱笼一样拖了几节,一节比一节小,网眼也越来越细密,每一节都要收个小口,让活物顺水进去了就别想出来。
拖网通常安在小河沟里,架上后十天半月收一次,大到鱼小到虾甚至螃蟹、泥鳅、黄鳝、水蛇等都跑不掉,可以说是一网打尽,乃是网中之王。
薛寅松见老爹编得高兴,自己也拿了藤丝在一旁比划着学,闲磕牙问着:"你瞧了那小寡妇怎么说?"
薛老爹老脸微红:"那小寡妇倒是眉目周正,只是奇怪长得好模样怎么没人讨她做媳妇呢?"薛寅松解释道:"我也是听来的闲话,她男人死得早,本想二嫁,谁曾想村里来了个算命的,掐指一算说她是什么白虎星转世,这辈子要克死三个男人才算完,这下谁都不肯娶她,一耽搁就这些年。"
薛老爹嗤笑道:"呸他娘的,这不是合着欺负人家寡妇么,我最是不信这什么神神鬼鬼的,要我说,是她男人福气薄,娶个漂亮媳妇过不上日子,只能眼睁睁的让她二嫁。"
薛寅松也同意他的观点:"我猜是那算命的上门求亲被赶出去了,这才造谣生事。可陈家村的人就是不信,这小寡妇守了三年寡,田地也被夫家收了回去,她又无儿女,在村里开了个小酒铺子,靠着卖几斛烧酒为生。你要是满意,我这便托媒人去说合。"
薛老爹很是爽气的一拍腿:"中!明儿就让媒婆去说,我倒要看这娶了白虎星,是白虎星先死还是我先死。"
薛寅松盘算道:"我这可就几两银了,统共不够四个人吃饭的,你卖了老家房子和地,肯定还有余钱,这请媒人的钱,你得自己掏。"
老爹闻言鼓起眼睛:"我来投你,路上把钱都喝酒喝没了,哪有余钱谢媒?!"
薛寅松假笑:"你那老套的甭来骗我,喝酒是真,但是钱绝对没用光。我只管提议不管谢媒,后面成亲什么的,你都得自己掏钱。"
薛父顿了顿泄气道:"卖地一共70两,路上用了些,还余了有60几两,都埋在西屋的床下。"
"那房子呢?房子肯定也卖了钱吧?你总不能白送人了。"
"房子折了27两银,全部加起来也就不到100两,你爹就这么点钱了,以后老了还等着买棺材的。"薛父心不甘情不愿的说着。
"别,别,儿子不孝顺,一口薄皮棺材还是赔得起的,这些钱你先借我用用,等做生意赚钱了再还你。"
薛父不肯:"这是你爹的棺材本,概不外借。"
薛寅松龇牙:"你太小气了吧?又不是借了不还。"薛父道:"就怕你血本无归,你小子除了跟我上山下地,哪里会做什么生意了,这银子拿给你只会打水漂,白白折了连个泡也不会冒,还是我留着吧,以后有个急用什么的,也好周转周转。"
薛寅松跟他扯了半天,见老爹坚决不松口,只得放弃打算,心里想着看上别处弄点银钱来当老本。他前天对小秀才说的做生意并不是随意说的,最近几个月他想得很多,都说男人三十而立,如今他已经二十出头,准备用十年时间好好挣份家业,然后三十岁退休,买个大园子和秀才养老去。
具体要做什么还没想好,等过几天采办年货时去县城里转转,看能做点什么。可不管做什么都要本钱,这老头子的钱哄不过来,只得把注意打到不要本钱的买卖上,上山打猎下河捞鱼,如今山上下雪就只能指望河里能捞点鱼虾,所以拖网还得监督老爹尽快的做出来。
晚上小秀才果然早早抱了长辉去睡,虽然他态度不冷不热,但是也不理人。
薛寅松没当回事,不过挨了两晚,见小秀才依旧早早哄了长辉睡觉,他就有点忍不住了。
这白天嘛,小秀才躲屋里就算了,两人碰不着面说不上话也算了,吃饭时不吭声也算了,可这晚上也捞不着就有点大问题。这摆明是要保持距离嘛,薛寅松嘀咕着,看来是他该主动一点的时候了。
当然,他完全没打算要偷摸,大白天先正大光明的撬坏了东屋窗户的窗拴,然后晚上顺溜的爬了进去。先把长辉转移到薛父那边安顿下,自己大摇大摆的进门爬上床睡了。
薛寅松进去时,小秀才已经睡熟,少年的睡眠本就深,只要声音不大也不容易闹醒。薛寅松搂了他嗅嗅闻闻,亲亲再摸摸,也满意的睡了。
一早小秀才先醒,见了他先是一愣,然后准备装着什么都不知道,越过他想偷着下床。薛寅松其实已经醒了,装作被他惊醒般,揉眼问道:"你醒了啊?"
小秀才正跨过他的身体,闻言差点跌倒,忙收手道:"你要干嘛?你又是怎么进来的?你这作为还算君子么?"
薛寅松笑道:"我干嘛要当君子?只有读书人才津津乐道谈论什么君子和小人,我问你:嘴上仁义道德,实则奸佞妄为,这样的人能算君子吗?这样的伪君子和小人有何区别?我看还不如小人吧,我现在就小人了,你准备怎么的?"
小秀才一时语塞,好半天才道:"你放开我。"薛寅松用力拉过他用被子卷了一起躺下:"乖乖陪我再睡一会,我昨日陪着老爹编拖网,很晚才睡。"
小秀才没说话,但也没闭眼睛,只怔怔的看着天花板出神,薛寅松其实也无睡意,见他看天花板发呆,笑着问:"看什么呢?"
小秀才好半天才道:"你拘着我也没用,我还是自顾自读书,然后明年后年都会去参加考试。而且你越拘着我,我越恨你,说不定连以前那点情分,都被你拘得消失殆尽。"
薛寅松懒洋洋的答着:"看你小嘴挺会说的嘛,还知道什么'管得住我的身,管不住我的心'。读书没问题,你爱怎么读都可以,但考试不行。"
小秀才放佛没听见,依旧愣愣的看着天花板,薛寅松也不急,这好比两个人拉锯,只有耐性最好的才会笑在最后。
再说了,这世上还有一种叫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东西呢,研究表明至少有接近30%的人会选择相信并爱上施暴者。
所以说,只是时间和手段问题而已。
薛老爹见他两人没起床,也懒得操心,他换了身干净衣服准备去找媒人,便把长辉塞进东屋来他爹。
长辉见两人还睡在床上,也三两下把外衣鞋子脱了爬上床去。小秀才忙挪了点地方,自己趁机往墙里靠,薛寅松也不恼,只抓住他的手不放,让两人紧紧的把长辉夹在中间。
长辉躺好道:"阿坝,爹爹你们是不是在讲故事?给我也讲一个吧。"薛寅松笑道:"你爹可不想听呢。"
长辉立刻转向小秀才:"爹,你想听故事么?阿坝讲的故事可好听了,你也听吧。"
小秀才经不住他使劲的摇,只好答应道:"好,好,我也听。"
薛寅松挑了个恐怖冒险故事讲:"从前在深山里有个很深的峡谷,因为从来没有人走出来过,被人称为死亡谷,传说峡谷里面住了很多妖怪,有吸血鬼、僵尸、狐狸精什么的,它们每一只都喜欢吃人肉,而且只吃最最新鲜的人肉……"
小秀才发誓他最开始不想听的,可薛寅松讲得很是绘声绘色,他也不由的进入情节,跟着长辉一起听得津津有味。
薛寅松讲了一会突然记不得后面的情节,不过好在看过的恐怖片比较多,选了个不甚吓人的半截故事硬栽上去,然后宣布今天只讲那么多,想要听结局得要等明天。
长辉倒无所谓,毕竟小孩心性,被薛寅松忽悠几句注意力就转移到别的上。小秀才这是第一次现场版听故事,又是神神鬼鬼的志怪奇闻,少不得被吊了胃口心里猫抓得难耐,见两人都起身穿衣,只得忍了跟着爬起来。
40
40、打个赌 ...
薛寅松吊足了胃口便出门打草,回来晒了草又忙着劈柴、洗衣服、再拿篮子去地里摘青菜。小秀才听见他走到前院,也跟出来磨蹭一圈,到底没发出声来,转身又进了屋。
薛寅松忍着笑去地里摘菜,顺便除虫拔草。等他回家时薛父也回来了。
薛父一见他就主动交代罪行:"我一早去媒人家,张媒婆同意了,说下午就去见礼。"薛寅松笑道:"那可恭喜爹了。"
薛父老脸一红,还没来得及害羞,薛寅松又道:"你娶了媳妇就搬出去住,我这院子住不得女人,否则影响不好。"
薛老爹差点噎死:"你这不孝顺的死崽子,你爹还没死呢,就往外面撵,我果然还是应该把银钱好好的看牢了,否则真借给你,肯定血本无归。"
薛寅松嘿嘿的笑着气他:"拿钱拿着再生一个吧,就权当没生过我,那我可轻松了。"薛父哼了一声,也指着他的痛处砸:"小秀才如何了?跟你说话没?"
薛寅松哼道:"怎的没说?一早我还给他俩讲故事呢。"薛父嘲笑他道:"你就拉到吧,那是没话说了才讲故事,你能有多少故事?还能讲360天?他要不理你,一辈子都不理,你就等着鸡飞蛋打吧。"
薛寅松对自己很有信心,懒得理会,只问道:"这要年底了,那小寡妇若是要答应,你准备几时娶她?年底虽然喜庆,但是价格也贵上一成,我觉得你还是开春再办酒席吧。"
薛老爹摇头:"谁家续弦大办酒席了?续弦也不是什么大事,到时弄一桌一家人吃吃,悄悄的办了就是。"薛寅松想想也是,便没再提,只道:"吃饭可以在这里办,到时就说你们起居不便还是去酒铺里住了,我这里的确是不方便,主要是传出去对秀才的声誉有影响。"
薛父点头应了,他本也没打算要在这里住,儿子的秘密,当然要保住。
薛寅松见忙得差不多,溜到前院去看秀才,只见小秀才比平时还认真,拿了书默默的念诵不说,还写了好些条幅挂得满屋都是。
薛寅松靠近几步,见小秀才全神贯注根本没注意到他,来回在房里踱步,然后锁紧眉头站在床边翻书。
小秀才年纪不大身量未开,端的是眉目清秀面白无须,薛寅松仔细的看着,想起前世的暗恋之人,恍惚着记起了那张颇为相像的脸。
那人是他的同桌,两个人一起坐了五年,从初中到高中,最后因为对方突然搬家失去了联系。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但薛寅松就是从平时借橡皮借铅笔中不知不觉的有了好感,又把好感升温到了暗恋。
他的眼睛嘴巴和秀才特别的像,只是秀才的鼻梁没那么挺,看起来要幼气一些。但薛寅松就是着迷,他在看见秀才的第一眼就觉得自己的夙愿来了,既然两个人长得那么像,说不定前世今生就是同一个人,大约老天见他上辈子可怜,专门送来补偿他的。
小秀才又念了几遍,突然把书一摔骂道:"不讲就算了,谁稀得听啊!哼,只讲一半,故意吊胃口,你就是故意的!故意的!故意的!"
薛寅松一愣,还没明白只听他又骂道:"明明就是我的家奴,还敢欺负你主子!当初不是签的卖身契么,我干嘛要怕他?哼!一会就把那卖身契拿出来,放在他面前让他好好看看!竟然敢……哼!都是不可信的,都不可信!说什么对我好,好什么了!难道不准去考试就是好?读书人不参加科举,农人不侍弄庄稼,兵户不努力抗敌……这都是违抗天命!"
"再说我并非是考不上,上次师傅说我只要心态平稳必定能中,只是名次略有前后而已,我又不是非要考前三名……读书又怎么了!干嘛说我不适合做官?!不是明明还帮我做什么情景模拟,怎么又来这样大的转变,到底是怎么了!"小秀才自言自语的说着,在房间里来回转了几圈,根本没注意道窗外偷听的人:"我担心他干什么?他做的那些混账事……孰忍孰不能忍!我身为男子,他却那样对我,实则比何家的人还可恶!何家不过夺去家产良田,只要留待我一口气在,何愁以后衣食前途,可他却……"
薛寅松心神一震,心道你再想下去不知道想出个什么结论来,忙咳嗽一声问道:"裴公子,你在看书吗?看了一上午也休息一下吧,要不要给你端杯茶来?"
小秀才不知道他听去多少,心里略感心虚,清咳一声:"不用……"想想又住了声,不再理他。
薛寅松笑着进屋,看秀才转过脸去:"你这是为何?难不成以后我们再也不说话了?"
小秀才依旧对着墙壁站着,口里默默念着书文,并不理会。薛寅松走过去抢了他的书,小秀才便去桌上又拿了一本。
薛寅松叹口气道:"原想着你生两天气就算了,不曾想你年纪小小气性倒挺大的,那便行吧,不就是个科举考试么,我准你去参加了,这样可好?"
小秀才闻言一喜,旋即又拉下脸孔道:"我知这世上有人喜欢小倌,但我不行,你不能再对我做那样的事,若是你答应,我便不提前事,还是尊你为薛大哥。"
"那不行,"薛寅松断然否决:"开弓没有回头箭,再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然喜欢你,必定要长久的喜欢下去,半途而废实则不是君子所为。"
小秀才被他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道:"荒唐!真是荒唐!"
"要不来打个赌吧,"薛寅松想了想道:"如果我赌赢了,你便答应我一个要求,我若输了,我便答应你一个要求。"
小秀才道:"你却不能要求我……要求我和你……""那可不行,这打赌便是愿赌服输,哪还有诸多条件限制,我赢了对你提一个要求,我输了,你也可以提一个要求,这要求一旦说出就必须做到。"
小秀才觉得挺有诱惑,想了想一咬牙道:"赌什么?"
薛寅道:"你不是想考举子当大官么?我便考你一个最简单的,但凡进士及第不是候补京官,便是外放县令,当一方父母官除了要教化百姓外,最最重要是治理地方。现在县里出了一桩命案,只给你几天时间让你来破案,你看如何?"
"哪里来的命案?"
"我最近不是吃了桩官司么?如今县官大人还没破案,不如我两个就此案来赌一把,如何?"
"这……如何赌法?"
"很简单,你若在五天内能破案,便算你赢,若是破不了,那便算我赢。"薛寅松笑答道。
"你这是……瞧不起我!"小秀才有些不服气。
"瞧不瞧得起就看你的本事,咱们情景模拟也好几次了,你若真学到东西就放手试试。"薛寅松答道,看着他笑,一副我知道你肯定不行的表情。
小秀才一拽袖子,犹豫几下断然答应:"那便成交!"说着丢开书道:"我这便去勘察消息,你只管等着,答应的话可要算数!而且我若吩咐你跑腿,你不得推辞。"
"那是自然,现在你就是县老爷,我就是衙役,有跑腿等事,只管吩咐。"
小秀才扯着袖子道:"你手里还有事么?如没事便同我一起去村里,我想再去问问那陈良。"
薛寅松道:"好。"
两人出门往村里走去,一路无话,小秀才有些紧张,不停的搓手,又抓扯衣服下摆揉捏。
薛寅松上前敲门,陈良出来应了见他两人奇怪问道:"事情不都结了?为何还找上门来?"
小秀才一顿,有些心虚:"就是来……问问。"
薛寅松瞪向陈良:"结什么结?我那顿打白挨的?若不是你当初说与我有过节,我何曾会被抓进大牢?如今村里的人见了我都叽叽咕咕,背后议论是非,我如今非要洗去冤情不可,今日就是找你来问问,你若不肯老实回答,我便同县令大人讲你神情可疑。"
陈良听了,只得放他们进来:"要问什么,快快问了,我还有农活要做。"
小秀才咳嗽一声问道:"我且问你,你兄弟二人与别人可有过节?"
陈良摇头:"并无过节。"
小秀才道:"撒谎,我亲耳听村民说过,你兄弟两人打伤过人,那人事隔一月活活气死,乃是旧伤复发。"
陈良一惊,立刻平静下来:"那是陈年往事,我兄弟二人早就改邪归正,再说那家人只剩了个女人,搬去邻县了。"
小秀才又道:"还有何隐瞒?"
陈良无奈答道:"还曾打坏过人家腿脚,已经赔过银钱并两亩田地,恩怨均已了结。"
小秀才张口又不知道该如何问话,只得看向薛寅松,目光里带些恳求,他毕竟没有经历过,如今有点两眼一抹黑,不知方向。
薛寅松接了暗示,转头诈他:"我听闻你兄弟不合,原因却是因为家财分配不均,你弟弟便一直住在家里,对不对?"
陈良顿时惊疑不定的看向两人,口里却狡辩道:"当年父亲分家产时,给我兄弟两人一人一份,我二弟好吃懒做将家产输光,只得来投了我。我好心收留他过活,你们不要冤枉好人!"
小秀才很是意外,又看向薛寅松。
"哦?那如此可否说说你分了哪些,你弟弟分了哪些?"
陈良镇静片刻道:"这房子分于我,还有山上共11亩地,2亩果园。我弟弟的地在山下,一共20亩,均是上等好地。"
薛寅松查看他的神色,感觉有鬼,于是点头道:"原来是这样,看来我们也冤枉你了。如此便告辞了。"
出得门来走了不远,小秀才扯着他的袖子道:"薛大哥,这陈良肯定有鬼,而且父母分家通常好坏均等人各一半,怎的会将山上的差地给哥哥,把山下的好地给弟弟?"
薛寅松点头道:"虽有疑点却找不着人证,必须要找个陈家的长辈问问才行。"小秀才道:"里正不是这陈良的姑父?说不定知道些内情。"
薛寅松踌躇片刻道:"好,这便去里正家看看。"两人说着快步走到村北拜访里正。
正巧里正在院子里坐着,见两人来笑着招呼坐下问道:"怎的想着一起来我这里?"
小秀才只得又看薛寅松,薛寅松笑答道:"上趟被抓进大牢一身的晦气,如今准备研究案情,看能不能破了此案。"
"哦?"里正有些惊讶:"还不知道秀才有这等本事,如今县令大人正是头痛,如能速速破案那可是大功一件。"
薛寅松笑道:"那是自然,所以想着来问问里正大人,不知可否知道些陈良家的旧事?"
"唉,这两兄弟素来行事不正,他父母死了后两兄弟没了约束,越发打架滋事包妓聚赌,不过一两年间便将财产输得精光。"里正叹口气道:"后来我看他们过的艰难,想起他母亲当年有一份陪嫁在我处,有薄田11亩并2亩果园和院子。我拿出归还他们,又细细吩咐严加管教,这才好好歹歹使他两兄弟凑合着过活,如今陈良已经成家,等两年陈善也成亲娶妻,我便可放心了。"
小秀才点点头,向旁看去,果然见薛寅松眉目贼亮,显然已经发现了疑点。
薛寅松思索片刻问道:"陈善年纪不小了吧?为何还不娶妻?"里正道:"看不上吧,能看上的人家嫌弃他穷,愿意嫁进他家的,他又觉得不漂亮,这小子从前就得父母宠爱,凡事最是挑剔,只喜欢漂亮好看的小娘子。"
薛寅松点头笑道:"那倒也是,美人谁都看不厌,只是他家院子太小,若是陈善要娶妻,那可不怎的好住了,若是要分家,两兄弟肯定有嫌隙。"
里正点头:"上次陈善已经来找过我,要我支持他分家,说是大嫂嫌弃他做活少吃饭多云云。我没同意,陈善素来奸猾,想必平时好吃懒做惹大嫂嫌了,陈良素来要守持些,让他拘着弟弟我也省些心。我跟他说了不娶妻不可分家财,他当时还摔门而走。"
两人拜谢出门,小秀才正要说话,薛寅松笑道:"你不是县令老爷么?我才是衙役,如今该你做的事全部我做了,你还怎么破案?"
秀才一时语塞,薛寅松又道:"我大概已经清楚案情,若是我能五天破案,便可以向你提要求了。"小秀才忙否认:"当时约定是我五日破案,可没有提过你!"
薛寅松笑道:"那今天都是我问出来的案情,可没你的功劳。"小秀才急了,一时又委屈的很,眼巴巴的看着他不吭声。
薛寅松看他模样又心软了:"好,好,只要你能推演出来,就算你赢。"
41
41、发空财 ...
小秀才有些高兴,拉了他回家关上大门,又进房间关了房门才道:"这杀人凶手就是陈良。"
薛寅松好笑:"你得有证据才行。"
小秀才一脸兴奋,拍着手在屋里踱步:"你看,陈善想分家,陈良不同意,这就是你说的杀人动机啊。再有,弟弟好吃懒做,嫂子嫌弃,于是哥哥就下了毒手。"
薛寅松失笑,看了他笑道:"若是长辉以后长大好吃懒做,你是不是也一刀把他宰了?"
"那怎么可能?"
"那就对啊,这两人一同长大,总有些手足之情,再者两人一起吃喝嫖赌乃是臭味相同,若非发生大的冲突,一个正常的人怎么会突然把从小长大的兄弟给杀了?"
"这……"小秀才词穷,思考了好一会才道:"仵作说杀人现场非常凌乱,像是打斗过一翻,会不会是兄弟两人吵闹起来,哥哥一怒之下将其掐死再吊在树上伪作上吊身亡?"
"不,不,"薛寅松思索片刻道:"你看现场先是打斗,然后掐死,最后才是伪作上吊,首先打斗和掐死需要花费很多气力,至少要休息半个时辰,然后还要将尸体吊起来,这样算下来凶手前后需要一两个时辰,那田边劳作的老汉证实那天下午到天黑前并未有人下山,那就证明凶手要么是晚上下山要么是第二日下山。"
这样一分析小秀才便皱眉:"陈良那天下午曾去过里正家,看来并不是他。哎,到底是谁啊!"他泄气的坐在床边,虚踢几下腿。
薛寅松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数变,最后叹了口气道:"我大约知道是谁了。"
"是谁?"小秀才跳起来:"是谁?"
"力气大,能打斗,还能将人吊起来,你说是谁?"
小秀才恍然大悟:"肯定是个力大无穷者。"
薛寅松突然失去了寻找凶手的兴趣:"我敢打赌,这陈善绝对是当年上山打猎的十几个人之一,而且很有可能就是他提议攻击野狼,最后导致常三爷死于狼口。"
小秀才皱眉想了想道:"你是指常大妮?她一身武艺倒极有可能,唯一要考证的就是她几时回家。可是你不觉得奇怪么?这个仇过了三年才报,是不是晚了些?再说这陈家村上下200多户人,或者有别的人也可能,也许是别村的人,毕竟附近不止一个村。"
薛寅松有些惆怅的叹口气:"也许吧,但我已经没有查证的兴趣了。"
小秀才看着他问:"你小时跟着她爹学过武艺?"
"恩,常三爷是我第一个师傅,我跟着他学了6年,只是他们后来南迁了。我真怀念那段的日子,天天被逼着站马步,那时大妮子才五岁,有时我偷懒,她还放狗来咬我,那狗叫栓子,一个癞皮狗瘦得没二两端的是凶悍,还上山咬死过狼……"薛寅松突然站起来拍拍衣衫道:"你忙吧,我去看看后院子。"
"薛大哥……"小秀才见他走出门去,忙追出来。
薛寅松有些意兴阑珊的站住:"哦,你说打赌啊,算你赢吧,你想提什么要求?是了,我知道了,等我爹娶妻了,我便搬过去跟他住。"
"啊?薛伯伯要娶妻?"小秀才很是吃惊。
薛寅松点头,转身便往后院走去。小秀才忙追出几步道:"我们不是签的生死契么……再说打赌我也没赢。"
薛寅松回过头耸肩,好不在乎的神情:"随便,怎么都行。"
小秀才突然生出些失落心态,他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失落,只是突然觉得生命里两个最重要的人要离开,让他很难过。薛伯伯和薛大哥人都不错,有他们在家里也很热闹,四个人说说笑笑的日子过的很开心……可他们要走了,竟然要走了……
小秀才靠在门框上看着消失在屋角的身影,莫名的难受。
"长辉!长辉!"小秀才跳起来跑进后院。薛寅松转头答道:"他不在,大约是出去玩了吧。"
小秀才立刻往外面跑,一路跑一路大呼名字。
裴长辉正在门口和另外几个男孩吹画,听了忙跑到门口应道:"爹,你叫我?"小秀才如梦初醒扑过去抱住他一叠声问道:"你会跟着我吧?你不会离开爹的,对不?"
长辉莫名其妙,想了想道:"是阿坝惹爹爹生气了,是不?"小秀才摇头,将他紧紧搂在怀里道:"好孩子,好孩子。"
长辉是他裴家的人,自然是跟着他了,小秀才一想到这里,蓦然松了口气。长辉连连拍拍爹的肩膀道:"是阿坝吧?等会我去教训他!"说着便往院子里跑,小秀才没拦住,只得让他去了。
薛寅松把新打的门往墙上一靠,画了圈白粉准备比着拆墙,薛父见了道:"老虎,你买了灰泥没?"
"在院子里堆着呢,已经和好了。"
"这天冷了,你要动作快,今天拆了墙就得把门装上,否则灰泥一晚上就能冻得硬邦邦的。"薛父提醒道。
"恩,"薛寅松答应着,一面找了个中间点,小心撬送了一块砖慢慢抽出来,有些疑惑:"爹,这不对吧?你这砖上灰泥都没有抹。"
薛老爹凑过来仔细研究,果然只有表面抹了点灰泥,里面根本就是原色,老爹翻来翻去看了半天奇怪的说道:"不对啊,看着青砖大瓦房的也不像是没钱啊,怎的灰泥也不抹,这样的房子能住多久啊,说不得几年就倒了。"
薛寅松也奇怪,因为没抹灰,他很快就拆了一个大洞,看过去,秀才正在屋角坐着写字。
薛老爹左右看看,有些不解:"你看这边,灰泥抹得很皮实啊,根本就撬不动,老虎,你且把没灰泥的地方拆出来。"
薛寅松答应着,一面用灰刀一块一块的撬着墙,很快出现了一个门的方形。薛老爹研究了半天道:"莫非这里原先就有一道门?"
薛寅松眼睛一亮:"有宝!通常修这样的假墙很有可能是掩藏宝藏。"薛老爹也眼睛一亮,催促儿子道:"快挖,快挖!"
两个人异乎热情的向下取砖,一直取到地表,结果啥也没有。小秀才见他们打穿了墙趴在地上挖洞,有些好奇的凑过来:"薛伯伯,你们这是干嘛呢……这做门不用挖地的吧?"
薛父笑咪咪答道:"我们发现这扇门是假的,于是严重怀疑这门下有宝藏。"小秀才也来了兴趣:"挖到了么?"
"有个毛啊!"薛寅松一屁股坐下来喘着粗气,指着地上深达一尺的坑道:"妈的,再深也不能埋那么深吧?再挖能挖到南半球了。"
小秀才没听懂,他站起来看了看门高度,又摸了摸砖说道:"不在下面,在上面,薛大哥,你把这几块砖拆了。"
薛寅松闻言站起来,轻轻撬了几块砖,只见其中一块是空心的,里面有一尊红布包着的小金像。
"擦!真的有宝!"薛寅松掩饰不住激动,抖着手打开。这是一尊人像,不过看不出来像什么。
小秀才拿过金像看了会道:"这是福禄寿三星之一的寿星,看来这屋子以前是老人睡的,福禄寿不分家,其它的门上肯定还有两尊像。"
薛寅松眼睛一亮,和老爹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道:"拆了它!"
小秀才忙制止道:"家有神像原是为了镇宅保平安,挖出来干什么?不如就让它好好的呆在门框上吧。"薛寅松和老爹这才省得这房子原是人家的,薛父干咳一声,有些尴尬的说道:"老虎,你把金像装好重新封回门里吧。"
薛寅松不愿意:"家里就剩了不到四两银了,我正愁如何过年,有了这金像倒好,卖了也能用两年。"
小秀才不情愿,想了想道:"我这里还有二两银,若是缺钱便先拿去用着,这金像还是别卖了吧,好歹是祖上留下来的老物,留着也是个念想。卖了倒是能图得一时舒服,可福禄寿三星原是不分家的,如今没了寿星不太吉利。"
老爹察言观色心里明白,忙附和道:"老虎,把这金像封回门洞,动作快点把门装上,一会天就该黑了。"薛寅松只得答着,磨蹭着装回砖里,又取了灰泥抹上,再一块块把砖砌上装门框。
薛父在一旁帮忙固定,打了固定的木塞又抹了灰泥,只要再晾几天就能好。见做得差不多,薛父拉了儿子去西屋说话,进屋就道:"我警告你,不许打那金像的主意。"
薛寅松被老爹说中心事,没吭声。
薛父劝道:"儿啊,这房子是人家秀才的,自然该人家做主,咱只是个下人,不去操那心赚什么钱了,尽自己的本分就是,该做的事情不惜力气,但是旁门外道什么的,就别去瞎捣捣了。"
薛寅松还是不吭声,薛父叹两口气道:"你心里想的,爹怎会不知道,你要真有那心要做生意,爹便拿十两银子的本钱给你,只有一条,若是输了,我是断然不肯再给你出钱的了。"
薛寅松想想道:"好。"
薛父果真去取了十两一锭的银子给他道:"你从小就没做过生意,怎得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
薛寅松道:"天天土里刨食也吃不饱啊,你看那地,一个半月了,那菜叶就刚能吃,还嫌嫩了点。现在家里四口消耗也大,又要过年,再省也得过年啊。别家已经开始置办年货了,我还正愁呢。"
薛老爹劝道:"老虎崽啊,爹也想劝你一句,你就别剃头挑子一头热了,那秀才明明对你没意思,你就算掏心挖肺给他,他也不见得喜欢。"
薛寅松拧着眉毛,好一会才答道:"我知道了,爹。我已经跟他说了,等你成亲去了小酒馆,我也跟着搬过去。"
薛老爹有些诧异:"你们吵架了?"
"没,"薛寅松斟酌着说道:"都分开冷静冷静吧,我也不想以后每次行房跟强兼一样啊。"薛父差点喷出来:"你个死崽!你还好意思……不过这样也好,我早说男人靠不住的,你个死崽子就是不信。不过现在说也太早,我这边媒人还没给信呢。"
薛寅松撇嘴:"那小寡妇有什么不愿意的,好歹有人不怕死愿意娶她呢。对了,爹,我怀疑那陈善是常大妮杀的。"
"啊?"薛父有些惊讶:"你可别乱讲。"
"真的,"薛寅松道:"这陈家村我来了也有三个多月了,村里的人大部分我都见过,除了常大妮,我还真没见过第二个会武功的,你若说不是她,我还真想不出来还能是谁。"
薛父想了会摇头:"就算她有这能力,也绝对不会杀人。这妮子我看她长到十岁,最是心善,她当年知道那帮子人把她爹丢在山上让狼活活咬死,也不过就是大哭几场把人统统打个半死也就算了,当年都不曾下手弄死人,如今更没有理由,你肯定弄错了。"
薛寅松皱眉:"你和秀才说的一样,难道是我弄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是不更,只是V文后,感觉很扑街,没点击没留言有点受打击,所以昨天没更,很抱歉。
不嫌麻烦的童鞋,好歹写两个字鼓励鼓励一下豆豆吧。
42
42、民主制 ...
薛老爹摇头:"我哪知道,门装好了就来灶房帮忙吧。冬天手脚慢了吃不上热饭。"
薛寅松看看灰暗的天空:"我总觉得要下雪了,虽然咱家没什么闲钱,好歹去县里转转买点什么年货吧?"
"过年嘛,穷人有穷人的过法,富人有富人的过法,不要太在意了。"薛父说着:"老虎啊,两亩地要好好侍弄侍弄,也是能养活你们三个人的。爹嘛以后跟小寡妇卖酒去,也给你们省点开销。"
薛寅松没说话,好半晌才道:"爹,你就放心吧,我会让你享上清福的。"老爹笑眯眯的答道:"好啊,就看你能怎么折腾了。"
薛寅松没说话,自顾自剥着白菜梆子,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下午秀才主动贡献出二两多银子,说是给他置办年货。薛寅松接了钱,苦想如何凭这几两银子过个舒心年。
过年嘛,无非就是置办新衣裳、腌肉灌肠、家里大扫除、大年三十再包顿饺子,他和薛父以前算是鳏夫拖个小崽儿,从来不太注重过节,最多就是打壶好酒再买只卤鸡爷儿俩便凑合了。
新衣裳暂时是指望不上了,如今家里有地、地里有菜、圈里还有鸡兔鸭,吃食倒也不愁,就是得去买点米和麦粉,还得去买块猪肉腌上意思意思,鱼嘛上次捞的几十条鱼除开卖掉的,还剩了5条小的,也算能应个景。
想到这里薛寅松稍微舒了口气,灌肠就别做肉馅的,用血豆腐和米做也不错,兔子有多的,皮好好的硝出来也能换几个钱,河沟的拖网算着日子也能收了,希望能有大丰收。
所以,事情真的很多啊,还得要开个家庭讨论会,薛寅松想着,叫长辉去召集人去堂屋。
很快四个人聚集在堂屋,老爹手里还捏着把干草:"老虎啊,你这又是干什么?"
薛寅松一脸兴奋:"计划过年啊,家庭分工,来,秀才,你找张废纸当记录,咱们一条一条的讨论。首先我要说的是,咱家搞的是民主制,有问题提问题,不同意的就表态,大家有商量办事也效率。"
小秀才果然去找了糙纸并笔墨,规矩立在一旁等吩咐。薛寅松道:"这过年家家都要置办年货,咱家今年虽然亏欠点,但好歹东西都是齐的,也不差什么。当然银钱也不多,所以新衣裳什么的,单给长辉做一身,你们看怎么样?"
老爹当然说好,小秀才也同意,他也知道最近家里有些吃紧,地里的菜刚能吃,可米粮他们家还没开始种,都只能从外面买,那出去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第二条嘛,过年总是要置办些肉菜,大部分的人都是要腌肉熏肉的,咱家嘛,肉就象征性的腌一块得了,前些时候不是还有5条大鱼么?我看风鱼也不错,也算是年货,兔子倒有多的,要不腌两只兔子?"
薛父点头:"猪肉兔肉都是肉,兔子也不错,两只兔子嘛,一只风干做椒香熏兔,一只宰了就过年红烧着吃,兔皮硝出来可以给长辉和秀才缝在背上,他俩身子骨单薄,一件小薄棉袄怕挡不住山上的寒气。余下的几只兔子我看还是卖掉的好,趁过年价格高换点钱,手里也宽裕宽裕。"
小秀才当然说好,连带长辉半懂不懂的也听懂了红烧两字,忙也拍着小手说好。
"爹,你看这猪还要养多久?"
老爹皱眉想了一会道:"本来该是过年杀,但是一来这猪养的晚了,现在还没出太多的肉,杀出来恐怕也瘦;二来这过年的家家户户都杀猪,猪肉反而便宜,咱家干脆就留着开春杀,开春是下猪仔的季节,那时青黄不接猪肉稀缺,说不定能卖上个好价钱。"
另外两人也纷纷叫好,只有长辉撇着嘴。薛老爹笑眯眯的摸摸长辉的脑袋道:"乖儿啊,你不是喜欢吃鱼么?那几条大鱼都留着蒸给你吃,好不?"长辉这才高兴起来,嘿嘿的笑着拍巴掌。
薛寅松点头附和:"这头猪就算咱家的活钱庄了,把这钱存着等开春来取,正好可以度过青黄不接的三月间。"薛老爹也点头:"农家人最难熬的就是三月,地里没东西,过个年又把钱都用了,开春三月最是难啊。"
薛寅松又道:"按说腌了肉也该灌点肠,咱们今年换种新鲜吃法,用血豆腐和糯米来灌,你们看如何?"
三个人面面相觑,一起摇头拒绝:"老虎,你最好别创新了。""阿坝,你做的东西不好吃。""那个,薛大哥……你别……"
薛寅松保证道:"我曾经吃过,真的还不错,把猪血和糯米一起灌,里面加盐和大料,我们今年做几节,如何?我不动手,爹来做。"
三人又互相看看,只有长辉还摇手:"阿坝啊,我不要再吃你做的菜了,我晚上有时做噩梦,就梦到白菜梆子炒大酱啊。"小秀才很不给脸的噗嗤笑出来,薛寅松气得一把捞过儿子使劲箍着唬脸道:"死崽子,再说一句过年不给肉吃了!"长辉只好撇着嘴保留意见。
老爹想了想一锤定音:"就按老虎说的试试,我来摸索着做,肉肠家家都做没什么新意,若是这血肠做的好,那咱家的拜年礼品也有啦,每家给几节尝个新鲜也是好事。"
这几个事讨论完,就只剩下了分工问题,薛寅松道:"咱家人手不多,这样分配:秀才和长辉负责打扫前院三间房,家里的家具大门窗棂都要仔细抹干净,地上也要扫干净,包括旮旯角,然后去村头买点香烛纸钱。"
小秀才忙提笔记了,保证能做到。
"老爹嘛,你的灶房手艺好,这过年的腌肉灌肠就归你做了,还得烧一桌的过年菜出来,米面都由你去买。那个什么椒香熏兔我听也没听过,也都你自己搞定,若是杀了兔子,兔皮也得由你硝出来用。"
老爹连连点头,拍着胸脯说没问题,而且还建议道:"南方人过年爱熏肉,肯定需要大量的松柏枝,老虎咱们明天一早上山砍些回来,存够一车就拉到县城去卖。这松柏枝可只有这山上才有,应该能卖个价钱。"
"好!这主意不错,明天一早就上山,我知道有个山窝有好些松柏树,去晚了怕被别家采了去。"薛寅松说着开始想自己的任务:"我嘛,要收拖网,把能卖的卖了,不能卖的便留着自家吃。地里的菜也归我收,就这几天赶着收了堆在小屋里,多的做些酱菜咸菜开春吃。再者我还要趁这几天上山腰转转,多准备些柴火,否则大雪封山再要砍柴就难了。爹晚上也烤个火盆子,咱俩就烧柴好了,这大冬天的也冷的很,我昨晚就冻得不行,你还和我抢被子。"薛寅松说着说着就控诉起来。
薛老爹一鼓眼睛:"你晚上不也抢被子么!我昨天醒了半个身子都在外面,这大冬天的要冷死人。"
薛寅松只得叹口气道:"这陈家村不好,盘炕么又热了点,没炕么又冷了点,真是要命。"
薛老爹也点点头,还是他们北方舒服啊,大冬天的烧个暖炕,坐在上面炒两小菜滋溜滋溜再喝个小酒,哎呀,娘哎!不要太享受哦!
小秀才突然期期艾艾的说道:"薛大哥,其实我和长辉烧个碳盆子也挺浪费的,不如、不如你和薛伯伯将床搬到我屋来,我们、我们……用一个炭盆,好歹大家也都暖和。"
薛老爹和儿子对望了一眼,然后拒绝道:"这说到天下也没有这个礼,我儿子是你的卖身奴才,我算是跟着混饭吃,说起来你是主人,咱们是下人,如今你愿意和我们同吃同住,我和老虎已经不胜感激,如何敢再做出惊世骇俗的事来。"
"不不,"小秀才慌忙摆手道:"薛伯伯千万别这样说,我和长辉流落到此间,从没想过什么主人下人之别,薛大哥人很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总是第一个想着给我和长辉。如今家里条件苦难些,但是也不能让你们病了,如此便这样说定了,薛大哥你晚点便去搬床吧。"
薛寅松这才答道:"如此便多谢裴公子抬爱了。"每次薛大哥恭恭敬敬的称他裴公子,就是代表他生气了,小秀才有些不解的瞄过去,莫非他又做错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哎,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太感动鸟~~~扑街什么的没所谓,只要有人喜欢我写的文,我就心满意足鸟。
43
43、收拖网 ...
分工一明确效率自然就高起来,小秀才和长辉分别换上旧衣服开始打扫除尘,过年的打扫不同于平时,要每件家具都要搬开清扫,每件木器都要放在院子里拭擦干净然后用干净软布沾了猪油细细的涂抹匀净,让木器由内到外散发出光亮。
薛老爹去市场买了些猪血糯米和一大块坐臀肉,肉用盐抹了吊着吹风,过几天等晾干了就开始抹酱,这种肉北方人比较爱吃,吃的时候切成薄片用大火蒸,隔着院墙也能闻着香。
冬天伊始鸡鸭都不再下蛋,过年一般就选几只老点的淘汰了,等来年开春再补新的。兔子们也都长成了,皮滑毛亮精神好,眼神贼溜溜的透着光,只留品相最好的一公八母,其余的全部都卖掉或吃掉。小猪也长得差不多了,好料再养一个冬开春就能吃肉,所以这个冬天也不能大意。
薛老爹盘算着,觉得那圈里养的可不是兔子和猪,那简直就是一堆堆的钱,母兔一年可生4-6次,每次多能生8-12只就算少也能生5-8只,这八只母兔简直就是一只只会下蛋的金母鸡啊!猪嘛,更不用说,小猪买来养大半年,一只猪壮的能长上千斤,一斤肉少说卖20文,这一头猪最少就两吊钱呢!
薛父一边美滋滋的盘算一边开始泡糯米洗小肠,这血肠没灌过,一会还要好好问问老虎,别弄错了比例白忙活。
薛寅松挑了两空筐去河边,长辉昨天拍画把手里仅有的几张纸片都输没了,便嚷嚷着也要跟去河边。
这季节吹的是北风,河边非常冷,薛寅松本来心痛他不让去,可小秀才禁不住他闹,只得出面来求情,让他多加了件衣服才跟着去了。
一路上长辉很是兴奋的问:"阿坝,河里能捞多少鱼啊?"薛寅松道:"去收了网不就知道了?一会你可不许玩水啊。"
到了河边,刺骨的北风呼呼的吹,长辉冻得说不出话,缩在一块岩石上坐着。薛寅松卷了袖子蹲到下河口摸网,手一入水,只觉得那水冻得骨头都发痛,咬牙伸手下去把石头搬开,拉出网口,再一节一节的拉出水面。
网子里收获颇多,几乎装得满满的,薛寅松喜笑颜开将网笼放在地上,准备理筐。长辉看看,忙跑过来道:"阿坝,我们回家去吧。"
"怎么了?"薛寅松想的是现在把拖网理出来,还可以顺手埋下去,长辉却人小心眼多,望着旁边的小路道:"你看那路上来了个人,他们要是看到我家收了那么多的鱼,肯定会眼红。"
薛寅松想想也是,这河沟是大家的,这拖网也没什么稀奇,看几眼就会编,若是家家户户都整一个拖网,那小河沟里的小鱼小虾都能被捞绝种,想道这里他立刻采纳了意见,三两把将拖网收进竹筐里,又抓了些青草盖上:"走,我们回家理网,以后也悄悄的下网,不让别人知道,好不好?"
长辉笑眯眯的答道:"好。"
所以说什么人之初性本善都是狗屁,这孩子才六岁就知道顾着自己家了,薛寅松一边牵着长辉走,一边想:这样也不错啊,以后绝对能敛大财。
冬日的日光暖和又不刺眼,小秀才坐在后院的木凳上,看薛寅松和薛父分鱼。拖网里的东西很杂,除了泥鳅黄鳝和水蛇外,还有各种小鱼、鲶秋儿、鳌虾和一只半大的老鳖。
老爹兴奋的举起老鳖道:"这东西好啊,一会我把它杀了来喝生血,秀才也来喝一杯。"
小秀才顿时毛孔竖立摇头道:"不,你们喝吧,我……不喜欢喝这个。"薛老爹笑道:"这怕什么,有点腥气而已,我给你放点姜丝就是。这生血大补,喝了冬天不怕冷,咱北方冬天想不怕冷就得喝这个,你问老虎,他小时可没少喝生鹿血。"
小秀才立刻看向薛寅松,见他面无表情,还是拒绝道:"不了,薛伯伯,你们自己喝吧,我喝不惯这个。"
薛老爹还想劝几句,薛寅松道:"他不喝就不喝吧,一方风俗养一方人,南方的人就是爱炖汤水补补,明天上山看看有什么好药,挖点回来就是。"
薛父点头道:"这倒是,那行,这血我和老虎喝了,这老鳖就留着给你炖药。"说着又找出两条小水蛇道:"老鳖炖水蛇也是大补,只是不知道秀才身子骨怎么样,若是虚不受补的还要流鼻血呢。"老爹嘿嘿的笑,向儿子邪恶的挑眉毛。
薛寅松翻了个白眼,指着一大堆的细鳞小鱼道:"这鱼炸着香,难的过年吃一顿,费油就费点吧,你下午把这都理出来。"薛父点头道:"好,一会我便挖肠去腮炸了,让长辉多吃点。"长辉赶紧扑过去,粘在他身上道:"薛爷爷最好了,我最喜欢薛爷爷了。"薛老爹也挺享受,让他赖了好一会才道:"你去边上端个凳子坐,我一会便去炸鱼。"
小秀才见薛老爹走到井边打水杀鱼,便走过去站在薛寅松身边小声问道:"薛大哥,你生气了吗?早晨我说让你和薛伯伯搬我屋里来,你怎么不高兴呢?"
薛寅松没吭声,小秀才又道:"我也知道银钱不够,碳也买得不多,我想着屋里炭火烧得挺旺的,两个人也是住,四个人也是住,你们若是烧柴烟火太重,会咳嗽的。"
薛寅松终于开口道:"你不觉得邀请我爹和你睡一个屋,很……恩,很奇怪么?"
小秀才有些诧异:"那有什么关系,不都是男的么?再说我是和长辉睡一个床,这屋里不是还有四个人么?"
薛寅松没说话,小秀才又道:"薛伯伯是你爹啊,又不是外人。我想着我和长辉晚上也不知道做什么,他老要我讲故事吵得我头痛,有你们在,大家一起热闹热闹也挺好,你不是常说我们是一家人么,一家人当然应该热热闹闹的。"
薛寅松听着那句又不是外人,心里突然柔软了:"也不是说不可以,我爹晚上有时要打呼噜,怕吵着你。"这当然是托词,薛老爹不到40岁,人又瘦,根本就不打呼噜。
小秀才笑道:"我晚上睡得沉,不影响的,如此你便搬床吧,晚上烧着碳,人多也热闹。"
古时候晚上没什么娱乐项目,大多的农户为了晚上剩灯油,都是早早吃饭,天黑就睡觉,薛寅松想着老爹会做布鞋,完全可以趁着晚上的功夫点个油灯,让老爹坐鞋面,他来纳鞋底,一个冬过去说不定还能一人做上一双穿,想到这里便同意道:"我把手里这点活做了便去搬床,你先去把我床上的被子棉絮搬到东屋去。"
小秀才看他愿意,也挺高兴的,答应着便去了。
薛寅松洗手去拆床,古时的床因为要架蚊帐都有木头做的架子,还好是榫头结构并不费力,他将床拆成了个光架子,和老爹抬了过去。
薛老爹道:"小秀才和长辉都经不得吹,他们还是睡里面,我和老虎睡这窗根下,这窗户边冬天冷着呢。"薛寅松便依言把小秀才的床往里面移了些,又将书桌移到窗户边,方便他白日看书。
搬了床四个人突然感觉近了些,正好这屋里又可以直接到厨房,干脆就在这屋里吃住,把那边西厢房当杂物间。
薛老爹赞同道:"地里的白菜收起来也能堆半屋,做菜窖也不错。"
薛寅松想起豆腐乳来,忙道:"爹,你不是会做腐乳么?这天正好能做。"薛父经他一提醒也拍大腿:"好啊,腐乳最是能送饭,我一会便去买点豆腐。"
四个人说说笑笑吃了晚饭,正好天色晚了,便进屋点了油灯。薛寅松说了纳鞋的提议,老爹同意道:"一会找几件旧衣服出来,我画样子,你做鞋底,我来绷面。"薛寅松答应着道:"长辉人小,要不要给他做双棉鞋穿穿?"
小秀才正要说话,薛老爹点头道:"那肯定要,孩子小脚不经冻的,若是生了冻疮那就惨了,以后年年都得长。"
小秀才一听忙道:"那就请薛伯伯多费心了。"看着薛寅松也盯着他,忙又谢道:"薛大哥纳鞋底也费心了。"
薛寅松满意的转过头,却收到老爹讥笑的眼神,有些恼羞成怒的说道:"今晚早点睡吧,白天大家都累了。"
炭火烧得很旺,四个人洗漱好都悉悉索索的脱衣躺下,只有长辉还在那边嘀咕:"我要跟阿坝睡。"
一夜炭火烧得很旺,屋里暖烘烘的很是舒服。
"爹,你干嘛?"薛寅松迷糊着被老爹掀了被子,冻得直缩成一团,老爹一面下床一面穿鞋轻声道:"快些起来,你忘了咱们今早要上山砍松柏枝了?"
薛寅松这才想起,忙一骨碌爬起来道:"来不及烧火了,昨晚该趁着余火烙两个饼。"薛父低声道:"哪来那么多讲究,就着冷饭吃两口,你动作快些出来,我去后院拿绳子和柴刀。"
薛寅松轻手轻脚的爬起来穿了衣服去后院刨了几口冷饭,薛父取了绳索柴刀,又拿了打草的竹筐道:"你好没?好了便走。"
薛寅松接过竹筐,点了只竹头火把,两人借些微弱的亮光往山上走。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好冷,我给家里的猫穿了衣服,这丫头一穿衣服顿时就往地上躺,连路都不会走了,唉,大冬天的可怎么办啊,总不能一直呆窝里吧。
44
44、捉刺猬 ...
冬日的凌晨不是一般的冷,薛寅松虽然硬抗得住,还觉得寒气止不住的往骨肉里侵袭:"爹,你冷不?"
"走快点就不冷了,"薛老爹答道:"等太阳出来就好啦,等空下来做几只套子,说不定能逮着兔子和野鸡呢。"
薛寅松摇头道:"一年也套不得几个。"这陈家村也有专门打猎为生的猎户,俗话说一个猎户光半山,猎户常年在山上走,野鸡兔子都比平时要警觉得多,不容易逮着。
两人走了会,突然觉得空中有些细雨飘着,薛寅松道:"今天运气不好,飘雨了,恐怕再走一会得下大吧?"
薛父伸手接了仔细看看:"这是雪粒子,飘在半空才化的水,你往天上看。"薛寅松伸手接了几粒,果然一落在手掌就化了:"真是雪,看来不久就要封山了。"
薛父点头:"这几天赶紧的上山,再吹几天北风就得下大雪。"说着又兴奋起来:"听说陈家村不爱上冻,冬天也不容易下雪,今年若是有大雪可是好了,开春的菜价和柴价都得翻一翻,咱家有多的柴没?"
薛寅松哼了一声:"砍柴有什么难,关键是咱家没牛车怎么能运柴进城里去,总不能次次都跟人家借吧?"薛老爹不小心脚下一滑,扶住儿子叹口气道:"那倒是,是在不行吧爹那点棺材本拿出来买牛吧,这没牛下地开春那两亩地也够我爷儿俩喝一壶的。"
薛寅松想着钱就烦心,催促道:"想多的做甚,赶紧走,争取午前赶回去。"
两人又快步向山上走,在太阳出来时已经到了一个小山窝,山窝子不大,也就一亩地的样子,密密麻麻的长了松柏树,满地落着都是松果。
薛老爹把外衫一脱,举了柴刀就开始砍树:"老虎,你去边上割草,一会我俩再换换。"虽然老爹从来不说,但是薛寅松知道这是他心痛自己的一种方式,忙抢了柴刀道:"你把衣服穿上仔细冻着,然后拿了镰刀去割草,儿子也大啦,该是我砍树的时候了。"
薛父呵呵的笑着说好,一面穿了衣服,一面仔细看他,好半天才摇摇头拿了镰刀找草去了。
薛寅松把一些看起来不太可能成活的幼苗统统都砍了,还有一些太密集不利于生长的幼苗也都砍掉,一边砍一边算是护林,这样小树们以后都能长得好。
树林有些成材的大树,大约有合臂粗,松树最爱生松毛虫,大冬天的虫子躲在树皮下冬眠,正是啄木鸟的最爱。只听寂静的山林里,啄木鸟在吭吭吭的啄木取虫。
薛寅松抬头仰望,偶有几个黑影跳过,大约是松鼠。 松柏树都不高大,薛寅松很快砍好一堆码成垛,用绳索捆了,朝山坳里叫:"爹,你好没?"
薛父在那头也喊道:"老虎,快来,这里有好东西!"薛寅松眼睛一亮赶紧跑过去,只见老爹半蹲在地上,正在掏一个树洞。
薛父欣喜的回头道:"这窝子绝对有东西,你看这门口的脚印还很新,不知道是山猫还是狐狸。"薛寅松有些怀疑:"狐狸不是喜欢在泥地上打洞?"
薛父摇头:"狐狸都是小气的家伙,喜欢捡便宜,有现成的窝他们才不会自己打洞哩。"说着伸手去摸,掏了两下没掏着,再一伸手却大声惨叫:"是刺猬!娘的,扎死我了!"薛父缩回手,五根指头上竟然七八个血洞。
薛寅松没良心的笑起来,脱下外套裹在手上,慢慢的伸进去,感觉触着东西了,就轻轻的往外面拨,这大冬天的刺猬缩成一个球都在冬眠,这一拨弄就出来,看个头不大应该是崽儿。
薛老爹等手痛好些了,也凑过来道:"这是个小的,里面应该还有大的。"薛寅松点头,跪在地上,努力的将手往里面伸,一口气摸了道:"还有两只在里面,一大一小。"
薛老爹笑着道:"这倒不错,一锅炖了还真好,快把大的掏出来。"薛寅松小心的伸手再掏出两只道:"爹,草割好了没?"
"已经好了,可以把这几只放在草筐里,都是睡着的,不会到处跑。"
薛寅松答道:"好,我也砍好了,既然你好了就走吧,我可饿得很了。"
两人一起往山下走,薛寅松背着树枝,一面和薛父说话:"你那边媒人没信了是怎的?这两天没听你说过小寡妇的事了。"
薛父道:"小寡妇同意了,那媒人也是昨天才回我消息,说是就过年好了,到时三十晚来咱家吃饭,也不折腾什么,大家热闹吃一顿就算是礼成。"
薛寅松当然叫好,趁机道:"那你得把你的拿手好菜都抖出来显摆显摆,叫那小寡妇吃了停不下手!"薛父骂道:"以后不许再叫小寡妇了。"
薛寅松这才反应过来,眉头一皱:"莫非你要我叫她娘?她年纪不比我大几岁吧?"薛老爹也觉得这事尴尬,想了会道:"她做闺女时小名冰环,你就叫她环姨吧。"
"这名怎么久觉得别扭呢?"
薛父解释道:"说是她娘生她时在冬天,大早上起来窗户上的冰接了个环形。"薛寅松把背上的绳索往旁边的路上一卸:"哎哟,爹,我可走不动了,你来背会。"
薛父讥笑着和他换手,一面嘲笑道:"看着还壮实,结果还是个镴枪头,我以前年轻的时候这点东西背着走三十里地都不带歇一口的。"薛寅松反讽道:"你别提以前啊,你以前的事我哪知道,那时我还小。"
"老虎啊,你忘了你两岁的时候吵着要上山,结果上山就睡着了,我下山的时候背后是柴,前面抱的你,一口气走了二十里的。"薛父不肯服老,不到四十岁的男人,怎么肯认老呢。
薛寅松不肯承认:"记不清了,老是提以前,我两岁的时候哪有记忆。"想了会道:"你说了要做腐乳,几时做啊?"
"回去就买豆腐,总行了吧?"薛父没好气的答道:"养儿就是不省心,还是闺女啊。"
两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午前回了家,薛寅松把刺猬一家拿出来摆在院子里,小秀才和长辉都没见过,蹲在院子里看稀奇。
长辉一定要养一个,薛寅松不同意,这刺猬毕竟是野物,也没打过什么狂犬疫苗,万一把人咬了在这乡下可没地方急诊。
长辉见阿坝不同意,哭闹着往小秀才身上滚,他最近发现越是哭闹耍赖,小秀才的态度软化得越快。
其实小秀才心里也是想留着玩的,只是觉得自己是大人,这话有些说不出口,见儿子闹得厉害忙替他求情道:"薛大哥,那便留一只吧。"
薛寅松敏感的察觉到问题所在,这个年级的孩子有句俗话可以概括:七嫌八不爱,九臭十难闻,长辉已经快七岁了,正是讨嫌的时候,若是现在不制着,以后更管不着,想到这里一扳脸道:"不许!你再敢假哭,就给我上西屋关着,马上给我从地上起来,我数三声,不起来我就打你屁股!一!二!三!"
裴长辉自小到大还真没挨过打,他爹就他一个独儿,恨不得捧在手里含在嘴里,爹死了他好歹也是少爷,也没下人敢打他,来了这陈家村爹爹和阿坝对他很好,就连后来的薛老爹对他也好得紧,所以他完全没当真。
但是他很快笑不出来,只听三声一数过,薛寅松的大巴掌啪啪的真打在小屁股上,长辉还没站起来,哇一声哭得惊天动地。
小秀才愣了三秒才赶紧把长辉抱在怀里道:"你干什么真打人啊,孩子才多大呢。"长辉没头没脑的往小秀才怀里躲,一边躲还一边把鼻涕眼泪往秀才身上擦。
薛寅松一把拽着长辉站好,虎着脸道:"不要哭了!以后大人说话你就要听着,再敢学村里那些娃子往地上躺啊,耍泼赖啊,假哭啊,我见一次打一次,听见没有?"
长辉见小秀才没有做出要保护他的姿势,也知道阿坝也是会打人的,忙抱着小屁股不住的点头。
小秀才等长辉走开一点,埋怨薛寅松道:"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在外头受了委屈回家来使气啊。"薛寅松道:"这是孩子的教育问题,这个你就不懂了,归我管。"小秀才还想说话,薛寅松道:"都不凶怎么能教得好,总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才行,你去看看他吧,我打得也不重的。"
小秀才忙追着长辉去了前院,薛寅松回过头来道:"爹,你说了今天要做腐乳的。"
"今天不行了,爹老了,腰痛着呢,明天去买。"
薛寅松嘿嘿的笑,心情极好:"逞强吧?叫你路上跟我换你也不肯,现在知道你老了?"
薛父没吭声,心里盘算着以后还是和小寡妇生个闺女吧,还是闺女贴心啊。
晚上长辉感觉受了气,爹爹也不帮他,便不愿意再挨着小秀才睡,闹着非要过去和薛父睡。薛老爹当然愿意,忙抱了过去,一边帮他脱衣服,一边道:"乖儿啊,今天怎么想挨着爷爷睡了?"
裴长辉撇着嘴小声道:"薛爷爷,今天阿坝打我,你是他爹,你也打他吧。"薛老爹笑眯眯的答道:"好,我帮你打,你想怎么打?"
"打阿坝的屁股,"长辉说着开始撒娇:"阿坝今天很用力的打我屁股,你也打他的。"
薛寅松刚在小秀才床上躺下,两人虽然盖了一张被子,但是并没有肌肤接触,闻言忙道:"裴长辉,我可是清清楚楚听得见你说的什么,你要不想小屁股明天开花的话,就给我老老实实睡觉!"
长辉撇了嘴,往薛老爹怀里扑去,还小声道:"薛爷爷。"薛老爹假装咳嗽一声道:"都睡觉!都睡觉!都吹灯了还吵什么吵!"
"讲个故事吧,"长辉要求道:"听上次的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故事。"于是薛父便开始讲:"从前啊,有个孙猴子……"
薛寅松睡在外侧背对着秀才,因为身体侧着睡,多卷了些被子走,小秀才有半个肩膀没盖到,本想咬牙挺着,可挺了一会只觉得寒气厉害,只好慢慢的往床边移动了一点。移动一点也还是盖不到,只得又移动了一点,一点一点的移动,移了三次正好可以盖着肩膀了,薛寅松感觉到小秀才的投怀送抱,忙转身一把搂住他道:"怎么了?"
小秀才脸一下烫得发红,忙低声道:"你干嘛!你把被子都卷走了,我盖不着肩膀。"
薛寅松给他扯了些被子过去,手却不放:"快盖上吧,仔细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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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生猪崽 ...
小秀才横着胳膊顶着他的胸膛:"你过去一点。"薛寅松很想置之不理,可一想到若是这样做了后果很严重,顺从的松开手咕哝道:"明明是你凑过来的,还怪我。"
小秀才气得牙痒,但也知道越是说越是被他占便宜,便用力拉过被子转过身去。薛寅松趁机贴上他的后背道:"你把被子都卷走了,我怎么睡呢。"
小秀才推他两下:"我只拉了一点,你怎的会没被子。"说着越过身去摸他的身侧,虽然被子不富裕,但是也能完全盖着人,只听薛寅松哎哟哎哟哼哼:"你真的别太主动,我有时定力不好的。"
小秀才这才知道上当,使劲推他一把道:"冻不死你!"薛寅松嘿嘿的笑,只听那边薛老爹威严的喝道:"吵什么吵!都老实睡觉!"
薛寅松白天是真累了,他呵呵笑着躺好,不一会就进入梦乡。
清早一家人陆续起来,薛寅松拉了老爹早早去收菜。
两个人收满两箩筐,好好的理了用稻草一颗一颗扎起来。薛老爹满意的看着白菜道:"这可真是好菜,能放到开春去,走吧,回去了,再跑五六趟就能全部收完。"
两人挑着担子往家走,薛寅松想起来道:"爹,你可说了你要做豆腐乳的。"
薛老爹道:"那一会你去收菜,我去买块豆腐回来。"薛寅松摇头:"你再帮我收两挑,不是我偷懒,我是怕突然下雪把白菜冻坏了。"薛父想想道:"好,我再收两挑。"
一挑担子至少有一百斤,两挑收进屋薛父也累了身汗,忙把挑子放了赶着去买豆腐。
薛寅松收了四挑,也累得肩膀痛,坐在院子里喝水,一边休息。薛父道:"这腐乳哪天都可以做,干么急着今天?"薛寅松道:"这已经很冷了,再冷就不长白毛了。"
薛父把蒸格和锅都洗干净去了油气,将豆腐放在上面蒸了几分钟。蒸好后用刀切成小块放在蒸格上拿到西屋的阴暗处去发霉。
长辉好奇的蹲在一旁问道:"多久能起霉呢?""半月就能起霉。"薛父笑眯眯的说着,抱起长辉往外面走,他现在对着便宜孙子很是满意,越看越爱。
入夜,四个人吃了晚饭坐在房里,薛老爹拿了一只鞋底在纳,这双是做给长辉的,准备做一双高筒的棉靴。薛寅松今天忙了一天,到底有些累,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养神。
薛父道:"地里还有多少白菜?"
"都收完了,胡乱放在西屋里,明天再去捆稻草,我今天可真不想动了,两个肩疼得要命。"
小秀才在一旁听了,指使长辉道:"去给你阿坝捏捏肩吧。"长辉果然跑过去,左右捏捏,还用小拳头捶着。薛老爹眼热了,忙斜下肩膀道:"给我也捶捶。"长辉又给老爹捶,其实小拳头没多少力气,但是老爹身心舒畅,笑眯眯的道:"还是乖儿好啊。"
小秀才白天打扫了一天的东屋,也累得很,不一会便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冬夜本来也睡得早,四个人坐了片刻便都洗漱睡觉。
深夜时分,一家四口睡得正香,突然大门被人砰砰的砸响,薛寅松翻身披衣出门查看:"谁啊?"
"我是顺子,村东头的,唉嗨,打扰你们了,我想找薛老爹。"
薛寅松有些奇怪开了门,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站在门口冻得直搓手:"找我爹干嘛?"
这大半夜的地上都凝了层霜,端的是冻人,顺子一边搓手一边跳脚暖和:"请薛老爹跑一趟,我家的母猪生不下崽子,快死了!"
薛寅松奇道:"我爹又不懂接生,找我爹做什么?你该去找会接生的人啊!"
顺子哭丧着脸道:"整个村的人都找遍了,去了四、五个都说不行,这母猪生了快一天多,再生不下来小猪也得闷死在里面,听他们说你家的猪养得好,这才没法子寻上门来,好歹麻烦薛老爹去看一看,万一有个活头呢?"
薛寅松进屋跟老爹叽咕几句,薛父道:"既然找上门来,少不得走一趟,你去跟他说,我马上就起来。"薛寅松以前没见过这小子,想了想有些不放心:"我跟你走一趟吧,这大黑天的帮你举个火把也行。"
薛老爹穿了衣服,三个人打着个灯笼往村东走,还没进院门一个人迎头跑出来差点撞上:"哎哟,是你们,快快!大猪不行了,我看就差一口气吊着没下了,我去找杀猪匠吧,趁着还没落气杀了,等死了这猪肉就不值钱了!"那人说着就往外面跑,顺子一听急了:"薛老爹,你一定得救救我家的大花,大花产的猪仔年年都是陈家村的第一,若是死了可怎么办啊!"
顺子爹一听薛老爹来了,忙迎出来道:"薛老爹,只要你能救活俺家的大猪,生下的猪仔咱两家对半分!快,快进去看看,我看是不行了!"顺子急得直跳:"你怎的叫二哥去请杀猪匠?咱家可指望这头大母猪的!"
顺子爹也急:"那怎得办!这猪要死了只能埋了,趁活杀还能卖几个钱!你以为我想杀猪啊!"
薛老爹走到院子里,只见猪圈里点了三四个灯笼照得亮堂,上到老人,下到小姑娘都站在猪圈里着急:"你们都出去吧,我看一看。"
一家人有些不舍得,被顺子爹哄出来,顺子道:"薛老爹,你要喝口水不?"顺子爹忙道:"急糊涂了,才起床的人怕冷,大顺娘,你去倒些热茶来!"
薛老爹忙道:"不喝不喝,你们都别说话,站远些,我先看看猪。"说着招呼儿子进了猪圈。
大母猪侧躺着,肚子涨得像个大球,眼睛半睁着,无神的看着旁边,产道已经开了,羊水和胞衣流了一小半出来。
薛老爹皱眉问道:"胞衣破了多久?"
"快半个时辰了。"
"你这个多半是没救了,"薛老爹摇摇头,"只能趁现在杀猪,若是及时,说不定杀出来的猪仔还能活。"
顺子爹听了腿一软,差点就要坐在地上,顺子忙扶住爹去一旁坐了,然后走过来道:"薛老爹也是咱家最后的希望了,既然你也说不行,那就等二哥请杀猪匠回来吧。"
薛寅松突然道:"别忙,我有个偏方,你们若是愿意,我便一试。"
顺子忙蹦起来道:"愿意!愿意!死马当活马医!"
薛寅松沉声道:"你去拿白酒来,度数不要太高的,陈年香就行,取个两三斤。"顺子忙去后灶房拿来一大坛酒,薛寅松接了道:"来两个人,帮我把猪头扶起来,再找节空心的竹管,把这酒灌进去。"
顺子和家里几个壮劳力忙凑过去扶起猪头,将一节竹管插在猪的喉咙里,那猪大约有些脱力,哼哼几声也不再反抗。
薛寅松将酒一勺一勺的倒进去,那大猪也一口一口的喝了,三斤白酒灌完,那大猪有些醉,嘴里胡乱的哼哼,还吐出些泡沫。
院门一阵响,却是二顺请的杀猪匠来了,那杀猪匠一到便吩咐烧水,自己坐在院子里点了灯笼开始磨一片薄薄的刀。
薛寅松洗了手和老爹站在一旁,薛老爹有些怀疑的问道:"你这法子是哪里看的,可有用么?"
薛寅松点头:"绝对的偏方,乃是我在一本奇书上看的,天朝的南边有一神奇土地名曰台湾,那地方出了一个奇女子名叫三毛,端的是喜欢周游仙山列岛,她曾经写了很多书,可惜我只看过其中一本,讲的是她在沙漠里用红酒治好了一头破了胞衣的山羊,如今我也只能是试一试,管不管用一会便知。"
薛父瞪着双眼看向儿子:"老虎,你大半夜的没睡糊涂吧?你连私塾也没上过几天,哪里识得什么字了?"薛寅松不屑的哼了一声道:"那老夫子也太小看人,我问了他一个问题,难得他答不出来,还训斥我不学无术。"
薛父道:"总是你在课堂上淘气来着 ?"
"哪有的事,我问他说既然孔圣人说君子远庖厨,你为何在家要烧饭,烧饭就表示你不是君子,既然你不是君子又有何资格教授我们,他气得就把我赶出来了。"
"你这孩子,哪有这样跟先生说话的?"薛父气得想打他,想当年好不容易凑的钱送的束脩,居然这小子上了没半年学就被赶出来。
薛寅松哼道:"他自己答不出来,我有什么办法,再说那半年也够我认完字了,我后来不也看了好些书么?"
提起这个薛父更气:"都看些什么狗屁书!人家端的是看四书五经,你看什么?什么野狐禅?什么妙法莲华经?什么狗屁的四国志,都是些什么狗屁书!看了这许多年,也不见得考上半个童生!"
薛寅松懒得辩解,只拿手轻轻一比:"嘘~~,你看,那猪开始动了。"
薛老爹看过去,果然,那大猪伸了一下腿,像是用力在生崽,忙转头叫顺子:"快!顺子!你们都一起来!帮着推肚子,这猪要开始生了!"
46
46、论天i子 ...
顺子和顺子爹一蹦就过来,忙根据薛老爹的指示开始推猪肚皮。
薛老爹一边看猪肚子,一边道:"开始动了,你们看着使劲,顺着猪的力气走,下手不要太狠,否则猪崽子容易卡住。"顺子爹忙答应着,一面推一面紧张,这又不能重了,又不能轻了,真是折磨人啊!
只见大猪抖了一下,吧嗒一声,掉出来一个小猪仔,薛老爹很是兴奋:"出来了!出来了!来个人把小猪接过去。"旁边立刻有人过来,忙把小猪接了放到稻草堆上。
生了第一个后面的就顺利多了,只一盏茶功夫呼噜呼噜就生出来9只,除了最后一只小的因为在娘肚子呆得太久死掉外,其余的八只都很精神,落地没多久就吵闹着要吃奶。
顺子爹简直不知道说什么,一把抓住薛老爹道:"这四只猪娃,你选一半去!咱们说好的,你去选!"薛老爹想着四只猪仔也是一小笔钱,人家估摸是说着高兴高兴,便推辞道:"大猪生崽也不容易,你就留着吧,等小猪卖出去,请我吃一顿就是。"
"不,不,"顺子爹也是个实在人,立刻不高兴了:"你以为我是光说不练的假把式?说给你,就给你!你都拿去!"
薛老爹推辞几把,只得道:"这猪崽现在也拿不走啊,我家没下奶的母猪呢。"顺子爹这才反应过来,忙道:"看我糊涂的,那行,就留这里我给养着,出月的时候给你送家去。"
一旁的杀猪匠不乐意了:"这猪还杀不杀?"
顺子忙道:"二哥,你送杀猪师傅回去吧?"
杀猪匠收了刀,骂骂咧咧的走了,薛老爹看看也没他们什么事,拉了薛寅松也走了。
两人出得门来,薛老爹问道:"你那什么怪书上看的偏方还真有效呢。"薛寅松答道:"看吧,你还老说我看怪书,若不是怪书,你能白弄四个猪崽回去?"
薛老爹嘿嘿的笑着搓手:"老天开眼啊,这看着没钱了,老天就给送猪来,下次要是直接掉钱就好了。"薛寅松哼了一声:"美得你吧,赶紧回吧,我快困死了。"
两人唠叨着回转屋里,看天色差不多四更,人胡乱洗了手脸钻上床继续睡。
一早长辉先醒,他自己穿好衣服起来见薛爷爷和阿坝都睡着,便去使劲掀被子:"你们都是懒虫!天都亮了还不起来!"小秀才忙捉住他拉到屋外,一面解释:"薛爷爷和阿坝昨晚没睡好,你让他们多睡一会,走,咱们去后院洗脸。"
薛寅松有个习惯,一旦醒了就不愿意赖床,刚才长辉一阵闹,他早被闹得不想睡了,等两人一走便穿衣起床。
"薛大哥。"小秀才招呼他:"我来烧水吧,你们昨天忙了一夜,肯定没睡好,你坐着就是。"
薛寅松甩甩头,的确有些昏沉,不过好在年轻挺得住,抓过树枝道:"还是我来吧,你看你宽袍大袖的,一会要是勾个洞可没地方补去。"
古时的士子有标准的着装,素色的长袍,袖子得有两尺宽,左右拉襟,腰间还得用上丝做的衣带,挂上些装饰的玉器甚么的。
小秀才听了忙放下树枝道:"那便麻烦薛大哥了。"想想又道:"要不下次我穿薛大哥的衣服,这样也好做事。"薛寅松摇头道:"士农工商,你正该穿这样的衣服,回头你穿了我们的窄袖,可不是有辱斯文了。"
小秀才有些不好意思:"我其实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薛寅松点头道:"那到是,你要胆敢看不起我,下次便饿你一饿,等你饿得头眼昏花,才知道农人的重要。"
小秀才瞪着他看一会,才道:"你……还真不客气。"
"切,我要跟你客气甚么,你要知道第一产业是农业……恩,我的意思是说,农业乃是国之根本,就拿我天朝来说,从事农业耕作的人占天朝人口的至少十之八九,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农人养活了整个天朝,而像你这等读书人,也就是我这样的农人养活的,所以你吃我的穿我的,我干嘛要跟你客气"
小秀才被他绕得昏了,好一会才想明白,但还是不同意:"你养活我?我乃是秀才,每月的二两四分银乃是朝廷分发到州县,再由州县分发至每人手中,如何是你养活我的?"
薛寅松已经烧旺了火,往锅里加了几瓢热水道:"国家的银钱是哪里来的?不都是收税收上来的么?税从哪里来?不都是从农工商者身上收来的么?你难保你每月的二两四分银里就没有我的血汗钱?"
小秀才这才懵懂明白些意思,又问道:"照你这样说,倒也算合理,那我也用了人家的钱,不全算你养活我吧?"
薛寅松又掰着手指道:"这个我是指大我,乃是指天下的所有劳动百姓,正是千万个我这样的小农户辛苦工作,辛苦交税,才有你这样的小秀才每月二两四分银,所以我代表农人,你代表士子,所以就是我养活你。"
小秀才皱眉想了一会,有点被绕进去的感觉,好半天没吭声。
薛老爹正好走过来,哼了一声道:"莫被他的诡辩骗着了,这死崽歪歪道理多的是,你可莫要都相信。"
"爹,你起来了?"薛寅松笑眯眯的问着,"肩膀疼不疼?今天一起把白菜都理了?"
薛老爹哼道:"那是你的事,自己便去慢慢的理,我今天可是要开始准备年夜饭了,得要弄好些花样的,没叫你帮忙就算好了。"
此时还有六天就要过年了,也是该准备准备的时候,薛寅松抬头看看天道:"天阴暗得很,恐怕午后就有一场雪,山上肯定是封了路,我的菜收完了,鱼也手完了,再把西屋的菜理一理就可以清闲了,哎哟喂,可真舒服啊。"
小秀才垮了一张脸:"我才打扫了一间屋,还有堂屋和西屋没打扫呢。"
"你只管堂屋,西屋让老虎去弄。"薛老爹道,一面掀了锅盖,舀热水出来洗脸。
薛寅松不是很情愿的说道:"说好了,前院三间屋子是秀才打扫的,怎么……"小秀才忙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薛老爹恨了儿子一眼道:"叫你去做就做,废话怎的那么多。"薛寅松只好道:"那西屋便我来吧。"
四人吃过早饭,长辉又野出去找人玩了,薛老爹先取了米泡上,然后又拿了几样豆子熬馅。
在年夜饭前要先给祖先上香摆贡,因为是一年之中的大节,贡品也要格外丰富一些,一般要四色果子四色点心四色冷盘和四色热菜。
这大冬天的果子很贵,薛老爹觉得不用费那些个闲钱,便想着用米粉做四色果子来用。秀才和长辉要一套,他和老虎也要一套,两套果子也是一个不小的工程。
做点心很有讲究,用大米磨细了包了枣泥馅叫枣团糕,用绿豆磨细了合上二分面粉做绿豆糕,用糯米磨细了做实心的团子裹黄豆粉做驴打滚,最后一样便是赤豆沙熬了用猪油拌上用米粉裹了做赤豆糕。
做果子就没那么复杂,用烫面捏了四种果子,每个上面还给加了片树叶,用菠菜汁染绿叶子,再熬些红糖染了表面就算成了,其余的凉菜热菜可以等上供当天现做。
薛老爹心情极好的哼着小曲烫面,一面回味着昨天去买豆腐顺路看小寡妇的事。小寡妇因为认识他,一见他就羞红了脸,摔了帘子就进去了。
想想看,过了年竟然还能梅开二度……真是不错啊。
小秀才昨天打扫了一天,累得手酸胳膊酸头颈也酸,磨着去了西屋:"薛大哥……你在理白菜啊。"
"恩?什么事?"
"那个,你早晨说的那些,我还有点不明白,你能不能细说说?"小秀才在他旁边坐下来,也取了根稻草学着捆白菜,别看他平时笨手笨脚的,此时倒也灵巧得很。
"有什么不明白的,整个国家的结构……恩,我的意思是比如天朝的朝廷,他本身是不产出的,只有左手收了钱,右手才能发钱给你们。比如官员俸禄、赈灾款项、军费开支等等,都得朝廷有钱才能拿出来。"薛寅松捆好了几颗白菜,站起来一颗一颗的码在墙角:"钱从哪里来?自然是从老百姓头上来,你看普通的人需要交丁税,一户人家还得加调税,种田有赋税等等,这都是最基本的税种。朝廷把这一大笔钱收上去,然后养活官员,养活军队,养活秀才……所以圣人说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民乃一国之根本,不管任何时候,战乱一过君主立刻会实行轻徭薄赋以养民,而有的地方闹了灾荒,朝廷也会立刻拨钱拨粮,就是这个道理。"
小秀才有些高兴:"你讲得很明白,我也听得很明白,我从书上也看到说民贵君轻,只是讲得太笼统,总也不觉得,再说我朝风气一直都是读书人为上,两下印证又和书上说的不一样,就有些糊涂了。"
薛寅松道:"书上怎能讲那么些的大白话?说到底皇帝有什么可贵的?不过也是一介平民而已,只是因了天时地利人和坐上了皇帝的位子,便硬拉些人来穿凿附会说皇帝乃是天子,又是什么龙的儿子,真真是可笑。"
小秀才目瞪口呆,好一会才道:"你这话确实大逆不道。"薛寅松道:"秦末的陈胜吴广有一句话说得好,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天子是什么?不过是个强盗大头领,因为运气好盗取了天下,所以成了皇帝,运气不好的被追得到处跑,就被污蔑成了流寇,其实天子和平民没有任何的区别。"
"可、可是我看书上说天子降生,乃天人交感,会风雨雷电齐聚或红光异现,本朝的四明志也说我朝太祖……"小秀才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
"好,这样说吧,你知道盘古开天地吧?盘古开了天地后女娲才造人,这才有了神农氏伏羲氏等等,就算女娲造人时造了贵族,那时的朝代不外乎前后三个,第一个是夏,然后是商、周,你知道夏朝的国姓是什么吗?夏朝是姒,商朝是子,周朝是姬,而我天朝的国姓呢?姓王!这和当时的国姓有一毛钱干系吗?我朝的天下从哪里来的?不就是从前朝手里吗?"
小秀才绝对是震惊了,他从来没想过那么深的问题,竟然能从士农工商联系到本朝的天子乃是一个盗天下的强盗头领,呆了好一会道:"薛大哥,你……这真是大逆不道。"
47
47、小寡妇 ...
"大逆不道?"薛寅松嗤之以鼻,"冒充老天的儿子才是大逆不道。"
"这……"
"所以不管怎么样,运气好的强盗大头领得了天下,于是他知道老百姓的力量,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在他得了天下后便修身养性装起了好人,轻徭薄赋标榜自己是个尧舜禹汤式的圣人皇帝……政治其实就是那么一回事。"
小秀才无意识的玩着手里的白菜:"薛大哥,其实你……你怎么从没想过做别的事呢?我觉得你要是愿意去参加科举的话,以后一定会是个好官。"
薛寅松摇头:"我虽然明白些事,但是并不喜欢,就好像一个人知道如何种田,但是他却不喜欢种田一样。科举出来运气好的留在皇帝身边,看起来很荣耀其实不然。所谓伴君如伴虎,跟在皇帝身边乃是天下第一危险的差事,做得好是皇帝的功劳,做不好就得挨板子杀头,好不容易夹着尾巴爬上去了,哦哦,老皇帝两腿一蹬咽气了,新皇帝上台却不喜欢你,让你坐冷板凳还算是不错啦,就怕寻个三长两短的把你革了功名打发回家。"
顿了顿薛寅松诗兴大发,顺手剽窃篡改几句吟诵:"十年一觉京城梦,赢得朝廷薄幸名,他日失宠君王前,且看新颜换旧颜,西风残阳扫故道,徒留身影斜且长。恩,不错不错,至少意境有了。"
小秀才皱眉:"这对仗和音韵都不对……"
薛寅松耸肩道:"我又不是读书人,管什么对仗音韵?"小秀才又问:"那若是科举出来运气不好呢?又待如何?"
"运气不好的就直接发配到偏远的山区当县令,这可是苦差事,首先每年要收税,其次还要侦破各种案件,比如偷窃、抢劫、杀人、□、欺诈等等,还有就是天灾人祸,比如夏日容易着山火,秋日容易发大水。这别的不说,洪水可是沿江两岸的县令最为头痛的事。"
小秀才道:"愿闻薛兄高见。"
薛寅松道:"洪水来了要救灾,县衙就那么几个人,如何组织救灾抢险就考县令的本事了,洪水一淹就是十几日甚至几十日、几个月,灾民吃什么穿什么住什么?这可都是钱堆出来的。
几十万的灾民每天要吃喝拉撒,钱从哪里来?朝廷的赈灾款就那么几个,差额谁来补?饿死了人怎么办?你要知道朝廷只要拨了点钱,他们就以为万事大吉了,一旦饿死了人都是说县令督办不力,然后秋后算账砍脑袋。
最最麻烦的是一旦闹了洪水,各种物价都会上涨,米价油价盐价……老百姓就会抱怨,抱怨到一定程度就会聚众闹事,甚至抢大户发生暴动,然后朝廷又不满意了,唯一的法子还是秋后算账砍县令脑袋。所以你看当县令多没意思,做得累死累活,结果一点让朝廷不满意,他们就惦记着砍脑袋。
"洪水之后容易发瘟疫。"小秀才提醒道。
"是,瘟疫是个大麻烦,水淹过的村庄常常整个村的人都死掉,到时人烟全无土地荒芜,可来年的税银朝廷还是照收不误,交不齐就是县令的责任,依旧得砍脑袋。"
薛寅松想了想又道:"预防和治疗瘟疫得用药,药材商和医馆肯定会狠赚一把,老百姓穷的就会拿不出钱,结果最后的结果是朝廷也不满意,老百姓也不满意,所以县令可真是耗子钻风箱——两头受气。"
小秀才忙道:"也有流芳百世的好官,到得离任的时候百姓扶街相送几十里,还送万民伞。"
"切,"薛寅松讥笑道:"好官的结果通常都是朝廷某些人的眼中钉,最好的结果是他们一旦当官,终生都是县令,一辈子也升不上去。只有拍马屁阿谀奉承才会爬得快,你别不信,这是自古如此。所以说还是种田好,我就愿意种田,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向田中趣,种田乃是天下最安全的差事。"
小秀才一时也反驳不得,想了想道:"你上次说了想要经商的,不知有何打算了?"
薛寅松也挺兴奋的说道:"我是这样打算的,先在家搞搞副业,比如养殖什么的,我爹养殖是把好手,这免费资源不能浪费了,等第一桶金赚够了,咱们就开始经商。"
"经商要做什么呢?"
"这话问得好!"薛寅松豪气迸发,抱着最后一颗白菜道:"经天下之商,只要能赚钱就做,大货小货杂物货,都是货;大钱小钱分分钱,都是钱。明白?"
小秀才人要谨慎些,点点头道:"如要帮忙的,我可以搭把手。"
薛寅松道:"以后你可是主力,别想偷懒,不过前期不需要你,你还是读书吧,我现在也想通了,考个举人咱家可以免很多税银,所以你目前的重要任务就是考举人。"
"这……"小秀才觉得很不对,但一时之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便答应道:"过完年就要好好的准备准备,府里的考试若是能过,秋天便能参加京城的会试。"
薛寅松点头:"那你便好好努力,争取明年咱家不交税,那可是一大笔银钱。"
小秀才见他包好最后一颗白菜,便站起身道:"我也帮你理过菜了,你帮我打扫下堂屋如何?"
薛寅松皱眉控诉道:"你其实早打好主意了,是不?"小秀才嘿嘿的笑,拉着他的袖子就往堂屋走,不由分说塞了块抹布在他手里。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在堂屋里打扫,只听老爹在院子大声叫道:"老虎,老虎,咱家来客人了。"
薛寅松有些奇怪,他家搬到此地一直和邻居不冷不热,这快过年的又会是谁来呢?只有小秀才一惊,拽住他的袖子道:"难道是何家来人了?"
两人走出堂屋,只见一个穿着淡蓝色衣裙的女人站在院子里正在跟薛老爹说话,那女人抬头一看两人,笑眯眯的说道:"这便是裴少爷和老虎了,奴家有礼了。"说着侧身道了万福。
小秀才还愣着没明白,薛寅松倒回过了神,笑问道:"是环姨吧?快请进,我去倒茶。"
小寡妇,咳,就是环姨笑着往里走,举手投足落落大方,看来是个爽利人。小秀才早把抹布藏在了袖子里,客气两句便往自己房里去了,薛寅松则留下来陪客,自然少不得说笑几句。
环姨手里提了一个泥口封的瓷坛放在桌上道:"这酒是我自己酿的,入口还行,就是酒劲稍微差点,原想着秀才大人估摸会喜欢,所以特地送过来的。"
薛老爹没料着人那么早来,一时倒有些手脚不知往哪里放,薛寅松见状接过酒来:"环姨真是客气了,不知我爹跟你说没有,请你三十晚上和我们一起过年守夜。"
这其实原本就是商量好的,不过既然人都来了,把话说亮堂总是好的,环姨扫了眼薛老爹,笑眯眯的答应着:"好啊,反正从腊月二十八开始我就不做营生了,不如过来帮你们做些饭菜吧?你们做菜,总也需要人打打下手的。"
薛寅松笑道:"那当然好,如果环姨愿意露两手就更好了。"环姨笑道:"我做菜可真是不行,就不献丑了。那就说定了,我二十八便过来帮忙,那你们先忙吧,我就走了。"
薛寅松忙挽留道:"既然来了就多坐一会,你和我爹说说话,我因为打扫屋子来着,就先去忙。"环姨忙笑道:"那好,我便多坐一会,你自去忙,不用管我。"
薛寅松溜到秀才房里道:"你见过小寡妇了没?如何?"
小秀才点头:"颇有些巾帼豪杰的爽气,不错。"薛寅松也笑道:"我曾和她见过两面,有一次她站在路上骂一个赖酒钱的人,骂得那叫一个痛快,我当时就觉得这女人是块好料,配我爹简直是绝配。"
"此言何解?"
"我爹喜欢有人时刻提点着他。"薛寅松含蓄的暗示道:"我俩坐着说会话,等她走了再去打扫堂屋。"
"说什么?"小秀才突然觉得有些气闷,走到窗边稍微推开些窗,让冷空气吹着有些发烫的脸。
"随便说说,"薛寅松走过去,站在他身后三步的距离:"比如我们?"
小秀才抓住窗棂的手指一紧:"你……想说什么?"背后发凉,而远处三步远的位置又像烧着一团火,小秀才有些不好的感觉,但人家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多心了。
"随便说说呗,"薛寅松道,放低了声音:"说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说的,我都爱听。"
小秀才不动声色的往左跨出一只脚,准备一踩实地就往门外走,这气氛太奇怪了,任他再不明白也觉得很奇怪。
作者有话要说:半小时后有二更,补昨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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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表心迹 ...
薛寅松一把抓住他的手拉扯着站到书桌前,小秀才背抵着书桌,一手抓着窗棂一手扶着桌子,有些心惊胆战的问道:"你、你要干什么?"薛寅松有些恶作剧的伸手把住两边包围着他,耸肩道:"秀才啊,以后就跟着爷吧,包你吃香喝辣穿金戴银,如何?"
小秀才脸都黑了,一把抓住他的袖子道:"你什么意思!你……"
"咳、嗨,别激动嘛,经典的桥段不都是这样的吗?富家恶少当街调戏良家少男,你现在应该双手挡在胸前害羞得说:'不要啊,少爷,求求你放过我吧。'然后我再说:'想我放人?好,把你爹欠我的100两银子还来!然后你要说:'少爷啊,奴家没有钱。'然后我再说:'还不出来是吧?还不出来就拿你抵债!今晚爷就要你伺寝!'然后……"
小秀才听到这里哪还不明白自己被耍了,两手使劲捶他胸口,虽然力气不大但也着实有些痛,薛寅松忙抓住他两手道:"轻点,你想谋杀亲夫么!"
小秀才埋头胡打一阵才停下来,有些气喘吁吁的说道:"你疯了,你脑子里面都想些什么……"薛寅松这才嘿嘿笑着露出真面目,一把抱住他禁锢在自己胸前,凑在他耳边低声道:"我脑子里想些什么,难道你还不知道么?"
小秀才用力推他,实在推不开,只得拿脚踹,谁想薛寅松也是饿了好久,香玉在怀也顾不得腿脚疼痛,只紧紧的搂着他,疼得狠了才道:"嘘,轻点,我不做什么,就抱一会,就一会,一小会……"
小秀才见他确实没别的动作,又觉得自己刚才那几脚踢得厉害怕真踢伤了他,也慢慢停下来:"你松开点,我快喘不过气了。"
薛寅松依言稍微松了点,手臂上却更用力圈住他,一只手硬把他的头压下来贴着自己的胸膛,享受这来之不易的胜利:"你觉得跟我在一起,快乐吗?"
其实只要走出第一步,后面也就顺理成章的容易得很,小秀才刚才也累了,垂下手静静的靠在他的胸前,好半晌才小声道:"快乐。"
薛寅松突然觉得眼睛有些湿润,他轻轻的吻了吻小秀才的头发,带着淡淡的汗气,微笑着说:"那我们以后永远不分开好不好?"
小秀才突然有些清醒,眼色黯然的看着远处的柜子道:"不行,不能……"说着又想推他。
薛寅松有些固执的问道:"你别管其他的,你就说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小秀才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他其实很想说好,可是他不能说好。他是堂堂正正有功名的秀才,以后还要考举人,考进士,对方只是一个大字不识的村夫,甚至还是个男人,不对,这都是不对的……他和薛大哥之间产生的这种、恩,这种吸引就不对,这是不正常的。
薛寅松等了一会没等到回答,却并不气馁,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头发道:"你相信命运吗?命运就是一个人一生的轨迹,他这辈子能做什么事,能赚多少钱,都由命运决定的,命里只有八角米,走遍天下不满升。而你的命运里已经写得很清楚,你这辈子就只能碰上一个叫薛寅松的人,知道不?"
"你胡说,"小秀才一边听着他年轻而有力的心跳,一面笑着反驳:"你就是歪理,你爹也说了你歪理多的。"
"我骗你做什么,命运这个东西很奇妙,你看我爹就是一个好例子,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可我爹一直不肯续弦,你知道为什么吗?那是因为他的命运之手已经把他推向了小寡妇,可小寡妇在陈家村啊,怎么办呢?没办法老天只好发大水,我和我爹逃命出来,我来了这富春县,结果来了你家,然后我爹来了,遇到了小寡妇……你看这命运多神奇啊。"
"才不信你鬼扯呢,"小秀才脸上带着笑,心里却不由的疑惑了两分。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怎么不相信呢,你看我吧,我都二十一岁了,可我一直未曾娶亲,因为我知道,命运终有一天会将你我聚在一起,于是我等啊等啊,结果大水来了,我跑出村子,流落到附近的祁阳县,可县官不许流民进城,说是有瘟疫,没办法我只好在城外晃荡了几天,正巧遇上一路镖车,因为水土不服病倒了几个挑夫,我便跟着镖车去了桐杉县,镖局倒是打发了几两银子,可不够我的盘缠回家。我便想着再存点钱,结果城里来了盗贼,全县盘查户籍,我怕被胡乱抓了,逼不得已连夜出城,结果走错了路,越过一座山到了富春县,原想着进城吃喝再睡一觉,结果一进城门就被查着没户籍,直接送到官府里等着发落,然后……就遇着你了。"
小秀才从没听过他讲这些事,便静静的不再说话,只听薛寅松又道:"我在流民所呆了快一个月,和人说得火了还打过几架,期间也有人来雇工的,一听我曾打伤了人都不愿意雇我,于是我都觉得没希望了,天天躺在最里的墙角睡觉。"
"然后那一天你就来了,你跟我说了两句话,我这辈子都记得。你问:'可会种地?"我答:'看人种过'你又问:'可善厨艺?'我答:'只能煮熟',我想这该是最糟糕的回答了,可你偏偏就选中了我,你不觉得这就是命运之手的神奇之处吗?"
小秀才道:"是里正选的你,我当时可没愿意。"
薛寅松于是顺着他的话说道:"是啊,命运那一刻便俯身在里正身上,于是里正……"
噗,小秀才很不客气的笑了,推开他道:"乱扯,就是乱扯。"
薛寅松也笑起来,扑上去紧紧抱住他,两个人一起撞在窗棂上,小秀才哎哟一声叫道:"痛啊!轻点!"薛寅松忙抱着他,仔细摸摸他的背问:"撞倒哪里了?我摸摸就好了。"小秀才忙推他,两个人正拉拉扯扯,只听薛老爹在院子咳嗽一声,然后说道:"冰环,你小心些,这里有个台阶。"
小秀才吓得一动不动,好一会听见大门关上才回过神来:"你……完了,刚才、刚才肯定被薛叔叔和、和……你继母听去了。"
薛寅松捧着他的脸安慰道:"没事,迟早要知道的,再说继母也不是外人。"
"你发什么昏病!"小秀才拉下脸来:"你不能、不能把这事告诉她,包括你父亲。"
薛寅松笑着抓住他的手道:"那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答应什么?"小秀才一愣,立刻醒悟过来,脸颊烧得通红,"答应什么了?我可什么话都没……"后半截话却被薛寅松吞了下去,小秀才拼命挣扎,又是拳头又是脚踢,但也没能阻止被啃嘴巴。
好一会薛寅松才放开他,又欢喜得抱在怀里道:"我会对你好的,真的,就当宝贝一样,捧在手里含在嘴里,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
小秀才有些气喘,一时脑子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由得他抱住了半晌没说话。
薛老爹送走了人,假装咳嗽两声叫道:"人都走了,可以出来啦!赶紧开工,别耽误时间。"
小秀才忙推开他要走,薛寅松一手撑着墙挡住他道:"秀才,来,让大爷乐呵乐呵。"小秀才忙挥开他的手,一边整理自己:"别闹了,你也把衣衫理理,咱们再去打扫堂屋。"
薛寅松不肯收手,一手挑起秀才的下巴道:"来,别害羞嘛,笑一个给爷看看,爷高兴就有赏哦,大大的赏。"
小秀才啪一声打掉他的手就往门外走,一边走一边叫道:"我抹布忘在桌上了,帮我一起拿过来。"
薛寅松毫不为意,见他慌张的跑了,这才捏着抹布转了两圈自言自语:"我应该穿越成一欺男霸女的恶少,一手举着鸟笼,一手拿着茶壶,带着一群狗腿子在街上横冲直闯的调戏良家妇男,然后一天小秀才走路慌慌张张的撞上我,我眼前一亮,果然是美人啊……只听我一声令下,狗腿子们就把秀才拿下关进我卧房……"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送到……
49
49、搞养殖 ...
薛寅松哼着小曲走出门,手里抓着抹布心情极好的寻思着一会再吃点小豆腐。
薛父冷着脸站在堂屋旁的拐角处,看见他来了招手示意。等他走近还未及说话,薛老爹便劈头盖脸一阵骂:"注意点影响!影响!大白天的在屋子干嘛呢!人家冰环都听见了,你让我一张老脸往哪里搁!"
薛寅松心情奇好,也不生气:"你和环姨都是过来人,我们做了什么,您还能不明白?不就是吃点小豆腐么,难不成还能办事?"
薛老爹没谨防儿子这样回答,气的脱了鞋子就往他头上敲,薛寅松忙往旁边跑,一人跑一人追,两人围着后院的石桌子跑圈圈。
"你个死崽!你给我站住!"薛老爹一边喘气一边骂道,"好你个不学好的东西!你爹就这样教你的?不好好揍你,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吧?"
薛寅松委屈答道:"我说的是实话么,难道你喜欢听假话?"薛老爹气得一抬手把鞋丢过去,又跳着脚去捡:"死崽子!真是家门不幸哟!当初真不该生你,你就是来讨债的!"
薛寅松笑嘻嘻的答道:"儿女都是讨债鬼,好啦,您就赶紧穿鞋吧,这大冬天的把脚冻上了,回头又该骂我了,你忙你忙,我去打扫堂屋。"说着一溜烟的跑进堂屋。
小秀才正在搬凳子,一见他来了指着墙上说道:"得要搭两个凳子才能把那挂画取下来掸灰。"
薛寅松搬了凳子踩上去取了画,等小秀才掸好又挂上:"过年的春联福字什么的,要不你给写一对贴上吧?"小秀才欣然接受:"好啊,以往我也自己写对子贴门上,正好现成的红纸还有,一会裁了便去写一幅。"
"也不急,你几时写都可以,反正年三十晚上前能贴上就行,对了,你说咱们去村头摆个摊如何?代写春联家书,每次收费2文。"
小秀才赶紧摇头:"但凡落魄秀才才做此等俗事,我却是不屑的。"薛寅松本想好好给他上一课,让他知道这世间的差事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有赚钱不赚钱的区别,一想这哪里是一两句话说得好的,只好打消主意。
两个人打扫完,都累得胳膊有些酸涩,正坐着休息,只听薛父在后院大声说道:"秀才你去叫长辉回家吃饭,这小子最近野得很,天天都往外面跑,老虎你来帮我看着点火,我要炒菜了。"
薛寅松走进灶房坐下,抓了树枝一截一截折断塞进炉膛里,薛老爹突然问道:"想吃豆腐不?这快过年的也做箱豆腐来吃吧?吃不完的冻在院子里,第二天还可以烧汤。"
薛寅松这才想起是很久没有吃过豆腐,也挺想吃的:"行啊,做两箱好了,都冻在院子里,整个过年都可以吃。"老爹兴冲冲的答应着,说一会就泡豆子。
薛寅松塞了把柴火:"爹,开春了我想做点养殖,你觉得什么能快速上手又容易成规模?"
薛父皱眉:"养殖?养出来的东西,你准备卖给谁?"
"卖到县城去,不是有很多的饭馆么?还有大户人家的厨房,都是大量需要的。如果我们能定期供应,就去跟他们谈谈。"
薛老爹眉头皱得更深了:"要大量供应就得上规模,十几只都是不行的,至少得要上百上千,这风险却是极大的。"
"舍不得孩子套不成狼,咱们把品种搞丰富点就是,比如这几天鸡出栏,过几天鸭子出栏,再过几天鹅出栏,只要能轮换着保证供应,我觉得就没问题,关键是我心里没谱,所以想听听你的意思。"
薛老爹想了想道:"鸡鸭都是常吃的,可以多养些,大妮家的鸭子不错,要不去跟她说说,让她给孵两窝?"
"恩,好啊,那再有别的可以养吗?比如滑溜子呢?田鸡呢?长鱼和鳅鱼呢?"
薛父捏了锅铲将菜添起来,又倒了点油准备炒第二个菜:"这些东西都是田里自然长的,农家人自己捉了来吃,没听说还有谁拿去卖的,再说这东西泥腥味重,很多人不爱吃。"
薛寅松知道有几种方法可以压制泥腥味,所以倒不愁这个,眼睛一转道:"那我养着不卖,专拿来喂鸡鸭,这样鸡鸭长得快,肉质又鲜美肯定能有销路。"
薛父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养殖法,一时也不好决断是不是能行,只好应道:"开春可以少量的试试,若是能行下一年再大规模的养殖好了。"
薛寅松心道养这个我比你有经验,根本不用试,只要能保证健康成活就行,剩下的便是如果销售的问题。想要大批量的卖掉就得找大买家,可这样价格相对就要低一些,如果自己零售就麻烦,还得搭个人天天往城里跑,在现今人力缺乏的情况下不太现实,可怎么办才好呢?
薛父心思转在鸭子上,其实他上次看过常大妮家的麻鸭后一直念念不忘:"要不趁着过年咱们提点礼物往大妮子家里去一趟,麻烦她开春帮忙给孵点鸭蛋,你看如何?我亲自去说,她总也会给这个面子。"
"好啊,"薛寅松盘算道:"鸭子解决了便剩下鸡的问题,不知道鸡是哪种的好?"
薛老爹道:"咱们的鸡也不错,乌脚麻身红脸膛,这算是篡种的河东矮脚鸡,我看能将就用,开春去买只好点的公鸡配上就成,自古吃鸡吃鸭不吃鹅,所以只养鸡鸭就可,猪嘛,等有条件可以多养几头。"
薛寅松道:"那好,这就算说定了。等开春咱家的地拿一亩半来种水稻,上面种稻子,水里养鳅鱼、长鱼和田鸡,这个叫生态养殖,唯一的难处就是拿什么喂鳅鱼田鸡。"
薛老爹有些稀奇:"这可是没听过,难道这鳅鱼长鱼还要人喂食的?那可自古没人养过。"薛寅松点头:"要想他们长得好,不仅得定时定量投喂,还得预防生病争取提高产量,这个不会没关系,到时咱们摸索着来。"
薛寅松在穿越前看人家养过水产,长鱼就是黄鳝,这黄鳝泥鳅和青蛙可都是现代人爱吃的东西,卖得比肉都贵,虽然他自己不曾养过,但是看得多了还是知道一二,到时候实践理论再结合一番就行。
薛老爹想了想道:"不知这鳅鱼长鱼吃什么?"
"吃小活物,这个我就头痛了,哪里来小虫给他们吃?"薛寅松其实知道有一种蛆虫喂养法,就是用一堆垃圾腐烂养蛆虫来喂养,不过那方法太恶心,在古代就惊世骇俗了些,还得另外想办法。
老爹一边思索一边陆续炒好几个菜,让儿子端上桌,正巧碰上小秀才找了长辉回家,忙招呼着端碗拿筷。
吃了两口菜,薛老爹脑子又转到这养殖上来,"老虎,你说的小活物,用蛹虫代替,你看能行不?"
"蛹虫?"
"恩,咱以前的山上就有,一堆一堆的白色软身小虫,吃腐烂树叶长大,这个虫子能喂长鱼不?"薛老爹完全没注意到旁边两张苍白的小脸,脸向着儿子说道。
薛寅松眼睛一亮,点头道:"那不错啊,不知道这蛹虫哪里有?"
"上山去找,咱以前田坝村旁边的山上多的是,什么名字我叫不出来,反正大家都管它叫蛹虫。地上的腐烂树叶里多半都有,到是挖些回家就行,在家嘛可以喂烂菜叶应该不成问题。"薛老爹兴致勃勃的答道:"开春咱们就上山去看看,只要能找到几窝就行,但是没养过,不知道能不能养,再说长鱼爱不爱吃还是个问题。"
"这都没问题,开春试试就知道,如果这问题解决,咱家的养殖可就是一条龙啦,你看土上种稻,水里养长鱼,田鸡可以帮着吃害虫,长鱼长大可以喂鸡鸭。"
薛老爹也高兴的拍大腿:"就这样定了,明天我就去大妮家说说孵蛋的事,只要她能同意,开春买鸡配种更不是问题,只是养好了怎么卖,这个你可得自己想办法。"
薛寅松其实心里已经模糊有了点想法,可以用代销的方式,这样既节约人手,又可以有固定的销售渠道,想到这里笑道:"这个你便放心,我自有主意。"
薛老爹看他信心满满,素来又知道他是极有主意的便点头道:"那便说定了,我明天就去大妮家。"再转头时,小秀才和长辉都恢复了正常,正在默默的刨饭。
"乖儿,怎么不夹菜?来,我给你夹个肉吃。"
长辉见着薛老爹筷子夹住个长条形,脸色一变,想起刚才的什么蛹虫和腐烂树叶,忙一手推开:"不,不,我不吃肉。"
薛寅松奇怪了:"你不是平时最爱吃肉的么?"
50
50、抓大妮 ...
第二天一早,薛老爹哼了小曲提着两串血肠和一条风鱼去了常大妮家。
敲开大妮家的门,薛老爹把来意一说,没想到直接遭到拒绝:"薛叔叔,陈家村上上下下好些人都眼馋我家的鸭子,但我绝对不会给任何人,既然不能给他们,自然也不好给你家,所以还是请回吧。"
薛老爹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的灰,拽着血肠和干鱼气愤的回家。薛寅松听完叙述拍着老爹的肩膀安慰道:"那我们还是另外想办法吧,本地的鸭子有没有什么好品种的?我们去买些母鸭回来。"
薛老爹拉长了脸:"本地的芦花鸭骨架大肉少,肉质也不及麻鸭细嫩,若是实在不行,也只得将就了。"薛寅松嘿嘿的笑:"我们去买几只漂亮的母鸭,也放到小河去洗澡吃食,说不定过几日就能混熟了,来个借种生蛋呢。"
薛老爹眼睛一亮,忙竖起大拇指:"果然好主意!这便说定,开春就去挑些漂亮的母鸭,虽然不及麻鸭好,但也好过芦花鸭。"
如果按照基因的规则培育几代,说不定能够得到相对比较纯的麻鸭基因,不过这个解释太复杂,薛寅松直接省略过去,问道:"你的菜准备得如何了?还有四天便要过年了,我还没见你准备些什么呢。"
薛父忙把他拉进灶间,指着旁边柜子堆的一些糕点果子道:"供品都已经做好,这菜也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入冬这两个月还存了十几个鸡蛋,要不做些蛋饺,你看如何?还有包子和豆腐,我准备做些素馅的包子,再做两笼豆腐。"
"那你快些动手,我准备去村外转转看还能不能割些草。"薛寅松说着便去拿草筐镰刀,入冬后万物凋零,兔子和猪的吃食成了一个大问题,虽然家里还有一屋子的白菜,但真要喂牲口也是不够吃的。
薛老爹忙拉住他道:"你若去村头的集市帮我买些碱面来揉馒头,还有点豆腐的卤水。"
薛寅松答应着往外面走,先去旁边逛了一圈只找到些枯黄的草茎,又往村外走去。山上雪一下草就全部枯了,连上山的路都被盖住,如今也只能在附近找找,可村里人养猪养牛都是用草,只怕也剩不下什么。
正胡乱想着准备去村外碰碰运气,只见前面挤挤攮攮一群人围着。
薛寅松本性不八卦,可来了这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古代,体内的八卦因子如山般膨胀,忙也急跑几步去凑热闹。
常大妮正被带着枷锁往外面走,她男人饼三在后面慌得六神无主:"怎么会!怎么会!她没杀人啊!冤枉!冤枉!"
薛寅松一愣,忙问旁边的人:"这是怎么了?"
"刚才官差来人,说终于查出来,陈善死的那天,竟然是她下的毒手,她因口角先打陈善,然后吊起来伪装自杀,这女人实在可恶!真真是太可恨了!"一个丑脸汉子说道。
常大妮木然的被拖着走,突然抬头嗬嗬大笑:"陈善死了活该!活该!他是罪有应得!"
薛寅松一见不对,忙要上前,一个衙役走上前来将人群推开,不客气说道:"你们快些退开,现在凶手已缉拿,我等要速速回县衙归案!"
人群挨挨挤挤退出一条路,那三个衙役这才前后推着常大妮去了。
薛寅松去集市买了点卤水和碱面便急忙回家,路上差点撞着小秀才。薛老爹听完有些诧异:"莫非真被你说中了?可大妮子我是从小看着长大的,这孩子不像是杀人凶手。"
薛寅松转了两圈道:"我也觉得不像,因为女人的力气怎么都不如男人,她会些拳脚若是打架倒有可能,但是若说要打伤人再吊起来,我却觉得不太可能,因为那纯靠力气,她个子还不及陈善高,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在打完一场后又把比自己还高大壮实的男人吊起来?"
薛老爹断然道:"肯定有些误会,这可怎么办,若是真判下来,大妮子可就没命了。"
薛寅松皱眉想了一会,道:"我去他家看看再说。"
薛寅松放了草筐镰刀便往常大妮家跑,饼三正坐在家门口,手抓着一只鞋。
"嗨,饼三,你还认识我么?我上次来过你家的,就是那鸭子的事。"薛寅松走过去,慢慢的挨着他坐下来。
"哦,是你啊。"饼三看了他一眼。
"今天是怎么一回事,你知道吗?大妮子怎么被抓走了?"
饼三有些失神的答道:"大妮那天的确上过山,她遇到陈善,因为言语不合便打了一场,她回来还跟我说了的,可她没杀人啊……她没杀人……"
薛寅松凝神苦想了一会,这和他当初猜的差不多,常大妮和陈善应该有些旧仇,因为会武功估计一见面说了几句便动手打起来,但打了之后呢?会不会她转身走了,然后冒出来一个第三者起了邪念,做了个栽赃嫁祸?
如果真的有第三个人,那第三个人是谁?他又为什么要杀陈善?按陈良所说,他们兄弟二人也安分了两年,而且仇人走的走老的老并不具备再来复仇的能力,那这个凶手到底是谁?
薛寅松苦苦想着,脑子里把以前看过的侦探片全部都一古脑搜索了一遍,突然冒出新的念头:会不会是陈良?他兄弟两人把大量的家产挥霍一空,后来得到姑父里正的资助这才算是勉强有了安身之处。
哥哥成亲,弟弟未婚,前一段时间弟弟还曾为了分家找过里正……薛寅松凝神看向远方,心里大胆的假设,假如常大妮在痛打了陈善一顿后离开,然后哥哥本来尾随着陈善,一看情况有利,立刻将弟弟掐死然后将其吊起来伪装自杀。
恩,很有可能,不过这只是猜想,想要得到证明,还得去县衙想办法和常大妮见上一面,想到这里,薛寅松转头问饼三:"你明天准备点好菜,我陪你往县衙去一趟。"饼三一愣,忙答应着站起身感谢他。
两人约定时间在村口碰头,薛寅松转身回家,把情况跟老爹讲了一遍:"我跟他约好明天一起去县城,你要带些什么不?"
薛父想想道:"要买种子,这几天就得浸种,2亩地你准备种多少麦子?"
"一亩吧,麦子种出来只能磨粉,秀才他们都不爱吃,不能算主粮,还是得种稻子。"
"那就种半亩足够了,"薛老爹道,"半亩麦子半亩菜,另外一亩灌水种稻子,你买半亩的麦种就成,回来我就浸种准备。"
薛寅松点头,"你和面干嘛?"
"想做些大菜包子,"薛父道:"以前我做的菜包子你不是最爱吃么?这包包子可有讲究,发面得发得恰到好处,菜馅里得煮熟去水,揉面也得用对力,这样面皮吃起来才劲道有力。"
薛寅松一旁坐了努嘴巴:"示范示范来看看。"薛老爹拿了个粗碗装了些面,用冷水和了,又加了一小撮盐道:"加点盐面更有劲,当然也可以用碱面,效果都差不多。"
剩下来就是揉面,这个主要靠力气,薛寅松卷了袖子在老爹的指导下,一遍一遍的揉面,不过片刻就觉得胳膊酸:"想不到这很费力气的。"
"你才揉了一会会就觉得累了?"老爹撇嘴:"想当年……""你别老提你当年啊,"薛寅松打断他道:"要揉到什么程度?"
"面摸起来比较硬为止,这个还要再揉,老酵粉加了没?放些进去,一会揉好了放在盆里发面。"
薛寅松依言抖了些老酵粉,揉了片刻丢到盆里发面。老爹见他偷懒,摇摇头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现在的年轻人哟,都是好吃懒做,哪里像我们以前……"薛寅松一听革命老调又开始了,赶紧一拍屁股溜了去找秀才。
"什么?你晚上要和我一起睡?"小秀才咬着书瞪着他。
"对,"薛寅松干脆的答道,"去跟你儿子说,让他以后跟我爹睡。"
"不行!"小秀才立刻拒绝道:"你爹会不同意的。""我随便你,"薛寅松威胁道:"要不就等他睡了,我把他抱给我爹,我再上床也行,也不麻烦。"
这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小秀才觉得头痛,"你爹还在一个房间呢。"
"又不做什么,只是睡在一起而已,"薛寅松一口否认:"你快点决定,一会跟长辉说,不然晚上我自己来。"
小秀才苦了一张脸,就算他现在千肯万肯半推半就的愿意合奸,可这屋里好歹还有个薛老爹不是?这人怎么就……这么不能等呢?等春节过完老爹搬走,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么?
"你爹春节不是要搬走么,"小秀才结结巴巴的说着,脸色微红:"等他走了不是更方便么。"
薛寅松挑了眉毛道:"我和你睡关他什么事,他走是他的事,我睡是我的事,难道他一辈子不走,我就一辈子不睡?"
小秀才辩解道:"反正他不是春节后……"
"那我去跟长辉说,"薛寅松转身就要走,小秀才一想万一他说什么更难听,立刻拉住他深吸一口气妥协了:"我去,我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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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二十七 ...
薛寅松见他离去,放心的又回后院:"爹,你这包子今天能蒸上不?如果能蒸上,我明天便带两只给大妮子。"老爹闻言忙道:"那得将面放在热的地方才行,要快也可以,我这便去烧锅热水来发面。"
"那豆腐呢?你准备几时做?这可只剩下四天时间了。"
"昨天不是泡了豆子么,一会便来推磨,推完连夜滴水,明天就能成型,只是这天气不好,没太阳这豆腐可能又点涩。"
薛寅松听了便去杂物间搬磨盘出来清洗,好在两个月前才用过,还不算脏,他打了一桶水细细刷了,找了个凳子把磨支上。
薛父把豆子淘洗两遍,选出烂豆倒在磨盘上,薛寅松先动手推,一面问爹:"若是你要杀人,会选什么方式?"
薛父一愣,不过他早习惯儿子的奇怪,答道:"当然是选把握最大的方式,毒杀比较不动声色。"
"那仓促下杀人呢?"
"那当然是利用旁边能有的东西,石头啊,凳子啊,"薛老爹理所当然的答道:"这个难不倒我,我也看过不少的戏文。"
"那君子点的杀人法呢?"
薛老爹终于绷不住了:"杀人还管什么君子小人?能杀死就行,还管怎么死法?"
薛寅松也很苦恼:"有没有什么方式会先和死者打一场,再掐死他,然后清醒了感觉后悔再吊死他?"
薛老爹摇头:"那也太奇怪了,掐死通常很难办到,我年轻时村里倒是出过一桩案子,有个男人把自己婆娘给掐死了,听仵作说,只有体型力气有大差别的情况下才能做到,如果两个人力气个头差不多,很难办到,因为力气不够,另外一个人会死命挣扎。"
薛寅松眼睛一亮,拍大腿赞道:"爹啊爹,你可算帮了大忙了!"
"真的?"薛老爹立刻满脸堆笑:"我帮啥忙了?"
"至少你间接帮忙证明了有第三个人的存在,我一直想不通的一件事,"薛寅松答道:"为什么常大妮要先和陈善打一架,然后再掐死他,其实我一直犯了一个错误,以为凶手从头到尾只有一个人,后来我想到了东方快车谋杀案,这才恍然大悟。"
"什么什么案?"薛父一头雾水。
"东方快车谋杀案,额……主要讲一辆大车载着一群人长途旅行,然后上面有个人死了,结果最后才发现凶手其实有很多人,咳,你别管这个了,我的意思是,其实是两个人,前面是常大妮,后面真正行凶的是另外一人,我仔细想过,应该是陈良无疑。"
"陈善死前要求分过家财,陈良没同意,陈善找姑父,姑父说要他成亲后方可分家,这就是动机,一旦陈善成亲就会分去一半家产,于是陈良动了杀心,那天尾随陈善进山,正好碰到常大妮打猎回来。陈善与大妮不合便动手打了起来,打完常大妮便离开,陈良一看天赐良机,忙上前趁其弟弟手软无力将其掐死,然后再伪装上吊……宾果!就是这样!"薛寅松说得眉飞色舞:"他若是快速的办完事情跑步下山,完全可以赶在午前回到村里,并且不会被人发现。"
薛父皱眉想了会道:"没有证据啊。"
薛寅松蔫了气,的确没有证据。
"老虎啊,咱们也要讲证据,没有证据怎么能冤枉好人呢?"薛父循循善诱,"我知道你很想大妮子没事,可咱也不能随便冤枉一个好人啊。"
薛寅松咬着牙道:"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证明的。"
心里憋着气,豆腐没推几把便丢手离开,薛寅松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破案,如同着了魔。他走出后院觉得心里闷,便准备往村里走走,刚走到门口,隔壁英子爹欢天喜地提着个布袋往家赶,见着面还招呼他:"薛小子,你这是往哪里去?"
"随便转转,你这是从哪里来?"
英子爹扬了扬手里的布袋笑道:"一早去山脚砍些柴枝,不想掏了一窝狐狸,我正好想要几条皮毛给英子妈做坎肩哩!"
薛寅松道:"小狐狸毛还没长齐吧?"
"小的就炖了,大的可以剥皮,"英子爹说,"大的做坎肩小皮可以镶领口袖口的毛。"
薛寅松忙道:"我家有窝刺猬,大的足有20斤,跟你换小狐狸如何?"英子爹迟疑了一下,刺猬虽然山上常有,但冬天基本见不到,冬天的刺猬肉多油厚,很适合给家里女人补一补,想了想一看布袋咬牙道:"我有四只小狐狸。"
薛寅松也是爽快人:"这样,这一窝刺猬掏出来一大两小,都给你,小的还可以给孩子养着玩。"英子爹跺跺脚道:"这便换吧,大兄弟,你要这小狐狸做什么?"
"我也是拿给孩子玩,"薛寅松敷衍的笑笑。英子爹正色道:"可要小心,你家养了鸡,这狐狸一进鸡窝得全咬死,我劝你还是早点剥皮做衣服吧。"
薛寅松领着薛老爹进后院,把刺猬一家换了四只瑟瑟抱团的小狐狸,这才眉飞色舞的对着老爹道:"这可算拣到宝了,狐狸养大再生狐狸,这狐狸毛可是能卖不少钱。"
薛老爹看看四只小狐狸皱眉:"这没了娘不容易养活,再说这狐狸得吃肉啊。"
薛寅松很有信心的一摆手:"我有办法,也不全吃肉,别得也能吃,放心吧。"
这得感谢中央七台,真是好台啊,薛寅松大部分的种植养殖知识基本都是从电视上看来的,不但看过如何养狐狸,还有怎么养貉子、蚂蚁、竹鼠、蚂蟥、蝎子……至少理论知识是大大的具备。
薛老爹见他胸有成竹,便问道:"那这狐狸放哪里?""放在西屋,跟白菜放一个屋,我得找几块木板把门窗都定一下,省的他们跑出来,还有鸡窝的门也得定结实点。"薛寅松答着拎着布袋去了西屋,然后找榔头来定鸡窝。
真不知道儿子这些奇怪的想法从哪里来,薛老爹看他忙进忙去,连连摇头自己去推磨做豆腐。
到底要过年了好东西多,晚上饭桌上有包子和豆腐,还有浓浓的豆浆。长辉开心的咬了一口然后哑然:"爹,这是菜包子。"小秀才忙道:"菜包子才好吃呢。"
长辉望向屋檐下的一串干鱼问道:"薛爷爷,那些鱼几时蒸啊?"薛父笑着给他盛了碗豆浆道:"后天就蒸好不好?"
长辉当然高兴,又伏在小秀才耳边叽叽咕咕几句,两个人嘿嘿的笑。薛寅松想起明天就是二十八,忙问老爹:"明天小寡妇……我是说环姨就该来了吧?"
薛父点头愁眉苦脸的说道:"以前过年咱爷儿俩也没啥讲究,这如今人一多反倒不知道该吃点啥了。"
薛寅松问:"环姨有什么拿手的菜没?"薛父摇头,薛寅松又道:"你不是说做蛋饺么?那个费工夫,倒可以考校考校环姨的手艺。"
长辉听了眼睛一亮:"蛋饺!蛋饺!"
薛老爹笑眯眯的摸摸长辉:"好,明天就给你做蛋饺。"
冬夜黑得早,晚饭一吃过天就黑得要点灯了,薛寅松往灶孔里塞了根小柴,借着火光洗碗。薛老爹见左右无人,向儿子凑过来:"老虎啊,我那卖屋卖地的银子就埋在西屋下不带走了,你可得好好给我守着,你也不许动,听见没?"
薛寅松看了老爹一眼问:"怕带了去那小寡妇给你一口吞了?"薛老爹吞吞吐吐好半天才道:"也不是信不过她,就是这银子是我最后一点棺材本,想想还是放在你这里放心。"
这就是半路夫妻的悲哀,互相缺少基本的信任感,也很难再融进一起,薛寅松点头道:"那便让它埋着吧,等你想要的时候再来取。"
薛老爹眉目舒展,放心说道:"我当然信得过你,也不是信不过她,哎,不知道咋说了……"
"那就别说了,"薛寅松三两把洗好碗道:"你纳的鞋怎么样了?我还等着呢,脚上这双快破了。"
"明天就能做好,"薛老爹忙道:"我这便去点灯画鞋面。"
薛父匆匆去了,等薛寅松洗完碗进屋时鞋面已经剪出来贴好了布。
薛父对着油灯穿针,穿了几下都穿不上,抱怨道:"年纪大眼睛也不行了,这看小点的东西怎么都看不清。"薛寅松忙去帮着穿了道:"你叫我就好,别不服老。"
薛老爹哼了一声,拿了鞋面来缝,这一双是为儿子做的,等这一双做了,下一双便是秀才的,至于他的嘛,自有小寡妇一手操办,可比他手艺强多了。
长辉脱了外衣,自穿了一件小袄子坐在床上玩枕头,薛寅松走过去,小秀才有些难办的小声说道:"我明天跟他说,明天说。"
薛寅松低声道:"明天肯定说?"
"肯定,肯定,"小秀才忙保证道。
长辉凑过来也小声问道:"爹,你们在说什么?"薛寅松张口就问道:"长辉,你今晚跟薛爷爷睡好不好?"
"为什么?"长辉眨眨眼。
"因为我想睡你的床。"
"不行!"
薛寅松碰了一鼻子灰,忽略掉小秀才的偷笑,又说道:"因为薛爷爷想和你一起睡啊,他说很久没和乖儿一起睡觉了,真是想你啊。"
长辉眼睛一亮,虚荣心立刻得到满足:"真的?"
"当然是真的。"薛寅松不假思索的答道。
长辉立刻扯着喉咙大声问道:"薛爷爷,你想和我一起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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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同一床 ...
屋那边的薛父一愣,见三人坐在床上齐齐望他便知道是儿子搞怪,但也只得笑眯眯的答道:"乖儿啊,今天跟爷爷睡吧。"
长辉欢呼一声,忙穿了鞋跑过去,坐在床上跟老爹叽咕说话。
薛寅松回头看了秀才一眼,慢条斯理的脱鞋,小秀才觉得自己没被信任,愤然的往里面一躺侧身装睡。
这才吃过饭没多久,想要睡肯定是睡不着的,薛寅松挨着他躺下来,问道:"开春咱家把猪卖了,再卖点鸡蛋,够你去乡试的路费了吧?"
小秀才没走过那么远,心里也没底:"我也不知道,不若去找以前的同乡,和他们一起走总要放心些。"
薛寅松想着他以前的同学只怕都是些少爷公子,要吃好喝好住好,自己家的条件这么差,恐怕连新衣衫也没法给秀才做上两身,便否决道:"他们哪里是读书的料,跟着他们只怕要学坏了。"
"哪有,"小秀才急忙翻身看着他:"我有一个同乡,他家条件不太好,那便和他一起走吧。"
薛寅松本想自己送他去,可一是盘缠不够,二是开春实在太忙,家里的两亩地离不开人,只得答应着掖好被窝让他睡觉。
小秀才来了这陈家村基本都只闷在家里,最远的地方也就在村里转过几圈,以前在何家虽然也很少出门,但何家好歹有个很大的后花园,况且有几房少爷老爷的可以串串门,如今久闷在家的他一想着开春能走那么远不由很是兴奋。
那边老爹显然支持不住,没过多久便吹灯哄着长辉睡了,薛寅松忙了一天本也累了,躺了会眼皮就直打架,可架不住小秀才在旁边不停的翻身,翻得他心也热了,伸手就捉来抱在自己怀里。
小秀才还没意识到危险处境,压低了声音兴奋的问道:"薛大哥,你去过哪些地方?你上次不是说你去富春县么?还有祁阳县?哪些地方……你干什么?"
"脱衣服,"薛寅松平静的答道,"把手抬一抬。"
小秀才笑着推开他的手道:"你干什么啊,别闹了,我跟你说正事,你……唔……"
薛寅松压上去先捂住他的嘴巴道:"小声些,我爹和长辉都睡了,别吵醒他们。"感觉到小秀才紧绷的身体,这才笑着吻上去:"我会很小心的,很轻很轻。"
小秀才待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里里外外将嘴巴啃了个干净才气喘吁吁的骂道:"你疯了!你爹……"
"嘘,不要说话,"薛寅松再度掩上他的嘴:"有行动就可以。"小秀才忙奋力推他,薛寅松手忙脚乱,既要压住腿又要抓住手,正在忙乱之际,只听寂静的黑夜里木床唧——嘎一声,分外响亮。
两个人同时一愣停住手,等了好一会,只是隔壁床上的人大约睡得死,一点动静也没有。小秀才不等他再行动立刻低声道:"你非要把你爹吵醒不是?"
薛寅松轻声低笑道:"是你非要把他吵醒,否则你干么那么大力?别再动了,我们小声点,他们不会醒的。"小秀才一时词穷,只得愤然的把脸扭到一边去。
这天气已经很冷,虽然屋里燃了盆炭火也架不住寒气袭身,薛寅松怕他受凉,便没脱他的上衣,只摸索着先剥裤子,小秀才稍微挣扎了几下便没再反抗,薛寅松低声笑着凑上去奖励一个吻,褪去他的长裤露出皮肤细嫩的两条腿。
一早薛寅松起床穿衣,他约了饼三在村口现在已经有些迟了,小秀才被他吵醒,迷糊着知道他今天要进城,转身还要再睡,却被薛寅松抓住亲了个嘴。
小秀才挥手却不小心啪一声抽了个不算太痛的耳光,吓得清醒:"我打着你了?"薛寅松捂着脸转身就往屋外走,小秀才急忙起床披了衣服跟出去道歉:"我不是故意的,哎,我真不是故意的……"
薛寅松捂着脸站在院子里看他,小秀才忙扑上去拉开他的手,只是这黎明中根本看不清肿没有。
薛寅松一把抱住他死皮赖脸道:"你亲我一下。"小秀才不肯,架不住他一直软声要求,只得凑上去,谁知薛寅松突然转过脸,这一下正好亲在嘴巴上。
小秀才一愣,薛寅松立刻低声叫道:"你亲我,你亲我了!你竟然主动亲我了!"小秀才忙拿衣袖擦嘴,焦急的辩解:"我没有!我没有!你胡说!"
"嘿,我不管,反正你亲我了!你主动亲我了!"薛寅松说着就往外面跑,一边还招呼他:"我走了!你来闩门。"
饼三坐在村口等了有一会,见他来了忙站起来,薛寅松迎上去解释道:"等久了吧,我家的鸡今天不知道是不是病了没打鸣,所以起来迟了。"
饼三忙道:"没、没关系,大兄弟肯陪着走一趟已经很、很过意不去了。"
薛寅松看看天,已经快亮起来,忙道:"说见外的话,大妮子也是我妹子。咱们赶紧的赶路,我今趟还要去买点麦种。"饼三忙道:"我长年在一家铺子买,虽然铺子小,但是麦粒饱满价钱也还公道,到时陪你一起去看。"
薛寅松点头,两人埋头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到了县城,交税进城直奔县衙。
饼三在指点下照规矩孝敬了几枚大钱,两人才被放进牢房。常大妮因为是重刑犯,带着镣铐单独关在最里间。
只一天一夜工夫,女人的脸已经呈现出灰白的青色,虽然表情还算平静,但那双微肿的眼睛到底流露出渴望活下去的眼神。
薛寅松等她吃了几口饭菜,低声问道:"大妮子,你老实说,陈善是不是你杀的?"
常大妮平静的答道:"是,当年若不是他说我爹有武艺在身能够自保提议大家先走,我爹怎会落得丧身狼口的地步?我和他是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
薛寅松心道这样问下去只能坚定她顶罪的决心,忙放软了声音道:"你为何要先打伤他再吊死?"
"他一个男人力气那么大,我当然要想些别的办法,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我做的,能够为爹报仇我死也瞑目。"
薛寅松恨不得冲上去咬她两口,还得放松了声音问道:"我可不信你说的,那陈良呢?凭什么你来认罪他却逍遥法外,明明是他杀的人。"
常大妮霍的看向他,怔怔说不出话来。薛寅松越发觉得自己猜对了,咬着陈良不松口:"你是否有把柄捏在陈良手里?为什么要你一个女人家来顶罪?"
常大妮一愣便恢复常态,态度坚决的答道:"就是我杀的人。"说罢便低头夹菜,再不肯多说一句。
薛寅松眼看就要知道真相,眼珠一转给饼三递了个眼色。这是两人在路上商量好的,饼三立刻结结巴巴的说道:"大妮子啊,锁子这两天在家吵着要娘,你若真是撒手走了,要我和锁子怎么过啊。"
常大妮听了低下头去,只听饼三又道:"我小时娘就死得早,这没娘的孩子命苦啊,你要是就这样走了,锁子若是……"说着自己倒忍不住抹起泪来。
薛寅松忙接口道:"鳏夫带个孩子,也就只能娶娶像翠杏这样的女人,只是可怜了孩子,打骂是没得少了。"
常大妮听了放下筷子,只听镣铐哐当响她却还是低着头不说话。
"那窝麻鸭你大约也不要了吧?要不就送给我好了,"薛寅松说着,一面看她的表情:"我爹可喜欢你那窝麻鸭了。"
常大妮好半天才道:"好。"
薛寅松没辄了,正想破口大骂,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段网络语言,忙道:"你看你这是何苦,女人嘛就该好好活着,想什么死啊不死的,你帮人家顶了罪,人家倒去逍遥了,那你怎么办?以后翠杏住你的房睡你的床,用你的钱还使唤你男人欺负你儿子,你愿意吗?"
常大妮动了动,却还是不说话。
看来这父仇是她想了很久了,薛寅松有些无奈的想,如今说不动还能怎么办呢?
不想一旁的饼三突然道:"大妮,那天你不是闹肚子么?我请了大夫来看,大夫说你肚子有孩子了,因为你上次说不想再要孩子,我便没跟你说,如今你想要带着孩子一起去死,我确是万万不能再瞒着了……"
就是这一下了!薛寅松差点拍巴掌,女人就算如何的想死,孩子始终是个致命的弱点。果然只见常大妮动了两下抬起头来,脸色苍白的喃喃问道:"我有孩子了?"
"是,小大夫说刚有一个多月,"饼三说着伸手拉着她的手凝望着她:"你以前曾经说过,我们要生三个孩子,一个叫锁子,一个叫虎子,还要生个女娃子,叫小妮子,你忘了么?"
薛寅松忙一边催促道:"大妮子,人道虎毒不食子,就算你不想活,孩子可是无辜的,当日到底是怎样一回事?你快说,说了好帮你翻案,你就算死,也得先把孩子生下来。"
常大妮却抖着嘴唇先哭出来,哭了好一会才低声说道:"那日我在山上遇到陈善陈良两人,陈善见我独身一人便尾随我动手动脚,我一怒之下抄起路边的树枝将他痛打一顿,不想打得狠了他昏死过去。陈良突然在一旁将当年上山如何遇狼陈善如何唆使众人离开的事说了一遍,并表示愿意替我报仇,但条件是若出事,则要由我顶替罪名,我当时猪油蒙了心一口便答应下来,于是他将陈善掐死又吊起来伪装自杀,然后他先下山,我因为打的猎物不多,又在山上多呆了一天……"说着颇有些悔恨的哭道:"饼三,我对不起你,对不起锁子啊……"
薛寅松恍然大悟,顿了顿立刻计上心来:"大妮,你上当了!你别以为陈良一时心善替你报仇,在你被拘之后,我就去过陈良家,其实当日是陈良带头下山,这一切的一切全部是陈良做的。当日肯定是他见陈善昏死过去,便心生毒计将所有责任推在陈善身上,一来有个替死鬼,二来他怕陈善成亲后要分家产,所以来个一石二鸟之计!你若不信只顾翻案,等县老爷将陈良押解到大牢,便会真相大白!"
常大妮一愣:"你如何知道?你骗我吧?"
薛寅松心道如今到了这一步,我也只能骗你,硬着头皮道:"绝对不假,你若不信便只管翻案,我这便回村帮你去找证人,当年上山的那批人里还有人住在村里,总有人愿意站出来说实话的。"
常大妮咬着牙:"好一个陈良,竟敢骗我,这仇不共戴天,好!这便请你去击鼓鸣冤,我愿意翻案!"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JJ吞了很多评论,有时我看到有评论,为毛一刷新全部没了?晕。
53
53、养狐狸 ...
"后来呢?"小秀才问。
"后来我立刻击鼓鸣冤,县令大人升堂审查,命人带案犯陈良到场,还未上刑那陈良便一五一十招来,大致情况和我推断的差不多……最后因其情节严重先打二十大板然后关入死牢,名字上报朝廷只等秋后处决。"
小秀才瞪着眼睛,好半晌才道:"你是真会断案,还是瞎猫撞了死耗子?"
薛寅松心道我的确是撞了死耗子,嘴里却道:"若真那么容易撞到死耗子,不若你也撞一只我看看?"
说到这点秀才也算服气:"那就算了,我自认没那天分。"薛寅松不免得意洋洋:"大妮那窝麻鸭已经在我家了,只是还得在后院挖个坑给他们洗澡,甚是麻烦。"
小秀才奇道:"鸭子不都下河的么?你放出去便是。"薛寅松笑道:"你傻啊,一放出去它们都回大妮家了,怎的还会回我家?得要换了头鸭认了我家的门才能放出去。"
小秀才哦哦的点头,却不屑的讥讽:"人家做好事都不留名,你却还要敲诈勒索,实非君子所为。"
薛寅松一挑眉毛道:"我干嘛要当君子?再说做君子就不能要报酬了?可我心里本来就想要,表面却假装清高廉洁而不要,扭曲自己的本性,这难道就叫君子了?"
小秀才被他一噎反而说不出话来,只能干瞪眼。
环姨见状走过来笑道:"快来尝尝新做下的蛋饺,我的手艺不好,可不要笑话我。"
薛寅松拿了一只碗,里面放了只蛋饺,嫩黄的蛋皮包得鼓鼓的,上面还给撒了几颗葱花香气四溢,夹了咬上一口,只觉得满嘴鲜香,恨不得连舌头都吞下去,连连叫好。
小秀才也吃了半只,夸奖道:"环姨的手艺真好,还谦虚呢。"环姨笑着解释:"真的是第一次做,肉馅也是大勇调的,我就是烙了个皮而已。"
"光这皮就够夸一翻的了,皮韧而有弹性,表面微焦,肉馅却鲜嫩可口,实在是功夫到家。"薛寅松说着不忘喂了半只给长辉。
薛老爹将剁肉馅剩的一点肉皮和肥肉混合切成碎末递给儿子,让他拿去喂狐狸。薛寅松看看觉得狐狸可能不会吃,果然四只小狐狸只是闻闻便走开,躲进屋角用干草树枝做的窝里。
饶是薛老爹这样饲养经验丰富的人看了也没辙,薛寅松更是头痛,他掰开狐狸嘴看过,已经长出细细的小牙,肉时肯定能吃一点的肉的,但是为何一口都不吃呢?
薛寅松回到灶间仔细研究了半天,取了剁肉馅的精肉和上半只生鸡蛋,怕被老爹看到,遮遮掩掩端去了西屋,小狐狸这下算是闻着味,虽然还是不算爱吃,但至少吃了几口。
这几只小狐狸没了娘,要想养活的确很难,薛寅松想了一会将四只小狐狸用件旧衣服兜了抱在怀里去了东屋全部塞进被子里。
这天实在太冷,狐狸身上只有层绒毛,没有母狐狸只能靠人的体温养着过冬了,唯一的难题是晚上怎么跟秀才解释。
长辉开始挺怕,后来发现狐狸就跟村里的小狗差不多,胆子渐渐大了,还敢搂在怀里摸。薛寅松见状忙哄他道:"你喜欢这狐狸么?要不咱们晚上抱着睡觉?"
长辉忙点头答应:"好啊好,我要这两只抱着睡。"
"你问过你爹没?你爹不会同意的,"薛寅松趁机进谗言:"你爹最不喜欢这些了,肯定不同意,阿坝就不会了,要是你愿意抱着睡觉,阿坝就肯定同意。"
长辉眼睛一鼓,放了狐狸就往后院跑:"爹!爹!"不一会扯着还在吃蛋饺的小秀才来了:"爹,你准我晚上抱着小狐狸睡觉么?"
"不行,"小秀才不负众望的果然拒绝:"狐狸又脏又臭,赶紧拿下床去,不准再放进被子了。"
薛寅松给了长辉一个'我早知道会这样'的眼神,长辉气鼓鼓的开始耍泼:"不!我就要放在床上!不行!就要放!"
小秀才还要再反对,长辉已经往地上一滚开始边滚边哭,这小赖皮现在会的东西多了,滚地算是拿手的绝活。薛老爹和环姨听见哭声也忙赶过来,先把长辉哄起来才问事情经过。
薛寅松站着不说话,小秀才也生气了,指着那窝瑟瑟发抖的狐狸道:"裴长辉,你马上把狐狸给我拿走,我晚上睡觉之前不想再见到他们!"说着转身拂袖而去。
第一次看到小秀才发火,薛寅松和老爹对望了几眼都觉得惊奇,连长辉也觉得没趣,止了泪水爬起来,怯生生的叫道:"阿坝……"
薛寅松忙抱起他来道:"爹爹说不许就不许,以后你要什么就好好的说,不许在地上滚来滚去,因为大人只喜欢听话的乖孩子,知道了不?"长辉挂着两颗泪点点头。
薛寅松叹口气放下儿子,把狐狸打个包收拾收拾去了西屋,这好不容易换来的狐狸崽子,总不能白白冻死。今天的天气已经明显干冷,北风一阵阵的吹,指不定明后天就可能上冻,晚上这狐狸是万万离不得人。
薛老爹看出来问题,跟着走进西屋道:"我那还有一床旧棉衣,你晚上拿来给狐狸围上。"薛寅松摇头:"小狐狸的体温太低了,围了棉衣也不见得能行,晚上我穿你那棉衣得抱一夜。"
薛老得想了想埋怨道:"整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好好的养什么狐狸!"
薛寅松本来心里也有些不高兴,闻言大声顶撞道:"我这不也是为了这个家么?这地就只有2亩,又要管吃又要换钱,可种出来的东西人都不够吃,我拿什么换钱?这开春秀才要考试,路上总得要盘缠吧?开春还要买种子吧?开春了家里的几口人总得换件单衣吧?平时吃的米啊面啊肉啊,总要钱买吧?我上哪儿去弄钱去?你说秀才不懂事发发火就算了,你也来凑什么热闹!"
薛老爹听了,叹了口气道:"老虎啊,你这样不行啊,你得跟秀才说,把地收些回来,这2亩地是不够的。"
薛寅松道:"我有什么办法,这地又不是我的,他要租便租了,说起来还轮不到我插手管呢!"
薛老爹还想再劝,突然瞥见门口站着的小秀才,忙闭了嘴转身走了。薛寅松转过头看了秀才一眼,也没什么想说的,自顾自去角落拢了拢稻草,把怀里几只小狐狸放进去。
小秀才在门口站了一会,刚才的话他听了大半,这才意识到这个家除了吃饭,别的地方也是要花钱的,而他因为一时的心软把地都租了出去,才是导致这个家缺钱的最大原因,不由得放软了声音走过去道:"薛大哥,等把明年租了,我便跟租客说,把地全部收回来我们自己种就是。"
薛寅松恩了一声。
小秀才又道:"若是没钱明年便不去考,多等两年也不打紧。"
薛寅松心里叹了口气,勉强平静的答道:"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好好读书就是,只要你能保证一次能考过,就算是最大的贡献了。"
小秀才磨蹭了一会道:"晚上让长辉跟你爹睡,你和我睡,狐狸……狐狸也睡在被子里吧,你拿了刺猬换回来的,总不能让它们冷死了。"
薛寅松没吭声,小秀才忙又补充道:"其实狐狸也不脏,你看它们自己都舔毛呢,我其实就是怕长辉不知轻重被咬着了……"
薛寅松眼睛有些湿润,他从没想过让小秀才受委屈,可如今一分钱憋死英雄好汉,如今他们家算是最落魄的时候,每一分钱都必须得捏紧了用,开春的种子、路费还没有着落,他想养这窝狐狸也是为了以后多一份收入,明年他一定要好好的种地,只要再挺一年,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
"你别说了,"薛寅松转身看着他道:"晚上我穿我爹的老棉袄来这屋抱着狐狸睡,你还是和长辉睡,就这几天要下雪,等开春了一天比一天暖和,这狐狸应该就没事了。"
小秀才忙抓住他道:"我不是怕你难过才这样说的,我是真的想让狐狸睡在床上,你为了我和长辉吃了很多苦,其实我都知道。我现在也没什么可讲究的身份,既然咱家的狐狸现在是赚钱的新希望,当然要好好伺候才是,嘘,你别说了,这一次你就听我的吧,好不好,老……公。"
薛寅松一个激灵,早在两个月前他就哄着小秀才叫他老公,谁想秀才就是不肯叫,如今轻轻这一声放佛勾去了他的三魂六魄,让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叫我什么?"
"老公啊,"小秀才眨眨眼睛,"你上次不是说你爹叫你老虎,我得叫你老公么?"
"我说什么你都听么?"
"恩,"小秀才答应着,"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
"那我要你现在抱着我,快点!"薛寅松命令道。
54
54、偷竹笋 ...
小秀才磨蹭了几下,终于还是伸手搂住他的腰,冬天穿得厚,两只手围着合不拢,只得松松的圈了,嘴里还唧唧咕咕念叨几句。
薛寅松蓦然觉得心里一松,感觉这几个月的辛苦没有白忙活,小秀才大约算是养家了,真是令人欣慰,想到这里抓住他狠狠吻,一口下去透不过气来。
小秀才抱得手酸,抱了一会就想放手,却被抓住手圈着,不过熟能生巧他已经知道该怎么回应,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啃来咬去沉醉着,放佛进入无人之地。
薛老爹刚才说的几句话被小秀才听见,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虽然实情是该把地收回来,但是被秀才本尊撞见背后议论实在有点尴尬。
一想到这里薛父就觉得心里有个疙瘩,指使着小寡妇道:"冰环,你去看看他们在干什么,若是没事便叫到后院来,我这里要起豆腐需要人帮忙。"
冰环笑道:"那我来帮忙便是,叫他们做什么。"
"叫你去你便去,"薛父有些不耐烦,"你不是还要做蛋饺么?这一上午才做了不到10个,你动作也要快些了,今天就是腊月二十九,吃食什么的今天都要全部准备好,明天还要洗澡更衣祭祀祖先。"
冰环听了便答应着去了,只是走了没两步又折回来笑道:"我算是外人,也不太好开口,要不我们一起去。"说着也不管薛父同意不,硬拉着他一起走进前院。
两人刚一踏进前院,就见着两个人正站在西屋的门口喂口水,薛老爹脸色发青正要说话,却被小寡妇一把拽住他就往后院走。
薛老爹一直被拉进了后院才丢开她的手问道:"你干嘛?"两个人是一起去的,自然都看到了刚才那发生的一幕,一想到这里薛老爹的脸就绿了:"刚才、刚才……"
小寡妇倒平静得很,一脸自然的说道:"你没想到吧,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以前在县城也见过,开始我也不能接受,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就和男人女人一样,也是有真感情的。"
薛老爹的脸更绿了:"我儿子、我儿子他……"
小寡妇反倒扳着脸道:"你刚才看到的,要全部忘记!以后也不许再提,一个字都不许提!你儿子大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自己心里有数,我相信他会正确的对待的,你不许说他不许指责最好就当没发生过一样。"
老爹青筋蹦得脑门疼:"你、你、你……"
小寡妇噗嗤笑出来道:"我怎么了?我这是在帮你,你不想你儿子有事吧?刚才幸好把你拉走了,若是不拉走,还不知道你会说什么做什么,万一你说话重了,你儿子一个想不通做出傻事来怎么办,别看男人比女人高大,脆弱起来的时候比女人还脆弱哩!"
薛老爹的整张脸简直算得上绿中带青,他没想到会反被小寡妇开导一通,试探着问道:"你看着不难受?你不觉得不能接受?你没有觉得他们……"
小寡妇冷声不客气的打断他道:"我只知道一件事,你还想不要想你儿子?你若还想认他,就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大家好好的过年;你若是不想认他了,这便去收拾包袱,然后跳出去好好的骂一顿,骂完拎了包袱走人。不过我可要先说好,在没成亲前,我是不会收留你的,你自己看着办吧!"说着腰肢一扭,转身做蛋饺去了。
薛老爹愣在原地好半晌,不是他不能接受,实在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原以为小寡妇接受不了,结果最后才发现这个世界已经进化到人人都能接受的地步,最接受不了的却是他这个一开始就知道儿子性向的人。
薛寅松亲完又占了会便宜,然后才低声道:"这天能挖着竹笋了,你想不想去挖挖?"
小秀才一脸好奇:"上哪挖去?"薛寅松神秘的笑笑:"晚点我叫你。"小秀才点头答应:"下午么?你还有别的事么?"
薛寅松挥挥手赶他:"我要先做事,你自己玩去,一会我有空了就叫你。对了,这事别告诉别人。"小秀才纳闷,但还是点头答应,觉得挖笋子这样的小事还要保密,简直就是故作神秘。
小寡妇心里有气,上午把蛋饺做完下午又帮忙煎了一大盘二面黄便走了,薛老爹见年夜饭准备得差不多,忙把米淘洗出来,准备晚饭。
快过年家里伙食也开得好,先弄了个简单的一品锅,放上农家红薯粉、蛋饺、肉片、玉米、腌鱼、豆腐等,又倒了些鸡汤炖得骨碌骨碌的冒泡。小菜则是用煎好的二面黄回锅放了点酱油红烧,这两个菜都是平时不曾做的,晚上一家人围着桌子吃得很是高兴。
晚上睡觉时小秀才主动把长辉往老爹那边推:"你去睡薛爷爷的床,爹爹这边晚上要抱着狐狸睡,狐狸太凶怕咬着你。"
长辉自然不肯,少不得又假哭一阵,只是假哭的次数多了,任他真的流下一大汪泪来小秀才也不松口。裴长辉头一次吃了瘪,一边骂着爹爹是坏人,一边头也不回的讨好薛老爹捏胳膊捶腿去了。
将狐狸塞进棉被里,薛寅松把旧棉衣丢到屋角,又把炭火拨得旺旺的。小秀才有些怕,好半天才壮了胆睡进被子,哪想狐狸也被吓着了,全部都跑出被子来满屋乱窜。
薛寅松一看这样不行,想了想去杂物间找了个带盖子的竹篓用旧棉衣铺了,把四只狐狸放进去再移近炭火边。
薛老爹提醒道:"半夜你得起来加点碳,否则大半夜正是冷的时候,仔细冻着它们。"薛寅松点头,几个人又说了会话才睡下。
半夜时分,估摸着已经过了三更,正是全村人都在睡觉的时候,薛寅松醒过来轻轻推醒小秀才低声道:"想去挖竹笋不?"
小秀才一愣:"现在?"
薛寅松点头,两人穿好衣服摸到后院拿了铁锹和背篓。
寂静的夜里,大门吱——呀一声推开,小秀才终于顿悟:"你是说我们去偷竹笋吧?"薛寅松皱眉:"偷什么偷的,说得真难听,难道天朝律法还规定了不能半夜去挖竹笋?"
"那干嘛要晚上去?"小秀才问,"这大半夜的就算不是偷,也会被误认为偷了。"
薛寅松懒得解释,回身锁了门拉着他悄悄摸到村头的竹林。这一带的竹是毛竹,笋子虽然个大但是味道不算细嫩。薛寅松凭着经验找到几个笋做上记号,选了感觉最好的几个开始挖。
小秀才把灯笼挂到一旁,等竹笋挖出来就地去老皮剥好,然后再埋回去把地弄平整。
这大冬天的地上都凝着霜,土冻得很硬,薛寅松使了老命才挖了两大一小,看天色最多还有两个时辰就要天亮,心道今天是赶不及多弄点了。
只见竹林边黑影子一闪,薛老爹急冲冲的跑过来压低声音道:"好你两个小兔崽子,敢半夜来偷笋。"
薛寅松嘿嘿的笑:"我挖得膀子酸,你来两把不?"薛老爹忙抓过铁锹开始挖,一边挖还不忘埋怨:"怎得早点不来?这后半夜可挖不了几个,我半夜去茅厕一见你们床空着,就寻思你肯定是来偷笋了。"
村头的竹林是属于公共财产,不许私自开挖,要挖也得由里正带头,挖出来后也得全村人分。这陈家村有200多户人,这点竹林的竹子还不够平时村里人自己砍来用,因为一直都禁止挖笋的。
小秀才觉得很刺激,一面兴奋得竖着耳朵听动静,一面肾上腺激素大量分泌飞快的剥笋去皮然后填土。
薛老爹人老经验也丰富得多,后来挖的几个大笋都有手臂长,薛寅松看装满一篓,忙背上飞快的回家放了又折回来:"爹,动作快点,我听见远处有鸡叫了,虽然大冬天的亮得晚,但也谨防有的人家起得早,毕竟今天就是三十了。"
薛寅松点点头,将铲子丢给儿子道:"你接手来挖几铲,我去看看还有没有好笋子,现在时间不多,咱们只求好不求多,否则老笋子挖出来也得丢一半。"薛寅松忙接了铁锹继续开工,一面催小秀才快点剥皮填土。
三个人忙活了大半夜,来回两趟弄了三背篓笋子,又把坑填平踩实了,这才施施然收工回家,刚进家门就听得远处的鸡叫三遍。
薛老爹满意的洗洗手脚爬上床睡了,薛寅松却睡不着,去灶间烧了一大锅水,将笋子挨个又仔细剥洗一遍,切成段放水里煮熟用盐水泡上。最嫩的尖切下来撕成细条,放进泡菜坛里,过几天就能吃酸笋炖鸭。
一早小寡妇来敲门,见三个人都萎靡不振,有些奇怪:"你们这是怎么了?莫非晚上被子太薄,冻着了?"薛老爹含糊道:"晚上炭火熄了,半夜冻得难受,又懒得起床来生火,结果一宿都没睡好。"
小寡妇正同情着想让他们再去睡会,突然看到后院的兔子正在啃老笋头,立刻转身拧住薛老爹的胳膊厉声问道:"你这炭火够邪门的啊,竟然还能烧到兔窝里去,这是从哪里来的?快说!"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有点问题,无法显示,要等周一编辑来了才能解决了。
55
55、写婚书 ...
薛老爹被拧得哎哟哎哟直叫唤,一脸无辜的瞪着兔圈道:"我真不知道,我……哎、哎,真的不知道啊,冰环,你轻点轻点。"
小寡妇冷笑一声:"不知道?你还给我装?"说着手上劲又大了一把,薛老爹是真受不住了,赶紧出卖儿子:"老虎!是老虎!他昨夜偷偷去挖的,这兔崽子就是不学好,我一会就去收拾他!"
小寡妇气得一甩手,转身就要往门外走,薛老爹忙上去拦住赔笑着:"别生气别生气,哎,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嘛,这家里没钱了,可年总也得过啊,也是我一时糊涂鬼迷了心窍,你就别生气了,都说人穷志短,我、我……"
小寡妇转过头,见他也不像是说假话,想起他家也才搬来,这大冬天的肯定也种不出什么吃食,不由得心一软正要说话,旁边小秀才听了声音旁出来解释:"环……姨,你别生气,其实薛大哥也是没法子,我开春想去赶考,家里银钱又紧张,再说昨夜我们挖笋的时候也很小心避着竹鞭。薛伯伯说挖笋挖密,锄地除稀,我们昨天其实是在给竹子修根,这样以后长出来的竹子才不会太密集,有利于……以后的……那什么来着。"
小寡妇顿时火冒三丈:"他们昨天带你去了?"
小秀才不明白环姨怎么突然变得好凶,缩了脖子呐呐的答道:"去了,薛伯伯找笋子,薛大哥挖,我在一边剥笋。"
小寡妇冷笑两声:"好你个薛大勇,自己偷三摸四也就罢了,把秀才也带去,你不知道秀才是有功名在身的么?若昨夜的事被人知道认真起来追究,他可是要被革除功名的!"
小秀才一抖,他昨天还觉得刺激得很根本没想太多,如今说起来还真是这个理,忙道:"环姨,我下次不敢了。"小寡妇斜了眼睛道:"不关你的事,是他们不好,你好好读书去,我去跟他们理论。"
小秀才给了个'我是泥菩萨,你自己小心'的眼神,赶紧的进屋去,薛老爹见事不对忙赔笑着往后院退:"冰环,你听我解释,其实这完全是个误会,完全是老虎,对,都是老虎的错,昨夜是他带秀才去的,我根本就不知道,若是我……"
话音未落,只见小寡妇冷静的走到院子边抓起笤帚,薛老爹这才知道这陈家村的女人绝对都是有暴力传统的,忙才干嚎着往后院跑:"老虎!老虎!儿啊!你再不来说句话你爹要死翘翘了!"
今天是一年中的最后一天,照规矩得穿新衣盖新被,不过家里穷了没新的东西用,也就凑合着把被子衣服全部洗一遍算是迎新除旧。薛寅松正在拆洗被子,见薛老爹火烧屁股般冲进后院问道:"你做什么……"只见后面跟着撵进来的小寡妇,立刻明白了:"爹,你做什么人神公愤的事了?"
薛老爹跑到他身后才喘气:"那得问你,你说你做什么不好,大半夜的去偷笋子,偷笋子也不好好的偷,还把秀才带去,现在冰环生气哩,拿我说事。"
小寡妇冷哼一声,看着这对狼狈为奸的父子俩道:"你俩不学好也就罢了,做甚么要把秀才带坏?那陈家村的竹林是你们能挖的么?这村上村下二百户人,你以为你们偷挖了把土填好就没人知道了?告诉你们,大前年的也是有人偷笋,结果里正为了平民愤,带着族长和几个长老把上下两百户都搜了个遍,搜出来的人家不但在在家族祠堂跪了两天,还被打了整整二十棍。"
薛老爹和儿子对望一眼,都感觉到了严重后果,齐齐问道:"这可如何是好?那挖过地填得再平也是一眼能看出来的,只怕不消半天族长里正就得带人来搜家了。"
小寡妇冷笑一声,把扫帚一丢:"你们既然敢偷,自然也是想好了应对之策的,那就自己想办法解决吧,只是不许把秀才牵扯进来,否则我可饶不了你们。"
薛老爹还待说话,薛寅松脑子已经转过来,丢开被子道:"爹,你快去把兔圈里的笋子头都收拾干净,把墙角的笋皮也都打扫了,全部丢到猪圈的粪坑里埋了。"
薛老爹忙答应着去兔圈,薛寅松则站起来找了个最大的陶罐将所有的笋子都装进去,盖上盖子搬进灶房,藏在煮猪食的大锅炉膛里。
小寡妇在一旁看了,冷哼一声道:"你两个倒是会想办法,只是不知道铁锹上沾了泥没?那竹林的土是发红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薛寅松忙去找出铁锹,用水洗干净了又抹了些别的土在上面,这才坐着松了口气。那边薛老爹打扫完兔圈和猪圈,走过来坐下道:"儿啊,以后别挖笋了,这吃还没吃上,结果从昨夜忙活到今天,真是不合算啊。"
薛寅松正要说话,大门被敲得砰砰直响,里正在门口叫道:"秀才,秀才!开门!"
薛寅松和老爹对望一眼,均有种还好我们动作快的感叹,忙去开门迎了里正进门。
里正喜气洋洋的穿了身新衣,后面跟了两个人一起进门道:"这是本村的两位大长老,我邀他们一起来给薛老爹做见证写婚书,不知道笔墨准备齐全没?"
小秀才忙去拿了准备好的红纸和笔墨,里正坐在堂屋,先闲话几句喝了茶,便开始写婚书,一边写一边念:"立有鳏夫薛大勇,现年三十七原籍德平县田坝村,与本村寡妇章冰环,两情相悦自愿结为夫妻。今立此字据为凭,证婚人:……"
里正也是秀才出身,写得一手的好字,不过片刻便写完婚书让在场几人过目,然后照规矩让一对新人和证人都盖上手印。
因为是再蘸婚配也没有多的仪式,里正将婚书又仔细检查了一遍递给章冰环,含笑道:"你且收好,婚书已经写好,今天又是大年夜,这可是双喜临门,少不得要讨杯喜酒喝喝,只是我们各家都还有事,这顿酒且先寄下,日后再来讨酒喝。"
薛老爹忙道:"应该的,应该的,你们稍等片刻。"薛寅松忙去后院拿出早准备的血肠和风鱼,正好三份分给几人道:"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等改天我爹和环姨备下水酒,一定请你们再聚一堂。"
几个人说笑着离去,薛老爹关上门抹了把汗道:"真是吓死人哩,还以为是来查竹笋的。"
章冰环噗嗤一声笑出来:"查什么查,真要偷了几只笋只怕早进肚皮了,如何能查?"
薛老爹这才醒悟过来被她骗了,气得抖着手说不出话来,章冰环笑道:"许你们偷就不许我骗人?你看看你们什么德行,一个个长得人模人样的,尽干些下三滥的人,也不怕被人知道了戳脊梁骨。"
薛寅松坦然得很:"人穷志短,人富底气足,我这手头不宽裕挖几个笋算是借的,以后等我富裕了,一定给村里修路造桥。"
章冰环摸出一包碎银道:"我也知道你家才搬来,手头也不宽裕。我这里还有七两碎银,也不急着用,你先拿去吧,开春要买种子,你可别扣着钱,种子买差了,一年的收成都差。"
薛老爹有些赧然,只得接了碎银谢道:"冰环,我、我……"小寡妇道:"你一个大男人别这么腻歪行不?好好种地早点把钱还我,那是我酒坊的本钱,可不是白给你的。"
薛父忙答应着揣好钱:"是,是。婚书已经写好,我这便去烧水,一家人都洗澡换衣,准备祭祀。"
章冰环听了一家人,脸上微带了红晕,往灶房去:"你们吃了早饭没?我看昨天有剩饭,要不炒着给你们做点吃?"
薛老爹忙说好,看她进了厨房,转身忙去找儿子。
薛寅松看着银子笑道:"这不挺好么?她愿意把银子借给你,这就说明她对你很信任。"薛老爹咬牙切齿道:"是很信任,但是我辜负了她啊,现在我都内疚了,一时冲动就想把床下那一百两挖出来全交给她保管。"
薛寅松耸肩,无不可的说道:"这随便你,只是你想清楚了,如果以后后悔,那银钱可不一定能拿得回来,这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薛老爹纠结起来挤眉弄眼好半天,随即一挥衣袖去灶房帮忙。
56
56、大年夜 ...
祭祀是古代一项很传统的项目,大祭要拜天地神,平民百姓的规模要小点,只烧些香烛纸钱拜拜先祖。一般说先是香汤沐浴更衣,然后由长者领头祭奠祖先祈求保佑,全家人三拜九叩之后烧些纸钱分食瓜果供品。
今天早饭吃得晚,等家里大人小孩吃完已经接近中午,薛寅松洗完被子晾上,便开始烧热水准备洗澡。他在夏天的时候特别晒了些岑艾蒲草类的药草,烧水时煮些在里面可以起静心宁神的作用。
薛寅松先熬了一大锅岑艾药汤让小秀才和长辉先洗,接着是薛老爹和章冰环,最后才是他自己。这一洗就洗到了下午时分,太阳的余晖已经比较微弱,薛寅松摸了摸早晨洗的被子已经干了,便收进屋里请环姨纫被。
这边他忙和老爹忙着开始摆供桌,先把前院仔细洒扫干净,向北摆上桌子。
秀才和长辉一桌,他们三个一家摆的一桌,两边桌子都是准备头骨的东西,有面点果子、冷盘、全鸡全鸭等,用陶盘装了慢慢摆了一桌。
烧的纸钱是用纸锡箔叠的元宝,是环姨没事的时候帮忙做的,小秀才和薛家每家一袋,都是五百个,薛老爹用白粉在东北角画了个大圈,祭奠完之后就在这里烧。
等一切都准备好了,薛老爹便让小秀才先祭奠,照规矩他是主人家,用的供品规格和数量都应该高一等,不过秀才倒不讲究这些,只要了同样的一份东西。
他前几天便用古体做了篇用词华丽的骈文,一上场抑扬顿挫的念了一通,才和长辉两个跪着磕头。
相比之下薛老爹就惭愧了,肚子里墨水不够不过匆匆说些不孝子孙薛大勇鳏夫续寡,祖宗在上保佑薛家全家安康等等,末了还从小秀才处借了句'
哀哉尚飨',然后带着儿子和媳妇儿磕头。
薛寅松默默站在后面看着父亲的背影,岁月是真不饶人,不知不觉中父亲的两鬓已经带了些银丝,侧脸被日光晒得黝黑透露出岁月的沧桑,他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恭敬着跟了老爹磕头上香。
两边祭祀完毕,薛老爹神情一松,招呼儿子把供桌抬回去,然后烧火开始做年夜饭。
薛寅松趁着空档忙和秀才把对联贴了,又拿竹竿挑了穿鞭炮挂在院子里,章冰环忙着把昨晚熬夜剪的几张倒福窗花仔细贴上,虽然只是些简单的陈设,但站在门口往里看,只见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大红色,很是喜庆。
冬天的菜凉得快,薛老爹只炒了四只热菜一个暖锅,暖锅里炖了豆腐和粉条,煨在余火上等最后吃。其余都是凉菜冷盘,如拼花般摆了满满一大桌子,很是丰盛。
屋里烧着旺旺的炭火,环姨架了盆热水把酒烫上,小秀才和长辉在屋里热得冒汗,脱了大棉袄坐在床上等开饭。
虽然古时的妇女不能上桌,但那只是招待客人时,如今只是自家人也不讲究那么多,薛老爹招呼冰环入座,一时大人小孩都围着坐了,长辉还给单独发了个大鸡腿。
薛寅松给几个人都倒满酒举杯:"今天我爹终于算是有了着落,这得感谢环姨愿意接受我爹,我这做儿子的很高兴,今天借这杯水酒祝愿二老成亲大喜,百年好合。"
薛老爹和环姨都笑着喝了,小秀才也代表他和长辉举杯敬酒,大家说说笑笑,气氛活跃起来,薛老爹招呼大家吃菜,还介绍自己的拿手菜,又给每个人舀上碗热热的汤。
薛寅松举杯敬薛父:"爹,你也辛苦大半辈子,如今能再成亲我心里也高兴。我也知道我挺不让人省心的,从小到大没少给你惹麻烦,今天儿子借这杯酒给你赔不是了,以往惹你生气您就大人大量的忘了,好好的努力给我生个弟弟吧。"
薛老爹笑眯眯的连连说好,惹得旁边环姨淬了几口,老爹笑道:"你我还年轻,再生两个都没问题,老虎,你这话爹爱听,就这么定了!"
环姨在一旁笑骂道:"没个正形的,你这当老子的也不知道害臊,这旁边还有秀才呢!"
小秀才忙连连摆手:"别管我,别管我,我只顾着吃东西了。"老爹又笑着布菜劝酒,还给长辉夹了块熏鱼。
薛寅松举着杯子又道:"爹,儿子以前没努力,这农活一直没学好,如今秀才答应明年把地收回来,我寻思着上阵还需父子兵,还是我爷儿俩搭着手做吧。环姨照例卖酒,爹你就还是和我一起种地,该给的工钱一分不少,年末还给你多分米粮,你看如何?"
薛老爹自然说好,眯着眼睛抿了口酒乐呵呵的说道:"论着种地么,我还真是不想谦虚,我这一辈子吧除了打猎种地还真不会别的,再说帮别人不如帮儿子,那就这么说定了,种田还是我两个上。"
薛寅松笑道:"你养我二十年,就算要享清福也是应该的,只是我现在还在创业初期,少不得还要麻烦你一二,只是你放心,别的不说,好酒管饱。"
薛老爹得意洋洋的摆手:"我这媳妇儿就是卖酒的,难道还差你那点酒?"
环姨在一旁笑骂道:"开饭馆的还怕大肚汉哩,我这卖酒的自然怕酒鬼,薛大勇你可仔细了,我这酒只卖不赊,想要白喝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薛寅松挤眉弄眼道:"看吧,还是儿子好吧?"
说着众人一起笑起来,连小秀才也笑道:"薛伯伯可是打错了如意算盘,原想着找环姨就是为了喝酒来着。"薛老爹也笑道:"果然还是老虎懂我啊。"
一桌人吃吃喝喝好不热闹,正说着快近午夜正点,远处突然炸响鞭炮,薛老爹笑道:"老虎,你带着两个小的去把鞭炮炸了吧。"薛寅松领命去了,不一会只听得院子噼里啪啦炸得耳膜嗡嗡作响。
裴长辉捂着耳朵站在门口,被一个鞭炮蹦到眼前,尖叫着冲进屋来扑进薛老爹的怀里,薛父笑着搂着他直到鞭炮炸完。
小秀才这才放下捂耳朵的手道:"这炮真是响,想必后院的牲口都吓着了吧?"薛老爹少不得撇嘴:"这一炸明天至少瘦二两,又得舍些草料才能长出回来。"
环姨笑道:"你看你够财迷的,连牲口都算得那么仔细。"
众人又笑,薛老爹厚着脸皮受了,又添灯续了几回酒,直到三大坛子酒都空了。
环姨笑道:"也吃得差不多了,这酒劲一上来人也晕乎着,这便散了吧,这桌子留着明天来收拾,我一早来帮忙就是。"
薛老爹喝了七分醉,便也答应着准备起身,当初说好了他上酒铺子去住,章冰环是同意的。
小秀才有些不舍得,他从小甚少感受到热闹气氛,尤其又是那么温馨的一家人,只犹豫了几秒便大胆提议道:"薛伯伯,你看这大院正房三大间,只我和薛大哥住空着也浪费的。环姨那里是片酒铺子,要睡也只能在后窖支个床铺,条件自然不比这正房住着舒服,要我说你们若是不嫌弃就留下来住吧,你们住堂屋便是,这样家里热闹,我看着也欢喜。"
薛寅松其实也想挽留他们,只是怕自己和秀才的关系被看破有些顾忌,如今见秀才已经出言挽留,便也开口道:"爹,环姨,我们如今也是一家人了,一家人就该住一起,你们若是愿意便留下来住吧,我只要一会就能把床给你们搬到堂屋去,今天就先凑合着睡,赶明天再好好布置布置,你们看如何?"
薛老爹看了看媳妇,见她有些意动,便答应道:"那便好,以后和你们住一起,互相也有个照应,以后我和你环姨老了,少不得还要你们服侍的。"
章冰环笑骂道:"你就想着你以后要人服侍了,可不想想给人家添了多少麻烦!既然你们这样说了,我也不推辞,一家人住在一起自然也热闹些,家里的生活开销我和大勇负担一半,平时缝缝补补的我也没什么问题。"
薛寅松笑道:"那便说定了,你们再坐一会,我和爹去搬床,然后给你们烧个碳盆子。"薛老爹忙说好,自去找了个陶盆装碳生火,又和儿子去拆床。
忙活了会才铺好床,薛老爹两口子也有些乏了,自然吹灯睡觉,薛寅松见长辉吃得太多,怕他撑着便提议出去走走。
小秀才喝些脸红,有些不情愿出门:"这大冷天的上哪里去啊,外头太冷了,还是在家舒服。"
薛寅松摸摸儿子的小肚皮,已经鼓得跟个青蛙差不多,就怕他吃隔食,又怕出去吹了冷风受寒,只得缴了他的筷子不许再吃。
长辉撇了嘴敢怒不敢言,不过他今天是在吃得太多,也不在乎少吃两口,便满屋子跑着追着狐狸玩。
薛寅松走到窗边,推开点缝隙透透气,只听得外面沙沙做响,忙推窗一看,洁白的雪无声无息的落下来,薄薄在地上铺了一层。
薛寅松忙招呼两人来看雪,三人凑在小窗边,呼吸着冰冷的空气,长辉很少见着雪,忙拿手去接了玩。薛寅松怕秀才冷着,把棉袄拿来给他穿上:"仔细冷着,看一会就关窗。"小秀才不肯,穿上棉袄道:"多看一会吧,以前秦川城很少下雪。我长那么大,还没见过几次雪呢。"
薛寅松笑着站在他身后,用手圈住他道:"这雪有什么好看的,有一年我和爹上山猎冬,整整一个冬天都在山上,那雪大得跟鹅毛飘似的的,满眼看出去,除了白还是白,走出门雪能踩到大腿来,看多了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小秀才笑道:"那是你,我这不是看得少么。"说着伸手去接了几个雪花,只可惜一落在手上就化成了水珠,有些惋惜的放下手道:"若是能接着成型的雪花该多好。"
薛寅松笑道:"那得再冷点才行,地上至少得要积雪一尺厚,那天接住的雪花就能保持原形。"小秀才笑眯眯的看了会,转过头笑道:"我觉得真是真好,有你有长辉,还有你爹爹和环姨,有你们真好,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薛寅松站在他身后搂着他,嗅着隐约的发香,只觉得一种名叫幸福的东西从心底满溢出来,流淌全身:"好,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不管艰难万险,至死都不分开。"
小秀才咯咯的笑着:"什么死不死的,大过年又说胡话。"薛寅松在他耳朵边嗅嗅笑道:"我说的胡话,你不是最爱听么。"小秀才瞟了他一眼,含笑道:"还是环姨说得对,你就是没个正形。"
薛寅松扳过他的脸亲了一口:"就没正形,就对你没正形。"小秀才笑着回吻着他:"那我们一起没正形好了。"
薛寅松吻了几口,只觉得酒劲上来浑身燥热,正想着做点别的事,裴长辉木瞪瞪的在一旁,好半晌突然道:"阿坝,你们在干甚么?"
57
57、农事忙 ...
过年的好处是可以迟起迟睡,薛寅松本来就爱懒床,就算听见环姨在院子里说话,也拖着秀才不准起身。
小秀才笑骂道:"你发什么神经,你爹他们都起来了,你还准备赖到什么时候?"
薛寅松闭着眼睛道:"他们是他们,他们人老了自然睡不着,你再陪我睡会,这被窝多暖和啊。"
小秀才只得顺着他又躺下道:"新年了,我可不能像去年那么懒,得要好好的温温书才是。"
"这几天可以放松放松,给自己放个假,等把年过完再努力不迟。"薛寅松懒懒的说着,轻轻摸着他的手臂道:"长辉的字习得如何了?要送他读书了么?"
小秀才点头道:"是想着让他去读书的,又觉得他年纪小了,我也正愁呢。"薛寅松笑道:"读书就是要趁早,现在年纪小不用送远了,就在富春县的书塾里就是。"
小秀才一愣:"富春县?这进城得走一个多时辰的路,若是要赶早课岂非不是四更就得出门?孩子太小了,让他一个人我也不放心啊。"
薛寅松立刻露出狐狸尾巴:"那就住读啊,住在书塾里就是,一个月接回来一次。"小秀才立刻笑骂道:"我看就是他昨天多嘴一句惹你恼了吧?不行,这么点小的孩子如何能住在书塾里,那大孩子要欺负他怎么办。"
薛寅松哼了一声道:"我把西屋收拾出来,给他打个小床再买个小被子自己睡去,哪能老跟大人滚一床啊。"
小秀才笑道:"等开春再说吧,现在天气冷,得帮着他盖着点被子。"
两人在床上叽咕说了会话才起来,环姨把昨夜剩的肉汤连菜带饭煮了一锅炖在灶上,灶房也收拾得干干净净,正在后院子里扫地,见他们来了笑道:"快些去洗漱,锅里正热呢。"
薛老爹端了个大碗蹲在屋檐下,见他们也招呼道:"快些来吃,你环姨的手艺真是好,这大杂煮可真好吃。"
过年除了吃就是玩,算是个全放松的大假,薛寅松却不闲着,吃完早饭他找了旧床板定了两只木盒。薛老爹觉得稀奇了:"老虎,你这是要干嘛?"
"种麦子,先育苗。"薛寅松说着拿着榫不上的木板问老爹:"这个你来弄弄?我整不上啊,我要定两个盒子,深三寸就行。"
薛父接过儿子的半吊子木板比了比榫头,利落的又削去一截,拿榔头碰碰就敲进去,怕不牢靠还给定上两颗木钉子:"育什么苗?这大冬天的冻得厉害,也不怕苗出来就冻没了?"
薛寅松欣赏着手里的木盒神秘的笑:"要说种地嘛,你比我厉害,不过要说创新嘛,自然是我厉害。这创新式育苗就是我的强项,你就别管了,反正咱家三月一定会种上麦子的。"
"三月?"薛父瞪着眼:"种那么早干嘛?若是倒了结实的时候阳光不够,那蕙子都不饱满呢。"
薛寅松笑着解释道:"我来的路上听人介绍过一种双抢法,一年可以种两季,春天种小麦二月种,芒种前收,然后整地灌水,芒种时分种水稻,寒露前后收,这种方法能使地产增加一倍,缺点就是得育苗,苗得长一尺高才能种下去。"
薛老爹眼睛一亮,急忙问道:"可说的是真的?"
"当然真的,我这便育种,等开春天气回暖咱们就种到地里去,只是有一样,这生了根的麦子只能一棵一棵的移栽要特别小心别伤着根。"
薛老爹连连点头,又有些顾虑的说道:"老虎,这能行不啊?"薛寅松心道只要温度够三季都没问题,嘴里还得安慰道:"当然能行,我可是缠着人家问了好半天的,你就放心吧。"
薛寅松先去地里选了些好土细细的碾碎了,把小石头和杂物都刨出来,把土装得和木盒一样高,又去拿了麦种浸水,撇去浮壳杂质,用温水泡上。
薛老爹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跟前跟后的跑:"老虎啊,要不别冒那大风险吧,咱先试一小快地,若是能行明年再抡开膀子大种。"
薛寅松笑道:"爹,你就放心吧,这尺度我能把握好。今天大年初一的就算了,等初三咱们去地里选个地方挖个大坑,把猪粪人粪都埋上腐肥。"
薛老爹点点头道:"好,你以前不是还整过什么那啥地龙繁殖堆么?要弄么?"
薛寅松眼睛一亮,他小时的确做过一个蚯蚓肥料堆,养了一大堆蚯蚓,养多了就丢进地里去,还可以喂鸡喂鸭:"好啊,你不说我还把这茬给忘了,你觉得那蚯蚓对收成有作用么?"
薛老爹皱眉想了会道:"对收成有没有好处,我还真没仔细比对过,不过鸡鸭吃了倒是个头长得肥大些。"
薛寅松笑道:"好,这个容易,腐熟了肥就能开始养蚯蚓了,家里平时吃剩的菜根菜皮都不要丢,那个养蚯蚓最是好。"
薛老爹想了会道:"这鸡鸭鹅猪兔的吃食都没大问题,可你那狐狸就是大问题了,这过年吧还能供着那四个大爷吃喝,等开春了怎么办?"
薛寅松也头痛,那四个崽子来家快十天,明显胃口大了一圈,而且胆子也大了,跟狗似的喜欢跟着人进出,在屋里闹腾不算,现在已经学着偷偷上后院,虽然现在牙口还小咬不死鸡鸭,但终究是个威胁。
薛老爹道:"你肯定得解决这问题,看是做个笼子关上还是怎么的,否则家里这鸡鸭被咬死了怎么办。"
这院墙是用石头砌的半高女儿墙,狐狸是肯定跑不出去的,薛寅松皱眉想了会突然有了主意:"我把鸡鸭笼子做得高些,这样就没事了。"
"怎么做高?"薛老爹问。
"把猪圈收拾收拾,做两层,一楼养猪二楼养鸡。这样节约地方,而且鸡鸭粪用水一冲,能直接冲进猪粪坑里,干净卫生简单。再说这鸡鸭粪可是好东西,鸡粪富含氮磷钾,如果腐熟了拿来种地那可真是好肥料啊。"
薛老爹匪夷所思的看着儿子:"你还要给鸡鸭盖楼房?这人还没住上楼房呢,这牲口倒先享上福了,你就可劲的瞎折腾吧,这个我可不支持你,要支持你了那可就是全村人看咱家的笑话了。"
薛寅松忙道:"你看咱家的院子养了那么的牲口,不觉得挤么?等着秋收的时候麦秆稻秸往哪里堆?再说了开春咱家得养头牛,你看这院子里还能有地方么?那鸡鸭占那么大块面积,不挪挪怎么行?这两亩地咱爷儿俩搭着手累点也能耕了,可那20亩地真要是收回来,没牛怎么行?"
薛老爹环视四周,这农家小院因为人口急剧膨胀确实已经到了拥挤的地步,牛又是大牲口,要占的面积差不多得要间房那么大,若是不挪鸡鸭窝还真没地方:"那也不能给鸡鸭盖楼房啊,这像什么话?那还不得叫全村人看笑话?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乡下人少见多怪,出点小事跟换了天似的的,能被那些长舌婆娘整整说上一个月。"
以前的院子就修成了这样,要重新修院墙改大是不行了,费事也费钱,唯一的办法就是整合整合重新布局,薛寅松看着有些头痛,但还是坚持道:"这边是灶房和水井,都是人吃用的地方,鸡鸭猪兔都在那边,如今就着中间还空了点地,但是如果你要把牛圈修在这中间,那可就味道大了,等夏天在后院的石桌上吃饭时,可别嫌着倒胃口。"
薛老爹憋着慌,又想不出办法来,一甩袖子气呼呼的走了。过了会小秀才来了,大约是老爹告了儿子一状,他一进院子就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我看薛伯伯可生气了,在屋里拉着环姨不停的说。"
薛寅松把自己想翻修猪圈的想法说一遍:"你看这后院地方就那么点大,那我也没办法,开春不养牛把我累死也耕不完那些地,再说搭个二楼又怎么了,我还真不信那些人说着说着能把我说掉块肉去。"
小秀才想了想道:"你这想法倒是挺好,可以节约地,不过薛伯伯好面子,你也不能让他走在村里被人指指点点,要不这样吧,那鸡棚就说修来是以后当米仓用吧。"
薛寅松摇头:"粮食储存最紧要是不能受潮,否则会板结发霉,要不就说用来装麦秸杆吧,麦秸杆直接堆在地上容易发霉腐烂,堆在猪圈上倒也说得过去。"
小秀才笑道:"那就是啊,咱们又不差钱,愿意花大钱修个高级麦秸杆仓谁管得着呢,再说顺便养个鸡什么的也没关系。"
薛寅松笑道:"那你便去跟我爹说吧,让他赶紧来,家里的木头不够得上山去砍些树才行。"小秀才忙答应着往前院去了。
58
58、开铺子 ...
虽然薛老爹还是不太愿意修个高级麦秸仓,但好歹同意了改名方案。
两个人正儿八经坐下来商量怎么修,薛寅松还画了个简单的草图:顶得修成斜的,里面得装个窗户,因为考虑到鸡鸭会飞,窗户还得装上木格的栅栏。
地板得装一块活动的,方便往猪圈里丢草,房顶也得是活动的,以便不养鸡鸭的时候晒晒窝消消毒什么的,别看只是个小二楼,里面还得划分区域,做个一进一出的格局,因为牛冬天全靠这干草过日子,不能让鸡鸭粪给污了。
薛寅松把自己的想法一边画一边说,薛老爹立刻明白,这哪里是麦秸仓那么简单的事,简直是个多功能应用房,不由得拍大腿叫好:"儿啊,想不到你那脑袋瓜子还挺好使的,一转眼能想出这么巧的法子。"
薛寅松忙装着谦虚:"我这不是愚者千虑必有一得么,爹,你看这法子行不?"
薛老爹道:"好是好,就是这房顶得活动的就麻烦,你准备拿什么固定?"
薛寅松笑道:"这个我可有巧法子,你就别管了。总之按我的法子做那房顶就能是活动的。"薛老爹点头道:"你心里有数就行,我这都等不及了,不如现在就动身去砍树吧?"
薛寅松笑道:"这才大年初一,再说你也是新婚,应该多在家里陪陪环姨。"薛老爹老脸一红,吱唔了几句突然悄悄告密:"老虎,那天你的事已经被你环姨看见了,想不到她还挺能想的,一点没觉得你们奇怪,我反倒觉得她挺可怕的,连这样的事都能接受。"
薛寅松心道你要能见过二十一世纪的腐女,那才知道啥叫可怕:"她几时看到的?我怎么不知道?"
薛老爹骂道:"你还有脸说,那天你们站在门口那啥啥的,我和她一进前院就看到了,这么大的人也不讲究,站在门口就胡天胡地的。"
薛寅松摸摸脑袋倒是想起来有那么一出,遂笑道:"情不自禁而已,我才不信你年轻的时候没这样过。得,你别也说我了,咱们心照不宣,只是这修鸡窝的事不用急一时,麦苗要等到二月初才能种下,咱们有一个月的时间好好整整这后院。"
薛老爹点头道:"你说便是,不管你说出什么样的花,我都能给你做出来。"薛寅松笑道:"你就吹吧,这牛皮迟早有破的一天。"
薛寅松和老爹说了半天,催着老爹赶紧去做饭,他昨夜没睡好,现在瞌睡一上来又困得厉害。
中午依旧是剩菜,环姨把几样凉菜拼盘蒸了蒸,又把那留着没吃的鱼整条下锅做了个红烧。
男人的手艺确实没法和女人比,尽管环姨一直谦虚说自己做菜不好吃,但做出来的菜也都还不错,甚至还有些赶超薛老爹的架势。
吃过午饭薛寅松自然拉了秀才去睡觉,反正他现在是破罐子破摔也懒得顾忌人家的想法,只有小秀才还遮遮掩掩的去了,还把长辉拖了一起。
薛寅松看着床上一对父子真是头痛,压低了声音问道:"长辉不是好好在外面玩么?干什么拖进来睡觉?"小秀才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自顾自给儿子脱去衣裤轻轻拍了哄着他睡。
那边薛老爹两口子也歇下,反正过年没什么大事就是吃喝睡,薛寅松正想搂着秀才说几句知心话,只听外面大门被敲得砰砰作响,一个女人在门外叫道:"秀才,大喜啊,快开门。"
薛寅松还没脱衣服,听了声音一骨碌爬起来走到大门边问:"谁啊?"
"本村的张妈妈,你快些开门,我有重要的事跟秀才说。"张妈妈乃是本村出名的媒婆,薛寅松黑着脸开门道:"有什么事就快点说。"
张媒婆白了他一眼道:"跟你没关系,是秀才的大喜事,翠姐家的愿意结亲呢,这可不是大喜事是什么!我去堂屋坐,你快些请你家主子出来说话。"
薛寅松拦住她道:"我家现在没地可以坐,这堂屋也住着人呢。"正说着薛老爹也批了衣服出来问道:"老虎,谁啊?"
张媒婆一见薛老爹立刻笑成朵花:"哎哟,薛大叔也在呢,这是怎么的?你和冰环也住在这里啊?那可真好啊,我跟你说,我今天带来的可真是大喜事,村北的翠姐家愿意招秀才为婿呢。"
薛老爹的脸差点拉下八尺长,你个年纪和我一般大的老妖婆竟然叫我薛大叔,简直是占老子便宜:"是么?老虎,你去叫秀才。"
不用叫里面秀才穿戴整齐自己出来,转身掩了门歉意笑道:"麻烦你们都小声点,长辉刚刚睡着。"
张媒婆笑道:"秀才大喜,本村首富翠姐家愿意与你结亲,嫁妆是二十亩上好的水田,你意如何?"
秀才还没说话,倒是薛老爹眉头一皱:"他这是嫁女还是招郎入赘呢?"
张媒婆脸色微沉却也勉强笑道:"翠姐家就一个独女,这两老死了后东西不都全是你的?这嫁女和入赘有啥分别啊?"
薛老爹道:"自然是有分别的,那孩子跟着谁姓啊?"张媒婆道:"自然是跟着翠姐家的姓,人家出那么大的价钱,不就是想给家里留个根么。"
薛寅松忙在一忙帮腔道:"那如何使得,秀才以后是要考功名的,若真是做了官这入赘的身世说出去可就不好听了。"
张媒婆气得牙痒:"你们别在这里东一句西一句的,秀才还没说话呢。"
小秀才笑道:"也正是这个理,我虽来了这陈家村,可族上也算是名门望族,我母乃是秦川城何家的本家二小姐,我爹在世时乃是官居五品的知府同知,别说不肯入赘,但凡是普通点的人家,我也是要挑对方身世的。"
因为秀才来家时并未说过自己的身世,村里人只以为他是何家的亲戚,如今这么一说才知道他算是何家老爷的本家外孙,虽然算是个落地凤凰,但到底也是强过普通人,张媒婆这才知道打错主意,忙说笑几句便愤然告辞。
虽然危机暂时过去,但总也是存在的,薛寅松躺在床上好半天没吭声,心想有个什么办法能一劳永逸就好了。小秀才见他皱眉,笑着抹他的额头道:"又在瞎想什么?"
"没什么,"薛寅松转过头搂了他道:"就盼着咱们俩能踏实过日子。"
小秀才微微笑着,也没说话,闭了眼睡觉。
薛寅松在一旁却满腹心事睡不着,他心里明白这个借口只可以用一时却用不了一世,总有一天能有门当户对的找上门来,可如今也实在没好办法。
他翻来覆去好一阵,开始的睡意全都给翻没了,只得起身悄悄下床往院子里坐着透会气。
这里的冬天还真不算冷,白天不下雪晚上不结冰,算是温暖湿润的气候带,这样的地带到底种些什么才合适呢?薛寅松苦苦思索着以前学的地理,只奈何穿越已经有十几年,大半的知识都丢得差不多了。
这样的气候应该是最适合种两季稻,不过水田得要修垄灌水,这活现在做不了,只能等开春收了麦子后再花力气把田地改造改造,以后他家便只种水稻。
薛寅松坐得有些冷,站起来活动活动,见薛老爹出门来问道:"你这是睡好了?"
"恩,被那张媒婆闹腾着心里不痛快,翻了几下又被冰环赶出来。"薛老爹说着走到屋檐下坐了,拿出久未碰过的旱烟抽了几口:"咱们今天去砍树不?"
"呵呵,这大年初一正是该休息的日子,也不适宜动刀斧,我看就初三再去吧。"
"还等什么初三,明天就去,"薛老爹在鞋底磕磕烟锅巴道:"莫非你明天有事?"
"恩,"薛寅松答道:"我想提点东西去里正家,然后跟他说说在村里开商铺的事。"
薛老爹一愣:"商铺?开商铺卖什么?"
薛寅松早有计划,笑着解释道:"咱这里离县城远,进一次城不容易,我寻思着在环姨的酒铺旁边给再修一间起来,卖点油盐酱醋类的东西,反正都是大家平时常用的。"
薛老爹皱眉:"平时这些东西都是货郎担着满街走,这些东西也不是日日都需要的啊。"
薛寅松启发道:"你看啊,这货郎也不是日日都路过的吧?再说他也不是什么东西都有,咱们呢油盐酱醋什么都卖,主要以卖日用百货为主。"
薛老爹更糊涂了:"什么百货?"
薛寅松道:"就是日常的物品。这乡下人有三苦:一苦种田靠天,二苦物质匮乏,三苦就是治病难。目前能解决只有物质匮乏的问题,我是这样想的,开间铺子平时卖点小杂货,主要是方便村里的人,价格方面么跟县里一个价。反正他们要什么咱们就卖什么,价格一样,还省了他们跑路。"
薛老爹好半天才消化了点,问道:"这想法好到是好,可这能有销路么?"
薛寅松笑眯眯的笑道:"这个嘛我自有主意,反正弄不好了也不搭人,就让环姨帮忙看着卖,只要卖出去了就有提成。"
"提成?"
"对,提成,卖一样我就给一样的钱,这个我以后慢慢跟你细说,现在就是我想要在环姨的酒铺旁边搭间房子,最好能打通这样她又可以卖酒又可以照看铺子。"
"这事我可说不好,要不你自己去跟她讲。"
"那也行,我一会跟环姨说说。"
正巧章冰环打开门笑道:"跟我说什么哪?你俩个蹲在门口叽咕大半天的,把我也闹得睡不着,这会子又要跟我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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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小长辉 ...
薛寅松笑道:"环姨正好想麻烦你件事,我准备在村里开间铺子卖百货,想请你代为看管,算工钱的,你看如何?"
环姨笑道:"给自家人做事还要什么工钱,你想开便开,我帮你看着就是。"
"工钱肯定要给,哪有让人白帮忙的。"薛寅松肯定的答道:"环姨,你别跟我客气,这不给钱就不能老麻烦你,那我以后还得专门雇个人,不如让你看着,我省点工钱,你也多一份收入。"
环姨想了想是这个理,便笑道:"那好,不知道你想多久开店?"
薛寅松道:"最好是马上就开,但是还得在你的酒铺边修间店面出来,我手头紧,一时半会还建不起来。"环姨立刻道:"不用那么麻烦,我那酒铺原是自己房子改建的,既然我在这边住,不如把那边的家具物什全部搬过来,等我搬完,你去叫个工匠拆了墙修个门就是,那两屋中间是通的,也方便我两头照应。"
薛寅松大喜,连连说好。
虽然古代开店铺并不需要营业执照,但薛寅松想想决定还是跟里正打个招呼,其实也就是找个机会和里正亲近亲近,里正相当于现在的村长,权利还是挺大的,若是能得到他的照应,相信以后都会事倍功半。
本来想等着初二去拜访里正,薛寅松想想有的事需要单独跟里正聊聊,万一初二他家人多反而不方便开口,于是提溜了些干货便上里正家去了,顺路还拉着小秀才。
小秀才被拖出来冻得一缩脖子:"你去里正家拉我做什么,不是你开店么?"
薛寅松笑道:"你忘了我以前说的话了?我们俩一起经商做生意,算是合伙人,这有了事自然要一起去解决。再说了,你开春得去考试,不是得由里正帮你办路引么?现在借着机会大家熟悉熟悉不是挺好?"
小秀才想想也是,便问道:"你想好怎么跟里正说了没?"
"不过开间小店而已,有什么难的,"薛寅松笑道:"做这样的小事,我简直胸有成竹。"
小秀才笑道:"你就吹吧,你从没开过,能有什么经验?"
薛寅松笑着:"有的人看人家做了,自己还是不会做;而有的人只要想一想,便知道应该怎么做,我就是后者。"
小秀才抿嘴笑着不说话。
两人走进里正家的大门,只见一地的鞭炮纸屑,想是早晨刚放的。里正一见两人倒愣了一下,笑着招呼道:"秀才,薛小子,你们来了啊。"
薛寅松忙提了礼物道:"来拜年,本该是初二来,只是有点事想来先问问里正大人。"
里正忙接过礼物拿给儿子,把两人迎进厅里坐了,等茶水上过才客气问道:"不知有何事呢?"
薛寅松道:"年后我想在村里开间店铺,卖些杂货,不知可要别样的手续?"
里正笑道:"这倒不需要,只有在县城的商户才会需要到官府里录案辑要,怎么的,你们想做生意?"
薛寅松笑道:"也算是吧,秀才家的良田都低价租给村里人,手里唯一有两亩,日子过得艰难些,便想开间店铺看能不能补贴些。"
里正点点头道:"我原也是听说了的,秀才能深明大义实则我等之幸,你们要想开店当然是可以的,这修房子嘛,只要章冰环没有意见就行,她现在嫁进你家,自然是向着你们的。"
薛寅松道:"只是不知道她原来的夫家会不会同意。"里正笑道:"这个不用担心,那房子原是她章家的家业,她男人死时,夫家写下休书把地收回去了,本就是两不相欠,如果有人来找麻烦,你只管来寻我便是。"
薛寅松忙谢过,和里正拉扯了几句小秀才准备赶考的事,里正果然也一口答应。
两人辞别出来,小秀才道:"你曾说过想经商,一直看你没动静还以为你说着玩呢。"
薛寅松笑道:"做事也是讲究个天时地利的,占了天时地利总要顺当些,如今便是了,走,我们回去再商量。"
两人回得家中,正巧大妮带着饼三上门来,大妮一见薛寅松笑着说道:"薛大哥,你回来了,我正和薛伯父说着你呢,麻鸭我也不想养了,全部送给你,你几时来取都行,最好能早点,因为开春一暖和,他们就要开始下蛋了。"
薛寅松正要答话,薛老爹忙道:"大妮子你这是说笑了,老虎就是随便说说,你不必理他。那麻鸭你自己养着等开春下蛋孵出仔了,我再跟你买。"
常大妮摇头:"我其实早不想养了,只是因为我爹千里迢迢带来的舍不得杀,所以一直养到现在,你们能接手去可真太好了。"
薛老爹见她态度坚决,只得恨恨瞪了儿子一眼,薛寅松皮厚受了,笑着说道:"那行,我正准备改造后院,改完就去拿鸭子。"
大妮舒了口气道:"那正好,我最近反应明显,一闻到那满院的鸭味就想吐,早早送给你们也好。"
饼三自然是千恩万谢,当初若不是薛寅松施手搭救,说不定明年秋天常大妮就砍头了,忙拿出早准备好的一竹篓腊肉香肠道:"这是我家今年杀猪腌下的一点东西,听说薛老爹爱吃腊猪蹄,特地留了四只蹄子用松柏树熏过,还有些香肠腊肉请大家尝个鲜。"
薛老爹赶紧推辞,两人推了会还是收下来,忙命儿子娶拿了些干鱼回赠。
等常大妮两口子走了,薛老爹仔细查看竹篓,又拿出一块上好的两指腊肉道:"这可是好东西,不肥不瘦正中的肋条三馅,看看这猪头,真是肥啊,咱们今天便蒸来吃吧。"
薛寅松笑着说好,环姨道:"这猪头最是合适先蒸后炒,先切成薄片用大火彻底蒸出油来,再拿豆角一炒,红红绿绿好吃又好看,那油存着以后还能下个面条。"
薛老爹说得兴起,忙拉着她提了竹篓往后院走去。
小秀才一路冷着了,早钻进屋烤炭火,见长辉破天荒立在桌边习字,不由惊讶的问道:"长辉,你怎的今天不出去玩了?"这小子自从跟村里的那帮孩子混熟之后,不到天黑是不回家的,今天能主动习字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头一遭。
长辉转过头可怜巴巴的答道:"阿坝说了,若是不努力习字念书,便要将我送到县城去读书,半年都不许回家。"
小秀才笑道:"读书不好么?"
"阿坝说书塾里的孩子都比我大,我要去了肯定得受欺负,说不定还要打我骂我,如果我乖乖听话,他便晚些送我去读书,那时我大了,就能欺负别的孩子。"
这都是什么教育!小秀才一阵头大,正想开口叫薛寅松,长辉忙扑过来道:"爹爹你千万不要告诉阿坝,他说要是我告密,就得在西屋打个小床让我和白菜睡一个屋。"
小秀才忙搂着儿子心疼的拍拍道:"有爹爹,谁都不敢让你去和白菜睡一屋!"长辉想了想道:"可阿坝说男人长大了就得自己一个屋,有了自己的屋才能搂着媳妇睡觉,我要是不能自己有个屋,以后就没有媳妇跟我睡。"
简直是孰忍孰不可忍!小秀才气得跳起来道:"你听他瞎掰掰,这简直是胡说八道!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成亲了才能……才能和媳妇一起睡,你现在还小,所以你得和爹爹一起睡。"
长辉固执的摇头道:"不是,不是,阿坝说了,因为我们三个人睡一间屋,所以我们三个都没有媳妇,家里的空房间还有一间,阿坝说那是留给我的,以后我去睡那屋了,以后就能有媳妇。爹,你别急,以后我睡那屋了,也借你睡睡,以后你也能有媳妇儿啦。"
小秀才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道:"那你阿坝怎得不自己去睡,还让你去睡?"
长辉得意的说道:"阿坝说本来想自己去睡的,但是我求他了,他便同意把屋让给我,他还说等大年过完便去给我打张床,等我去了,就给门上定个牌写上我的名字,这样那间屋就归我啦,谁都抢不去。"
小秀才目瞪口呆好半晌,被他打败了泄气道:"你阿坝说什么你都信,你也不怕他把你卖了。"
长辉笑眯眯的答道:"不会不会,阿坝说了,除了爹爹,这世界上就属我最亲,他还说他要努力赚钱以后给我娶个漂亮媳妇呢。"
你阿坝阴着呢,你早晚会明白的,小秀才看着儿子幼气的面孔想。
作者有话要说:有二更。
60
60、削木板 ...
大年初三,薛寅松架不住老爹催促,抗了斧头上山砍树。山边多是灌木丛,要砍大树得往山里走,薛寅松一边四处瞅一边问:"爹,你看那棵适合打桩?"
薛老爹眯着眼:"要想坚固耐用得用硬木,这样泡水不腐虫咬不烂,我们且往里面走。"
两个人又走了一段,薛寅松不肯了:"就在这附近砍吧,走得越进去,出来路就越远,我可不想累死人。"
薛老爹四处看看敲敲:"这棵吧,看着粗细还合适,打桩应该没问题。"薛寅松取了斧头砍倒,又拿柴刀把枝叶修了露出树干:"挺直的,还不错,得要四根呢。我准备了麻绳,今天一溜全部拖回去。"
薛老爹又去选了三棵,两个人轮流提着斧头砍了用麻绳捆好往山下拖。
回了家,薛老爹把木头垒在墙角,休息会还得把树皮剥掉涂上生石灰水,这样才能防虫咬。
薛寅松在猪圈里量出尺寸,用白粉画了个记号,拿了铁镐开始挖地,这打桩一定不能省力,否则这木棚就不结实。他向下挖出一丈深,一口气挖了四个坑,这才累得坐在屋檐下休息。
薛老爹那边剥了两棵树,笑着跟儿子说道:"这树皮晾几天,可以当柴烧,可好使了。"薛寅松点头看着面前的浩大工程,心里充满了信心。
到天黑时两个人已经立好木桩,猪圈以前是用石头垒的就不去动它,外面用泥巴糊上当基底,二楼以木板为主,顶还是用茅草。
这得用大量的木板,薛老爹算过了,一尺宽的木板至少得要三百块,这可是一笔巨大的钱,老爹没吭声,薛寅松也没开口借钱。
其实薛寅松打得如意算盘,这陈家村地属南方,开春就会暖和,一旦热起来鸡也不急着保暖,到时给做个顶遮遮雨可以凑合着用到秋天。而他今年准备大干一把,除了种田还准备开小店,如果原始积累快秋天把稻谷一卖就能有钱,前面先自己干,是在不行才用钱。
两人忙活了几天,薛父终于开口:"老虎啊,这鸡棚子我看也修得差不多了,四根柱子立起来,地板也用旧木板拼了,现在就剩下墙壁和屋顶。可这还差木料啊,得是用钱买吧,家里除了开销还有盈余么?"
薛寅松看着一脸肉痛的薛父笑道:"这个不急,开了春天气就暖和,鸡圈有没有木板墙都没关系,至于多久买木板么,那个不急等秋天卖了粮再说。"
薛老爹目瞪口呆的看着儿子:"这……就算完了?""差不多吧,咱家是擦一段萝卜吃一段,钱得用在刀刃上,也不急那一时。"薛寅松笑道:"现在最急的不是鸡圈是开铺子,这个我可得开口跟你借,要得不多,只要十两银子,你肯不肯?"
薛老爹想了想道:"你多久还?"
薛寅松笑道:"你个财迷老头子,算儿子还算那么精,得了,借你钱算你一分利,虽然利钱比外面少一分,好歹就当我们是父子,你少赚点。先借我十两,年底还你钱,为了保证你能收回本,平时你可得督促着环姨好好的卖东西。"
"那是自然,"薛老爹想着借儿子钱居然还有利息,刚想高兴,又觉得有些过意不去:"那个……利钱还是不要了吧,你能还我老本就行。"
"不用,一分的利还不算高,再说了,总要给你点甜头么,这样以后铺子要帮忙什么的,你可不许推脱。"薛寅松笑着,果然老爹脸色一变,这死崽子!刚想说他有点人性,结果还是被套进去,连你爹都算计,还有天理没有!
薛寅松看看天色,道:"我们动作快些,再削些木板出来,这些木板是用来做隔间的,不用太厚,也不用太规矩。"薛老爹一早进山砍了一趟木头,早累得腰酸背痛,一听还要削木板脸都拉长了:"还要弄啊,这还叫不叫人休息了。"
"休息么,晚上睡一觉什么都好了,腰酸医腰,背痛医背。我们若是每天能削出十块长板,到夏初就能凑够那几百块。"
薛老爹总算明白过来,这抠门崽子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去买木板或者请工匠,一直打的主意就是用他这个老骨头,嘟囔着说道:"你答应这月买的酒也赊着呢,也不知道几时能兑现。"
薛寅松笑道:"肯定给你买,你放心吧,叫环姨先给你打一壶,记我帐上就是。"
薛老爹呲牙:"赊我媳妇儿的帐让我喝酒?那等我喝完你要不给钱,那我不是自己喝自己?"
春节一过立春就近了,不知不觉间气候开始回暖。先是地上抽出几丝嫩绿的小草,河边的柳条也开始冒出新芽。
薛老爹站在院子里咂咂嘴:"儿子,咱们去捋几把香椿叶不?家里的鹅正好生了四个蛋,我看有两只蛋没黑点,正好炒着吃。"
薛寅松一边慢慢削着木板,边平静的问:"你今天的木板,削好了么?"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任务就成了每日十块,如果削不好,连晚饭都得推辞,薛老爹叹了口气坐下来,老老实实拿了截木桩开始剥树皮。
这院墙下的木头都是他和老虎上山砍的,砍下来晾了十来天,只要把树皮一剥,用锯子锯开就行,倒也不算麻烦。
薛老爹一口气剥了十段木头皮,招呼儿子来拉锯,两人卯足劲把十段都细细锯成了半寸厚的木板,拿去屋檐下堆着晾干。
薛寅松看着一屋檐的木板很是满意,照这速度,大概不用夏初,春分后就能凑齐木板,到时候把鸡窝做好大批量的饲养,夏末就能出一批鸡和鸡蛋,虽不算大钱,好歹也算个添头,至少手里的活动资金又多了几个。
两个人忙活一上午把活都干完,薛寅松便被拉着去山上采香椿。香椿只有春天能采,采下的嫩芽紫红色,用开水烫了炒鹅蛋,绝对的好吃。
薛寅松也不是个吃亏的,他上树爬了半时辰扯了小半篮的香椿,到底让老爹吭呲吭呲又给扛了一根大树回去。
晚上老爹看着桌子上的香椿炒鹅蛋顿时腰痛,恨恨的吃了一口还不解气,还把菜碗拖到自己跟前。
环姨见状骂道:"看看你德行,一个大人怎能这么吃,你又不是长辉,他平时拖拖菜碗也就算了,你也拖菜碗干啥?你以为你只有六岁啊。"
薛老爹更郁闷了,把筷子一摔:"不吃了!睡觉去了!"说着真走出门去,往自己屋里走,临了还摔好大一声门。
薛寅松忍着笑道:"环姨,你拿只干净碗把菜都给爹留在锅里热上,他晚点饿了肯定要进厨房找东西吃。"
环姨笑道:"你两父子闹脾气了?这死老头子也不让人省心,越老越矫情,还学会摔筷子了。"
薛寅松笑道:"爹最近累着了,也是我的缘故,一会你跟爹说说,就说最近都不忙了,大家都好好休息几天,那酒么,我明天就给他赔一壶。"
环姨笑骂道:"我道怎么了呢,发那么大脾气原来就为着一壶酒,得了,我明天给他打一壶就是。"
薛寅松笑着说好,酒钱么,自然又省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61
61、卖猪肉 ...
薛寅松果然不再提木板的事,两个人安静休息了两天,顺子爹上门了,手里还牵着四只黑白花的猪仔。
薛老爹一见就笑得开心:"顺子爹来了,冰环,快去倒开水。"
薛寅松看看猪仔笑道:"大叔忒客气,真把猪仔给牵来了,你说这收吧,礼又太大了点;说不收吧,又是人家的心意,真是不好推辞。"
顺子爹拉下脸来:"这说好的事怎么能推辞,你们必须收下,能救活大花已经是我的运气,否则这大猪小猪早做熏肉咯。"
薛老爹忙接过猪仔递给儿子,笑道:"收!收!看这小猪长得多好啊,真是好猪,顺子爹这边请。"薛寅松把猪仔关到后院里,不想大猪一见小猪就吭呲吭呲跑来拱,四只小猪吓得到处跑,不得已暂时跟兔子关了一个圈。
"爹,这大猪要欺负小猪,"薛寅松走进堂屋,"看来得要杀猪了。"顺子爹忙站起身:"这个容易,我认得杀猪匠,你说个日子,我帮你叫来。"
薛寅松想了想道:"不若就是明天吧,爹,你看呢?"薛老爹想想也同意:"好,那就明天,如此就麻烦顺子爹去请人了。"
"这说那里话,"顺子爹也很高兴,"若不是你家薛小子,我哪能白得四只猪仔子,我这猪可是有名的黑白花,好好养着,以后少不得还会做亲家。"薛老爹一愣,顺子爹忙道:"我是说猪亲家。"
薛老爹这才笑着把人送走,一关门转身就往兔圈跑,看着四只圆滚滚的黑白花小猪,笑眯了眼:"这可真是好猪啊,看看这小腿,又粗又短,这小脑袋,圆乎乎的,一看就是长肉的脸。"
薛寅松翻了个白眼:"这杀猪要准备什么不?"
"当然要,你去灶膛里弄一簸箕柴灰,杀猪时满地都是血,得用柴灰抹。再去借个车,咱们明天进城卖猪肉。"
薛寅松皱眉,若是卖不完还得拉回来,想了想问:"不若这样,咱们把猪分一部分在村头卖,就在环姨的酒铺里卖,我把猪肉分成一块块的,跟环姨说好价钱,她只管称秤收钱。"
薛老爹挑了眉毛:"酒铺卖肉?你还能倒腾不?不行,我不同意,这猪肉头一天卖不出去第二天就掉价,我可由不得你瞎搞搞。"
薛寅松也不急,耐性解释道:"凡事都有一个过程,开始也许难点,但是若一直不迈出那一步,就一直无法前进。这样吧,乡下人爱吃油,我留点肥肉和板油,只留一点点,就算卖不掉,就当我家改善伙食自己吃。"
架不住儿子央求,薛老爹只得答应,想想不放心的叮嘱他:"别留多了,家里吃不下那许多肉,这天风向已经变了,吹不透肉。"
杀猪得早起,一般来说凌晨三点杀猪,半夜就得烧水,薛寅松晚饭后胡乱睡了两个时辰,忙去后院帮忙,不仅要烧够水,还得准备一个宽的木凳绑猪。
杀猪匠很快来了,先把猪从圈里拖出来,那猪一见架势不对忙尖声嚎叫,嚎得半里地外都能听着,小秀才自然是不在家的,被环姨领着先上酒铺去对付一晚。
薛老爹见杀猪匠捆好猪,忙拿了个盆来接猪血,只见轻轻一抹,那血喷了一丈远,顿时一股浓浓的腥味透出来。
这可是真正的凶杀现场,薛寅松第一次看见杀猪,感觉有点腿软,这绝对和杀鸡杀鱼不是一个档次的,那暗红的血像水一样流进盆里,猪每一动都能挤出些血泡,开始还有些声音,慢慢就咽了气。
杀猪匠神情放松,抽出旱烟袋往旁边去抽几口,过了一炷香时间才转来,慢条斯理的摸着刃,吩咐上热水。因为猪大没什么容器可以装下,只能将热水不停的泼上去,一边泼一边刮毛。
那猪从生下来就没洗过澡,被开水烫过冒出一阵难闻的味,薛寅松终于忍不住叫道:"爹,还是你守着吧,我可算服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在自己家里杀猪了。"说着撂了水瓢就往外跑,杀猪匠还在后面嘲笑道:"现在的后生啊,唉……"
薛寅松站在前院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觉得冷了忙进屋里。那四只小狐狸闻着他身上的味,一个劲的凑过来嗅,有个胆子大的大概闻着几点血,还下口狠咬。
薛寅松没好气的把四个狐崽子挥开,自去坐了一会,喝了几口凉水定气。
不多时薛父便过来叫人,猪毛已经烫干净,要准备分肉了。薛父见他脸色难看,便指使他去打扫,自己坐下拿了刀慢慢的分。
这冬天骨头好卖,脊骨、肋骨、尾巴骨和筒子骨得分出来单卖;肚子上的是三馅,肩膀的是前夹,这些地方的肉都嫩,能卖得高一点;屁股上的肉肥实穷人爱买,算是大荤大油,肚子里的油也得细细的撇出来;四个蹄子、蹄髈是好东西,还有这猪头,也得细细的剔出来……薛老爹哼着小曲不停的忙,尽管一手的油,但心情出奇好,这连臭味也变成了香味。
薛寅松本来不想凑近了,但看看天色如果再不赶紧就不能及时赶进城,只得拿了斧头按老爹的要求把脊骨劈成块。
两人忙活了大半夜,终于赶在天亮前分好肉,忙用借来的牛车装了,拉着往城里走。
牛依旧是英子家借的,为了借这次牛薛老爹还给了一块肉,心痛得一路都叽叽咕咕,发誓赌咒开春要自家买牛。
然而两个人都是没做过买卖的,将车推进城里的长桥巷傻眼了,只见满条街都满了根本没好位置,而且人家一见两人推了一车肉立刻流露出敌意,眼睛直瞪瞪的看着两人。
薛老爹有些怯了:"老虎,这些人都是地头蛇,我俩势单力薄是斗不过的。"薛寅松冷笑一声,大声道:"谁敢来动我?老子大牢都进过,还怕打架不成?"说着还拍拍腰间一柄剔骨刀。
听他一说,旁边倒有人窃窃私语,薛老爹骂道:"你是来打架还是来卖猪的?"
薛寅松斜着眼睛一个一个瞪回去,还故意拉了拉领子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有架打架,没架就卖猪。"
两人走了半条街,终于在转角寻着个空挡把车推进去停着,薛父站在车后将竹筐的肉拿出来一条条摆好。
薛寅松左右看看,见旁边都是些卖素菜的小贩,便站在车边开始吆喝。
整条街都是安安静静的,偶尔有人大声说几句,也都零星几个,薛寅松却完全不管,一清嗓子就连珠炮儿般的蹦,那全是2元店促销的切口套话:"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本店猪肉现在大促销!来一来啊,看一看啊,看了不吃亏,不看白不看啊!"
薛老爹差点没一头撞死在车上,忙喝住儿子:"你捣什么鬼?丢不死人的,你赶紧给我到后面来站着。"
薛寅松转头笑道:"这个叫促销术,吆喝了肉买得更快些。"薛老爹见周围的人都跟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们,涨红了脸干脆学了鸵鸟蹲下去,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薛寅松吆喝得不尽性,又抓起一块瘦肉比划着:"看看这肉,那都是纯天然绿色无污染的好草好水养出来的!看看,这肉纹理细密,肉质鲜嫩绝对是好肉啊!我们不光给猪吃好,而且定期打扫,而且我们的诀窍是给猪洗澡!对!你没听错,我们老薛家的猪每周都要洗澡!而且我们还请了秀才,每天给猪念书!戏剧话本、四书五经都念过,凡是我们老薛家的猪,那都是知书达理的!买了我家的肉,状元考试不用愁!煮了我家的猪,快乐健康全家福!炖了我家的骨,包治百病……"
薛老爹终于憋不住从车下爬上来,一把将儿子拽到后面:"你小子越说越离谱,给我老实呆着!"
薛寅松待要反驳,老爹凶神恶煞一张脸:"再说,老子揍你了!"
好多年没被这么凶过,薛寅松撇了嘴坐下来,闷头喝了口凉水,只听上面一个怯生生的女音问道:"大哥,你这猪肉怎么卖啊?"
薛老爹顾不得凶他,一冒头'碰'一声撞上车板痛得呲牙咧嘴的站起来:"你要买哪块?"
对方是一个年级轻轻的小娘子,年纪最多不过二十五六,红着一张脸道:"我想买点净瘦肉,家里老娘人老了牙口不好,要嫩一点的。"
薛老爹心里合计一下笑道:"那就前夹吧,这可是最嫩的地方,算你三十文一斤吧,我尽量撇去肥肉,你看可好?"薛寅松忙站起来道:"姑娘你放心,咱老薛家的肉那是绝对的嫩!我家的猪……"薛寅松刚说两句又被薛老爹给按下去,只是十分的不幸,因为薛老爹刚才抓了一手的油。
那小娘子笑道:"我已经嫁人了,可不是什么姑娘。"薛老爹也不搭话,麻利的切了一刀,划出一斤来称了,又在肉上戳了个口,穿了根竹条给提上。
刚才薛寅松一阵吆喝聚了些人来,见那小娘子买肉走了,人又渐渐散去。两人静静的等着,偶尔路过有问的,但大多买得不多,也就半斤一斤的称,到中午时也才卖出去不到十几斤。
薛老爹理理案板上的肉叹口气道:"老虎啊,今天肉是卖不完了,晚上冻在院子里,明天还得借车来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竟然有人催更,好激动,我我我、马上去努力码字……
62
62、招人恨 ...
薛寅松笑道:"我说要靠吆喝,你不信吧,还是让我来,喊两嗓子保管能行。"薛老爹一想起他刚才那两嗓子包治百病立刻摇头:"拉到吧,打死不许再喊,这做人最是不能弄虚作假,你说你家肉好也就算了,还敢乱吆喝,小心一会官府来人抓你。"
薛寅松哂笑:"你以为衙门的人都吃饱了闲磕牙,还管这种小事?得,你看现在午后了,我可得吃点东西。"薛老爹叹口气,从包里摸出两张干饼递过去。
薛寅松突然觉得很难过,忙道:"爹,你别急,下午我们推着车在城里转转,说不定有饭馆或大户人家的需要。"
这个时代还是卖方市场,什么主动营销、客户是上帝真是闻所未闻,薛老爹瞪足眼睛,怀疑的问道:"上门去?人家会买么?老虎啊,在这市场丢人也就算了,可不要找上门去丢人啊。"
薛寅松笑道:"别担心,你守着车就行,到时我去敲门就是,只是有一样,若是人家要得多的,可能会杀点价,每斤少个几文的,你可乐意?"
薛老爹忙道:"别少太多就行。"薛寅松点点头咬了一口饼,这乡下人舍不得油,都是干锅烙饼,咬着跟石头般硬,他勉强吃了两口埋怨道:"环姨昨天不是蒸了些猪头油出来么,好歹你给放点油啊。"
薛老爹摸着饼子也咬了一口:"统共就那么小半碗油,我看着太少就没动。男人么,有点什么好的,总要留给婆娘和儿子吃,你叫唤什么,今天卖不完的肉,回家不是就可以吃了么。"
薛寅松听了没吭声,继续低头咬饼子。
两个啃完又坐了会,等着没人来了,卖菜的人家也三三两两的陆续撤离。薛寅松站起来拍拍裤子道:"走,我们把车推别的地方去试试。"
薛老爹有些茫然:"往哪里推?"
薛寅松笑道:"边走边看,来吧,爹,我们先去左边逛一圈。"
富春县乃是这百里秦岭脚下的一个小县城,虽是附近百十里地唯一的县城,却真的很小,虽说也有大小几十条街道,不过热闹的地方也就那么三四个。
每推到一个地方,薛寅松就跑进去问掌柜要不要猪肉,但大多时候是被人家哄出来,偶尔有一两个人跟来看看,但因为互相不熟悉,价钱压得很低,到最后还是一两猪肉都没有卖出去。
跑完这最后一家,薛寅松依旧碰了一鼻子灰,毫不气馁的出来笑道:"真是不识货,那么好的猪肉居然给压价到二十文,我肯定不卖。"
薛老爹看着自己辛苦拉扯大的儿子被人家虎着脸推推搡搡的掼出来,觉得有些心酸:"走吧,老虎,咱们不卖了,就算全做腌肉我也认了。"
薛寅松笑道:"这才多大点委屈啊,不至于就回去了吧?我跟你说销售就这样,脸皮要厚,才能吃的够。这轰出来算什么,以前我跟着舅舅卖鸡……我是说我小时候卖鸡蛋的时候,受的气比这个多了。走,爹,我们换别的地方,没有卖不出去的货,只有差劲的销售员!"
薛老爹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不过这儿子从小就这样神神叨叨的,这十几年他早习惯了,于是默默推了车跟着走。
两人走出闹市往居民巷里走去,薛老爹有些糊涂了,停住叫儿子:"老虎,这方向不对,出城是往左面。"
薛寅松笑着回头:"我们且往住家走走,说不定能有惊喜呢。"两个人推车进了一个窄巷,薛寅松选了间看起来还算半新的大门走过去。
应门而出的是一个四十左右的女人,薛寅松笑着一指自己的木板车道:"大姐,我家是山下陈家村的,今天刚杀的一头猪运进城来卖,谁想我两人运气差,卖了这大半天的也没卖掉,若是运回去明天猪肉就得掉价了,您看这样好不,每斤猪肉我少两文,您多少买两斤?"
那女人有些警惕的看着薛寅松,又看看薛老爹。
薛寅松忙退后一步道:"您来看看猪肉,绝对的新鲜,我和我爹都是老实的乡下人,养的猪也是绝对的好,保管你买了不后悔哩。"
那女人看了一会,犹豫一下回头说了几句,里面出来个男人,那女人放佛才定了心,慢慢走出门来车上看了看,然后问道:"你这肉怎么卖的?"
薛老爹忙道:"你要哪块?"
那女人左右翻了翻,捏着块三馅不放,薛老爹忙道:"这三馅30文,给您少两文,算28文好了。"
这开春猪少,猪肉本来每斤就涨了点,如今这价一少,相当于回落到原价。那女人看看肉,确实很满意便指着要了。
薛老爹见她要了那么大一块,也挺高兴,忙麻利的称了道:"3斤1两,一共87文。"薛寅松忙凑过来笑着:"大姐,您真是好心人,第一个买我家的猪,我还真得多谢你,要不这样这肉算你50文得了,你看我家的肉也不错,要不你给帮忙介绍介绍邻居来买行不?"
那女人有些惊奇,想了想道:"那这肉先放你这里,留着别给我卖了,我去帮你叫人,若是叫来人买,你再少我钱不迟。你们等等,我这便去叫人。"
薛老爹有些怀疑的看着儿子:"这能行么?"薛寅松抿嘴笑道:"看吧,不就亏了37文么,若真是亏了我们就掉头回家。"
不过一会,那女人领了几个姑子婆娘过来,一面走还一面笑道:"看,就是这车,我跟你们说,他家的肉真不错,上次我在集市上买了,回家一烧肉,我男人站在院子里就说香,我家宝儿也说肉好吃,还说我手艺好呢。"
薛寅松见势忙吆喝道:"走路路过别错过,老薛家的猪肉大减价啦,所有肉每斤少一文,你买到就是赚啦!快来看看啊,猪肉大减价……你要多少?"
薛寅松这边招呼人割肉,那边老爹称秤穿竹条,那帮女人左右挑挑很是满意,他家的肉每斤少一文不说,有个一两文的零头还给抹去不算,不由思量着多买几斤,反正这大冬天的放一天也不会坏。
不多时车上的好肉就卖掉了一大半,薛老爹笑眯了眼,不时摸摸沉甸甸的钱袋,心里喝了糖水般甜。
薛寅松看看肉,约莫还有百十来斤,转头对薛老爹道:"走,我们去别的巷子试试运气。"薛老爹这下对儿子佩服得五体投地,忙推了车往前面走。
不想巷子外面又来了一拨人,却是刚才那些姑子婆娘的亲戚,都是刚刚通知了才赶来的,忙围上来选肉。
薛寅松赶紧吆喝,忙得手忙脚乱总算是应付过去,到后面案板上就只剩了个猪头、几块肥肉和内脏。
薛寅松满意的点头:"走吧,爹,这点肉就算不卖也没事。"薛老爹也满意,哼了小曲拨弄着猪头和肥肉收回筐里,心里盘算着一会回去晚上烫壶酒,再切点腊猪头,啷个哩个啷啊,啷个哩个啷……
两个人去住店取了牛,架车回家,到村里时已经快天黑了,路上碰到几个人,见他们卖猪回来还笑着打招呼。
得知他家杀了猪卖,人家一见案板上居然没剩什么猪肉,不由大事惊奇。不多时满村的人都知道他家的猪一天就卖得只剩了猪头,有眼红的、牙酸的,也有羡慕的。
于是这满村的人又多了个话题:薛家。
不外乎说薛小子能干,能种地,还在家能倒腾,养了些鸡鸭鹅猪的,哦,对,英子爹说还养了狐狸。狐狸是什么?是养鸡人家八辈子的冤家啊,老人常说狐狸进门,鸡窝绝户。狐狸有个习惯,一进窝只叼一两只,但他得把整窝的鸡全咬死。
可这薛小子可好,家里养了四只狐狸,可人家鸡棚的鸡照样天天叫,这可不是怪事么?
再说这薛老爹也是怪人,那小寡妇人人都说她得克死三个男人,可人家二话没说就娶进了门,不仅娶进门,听说还把秀才赶去睡了侧屋,他两口子占着正屋。
还有吧,就是他的鸡窝,那鸡住在猪圈楼上,虽然架子刚搭起来,可全村都传了个遍,现在家家都知道他家给鸡盖楼房,可真是笑死人了。
还有,还有,秋天一过,家家户户的田里都荒着,就他家硬给种了两亩白菜,本来大家都想看笑话,没成想那白菜居然也真争气,硬生生窜了一尺高,看着就让人厌烦,你说秋霜也打了,你咋就这么能长呢?更可恨的是,人家居然赶在下雪前丰收了!听说收了一整屋的白菜,够吃一个春的。
开春干旱闹菜荒,家家户户的小子丫头都得挎个小蓝上山挖野菜去,就他家乐呵呵的吃白菜,看着就让人眼红。
还没眼红完,这家一天又卖光了肉,县城里的猪肉就紧缺道这地步了?你说家家都是过年杀猪,你家干啥要把猪肉留到春天呢?你家的猪冬天又吃的啥呢?吃白菜吗?娘的!太可恨了,这村里的人还没吃上白菜呢,你家猪就吃上白菜了!还叫不叫人活了!
总的来说,这一家子里里外外就透着一股子怪气,但让人牙痛的是,这家人还真是一天过得比一天好,听说秀才开春要赶考了,若是考上个举人,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这陈家村上下一百年,就没出过一个举人呢。
某些人斜着眼睛:所以你们就可劲的乐吧,等考不上举人……哼哼。
作者有话要说:我一般6-7点更,基本准时,偶尔晚点。
催更么,其实我真的挺喜欢被催,真的,感觉有码字的动力啊……好吧,我承认了,主要是以前没人催
所以我是可怜的娃
63
63、开店铺 ...
薛寅松赖着床不想起,却不想秀才起床后毫不客气来了个串烧大朗诵,之乎者也大念一通,吵得人根本就没办法安睡,只得也坐起来,恹恹的抱怨:"难得睡次懒觉,你不能小声点么。"
小秀才眨眼:"你不是说赶考必须得一次考过么?我这不努力怎么能行?"薛寅松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心知他是报昨晚被迫办事的仇,正要用行动抗议,薛老爹却在门外喊他:"老虎,老虎,快起来,今天工匠要来装门。"
薛寅松这才记起,忙起床穿了衣服出门:"环姨呢?"
"她先去铺子里,你别磨蹭了,赶紧去看看,如果能行就赶紧付工钱。"薛寅松也顾不得洗脸,忙去酒铺,
只见一个工匠模样的人正坐在里面和环姨说话。
薛寅松走上前仔细看门,果然很结实,而且和他当初说的完全不差,里面的搁架也是按照他当初说的样子打的。
薛寅松摇摇架子觉得还挺结实,笑着付了钱问环姨:"不若后天开张吧?后天是元宵节,也是好日子呢。"
环姨笑道:"都听你的,你来安排就是。"
薛寅松道:"我要先回去一趟,麻烦环姨帮忙做面锦旗,就跟你那酒帘一样大就行,要做橘黄的底挑青绿色的边,这样显眼。"
环姨爽快的答应了,又问要绣什么字,薛寅松想了想道:"就绣个薛家百货就行,若是不够长,就把那旗做个长幅的,字样嘛,让秀才写就是。"
环姨答应了,薛寅松忙了一阵觉得肚子饿,忙回家吃饭,只是这不早不晚的也懒得麻烦,就着热汤刨了几口剩饭:"爹,咱们那麦苗发得如何了?"
薛老爹笑眯眯答道:"有一寸高了,绿油油的看着就喜人,多久能种下去?"
薛寅松看看天摇头:"这温度还低了点,晚上没法保温会冻死的,还要再等等。"薛老爹道:"再长大就得分蘖了,这盒子装不下。"
薛寅松咽了口饭:"别浇太多的水,要干一干,否则分蘖期要提前,平时也少晒点太阳。"薛老爹答应着又道:"我看那几个兔子肚子大了一圈,恐怕有崽子了,最近的饲料里得加点精料才行。"
薛寅松皱眉想了会:"灶房左面最里边的竹篓里好像还有最后剩的一点黄豆,要不你磨来给它们吃。我下午得空就去收一轮拖网,看能不能弄点鱼虾。"
薛老爹点头:"那我一会把那豆子给磨出来。"薛寅松想了想又道:"我借辆车,明天我俩去县城里走一趟,进点货。"
这是薛老爹最不想听的话,那猪肉卖了才两天,钱都还没捂热呢,又得出去了:"你要进多少钱的货?"
"我也不知道,反正去看看吧,开始量不用太大,就是品种丰富点就成。"
薛老爹想想叹气:"还是你自己拿主意吧,我只管推车就是。"
两人第二天一早拉了车进城,不同的是,上次满车拉的猪肉进城换钱,今趟却是推个空车去花钱。
薛老爹一路不停的摸钱袋,心里叹气一遍又一遍。
到得县城,照例是薛寅松跑进去跟掌柜说话,这次是来买东西的,人家掌柜挺客气,听他说买得多,两个人又议论了一翻价钱,到底给他少了些钱。
薛寅松思量着把油盐酱醋茶针线盐烟叶等等都买了些,反正都是些常用的。老爹看看盘算着就算卖不出去还可以自己用,也就没再吭声,到底儿子要创业,当老子的还是支持的,当然这支持的力度嘛,肯定也是有限的。
这一车倒没用多少钱,虽然同样重一车拉回家,但薛老爹一想着卖猪的钱居然还有一半的盈余,心里也稍微舒服了点。
两人把集市逛了一圈,买好东西便拉着往家走,路上老爹问儿子:"你这些东西准备卖什么价?"
"跟县城一个价。"
"那不是不赚钱?"薛老爹瞪着眼睛,停了脚步,"那今天白跑一趟?"
"因为我买得多,所以人家给我们的价少一点,中间利润的确不算高,不过万事开头难,开始总要便宜点,这样才能让人家来买嘛。"
薛老爹想了想道:"我们拉了那么远,好歹贵个一文钱嘛。"薛寅松笑笑安慰道:"别担心,我有办法的,不用半年保管这小店开得红红火火,家家户户都会来我家的店铺买东西。"
因为这趟没借牛,两个人完全靠肩膀拉回来的,回家都热得冒微汗。环姨在家做了晚饭,见两人累了又心痛他们:"怎的不去借牛,你看看你俩累成了什么样,要省也不是这样省的,要是生病怎么办。"
薛老爹提起牛就肉痛:"上趟借牛还给了块肉,想想都不值,不行,咱家手里宽裕了,一定要买牛!"
薛寅松因为赶着明天开店,吃了晚饭又拉着车去店铺里布置了一翻才回家,到家时累了一天筋疲力尽眼睛都快睁不开,倒床上直接睡了。
小秀才气得瞪眼,直推他起来洗脸洗脚,薛寅松装傻抱着被子满床滚就是懒得起来。
他们家昨天烧水洗的澡,所以倒也没什么汗味,只是他在外面走了一天总有些灰尘,小秀才撇着嘴不肯上床,连带长辉也在一旁支持老爹静坐示威。
剥了家里最后一段木头的树皮,薛老爹瞅着屋檐下那几大堆木板问:"这板子够不?够了就开始定鸡窝吧,反正这村里的人也传了个遍,我这老脸早也不知道丢哪里去了,只能索性装聋作哑随你瞎倒腾。"
薛寅松笑道:"这怎么算瞎倒腾呢,放心吧,爹,不消两年,这满村的人都嫉妒你有这鸡窝。"
薛老爹撇了嘴:"你今天不是要去开什么张?还不快去?"薛寅松伸伸懒腰道:"开店图吉利得放一挂鞭炮,这大清早的怎么能放?稍微晚一点再去不迟。"
"薛家百货真便宜,大家都快瞧瞧去,店子就在酒铺里,方便全村……"一大群小孩笑着闹着念着一串顺口溜,薛老爹有些惊奇:"那些小孩在叨叨什么?"
薛寅松有些得意:"他们负责满村跑着念三圈,念完中午我就发糕点吃,昨天专门买的两斤红糖糕。"
薛老爹砸砸嘴,突然对昨天花出去的整整三吊钱充满了收回来的希望,忙端了一大碗粥出来道:"快些吃吧,吃了去店里看着,我怕冰环闹不懂给你弄错了。"
薛寅松知道老爹紧张,忙答应了几口刨了饭往酒铺里去。环姨一早开了铺子,正拿了张干布巾在打扫擦拭,见他来笑道:"来了啊,老虎。"
薛寅松点头,坐在铺子里看了一圈很是满意:"就是这架子稍微做高了点,恐怕你够着不方便,得搭个小凳才行,我把不常卖的货都放上面了,你搭凳子时小心些。"环姨笑着应了。
外面已经挤了些看热闹的小孩,站着探头探脑的,连带些过往的村民也有些好奇,远远的站了张望。
薛寅松看环姨高高低低爬着到处拭灰,笑道:"这昨天才摆的哪有什么灰,赶紧来坐吧。"
环姨道:"没事就到处擦擦吧,省得一会忙了还没时间擦。"薛寅松胸有成竹的摇头道:"这几天绝不可能有生意的,所以您哪就别操那心了,好好歇着吧。"
环姨一愣,薛寅松又解释道:"这人的心理很奇怪,若是有一个人来买了,也许大家就会来试试,可这一个人都不来买,其余的人也不会来买。不过没关系,等几天哪家缺根线缺点酱了,大约就会抱着心思来看看了,所以这几天尽可歇着。"
环姨想想也是,索性丢了布巾坐下来道:"那便等吧,我反正都开店的,也不怕守着。"
薛寅松的话果然应验,一连两天没生意,除了开张那天里正带头来买了半斤酱意思意思了下,没有再卖出去任何东西。薛老爹着急了,围着儿子团团转:"儿啊,那酱啊醋啊的,会不会放坏了?"
薛寅松笑道:"这醋就这么能放一年,放心吧。"
薛老爹转了两圈又道:"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要不你再去店里转转?"
薛寅松笑道:"急也没用,得要大家慢慢接受才是,你想啊,咱村离县城虽然不远,但是一来一去也得要两三个时辰,谁家不是大包的酱醋买了堆着用呢?人家家里没用完,自然不会来买,等等就是。"
薛老爹转了两圈又坐下来:"老虎,你说我这心里怎么就像猫挠呢,不行,我得去看看。"
薛寅松赶紧抓住老爹:"别,你可别走,我们今天事情可多了,上午得定鸡窝,下午得去挖坑腐肥料呢,这地里长杂草了,明天还得上地里走一趟。"
薛老爹这才定了定神道:"那你快些吃饭,吃了便去定鸡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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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定鸡窝 ...
定鸡窝是个力气活,薛寅松负责搬木头,老爹负责定,长辉最是乖巧,在一旁递木楔子。
鸡窝早就搭好架子,地板也都铺好,只要把四面墙壁定上就完工,不过因为家里只有一个榔头,薛寅松搬完木头便在一旁歇着。
他前几天抽空去地里挖了些蚯蚓,有红色和青色两种一起养在院角的烂瓦盆里。他走过去掀开烂草帽,只见蚯蚓们立刻缩进土里,上面丢的菜皮早吃得干净,看起来胃口不错。
蚯蚓长得差不多大了,薛寅松将一盆倒扣在地上从里面一条条拨弄出来,再拿柴刀一条条切成两半。长辉远远的看了,尖声叫薛老爹,说阿坝在杀虫。
薛老爹差点把手砸了,稳稳神道:"你阿坝在帮助虫子呢,虫子要变多,切成两半就能一变两。"长辉不信,丢了木楔子来看,见蚯蚓虽然疼得满地打滚,但一会就没事一样到处爬了:"阿坝,他们真的能变两条?"
"恩,你看我把他们埋进土里,一个月后咱家的蚯蚓就多了一倍啦。"
这小子分不清,还纠正阿坝:"是多一半哦,多一半。"薛寅松笑着道:"是多一半,也多一倍哦。"
"不是一倍,是一半。"
"恩恩,一半一半。"
这小学数学都没学,你能跟他讲明白?
里正见大门开着,进门叫了两声薛小子。
薛寅松迎出去笑着:"这可是什么风把里正大人吹来了。"里正干咳一声:"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正想同你们商量点事。"
薛寅松见环姨奉上热茶,笑道:"里正大人只管吩咐,但凡有我能办到的,一定尽力。"
里正道:"也不难,这开春了闹菜荒,我们陈家村人多,把附近的野菜都挖得差不多了,前几日为着抢野菜就有人打起来,幸而都是小崽子打得也不厉害,今日上山的说听见狼叫了,离得不远,把进山的都吓回来了。"
薛寅松奇道:"莫非是要组织人进山打狼?要我参加么?这倒没问题,哪天进山?"
里正干咳一声,声音软下来:"你家不是有白菜么,反正你们也吃不完,不如……"
环姨冷笑一声:"可别提了,我日日坐在酒铺里,这家家户户的闲话可没少听,说闲话的时候没想着少说几句,如今要吃菜倒想起我家来了?"
里正有些尴尬,他素来知道小寡妇是个泼辣性格,忙附和道:"我回头跟他们说说,以后不许在背后议论你家长短。"
薛寅松笑道:"这闲话哪里是禁得住的,古人云防民之口胜于防川,管天管地,哪里还得着人家说话放屁,他们爱说就说去吧。"
环姨道:"那是你没听着可气的,村里那刘二麻子,人言道丑人多做怪,果然不假,她前天拉着一个要上我家来买酱的人不知道悄悄说些什么,说完人家便走了。后来张嫂子告诉我,说刘二麻子说我家的东西都掺假,叫他们别来买,说什么价格和县城一样,肯定掺了假。"
薛老爹拍着大腿埋怨:"就怨老虎,跟他说了价格要高几文,他就不肯,你看这祸事来了吧?"
薛寅松笑道:"就算你高一文,人家也不会说好话,眼红就是眼红,跟价格没关系。"
环姨又道:"刘二麻子还说这开春没菜,我家的白菜是屯着想卖高价发坏财,又说村里就我家条件好,到我家来买东西就是给我家送钱,叫什么……劫贫、劫……贫济富。"
听了这翻闲话,薛寅松冷笑一声道:"一没偷二没抢,这样是啥意思?要说那菜嘛,那还真是了,我明天便摆进店里卖,不多不少,只卖两文。"
里正也正是为了这事来的,听了赔笑道:"正是正是,这正菜价本也是两文,若是你们能深明大义将白菜摆架放仓,那可真是大功一件。"
小秀才本想说我家白菜多,支援支援村里也是应该的,可一想前几次都是他说错话耽误了事,便一直盯着薛寅松不开口。
里正见他看薛寅松,薛老爹也看薛寅松,立刻明白这家做主的人是谁,忙笑着对薛寅松道:"我说薛小子,如此便说定了,我这便挨家跟村里人打个招呼,从明天开始,每家上你家来买白菜,如何?"
薛寅松从不是个吃亏的主,虽然话送到面前不得不答应,却也漫天要价:"卖白菜没问题,这帮助帮困救贫也是我们每个村民的责任,我为村民,村民为我,这也是应该的。只是有一件,这白菜若是一敞开,肯定是不够的,不若这样,但凡家里有劳动力的,只可以买十斤,家里没劳动力的,可以买二十斤。"
里正听糊涂了,忙问道:"这不是按家里人口多少来卖么?为何要分劳动力?"
薛寅松道:"家里有劳动力的,还可以挖些野菜补贴,不过是走得远些而已,这家里没劳力的开春又要深翻,恐怕是没时间挖野菜了,但菜却是不能不吃,所以得要二十斤。"
里正点点头,觉得有些到底,但有些为难:"这有的人家有七八口,十斤白菜怕是不够吃。"
薛寅松问道:"这样的人家有多少?"
"大约有六七家,有的是前面生了几个女儿,有的人家是哥嫂死了收养的侄子侄女。"里正解释着。
"这个好办,你同他们悄悄讲,白天还是来买十斤白菜,只是晚上等二更时分悄悄来铺子里再多买十斤,我晚上在铺子里等着他们就是。只许悄悄的,若是被人知道我是一概不认的。"
里正连连点头,只听薛寅松又道:"我这节衣缩食支援村里,里正也是明白的,不若里正大人帮我们个小忙如何?"
里正一愣,忙问道:"不知何事?"
薛寅松道:"我家那18亩地不是租给别人了么,去年签了协议,要明年才能收回来,可我这里规划规划想种些别的东西急着用地,麻烦你跟那些租客说一声,就说那地里种什么,由我说了算,等收获时我占六成,他们占四成,若是亏了本,保底每亩我给5吊大钱。"
5吊算不错的收成,有的年份若是遇上干旱水涝,颗粒无收不说连种子都得赔进去,听了这话里正忙道:"好好,这个没问题,他们肯定愿意。"
这相当于给庄稼买保险啊,谁能不愿意?薛寅松笑着谢谢里正,又闲话些别的事。
里正将大事办妥心下也定来,陪着坐了会才起身告辞,忙去传达好消息。
里正一走,薛老爹忙关了门回头问:"老虎啊,咱家的白菜也就收了一屋,你都卖给村里人,咱家吃什么?"
薛寅松看着财迷老爹笑道:"这白菜两亩地收了大约4000斤,全村上下最多能买去3000斤,我家不是还剩了1000斤么?这能吃到夏初了。"
薛老爹砸砸嘴,试探着问道:"不可以卖高点?这菜价在秋天就是两文,这开春了不能卖涨涨?"
薛寅松笑着摇头:"人人都仇富,这个时候要是发点国难财是不明智的,就按两文卖,以后还要靠大家一起发财致富呢,现在平价卖菜也拉拢拉拢人心。"
其余三个对望一眼,都无法理解这靠大家一起发财致富是个什么意思,薛寅松笑道:"我准备下一盘很大的七,具体不方便透露,以后你们就明白啦。"
看着他高深莫测的样子,小秀才第一个拍拍屁股走人,实在不是他不支持,这种地的事确实和读书人没关系。
几个人刚停下话,那边鸡窝里突然一阵骚动,薛老爹咒骂着跑过去:"老虎!你那四大爷又进鸡窝了!赶紧来给我弄走!"说着从里面扒拉一只出来,拎着头颈提到儿子的面前。
薛寅松一看,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那狐狸崽子老实被提溜着,眼睛却骨碌骨碌乱转,嘴巴边还沾着根鸡毛,忙接过来抱在怀里。
狐狸其实很通人性,一见没挨打,忙又蹭蹭,啾啾的叫。薛寅松看着狐狸儿子,知道他们是饿了,只得叹口气去厨房看看。
薛老爹忙跳进厨房大声道:"没肉了,没肉了!"
薛寅松四处转转,想要切腊肉又怕老爹骂,便去拨弄出些青色的大蚯蚓,丢给狐狸吃。
狐狸其实并不完全吃肉,他们是杂食动物,蚯蚓、小昆虫、植物果实和蛙鼠等很多东西都能够成为他们的食物。
薛老爹一看这四位大爷竟然还抢着吃蚯蚓,眼睛都瞪直了:"儿啊,早知道他们愿意吃蚯蚓早该喂了,这蚯蚓算个啥啊。"
薛寅松没好气的答道:"我这蚯蚓宝贝得很,这好不容易养了一盆等着繁殖,现在喂了他们,又得等下个月了。"
薛老爹马上道:"这个容易,我明天带着长辉去地里给你挖去,至少给你挖两大盆。"
薛寅松忙制止道:"别,你挖了地里就没蚯蚓了,还是喂腊肉吧,梁上那两大块腊肉够他们吃半个月的。"薛老爹想要不同意,只是见他坚持,只得保留意见碎碎念着找老婆叨叨儿子的坏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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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外来户 ...
吃过午饭两父子提了锄头去地里挖肥坑。
村里大部分的人为了方便,都是在地里挖个坑当茅厕,这样就地掩埋腐熟很方便,他家的地离着有点远,薛寅松为将就小秀才和儿子方便上茅厕就修在自己家里,因此每次埋肥坑就麻烦些,得一担担的担去地里。
薛老爹选了个地方挖,老爹一边挖还一边闲磕牙:"儿啊,你最近和秀才怎么样啊?"
"就那样啊,"薛寅松轻松的答道,"就像你和环姨那样。"
这话怎么听怎么有歧义,老爹忙道:"我的意思,你有没有觉得找个男人还是不好哇?"
"没有,"薛寅松立刻否定。
"老虎啊,秀才开春要赶考啊,"老爹叹口气。
薛寅松故意装傻:"赶考怎么的?考上了咱家不是还可以不交税么?"
"谁和你说税不税的,我是说……考上了秀才就是举人啦,举人老爷是官身,那个……不能老是被你压么。"
薛寅松稀奇了:"你怎么知道,你偷看了?"
薛老爹臊红了脸骂道:"谁有闲情偷看你这个,我上次听你们吵架来着,秀才自己说的。"
薛寅松好笑:"切,别说是举人就算是皇帝老子,只要他是我老婆,这事就是铁板定钉的事。"
薛老爹咧了咧嘴:"吹吧,你就吹吧,他要真是皇帝先把你拉去砍头。"
薛寅松道:"你不懂,说了你也不明白,行了,这事你就别操心了。"
薛老爹想了好一会,突然自我安慰:"还好我续娶了,否则我老薛家真是要绝后啊。"
粪坑不用挖得太大,一平方米左右就行,挖好坑薛寅松戴上自制口罩回家担粪。由于有了上次的经验,小秀才当机立断拉着儿子逃逸去酒铺里玩。
薛老爹和儿子各担了几挑,热得脱了大棉袄,这天已经要立春了,太阳光也带着温度照得人暖洋洋。
薛寅松自忖是家里唯一一个全劳动力,自然重活累活都得自己扛,他咬牙一口气担完最后四挑,放下担子那一刻觉得走路都脚软。
陈家村在山南,一年四季基本没什么大风,这臭味也驻地停留久不消散。薛寅松自己也被臭得不行,洗好手脚和老爹一起往酒铺里避去。
夕阳斜下,此时已经快近晚饭时间,薛寅松和老爹走去,只见小秀才站在酒铺门口对几个人正说着什么,大约说得激动了还手舞足蹈的比划。
"这是怎么了?"薛寅松走过去笑着问道。
小秀才忙道:"他们想买东西,又怕不好,我正在解释。"
"你怎么解释的?"
"君子坦荡荡,古人云君子……"小秀才还没说完,薛寅松立刻叫停,这不是对牛弹琴么……虽然这个词用得不对,但却是很贴切。他转身对着那两个老妈妈道:"你们要什么,让人给你们各包半斤去,用了好下次来再付钱。"
那两个老妈妈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老点的用土话问道:"不要钱?"
"要钱,"薛寅松肯定的答道,慢慢的解释以防对方听不懂:"我给你记上帐,下次来付。"
其中一个是本村人,说话不带口音,她笑道:"若是下次不来买了呢?"
"那就证明我家的东西不好,若是觉得好,自然会再来买。"
老妈妈一想也挺有道理,两个人又唧哩咕隆小声议论了会,分别买了点盐和醋。
小秀才在一旁悄悄问:"万一他们以后真的不再来了,怎么办?"
薛寅松等她们走远了才回答:"不可能,就算一个月一年不来,但保不齐一辈子不来我家买东西,谁家没有个缺盐少酱的时候呢。"
薛老爹目睹整个过程只得长叹一声,觉得当初支持儿子开店铺简直是鬼迷了心窍,如今也不好再反驳,一转身独自闷闷的往家走,准备去回去做晚饭。
薛寅松有个习惯,晚上睡觉前总要把家里巡视一遍,关窗关门,鸡窝猪圈等都要全部检查检查,摸摸鸡鸭肚子是不是饱的,看看小猪们吃食是否正常。
一个一个检查过去,只见猪崽子们有气无力的趴着,看看地上像是拉肚子,再看石槽,里面的猪食还有半槽没动。
猪是家畜里收入最高的畜生,这四个崽子才满月不久,若是久拉肯定会脱水而死,薛寅松忙把老爹拖来看。
油灯的光很昏暗,薛寅松干脆点了根柴火照亮,只见地板上早些时候拉的粪便却是半干状态。
老爹仔细研究了半天,又用木棒在各处粪便里搅搅看看,肯定的说:"被人下了药,你看这这里还有没消化的残草。这草叫猫儿刺,若是皮肤痒的扯些来熬着泡水就能去痒,但是吃下去就得拉稀。"
薛寅松一愣:"难道是我打草没注意混进去了?"
薛老爹摇头:"不可能,猫儿刺是爬藤生长,最爱在小树丛里缠着,一长就乱遭遭的一大蓬,能把光都遮死让别的草长不起来,别说不会和别的草混上,就算你看见也不爱去割,这草藤上全是猫牙样的倒钩小刺,手一抓全刺进肉里,破皮的地方又痛又痒难受得很,你怎么可能去割回来?"
薛寅松立刻明白了:"咱家的院墙矮,只怕是有人爬进来将这草丢进猪食槽里的吧?"
薛老爹仔细看了石槽附近:"你看这石槽旁边也有,倒的时候大约也急,有些都撒在了外头了,看样子是把草切碎了熬煮的。咱家一向爱关门,断不可能是从正门进来的,再说秀才白日都在前院呢,若是来了人他应该知道。"
薛寅松听了,拿了火把去旁边看,果然看到猪圈旁的石墙上有个泥巴脚印,应该是翻墙出去时踩上的。
"这可怎么办?"薛老爹犯了愁,"这乡下人就是小鸡肚肠,看不得别家好,但凡你家生活宽裕点,这捣乱的、借钱的、说闲话的、眼红的就来了。我们总不能天天熬夜守着吧?再说猫儿刺还好,若是投毒又该怎么办?"
薛寅松道:"这猪崽子那么小,拉肚子也能拉死,我看这和投毒没什么区别了,爹,那现在能怎么治?总要先把拉肚子给止住吧?"
薛老爹道:"没药,只能多喂些水让他们拉出来,你去烧些开水熬上一把绿豆,等晾了我们来灌肚。"
这算是古代的洗肠了,薛寅松点点头去烧火,一面盘算着这村里谁家能下黑手。
若说正面冲突他家可真没得罪过什么人,这些人怎么就那么仇富呢?自己不好好干活光眼红别家,眼睛就算红得滴出血来也没用啊。
等烧好水凉下来,薛老爹用麻绳将小猪四个蹄子牢牢地绑住,取了空心竹管插在猪嘴里让儿子灌绿豆水。
这一灌可就动静大了,那小猪像是杀猪般尖叫,腿使不上劲就猛烈的摇头,总之拒绝喝水。
薛老爹又拿绳子把猪绑在长板凳上,自己两手抓住猪耳固定,催促儿子快灌。
每个崽子灌两大瓢,薛寅松觉得能把猪肚给涨破,但奇迹的是,猪崽子们真的还全喝下去,除了开始一只小猪洒了些,后面的小猪基本都是一口气喝下去。
忙了大半个时辰,两人都累得说不出话来,四只小猪挺个胀鼓鼓的肚子在猪圈里到处转悠,不一会就听见噗噗的拉肚子声,这味实在不好闻,薛寅松洗了手脸忙往前院跑,只有老爹点着火把守着,若是情况不好,还得再灌,总之今天得守到不拉为止。
冬夜里冷,进屋出屋的麻烦,薛老爹干脆在后院架了堆篝火烤红薯,火堆霹雳吧啦的烧着,渐渐能闻得红薯香。
此时已是三更过,家里人都睡下了,只听得鸡窝里不时有鸡互相挤着叽叽咕咕,又或者兔子沙沙的磨干草。
薛老爹丢了根小柴火道:"这陈家村的人心坏,你看我们田坝村哪有这样的人?别说没害人的心思,就是偷盗的人都没有,晚上睡觉能不关门。"
薛寅松笑道:"我们是田坝村的本地人,大家相处十几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互相也熟悉。而这陈家村的人把我家当外来户,这来了没半年,互相还不熟悉,有人嫉恨也正常。再说了,看不得穷人过好日子的人多了,我家只要一天比一天过得好,后面肯定还会有人惦记我家,这投毒什么的说不定以后还要把鸡鸭都算上,要是用上耗子药,所有的家畜都得死。我还听过有人往水井里投毒的。"
薛老爹立刻紧张起来:"那怎么办?那水井又不能给盖上,万一……"
薛寅松笑道:"青天白日的哪有那么容易杀人啊,仇富是仇富,但是还不到杀人的地步,你要是不放心,以后咱们不直接吃井水,吃水缸里的水好了,我上次捉了些小鱼养在缸里,只要鱼不死就没事。"
薛老爹想想还是不放心,叮嘱儿子:"以后有钱了得加高围墙。"
薛寅松笑着摇头:"加得再高都没用,人家不知道搭个梯子?再说了,你把围墙修得太高了,人家反倒以为你家有什么,更惦记了。要我说,不如养只狗,不爱叫只咬人哪种,娘的,谁敢来就咬断他的腿。"
薛老爹又觉得太残忍了,忙道:"就养只爱叫的狗吧,只要叫叫吓退人就行,真要咬着人了,可怎么能行,人心都是肉做的,可不能害人家,再说了这种事一般都是男人干的,开春需要劳动力,万一人家断了腿躺半个月不是耽误农事了?"
薛寅松冷笑道:"他不想害人能爬进我家来?不进我家能被狗咬着?这次没害死猪说不定过几天还能来,万一下次把这四只猪崽真的毒死了,谁来陪我损失?要说钱,这四只崽子得管几吊了,难道我家的钱就多得能随便糟蹋?"
薛老爹叹了口气:"外来户就是受气啊。"薛寅松没吭声,外来户怎么了,外来的和尚能念经。
还好那毒水的浓度不高,又或者是味道不好,总之小猪们没吃太多,拉过了七八趟后就止住了。薛老爹看不拉肚子也放了点心,把红薯拨弄出来两人剥着吃了,各自回屋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我用遨游3无法看到V章,但是换了搜狗就好了,如果你也无法看V章,也可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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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合作社 ...
木盒里的麦苗已经育了有一尺高,该是种下去的时候了。薛寅松用手指轻轻抚摸着这绿油油的小生命,心里真是感慨万千,能不能成就靠着一搏了,所以必须成功不能失败。
薛老爹正按着儿子的要求烧热水,一会要浸种,他坐在灶前烧火,又觉得内心七上八下忍不住探出头问:"老虎,你下午不是召集了租客来么?他们几时来?"
薛寅松欣赏完麦苗抬头:"大概一会就来吧,里正不是去叫人了么?"
"只是,只是,"薛老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反正就是担心,"你要是让他们都种麦子,万一不收获,后面又耽误了种稻子,那……"
"放心吧,爹。"薛寅松加重口气,"一定能行。"
不多时敲门声就响起,那些租客是约着一起来的,看样子很不放心这个协议,估摸事前都商量过了。
薛寅松微微一笑,他在后院摆了张大方桌,放了几条板凳,再给每个人倒上茶水。
虽然茶并不什么好茶,但这帮租客原是身份最低等的平民,连自己的地都没有,如今被人客客气气的让座喝茶,反而局促起来,其中一个年纪大点的中年大叔问道:"里正只是说你们想要收地种别的,若是亏了能补5000大钱,不知是真是假?"
"正是,"薛寅松给自己也倒上一杯坐下来细说:"这种地吧还真不好说,老天爷给脸吧就能丰收,遇上干旱水涝的能饿死人。如今我有个初步的想法,想要甩开膀子大干一翻,但是呢,你们不了解我,所以我说能赚钱你们自然也不会信,因此我们今天开个会,把基本的东西讲一讲,如果你们愿意,咱们就现场签协议,如果你们不愿意,一会就可以走,大家和和气气绝对没有半点强迫。"
租客一共七户,除了三家姓陈,另外四户也都是外来的,那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没有吭声。
薛寅松笑道:"我先把大概的意思的讲讲,你们还可以自己商量商量嘛。我现在呢就是想把大家手里的土地集中起来,种什么由我说了算,种子也是由我提供,技术方便也由我统一管理,等收获的时候我六你们四,不管遇上什么原因,只要这地里欠收就记我头上,秋收完,若是收成不理想,我按每亩5000大钱付给你们。"
薛寅松说完故意停顿了片刻,看他们有什么想法,几个人互相低声议论几句,还是那位中年大叔带头问道:"按现在的收成,每亩最高也就6千多大钱,按说不要我们自己出种子钱,秋收又能给5000钱也不算少。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我可不信有那么好的事落我头上哩。"
"就是,就是,今年冬天冷得不算厉害,恐怕开春了会闹虫害,今年的收成还不一定能有5000大钱哩!"
"你有什么就直接说,咱这些乡下人不懂那弯弯绕绕的,觉得你说的能行,咱们就干!"
薛寅松一举手示意安静,然后笑道:"你们种地很多年了吧?可看看现在的你们呢?穿的衣服大多都有补丁,想必生活也不是那么宽裕,你们种了那么多年的地,为什么就没有富起来呢?"
"田租高!"
"老天爷不给脸,前年不是还闹了干旱么?村头的小河都断了流!"
"人头税也高!我家七八个,劳动力却只有两个……"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气氛明显比刚才活跃。
很好,薛寅松微笑着看着他们,这一招是向传销学来的,你可别小看了传销术,为什么那么多的人深信不疑执迷不悟呢,归根到底这一招引起共鸣起了很大的作用,他笑着又示意安静:"对,你们说得很对,可我们要想办法改变这一切!老天爷不给活路,我们就要自己找活路!种了那么多年的田竟然还过不上舒心日子,这怎么能行!只要你们加入金元宝集体合作社,我立刻分发种子,负责技术指导,并且保证秋收时你们每亩至少能收7000大钱,如何?"
"7000?"一个年轻后生大声问道:"你不是要拿走六成么?是我们得7000大钱,还是亩产7000大钱?"
"你没听错,是你们能拿到7000大钱,我绝不说谎,只要你们加入金元宝合作社,秋收时只要不出天灾人祸,保管能拿到这个数。咱们现在立刻就签协议,反正再不济,你们也能拿到保本的5000大钱不是?"薛寅松不愁他们不答应,美好的前景,诱人的未来,谁都会权衡的,更何况还能保本呢。
这几个人都不太相信,互相看看却不说话,好半晌中年大叔才道:"我签!我家那口子最近病得厉害,正是需要钱的时候,反正再不济也有5000呢,多的我就不想了,只要能有5000能保命就行。"
薛寅松笑道:"这位大叔,你放心,我包你秋收时候笑开心,你们来个人去请里正,我让里正做保人可好?"
就连那两个还在犹豫的人都动心了,里正做保人啊,这简直就好比把钱存在官家的银铺里,那信誉是响当当的。
果然旁边的人立刻道:"签吧!签吧!若是真有7000大钱那可好哩,也算是发财了。"
不多时里正便来了,听说要自己当保人立刻想拒绝,薛寅松在一旁笑道:"刘叔,你前几天要白菜的时候,我可是一声没吭就答应了哦,您现在怎么也得帮我一把吧?再说作保又不要你赔钱,若是我到时拿不出钱来给他们,就把那20亩地卖掉来赔好了。"
里正一愣,心说这地是你说卖就能卖的么?
小秀才昨日就被叮嘱了,忙在一旁道:"是!是!"里正一愣又问:"这地不是说是裴长辉的么?"
小吃货也在一旁乖乖道:"阿坝说卖就卖。"
里正这才点头道:"那行,那便由我来作保吧。"
薛寅松把小秀才早写好的七份协议拿出来让里正过目,里正拿着大声一条一条念给众人听:"金元宝集体合作社协议,第一、种子由裴家提供。第二、田间管理由各承租客自己负责,技术由裴家负责提供,必须按技术指导去做,若是达不到要求的,秋收时将减少一成分红。第三、若是因为各种原因欠收,将由裴家在秋收时提供5000大钱作为保本费……第七、本合作社所有信息保密,若是外泄露被查出来者,取消分成,所有收入将全部归裴家所有,并及时收回土地永不续租。"
大致和开始说的差不多,只是补充了些条款,只要不犯就没事,七家租客又商量了一会,终于画押按下手印。
薛寅松送走里正,折回来笑道:"我们现在算是一家人了,我也不藏私,我这法子叫一年两季栽培法,爹,你把我那两大盒子麦苗拿出来。"
薛老爹应声端出麦苗,众人一见忙围过来,稀奇的问道:"这苗子发那么早干啥?看这样子要下种了,不种得要分蘖了。"
薛寅松点头道:"不错,正是要种,咱们这一年两季栽培法是早春种小麦,芒种种水稻,全部要育苗,你们回去之后按我这样子定几个木盒,里面的土要好土,俗话说不能输在第一根跑道上,这培育土可千万要好,最好是鸡粪人粪和土混着腐熟,如今时间来不及,这次先暂时用地里的土吧,第二个关键是要浸种,这个技术有点复杂我一时半会讲不明白,你们各自回家把自家的种子拿来我帮你们浸种,明天一早再来取。"
想了会又解释道:"本来种子该由我来提供,但是因为去年没来得及买,所以这次种子由你们自己先出,等结账时我把钱算给你们。"
几个人都觉得这木盒育苗挺新鲜,围着看了会有人问道:"这育苗法有些啥要求?给我们讲讲呗。"
薛寅松咳嗽一声,把老爹往前一推:"这是咱们金元宝合作社的技术总指导,现在由他来给大家讲一讲木盒育苗法。"
薛老爹一愣,说话也结巴了:"那个、那个、那个……"中年大叔催促道:"那什么啊,快说呗!"
一个白发老伯伯问道:"你这苗怕是早20天就育上了吧?那时候那么冷,你这个苗怎么催芽的?"
一说到具体问题薛老爹就不含糊:"对,20几天前浸种育的苗,天气冷不怕,白天等温度升起来,把木盒子摆在院子里晒太阳,太阳一斜就得收回来,家里不是都烤着炭火么?放在屋里就能保温。一旦出苗了就要特别注意,如果外面太冷了也不能放出去,只能搁在窗前。"
那年轻后生又问:"你这苗多久种?"
"明天深翻,后天就下种,因为是半大的苗子,在分株的时候一定要特别小心不能伤着根。"薛老爹说着用一根竹签扒开泥土:"你们看这土,里面混合了两分锯木粉,这样可以防止积水,而且分株不容易伤着根。"
"那这麦苗几时能接实啊?会不会耽误种水稻呢?"
"当然不会,我跟你说……"薛老爹说话也流利了,有条不紊的念着他的种田经。
薛寅松看着这帮人围着问个不停,悄悄抽身出来到前院:"来,秀才,把这几张契书收好了,这可是90两银子。"
作者有话要说:里面有些看不了的,我已经提交给编辑,她说过几天就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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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番外 薛老爹是第四层的人 ...
薛老爹的前半辈子都是上赶着对人好结果还不讨好,没结婚前对爹妈好,爹妈却重女轻男喜欢妹妹,结婚了对老婆好,老婆又没福气死得早;儿子出生了对儿子好,儿子又嫌弃他啰嗦,总之……让他很没有被重视的感觉。
但现在不一样了,看看这几个租客围着他七嘴八舌的问,真不是他吹,不管什么问题都问不倒他。他们田坝村虽然土好,但是没别的收入只能种地,因此所有的人都挖空了心思侍弄庄稼,怎么松土、怎么浇水、怎么埋肥、怎么施肥……伺候得比自己爹妈还殷勤。
可以这么说,他要这庄稼长,这庄稼不想长也得长,不仅长,还得疯了似的长,疯了似的结实。
就拿去年冬天来说吧,他家两亩地的白菜要一般人来种,也就亩产千把斤,换他来种,也不见他怎么浇水施肥,那白菜就是刷刷的长,最后收割一称,嘿!亩产接近2000斤!
这是为什么?别看有的人家肯花力气浇水施肥,但还是栽不好菜,原因只有一个,孩子不肯吃饭你能喂得进去么?硬灌的还得灌出毛病来。
最要紧的是要会观察,土怎么样,肥怎么样,叶片怎么样,刨开看看根怎么样,不是他薛大勇自己吹,这种田还真得有天赋,而他正是有天赋的那种人。
普通的人种田就是把种地当工作,挖几锄就指望着地里能出庄稼,那能行么?哦,你问那得把它当什么?当爱好哇!爱好是什么?是随时随地都想着、也愿意想着,甚至恨不得时刻想着,然后要经常性的琢磨。
琢磨什么呢?琢磨这叶子为什么黄?琢磨这植株为什么矮小?琢磨这穗子为什么那么瘪?琢磨……总之,你得热爱种地,从骨子里面散发出来的热爱才行。
在老虎很小的时候就给他起过一个外号,叫薛隆平,至于为什么叫薛隆平儿子没说,但他就是觉得,这是一个顶呱呱的称号,是对他过去三十年种地经验的最高奖励!
薛老爹满足的口水翻翻,找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对,价值,老虎就是这么说的,老虎还说有本怪书上有个马老头研究了很多年研究出了个五层定理,说什么能吃能睡是第一层,自己修个房子养头猪是第二层,娶了老婆生个娃是第三层,还说被别人崇拜是第四层,还有那什么什么是第五层,太玄乎记不住了,不过前面四层他是能记住的。
现在看看这些租客,哪一个不是一脸崇拜的看着他啊?那他现在就达到了第四层啦,既然已经到了第四层,想必离第五层不远啦,恩,就算达不到第五层也没关系,一共才五层,他一个目不识丁只知道土里刨食的老农民能达到第四层难道不算高么?反正老虎说了,第五层太玄,一般人是达不到的,所以他达不到其实也没啥,总之,他现在是不一般的人,是第四层的人了。
薛寅松交代小秀才保存好契书,再转回前院,见老爹还在讲不禁皱了皱眉头,他家的经验那都是一点一点积累下来的,讲点给大家长长信心就行了:"爹,你的事都做完了么?"
薛老爹一回神想起锅里的热水,忙转过头道:"你们快些回去取种子来,我已经烧好热水了,明天一早来拿就是,晚上记得定木盒子啊!"
送走那几个租客,薛老爹满意的砸砸嘴,原来被人崇拜是那么身心舒爽的一件事,怪不得儿子说的那个马老头吃饱了没事干愿意搞研究,看来研究也不是坏事嘛。
"爹,以后他们再要问,你可别多说了,你看这种田全靠经验,他们学得越多,需要咱们就越少,这样我们怎么能指望着赚大钱呢?"
"可你不是说崇拜是那个马老头的第四层么,我现在刚达到第四层,你不能让爹再退回到第三层吧?"薛老爹瞪着眼睛。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以后你指导他们种地就不要分析为什么了,比如该浇水,咱就直接吩咐他们浇水就行,至于为什么要浇水,什么样的情况要浇水就不用告诉他们了,这样的话,咱们只要一手有土地,一手有契约,他们就得一直依靠我们,否则大家都学会了,都自己搞自己的地去了,谁来种那20亩地?那得累死我俩。"
薛老爹叽咕道:"他们不都是租客嘛,又没有地的。"
"他们现在没有地,保不齐以后也没有地啊,再说了,我那一盘大七里面,不止包括他们呢,我想要全村人都来参加咱家的金元宝合作社,那样的话,这关键技术核心技术可就更不能泄密了。"
薛老爹明白了,想了想问道:"就是说以后他们怎么问,我都不说是吧?可万一人家死命追着问呢?"
"你就说那契约书上写得明白:不能泄密,你知道得越多,就越容易泄密啊,万一哪天不小心说梦话说出去了,那可是要被没收土地的,所以,不说是为了保护他们,说多了反而是害他们,反正他们好好干就行了,只要大家合作得好,咱家是不会收回土地的,以后坚决的带着大家一起奔小康。"
"哦,"薛老爹点点头,这小康也不知道是个啥糠,大概……不是米糠,反正就是个好糠,奔小康就是好事,是坚决要支持的。
薛寅松走进灶房搭着凳子从房梁上取下一小包粉末递给薛老爹:"拿着,这是砒霜,一会把这点撒在水里浸种。"
薛老爹烫手般丢回去,瞪着眼睛问道:"你想干啥?这砒霜吃了会毒死人的。"
薛寅松笑着塞给他,解释道:"你刚才没听那人说?今年天气不冷,怕开春会闹虫害,这地面上的虫害还可以喷些烟叶水,那地下根本管不住,你浸好种用砒霜泡一会捞起来冲洗干净,就能防止地下的虫害。"
薛老爹见儿子说得头头是道,不由得不信:"儿啊,不是我不信你,只是这砒霜真的是大毒物,万一……"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在现代农药浸种是很普遍的事,可他又不能明说,只得敷衍道:"我去年在一本神农氏种植大全里看到的,你想想神农氏是谁?那可是咱们庄稼人的老祖先,他写的书你能不信?"
薛老爹被唬得一愣愣的,又有些疑惑:"神农氏我倒知道……不过这真的是毒药……""保证没问题,"薛寅松打断他的话催促道:"赶紧收好,一会人就来了。"
果然一会就来了个半大的小子,手里提了各色的布袋:"薛大叔,我把种子提来了,你浸种要我帮忙不?"
薛老爹记起儿子说的什么核心技术,立刻摆手道:"你丢在这石桌子上就是,我忙完就来。"
那小子不肯走:"薛大叔,你就交我两招呗,让我也学学。"薛老爹虎着脸:"这核心……技术是我老薛家的祖传秘方,传内不传外传男不传女,快走、走、走。"说着把那小子轰出去。
从早上端下热水来,往里面兑了些凉水,老爹用手搅和试试,又加了点凉水,然后把麦种浸进去,一边倒一边搅拌,过一会又试试水温,再加点热水。
这浸种最最关键是温度要保持不变,高了低了都不成,薛老爹一边搅拌,一边又烧热水,这要整整泡小半个时辰才行,而且还要不停的加热水。
早晨鸡叫三遍,薛寅松就被老爹弄起来:"老虎,快些来吃饭,咱家今天要翻地呢。"
薛寅松勉强爬起来,刨了几口饭问:"我跟秀才说让他中午把饭送地里去,争取天黑前把地都翻完,我可不想连着翻两天。"
薛老爹道:"那我跟冰环说一声,让她早点做饭就是,快些吃了,我们赶紧的走。"
两父子用了早饭抗了锄头去地里,薛寅松用力刨了几锄头骂道:"这地可真硬,爹,你有什么办法把土改良改良?"
薛老爹摇头:"这工程大了,庄稼能长多高,地下的根就能多深,你要改造得向下挖个三尺,那得累死人。就好好的埋基肥就行,底肥打得足,庄稼也能长得好,只要后期管理能跟上,一样能种出好庄稼。"
薛寅松想了想道:"如今我们两个人可以拉犁,这样翻的比现在快,不若我去跟英子家借犁使一使?"
老爹摇头:"这地拉犁得费大力气,除非用牛,否则你的肩膀得脱层皮,还是用锄头吧。你说夏末的时候你埋了一坑肥,在哪里?"
薛寅松指着远处一个插着木棒的地方道:"就是那木棒下面,一会翻好地再去挖。"
"那不是耽误时间么,"薛老爹道:"现在把肥坑起出来,我们一边锄地一边等臭气散尽,否则一会臭得人靠不近。"
薛寅松应了一声,两人走过去拔了木棒就开始挖,一直挖了三尺深也没见着一星半点的粪肥,薛老爹奇怪了:"老虎,你是不是记错了地方?"
薛寅松肯定的答道:"绝对没有,你看这木棒,有一头烧焦了的,是我当时随手抽的一根木柴插在这的。"薛老爹摇头:"肯定是村里那些娃子闲得没事把你做的记号移了位置,这可怎么找啊?"
"大概就在这附近的,"薛寅松皱眉,"我还有点印象,实在不行只能把这附近都挖出来看看。"
薛老爹翻白眼,说起来轻巧做起来难,肥坑一般都要密闭条件才能发酵,为了确保不漏气都至少得挖三尺深,要是力气都花在这挖坑上,今天根本都完不成深翻的任务,今天翻不完明天就种不下去,明天种不下去那……那些租客们岂非不是又对他们信任打折扣了?
所以说,必须要尽快找到肥坑!
薛老爹难得果断一回,一指旁边道:"我挖那边,你挖这边,速度快点。"
说完老爹就开始奋力挖坑,薛寅松却站在原地还仔细观察,努力回想自己当时挖坑时的参照物,开玩笑这么傻挖能挖一宿,还是想想当初是怎么埋的吧!
薛老爹奋力挖了两尺多,一锄头下去差点把手腕反震断,还好锄头结实,但也蹦了一个小豁口。
薛老爹有些奇怪,弯下腰用手刨开浮土,只见地下露出一方青黑的东西,用手摸摸,冰凉凉的,像是石头。
"老虎,快来,我挖到宝贝啦!"
68
68、兔崽子 ...
薛寅松当然不信这农田里会有宝,宝贝不都是深埋十万大山有巫术阴魂看守么?这么一锄头就能挖着宝,想必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薛老爹忙在周围又刨了两锄头,发现这是一块长条的石头,表面凿得溜光,好像还有字,看样子不是天然形成的。
薛寅松第一反应便是有古墓,一想到这里,果断说道:"挖了!若是能挖出点金银啥的,那就发大财啦。"
薛老爹摇头:"我朝虽然对盗墓管得不严,但是这万一是陈家村人的祖坟就麻烦了,盗挖祖坟是要受死刑的。"
"要不把这字碑挖出来看看?如果不是陈家村的祖坟,那就挖了。"
两人都是无法无天的角色,一阵商量见四下无人,忙奋力挖开,碑不过两尺宽,却有两丈长,薛寅松倒了些水把表面冲洗干净,却傻了眼。
这上面的字是古体,他看了半天一个都不认得,只得对老爹道:"这咋整?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啊。"
薛老爹想了会又动摇了:"我年轻时也挖过一两个墓,里面除了骨头还是骨头,只有几个墓砖还能用。再说了,就算有陪葬,死人的东西如何能卖钱,人家一听死人用过的,碰都不会碰,还会骂晦气呢。"
恩,说得也是,一般人都是忌讳这个的,除非能挖出金银来,可根据薛寅松有限的历史知识,就现在这耕种技术恐怕还处在封建社会的初期,这要再倒回去几百年,可能就是奴隶社会了。
奴隶社会讲究的是牲口和活人陪葬,别看殉葬的一大堆,都是不值钱的烂骨头而已,偶尔有个把玉器也是质地粗糙卖不了什么大钱,要说值钱大约要等到汉朝的时候才会喜欢陪葬金银珠宝。
一想到这里,薛寅松发了愁,但到嘴的骨头断是不能放弃的,踌躇片刻道:"要不待会让秀才来看看,那读书人不是喜欢研究字体么,说不定他认得?"
薛老爹也觉得是个法子,两人用浮土掩了碑,继续在旁边找肥坑。
刚才也算是休息了会,这会子再不努力进度要落后了,父子俩卯了劲挖坑,终于在第四处坑冒出一股臭气,薛寅松被熏得退了一步,倒在地上嚷嚷:"娘的,快累死了,以后谁再敢拔我的记号老子要剥他的皮!"
此时已快近正午,两个人也累得胳膊酸,坐在田坎边的大树下休息。小秀才提着竹篮慢慢走来,一边走还一边笑道:"环姨给薛伯伯打了一壶酒。"
薛老爹一听眼睛都笑眯了,连连说好,两人摆出菜饭,只是从家里走来菜饭都不甚热了,只得将就着吃。
薛老爹抿了口酒,满足得眼睛也闭上:"每天二两酒,小日子真是滋润啊。"
薛寅松刨了口饭突然问:"秀才,你赶考是多久?这已经开春了吧。"
小秀才道:"我正想和你说呢,大约就是这几天了。"薛寅松点头:"我这里给你备下五两银,可能有些不够,路上只能吃些干粮,我让环姨给你烙些大饼,再卤几块牛肉。"
小秀才想了想道:"那倒不打紧,只要有吃的就行,那我回家去收拾收拾,后天就出发。"
薛寅松有些不放心:"要不要我送你?"
小秀才摇头:"又不远,送什么送,再说我本来就从秦川城来,这次回去也算是熟门熟路。"
薛寅松道:"那好,到时我送你去富春县,安排好了再回来。"
小秀才点头,"这一来一去大概要两个月,长辉还要麻烦你们了。"
薛老爹笑眯眯的答道:"说哪里话,长辉就像我亲孙子一样,你放心去考吧,孩子我会帮你带好的。"
薛寅松几口刨完饭,引着秀才去大坑边。秀才蹲下研究了好半天才道:"这是个衣冠冢,埋的人叫茽公卿,年轻时去了外地,死在异乡。因为天气热尸首无法运回故里,因此立了空坟,让子孙祭祀凭吊。"
薛寅松大觉晦气,衣冠冢还用说么,里面就是些衣服,挖出来有个毛用!
薛老爹却激动了,左右看看无人,指着那石条压低了声音:"秀才啊,这人是多久的啊?"
秀才又仔细看看,辨认一番道:"死了有一百多年了。"
薛老爹眼睛一亮:"一百多年传下来至少有四、五代人,乡下人也没啥族谱,说不定早不记得这人。虽然是空墓,但是墓砖却是顶顶的好东西,可以拿回家修院墙垒猪圈。"
小秀才一想起那死人用的东西环绕自己身边,只觉得头皮发麻,忙拒绝道:"不行,这衣冠冢怎么也是坟,这故主人的灵魂说不定就在里面,千万不能打扰死者的安息。"
薛寅松对墓砖不感兴趣,只觉得空欢喜一场。
薛老爹见两人都不支持,有些遗憾的看看地下:"真是可惜,这墓砖可真是好东西,咱家田坝村的老房子啊,地上铺的都是墓砖,冬暖夏凉啊。"
"什么?!"薛寅松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不是第一次和死人的东西打交道,想了想后背都发凉:"我说那夏天的怎么屋里凉丝丝的浸人呢。"
秀才走后,两人继续深翻,过得两天等地里翻好,薛寅松便送秀才去县城,他先找了家车马行雇车,仔细嘱咐车夫一番才放人离开。
下午赶回家,老爹正在移栽麦苗。
估摸着看到薛家的奇怪举动,不少人远远的站在田坎上看热闹,还指指点点。
薛老爹已经麻木了,从家里修鸡窝开始,他也习惯了被注视,反正乡下十天半月的出不了啥事,这鸡毛蒜皮的小事总能被喜欢闲磕牙的村民翻来覆去念叨很久。
薛寅松脸皮厚惯了,对此完全没有感觉,走过去帮着老爹一起种麦苗,种完再浇一道水就成,剩下的就是等着秋收了。
既然秀才走了,薛寅松立刻把脑子转到裴长辉身上,决心在这两月里把儿子培养着单独睡西屋。
他先是去村里的木匠处定了张小床,然后又请环姨给缝了床小花被子和布老虎的枕头,尽管小床、小枕头和小被子对长辉的诱惑极大,但他犹豫了会还是拒绝了。
薛寅松开始还想民主的解决此事,后来发现怎么威逼利诱人民群众都不答应,于是翻了脸来硬的,裴长辉当然更不愿意了,拿出他一哭二闹的架势,一开始哭时就往地上滚。
薛寅松终于破功,啪啪啪打了一顿屁股,拎着被子和人进了西屋,当然他自己也抱了被子陪睡。
虽然挨了顿屁股,裴长辉这个记吃不记打的东西没过两天就忘了,只要能听故事,他还是很乐意睡小屋的。
多睡了几天慢慢他也就习惯了,到后面先讲个故事,只要等他迷迷糊糊时人就可以离开。
人是睡进去了,西屋里的白菜却不能老这么堆着,薛寅松想了想和老爹商量:"咱家得挖个地窖吧?否则这冬天收了菜放什么地方?总不能还放西屋吧?"
薛老爹点点头,"今年还可以种点别的菜,如果有菜窖能放的时间长点。这一开春天气暖得太快了,咱家那些白菜有点放不住。"
可昨天刚把麦苗全部种好,这腰酸背痛的劲还没过呢,又来一个大工程实在吃不消,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异口同声道:"后天。"
"爹,咱家的兔子下崽了!"薛寅松转头突然看到兔栏里的兔子,揉了揉眼睛才确定。薛老爹闻言忙过来:"早前就看见有两只兔子大肚子哩,果然生了,1、2、3、……生了10只崽。"
薛寅松没有一点欣喜,现在他每天有一半的精力都花在打草上面,现在家里再添10口,对他来说绝对是坏消息:"我一个人打草可不干了,天天上山都累死人,你也得一起去。"
每天上山下山得要两个多时辰,薛老爹两手一摊:"我走了谁做饭?长辉又怎么办?"
薛寅松头更痛了,蹲在兔栏前看那几个小崽子抢奶吃,好半天道:"既然都养到这份上了,干脆扩大一倍,雇两个人天天打草。"
薛老爹摇头:"请人打草得要钱,每天几文,一个月下来也要一百多钱。"
薛寅松算给老爹听:"这十个兔子不用一个月就能长大,现在家里有18只兔子6只鸡28只鸭2只鹅4只猪,不用一个月就得吃翻倍的草,你不会让我日夜不休的打草吧?"
薛老爹搔搔脑袋,勉强同意道:"那便请一个人吧,哎,一个月又得多用不少钱哩!"
薛寅松翻了个白眼:"两筐草才5文,一个月也就150文草钱,我随便脑子一转想个赚钱办法也值几两的,让我去打草不是浪费劳动力么!"
薛老爹道:"你准备叫谁去打草?"
薛寅松想起去年秋天那两小子不错,于是笑道:"叫陈长林还是什么的,我忘了,那两小子还行,打的草足实,而且听话。"
薛老爹摆摆手让他自己去安排,自己抱了堆干草准备给兔子垫上,虽然开了春但是夜里还是冷,小兔子还得好好伺候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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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二上山 ...
"爹,几时上山找蛹虫啊?"薛寅松抬头看天,只觉得今天天气十分晴好。
薛老爹很不满意被打扰,因为他正忙着检查另外几只兔子。根据他的经验,剩下六只母兔里,至少还有三只有崽子,如果每只兔子再生四只,那就是十二只,如果每只兔子生六只……
"你准备养在哪里?蛹虫是要用腐叶堆埋着养,总不能摊在这后院里吧?别说鸡鸭会去刨,就是你那四大爷估计也会经常捣乱,到时一院子臭烘烘的谁来打扫?"
薛寅松答道:"就养在老鸡窝的位置,地龙和蛹虫都养在里面。"
薛老爹当然不满意:"那位置我计划修牛棚的呢。"
"咱家不是还没买牛嘛,没牛之前先让我用用呗。"薛寅松嬉皮笑脸的说着,"如今家里只有两亩地,买什么牛啊,就自己动动手得了,再说那牛多贵啊,一头小牛就得几十两银子,你不能动你的老本吧?"
薛老爹当然不肯,想了想道:"这兔子我看也快生了,你多久去找打草的人?"
"我一会就去,那两个孩子就住在村南,应该很好找。另外还得去店里看看,昨天听环姨说缺东西了,这两天还得赶紧去城里补货。咱家不是准备立体饲养么?那泥鳅黄鳝的苗子,我想进城的时候买些回来。"
薛老爹果然又被新想法给吸引住:"立体饲养?是个什么东西?"
"你看啊,这立体饲养其实很简单,"薛寅松坐下给老爹解释:"比如这水田里种稻子,水里还可以饲养鳅鱼长鱼田鸡等,他们既可以吃水里的虫子,拉的粪便又可以肥庄稼,等收了水稻后还可以捞了去卖钱。"
薛老爹想想果然有点意思,但是又有些怀疑:"你早前的确也说过,但是我总觉得这不能行,自古这鳅鱼长鱼就没人养过,都是水田里自己野生的,它们吃什么你都不知道,怎么养?"
"它们就是吃蛹虫的啊,所以我才催着尽早上山嘛,蛹虫必须得早点繁殖出一堆,这样等种水稻时才有东西给它们吃。"
话题又回到原点,薛老爹停了手里的活想想道:"要不这便上山?今天天气不错,只要多挖几个烂叶堆肯定能挖到几窝。"
薛寅松也点头:"你把手里的东西收拾一下,我们马上上山。"
这是薛家父子第二次上山,前一次上山本想打点野味,结果不但没捞着肉吃,反而惹上官司,薛寅松走在路上随口问道:"爹,你今天看过黄历没?"
薛老爹呸呸呸几声,皱眉道:"别乱说话,好好走你的路。"
薛寅松不以为然的撇撇嘴,以前他和老爹基本每两月都要往山上走一趟,弄点兔子啊山鸡回来吃,现在这农事一忙,日日三筐草像是枷锁般让他哪里都去不了,所以说发财其实也很辛苦。
两人渐走渐远慢慢进了山里,不多时薛老爹便在草丛里发现了新鲜的狼粪便,皱眉道:"这开了春母狼肯定怀了崽,否则不可能离村子那么近,家里最近小心些,麻鸭也暂时不要放出来,怀了崽子的母狼凶悍的很,大白天的连人都敢攻击。"
薛寅松点头:"鸭子日日出门也不是个办法,遇上坏心的给你捞两只回去炖了,都找不着人赔,我本就打算在院子里挖个小水塘让他们洗澡,那今日回去就挖。"
哎,欠的帐是越来越多了,薛寅松苦着脸,他想要休息。
蛹虫的生长有个特点,一定要在树林里落叶成堆的地方,尤其是下过雨后,腐叶堆里又温暖又潮湿,最是适合它们生长。
薛老爹凭着经验掀了两三个烂叶坑,果然挖到了又白又大的蛹虫。
这虫有小指大小,长得像毛虫,薛寅松拿了铁铲连落叶一起铲进竹筐里,不一会就收集了两筐。
薛老爹算是半猎半耕的农户,闲时就喜欢山上打猎,其实打猎跟钓鱼差不多,未必能每次都能猎着东西,就是图个乐趣,这走了半天也走得兴起,于是跟儿子商量:"老虎,你先回去吧,我再山上再转会。"
薛寅松赶紧摇头,刚才他们一路走来看到好几处新鲜狼粪,如今薛老爹就背了张弓和几只翎箭,要是遇上狼就麻烦了,"我跟你一起吧,这竹筐就丢在这里,应该没人要的。"
薛老爹说好,两人又往山里走。
薛老爹取下背上的弓拿在手里,不过这里还算是山的外围,除了狼应该没什么大型的猛兽。
山林很是寂静,除了偶有几只鸟飞过啾啾的叫,薛老爹凭着经验翻出两窝蘑菇,一路上便连只兔子都没见着。
"这陈家村的猎户挺厉害啊,"薛老爹感叹着:"这上山走了快一个时辰了,连个兔子都没见着,都被猎户打绝种了。"
兔子的繁殖力很惊人,薛寅松想着,心里又突然一惊:"爹,别是有什么大野兽吧?你听这四下里安静得很,不对劲啊。"
薛老爹也奇怪:"按说这么肥的山,草好又有泉水怎么会没有野物呢,兔子山鸡该是很常见的,这走半天也一个也没见着,真是奇怪。"
薛寅松记起刚到陈家村时听说的那个故事:"他们说这山里有个女鬼的墓,有女鬼出来抓人吃,说这几年有四、五个人进去都没出来。"
薛老爹没说话,虽然他并不信鬼神,但飞禽走兽不出来,绝对是有大凶兽在活动,但凭手里一张弓一柄柴刀想也不要想,果断的说道:"走吧,回去了,这样子看着不吉利,还是早些回家吧。"
薛寅松自然愿意,忙回到山坳里挑了那两筐烂树叶一前一后的往山下走。
他两人刚下山,就见村里一群孩子围着看热闹,薛老爹也是一个好奇过去瞅瞅,汗毛都竖起来:这群孩子不知道上哪里弄了个狼崽当小狗玩呢。
"这小狗崽子从哪里来的啊?"薛老爹装着和蔼的问。
大点的孩子七嘴八舌的说了半天,原来刚才有个大孩子上山打草,从草丛里掏出来的。
薛老爹更是皱眉,低声对儿子道:"狼群至少有七、八条狼,而这下了崽子的母狼最是凶,如果连母狼都死了,恐怕这山上真有东西。"
薛寅松眼睛一亮,看看狼崽子果断的说道:"我拿糖跟你们换可好?"
那几个孩子一听糖立刻点头,薛寅松摸出一文铜钱递过去,将狼崽抱在怀里。薛老爹骂道:"这么小的崽子你莫非还想炖着吃?花一文钱换来做什么?"
薛寅松理所当然的答道:"养着咬死那些敢翻院墙的人。"
薛老爹头大,赶紧劝道:"儿啊,这是狼不是狗,这野生的狼是要吃人的。"
薛寅松抱着不撒手,娘的,老子就是要养个吃人的东西,谁敢来翻院就咬死谁!
薛寅松抱着狼崽子当宝贝一样回了家,先找了个小碗装了点水,谁想那小崽子不肯喝,直往墙角里躲。
薛寅松找了狐狸以前用的竹筐和棉衣给铺上,但狼崽子嗅了嗅却不肯进去。
薛老爹在旁边看儿子瞎忙半天,才出言劝道:"你养不活的,这崽子太小,还在吃奶的时候,你上哪里找奶喂它?"
如果有奶粉就好了,薛寅松撇嘴问道:"这村里谁家有猫狗下崽子或者牛羊奶什么的?"
薛老爹摇头:"家畜下崽子都在夏天,因为那时水草丰美最适合繁殖,但是凶兽下崽子都在开春,因为等到夏天的时候小崽子们基本都能吃肉了,只要在冬天来临前它们能尽可能的长大,那么活下来的希望就越大。"
薛寅松有些失望:"看来是真养不活了,真是可惜,我还从没亲手养大过一头狼呢。"
薛老爹摇头:"狼崽子是养不家的,以前田坝村也有人养过,养得半大的时候村里最凶的狗在它面前都不敢叫,后来长大后就跑回山里没出来了。"
薛寅松有些可惜的看看狼崽子,虽然睁眼最多只有十天,已经露出一副凶相,竖立耳朵听着鸡笼里的鸡叫,不自觉的呲着牙。
薛寅松想想自己一大院子的家禽牲口,如果没有个狗看守着还真不放心,于是对老爹道:"咱家还是养条狗吧,我准备这几天就进城一趟,到时去买一只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这几天各种崩溃,不过猫的病已经控制住了,但是另外一只猫又闹绝食,两天没吃饭,猫神块来救救我吧。。。。。
70
70、里正来 ...
根据里正的要求,不过十天左右便将白菜登记发放完毕,按照当时的协商每家只供应了十斤,虽然不多,但如果省着点吃也够吃十来天的。
别小看这十来天,基本能让野菜再长一头,若是再搭着挖点野菜,这个春荒也就算应付过了。
村里大部分的人还是心存感激之心,当然免不了个别人受了恩惠却还阴阳怪气,对于这些人薛寅松只是一笑了之,薛老爹却受不了,在家摔了两天锅,被环姨说了一通还罢工不做饭。
环姨其实也一肚子的气,只是她觉得自己的立场不太方便插嘴,只得默默做了两天饭。
这边还没结束,那边里正又来了:"薛小子,跟你商量个事,你家这白菜种的挺好,不如等秋收后教教大伙种白菜吧,这样以后家家开春就不愁菜吃。"
薛老爹站在旁边竖着耳朵听了,正愁没地方撒气,闻言忙走过来大声道:"刘大叔,是你开口要我们卖菜,咱家二话不说就平价出了3000斤,可如今你听听外面那些闲话,怎么难听怎么说,真是拿人好心肝当驴肝肺。这白菜啊你可千万免开尊口,我家是说什么都不会再帮忙了。"
里正多少也听到过几句,也有些尴尬:"这乡下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薛老爹你可别和他们一般见识,村里大部分的人还是感激你家的,真的,我刚才来的路上还……"
"不行不行,"薛老爹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是坚决不同意,我可算是怕了,别到时这白菜教会他们种了,更难听的话又出来了。"
里正有些为难,看着薛寅松道:"薛小子,你来说说吧。"
薛寅松摸摸下巴笑道:"刘大叔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啊?这种白菜有什么稀奇的,不就是那普通的白菜么?我家的种子也是在城里买的,种也是在土里种的,有什么稀奇的?他们谁想种的,跟着种就是了。"
里正陪笑道:"这不是你家种得好么,所以才来打听打听。"
薛老爹正要说话,薛寅松一摆手制止他,转头对里正笑道:"这个容易,种子嘛,我是在城里的容家铺子买的,这白菜嘛,就是秋收后马上就可以种,越早种越好,这个简单的很,根本不用学。"
里正有些怀疑:"就这样?"
"就这样,"薛寅松笑道:"这种白菜有什么稀奇的,乡下人家家户户不是自己种菜吃的?不过是晚种了些时候而已,其实都是一样的,一样的。"
里正当然不信,但是见人家不肯说也只得笑着应了,连连称谢出门。
等他一走,薛老爹劈头盖脸就一顿好骂:"你跟他说那许多干啥!我跟你说这陈家村的人就是一帮白眼狼,对他们再好都没用,你没听到外面那些闲话么?我、我……嗨!都是你鬼迷心窍要什么平价卖菜,你看看他们,吃咱家的菜还说咱家的闲话,还有没有好了!"
薛寅松笑笑:"爹,这说闲话的人哪里都有,正常的很,你指望这全村的人都欢迎我家?那是不可能的。我们只要做了问心无愧的事就是。"
薛老爹哼了几声,懒得听他的话,转身数兔子去了。
这时间一天天的过,地里的麦苗一天一天的长,小店的生意也慢慢的好起来,虽然现在一天也卖不掉几样东西,但总归有人开始问津。
这是好现象啊,薛寅松听着环姨的叙述,琢磨着该是扩大品种的时候了,光买油盐酱醋是发不了财的,还应该增加别的品种。
薛寅松找了笔纸将自己想的一些杂货记下来,准备这次进城时就购进一批。
在他的构思中,至少要做成一个功能齐全的小店铺才行,不仅有油盐酱醋茶还有针头线脑、日用百货、洗漱用品、农耕农具……总之但凡是经常需要的,他都想备点货。
薛寅松看着自己列出来密密麻麻的几大排叹了口气,这显然是不现实的,为今之计只能先准备些常用的东西,现在立了春,转眼就是清明,不若多进点锡箔香烛一类的物品,如此想着,他便又加了句香烛纸钱。
"薛老爹!薛老爹!"外面一个半大孩子跑来,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去看看,沈三家的要种麦苗呢,家里的人拉不住,让您去劝劝。"
那些租客的麦苗才育苗了不到十几天,薛老爹皱眉问道:"说了为何要种么?"
那孩子答道:"沈三嫌弃每日要端进端出的烦,他家房子小,没地方放,而且他说苗已经有半尺高了,应该可以种了。"
薛老爹耐不住脾气立刻就要跟着去,薛寅松想了想丢了手里的笔道:"我同你一起去吧,有想法的应该不止他一个,正好把大家一起拉着都说说。"
木盒育苗的确有缺点,比如花费的的精力多,每日收进收出的麻烦,但是它的优点也是显而易见的,比如它极大的缩短了麦苗的初期生长时间,使麦苗一下地就能在土里直接分蘖。
可这些租客只是些目不识丁的粗人,他们就是固执的认为你家的苗都种下去那么些天了,我家的还不许种,肯定有问题。
薛寅松一路琢磨着如何解释,一面又再三叮嘱老爹技术方面的事情不可以泄露,只能强调生长周期。
薛老爹闷了头想想:"一会还是你来说吧,我在旁边看着就行。"
薛寅松想了想吩咐那孩子道:"我们去沈三家,你去把其他的几家租客全部叫过去。"
那孩子答应着往旁边路上跑了。
薛寅松心里大概打了个腹稿,一走进沈家先来个了当头棒:"沈三,听说你觉得年底分红太多,决定让与我家一成?"
沈三一愣,立刻大怒:"谁说的?"
薛寅松笑道:"那可不是?那合作社的契书上写得明白,若是不按我家的要求去做,年底将少一成分红,你忘了吗?"
沈三一愣,勉强笑道:"也没有不按要求去做,你看看我家的苗都长了多高了,怎的还不让种下去呢?"
薛寅松看看苗,虽然窜了半尺多高,但是明显光照不足叶片有些绿中透黄:"你是按照要求,每天都端出来晒太阳的么?"
"当然是,"沈三口气到底软了几分,又马上强调道:"天天都晒了的,不晒能长那么好?"
薛老爹在一旁开口:"你这苗没晒足太阳,水又浇得太多,你看这苗叶片细长,虽然长得比别家的高了那么半寸,但是叶片单薄不肥厚,这是水浇太多的缘故。"
沈三这下哑口无言,只得应道:"是,那要怎么办?"
薛老爹用粗糙的手指捻了捻麦苗道:"要停两天水,这苗窜得太高没用,基底打得不好,一种下地吹风就易折,你们别小看这木盒育苗,如果育得好,比你地里种两月都强。"
说话之间其他几家也把麦苗端来让老爹看,薛老爹认真的挨个看了一遍道:"其他的都不错,你们别怕麻烦,现在天气一天天在暖和,再坚持十天,差不多就能种了,最后的十天一定要坚持住。"
薛寅松立刻接口道:"你们要相信技术,技术是什么?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这门技术虽然看起来简单,却是凝结了多少人的心血才想出来的,它模拟的是一个催育环境,在这样的环境下,麦苗可以接受最好的……"
多讲几次熟能生巧,薛寅松现在已经能随便说个一炷香时间不用打草稿。
讲话的目的是为了鼓励大家的积极性 ,薛寅松口水翻翻讲了一会,着重强调了木盒育苗乃是先人的经验总结,他们现在能白白获得这宝贵的经验应该好好的把握住。
看看各租客明显态度要好很多,薛寅松见好就收也不多耽搁,拉着薛老爹就往家里走。
薛老爹跟着走了几步突然问道:"你真的要教他们各种养殖法,然后让他们养家禽养兔子?"
薛寅松点头,他心里有一幅波澜壮阔的伟大计划,只等着不久的未来变成现实。
薛老爹咕隆道:"他们都养鸡养鸭了,咱家的鸡鸭卖给谁?城里的人又不是每家都吃得起鸡鸭的。"
薛寅松笑笑,富春县好歹有上千户,照他们的饲养规模,一个月能出栏几十只就了不起了,怎么可能达到市场饱和?
71
71、选狗崽 ...
开了春狐狸们换了身毛,因为伙食质量好,而且饭点准时,这四个小家伙长得很是油光水滑,皮毛发亮。
但因为个头明显大了一圈,牙口也长齐了,这鸡鸭们不免经常被骚扰。
薛老爹为这四大爷的事发过好几次脾气,薛寅松没办法,只得去定了个木笼子暂时把几个家伙关起来。
可没过多久那四个小家伙咬碎了木笼又到处撒欢,因为被薛老爹揍了,还上老爹的床去尿了一滩,气得环姨一顿好骂。
薛老爹因为说话不中听也挨了两句,便把气连带算到儿子头上。因为今天计划要去城里进货,薛寅松也只得好生气的哄了他,两人拉了车进城。
一路上老爹也不说话,该拉车的时候便闷头拉,该休息的时候就喝水休息,总之拒绝和儿子说话。
薛寅松真是哭笑不得,最近事多家里是乱了些,但如果每个人朝他撒气,他又朝谁撒气呢?是他提出来养狐狸没错,但是任何事情都不可能一帆风顺的嘛。
薛寅松想跟老爹说说那店铺的事:"爹,我知道你的意思,就是咱家的百货卖得便宜了,行,那这次回来我就按你的意思办,把每种的价格给提高一文,你看如何?"
薛老爹哼了一声道:"现在提高?那他们更有闲话说了,得了,我也不差这一文两文的。"
薛寅松赔笑道:"其实我这都是为以后打基础,卖东西赚不了什么钱,但是赚人气啊,你想家家户户都用咱家的东西,以后但凡说话也总要客气三分不是?"
薛老爹没吭声,薛寅松还待再解释,老爹摆摆手道:"别说了,你要觉得行,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吧,反正我也是老古董了,闹不明白你们怎么想的。再说了,你也是这一家之主,该拿什么主意你就自己定吧。"
这话明显带了赌气的成分,薛寅松笑了笑干脆不解释,有的时候时间能证明一切。
"爹,这选狗要怎么选?"
"看家护院的,还是上山打猎的?"
薛寅松来了兴趣:"这有区别么?"
薛老爹点头:"当然有区别,这看家护院的狗一般要选头方正的,眼睛炯亮有神,毛色嘛,一般来说一黄二黑三花四白,黄狗黑狗看家是最好不过的。人言常说:埋头汉耷耳狗,口里不说心里有。这耷耳狗不爱叫,但是记性好聪明,能看的住东西,千万别买那两个耳朵支楞得老高那种,那种狗一睡能睡得比人还沉实,一点都不靠谱。"
"那猎狗呢?"
"猎狗主要是看腰,腰细腿长就善奔跑,嘴巴尖的鼻子灵,猎狗一般来说骨架小,尾巴也短,他们要在山林草丛里穿梭,一定要灵活。"
薛寅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买只看家护院吧,要不给你养只猎狗?你不是最喜欢上山么?"
薛老爹自嘲的笑笑:"来了这陈家村几时上过山呢,都在田间后院里忙了。"
薛寅松想了想笑道:"再忙两年,一定会让你享清福的。"薛老爹倒不信这话,只道:"你别让我再操心,就是让我享福了。"
两人进得城里,先去补充了店铺里的东西,又去香烛店里进了些货,因为才立春也不是祭祖的旺季,香烛店的老板见他们大量的要了纸钱等物,忙给他们少算了些钱,又殷勤的帮着放上推车。
薛寅松转了两圈觉得自己家的东西买得差不多了,便提议去牲口市场转转,一来看看牛的价格,二来看看狗。
薛老爹以前养过一只小猎狗,原是一窝里面最瘦的一只,主人觉得个头太小大概活不了准备闷水给淹死,没想被老爹看到了觉得可怜,便用了只兔子换回来。
因为才生下来三天就离了妈,薛老爹就把小猎狗抱在怀里养,自己把肉嚼碎了喂它。
那狗极通人性,说什么都知道。比如薛寅松有时在村里玩得野了不回家,薛老爹只消对小猎狗吩咐一声:去把老虎叫回来,那小猎狗往村里一转,找着薛寅松咬了裤腿就往家里拖。
而且那狗很会捉兔子,上了山不需要拴着,他自己一溜烟就不见了,过会就能叼个兔子回来,有时他们想吃野味了,就跟那小猎狗说声:整个兔子,那小猎狗能自己跑半山去找兔子。
只可惜有一次中了猎户下的套子,薛老爹后来满山找了两天才找到,等找到时腿已经废了,大约它也知道自己没用了,回家没多久后就被发现死在河里,此后老爹再也没养过狗。
两人把车寄存在行店里,两手空了往骡马市来,这一条街原本是没有名字的,因为常年有人交易牲口,后来就得了个名叫:骡马市。
两人边走边看,因为开春,牛的价格并不便宜,薛老爹问了几户卖牛的,砸砸嘴又走了。再过去便是小牲□易区,有卖猫狗的,用竹兜竹筐装了在街边叫卖。
薛老爹先往左边转了一圈,也没见着什么好的,便往右边去,只见右边第一家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提了个竹篮,篮子里就一只黄狗。
那黄狗长得挺好看,棕黄的毛油亮发光,黑色的嘴,胸前全是白毛,四个爪子也是白色。薛老爹看看来了兴趣,走过去问道:"你这狗怎么卖?"
那孩子抖了几下,似乎要哭出来:"我这是好狗,我家的狗这一窝就下了这么一只,你看看才一个月,因为奶水足长得跟人家两个月的一样大。"
薛寅松有些好笑,安慰他道:"我们想买你的狗,你说说多少钱,价钱合适我们就买。"
那孩子看看他们不想是问着好玩,嘴唇动了动低声道:"五十文。"
这的确很贵,不仅很贵,而且相当的贵,薛老爹一听转身就要走,那孩子果然哭起来,颠三倒四的哭道:"你们都来问,问了又不买,我家的狗就生了那么一只,以前一窝四只就要卖五十文,我说不卖那么贵,我哥却非叫要我卖五十文……呜呜呜……"
薛寅松拉住老爹小声问道:"爹,这狗若是好就买吧,我曾听人说独崽狗最是聪明。"薛老爹摇头:"太贵了,这价钱能买四只了。"
薛寅松低声道:"买一只当四只不是挺好?真买四只还不得吃穷你?"薛老爹没吭声,蹲下又仔细检查了一翻,摸出块肉干逗狗,好半晌嘟囔道:"倒是条好狗,不过这价格太贵,随便你吧。"眼睛却盯着那狗,看样子还是舍不得走。
薛寅松一笑,摸出50文递给那孩子道:"好啦,别哭啦,这里是50文钱。"
那孩子眼泪也忘了擦,愣愣的不敢接钱。薛寅松笑着塞给他道:"快回去找你哥吧,你哥说得很对。"
那孩子也不数钱,抓了飞快的跑掉了。
两人买好狗,心满意足的往回走,薛老爹抱着舍不得撒手,一边满意的问儿子:"这可是条好狗,而且是条母狗,以后长大了选条公狗配了,可以给你下一窝好崽子。"
薛寅松笑着应了,又趁机让老爹把喂狗的事答应下来。两人先去行店取车,路过衙门只见里面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人。
薛寅松好奇的拉了个人问了,那人答道:"里面捉着个采花贼呢,正在拷问,这厮真不是东西,据说在富春县一带作案,糟蹋过不少人。"
薛寅松随口笑道:"那可与我等无关了,我最不爱看这些热闹,走吧,爹。"
那人问道:"你们是哪里的?"
薛寅松答道:"陈家村,怎么的?"
那人道:"那采花贼供出来很多人家,好多人都在打听呢,凡是他上过门的,人家都不会再去提亲啦。你们陈家村也有人,好像是个寡妇。"
听到最后薛老爹脸色猛然一沉,手劲奇大,扯着薛寅松就出了人群。
陈家村上下也就三个寡妇,一个是满头白发的老妪,还有一个是四十多的一个女人,还带着个半大的孩子,另外一个最年轻最漂亮的就是环姨。
两父子放佛都明白了点什么,薛寅松首先开口道:"爹,其实我觉得这不是……"
薛老爹沉声道:"回家再说。"说着手里一紧,捏得那小狗啾啾叫疼。
72
72、怎么办 ...
薛寅松不知道该怎么劝解,只得沉默着走在后面,两人取了车回村,一路上薛老爹都不曾开口说一句话。
这不是在现代,薛寅松心里有些惴惴不安的想,在古代女人和陌生男人多说一句话都会被认为有问题,而贞洁更是被所有的人看重,更何况是门前是非多的寡妇。
薛寅松眼看着要进村,憋不住只得硬着头皮开口道:"爹,你不会因此就……"
薛老爹听了,好半晌才道:"我活了大半辈子,算是半截入土的人了,还有啥看不开的?只是你环姨是个好女人,若真是传出去,我怕她想不开啊。"
薛寅松心里一松:"只要你没什么想法就好,不过被人指指点点,如果我们对她好,想必她心里也宽慰点,不如把她送别的地方去避一避吧,要不你们回趟老家?"
薛老爹想起老家的房子和地都卖掉了,有些茫然的答道:"回哪里?田坝村?这一避至少三两年,我又能上哪里去?再说你一个人哪里忙活得过来?"
薛寅松笑道:"这倒没关系,可以请人来做的么。"
薛老爹摇头道:"容我想一想罢。"
两人拉着车回到家,环姨已经做好了饭正等着他们,连长辉也洗干净了手脸规规矩矩坐在院子里。
摆好饭菜,环姨特地端出一盘小葱跑蛋笑道:"天气暖和了,这可是开春的头窝蛋,滋养着呢,我拣了三个炒给你们吃。"
农家的鸡因为是吃虫长大的,下的蛋也特别的香,那黄澄澄的鸡蛋裹着翠绿的葱花馋得让人直吞口水。
薛老爹眉目间的阴郁稍微缓解了点,夹了一筷子给环姨道:"你来吃点。"
环姨感觉气氛怪怪的,笑道:"今天进城不顺利吗?我看你们东西买的挺齐的,连上次我随口提的酱缸也捎带了一个回来。"
薛寅松正要说话,薛老爹却催促着:"吃饭,吃饭。"
吃过饭环姨收了碗筷去洗,薛寅松悄悄问老爹道:"你不准备跟她说?"
"这如何说?"
薛寅松想了想道:"还是商量一下吧,这事包不住的,迟早会传到村里来,若是人家问起时,好歹有个心理准备。"
薛老爹倒是想说,可一张嘴这话怎么都说不出口,憋了半天才道:"就这么吧,等以后事来了再说。"
坐了一会,薛寅松有心去店铺里看看,他同薛老爹推了车,三人一同往店里去。
店铺门口正巧站了个小后生,一见环姨来急得直跺脚:"酒娘子,你可算来了,赶紧给我打半斤酒,我爹酒瘾犯了在家骂人呢!"环姨笑着去后面称了半斤出来,接过钱还没数对方就撒腿跑个没踪影。
薛寅松进店四处看看,觉得没什么大变化:"最近店子里生意好么?我看很多东西好像还没动。"
环姨倒像是看开了,笑着答道:"偶尔能卖点,总归比以前好些,慢慢来吧,只要每天能卖出去一个,我心里也舒坦点。"
薛寅松点头称是,将车上的东西卸下来放进后屋里,又帮着把些笨重的东西搬上货架。
环姨见状笑道:"别怕我搬不动,那酒坛子比这重多了,我一个人挪着挪着也能动。"薛寅松笑道:"那是以前,现在有什么重的累的你只管说,让我和我爹来就行。"
薛老爹听了,突然在旁边道:"冰环,你以前吃了很多苦,以后我会对你好的。"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环姨听了一愣,噗嗤一声笑道:"你不对我好,难道还对别的女人好?"
薛老爹也笑起来,只是笑得勉强。
薛寅松见状忙打岔道:"我爹难得说句感人的话,环姨你可要好好收着,否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环姨去拧了块湿布将新进的咸菜坛子抹得干干净净,又把各种的位置调整了一翻:"那可真是,那我可得好好收着,以后若是有什么不如意之处,还有句安慰人的话能回味回味。"
薛老爹笑骂了儿子,三个人一起笑起来。
薛寅松把这次进的新货都摆在店铺最显眼的位置,几人又在店铺呆了会闲话几句才离去。
一路走出来,穿过几户门前,走到竹林边上,薛老爹见四下无人,对儿子长叹了一口气道:"只希望这事快快过去,我年轻时没过几天好日子,盼着到了这陈家村能太平点,结果来了才发现这才更是是非之地。"
薛寅松笑笑:"时间是冲淡伤口的良药,总能熬过去的,挺一挺就好了。"
薛老爹当然没那么天真,只是可恨他想不出什么法子,只能闷头走路。
两人回到家,薛老爹主动去后院铡草,开春的草里常混了些去年的枯草,得用铡刀细细铡了免得牲口嚼不动。
薛寅松进兔圈里看看,见小兔子已经挺活泼了,忙把这次买的黄豆拿出来,抓了一把泡上:"爹,我给兔子泡点黄豆,一把够不够了?"
"够,对了,老虎你把兔子的垫草换一换,开春病气多,这小兔子娇气,垫草也得日日更换免得它把脏草吃下去,我在猪圈前面晒了些草,你拿来换了吧。"
薛寅松依言去取了干草来,将原来的旧草用铁铲刮了,撒上新草。那母兔一见新草就卧上去,几只小兔子忙也跟着挤过去。
薛寅松提了只兔子来摸摸,毛绒绒的很是可爱,只是兔子胆子小,被摸了几把赶紧蹬腿跑回母亲怀里去。
薛寅松左思右想了一会,又开口劝父亲:"爹,这地种好了,家里也安排得差不多了,你也该放心了,要不你就借口清明祭祖,带着环姨回老家一趟吧,若是没什么事,你们芒种前回来就是,若是有事,你们就多呆一段时间,过了风头我会托人给你带信的。"
薛老爹皱着眉头道:"这里哪里离得开人?别说这家里,就算是那铺子里,总不能长久没人吧?那秀才也不在家,就算在家也是个帮不上忙的。这事就这样吧,等事来了再说。"
薛寅松见劝不动父亲,只得心里着急,却又毫无办法:"这个家最多就是损失些钱财,有什么打紧?环姨的事情事大,你再考虑考虑。"
薛老爹摇头:"你以为躲过去就过去了?就算躲个三五年回来,人家一说,那受不得的还是受不得,行了,你别说了,我晚上跟她说说吧。"
"这事如何能说?"
"没法子的事,现在不说,东窗事发的一天她还是会知道,早点说了心里有个底。"
薛寅松只好点头,有坏准备总比没有准备强。
73
73、受害人 ...
晚上薛寅松给长辉掖好被子又讲了个故事,见他闭着眼呼吸均匀,只怕是要熟睡了,这才悄悄起身回了自己的屋。
冬夜里四下寂静,屋里唯一摇曳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倘若早一个月家里四个人热热闹闹的坐在屋里烤着炭火说笑,真是说不出的好,可如今四个人因为各种原因分开,真是徒留身影斜长长。
薛寅松心里挂着事,忍不住推窗向堂屋看去,只见对面的窗前点着油灯,里面两个人低声说着什么却又听不清楚。
此时操心也为时过早,他想想还是收拾收拾睡觉,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的事情实在是没有办法提前预计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清晨四更鸡叫过,薛寅松便莫名惊醒,习惯性的转身一搂却扑了个空,这才想起秀才走了有好几天。
也不知道他在别处还习惯不,饮食睡觉好不好,薛寅松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孩子的妈,孩子参加高考,当妈的在家寝食难安,最后孩子考完回来,还讥笑当妈的多事瞎操心,哎。
外面天色渐渐亮起来,立春后早晨亮得越来越早,白日也越来越长,虽然还是有些冷,但薛寅松还是一个翻身起来穿好衣服,走到院子里活动身体。
他自小习武,虽然长大后时常偷懒晚起,但每天起床后也会打两套拳法活动活动。
只是老爹已经坐在门槛上抽旱烟,见他开门出来也不惊讶,沉默了片刻道:"确有此事,但并不是她,问她是谁,她却再不肯说。"
"环姨人呢?"
"去店里了,"薛老爹抬起脚磕磕烟灰,吧嗒吧嗒抽了两口:"真是怪事,出了这种事情人家避之不及,她还拢在自己身上,昨晚说得有些呛,她一赌气收拾了几件衣服去店里住了。"
"这说明环姨心善,她宁可人家误会是她,也要保护真正的受害人。"薛寅松笑着宽慰父亲:"如此就好,我就怕她想不通呢,这样吧,我把手里的事忙完,一会便去店里劝劝她。"
薛老爹却愤愤不平:"这是多大的冤屈,别让我知道这人是谁,否则一定饶不得。"
薛寅松叉开话题问道:"爹,地里的麦苗如何了?"
"我看着不错,已经开始分蘖了,这段时候要注意着雨水,今年开春雨水不算多,防着干了土。"
薛寅松又问:"租客们的苗子发得如何了?我也有几天没去看过,你得盯着点。"
薛老爹闻言答道:"差不多了,我正教他们深翻,如果翻好了这两天就可以下种,他们家里没养猪,底肥不够,恐怕后期长势跟不上。"
薛寅松绞尽脑汁苦想,只是古代没有化肥,农家肥吸收又慢,想了想问:"这却如何是好?没有底肥,结实期间恐怕要受影响。"
"这倒无妨,我教他们从现在开始将尿液单独存放,等腐熟后进行叶面喷洒,也能有效果。"
这大约是最早的叶面喷洒技术,薛寅松自忖着草木灰也能有一定的效果,就是肥效差点,如果后期肥力跟不上,也只能凑合着用。
因为环姨赌气中午没回来,两父子凑合着炒了点冷饭吃,薛老爹嘟嘟囔囔到底给做了个蛋炒饭让儿子带去。
环姨正坐在酒铺的门口绣鞋底,乡下的女人不比城里的小姐,她们就算是坐着也会拿点针线活在手里忙碌。
"你怎么来了?"环姨笑着站起来,"要不要喝点水?"
薛寅松摇头:"我给你送饭来,爹给炒的蛋炒饭。"
环姨听了坐下来道:"放桌子上吧,我还不饿。"
"咦,环姨你在绣什么?"
环姨笑着一举手:"鞋底,给你爹绣的,他脚汗,做几双可以换着穿。"薛寅松接过鞋底,只见那花样不过是简单的喜鹊闹梅,但却是用交叉绣线的方式,他眼睛一亮,这可不就是十字绣么!
"环姨,你会十字绣?"
环姨莫名其妙:"什么十字绣?"
薛寅松这才想起来古代没那么个叫法:"环姨,你会绣别的东西么?"
环姨不太明白:"你是说衣服么?绣衣服得用平绣法,只有鞋底才用这种交叉绣法。你想要绣什么?"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给你一个样子,你能用这种针法绣出来么?"
"只要有样子倒也容易。"
薛寅松把自己的想法一说,环姨却皱眉:"市面卖的绣线也不过区区几种,按你的说法要各色颜色相近的绣线,却不知哪里有卖?"
薛寅松看看淘箩里的绣线才知道自己想得有多简单,古代因为染色技术不成熟,通常只有红黄蓝黑白等有限的几色线,这五色线绣些简单的图案是没有问题,绣十字绣却是万万不能的。
先不说十字绣主要就是要各色鲜亮的绣线,而且十字绣的亮点就是渐进的相似色以达到层层渲染的效果。
想到这里薛寅松有些沮丧,若是能把十字绣开发出来,那将是多么好的一个想法,只是他对化学染色方面是一窍不通,这个想法只能搁浅。
"环姨,你快吃饭吧,我这出来有一会了,饭也快凉了。"
"好,"环姨笑着,"你坐一会,我这便去端出来。"
见她拿了筷子吃饭,薛寅松趁机劝道:"环姨,你别生我爹的气,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为了什么吵嘴,但我爹这人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说话不中听,若是有什么得罪的,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环姨略一想,道:"麻烦转告你爹,这事对我来说,挺一挺就能过去,但是对别人来说,却是生死攸关的大事,我当时已经答应人家不把这事泄露出去,所以我必须得保住这个秘密。"
薛寅松点头:"好。"
环姨想了想又补充道:"他若是真心替我着想,便对这件事便别问别提,若是有别的想法也可以提出来,大不了一纸休书,此后再不相干就是。"
薛寅松大惊:"何至于此?"
环姨苦笑,好半天才道:"原以为苦日子到了头,不想却是才开始,你就别管了,只管把原话跟你爹转述便是。"
薛寅松见再也追问不出什么,便等着她吃完饭,提了空碗回家,回家不过轻描淡写只说了几句,薛老爹听她未曾改变主意,也只能叹气。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也不过两日功夫,县城里抓着个采花贼的事迅速的流传开来。
县官大人本意是随便审一审就结案,谁曾想一顿板子下去那采花贼竹筒倒豆子般把做下的坏事一一道来,一口气就说了有七八个,眼看这事越闹越大,县官大人也头大如斗,当即将犯人收监宣布择日再审。
在古代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如今此犯连连犯案累及数十户人家,若真要审个一清二楚只怕举国轰动,县官大人掌灯苦思一夜,拉着牢头如此如此吩咐一番。
翌日,犯人家属来送饭,犯人吃了不过半个时辰便毒发身亡,县官大悦,上报云此犯自知罪孽深重服毒自尽云云。
不久上面批复称此案牵连太大若是大审影响不好,所幸疑犯还有自知之明,如此甚好赶紧结案上奏朝廷。县官大人于是精心梳理三日将此案前后经过用寥寥千把字写了个清清楚楚,奏章中大大吹捧了上官如何支持,如何英明。
不久皇上拿到奏章,见此奏章一笔清秀小楷且条理清楚文思斐然,立刻龙心大悦,亲笔提了块明镜高悬的匾额,还发下一堆赏赐。
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升官发财的自然高兴,可被点到名的人家却是大愁,虽然因为县官的及时掐断,但仍有七八户人家被明明白白的点了出来,其中就有陈家村的寡妇。
一时间陈家村的人议论纷纷,村里的女人都足不出户避在家里,虽然三家人均有嫌疑但大家的议论热点仍然在章冰环身上,原因无他,自然是因为她最年轻最漂亮而且还抛头露面的开酒铺。
八卦的精神在于追根问底,于是一些关于她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被人们慢慢的记起,比如她曾经和村里的陈嶑有那么点意思,只是后来陈嶑家里反对得厉害才作罢;比如她长期对村里的老荣头优惠,每次打酒都要多给那么一口;再比如……
若说前两天薛老爹还思索着随她去罢,等她日子难过熬不住总会说实话的念头,如今已经早消了,他前日还对儿子说我活了大半辈子什么风浪没经过,这两日的言语洗礼足以让老爹十足后悔准备收回承诺。
薛老爹这辈子除了爱钱就是爱惜名声,他一辈子不偷不抢不占人便宜就是怕人后面指指点点,结果临到老还挨了这一闷棍,索性把自己关了两天不出门也不吃饭。
环姨在酒铺里住了两天,大约也是想明白了,一早梳洗起来也没开店,悄悄去家里找了薛寅松,开门见山就跟他说了一句:"叫你爹写休书吧,这事我不怪他。"
74
74、学骂人 ...
薛寅松这两天闲言碎语也听得不少,虽然对他这样的现代人来说环姨其实才是最应该受保护的人,但那边是他的爹,还真真是左右为难,只得打起精神劝道:"环姨,你这是何苦,一纸休书倒是容易,可你后半辈子该怎么办?这事一闹你也明白后果,只怕连酒都卖不成,你又准备如何营生?不如就跟我爹服个短,好好说说此事吧,他也没说要怪你的。"
环姨这两日也倍受煎熬,她本来就是个刚烈性子,最是受不得软,如今听了这贴心话不由得两眼一酸落下泪来:"我还年轻有手有脚,怎么都可以应付得来,那人却不同,若是真把她供出来,只怕只有死路一条。"
顿了一顿,她又道:"再者也是我害了她,那日是我亡夫周年忌日,我因为一个人害怕便请她一同来住,谁想因为两人说话高兴了错过宿头睡不着,我便让她独自在我床上睡,自己去酒窖里忙碌。等我这边忙好出来,那边、那边……已经……我曾发誓要为她保守秘密,否则她……"
环姨一边说一边抹泪,薛寅松听了也不知该如何劝解,只得拿言安慰她道:"我再跟我爹说说,你也不必太过悲伤。"
环姨抹去泪水惨然一笑:"再难的时候都熬过来了,如今不过是被人家说一说罢,我还能挺得住。"
薛寅松点点头道:"我这便回去劝劝我爹,他这人老旧,得要点时间劝劝。"
环姨点点头转身洒然而去。
薛寅松心里沉重,他回转房里静思片刻,决定还是去找薛老爹谈一谈,别说这事的受害人不是环姨,就算是也不该将人往门外推。
他走到堂屋推推门,只是里面反锁着推不开,叫了几声又无人应答,薛寅松想了想捅破窗纸反手开了窗爬进去,只见老爹披了件衣服坐在桌前。
薛老爹见他便开口道:"你若是要劝解的,现在就可以出去。"
薛寅松走过去,大力的一拍桌子骂道:"我如何要劝解你?你这两天不吃不喝要死要活是做给我看?"
薛老爹一愣,直愣愣的盯着他不说话。
薛寅松又大声道:"你不是前天才说一把年纪什么风浪没经历过?如今又是在干什么?别说不是环姨受了害,若真是她,你是不是马上要写休书休妻?"
薛老爹一愣,好半晌才道:"我薛家乃是清清白白的人家……"
薛寅松冷笑道:"你是清白得很,现在这家里除了你,我们都不清白,我不清白,秀才不清白,连带环姨也不清白,你准备怎么办?"
薛老爹又是一愣,却没吭声。
薛寅松哼了一声道:"和我们这些不清白的人在一起,端端的不是辱没你这清白人么?不如这样吧,那老家卖地卖房的银子你也没用,不如将就这现成银子还是回老家去吧,去当你的清白人。"
薛老爹一听,瞪直了眼睛道:"你是要赶我走?"
"我这不是怕带坏了你的名声么?环姨这人命苦,好好的青年丧夫,又遇上你这样的薄情人,"薛寅松表明立场:"她和你没缘分是你没福气,你走不走随便你,但是我同意她住在我家,而且只要她愿意,以后我也把她当我亲姨养老送终。"
薛老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好半天才哆嗦着道:"你这不孝的崽子,你这不孝顺的崽子!"
薛寅松几句话一说,心里也畅快了:"你自己想清楚,你要留下来,那大家便同心协力度过难关,你要走,那便可以走了,我绝不拦你,休书嘛,随时可以请里正来写。"
薛老爹心里憋着口气,站起来走了两圈道:"我如何要走?我如何要走?"
薛寅松催道:"赶紧的决定,我这边还等着给人答复呢。"
"她叫你来问的?"
"没,是我自己的意思,她只说叫你写休书,你可以写,写完你就可以收拾收拾回老家去了,这正好开春,回去说不定还能种上二茬水稻。"薛寅松轻描淡写的说着,他深知老爹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走的,唯一的办法只能妥协。
果然,薛老爹蹬着布鞋在屋里转了两圈,颓然往凳子上一坐:"你说她干什么要往自己脑袋上扣屎盆子?"
薛寅松道:"环姨说的明白,她说一旦真相大白,那人必定寻死,苍天可怜的,还是给人一条生路吧。"
薛老爹悻悻骂道:"咋的没人给我一条生路?"
"这不就是一条生路么?"薛寅松缓和口气:"人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别说这还不是什么绝路,你就想要一拍两散,以后真要有个什么事,她还能指望你?连带我都对你没信心。"
薛老爹小声道:"你是我儿子,帮你是自然的。"
薛寅松道:"是么?若是哪天我和秀才游街示众,你是不是立刻要将我逐出家门?"
薛老爹一愣,低下头不说话,好半天才小声道:"我本来就是反对你们的。"
"爹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如果你退一步只管支持,我们都会很感激你的,环姨如此,我也如此。你为何不将对我的好,分一半对她呢?她这人外冷内热,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你看看你们成亲至今,她一直偷偷掏钱贴补家用,我虽然没过问,但也是知道的,反过来看看你,西屋小床下面埋着100两银子,生怕被她知道了去,你觉得你这样有意思么?只是因为你是我爹,我也不好说你长短,但要是换个人,我还真看不起他。"
薛老爹臊得有些脸红,不服气的辩解道:"这半路夫妻谨慎些总是好。"
薛寅松哼了一声道:"你比她大七、八岁,只怕死也死得比她早,若你死后还想得副厚木棺材,那便好好去哄了她回来过日子,否则别怪以后埋进土里年年清明没人供奉香火。"
薛老爹脸色一变,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是怪她,只是……"
"没什么只是的,你就别想太多,就当她如今遭了害,你是愿意再接纳她,还是不愿意?反正就是一念之间,若是决定了,便快快动作。该去接她回来该写休书,你就自己决定吧,我也只能把话说到这份上,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薛寅松说完站起来往外面走,迎面碰上长辉从外面回来,一边大哭着:"阿坝,他们都欺负我,朝我丢石头。"
薛寅松赶紧抱起儿子看看,见额头起了个小青包:"来,阿坝给你抹点菜油。"
裴长辉哭哭啼啼的抽泣了几声道:"他们骂我是没有爹娘的野孩子,还说什么偷汉子。"
薛寅松好生好气的答道:"下次他们要是再骂你野孩子,你就会骂:你爹妈不同房不通奸不□能有你?他们要是骂什么偷汉子,你就骂他们:你妈是圣母玛利亚啊,一辈子当处女不和男人搞?"
裴长辉还没来得及说话,薛老爹从房里冲出来骂道:"你教些什么!来,乖儿,薛爷爷来看看,哪里打着了?"
裴长辉挂着两行小泪水:"薛爷爷,什么叫和男人搞?"
薛老爹看着小青包,心痛得赶紧抱着往灶房走,一边道:"别听他胡说八道,你可别跟着学。"
"可他们打我还骂我。"
"咱不跟他们玩,咱们自己在家玩,你看小狗狗多好啊,毛绒绒的,咱们就跟小狗狗玩。"
裴长辉坐在凳子上,青包肿得比刚才大些了,抹了菜油只见油亮油亮一个包挂在脑门。
薛老爹把小狗抱过来让他摸,又去抓了把炒花生塞给他,不许他出门。
薛寅松在一旁铡草,一边铡一边笑道:"骂人又怎么了,这叫以其人之道还彼其人之身,谁敢骂我,我十倍骂回去,有时候讲道理没用,躲避没用,只能以暴制暴。"
裴长辉茫然的点头,薛老爹骂道:"他一个小孩子懂什么,你别把那些污七遭八的东西摆出来。"
薛寅松奇道:"这怎么叫污七遭八呢?小孩子哪有不打架的?我家养的又不是女儿,天天规规矩矩呆在家里做什么?长辉别怕,你自去玩,有人骂你你就骂回去,有人打你你也打回去,打不赢的回来跟阿坝说,阿坝教你拳脚功夫。"
长辉眼睛亮起来:"真的?"
"当然是真的,阿坝什么时候骗过你,只是有一条,你可千万别先动手,否则人家肯定告你状,那样你的小屁股就要挨打,明白不?"
长辉苦了脸:"万一他们不先动手呢?"
"他们不先动手,你就骂他们啊,你就骂他们野孩子,有娘生没爹教;光吃饭不动脑,长大是个大饭桶;白长一脸聪明样,结果是个大文盲……随便换着骂,专拣难听的骂。"
裴长辉一脸兴奋,转身就往外面跑去,一边跑一边还回头:"阿坝,我去啦,打不过你要帮忙啊。"
薛寅松高声应了,笑嘻嘻的回头,只听老爹叹道:"衰崽,你还嫌不够乱么?"
作者有话要说:老爹是有缺点的人,而且缺点很明显,怕事爱钱爱面子,所以表萌他。
老是种田也很累啦,也要让他们休息休息么。偶尔也来点八卦嘛,等我八够了再继续种田。
75
75、抢儿子 ...
薛寅松笑道:"哪有那么严重?小孩子打个架有什么关系?就像河里年年淹死人,爷爷叫你别下河,你不也年年夏天偷着下河?"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我养个儿子不是给人欺负的,不够狠怎么能在这陈家村混?"薛寅松慢条斯理的铡草,慢吞吞的说着:"想当年在田坝村,就因为娘死得早,我没少挨过打,后来长大了一一打回来,你看那帮子人见了我,谁敢多说半个字?那都是打出来,拳头底下出威信,不服就打得他服气。"
薛老爹一愣:"打架?我怎么从没听他们说过?"
薛寅松一笑:"敢告我状?他们也不掂量自己几斤两。那时我打得人可真不少,那也没办法,上山打柴被人抢柴火,下地干活被人扯秧苗,你说怎么办?忍?只要忍一次,以后次次都欺负你,我后来算是琢磨出来了,人不狠没法混,必须的。"
薛老爹没说话,这么多年,他一直都看不透这儿子,只觉得他神神叨叨的太复杂。
"你既然也愿意和环姨和好,那便去接她回来吧。"薛寅松站起来,用簸箕装了草拿进厨房的大锅里煮。
薛老爹磨蹭了一会才道:"就她还逞能,让她在酒铺里多住几天得了,看她下次还能折腾不。"
薛寅松失笑,但是老爹能这样说,应该就是没什么大事了,也只得顺了他道:"我跟你说,这人心得靠捂,你老这样凉着,当心把人给凉透了。面子有那么重要么?赶紧的吧,过两天赶紧去把人接回来,我可吃够你的蛋炒饭了。"
薛老爹怏怏的应了,转念说道:"腊月不是留了个腊兔子么?要不我今晚用豆豉炒了,你给端点去?"
"干什么还要我去啊,"薛寅松不乐意了,"你说多大点事你干嘛老揣在心里,要我说你就炒了兔子自己送去,好好的说几句把人领回来,一家人还住两处,别过两天大家都知道了,又得风言风语的说一阵。"
薛老爹还想狡辩,被儿子一瞪,只得答道:"那明天吧,今天晚了不想弄。"
薛寅松一笑:"我随便你,今晚吃手擀面吧,我可不乐意再吃饭了。"
手擀面算是老爹的独门绝活,薛老爹也来了点兴致,去打了碗粗粉用水合了上面板揉,一边揉还一边讲解:"揉面一定得用劲,这劲不能用在臂上,得用在两个手腕子上,这样力气透进去,揉出来的面才好吃。"
薛寅松收好铡刀把院子打扫了,站在院子里左右看看,敷衍的答道:"我学这干什么,横竖有你和环姨在,肯定轮不到我做饭。"
薛老爹正想教训他,突然前院门一推,长辉像个小圆球一样滚进来:"快!阿坝!薛爷爷!村头那口井里淹死人了!"
薛寅松没心没肺的答道:"淹死就淹死了吧,这世上天天都得死人。你不许去,小孩子容易招邪气,知道不?"
长辉弯下腰撑着自己的膝盖大口的喘气:"不,不是,是薛奶奶……她、她死了……"
薛老爹和儿子同时跳起来,薛老爹一头一脸的粗粉也顾不得,丢了面团转身就往外面跑。薛寅松勉强镇静了一番,吩咐长辉好好在家呆着,自己也赶紧反锁了门赶去。
村里靠南面有一口公共的井,因为是公用井口开得特别大,薛寅松一边跑一边心急如焚的想着:莫非是失足掉进去了?
井边已经围了一圈人,薛老爹挤进去,见地上躺了个泡得粗大的人,忙抓住一看却发现不认识。
薛寅松也跟着挤进去看了,心略略定了点:"不是环姨。"人群里有人认识他们的,见状忙道:"你家那口子昏过去了,在那边树底下躺着呢。"
薛老爹忙拨开人,果然看见柳树底下蹲着两三个人,忙凑过去:"冰环,冰环!"
守着的是两个四十左右的女人,一见薛老爹忙道:"不碍事,就是刚才见着死人捞出来昏过去了,怕是受了点惊吓,一会就能醒。"
薛老爹这才放下心来:"掐人中啊,我来我来。"说着一手扶着环姨的后脑,大力的掐人中。
薛寅松在人群里听了会,没头没尾的也没听明白,便挤出来往老爹这边来。
果然,不过片刻环姨悠悠醒转,一见薛老爹噗嗤噗嗤掉下泪来:"她还是去了!她还是去了!是我害了她啊!"说着嚎啕大哭着,一个劲的捶着胸口。
薛寅松有些没闹明白,悄悄拉了那女人一把问道:"大姐,这是怎么回事?"
那女人皱眉挥开他的手:"你个没规矩的小后生,遇上我这般年纪的要叫大娘。"
薛寅松心道把你喊年轻点还不好,嘴里却笑道:"是是,大娘,这是怎么回事?"
那女人叹了口气:"那女人是村里陈麻子的老婆,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事,一赌气就跳了井,一直到午后有人来挑水才看到,这不,捞上来人都泡涨了,只怕一早就跳了。"
薛寅松有些不明白:"她和环姨认识?"
那女人道:"是,陈家娘子素来和你家酒娘子交好,以前经常在一处做针线讲悄悄话的。"
薛寅松明白了,八成这女人就是女主角了,却不知是不是东窗事发所以自己赌气跳了井,心下也有些难过:"陈麻子呢?"
"他?他来个屁!这混账东西除了喝酒就是打老婆,现下也不知道在哪里醉着,只可怜她那儿子,白白胖胖的长得很是乖巧,原是跟前面那个男人生的,陈麻子素来就讨厌这拖油瓶,现在亲妈死了,只怕这后爹根本就不管的。"
薛寅松微微皱眉:"他儿子叫什么?现在何处?"
那女人奇怪的盯了他一眼答道:"听说一早被支到酒铺去帮忙,这陈家娘子大概也存了必死的心,所以才把儿子支开。"
薛寅松明白了,转身过去看环姨还哭得厉害,便略等了等趁空说道:"环姨,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那陈家娘子有话跟你交代没?她儿子怎么办?是不是托付给你了?"
环姨一愣,摇头:"没,她没跟我说过话,只是一早打发孩子来酒铺,说是来帮忙,我还奇怪呢。"
薛寅松忙道:"孩子还在你酒铺里吧?你且问问他娘还有什么交代,我估计这孩子是托付给你了。"
环姨点头忙要占起来,不想哭了半晌腿也软,薛老爹忙扶着她起来道:"你慢些,我扶你去酒铺吧。"
薛寅松转身又去看看那尸体,心忖道:古代的人大多不会识文写字,恐怕遗书什么的是不会有的,如今只能看看对儿子有交代没。
旁边的人不过一顿叹息,几家人低声议论着,只见里正风风火火的来了。
"陈麻子上哪里去了?"里正皱眉问道。
其他的人七嘴八舌的说着,但是没有人看到。
"这混人,"里正眉头皱得更深了,"来几个人,你们全村里到处找找,务必把他找到,人死了薄板棺材总是要备一副的,仗子,你去义庄叫陈老头来抬人。"
一个小后生答应着,转身跑了。
薛寅松见事情差不多了,便抽身往酒铺里去。
环姨正坐在酒铺里抹泪,薛老爹坐在一旁,两人正在说着什么,见薛寅松进来齐齐起身。
薛寅松左右看看问:"那孩子呢?"
环姨解释道:"我让他在后面酒窖帮我洗坛子,他叫小奇,我还没跟他说他娘的事。"
薛寅松道:"你问了么?"
环姨点点头,又流下泪来:"他说他娘一早吩咐他,以后就拜我当干娘。"
薛寅松有些不解的皱眉:"既然你愿意替她保守秘密,为何她还要去跳井呢?"
"她第二天回去就被她男人发现了,当时就差点跳了井,还好我发现了及时拉回来,如今这事一起头,她男人喝了几口酒又大闹,自己把事捅了出来,旁边有人听见了,大概说了几句,她受不得气,一气之下便……"
薛寅松点点头道:"这儿子不是那陈麻子的吧?既然她拜托给你,你总是要收下来养的,不如这样,把这孩子过继给我吧,好歹我以后也有人养老送终的。"
环姨一愣,立刻明白他的好意,忙看了眼薛老爹道:"好是好,只是你……"
"我这辈子怕是没有养儿子的命了,现在能有个现成儿子也挺好,要是你愿意,陈麻子也同意,我便去跟里正说过户籍。"
只有薛老爹出声反对:"老虎啊,你还是奴籍,过继来你的儿子也是奴籍啊。"
薛寅松皱眉,这个问题的确很麻烦,谁叫他当初一时鬼迷心窍就卖了身呢,想了想道:"回来我问问秀才,如果他同意我就能脱籍。"
薛老爹道:"还是我来收养吧,你们也不用小心眼,怕我以后对他不好,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倒不说怎么对他好,但只要有我一口吃,也不会饿着他的。"
环姨有些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薛寅松忙道:"谁说你会对他不好了?我是真的想收养个孩子,你看秀才也有儿子了,我要是没有儿子多吃亏啊,如今我能收养个现成儿子多好,以后我儿子再把他儿子给办了,嘿嘿……"
76
76、秀才到 ...
陈麻子是两天后在小河里被找到的,说不清楚是自己投了河还是失足淹死了,总之泡得粗粗大大的才被捞起来。
这下算是便宜了薛寅松,也不用办什么手续,直接就能把孩子领回去,里正还巴不得,当即就爽快的答应帮忙过户籍。
没办法,陈奇已经有十岁,这么大的孩子已经懂不少事,人家也怕领回去养不家,只是陈麻子家还有两间破房和半亩薄田,薛寅松想了想和陈奇商量了决定把薄田还给了族里,只留了那房子准备等以后小奇长大了成亲用。
薛寅松把陈奇领到长辉的房里,又抱着长小儿子交代:"以后你和哥哥一起睡好不好?哥哥没有爸爸妈妈,以后就跟着我们一起吃住,我们要好好的关心哥哥,好不好?"
长辉倒是没意见,他这年纪的孩子正渴望有个玩伴,立刻点头答应:"小奇哥哥。"陈奇有些不适应,有些茫然的看向长辉,又看看薛寅松。
孩子们混个三两天也就熟悉了,薛寅松没想着要多操心,他把陈奇安顿好,嘱咐两个孩子好好的玩,自己便去后院忙碌。
蚯蚓和蛹虫的繁殖非常顺利,也逐渐开始走向鸡鸭们的食槽,去年买的那窝黑黄毛的小鸡经过一个冬已经长成大鸡,并且下了开春的第一窝蛋。
蛋不大,粉白的壳,薛老爹拿着一照有些惊奇:"八只有黑点,只有一只没有。"
薛寅松也挺高兴,"我还没看出来这里面那个是公鸡呢,这蛋便留着孵吧,以后咱家自己也能繁殖了。"
薛老爹摇头:"这孵蛋得看母鸡,有的母鸡能下不能孵,如果没有好的母鸡抱窝,破壳不会超过一半,要我说,还是找家人来孵,保证能全部孵化。"
说到这个薛寅松也愁,找人就得要钱,想了想道:"先留着试试吧,万一有哪个母鸡能孵呢。"
两人商量了一阵,找了个竹筐铺上稻草,把蛋放进去悄悄的摆进窝里。
不一会,只见一个黑脸的母鸡走进去坐在窝里,薛寅松一喜:"看,能孵,让它孵孵再说吧,请人孵蛋不上算,还得给工钱。"
这边鸡蛋的事还没忙完,那边关在笼子里的狐狸们看见薛寅松又开始嗷嗷乱叫。没办法,开春换毛的季节,不努力的吃怎么能长好毛?
薛寅松见状只得先去给狐狸准备吃食,他现在配饲料也挺有经验,把蚯蚓啊小鱼啊菜叶和粗玉米粉什么的混一起,蒸熟了撒上几滴猪油,不愁那四大爷不爱吃。
看这毛油亮油亮的已经有些出毛的苗头了,薛寅松把吃食倒进食槽里,又挨个摸了摸,心里一片感慨,秋天开始就千万不能省,等冬天杀出来剥了皮子能给秀才做一身皮大衣。
狐狸凑在一起吃,吃着吃着有两只又打起来,开了春公兽都好斗,小狐狸们也要开始重新定位在家族里的地位。
薛寅松心痛的紧,生怕这一打把身上抓个口子弄个伤疤的影响皮毛,忙又去找了个破碗单独装了点让最大的那只狐狸一边去吃。
起身刚想歇口气,前院长辉又哇哇的哭起来,薛寅松忙丢了碗往前院去,只见长辉一边哭一边又在地上撒泼打滚。
薛寅松走过去,陈奇忙道:"薛叔叔,我……不是故意的,他要抢我的东西,我……就轻轻推了一下。"
裴长辉最是小气输不起,闻言忙道:"哇……阿坝,他推我,很用力的推……"
薛寅松抱起小儿子看看,问他哪里痛,他从头到脚指了个遍,仔细检查了头手膝盖,也没见红肿了哪里,心下明白:"长辉,哥哥的东西,你不可以随便拿的,如果你想要,得要先跟哥哥说,明白么,要得到哥哥的同意,才可以拿来看,这是礼貌,明白吧?以前爹爹就是这样就教你的哦。"
裴长辉这才说了实话:"他有个小荷包,上面有花花的,很好看。"
陈奇忙道:"那是我娘留给我的,就那么一个,他非要要,我其实不想和他抢。"
薛寅松想了想转过头来,和蔼的对陈奇道:"把那荷包给我看看行不,我拿着给长辉玩,保证不弄脏弄破,看一看就还你。"
陈奇还是有些不舍得,闻言也只得把荷包拿出来,又叮嘱:"别弄坏了,我就这一个。"
长辉终于得偿所愿,仔细看了看,想要拿走又被阿坝捏了一头不放,不过小孩子本来就是好奇心重,看了几眼虽然觉得挺好看,可到底是布做的,而且上面的绣花也不算精细,于是将自己的荷包拿出来炫耀了一番,心满意足的走出屋。
薛寅松拉过陈奇摸摸头:"小奇,我知道你不愿意,可如今我们也算是一家人,等秀才回来,便要给你改户籍,以后我就是你爹,你跟着我姓薛。这家是秀才的,长辉是少爷,少不得要你容让几分,但凡能忍的时候也稍微让着他点,我知道这样委屈,不过他比你小三岁半,你这当哥哥的也就忍忍吧。"
陈奇低下头,好半晌才道:"我只是有些舍不得我娘的荷包,要不你拿去送给他,我还有一件衣服,也是我娘亲手做的。"
薛寅松拍拍他的肩膀道:"不用,他不过是小孩子心性,过一会就忘了,你自己把荷包收好,娘做的东西总是要好好收藏的,以后也能有个念想。"
陈奇点点头,又问:"以后你就是我爹?"
"是,"薛寅松点头:"还要过几天过了户籍才是。"
陈奇看看他,突然扑过来抱住他喊:"爹,"喊着音调却变了,哽咽着。
薛寅松心下也有些难过,忙抱紧他:"好孩子,好孩子,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想哭就哭出来吧。"
陈奇摇头,小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眼泪跟小水流一样,冰冰凉的流进薛寅松的脖子里。
小秀才本来高高兴兴的回来,悄悄进门准备给大家一个惊喜,刚走进院子就听到一个孩子叫了声爹,有些茫然的走到西屋门口见两人抱着痛哭,好半天才道:"薛寅松,你儿子终于找上门了?"
薛寅松一抬头,丢开陈奇,高兴得差点没抱起他来:"你几时回来的?怎的也没个消息,吃了饭没有?坐着坐着,我去给你打水喝。"
小秀才放下书箱和包裹,喘了口气:"先来点水,我一早把水囊打翻了,一口水也没喝着,快渴死了。"
薛寅松忙去灶间倒了点凉开水,又赶紧舀了些饭菜给蒸上。
小秀才本来在车上就冻得厉害,现在喝了两口凉水更是冷得两眼发直,薛寅松忙抱着他搓手搓脚,心痛连连:"已经烧上火了,一会就能蒸好饭,要不去灶间坐一坐,比这里要暖和点。"
小秀才点头,薛寅松拉了他坐在灶前,小秀才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回来贪图便宜坐了别人的顺风车,那马车没顶棚,原想着开春暖和了挺得住,谁想那风嗖嗖的吹,吹得我的整个人都麻木。"
"你不会换个车坐么?"
"没得钱了,身上就剩了五十文,单独雇个车都不行,正巧碰着这人要往前面七铺村去,他说顺路就只收了我五十文。"
"从秦川城回来的?"
小秀才点头,有些昏沉沉的偎在他怀里:"那人赶着奔丧,一路不停的催着跑快点,我上趟从秦川城回来,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这次竟然只用了十天。可恨那车夫贪图钱财一路挥鞭打马,我是又颠又冷,都好几顿没怎么吃饭了。"
薛寅松搓完手又拉开人看看,果然见他脸色青黑难看,忙又看看锅里,只见水花开了,已经上气:"要吃点什么?昨日家里就剩了青菜,我给你煎两只鸡蛋吧。"
小秀才摇头:"不吃了,我困得厉害,让我去睡会。"
薛寅松忙道:"多少吃点,否则睡不了多久就得饿醒,你就坐一会,我这里马上就好。"
说着就去摸鸡蛋的篮子,只见里面就一只鸡蛋,薛寅松想了想,一咬牙进鸡窝里摸出枚带子的蛋,还被母鸡追着啄了几口。
薛寅松把饭端出来,又洗干净锅抹了点猪油煎蛋,这边蛋刚下锅油煎得吱吱作响,那边小秀才仿是饿极了,扒拉了几口道:"真好吃,真好吃。"
薛寅松忙把煎蛋铲起来盖在饭上,小秀才一口咬下去,嘴边流下蛋黄来,顾不得烫三两口吃了才徐徐吐出一口气来:"总算是活过来了。"
薛寅松怕他噎着,忙给他拍拍背:"你慢些呢,急什么,又不是不给你吃。"
小秀才包着口饭摇头:"那饿的滋味我算是尝过了,可是太难受。这十天来,白日里根本不敢吃饭,吃了车一颠就吐,只有每天晚上吃一顿,心里饿得跟猫挠似的,还是在家好啊。"
薛寅松听完又不敢让他吃多了,看了吃了小半碗便催促他放了筷子,将就刚才蒸饭的一点热水打起来给他洗脸洗脚。
小秀才洗着脚时困得眼睛都闭上,薛寅松轻轻给他擦干脚抱了去床上睡。
陈奇从西屋走来站在门口怯生生的问道:"这便是秀才大人么?"
薛寅松点点头,有些欢喜摸摸床上的人,给他掖好被子带上门出来:"他这人挺好处,处久了你就知道了,你会喜欢他的。来,到后院来帮我做点事。"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薛老爹:%$!#@$(没完没了的墨迹没完没了的泼冷水……)
vivi:住嘴!每日都听你啰嗦!你能不能老实安静一天!
薛老爹:老子专门来拆台的,你管得着?
vivi:你再口出狂言,小心我杀人灭口!
薛老爹:哼,来啊,我儿是薛寅松!本文的主角!老子是主角的爹!再说我是技术指导,没了我看你们怎么种田!
vivi忍不住拔刀杀人,于是从77章开始,薛老爹安静的躺下了……
77
77、两口子 ...
薛老爹中午去酒铺里送饭,也是没办法,酒铺里现在生意还不错,基本上离不得人,虽然只是些蝇头小利的买卖,但老爹看着心里欢喜,自愿天天两头跑着送饭。
这一回来就听说秀才到家了,忙问考上没,知道成绩还要等一个月才能出来,忙催促儿子早点谈谈脱奴藉的事。
薛寅松点头,都说苦大人别苦孩子,好不容易得了个乖乖的儿子,如果要他跟着入了奴藉多不合算,入奴藉的人是一辈子别想读书认字的,连参军都不行。
薛老爹见家里人回来齐了,又动了心思想做点什么好吃的给秀才补补,在灶间转了两圈问儿子:"我记得年前不是腌了一坛子酸笋么?不如拿来炖只老鸭吧?再者那兔子还有后半截,可以切了来炒。"
薛寅松想着秀才那脸色也是该好好将养几天,点头答应着去墙脚挖泡坛。
这酸笋和泡菜不一样,得用盖子密封了滴上蜡油埋在土里,这样腌出来的才好吃,而且脆利爽口。
起出坛子一开腊封,只闻得一股酸而清香的笋味溢满院子,这味闻着想流口水正正是好,薛老爹抬了鼻子嗅嗅很是满意:"这笋子够味道了,我来选只老鸭子杀。"说着去鸭棚里挑了只鸭子,拨拨毛看了没毛梗,便用草绳拴了丢在地上。
薛寅松抓了三把酸笋出来,把坛子封好腊依旧埋了,又去捡了菜刀来磨,这边用土碗装了碗冷水调上点粗盐备用。
"小奇,来帮忙抓鸭脚。"
陈奇走过来,两手用力抓住,鸭子奋力挣扎,扇出些灰尘毛丝。
只见磨得银亮的白刃一横,暗红的血立刻流出来滴进碗里,薛寅松拿筷子搅合搅合,笑着说:"晚上用鸭杂鸭血煮一锅杂烩粉丝汤,喜欢吃么?"
陈奇暗自吞了口口水:"喜欢。"
薛老爹那边将烧开的烫水拿来烫了鸭子,一面吹着热气开始拔毛,薛寅松进灶间找了块姜出来:"小奇,去井边洗洗干净,一会咱们就炖鸭子吃。"
陈奇高兴的答应着,神态比早晨来时自然得多,乖乖去打水洗姜。
薛老爹看看,满意的低声说道:"是个乖孩子,很听话。"
薛寅松叹了口气:"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你看看长辉那性子,一哭二闹,以后够得秀才喝一壶的。"
薛老爹笑笑:"长大了总要懂事一些,你也别太在意了,怎么说那也是何家的少爷,以后倘若香火不旺,那何家还得来寻他呢。"
薛寅松哂笑:"我能把他怎么样?不过是耐着性子好好的哄,他从小娇惯着,一时也是改不过来的。再说那何家出个三长两短的,接回去也好,真要留在我身边,还真头痛呢。所以我坚持要收下陈奇,以后我和秀才还要靠他养老送终。"
薛老爹想想,笑了笑继续低头拔毛。
酸笋老鸭汤的香味很快飘出来,薛寅松做完手里的事,心里的猫挠痒痒,一溜烟回房去了。
其实算起来前后只有一个多月没见着人,但这小别胜新婚,思念如潮水袭来,真是半点等待不得。薛寅松进屋关上门猴急急的脱了外衣鞋子钻上床去搂着他,上下摸摸一边摸一边心痛:这手臂细得跟麻杆差不多了,这腿也没二两肉,这肩膀更是一把骨头……
小秀才睡得熟,饶是如此也被摸得动两下,转身往里面滚去,薛寅松伏在他背后搂着他的腰,很是不妙的发现自己硬了。
薛寅松顿时天人交战,又想他多睡会,又忍不住在他身上蹭蹭想去火。小秀才被他顶得难受,又动了两下朦朦胧胧说了一句谁也听不懂的话,埋头又睡。
薛寅松扳过他的脸,先亲了个嘴,虽然寥解思念之渴,但没有得到回应是绝对不够的,想了想多摸两把也是好的,又顺手脱去他的里衣。
摸自然是摸不够的,一个多月没见面,这干柴烈火哪里能用寻常的水来扑灭?薛寅松欺身压上去,也有点存心要弄醒他,实在不是不想他睡,但这欲火的确烧得人忍难耐,所以还是先灭火要紧。
小秀才不负众望的醒来,只觉得眼皮似千斤重,勉强睁开眼睛看了眼,咕隆道:"干嘛呢,还叫不叫人睡了。"薛寅松见他醒了,忙欢喜的搂上去道:"媳妇,我们很久没那啥了吧?"
小秀才咕隆两句,抬腿就是一脚:"滚!"
幸好这一脚只是虚张声势,薛寅松架住顺势往自己肩膀上一抬:"就一会嘛,一会就好,你一会再睡呗!"小秀才抓住他的手,这才摸着自己光着上身,忙抓住下面的裤带:"不!我要睡觉!我要睡觉!你放开我!"
薛寅松拿出流氓的真本色,一便扒拉裤子一边哄道:"一会就好了,一会就好了。"要捏着裤带是吧?没事,捏就捏着吧,裤子能脱就行。
小秀才想翻身,却被压得死死的动不得,勉强睁了只眼睛骂道:"禽兽!"
薛寅松扑上去再狠命亲个嘴道:"老子是你男人,夫妻生活是你必须尽的义务!来,乖,把脚抬一抬。"顺手扒拉下底裤正准备一丢,外面小吃货砸门了:"爹!爹!你回来啦!快开门!"
小秀才被那一阵阵的砸门声砸得脑门直抽,痛苦的左右滚了滚,踢了薛寅松一脚:"叫他别敲了!让我先睡会!"
薛寅松大声道:"你爹忙着呢!一会来找你玩!"
"不嘛!不嘛!我要和你们一起玩!"裴长辉见不开门,又反过来,用屁股撞门,那门发出一阵阵沉闷的声音,摇摇欲坠。
"陈奇!把他带走,让他出去玩!"薛寅松高声喊了,只听外面有人答应着,一个洪亮的哭声被拉着越来越远,世界终于安静了。
小秀才放下枕头松了口气,抬眼看了薛寅松一眼,没好气的说道:"那孩子是你儿子?怎么不姓薛?"
薛寅松觉得几句话说不清楚,三两把扒掉自己衣服奋力往他身上一扑:"一会告诉你,现在我们先做正事。"
薛寅松哭笑不得,但他全身血液都流到下面去了,没功夫思考该怎么回答,只随口道:"爹妈都死了,领回来准备当儿子。"
小秀才哦了一声,又咬了他一口,砸砸嘴又摸摸那深深的牙槽咕隆道:"要是真的肉就好了。"
薛寅松哭笑不得:"爹给你炖了只老鸭呢,晚上就能吃。"
小秀才两眼冒金光,立刻放松了身体:"快点,快点,我要去喝鸭汤,吃鸭肉、喝鸭血……"几番下来也有些气喘动情,不由的轻轻呻吟了几声。
薛寅松亲了亲他的嘴,一边律动一边观察他的表情,小秀才闭着眼睛享受了会,发出声不由自主的叹息:"恩,好、好了……我想尿了。"
这要命的祖宗,薛寅松顿了顿问:"能忍一会不?"
小秀才也苦了脸睁眼:"快憋不住了。"
薛寅松其实早就想射,怕他没快感一直忍着,听了这话快速的动了几下,草草结束。
刚才那一翻运动虽然不激烈,但却有月许没做,小秀才有些腿软勉强撑起身来,闭着眼往床边摸去。
薛寅松少不得去床下摸了夜壶出来,又服侍这少爷尿好,这一泡尿也算憋的久,小秀才好一会解决完松了口气,往床里一滚,翻身又要睡。
薛寅松刚才那点急切的心思也被磨得没了,去墙角的水盆里洗了手也爬上床来:"媳妇,睡过来点,我们说说话。"
"哎呀,别烦人。"小秀才不耐烦的挥挥手。
薛寅松是个软硬都不吃的,闻言用力一拉,把人搂进怀里抱了,问:"就烦你,怎么的?"
小秀才恩恩两声,也不跟他争论,搂着他又要睡,只是此刻他的大半睡意都是被折腾没了,残留的却抵抗不住对方的动作,只得又睁眼:"到底要干什么啊,还叫不叫人活了。"
"好好好,睡吧,睡吧。"薛寅松摸摸他的头发,亲了一口抱着:"睡,睡,我们一起睡。"他的鼻子正好凑在秀才的耳朵边,鼻息一呼一吸虽然声音轻微但还是有影响的,加上耳边头发被吹得来回的拂动痒痒的厉害,小秀才忍不住推他:"这怎么睡啊,你离远点不行么。"
两个人之间一个松另外一个必须得紧,所谓烈女怕缠郎,这缠字发挥得好,也是有相当奇妙的功效的。薛寅松深谙此道,嬉皮笑脸的贴上去:"离远点怎么睡?两口子不都得抱着睡么?"
小秀才一身上下就腰上拴着跟裤带,终于炸了毛一脸愠色:"裤子呢?还我!"
薛寅松忙坐起来,看一床兵荒马乱的,左右找找拣了条底裤出来给他穿了,小秀才穿好又紧紧拴好裤带,这才感觉终于安全了,眼睛一闭倒下去又睡。
薛寅松正准备也倒下睡,那边又有人拍门了:"老虎!老虎!我得去酒铺里,你起来看着点鸭子汤,别烧干了。"
小秀才赶紧推他,薛寅松就不撒手,一边还回话:"不加柴,一会自然就灭了!"
薛寅松忙坐起来,看一床兵荒马乱的,左右找找拣了条底裤出来给他穿了,小秀才穿好又紧紧拴好裤带,这才感觉终于安全了,眼睛一闭倒下去又睡。
薛寅松正准备也倒下睡,那边又有人拍门了:"老虎!老虎!我得去酒铺里,你起来看着点鸭子汤,别烧干了。"
小秀才赶紧推他,薛寅松就不撒手,一边还回话:"不加柴,一会自然就灭了!"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好了,不是一样的了。
78
78、狗骨头 ...
薛老爹气得在外面跳脚骂:"衰崽,赶紧起来,这鸭汤熄火再烧就不好吃了,正是紧要时候!"
薛寅松埋在小秀才的脖颈里,深深吸了几口气才爬起来:"知道啦!来了来了!"
薛老爹这才碎碎念着走了,下午铺子里要来一批酒,得要他这劳动力去帮着搬。
薛寅松爬起来穿了衣服,一边扣一边往灶间去,陈奇正在后院里傻站着,见状问道:"爹,你不睡了?"
薛寅松点头,去灶间看看柴火也有些缺了,便招呼陈奇:"来,你来守着锅,若是看见火小了就添一根,我去劈点柴火备用。"
说着转身拿了斧头,刚才没用上的精力也只能在木头上耗费了,薛寅松脱得直剩个小褂子,露出满身的肌肉,一斧头下去,木头分成两半,哐当一声倒下。
陈奇眨眼看着,好半晌才道:"我家里都是我娘劈柴。"
薛寅松哂笑:"小子,你记住了,以后取了媳妇是来疼的,打老婆、让她干重活,那都是没本事的男人才干的事。"
陈奇低下头,好半天才道:"我爹……我以前的后爹就喜欢打人,一喝酒就打,我娘……"
"别想了,"薛寅松打断他道,"过去就是过去,它永远成不了你的未来,你想来砍柴不?我记得杂物间还有个短柄的小斧头,你用小柴劈点引柴出来。"
陈奇点头,等拿来了斧头,坐到一边的木桩上去,慢慢的劈。
前后院离得不远,再加上古代的房子也不隔音,小秀才刚才被闹一场现在又被劈柴声吵得头痛,只得一脸怒色的爬起来,披了衣服上后院:"还能不能好了,睡个觉也睡不清静。"
薛寅松这才醒悟过来,"吵着你了?没柴火了所以我劈点备着,那你去睡吧,我这里不动了。"
小秀才恹恹的坐下来:"不睡了,这倒醒不醒的难受,我头痛。"
薛寅松见他脸睡得红扑扑的,忙把他衣服拉拢束好衣带:"这天还不算热,这刚起来还是要小心着凉。"说着去倒了碗热水,用白糖调了递给他喝。
小秀才这才注意到院子里的孩子,转过头提了点精神:"你叫什么名啊?"
陈奇有些怯生生的答道:"陈奇,耳东陈大可奇。"
小秀才见他长得眉清目秀的很是可爱,不由笑起来招招手:"来,我看看,真是好孩子。"说着又转头问薛寅松:"现在可以说说是怎么回事了吧?"
薛寅松笑道:"我说的你总也不信,不如让小奇自己跟你说吧。"
陈奇任他拉了手摸摸,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恐惧,乖乖的答道:"我爹妈都死了,是薛叔叔收养的我。"
小秀才奇道:"哪家的,怎么死的?"
这一问倒问糟糕了,陈奇两眼一垂,低声道:"我娘前头挨了顿打,心里难过就跳了井,我爹喝醉了掉河里头淹死了。"
小秀才最是心善,闻言长吁短叹立刻拍板:"上咱们家来住吧,以后跟长辉一处玩,你们也算搭个伴。"
陈奇忙道:"不,不,薛叔叔说了,长辉是家里的少爷,得要好好的……让他。"
小秀才嗔怪的看了薛寅松一眼,只是这话确实也对,只得答道:"家里没什么主人仆人之分,我们家又不是那些高门宅邸,不用分那么清楚的,你只管带着长辉玩就是,他若有什么不对的,你也要跟我说,不许惯着他。"
这话却是蛮不讲理,薛寅松失笑,跟陈奇打了个眼色,轻轻摇头,示意他听着就是。
陈奇也乖巧,嘴里答应着,不管说什么都点头。
小秀才看得心里欢喜:"可曾过了户籍?"
薛寅松趁机道:"就是不曾,想过到我名下,想着我原是奴籍,怕过了他吃亏,所以想等你回来商量来着。"
小秀才笑笑:"这个容易,过到我头下就是,以后我教你读书识字,可好?"
陈奇眼睛一亮,急忙点头。
薛寅松看这话不对,忙道:"过我名下,你不是有长辉了么?这好不容易有个儿子,你又跟我抢。"
小秀才摇头:"长辉说是我儿子,其实我心里还是把他当何家的二少爷。他终究是何家的人,是我表哥的血脉,我是不忍心让他一辈子跟着我姓的,以后等他长大了,还是让他还复何姓吧。"
薛寅松好不容易从老爹环姨手里抢来的,当然不肯那么轻易的让给秀才:"不行不行,这可是我先看上的,我都跟他说好了。"
小秀才眼睛一转,转身笑嘻嘻的问:"小奇,你愿意给谁当儿子?要是给我当儿子,以后我教你读书写字,以后长大了考秀才当状元,好不好?"
薛寅松眼睛都绿了,果然陈奇欢喜的拍拍手答道:"好好,我要读书认字,我娘以前就老说要出头得读书,只是我家实在太穷买不起纸笔。"
小秀才笑着一把揽过他来,"这个没问题,明天开始你便和长辉一同描红吧,只要你愿意学,我一定教你。"
薛寅松站一旁道:"好好好,就让给你,你这赖皮。那我的奴藉总给我脱了吧?我爹老拿这事说教我,平白让我矮人一头。"
小秀才嘻嘻笑着:"不行,你是我裴家的奴才,一辈子都是!"
薛寅松被那灿烂的笑容又撩了心痒痒的,丢了斧头走过来道:"你再说一遍?"
小秀才哈哈笑着往后面躲去,穿过杂物间就能到卧室,薛寅松心里明白,忙吩咐陈奇看着鸭汤,自己撵着追了去。
小秀才坐在床沿,见他推门进来若无其事的答道:"你忙完了?我还想再睡一会,脑门一抽一抽的疼。"
薛寅松忙去帮他脱了外衣和鞋送上床去,自己也脱了衣服一骨碌滚过去贴着。
小秀才任他再背后抱了,静静的躺着好一会才道:"你爹呢?"
"去酒铺了。"薛寅松说着把脸靠上去贴着他的脖颈,"铺子里现在生意还不错,虽然赚不得多少但总算开了个好头。"
小秀才转过头问:"你们种的麦子又如何了?"
薛寅松笑道:"长得挺好,就是温度差点,正在分蘖期,温度如果再高点会更好。"
小秀才吁了口气:"你这做法已是违背天意,能有收成都不错了,还敢贪心。"
薛寅松笑笑:"你考得如何?"
"还行吧,前后靠了四场,等考出来时人都晕了,这次的题目够刁钻的,听说还有几个人在发下卷子的时候就晕倒了。"
薛寅松笑,这科举和高考也差不多,很多人心里素质过不得关。
"你干嘛不准我脱奴藉?"
小秀才瞟了他一眼,笑着:"就不准,你管不着。"
"你是不是要淘?"薛寅松心里一热,压上去道:"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不然大刑伺候。"
小秀才嗤嗤的笑,两手抵在薛寅松的胸口:"不行,就不脱,就不脱。"
"你脱不脱!不脱我可来真的了!"
小秀才刚要说话,只听门外薛老爹很不客气的大声咳嗽了一声,训道:"大白天的你们不能小声点!影响!注意影响!"
小秀才脸涨了个通红,忙推开薛寅松坐起来大声回答:"薛伯伯,你误会了,我们在说脱籍的事。"
薛寅松起身开了门大声笑道:"不是你让我找秀才脱的么?"
薛老爹脸色发青,想想又说不出话来,转身往后院去。
薛寅松还想再磨一磨,只是小秀才不肯配合,虎了脸推开他:"脱什么籍,你生是我裴家的奴才,死是我裴家的鬼,想脱籍等下辈子。"
薛寅松怪叫一声扑上去:"我当日画押可不曾给我卖身钱啊,再说这大半年的工钱也没见着一文。"
"卖身奴仆分两种,一种是买断一种是给工钱,我所有的钱不是全部给你了?你要工钱自己给自己发就是。"
薛寅松爬上去压在他身上:"工钱不要,就拿你抵债了。"
他以为秀才会反驳,不想秀才摸了摸他的脸道:"好。"
薛寅松撑住手臂看着他,只见秀才脸上洋溢着莫名的笑意,有些好奇的问道:"今儿是怎么了,怎么这么乖?"
小秀才认真的了想了想道:"这次出门感悟挺多的,就觉得家里好,我以后可再不愿意走那么远了,除非你陪我。"
这算是秀才能说出来最甜蜜的情话了,薛寅松心里觉得暖暖的,抱紧他低声道:"好,一辈子都陪着你,你上哪儿我就上哪儿。"
小秀才噗嗤一声笑出来:"你狗啊。"
薛寅松微微笑着闭上眼睛哼哼:"恩,就是狗,你不知道狗都是跟着骨头走的么?"
小秀才没想到把自己也绕进去,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两只手使劲打他的脸:"反正你就是我家的奴才,一辈子都是,就不给你脱籍。"
薛寅松抱紧他:"不脱就不脱吧,把我拴紧点,不然我跟别的骨头跑了怎么办?"
小秀才放了手,哼了一声:"你敢。"薛寅松嘿嘿的笑,嘴里忙道:"不敢不敢,别的骨头哪有你好啊。"
小秀才拉下脸来:"你再说。"
"睡觉睡觉,我们睡觉。"
79
79、去麦田 ...
晚上四个大人两个小子一起吃饭,绕是四大盆菜围着一锅鸭子汤,到最后汤还是见了底。
小秀才是饿透了,长辉是爱吃肉,陈奇是很久没吃到肉……总之各有理由狠狠的吃了一把。
薛老爹有些目瞪口呆,想说什么却被环姨捏了一把,到底忍住,只把最后一点残汤倒进小碗里,等明天下个面条。
环姨笑着摸摸两个孩子,又细声问着吃饱没,见两小子吃得油光嘴滑的拍肚子,这才笑着收了碗去洗,还没进灶间突然脸色一变,转身干呕了几声。
跟在后面的薛老爹吓了一跳,忙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环姨指着墙角边那堆还散发着臭气的鸭毛道:"这什么怪味,赶紧的清理了。"薛老爹忙去扫了埋进猪圈里当肥料,这边又赶紧扶着她坐下来:"还有哪里不舒服?"
薛寅松在一旁插嘴道:"环姨是不是有娃娃了?"环姨脸色绯红,恨他一眼道:"有你个大头鬼,快去洗碗!"说着将手里的抹布往他身上一丢,自去前院。
薛老爹一愣,立刻喜笑颜开的追上去:"冰环……"
只见环姨面无表情的走进屋从柜子里摸出个木盒,取出一丸药来,薛老爹眼睛都直了:"你要干嘛?你要干嘛?这孩子得留着!"
环姨哭笑不得:"你鬼迷了心窍,这才多久就能有了?女人就算是要呕吐,也得两三个月的时候,你瞎起哄干什么,走开,走开,我这是胃上的毛病,受了寒就容易干呕。"
薛老爹盯着她的肚子有些失望,又不死心的上前摸摸问道:"万一是呢,你还是别吃药了吧,万一把孩子吃坏了怎么办?"
环姨一把打开他的手:"死不正经的,我看你跟你那儿子一样都没正形。"
薛老爹嘿嘿的笑,两眼憧憬着以后左手一个儿子右手一个儿子……美啊。
第二天便是下葬仪式,只是陈家也没什么近亲,由里正做主叫了几个年轻后生从义庄抬了棺材上山。陈奇穿了身白衣披麻戴孝的走在前头,一张一张的撒着黄色纸钱。
秀才家的没参与此事,都让族长那边操办了,等着下葬回来,这才正式和族里签了过户的协议,将那半亩薄田归还族里。
族长当然很满意,于是在改姓一事上并未多过纠结,甚至还慈爱的摸了陈奇的头,叫他好好跟着秀才读书识字。
现在一家子终于团聚,最紧要的事自然是过户籍,因为小秀才不肯让薛寅松脱奴藉,自然陈奇只能入到秀才的家门,改了姓叫裴奇。
薛寅松鸡蛋里挑骨头,非说这名不好听,于是小秀才略一思索中间加了个远字,变成了裴远奇。
日子平静下来,渐渐步入正轨,薛寅松也终于和老爹合力挖了个菜窖,将西屋完完全全腾出来给两个孩子住。
等把这拉拉杂杂一干事忙完,终于下了开春后的第一场雨,而这一天正是二十四节气里的雨水。
春雨贵如油,虽说是雨,却只润不湿,落在地上便不见了踪影,甚至都不能积坑水洼。
薛老爹清早带了斗笠上田里转圈巡视,薛寅松坐在后院铡草。开春的几窝兔子已经半大崽,正是能吃能嚼的时候。
秀才看书看得有点累,嘱咐两个孩子好好写字,自己挑了帘子来到后院:"薛大哥,你累不?要不要我帮忙?"
薛寅松摇头:"你帮我把这袖子卷一下,滑下来了。"小秀才依言帮他卷了袖子,见他手臂上有两道血槽,讶然问道:"这是什么抓的?"
"狐狸抓的,开春兽性萌动,看来得要做隔栏,否则互相打架皮毛容易受损。"
秀才逗着身边跟来的小黄狗笑道:"我看这后院家禽挺多的么,都是养来吃的么?"薛寅松摇头:"各有各的用处,乡下人虽然不讲究吃穿,但是很讲究吃的品种,像鹅和狗一类,是坚决不吃的,猫也不能吃。"
小秀才有些好奇:"为什么不能吃?"
薛寅松答道:"在乡下狗和鹅都是看家的,算是朋友关系、主仆关系,俗话说上辈子吃狗,下辈子讨口,吃了朋友是要倒大霉的。"
小秀才来了兴趣,搬来条凳子坐在一旁:"果真有趣,再说点俗语来听听。"
薛寅松以前听老爹说得不少,搜肠刮肚想了一会道:"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
秀才仔细回味两句话,忙摸摸一旁转着摇尾巴的黄狗:"是,是,狗是最忠心,我记得小时家里养过一条狗,每次我上学堂它都要送我去,然后到时候又来接,后来家里不准养了,将它送走,结果它不久又找回来。"
薛寅松点点头问道:"小奇可还习惯?"
"还好吧,只是长辉有些霸道,一定要一个人霸住桌子,我只得找了块木板让小奇在床上写。长辉大约是不习惯突然多了个孩子,想必相处一段时间会好点。"
薛寅松笑笑,岔开话题:"你这次回去没回何家看看?"
小秀才摇头:"上面疼我的都过身了,再回去又有何意思,说不定还以为我上门讨钱的,懒得去受那些闲气。"
薛寅松把铡好的草装在簸箕里递给他道:"灶上大锅里烧着水,你倒进去盖上锅盖就行。"
秀才依言倒了,走出来又坐下:"薛大哥,我想和你商量一个事。"
薛寅松见他脸色凝重,点点头:"说。"
"我想……"
"恩?"
"我想将屋主和田地的户头换成长辉的。"
薛寅松明白了:"这次去听了什么风言风语了?"
小秀才矢口否认:"也不是……"
薛寅松笑笑不再追问,改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来时何家是怎么说的?"
小秀才道:"何家自然说是给我,但我姓裴不姓何,这田地怎么都算是何家的祖产,原本也不该归我。"
薛寅松接口道:"而且你一直觉得如果不是长辉,人家也不会给这些东西,是吧?"
小秀才点头,有些急切:"是不是会影响到你种地?其实也没什么影响吧,长辉现在还小,真要他懂事了,也至少得13、14岁。"
"这倒不打紧,只是你想过没有,真要是这样转给他,万一有的人打着坏心眼的,又该如何?"
小秀才一愣:"什么坏心眼?"
薛寅松哂笑:"这世上真正有胆杀人的少,但是偶尔想使坏的人却多,难保没有人打主意到他头上去挑拨离间,你的想法是好,只是不切实际,田产地契你且收着,这事以后再说,不可赌一时之气。不要急,容我再想想,一定有个万全之策。"
小秀才只得怏怏点头。
薛寅松起身给牲口添草,慢慢说道:"有的话听听就行,当真只能伤害自己。"
薛寅松喂完草见他还傻站在屋檐下,不禁笑道:"怎么的,还有话说?"
小秀才摇头,抬头看了看天道:"你陪我出去走走罢。"他很少这般要求,薛寅松一愣,立刻放下簸箕道:"好,我去洗个手就走,你带着斗笠。"
小秀才伸手试试雨:"不算大,带着斗笠觉得重。"薛寅松坚持:"带上,这雨虽然小,却还是会湿衣的。"
小秀才只得去取了斗笠,薛寅松洗了手吩咐裴远奇好好看家,带着秀才往村外慢慢走去。
此时雨刚停,小秀才耐不得斗笠沉重揭了抓在手里,雨后的空气自然新鲜,散发着幽幽的草香。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上小道,前面正是当初半夜挖竹笋的竹林,小秀才一笑,回头道:"要不要去看看那几个坑?"
薛寅松很是自信:"我当初全部都检查过一遍的,不可能没填好。"小秀才当真抬步走进去,不一会指着地上还有些不平的小凹坑道:"是此处吧。"
薛寅松认真看看:"不像,恐怕是人家挖的吧。"小秀才笑道:"哪有这样赖皮,除了我们,还有谁来啊。"说着从旁边走过来一个妙龄女子,抬头瞟了两人一眼飞快的走了。
小秀才后知后觉的捂着嘴:"完了,被人听去了。"薛寅松道:"无妨,她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走吧,我们去小河边转转。"
竹林往前基本就算是到了村尽头,只见眼前一片开阔,上百亩的良田如画卷般展开,而远处的位置有几块绿色的方块,正是金元宝合作社的麦田。
小秀才来了兴趣:"我们去看看麦子。"正说着雨又大了,小秀才带上斗笠道:"你怎么办?"
薛寅松摇头:"不妨事,走吧,说不定还能碰上爹。"
田坎并不宽,小秀才撩了长袍的摆角捏在手里,慢慢在前走。春雨小而密集,打在斗笠上发出沙沙的声音,衬得四周越发的静谧。
小秀才走了几步突然驻足:"我还记得去年夏天的时候来捉田鸡,结果不小心掉下田坎。"
薛寅松闻言嘲笑道:"不就是被夜枭吓的么,一头栽下去把脚扭了,好几天都走不得路。"
小秀才脸红着辩解:"这也不能怪我,城里从没这些东西,我怎么知道呢。"薛寅松指着远处道:"看到最高的那片麦子不?那就是我家的地,看得不错吧?接下来再上两次肥,只要雨水太阳不缺,这麦子就一定能丰收。"
秀才顺着手看过去,果然见那一片地比旁边的都要长得高些,也高兴起来:"走,我们走近点看看。"
80
80、论脱藉 ...
两人往前走了百十米,只见薛老爹正站在田坎边和一个白发的老妇说话。
白发老妇一见秀才,忙走上田坎来道万福:"东家。"小秀才一愣,忙欠身还礼,又觉得不自在,便拉拉薛寅松想走。
薛老爹有些自豪的指着麦田道:"看看,多好的麦子啊,今年肯定能大丰收。"
老妇也颌首:"多亏东家有这么个妙方,如今家里不仅种上了麦子,夏天还能赶着种一季水稻,今年肯定能大丰收。"
薛寅松笑答道:"这是大家的功劳,没有你们的辛苦劳动施肥翻土,麦子哪能长得那么好,你看看,你们比我家的晚种二十天,看长势几乎差不多哩!"
花花轿子人抬人,老妇果然笑得皱纹也舒展开来:"都是东家的地好,都是东家的功劳。"
接受了几时去家家坐坐的邀请,薛寅松率先告辞,拉着秀才往村外小河走,这次他走在前面,一路有凹坑石块都会提醒着后面仔细。
村外不远就是小河,这河也不知道哪里汇聚的一股水,一年四季不枯不冻,清澈见底还有小鱼虾。
时值下午,河边也没有人洗衣,两个人在河滩上找了块干净石头坐下来。
薛寅松也不说话,只听四下里河水哗啦啦的流,偶尔几声鸟鸣划过,幸好开春气候暖和,这河风拂面也不觉得冷。
片刻,小秀才开口:"我这次应试撞见旧时的同窗,乾二少让人带话,说是打点过考官,务必叫我落榜。"
薛寅松笑起来:"这么点小事,难得你耿耿于怀在心,也不怕气坏自己。"
小秀才拉扯着衣摆,力道大得几乎要扯破衣衫:"这怎么叫小事,两年才有一次,这次若是考不上,那不是得等两年后?"
薛寅松替他松开手指,拽在自己怀里劝解道:"好啦,别气了,人家怎么做,是他的自由,今年考不上,后年再考就是。"
"花了那么多银钱,怎么能考不上。"小秀才愤愤不平,"我那么努力,家里又好不容易凑出些路费,要是考不上,我、我……。"
薛寅松拍拍他的手道:"成事在天,谋事在人,考试这种事就更难讲了,就算没有何家,万一考官不喜欢你的行文风格,也很有可能不录取你啊。"
小秀才一愣:"老师说我文笔已到火候。"
"非也,非也,"薛寅松学着酸腐口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偏好,万一你的文章正好刺痛考官,他一样不让你过,所以说多想无益,就当这次你考不上吧,回家好好努力,后年再考,放心,后年一定会有足够的路费。"
小秀才低头:"薛大哥,我总是给你添乱。"
薛寅松笑笑,摸着他额边长出来的新发柔声道:"只要人没事,怎么都好。"
小秀才想想,便俯身趴在他的大腿上,静静的歪着。
好一会又抬头眼巴巴的望向薛寅松:"真的没关系?你会不会觉得其实我本来就考不上,所以根本就没指望我?"
薛寅松哭笑不得:"想多了。"说着慢慢摸着他的头,好一会才道:"别气了,咱们明年再考吧,他总不能为了你,年年都去行贿考官吧,再说了,万一他只是一句玩笑话呢,你自己倒气了大半天,多不合算。"
小秀才嘟着嘴,好半天才道:"五两银哎,五两银哎。"
"原来是财迷。"薛寅松哈哈大笑。
秀才气鼓鼓的看着他:"难道你不生气么?跑一趟花那么多钱,还没捞着好。早知道就不去了,那几两银子还可以做点别的事。"
薛寅松挺认真的说:"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只要人在,怎么都能赚着钱。人生苦短,一睁眼一闭眼,就怕人没了钱还在。"小秀才想想笑了,恩了一声伏在他腿上看水流。
"唉,薛小子。"
薛寅松背一挺,按住秀才回头看:"原来是张妈妈,真是巧。"
张媒婆提着篮脏衣服走过来:"这不是秀才么?这是怎么了?晕倒?"
薛寅松很是自然的答道:"他刚才踩滑脚,倒下去磕了背,我正在给他揉呢。"
秀才忙连连哼哼:"痛啊,痛啊,你快点揉。"
张媒婆忙道:"要去请大夫不?"
薛寅松笑着:"不劳费心,我给他揉揉,回家躺躺就好。"
张媒婆忙道:"是,是,这开春雨多路滑,可要小心些。薛小子,我有件大喜事跟你说。"
薛寅松一愣,只觉得头痛顿时袭来:"何……喜之有?"
"本村村南陈大富家有个待字闺中的丫头,就是年纪比你大点,不过人家说女大三抱金砖么,女人大三岁体贴温柔。再说那丫头张得也不差,手又巧,女红厨艺都是一等一的好……"
秀才听得耳朵竖起来,也忘了装背痛:"什么?什么?"
薛寅松皱眉:"我可是奴藉。"
张媒婆掩着嘴巴笑:"人家都知道,陈大富说了,只要你愿意做上门女婿,就出钱给你脱籍,不仅把大丫头许配给你,还不要聘礼彩头,连媒钱都是他们出。"
小秀才倏一声跳起来:"脱籍?不行,我家统共就那么一个奴才,脱籍了谁来做农活?"
薛寅松赶紧使眼色,小秀才正想问你眼睛抽经了?张媒婆一愣:"哎哟,秀才大人不是背痛么?"
小秀才忙跟抽了筋一样歪下去伏在薛寅松的腿上哼哼:"你个死奴才,快给揉揉,疼死了!"说着还悄悄拧了把大腿。
薛寅松忍痛憋着笑问:"陈大富?没听过,本村的?"
张媒婆忙道:"是,这事刚跟我说,虽然还没定下来,但是看陈大富的意思,只怕就要你哩,就这两天就能有消息,所以我赶着提前来恭喜你啊。"
薛寅松心道你分明是来洗衣的,嘴里却笑道:"多谢张妈妈。"
小秀才不依:"怎么我家的就好?连我家的奴才都比别人好?还要上赶着来拿钱赎身。"
张媒婆笑着:"好还不好?秀才别怕,包在老身身上,不是我打包票,你只要看上的姑娘,我都能给你说动。"
小秀才忙道:"他们都没有考虑别人啊?"
"你这孩子咋这么傻呢!"张媒婆笑道:"这样的好事都打破头争呢,你还不想要?那陈大富也算是我们陈家村的大户,有好田三亩,家里只有两个女儿,以后妹妹嫁出去就是别家的人。薛小子虽然是上门,但那家财不都是归你?过两三年大丫头再生俩孩子,啧啧,多美的事啊!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
薛寅松咕隆道:"怎的又上门,这陈家村的女人怎么那么多。"张媒婆笑道:"丫头多不好?便宜你这些外来的小子了,要往年丫头们不多的,村里都是光棍呢,都得花大价钱从山那边买媳妇来。"
小秀才又偷偷捏了一把大腿,薛寅松忙道:"秀才大人,要不我背你回去吧,要疼得厉害,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小秀才忙道:"快,快,请大夫,请大夫。"
薛寅松忙歉意的站起来,背了小秀才往家里去。走得远了,小秀才回头看看没人,又捏了一把手臂:"还敢脱籍呢,就不给你脱。"
薛寅松笑道:"你还是早早给我脱了吧,你不脱早晚有人惦记着,要是下次有个意外,你把我输出去怎么办?"
小秀才奇道:"我怎会把你输出去?"
"那可不一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万一哪天你打赌没赌赢把我输了怎么办。早脱了不是就没人惦记了么。"
"怎么没有人惦记了?"秀才嚷嚷,一不小心声音提高了,忙又压低:"这不正是有人惦记么?"
"这个我会自己回绝掉,"薛寅松把他往上颠了颠背好继续走:"不就是看我会种早麦么,这主意转得真快,嘿。"
小秀才不是很明白,薛寅松又解释:"我和租客都签了协议,不允许泄露我们的早麦秘密,如果别的人想要知道秘密,只能打主意到我和我爹头上,而拉拢的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联姻,你看我爹已经成亲了,总不能给他许个小妾吧?能拉的当然只有我,再说我长得也还不错么。"
小秀才点点头,兴奋的搂着他的脖子道:"看来你还是个抢手的宝啊。"
"那是,"薛寅松一挑眉毛:"还不赶紧的给我把奴藉脱了,不然以后我跑了。"
小秀才嘁了一声:"你能跑哪里去?"
"往别的地方跑,真跑出去了,谁知道我是奴藉?我脸上又没有刺字。"薛寅松得意的说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恩恩恩,你跑吧,"小秀才突然拉下脸来:"你现在就可以走,今晚别回来,你要晚上再摸上床,就打断你的狗腿。"
薛寅松:"……"
薛寅松:"你想另寻新欢?哼,绝对不给你机会!"
小秀才:"……"
小秀才:"要不这样,如果这次我中了举人,就给你脱藉。"
薛寅松哼了一声:"要是你没考上呢?"
小秀才笑道:"那你快保佑我考上吧。"
"哎,几时才能农奴翻身把歌唱啊。"
小秀才懒懒的伏在他背后答道:"那得主人心情好才行,可是主人现在心情很不好。"
81
81、抗旱灾 ...
承载着美好希望的麦田长势喜人,可令人担心的干旱也悄然降临,在第一场春雨后连续干了二十天,薛老爹再也坐不住了,急召儿子想办法。
薛老爹道:"你看这天恐怕一时半会下不下雨来,如果我们再干坐着等,只怕不用五天地就要开裂。如今麦穗正在结实期,一点都耽误不得,幸好旱情还不算严重,先挑水浇着,防旱于未然。别小看着干旱,我两个壮劳力要两天才能浇透一亩地。"
主要是工程量实在大,那些家里有个四五亩地的,还不得把肩膀都脱成层皮?薛寅松当然不光想着自己家,那金元宝合作社还有18亩地,这活可不轻松。
薛老爹吧嗒吧嗒吸了几口旱烟无奈道:"少不得我爷儿俩去帮忙,麦子种下去,难道不保收?你换身衣服,我们这就去挑水,挑完自家的,再去帮地多的人家挑。"
薛寅松看看天,万里无云,晴朗干燥,只怕再过十天也是不会下雨的,如今麦子正在关键时刻,万万不能出一点差错,忙把手里扫帚一放:"那走吧,还好我家地少,争取先浇半亩。"
薛老爹挑了两只桶和儿子一起下地,只见麦田旁站了几个人,见老爹来了一起围上来:"薛老爹,还不下雨,这可怎么办。"
薛老爹往前一站,吩咐道:"都去打水浇地,尽量的浇,家里地实在多的,等我家的地完了,马上去帮忙。"
薛老爹又补充道:"不要贪雨,暂时不会下雨的,大家都老老实实浇地去吧。"
白发老妇忙道:"大家都散去吧,薛老爹说的对,你们也就别等下雨了,这要真不下,地里的麦子都得干死,眼看着进穗期,千万不要懒这一时。"
薛寅松劝了一回,见大家都三三两两散去,和老爹挑着木桶去河边。
农人靠天吃饭,如果四季风调雨顺,基本不需要花多大力气,也就是翻土下种收割的时候费点功夫,如今还要挑水救苗,远处站了几个看热闹的不禁幸灾乐祸的笑。
古代的木桶沉重,而且容量小,走一趟也挑不了多少水,挑水辛苦还不能敞开了浇,只能拿只小瓢舀了水细细往根上淋。
薛老爹又一次下决心道:"以后一定要买牛买车,备下十只大木桶,要是遇上干旱就用车拉水!"
这可真是远水难解近渴,薛寅松跑了五趟满身大汗,可地只浇了一小块,他一见这架势,忙跟老爹商量:"我让秀才来浇水,你和我都去挑吧,否则今天别想浇完半亩。"
地里的庄稼可等不得,真要太阳一发威,三天就能干着根,薛老爹一咬牙道:"我去找冰环,让她一起来帮忙。"
环姨原也是种过地的,来了一见地里兵荒马乱的架势,把裙裾一挽吩咐道:"大勇和老虎都去挑水,水担来放在田坎上,秀才负责提到地里,我来浇水,小奇你带着弟弟到边上去玩,看热闹的闲杂人等都退开些,碰着磕着不负责,踩了我家的麦苗老娘要发飙的!"
酒娘子一发话,旁边看热闹的人果真退开了些,站得远远的又议论,半带讥笑半是羡慕的看着他们忙碌。虽然是旱了土,但是麦苗还没死,而且每个麦穗上都打着穗子,那真是铁打铁的实,只要这一头能救过来,那想必就是一轮大丰收。
不过也有人表示不解,他们陈家村大方向是中部靠南,主要还是以水稻为主,麦子显然不是主粮,只能作为缺粮时候的添头,如今这秀才家的地大种麦子,真是闹不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管怎么的,这早春种下去的麦子,它就是莫名其妙的结了穗,这可是不争的事实。
薛寅松一见有人主持,心里也不觉得乱,飞快的挑了桶就往河边跑。如此分工一明确,大家也不慌乱,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效率大大提高。
河边有几个女人在洗衣服,见薛寅松来打水,也就远远的笑着看他。薛寅松人长得周正,性格又大大咧咧很好相处,更何况还有一手种田的手艺,村里的未婚女子基本都听说过他的名字,如今见他来挑水,都低头笑着窃窃私语。
他每去一次河边,那几个女人就要凑一处说笑,薛寅松觉得这群女人肯定是八卦小分队,便次次绕到远一点去取水,坚决不靠近。
女人里面有个大嫂,是薛寅松的邻居,见他忙得满头大汗,便招呼他休息。薛寅松连连摆手说忙,又撩起衣衫揩汗,露出大块的腹部肌肉,羞得几个年轻女人脸红面赤,又浇水泼他。
薛寅松被浇得一头一脸没闹明白,直抽嘴角觉得这帮女人简直不可理喻,挑了两桶水在水仗中落荒而逃。
中午时分天气突然有些热,薛寅松放了水桶坐下来歇息只见一眼望去麦田浇了有小半亩,心情大好:"爹,看样子我们今天能浇完一亩。"
薛老爹跑了一上午也觉得乏力,靠着田坎边上的大树望向麦田:"这天气回暖了,地里干得更块,老虎,今晚恐怕要连夜干。"
薛寅松摸了摸酸痛的肩膀,只得应道:"熬个把通宵应该不是难事。"
薛老爹又道:"还得让那几个租客也都连夜浇水。"
"这……他们的地少则一亩多的有三亩,连夜恐怕都来不及。"白天天气一暖,地里水分蒸发便快,这麦子结穗就怕两件事,一是气温低、二是干旱。
"必须得连夜,"薛老爹看着日头叹了口气:"你看看这日头,色泽发白而炫亮刺眼,这是要大晒的迹象,往后一个月内都未必有雨。"
薛寅松也同意,这太阳看着就像七八月的一样,晒在身上就觉得一股热辣辣的,就算天空有点水汽都没烤没了,这雨恐怕是下不下来。
环姨浇完桶里最后一滴水,走上田坎道:"你们且歇一歇,我这便回家做饭。"薛寅松忙道:"辛苦环姨。"
薛老爹往村子方向看了看,突然道:"小奇来了。"
三人同时看过去,只见裴远奇提了个竹篮来,手里还牵着长辉。
裴远奇走得急,小脸通红,也顾不得休息忙打开竹篮道:"我蒸了些饭,你们将就着吃吧。"说着端出来,却是一碗猪油炒的白菜,一碗泡菜和一叠油酥花生米。
环姨惊喜得夸奖道:"真是乖,小奇真能干。"
裴远奇有些不好意思:"我以前帮娘……烧火,只是没做过饭菜,我请了英子姐来帮忙的,你们吃吃看。"
白菜边角有些焦糊,花生米也酥得老了点,不过三个大人哪里舍得说半个不好,都一顿表扬,夸奖得他有些飘飘然。
三两口扒完饭,薛老爹没等儿子多歇一口气便又催促着挑水。租客们见东家如此拼命也都没嚷嚷累,把家里人都发动起来帮忙。
幸而村边还有这条从不干涸的小河,薛寅松每跑一次就庆幸,同时又诅咒地离河边太远,如此折腾,时间都浪费在路上,今年一定要修条小水渠,把河水引向地里。
下午一阵忙碌,直到半夜二更过,才把地全部浇完,薛寅松勉强支楞着回家,连晚饭也没吃,就滚上床睡了。
秀才见他也累,便没叫醒他,只是环姨端了盆热水来,塞给他一条布巾和缝衣针。
"秀才,我就不进去了,"环姨把水盆放在门口:"你看看他肩膀上破了皮的地方,就抹这个药膏,脚跟上有水泡的,把这针在油灯上烧一下,把泡挑了挤干再抹这药膏,这累了一天身上都是汗,你给他擦擦吧,这样睡得舒服些,要热水就在门口叫我就是。"
秀才忙谢过环姨,自去捧了水盆药膏进来,拿了油灯放在床头,轻轻褪去薛寅松的衣服。
这真是不看不知道,薛寅松两个肩膀都肿得老高,磨破了皮和衣服粘在一起,不用水润了根本就揭不下来,脚上也打了一堆的水泡,有的都破了皮,里面还混着沙粒灰土。
小秀才忙照着环姨说的,仔细拧了布巾擦了一遍,又细细抹上药膏,这一头忙完,自己头上也出了一身的毛汗。
薛寅松疲倦得厉害,开始还知道药膏抹在身上疼痛,渐渐意识涣散,慢慢的睡去。小秀才这才知道种田的辛苦,一又想到若不是乾二少,说不定自己就考上了,一边生气一边伺候着薛寅松擦身换衣。
薛家父子忙了两天,终于把地全部浇完,租客们也都浇完地,薛老爹见大家辛苦,跟儿子一合计,干脆决定直接开挖沟渠引水。
薛家的地都是连成片的,如果从中间走渠,大家都可以沾点光,只需要挖条小水沟引进自家的地里就行。
父子俩一商量好,杀了只鸡炖了开水渠修建动员大会,七户租客请到家里来,跟大家一说,全部都同意。
薛老爹当场拍板第二天开始挖渠,当然挖渠不是白挖的,春麦收了每家可以多提一成当工钱,这样一说,租客们的积极性更加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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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家务案 ...
水渠整整挖了十天,从河边开始蜿蜒到薛家地头结束,渠身没修多大,只挖了两尺深一尺宽,渠口用大石头挡住,要水的时候移开石头就能进水。
因为田地地势比水渠高,用水时还得人工将水一桶一桶从渠里舀起来浇地,但饶是如此,也比以前用桶挑水省力。
其实以前村里也有不少人想挖渠,只是陈家村缺水的时候不多,另外也没个领头人牵头,当然最主要是谁都不愿意被人白占了便宜,所以这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如今看着他们挖好了渠,这闲言碎语又开始满天飞。
说好说坏的都有,从他家搬来开始八卦到最近种春麦,而冷门爆得最激烈的,莫过于张媒婆说陈大富想要招薛寅松为上门女婿的事。
陈大富算是本村的头面人物之一,他在陈家的地位比较高,家里虽然只有三亩地,却是整个村里最肥实的三亩,地肥位置好,家里又只有两个女儿。
大女儿性情温柔,因为小时走路摔坏了腿,走路有点跛,因此一直待字闺中。二女儿生得花容月貌,早在小时就和城里的林家定了亲。林家是做丝绸生意的,一直南北贩卖丝绸,也算是中等偏上的富裕人家。
众人的八卦一致认为,薛寅松一旦成了陈大富的女婿,就是那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糠窝窝跳到了米窝窝。更何况陈大富放出话来,只要薛寅松点头,不要薛家一根针一根线,只求好好对待他女儿,这样的好事还真是的确难找。
其实陈大富很明白,他听了媒婆的反馈后也知道这薛小子心野得很,根本不是三亩的能套得住的,对这样的人中龙凤,脱奴籍是早晚的事,根本需不着别人插手,如果想要人,就得趁现在示恩,这样才能一辈子牢牢抓在自己手上。
他现在要做的,不过是借众人之口施加压力,让你薛寅松明白,不娶他的女儿,那你娶别人时就得掂量掂量轻重。
想想看,他开那么好的条件,有谁能比他开得更高更好?他陈大富在村里算得上元老人物,家族里开会能坐到前五席去,他都没捞着的女婿,又有谁敢冒着开罪他的危险上门去说媒?
除非能把女儿和家产全部倒贴给薛寅松,但放眼整个陈家村肯定没人肯这么干。若说这桩婚事唯一的缺点就是他的大女儿跛了只脚,不过不算严重。
他之所以留了那么久没舍得嫁女,主要还是没看上陈家村的任何一户人,如今你薛寅松给脸不要脸,那便让陈家村的人来议论议论吧,抗不住你总是要先低头的。
薛寅松对这事却完全无动于衷,反正陈大富没直接找上门,也没派媒婆什么的来,那婚事传言就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算不得作数,只能说是空穴来风。
既然是空穴来风,那自然不能当真,你总不能自己找上门说:哎,陈大富,我听人家说你想把女儿嫁给我?
撇开这不说,就算因为这事连累得全村的女人都不敢嫁给他,他也完全不介意,甚至还巴不得全村的女人都唾弃他,最好能给脑门上写个字条贴上:秀才所有,女人勿近。
有人八卦,也有人来探听风声,薛老爹和环姨商量了一阵,均以小辈的事自己解决为由,拒绝帮任何人打探小道消息。
裴远奇和长辉更不会说长短,跟着薛寅松学了句无可奉告,人家一开口他俩就无可奉告,把问话的人噎个半死。
然而八卦就是八卦,不过几天这事也慢慢淡了下来,陈大富没等来薛寅松的登门或者薛家任何的反应,喝酒时恨恨摔了个酒杯骂句不识抬举,全部的事也就收了场,人家既然不提,你总不能把女儿往人家身上贴。
还好大女儿神态自若,除了依旧不出门外,倒也没别的反应,她自小因为这脚受过不少白眼,以为薛寅松不过也是那狗眼看人的芸芸众生之一。
在水渠挖好不久迎来了第二场春雨,这场雨却带着点夏雨的味道,来势又大又猛,噼里啪啦的砸下来,扬起地面起了半人高的灰尘。
薛寅松站在廊下看雨,这雨一下可就定了心,至少麦收前是不着紧干旱了。小秀才恹恹的在屋里转了个圈,嗅着潮湿空气里的土香,啪一声关了窗户。
薛寅松失笑,走进屋道:"你这是怎么了?"
小秀才好半天才道:"算着日子,已经发榜两天了,你说我到底去不去看?"
"那就去看吧,这里去县城也不远,就当去城里逛逛散心好了。"
小秀才又纠结了:"万一没考上,不是白去了……"
"哪来那么多想法,"薛寅松笑着,"我们一起去吧,正好铺子里也要进些杂货,我们就当顺路了。"
两人正说着,只见前院突然跑进来一个人,一边抹着脸上的雨水,一面大喊:"秀才,秀才,薛小子快出来!"
薛寅松走到门边瞧见是自家的租客陈小五,笑着问道:"这是怎么了,斗笠也不带一个,我去拿一个给你。"小五忙摇头:"我是来报信的,里正说瞧了榜单说是秀才考上举人啦。"
小秀才的耳朵倏一声立起来,忙从屋里跳出来问:"谁说的?谁说我中了?"
小五道:"里正说的,他今天去了县城,特地叫我来报信呢,有赏钱不?"薛寅松笑骂一声,摸了几个铜钱打发了人,转身只见秀才用衣袖遮了头就准备往外面跑,忙一把拉住:"你去哪里?"
秀才激动的语无伦次:"里正,里正,别是骗我的,哄我开心。"
薛寅松忙道:"现在雨正大,一来一回衣服鞋子都得湿个透,且在屋里坐一会吧,雨停了再去。"
小秀才不肯,逮着个空又想往外面钻,被薛寅松一把拽紧只得央求道:"让我去问问吧,湿衣服回来马上换,要不我带斗笠,对对,斗笠蓑衣都带上。"
薛寅松哭笑不得,只得让步道:"我陪你去,你站着别走,我去拿蓑衣斗笠。"
两人批了斗笠蓑衣,只是这场雨来得又大又急,久旱的土都泡得酥软了,一路湿滑得很,一不留神就能栽个跟斗。
薛寅松拉着秀才,就怕他一不注意摔了,虽然走得辛苦,到底还是平安到了里正家。
里正刚从县城回来,见两人来,忙笑着迎进屋恭喜:"秀才,哦,不不,现在是举人了,应该叫裴老爷。"薛寅松听得噗嗤一声笑起来:"刘叔,大家都是一个村的,这叫着太生分,还是叫名字的好。"
里正忙笑着道:"那怎么行,如今本村就那么一位举人老爷,又是正考的官身,怎敢轻慢。"
小秀才也忙道:"不碍事不碍事,刘叔,你可曾看清楚?"
里正点头:"我看了两遍,富春县陈家村裴人杰,我们村里就你一户姓裴,这怎么会弄错?"
秀才放心了,舒了口气:"真真是考上了,我老师就是说我文章火候到了。"
里正笑着恭维两句,又喜气洋洋的宣布自己的喜事:"我和城里向阳巷崔家联姻定了亲,过几日他们便来下聘。"
秀才和薛寅松忙一起躬身祝贺:"真是可喜可贺,恭喜里正了。"
里正笑着受了礼,又暗示道:"我只有一女,以后女儿嫁进县里,我也准备卖了房子搬进县城居住,此地始终是要个人的主持,我看下一届里正很有可能会在陈大富、陈文正和陈相举三人中选出,哦,陈乔岭家也是有可能的,巧的他们这四家家里都养着千金,如今裴公子尚未曾娶妻,我看这四家身份也正好配,不如央人去说说?"
说道陈大富的名儿时,里正也是明明白白看着薛寅松,薛寅松只是低头一笑。
小秀才略一思索,微笑拒绝道:"里正抬爱,我想着明年去京里试试运气,便晚一年再说吧,再说一时半会您还不会走,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里正忙笑道:"是,是。"
小秀才和薛寅松告辞出来,只走了两步,秀才便仰天摔了一跤,坐在地上傻笑道:"太过得意,老天这是在提醒我要脚踏实地,一定谨记,一定谨记。"
薛寅松扶他起来,秀才又兴起,脱去草鞋大声吟道:"我本癫狂人,赤足雨中行。"
薛寅松哭笑不得,只得一把捞了背上往家走:"搂紧脖子,我背你回去吧,裴老爷。"
小秀才一顿,忙使劲打薛寅松的背:"快!快!快转回去!快转回去!"
薛寅松不知道他怎么了,忙往回走:"怎么了?东西拉下了?"
小秀才这才笑着扑在他背上搂了他道:"给你脱藉啊,脱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里正在前厅还没走,见他们折转回来,也很高兴:"好,脱藉容易,这事包在我身上,只需得交点银钱再把户籍转到你家就行,过几天我去县城时让你们一路。"
两人自然千恩万谢,一回家就叫老爹买肉打酒准备好好吃一顿。
秀才中了举人的消息不一会就传遍了全村,薛老爹新买的肉在锅里还没炖熟,村里上门道喜的人就快踩破门槛。
租客们一起凑了个分子,提了鸡鸭和几块腊肉来,也有封了红包来道喜的,陈大富就是其中之一。他拉着秀才到旁边单独呆了会才走,秀才见后面又来了人,只得勉强笑着迎出来。
邻居们的意图五花八门,有来旁敲侧击的,有来打听娶嫁婚配的,也有来问可否纳田的。
在天朝读书人享有免田赋徭役的权利,纳田就是把别人家的田地归到你名下,向你贡献点好处借你的名头免税。
小秀才当然明白这纳田的好处,举人名下有200亩的免税名额,除开他自己的20亩,能把整个陈家村大部分的田地纳到名下免租。
薛寅松一转念也想明白,他悄悄对小秀才点头,要他虚应下来回头再慢慢商量。
薛寅松的意思是要答应,这好歹是一份收入,而对他们家来说,目前最缺的就是收入。小秀才却不太愿意,读书人自然有读书人的清高,他讨厌因为这样那样的利益缠夹不清。
这两口子的家务事最是清官难断,两个人从众人离去后便开始拌嘴,一直到吃饭前还没停。本来高高兴兴的气氛当然无存,饭桌上两个人都各自埋头吃饭。
薛老爹看看两人,也不知道该劝谁,环姨也没辙,除了劝两人多吃菜,也就把小奇和长辉管束好不让他们添乱。
薛老爹以前一直不怎么看好这两人,如今见他们吵架了,又着急起来生怕他们吵架吵散了,秀才除了不能给薛家生儿子,人品长相出身都是一等一的好,说得不好听点,还是他儿子高攀了人家。
薛老爹想想又不好自己出面,只得指使老婆去找秀才,自己拉了儿子到东屋去说话。
薛寅松被扯进屋挑了眉毛:"劝我干嘛?根本就不是为了那地的事,你以为呢,是为着陈大富。陈大富刚才来了,上门就拉着他一边去低声说话,意思是让他别扣着我,陈家愿意替我赎身。说他女儿因为我这一闹,嫁不出去了,他心痛女儿,说若是他条件开得不好,让我自己提条件,只要不下作人,他为了女儿的终生幸福都会答应。若是为了倒插门的事,他愿意让步,只要生两个儿子,就允许一个姓薛,若是一儿一女,则女儿可以姓薛。听听,这不存心来挑拨的么?"
薛老爹一愣:"真的来说了?看来传言是真的了,陈大富是真想找你当女婿。"
薛寅松嗤笑:"当然是真的,那张媒婆早就找我试探过,我不过敷衍搪塞过去。本来今天已经跟里正说好了脱籍的事,过几天里正进城就一起去出籍落户,多么简单的借口,他只要说已经给我脱了籍,把责任往我身上一推就行,可他就不肯说那句话,自己硬抗着,抗完心里又梗着难受,借机发作我罢了。"
薛老爹也搓手:"那可怎么办?他年纪小,你要让着他罢。"薛寅松挑眉毛:"你真是我亲爹?干嘛帮他说话。"
薛老爹嘿嘿的笑:"好歹是举人老爷,你有事也要让着几分才是,人家不是正统官身么。"
"切,"薛寅松受不了:"官身怎么的,官身他也是我媳妇。这事可大可小,但是为了以后还真的说清楚,否则以后谁不高兴了瞎说一气,我俩就得吵,再说了,我是他男人,就算有事也该是我抗,一个人瞎逞能。"
薛老爹被这句我是他男人雷得浑身焦糊,想了想道:"还是你先去陪个不是吧。"
薛寅松也气:"得得得,你别瞎掺合了,这事谁都劝不了,他爱生气就生气吧,以后多气几次就习惯了。"
秀才本来被环姨哄了两句,也觉得是自己无理取闹,环姨的意思过来说两句矮话就算和好,走到门口刚好听到一句:他爱生气就生气吧,以后多气几次就习惯了,使劲踢了一脚东屋的门,哐当一声,转身跑了。
环姨简直被这两人愁白头发,等秀才走远了才转头骂道:"你说那些做什么,好不容易哄着来的,这下可好,被你一句又骂走了。"
薛寅松笑道:"你们就别操心了,都散了吧,一会他转两圈,自己会回来的。"
环姨看看天色已经渐黑,一把拧着薛寅松的胳膊横眉冷对:"最讨厌你们这些臭男人,都把好好的人当什么了,什么叫自己会回来?凭什么受了你们的气还得看你们的脸色,你马上去给我把人找回来,找不回来你也别回来了。"说着推搡几下,把薛寅松掼出门去。
薛寅松摸摸被拧得红了一大块的胳膊,哭笑不得的往外面走,看来环姨是把秀才当统一战线了,以后要是敢欺负秀才,少不得会受环姨的白眼和棍棒呢。
太阳落山温度就往下面降,薛寅松想着秀才没穿多厚,忙一边唤着他的名字,一边往前走。
村落里住户和住户间并不远,只是四周是房子,路径分明,一时之间还真不知秀才往哪里去了。薛寅松抓着两个孩子问了都不知,想想他最多也就是赌气,应该不会离家出走,便先去竹林转了一圈,又往河边走。
河边上有些乱石滩,秀才正在在水中的大石头上,也不知道呆呆的在发什么愣。
薛寅松忙走过去,一摸他的手冰冰凉,脱下外衣来给他披上道:"回去吧,这里冷,一会受了风寒又得咳嗽。"
小秀才转过身来,一把甩开他的衣服:"受不得你的好,自己去找陈大富吧,反正你现在脱了籍,爱做什么都可以,不是要落户籍么,也别麻烦了,直接落陈家得了。"
薛寅松笑着又把衣服给他披回去:"你气也发够了,就回家吧,这么点小事你也不怕膈应得自己难受么,那陈什么的,我哪里看得上,千好万好哪有你好。"
作者有话要说:我已经预备好挨骂了,恩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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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捉贼人 ...
小秀才哼了一声:"少来这一套,被你哄半年了,我要再相信你,那就是真傻。"
薛寅松笑着拉他:"乖,快下来,这春夜里寒气重,河滩上风又大。"
其实小秀才也觉得有点冷,推开他的手:"我自己能跳。"薛寅松坚持半扶着他跳下石头,拿衣服给他套上:"不哄就不哄,把衣服穿上。先跟你说啊,现在家里的钱都紧张着呢,你别给我生病添乱。"
小秀才撇着嘴,突然使劲打他:"就生病,就添乱,就不让你日子好过!"
薛寅松笑起来,小秀才见他还笑,更是气恼扑上去使劲揍他。薛寅松哎哟哎哟叫唤着躲拳头,本来给秀才挽袖子来着,因为笑得肚子疼,一屁股坐在地上吸气喘息着:"哎,媳妇,你可真是太逗了。"
小秀才刚才没头没脑的一顿乱揍,虽然下手不重也足以在他脸上身上留下各种痕迹。薛寅松嚷着轻点轻点,抱着他在河滩上滚了一圈,将秀才压在下面:"怎么办,现在想要了。"
小秀才大惊:"你疯了,这是河边。"
"河边怎么了?天黑了,没人来的。"薛寅松向来我行我素胆大包天。
"不不不,"小秀才忙推他:"坚决不行,这里太凉,地上石头膈应着背痛。"
回家是肯定不行的,一进门就得先挨半小时的训,薛寅松摸摸乱石滩,将他拉起来:"那换个地方,去竹林。"
小秀才被稀里糊涂抗着往竹林跑,好半天才瞠目结舌捶他:"你疯了,快把我放下,我才不陪你疯哪。"
两人钻进竹林,薛寅松以最快速度把自己衣服脱下来垫在地上,用手试了试低声道:"地上有厚厚的竹叶呢,来,躺躺看。"
小秀才忙爬起来往家跑:"不要,这天凉,会生病……会花钱,会给家里添乱。"
薛寅松抓住他,让他前掌撑地跪着:"这样总不怕凉了,来,趴好。"
秀才一惊,刚想爬起来,又被死死按着不禁求饶:"我们回去吧,这里太危险,有人会路过的。"
"你声音小点就成。"
突然一阵风来,竹林霎时沙沙作响,好像许多人在齐步小跑。
"薛大哥……"
"嘘……"
两人敛声屏气一动不动,好半天薛寅松才道:"是风吹的声音,不是人。"
小秀才被惊得魂不附体,坚决不肯继续,等风一停站起来推开他就跑,等薛寅松站起来,人都已经没影踪了。
薛寅松胡乱套了衣服摸进门,幸而环姨正在后院忙着,只有老爹守在前院,一见他忙道:"秀才都回来了,你上哪里去了?"
薛寅松随口道:"随便走走,怎么的?"薛老爹左右看看,低声道:"今夜里我两个守着,小奇说下午在门口玩时见陈雪松在我家后院外面转悠来着。"
"陈雪松?"
"恩,"薛老爹点头,"小奇认得,是陈良的儿子。"薛寅松没闹明白:"陈良?哪个陈良?"这村里的人都姓陈,有时候真是不好分。
"还有哪个陈良?!"薛老爹一瞪眼:"就是哄着大妮子顶罪的那个陈良!"
薛寅松顿时回过神来:"靠!他爹入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看样子这小子是把帐算在我头上了。"薛老爹忙道:"只是见着他晃荡,也不知道上次是不是他,反正晚上得守着点。"
薛寅松点头:"一会捉了拿绳子捆好上里正家讨公道,这事必须大搞一次来个敲山震虎,否则我家的后院就是他们的游乐场,谁心里不舒服了就来丢把毒草毒药,还叫不叫人活了。"
薛老爹自去裹了身大棉袄道:"现在应该还不来,你去睡一会,晚点我叫你。"
薛寅松摇头:"你去睡吧,我现在还不困。"
薛老爹嘴巴向东屋一努:"要不要进屋看看?秀才刚进去,你们咋样了?"
"就那样吧,"薛寅松笑着说道,"两个人总有吵嘴的时候,床头吵架床尾合,过了就没事。"
薛老爹马上补充道:"你环姨说了,吵架的事不可避免,两个人过日子总有磕磕绊绊的时候,但是希望你能忍让些,这样日子才能长久。"
薛寅松点点头进屋,见秀才点了个油灯坐在桌边看书,皱眉道:"蜡烛没了么?这油灯那么暗,小心眼睛。"
秀才似才醒悟过来,拉开抽屉道:"还有小半截,明天得去店里拿几只来。"
薛寅松道:"你别忙点蜡烛,来,我有些话和你说。"秀才停了手问:"说吧。"
"叫你过来就过来,"薛寅松拍拍床边耐心说道:"真有话说,不干别的。"
秀才拽了蜡烛,磨磨蹭蹭的走过去:"说什么非得在床上说呢。"薛寅松一把拉住他往床上一滚:"躺着说会心事么,我又不做什么。"
秀才踢掉鞋躺好问:"想说什么?说吧。"
"躺会再说。"
"……"
小秀才闭着眼睛,不一会便有点迷糊,只听薛寅松缓缓说道:"以后不要逞强,有什么事也不要一个人抗,就像这次的陈大富,你直接跟他说我已经脱了籍不就行了么?"
小秀才半睁开眼睛:"我怕他来找你麻烦么。"
"找就找吧,他能把我怎么样?我说个不字,难道他还能把我捆了去拜堂成亲不成?"
小秀才想想道:"我怕你不好意思拒绝,这不是帮你唱红脸么?"
薛寅松搂着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低声道:"谢谢媳妇的好意,但这样挡是挡不住的,不给个明确的态度,他还会找上门来,要给就一刀给个痛快,让他早死早超生去。"
"?"
薛寅松淡淡的答道:"他要来找我,我就直接说不想成亲。"
秀才闭上眼往他身边一滚:"这是不行的,你要这样说,人家肯定以为你身有痼疾,那不是闲话更多?"
薛寅松道:"那就说我命里要死三个女人,看他敢不敢再提成亲的事。"小秀才切了一声:"谎话总有戳破的一天。"
薛寅松正色道:"我这辈子又不婚娶,又有谁能知道呢。再说我娘的确是死的早么,在我三岁时就没了,说不定就是我克的。"
小秀才道:"你真不娶?"
"恩,你也不许娶,就我们俩,好好的过日子。"
"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孝个毛啊,"薛寅松撑起身子看向他,"你上无老,下有小,啥都不缺,你还想怎么的?"
"那儿子又不是我的,是你的么……"小秀才吞吞吐吐的说道:"你看他还是喜欢你,尽围着你转,你说话他也爱听。"
"反正他入了你裴家的门,跟着你姓,"薛寅松一口拒绝道:"他已经是你儿子了。"
小秀才扑上耍赖:"不带这样的,我把他还给你得了,反正你现在脱了籍,就算跟着你他也不委屈。"
"送出去的怎么要回来?"薛寅松不肯,"过来过去的,你以为里正整天闲着没事干呢。要过也可以,把你过到我家来,其余免谈。"
"我?"小秀才一愣,"给你当儿子么?"
薛寅松哈哈大笑:"我养不起你那么大的儿子,过到我家当媳妇还可以。"
小秀才呸了一声,直喊他滚。
外面传来些说话声,环姨烧好了热水叫他们去后院洗漱。秀才和两个孩子早早收拾完上床睡觉,薛老爹撑墙往外面扫了一圈道:"我先守上半夜吧。"
薛寅松摇头:"你去睡吧,我来守。"
薛老爹不肯:"人不是铁打的,再说也不是守一天,这几天弄不好都得守着。"
薛寅松却肯定的说道:"今晚必来,放心吧,小孩心性急,上次没害成我们,这次肯定还会来,而且说不定还会弄出别的妖蛾子。"
薛老爹更紧张,猪崽大了两圈,若是死了损失可太大了,忙紧紧身上的棉袄道:"我也不困,要不都一起守着,谁困谁先去睡。"
薛寅松唤过小黄狗在脚边趴着,慢慢的抚摸着狗颈上的毛道:"把油灯吹了,就坐在这里慢慢的等吧。"
薛老爹点上旱烟吸了两口,叹了口气:"老虎,人怕出名猪怕壮啊。"
薛寅松哼了一声:"这都什么心理啊,你不爱发财是你的事,怎的要别人一起受苦,我就闹不明白这乡下人都是怎么想的,好像一起穷着吃糠咽菜才是好兄弟,一有人宽裕点就是地主老狗。"
薛老爹吧嗒吧嗒抽了口烟道:"你老了就懂了。"
两个人也不说话,默默的坐在屋檐下的石阶上,天空中月亮晦暗如钩,的确是个偷鸡摸狗的好时候。
春夜寒冷,坐了不过片刻薛寅松便觉得手脚有些僵冷:"爹,是不是要倒春寒了?怎么感觉那么冷?"
薛老爹笑道:"倒春寒还早,这才刚开春呢,你去加件衣服吧。"
薛寅松竖了耳朵一把抓住老爹道:"嘘——来了。"
薛家后院外面是用小石头铺的路,只见零碎脚步踩着咯吱咯吱的石子来了,薛老爹忙灭了旱烟收好烟袋,抖抖棉衣精神一震。
感觉那脚步声走到外院墙便顿住,过了好一会悉悉索索的响,院墙上扒上来两只手。薛寅松和老爹两边悄悄包抄过去,静静窝在暗处。
只听一个声音压低了说道:"用力,用力托我屁股。"只见墙上冒出个脑袋,又伸进来一条腿。
薛寅松定睛一看,却是个不认识的年轻后生。
84
84、要纳田 ...
薛老爹性急,连连在暗处比划想要跳出来,薛寅松朝他虚按个手势,想要等等看对方到底要做什么。
土墙为了坚固,里面都混得有石头,墙面上也会有些石头的小棱角冒出来,墙上那后生显然被石头膈应得难受,一边小声骂一边爬,结果一手没抓住,噗通一声摔在地上。
这一摔背先着地,肯定疼得厉害,不过那后生也能忍,捂着嘴巴哼了两声朝墙外问:"雪松,你进来不?"
外面雪松小声道:"我不进去,你快点四处找找,我们拿了就跑,我跟我娘说是上茅厕呢,不能出来太久。"
那后生爬起来摸摸屁股一跛一瘸的转身,见两个黑影站在他前面,惊得大叫:鬼啊!转身就往墙上爬。
陈雪松忙在外面骂道:"你小声些!"
薛寅松和老爹上去轻而易举抓了他,薛寅松捂了他的嘴道:"我放开你,你别叫,听明白没?把外面那人骗进来。"黑暗中觉得那孩子轻轻点了头,薛寅松便放开手,只听那后生扯了嗓子喊:"雪松快跑!我被抓住了!"
外面人听了,拔腿就跑,薛寅松想来就算是冲出去也抓不住了,低下头嘿嘿一笑:"小小年纪很有义气么,来,我来教教你,什么叫做义气。"说着去旮旯角找了跟粗绳,将对方反手绑了个结实押了朝门外走。
走了几步那后生一见方向不对,慌忙问道:"你们往哪里去?"薛寅松笑道:"当然是去里正家。"
那后生倒抽一口气:"我不过是翻墙而已,你们……去里正家干嘛?我还没开始偷呢!"
薛寅松推了他一把,笑道:"我不会说你偷东西,放心吧。"那后生有有些疑惑:"那你找里正干嘛?"
薛寅松笑道:"我是说你来投毒的。"那后生倒吸一口气,转身站定不走:"你不要冤枉好人,我和雪松就是、就是来看看……你家今天不是收了很多彩礼么,我们就是想把自己家送的东西拿回去而已。"
薛寅松站定问道:"哦?说来听听,若是我觉得不像真话,还送你去找里正。"
那后生一看有戏,忙连珠炮一般全招供了:"我叫胡牙子,刚才跑的那人叫陈雪松。你家出了举人老爷,我爹想纳田,把家里唯一一块肉送来当贺礼,那肉……是我上山连着砍了半个月柴换来给娘吃的,我娘病了好些时候一直不好,上次大夫说好吃好喝供着吧,怕是没几个月了……"
薛寅松心里叹了口气,这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又问道:"那陈雪松为何和你勾搭在一起?"
胡牙子忙道:"陈雪松的娘也是为了纳田的事送了你家一只鸡,雪松说那鸡是他家唯一一只鸡,本是早晚打鸣报时的,我们凑一处商量了便想上你家把东西拿回来……可是刚翻了墙,就被你们捉住了。"说着垂头丧气的咕哝着,只怪自己流年不利。
薛寅松想了想道:"鉴于你老实交代,组织也就放你一马,现在你只要答应我两件事,我就松绑让你走,你可愿意?"
胡牙子有些迟疑:"什么要求?如果我办不到呢?"
"都简单得很,"薛寅松笑道:"第一、你悄悄去打听哪家送了什么东西,然后来告诉我,记住只能私下悄悄打听。第二嘛,更是简单,就是个问题,这陈家村近年来有没有人家的猪被毒死的?"
胡牙子很是讶异,沉吟了一会道:"不少人家的猪都中过毒,大部分的都救回来了,也有些死了的。你怎么知道?莫非你家的猪也中毒了?"
薛寅松一挑眉毛:"小子,是我在问话。"
胡牙子忙赔笑:"我都答应,都答应,你快给我松绑吧。"
薛寅松一面给他解绳子,一面说道:"明天一早来我家细细说说那中毒的事,要是你不来,我就找上你家去。"
胡牙子忙道:"一定,一定来。"说着一溜烟就跑没了人影。
薛老爹这才回了口气道:"真就算了?"
薛寅松点头:"不过是两个小子,我要抓的是投毒的人,走吧,折腾大半夜,我可累死了。"
第二天一早胡牙子果然来了,手里还提着竹篮小刀,看样子是要去挖野菜的:"我就跟你说一会就走。"
薛寅松一指凳子道:"坐,慢慢的说,说好了一会我送你白菜。"胡牙子一愣,喜形于色:"那白菜真好,吃着甜,又香又脆,我娘喜欢吃。"
薛寅松心里叹了口气道:"恩,那你就好好的回答我的问题,这毒猪事件是从多久开始的?"
胡牙子想了一会道:"早七、八年就有了,那时我还小,只听大人们提过。村里起码有十几户都被毒过,也就是怪,只有猪中毒,别的家禽也没听过被毒死的。"
"继续,继续,越详细越好。"
胡牙子道:"这些人都是本村陈姓的,像族里几家的长老,里正家的,老里正家的……起码十几户吧,都被毒过,投的毒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东西,就是几把草,若是壮实的猪还能挺过,就是有些小猪拉肚子拉得多了,就死了。那草在山上多的是,还真说不好是谁下的手。"
"这事一般几年发生一次?"
胡牙子想了会道:"这到不一定了,有时一年有三、四次,但总的来说一年也就一两次吧。"
"受害的都是有钱人么?"
胡牙子皱眉想了会道:"也不是,村南的陈二华就不是有钱人,但是那年他家的母猪养得好,一口气生了十四只崽,谁想没过几天就说母猪死了,猪崽子因为没娘没奶,后来也都死了干净。"
薛寅松皱眉想了一会,用指头无意识的敲着石桌:"既然不是全部针对有钱的人的,那会不会是嫉妒呢?因为别人家的猪生得多,因为别人家的猪长得好,因为别人家有钱?"
胡牙子闹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只得试探着问道:"薛大哥,我可以走了么?我娘还等着野菜……"
薛寅松听了,转头让薛老爹去菜窖里搬了棵白菜上来道:"这够了不?多坐一会,我再问你,有没有人家里有钱或者猪养得好却没有被毒过的?"
胡牙子抱着白菜苦思了一会道:"还真不好说,陈家村起码有100来户养猪,没被毒过的也有几十户人。"
薛寅松耐性解释道:"家里猪养得好,养得多,院墙又矮,而且家里还有点富裕的人家,我不信这样的人很多呢。"
胡牙子皱着眉头苦思了一会道:"陈乡垚家吧,他家也算有点钱,前几年成亲的,还生了个胖小子,他家有两头猪,好像没听说被毒过。"
薛寅松眼睛一亮:"他有亲戚没?"
胡牙子道:"有个舅舅叫陈英,儿子当兵死了,他一个人住在村南大榕树下第三家。"
薛寅松点点头:"陈英家有猪没?"
"没,"胡牙子摇头:"他以前女人还在的时候倒是养猪,后来他女人一死,他就只爱喝酒,一喝就对家里不管不问,那猪崽都小气得很,不吃不喝不打扫的哪能养得好?买了几次猪崽最后都是养死了,后来他也不养了。"
薛寅松心道是了,老子敢肯定就是你个老乌龟下的毒,但是没抓着现行啊,还得慢慢来:"他儿子战死的?"
胡牙子摇头:"多少年没打过了,哪来的战啊?那年衙役来征兵,他喝酒三天没回来,一回来才知道他家被征了兵役,因为他没在儿子就被拉着顶名额了,开始一年还好,后来听说他儿子挺厉害被一个王爷看中做了护卫,本来还挺高兴的,结果那小子不学好,后来说是喝酒打架被人捅死了。"
薛寅松点头,是了,肯定以及绝对是这老乌龟,你说点背不能怪社会,命苦不能怨政府,你自己作孽怎么能怪别人呢?想到这里一看日头也不早,对胡牙子道:"你回去吧,记得打听谁家送了些什么东西。"
胡牙子经过这一天一夜觉得他不像是坏人,大着胆子试探的问道:"你要把礼都退回去?"
薛寅松笑骂道:"快给我滚,没收拾你你就得意了不是。"胡牙子抱了白菜就往外面跑,一边还大声说道:"不能退,退了人家会以为你要拒绝纳田,反而会怨恨你的,真的!"
这倒是大实话,薛寅松站起来活动筋骨,是时候该和秀才商量商量了,这纳田现在已经成了头等大事。
他走到前院,秀才正在教导两个孩子写字,裴远奇很是认真,但架不住长辉不停的骚扰,字也写得歪歪扭扭。
薛寅松在门外看的分明,咳嗽一声道:"裴长辉,你再踢哥哥的凳子,我就罚你站了啊。"
长辉冷不防窗外有人,忙规矩坐好:"我没,我没呢。"
小秀才抬头见他来了,直起身笑道:"你来看看,小奇的字写的不错,比长辉可认真多了。"
薛寅松招招手示意他出来,走到一旁问:"纳田的事你考虑好了吗?"
小秀才皱眉:"我知很多人把这视为一项收入,可咱家就缺那点钱么?"薛寅松点头道:"你且等等,我带你去个地方。"
小秀才奇道:"何地?"
薛寅松也不答话,到后院抓了只红羽黄爪的大公鸡塞进竹篓里又提了块肉道:"你跟我走就是。"
两个人出了门,薛寅松带着秀才七弯八拐进了村南的一片棚户区。这都是本村的穷人和租客住的地方,别说没院子,有的人家为了节约墙,都是连着搭在一起。
小秀才没来过,左右看看见些衣衫破旧的小孩坐在门口的地上丢石子,见了生人倏的一声就窜进家里去。
薛寅松走了几步来到几间稍好的土胚房前敲门,胡牙子应声而出见是他们不由的惊讶:"薛大哥?你这是……你是来告状的?可别告诉我爹,求你了。"
薛寅松面无表情的问道:"你爹呢?"
胡牙子忙抓住他的胳膊道:"薛大哥,求求你,可别告诉我爹……"正说着,里面走出来一个瘦削的男人,因为太瘦,颧骨顶得老高,使他看起来有些孤苦麻木。
胡牙子忙垂下立在一旁,薛寅松微笑着介绍:"我是薛寅松,这是我家裴公子。"
那男人一愣立刻认出人来,忙道:"贵客贵客,快请进来,牙子,快去烧水。"
薛寅松忙笑着进门:"不用麻烦,就是过来看看。"说着将手里荷叶裹的那块肉递过去道:"尊夫人久病,这里有瘦肉一块,切碎了熬些肉粥吃,对身体有好处。"
胡老爹一愣,忙接过来谢道:"多谢费心,多谢费心。"
薛寅松一笑:"无妨,不过是举手之劳。"
胡牙子在一旁明白了,忙朝内室喊道:"娘,娘!家里来客了,裴老爷来了!"里面女人应了一声,过了一会慢慢走出来,胡牙子忙上前扶到椅子上坐下道:"娘,裴老爷给咱们送肉来了。"
女人病了好些时候,脸色蜡黄,整个人像干缩了一圈似的又瘦又小,一见两人就忙往地上磕头。
胡老爹忙架住女人,小秀才站起来虚扶一把,只听薛寅松道:"胡牙子,扶你娘坐下吧。"
几人再度落座,薛寅松首先开口:"我今天来是为了纳田的事,你家有多少田?"
胡老爹眼睛一亮,哆哆嗦嗦的答道:"统共也就半亩,以前有两亩,为了给他娘治病,这些年卖了些,如今还剩了半亩实在不敢卖,就靠这点钱抓药吃,药是抓了,不过就是一直不见好,大夫说拖着一天是一天。"
薛寅松问:"哪里的大夫?"
胡老爹答道:"平素走方的郎中。"
"为何不请县城的大夫?"
胡老爹苦笑:"我们陈家村离县城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也有十几里地,城里的大夫来一趟得要二两诊金,再说城里的大夫爱开好药,一副就得一、二两银,就算请了人来,开出的好药也无钱抓方。"
薛寅松点点头岔开话题:"我家裴老爷说了,这纳田嘛……"小秀才忙打断他道:"纳!纳!薛大哥你身边还有余钱没?"薛寅松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有。"
小秀才忙道:"先拿几两银去城里请个大夫看病,别请差的,要请那有名的大夫,这病可千万拖不得。"
胡老爹一家都愣了,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忙都噗通噗通跪下来谢恩,小秀才又赶紧去扶,扶了这个那个又跪下,一时间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最后薛寅松把两个大人架住扶起来往椅子上一按:"这样吧,我过两天正好要去县城,我直接帮你们请个大夫得了,这纳田嘛,我家老爷既然说了纳,那就是同意了,过几天你得空把地契什么的拿着,上里正家做个证明。"
胡老爹忙答应着,手抖得厉害又要下跪,薛寅松眼疾手快抓了小秀才就往外跑,走前还不忘拎了那只大红公鸡。
两人出门来,小秀才忙得一头的汗:"你是故意带我来的吧?就想让我同意。"
薛寅松两手一摊,无奈的神情:"是你自己要答应的,我是本想拒绝来着。"小秀才恨他一眼道:"呸,你就是吃定我会答应才那么说的。"
"这样不挺好么?你是在帮助他们,明白不?你同意纳田,他们就能少交粮食,然后可以给自己多留一些啊。你看看他们多可怜,收入少家里又有病人,难道不值得同情吗?"
小秀才拍拍衣衫问道:"你手里还提着东西,还要去哪里?"
"陈良家,陈良关了大牢,家里只有一个女人和儿子,她昨天也来问了纳田的事。"
小秀才皱眉:"他家的事不是你给捅出来的么?她不恨你?"薛寅松哂笑道:"与我何干?恨我也没用,杀人的又不是我,要想不明白就恨我吧,好歹有个人恨恨可以出气呢,走,上她家看看,把鸡还给他们。"
小秀才看看他手里那只鸡赞道:"真好看,火红的毛。"
陈良家在村中间的位置,两人敲门进了院子,只见陈雪松和他娘在院子里掰玉米。
陈雪松愣了愣,站起来如同小豹子一样凶狠:"你们来干嘛?"陈良女人忙训斥儿子,歉意的笑:"请屋里坐吧,雪松,去倒水。"
薛寅松和小秀才走进屋里坐下,陈良女人忙问道:"举人老爷是不是为了纳田的事来的?"正说着突然看到薛寅松放在脚边的公鸡,脸色一变慌忙站起来:"是不是这礼太薄了,哎哎,我也知道礼信轻了,可……"
小秀才忙站起来道:"大嫂言重了,纳田我同意,不过这鸡不能要。"
陈良女人一呆,复又坐下来道:"同意了?可这鸡……"
薛寅松笑道:"鸡是你家养来打鸣的,怎么能收?礼就免了,心意领了就成。陈良的事,我也是……"
女人忙道:"不怪你们,不怪你们,是他自己作孽,我虽不会读书写字,道理却是懂的。"
薛寅松笑起来:"陈大嫂能如此明事理真是最好不过,那我们也就告辞了,过几日你记得来做证明就行。"
那女人忙抱了公鸡送他们出来,一路又再三谢他们。
出了院门,小秀才走了几步回头,见她还站在门口张望挥手,转身问道:"就收他们两户么?两户还好。"
薛寅松露出狡黠的微笑道:"你开了这么个头,怎么能中途刹车?但凡家里有地的听到这风头肯定会蜂拥而至,你能全部都拒绝么?别忘了他们也都是各有无奈,你狠得下心?"
小秀才这才知道上了大当,气得一举手就要揍他,薛寅松忙抓住他的手道:"我们这是在外面,说话动作不可太过亲密,容易惹人闲话。"
小秀才一听,气更大了:"我呸,你要有那么避讳那天在竹林也不会、也不会……你这满口胡言乱语的死奴才,看我不揍死你!"
薛寅松哈哈大笑着往前跑,也不跑远了,就像调戏一般落在他前面一米远,无论秀才怎么追,就是摸不到他的衣角。
秀才开始还追,追了几次发现怎么也追不到,脚程没他快气力也不够,倒把自己累得喘不过气来,气得一跺脚,当不认识他自己回家去。
85
85、再买鸡 ...
果然如薛寅松所料,没过两天,那些风闻了举人老爷要纳田的人立刻开始二度上门,小秀才被逼得没办法,只得依了薛寅松的意思,照单全收。
幸好举人有200亩的限额,要是没限制,估计这陈家村的田都得落到他名下。
下午时分小秀才才把所有的人名字、田地数量、位置给记录清楚,准备明天一早誊写一遍再交到里正手里。
薛寅松支楞了一眼,问道:"有陈大富没有?"
小秀才摇头:"没他。"
薛寅松笑道:"这小样儿很倔么,我看他能挺几时。"
小秀才斜他一眼:"这才叫骨气。"正说着大门被敲响了,陈大富踏进半只脚露了个脑袋问:"举人老爷在家么?"
小秀才立刻叹气:"世风日下,世风日下。"薛寅松低笑:"这才叫大丈夫呢,能屈能伸。"说着一扬声迎出道:"谁啊?来了,来了。"
陈大富一见是他,神色间也并不尴尬,只是一拱手笑道:"薛小哥。"
薛寅松也拱手客套:"陈大叔啊,这边请这边请。"
因为家里只有三间屋,薛寅松便将书架推到床前做了个半隔断的屏风,另外一边放上桌子和椅子供人坐。陈大富扫了眼屋子含笑道:"进门扑鼻书墨香,想必是举人老爷的房间,真是清静雅致。"
薛寅松心里呸呸呸把他呸了个从头到脚,面上还要笑道:"陈大叔坐,我去倒茶。"
小秀才理理衣衫从书架后面转出来:"贵客登门,裴某有失远迎,见谅见谅。"
两人又虚伪一番才坐下来,薛寅松被两人酸得牙痛,忙去灶间舀了热水泡上两杯茶送上去。
陈大富矢口不提薛寅松的事,目的就一个:纳田,他来前已经打听好了,举人这边早就撒手放开,只要登门就纳。
小秀才听了此言笑道:"我这纳下的单子众多,还未细细算过,就是不知道限额还有没有。"
陈大富今天老了一张脸来,早就抱定了必须搞定的决心,捋了胡须笑道:"老朽早年在当铺当过伙计,这珠算还有几分熟练,不若我帮举人老爷核算核算?"
小秀才一愣,只见对方伸手一抖,衣袖里落出个精巧的小算盘来,只得笑道:"如此便麻烦陈大叔了,这边请吧。"
陈大富拿起桌上的单子,噼里啪啦就开始打算盘,那边薛寅松刚端上茶来,他就已经算出结果:"整整186亩,我这里只有3亩地,正好能加上去。"
薛寅松给两人递上茶道:"可不能算得那么死,总有些人情是抹不掉的哩,到时怎么能加上去?"
陈大富顺水推舟笑道:"正是,正是,薛小哥说的没错,留11亩的空额刚刚好。"
小秀才一笑,欣然同意:"那正好,便将陈大叔这三亩地写上去吧,只是这地契什么的,还要麻烦……"
陈大富从怀里摸出地契道:"我正巧带着呢,正好抄写。"小秀才无语,只得拿笔将地契抄了一遍道:"好哩。"陈大富见事办完,又再三道谢,这才喜笑颜开拱手告礼离开。
等他一走,小秀才立刻垮下脸来:"太让人郁闷了!心里真不舒服。"
桌子两杯茶都未曾动过,薛寅松抓了一杯来喝:"好啦,别气了,你正好有这空额,肯定是推脱不掉的,就算你推脱了他,以后如果加了别人,被他知道更麻烦,他毕竟是地头蛇,虽然咱们是强龙,不过没必要主动招惹他。再说我们有好借口啦,再来的人,你就只管推到他头上。"
小秀才有些迷糊:"怎么推?"
薛寅松奸笑道:"你就说陈大富家的田就是最后三亩,他帮忙核算过,限额已满,不信的话就去问他,想来敢朝他开口的人少,就算真开口,他也会帮你兜着的。"
小秀才恍然大悟,指着薛寅松道:"一丘之貉,可是为什么我就能亲近你,而觉得他们阴险呢?"
薛寅松一拍胸脯笑道:"我用的乃是计谋,就算你觉得上了当,也最多一笑了之,不会看低我的人品。他们用的乃是阴谋,所谓阴谋者,卑鄙无耻下流无不用其极,你自然就会觉得他们人品低下,生出不舒服的感觉。"
小秀才一想,觉得颇有点道理,也喝了口水道:"总算把这事定下来,我们明天去县城吧,一是为胡牙子的娘请大夫,二是为你过户籍,三嘛,自然是去官府登记名册,顺便把上月的例钱领了。"
薛寅松懒洋洋的伸个懒腰道:"好。"
两人商量定,薛寅松决定先去环姨店铺里看看,然后明天好进城补货。
春日阳光灿烂,薛寅松也心情大好,不想一高兴错过了转弯又懒得回头,只得改从榷市路过。那雷大汉正站在路边,一见他立刻露出敌意。
薛寅松自动忽略,两个人从头到脚没有一点利益纠葛,真不知道这莫名的敌视从哪里来的。
视线一转,薛寅松看向旁边几个卖鸡蛋的人,其中有去年卖鸡给他的那小子。
还别说,那小子的鸡真不错,大约属于矮脚鸡品种,也不见鸡如何的威武,但是食欲好、抗冻,而且骨架小肉多,要放在现代绝对是优秀的肉鸡品种。
薛寅松站在路边一招手:"卖鸡蛋那小子,来,过来。"陈知见招呼他,忙收了篮子屁颠颠跑过来:"大哥,你买蛋么?"
"不买。"
陈知一愣,瞬时一脸的不悦表情:"不买你叫我做甚?"说着转身就往榷市里面走,那雷大汉却扬声一摇手:"再进得要1文钱。"
陈知立刻怒了:"我就是走出去走进去,你凭什么!"那雷大汉想必也是欺软怕硬惯了,冷冷的说道:"凭我的拳头。"
陈知看看对方那八尺高的身躯,立刻软了:"今天爷爷不高兴摆了。"说着转身便走,薛寅松见了招呼他道:"我话都没说完,你急着走什么?我不买蛋,但是还想买鸡。"
陈知立刻笑起来,走过来亲热的和他挨边站一处,低声道:"别说话,我们去远点的地方说。"
陈知拉着薛寅松走过转角才道:"你可别大声嚷嚷,这雷大汉最是小气,你若是在他榷市里卖的东西多了,他便要找些借口顺你点东西走,总之眼红得厉害。"
薛寅松笑着:"你家还有鸡没?我还想再买点。"
陈知摇头:"县城的人讲究,不吃荤蛋,我平素把公鸡母鸡分开关的,一般两三个月才孵一窝来卖,你若是要,我这便回去合笼,要一个月半才能有小鸡。"
薛寅松点头道:"那好,你孵好鸡来找我,记住要出壳养十天,现在天气冷,太小不容易养活。"
陈知点头问道:"你是举人老爷家的吧?那成,我到时来找你。"说着一叹气:"今天一出来,又浪费一文钱,唉!"
薛寅松问道:"你们这个钱是怎么收的?"
"每5天一收,一次5文,以前还是一天一文,后来他见着钱不多,便找些借口,一次就收5文,你若是三两天就卖完可不合算了,所以我们都是几家人凑在一起卖,有时也不够,但也没办法啊,为着这点东西谁肯天天往县城里跑啊,我们平素进榷市都是为了等县城里来的行脚商。"
薛寅松一挑眉道:"知道酒娘子的店铺么?你送过去,我代你卖,每5天结一次钱,卖多少结给你多少,不收你的钱。"
陈知一愣问道:"会不会你……卖了不给我钱。"
薛寅松一个爆栗敲过去,笑骂道:"你不知道我是谁家的么?还敢乱说话?"
陈知忙吐吐舌头,嘿嘿的笑:"那正好,我就摆在你店铺里卖。"
薛寅松点头:"平素哪家来收你的蛋,你见着了就打个招呼让他去酒铺里收,价格你自己定,我让酒娘子按你定的价钱卖,反正5天一结账,结钱点存货。"
陈知忙道:"好好,我邻居的东西能卖么?"
薛寅松点头,反正早晚都得干一架,老子屋里有个举人,还真不怕你雷大汉:"可以,谁都可以把东西拿来托卖,不收一文钱。"
陈知高兴得跳起来,忙又压低了声音问:"几时可以送去?明天可以不?直接跟酒娘子说么?你不知道酒娘子多么凶,要不要你先去打个招呼?"
薛寅松失笑,答应道:"那好,你现在同我一起去。"
两人一路往酒铺里走,陈知一路高兴得叽叽喳喳,把他们当初如何合伙凑榷钱,怎么被发现,雷大汉如何赶人说了一遍,末了突然冷冷的说道:"敢小看爷爷,以后发了大财便在他旁边真正修些店铺,专门免费给人卖东西,抢他的生意。"
薛寅松拍拍他的肩膀:"愿望是好的,可是你若真那么干,一定是要收钱的,否则你吃什么?"
陈知一愣,忙道:"我以后发了大财……就算是收,也要比他便宜。"
薛寅松一笑,进了酒铺对环姨道:"他们但凡有人来托卖的,你便把东西收下来记着价钱,等县城里的行脚商来了就帮着转卖出去。"
环姨点点头,见是陈知笑道:"便是你这小子么?"
陈知嘿嘿笑了,退后一步:"酒娘子……"
"呸,上趟的酒钱还不曾给呢,你要欠多久?"环姨脸色一变,柳眉倒竖骂道。
陈知忙往薛寅松背后躲,一边躲一边分辨:"再宽限几天,再宽限几天,这月一定给你,这不是来卖鸡蛋了么。"
薛寅松拉着他坐下来问道:"你除了卖蛋,家里还有什么营生?"
陈知摇头:"前年我爷爷死,把家里最后半亩地卖了才凑的棺材钱,如今我家也就是靠我爹给木匠打点下手赚钱,我本来想去当兵,可是老娘身体不好,只得留下来照应。"
薛寅松沉默片刻道:"我看你鸡养得不错。"
陈知笑道:"那是,我这鸡是好品种,可惜陈家村的人都不识货。这鸡红羽黑脸叫胡山鸡,江南人说胡山鸡、浙麻鸭,凉峡的黑鹅顶呱呱。我这胡山鸡和二饼婆娘的浙麻鸭一样出名。"
环姨在一边训斥道:"什么二饼婆娘,你皮痒是不是?"
陈知笑嘿嘿的答道:"村里人都这样叫么。"
薛寅松点点头,细想了一会道:"我想多要些鸡用,不如这样吧,你多养点鸡,能养多少养多少,我按市价的八成收购,你看如何?"
"你要那么多鸡干嘛?"
"你只管养便是,行了,这蛋就留在这里吧,今天正好初五,初十来结账。"
陈知忙放在桌上,想想又怕放在外面被人碰碎了,提了移到屋角柜子边:"酒娘子,我放在这里,你看着点别碰了啊。"
环姨见他走了,才转身问:"你要那么多鸡干嘛?"薛寅松皱眉略有些困惑的表情:"计划还在雏形,放心吧,这鸡要长大至少也得两三个月时间,再说了,他第一批不会养很多的。"
环姨拿了抹布转一圈:"你来得正好,我这里差东西。"
薛寅松点头:"我明日进城,正是来看你缺点什么。"
环姨扫视了一圈,一一说了,现在她比较有经验,连进多少数量,也能大概说个参考。
薛寅松拿笔记下来,回家分别抄在三张纸上,等明日去了城里递上清单,商铺就会按单配货。
薛寅松抄写完,一伸懒腰觉得有些疲倦,见秀才还在看书,一把抓了笑道:"怎的,你还要科举不成?"
秀才一愣,先摇头后点头,然后也不知该有什么表情,反问道:"不读书……还能做什么?"
古代的读书人哪,除了读书还真没的出路了,薛寅松道:"不是说好了合伙做生意的么?来,我们来商量点事。"
小秀才一愣:"做什么生意?"
薛寅松把他的两腿放在桌上,然后命令他闭上眼睛:"我们来头脑风暴法。"说着自己也坐下来,将腿抬高,悠闲的摇晃着,闭眼问:"如果我们要在县城里开个店铺,你觉得开什么店铺来钱最快?"
小秀才不太习惯这坐姿,忙把腿放下来规矩坐好:"这……不清楚。"
"若是让你来开店铺呢?"
"当然是开字画店。"
薛寅松心道当我没问:"我是说除了字画外的店?饭庄如何?"
小秀才摇头:"我不会那营生。"薛寅松笑道:"你会收钱就行了,算了,这个技术难度高,一时半会也请不到好的厨师,还是做别的吧。"
"别的什么?"
薛寅松摇头晃脑想了会:"比如榷市。"
小秀才一愣:"在县城?"
薛寅松摇头:"在陈家村,我得罪了雷大汉,恐怕不久他就得上门找我拼命。"
"???"
薛寅松笑道:"我让那些村民将东西寄存在店铺里卖,不收一文钱,想必不出十天,他的生意就会被我抢空,到时少不得来找我麻烦。"
小秀才皱眉:"好好的你又去招惹他做甚?你不是下午才说了强龙不压地头蛇么?"
薛寅松摇头,惬意的晃着腿:"地头蛇是指的陈大富,雷大汉只能算个泥鳅,这泥鳅嘛,想吃就吃,只要我一张嘴,就能把他整个吞下,连骨头都不吐。"
小秀才皱眉:"何苦欺人太甚?"
薛寅松没做声,商场如战场,战场的残酷是普通人体会不到的,他现在经过大半年的蓄势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第一击选的便是雷大汉。
这并不是随便选的,雷大汉控制着整个陈家村的原材料物资,可以说空守宝山而不自知,他想要的,就是将整个陈家村的资源进行整合,然后朝他所梦想的前方努力,第一步必须得取代雷大汉。
小秀才见他不做声,又劝道:"人家侍奉亲姐,也就靠这点收入,你若是……"
薛寅松摇摇食指:"这都是你们想像的,他八尺男儿,手脚完健,为何一定要靠这营生赚钱养姐?要我说,种地做工甚至当铁匠都比干这欺压百姓的事更赚钱、更受人尊敬、活的更有尊严,他不过是个地痞小流氓角色,放在以往自然是可以横行霸道的,可惜流年不利,现在陈家村来了个大流氓,他的好运到头了。"
小秀才斜了眼睛:"你便是那大流氓吧?"
薛寅松闭着眼谦虚微笑:"正是在下,小流氓横行一时,干得是欺男霸女男盗女娼的小营生,大流氓不同,大流氓专门收拾小流氓的,大流氓一出,小流氓谁与争锋?"
小秀才被他逗笑了,问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薛寅松摇头:"好比现在陈家村只有一个茅厕,他占着不走,可我现在想拉屎,他又不肯让,怎么办?只能把他赶走了。"
小秀才一皱眉:"粗俗。"
"话糙道理清,人粗理不粗,比如我在县城开个米铺,你也来开个米铺,为了让大家都去你家买米,你势必就得和我竞争,当利润下降的时候,说不定还想逼得我退出,这是没有法子的事,商场好比淘金场,能留下来的才是真金。"
小秀才突然脑子一灵光:"原来你是想表扬你自己。"
"哈哈,"薛寅松厚颜受了嘲笑,自夸道:"绝对的真金。"
两人正说笑着,外面薛老爹在门口喊了一嗓子:"老虎,吃晚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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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挤着睡 ...
雨水一完,接着便是惊蛰春分。
惊蛰伊始,各种益虫害虫便纷纷开始活动,薛老爹怕去年暖冬冻不死害虫,早早上山扯了一大背篓的莽草备用。
薛寅松对农药的依赖太甚,对古代的除虫技术极度缺乏信心,一早就见老爹将莽草铡成碎末用陶罐盛了在院子中间熬煮,还十分不放心的问道:"爹,这能行?"
薛老爹道:"这是我爷爷传下来的法子,我小时也用过,能杀大部分的虫。"
薛寅松闻言皱眉问道:"还有杀不死的?"
"那是当然,"薛老爹笑道:"这莽草不是万能的,有的大虫就不怕,也只能防着一部分吧。"
薛寅松的种田经验就是化肥农药,除开这两样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想了想问道:"还有别的杀虫草么?"
薛老爹摇头:"别的就是嘉草,得要束成小捆往地里埋,这陈家村嘉草太少,我没割。"
"砒霜行么?"
薛老爹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那怎么能行?砒霜要毒死人的。"薛寅松辩解道:"你看麦种不就是拌过砒霜么?也没说闹过虫灾,少量的不怕,关键是泡了要清洗一遍。"
薛老爹还是不肯,薛寅松只得道:"硫磺、石灰什么的总可以吧?"薛老爹更是摇头:"你别瞎捣捣,万一捣坏了可是种不出来的。"
薛寅松突然记起水稻得要酸性土,放石灰的确是不行的,半信半疑蹲下来看看那陶锅里的水,总觉得这么几把草煮出来的水,未必能杀虫。
"几时去浇药水?"
老爹看看天道:"下午就可以去,我把药水倒在桶里,一会兑上凉水就可以喷洒。"
薛寅松把家里几只空桶都拿出来装上药水,和老爹一起担了去地里泼洒。这古代没什么工具,只能用葫芦瓢舀了往麦田里泼,全凭手感。
薛寅松感觉自己泼不均匀,一会多一会少真是要了老命,羞愧着退下阵来。
突然村子方向一声锣鼓喧哗,吵吵嚷嚷好像来了不少的人。薛老爹抬头张望问道:"出什么事了?"
薛寅松只顾催老爹撒药水:"能出什么事?可能是哪家有喜事吧,管那么多干嘛,赶紧的撒药,撒完早点回家,今天天气不错,一会烧水洗个澡。"
薛老爹闻言依旧埋头干活,不一会裴远奇飞快的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干爹、薛爷爷,快回去看看吧,听说村里来了个大富商,带了很多人,那些人没地方住,里正说要往咱们家分配些。"
薛寅松立马跳起来:"我家地方那么小,往哪里住?是里正说的?"
"是……"裴远奇咽了口唾沫润润喉咙,"我小时候,好像是来过大队人马,不过那时我太小,记不清了。干爹,你去看看吧,我爹正在和他们理论呢。"
薛寅松怕秀才吃亏,忙丢了木桶匆匆赶回家去,只见里正带了两个人站在院子里正在和秀才说话。
小秀才仔细看了文书,皱眉道:"刘叔,不是我故意推脱,我家的确是没空屋,你看这三间屋三张床,每间都睡了两个人。"
里正也有些为难:"我也知道,本也不想来麻烦举人,只是村里有条件流宿的人家少,能分配别家的也都分配了,就剩这2个,因为黄公子住在我家,这两个是他的近身侍卫,因此想就近住了有个照应。"
薛寅松走进去,里正一见,忙松了口气道:"薛小子,你来得正好,你看你家能不能腾两个位置出来?两个小子要不一边大屋睡一个,把小床让给这两位大哥住?"
薛寅松看看那两个侍卫,俱是面无表情的盯着旁边,立刻就觉得不普通,心里也暗暗揣测这正主的身份:"那行吧,既然刘叔发了话,小的怎敢不从,与人方便才是与自己方便嘛。"
里正忙道谢,互相又说了些恭维话,只听门外一哼,一个年级轻轻的男子带着几个侍卫走进来。
薛寅松抬眼一扫,立刻知道正主来了,年轻男子长得很是端正,瘦削的脸配着浓眉大眼,很有股不怒自威的霸气,他背挺得笔直,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撩着丝袍下摆进门,举手投足间都说明他绝非一般人物。
里正忙点头哈腰:"黄公子来了。"一旁的侍卫也慌忙行礼,只见黄公子微一抬手,侍卫便退到一边,微恭着身向他。
薛寅松放肆的扫了几眼,心里明白这不是商人,应该是征战沙场的武将,因为那周身流隐隐流露的煞气表明这人杀过人。
"可曾安排妥当了?"黄公子问。
"都妥当了,都妥当了。"里正大约是唯一知道他身份的人,一举一动都透露出自己的狗腿。
那男子这才扫了眼薛寅松道:"这就是此间的主人?"里正正要否则,薛寅松却落落大方一拱手:"正是在下,这位可是黄公子?"
黄公子微一颔首,吩咐道:"那你们自去休息,本……人今天也累了,早点吩咐人烧水伺候。"说着一转身就往外面走。
里正忙又点头哈腰,陪笑着跟在黄公子身后出门。
薛寅松见他们走远了,这才转过头来,引了两人进西屋:"我家穷,床上都是垫的稻草,不知两位可睡得习惯?"
两个侍卫摇头,其中一人道:"无妨,我从军已久,不讲究这个。"两外一个也开口道:"我们都没关系,打扰主人家了。"
薛寅松点头让他们歇息,自己先退了出来。
小秀才忙叫住他道:"这些人不像是好人。"
薛寅松失笑:"怎么看出来的?"
小秀才皱眉:"他们身上有杀气。"
薛寅松小声道:"我觉得他们像是当兵的,那黄公子大约是位重要人物,可能是来游玩的吧,别管那么多,你好好呆家里就是,少跟他们接触。"
但凡天下男人都不喜欢自己的家眷和别的男人走得太近,薛寅松一直以为自己是现代人,因此观念会放得开些,结果到头来还是落了俗套。
小秀才自己也不愿意多接近那两个人,皱眉问道:"吃住都管吗?那晚上吃饭也得在我家吃了?"薛寅松点头:"大约是吧,不过他们应该住不了多久。"
事实上他们真没打算住多久,因为第二天一早,村里突然来了三辆驴车,车到装的不重,都是些祭祀用的纸人纸马等物。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吩咐人将几箱祭祀用品和纸人纸马抬上山,据几个偷摸上山的后生讲,黄公子在山顶搭了一个很气派的台子。
晚上小秀才两口子睡在床上讨论此事,薛寅松百思不得其解,因为他们这旁边的山并非什么名山神水,所以断不可能是来祭祀仙灵的,而这山上也没听说过埋了什么人,所以也不可能是来祭祀先祖的。
小秀才听了分析一惊,十指紧紧扣住薛寅松的胳膊问:"难道是祭祀深山里那些女妖怪?妖怪怎么能用纸人纸马祭祀?难道不是用活人祭祀吗?哎呀呀,他们会不会假装雇佣些人然后骗上山坑杀掉……"
小秀才一边说一边主动贴过来,还不时往墙后看,生怕墙壁突然破了,里面伸出个鬼爪子。
薛寅松故意吓他:"一般容易从床下蹦个妖怪出来。"小秀才忙一滚,爬到薛寅松肚子上坐着,嘴里却说道:"你别吓我。"长辉在一旁看得有趣,忙也爬到薛寅松胸口上坐了。
长辉过了年满七岁,这小子来了陈家村只横着长,如今都五六十斤,这一坐压得薛寅松两眼翻白说不出话来。
长辉慌忙扑过来:"爹,阿坝死了,阿坝死了!"小秀才训斥道:"别胡说,快下来,你阿坝透不过气了。"
薛寅松这才好不容易喘了口气,骂道:"你小子天天吃些什么,重得快成头小猪了!"
长辉嘻嘻哈哈的笑,又往阿坝身上滚。
一家三口滚成一团,小秀才好半天才笑得脱身出来道:"你说,他们上山是干嘛呢?"
"明天打听打听吧,这应该不是什么秘密,除非他们是邪教的。"
小秀才又一惊,压低声音问:"邪教?你是说像天朝初年的莲花圣母教?"
薛寅松想想笑道:"如果他们不肯说,倒是有可能,不过邪教一般行事隐秘,应该不会那么大张旗鼓。再说了,纸人纸马应该还是祭奠死人用的,真要是邪教,得要人牲鲜血才对。"
小秀才忙往他身上一扑,将他的手臂拉开环绕着自己道:"我不要做人牲。"长辉见状忙也扑过去,依样拉开阿坝的手臂将自己小肥身躯环绕着,也叫道:"我也不要做人牲。"
薛寅松一边搂了一个笑道:"恩,有我在,不用怕。"正说着门响了,裴远奇在门外可怜巴巴的问道:"爹,干爹,我可以进来睡么?"
薛寅松忙起身开门,见他披着棉袄站在门外:"怎么了?不是让你跟薛爷爷一起睡么?"
那边薛老爹站在门口大声道:"我留他睡的,他想跟你们挤。"言语见,薛老爹颇为不满意,仿佛被嫌弃了。
薛寅松笑着应了,把他拉进门道:"来,进来吧。"长辉忙欢呼一声,拉了他上床道:"哥哥来,我们两个睡里面。"
小秀才顿时就被挤出来,一脸无辜的看着薛寅松:"四个人怎么睡?"
87
87、八卦中 ...
薛寅松略一想,安排道:"我们睡那一头,两个孩子睡这一头。"
四个人分别躺好,黑夜里长辉小声问道:"阿坝,你讲个故事吧,我很久没听故事了。"
小秀才也起哄:"讲吧讲吧,讲那个破案的故事。"长辉撅嘴:"不不,要听神仙的。"裴远奇也道:"干爹,你讲那个神鬼的吧,上次长辉说得颠三倒四的,我没听明白。"
长辉怒道:"你才颠三倒四呢。"裴远奇忙赔笑,小秀才拒绝:"不要神鬼,不要神鬼。"说着硬爬过薛寅松的身体把他往墙里推:"你睡里面,我背对着墙心里渗得慌。"
薛寅松笑道:"你以为外面就好?里面好歹有墙护着呢,外面就是一层布帘子,说不定呀……"话没说完,小秀才又把他拉出来,自己滚进了里床。
四个人又笑又闹,声音大了,被薛老爹隔着窗门训斥一通,这才各自躺下闭眼睡觉。
薛寅松一早起床去灶房帮忙烧火,两个侍卫拿了布巾到后院来洗漱,见后院养的牲口赞叹道:"养那么多?收成不错吧?"
薛寅松摇头:"就是收成不好才多养些,家里孩子大人的消耗大。"其中年轻的侍卫问道:"你家生了四个孩子?"
薛寅松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家才生四个完全长得不像的孩子呢。"那侍卫知道自己冒失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我就是见你们长得不像。"
薛寅松笑道:"灶间里忙的是我爹,你们昨日晚上见的那女子是我后娘,白天见的那位小公子是我家的主人,也是村里唯一的举人。小个子的是他哥哥的遗子,这个小子是村里的孤儿,是我家主人收养的。"
那两个侍卫立刻肃然起敬:"原来是举人的家。"
薛寅松笑道:"我家没那么多规矩,对了,打听打听,方便说就说,你们黄公子上山祭祀什么呢?"
小侍卫说道:"也不是什么秘密,是祭祀一位先人,这位先人与我家主子长辈有深厚交情,家族里每过几年都会派人来,今年正好是我家小公子来。"
薛寅松哦了一声,忙招呼两人:"热水烧好了,快来洗脸吧,两位大哥若不嫌弃,一会有热粥和咸菜。"
两个侍卫也是爽快人,一边答应了赶紧去洗漱。
大型的祭祀一般得要一天,这家人大约是远处来,一连祭祀了三天才收场,看陈家村也算是山清水秀,那黄公子又临时决定多住几天顺便进山打猎。
里正少不得陪同。
黄公子只带了十个人上山,那些侍卫个个目露凶光,一见就是久经沙场的悍将,只怕这一去,山上的鸟兽又得好一阵子不出来了。
薛寅松叹口气,看来这春猎是不必想了,没戏!
要说着黄公子就是出手阔绰,山上撤下来的祭祀用品全都不要,那管家倒是个伶俐人,将山上撤下来的各种供果糕点分给全村的人,又将全猪全羊等切了分给家里住了侍卫的人家,大家本来还有点怨言,分了东西便都满意得很。
薛寅松家里分了条整羊腿,拿回来交给老爹,晚上弄红烧羊肉吃。
乡下人一般就吃猪,其他的肉吃得少,这羊大约是北方带来的,又肥又嫩,两个孩子使劲的夹。侍卫没跟着上山,笑着说道:"慢点吃,过几天等我家王……公子下山了,更有好东西,我家主子一手的好箭法,百发百中。"
薛寅松随意的问道:"你们从哪里来呢?"
小侍卫答道:"从京城来,我们老爷在京城当大官。"
年长的侍卫训斥道:"你想挨骂不是?"小侍卫笑答道:"本来就是当大官的。"
年长的侍卫笑着解释道:"我家老爷治家严格,我们出来走动从不在外张扬。"
薛寅松笑了,心里一动试探道:"其实你们不说,我也猜得到,这次来的人动作整齐纪律严明,想必都是身经百战的将士,黄公子本身也是龙骧虎步颇有仪态,肯定有皇室的血统,不是亲王便是王爷。"
两个侍卫一愣,小侍卫高兴的答道:"你真好眼力,我家王爷便是京城里赫赫有名的九……"
"兴业!"年长的侍卫喝道,兴业头一缩,小声道:"我没先说,是他自己猜到的。"
年长侍卫青筋暴跳,恨不得给他一个爆栗,随即转过头来笑道:"薛小哥好眼力,我就说这陈家村好山好水,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
薛寅松打了个哈哈,忙招呼两人:"吃菜,吃菜。"
晚上薛寅松抱着秀才在床上八卦:"媳妇,你知道京城里有名的王爷里面有个九王爷么?"
小秀才想了一会道:"九王爷倒是有,不过没听说有多厉害啊。"
薛寅松又问:"姓九的呢?或者九的谐音?"小秀才苦思了一会仍然摇头:"还是没听过,我小时爹便常跟我讲朝中的事,但凡有点名气的,我应该都听过。"
"那打仗很厉害的呢?"
小秀才想了一会倒是有点印象:"我记得有个很年轻的大将军叫黄泽仁,十六岁上战场,征战五年从未有过败绩,算年岁也就二十出头岁。他家世袭王爷,是名将黄天虎之后。"
薛寅松心道是了,又问:"能跟九扯得上关系么?"小秀才皱眉苦思,好一会才道:"是了是了,黄泽仁生时重九斤,其母生了三天三夜,诨名叫九王爷。"
薛寅松点点头又问:"他家有什么故交好友么?祖籍在我们陈家村的?"
小秀才摇头笑道:"你太看得起我了,我不过幼时和父亲随便聊些官场闲话,只知道些皮毛小事。故交好友怎么能传出来呢?"
薛寅松被勾搭得兴起,心里痒痒的难受:"等明天吃饭再去套那小子的话,争取能套出来他们在山上祭祀谁。"
"你怎么对这个这么感兴趣?"
薛寅松挑眉道:"好奇呗,这乡下日子过久了,我以为都快忘记八卦是什么了,结果现在才知道,原来不是我不八卦,而是陈家村发生的事太无聊了,让我没八卦的兴趣。"
如果直接这么问,人家肯定不会说,薛寅松盯着院子里晒太阳的两人想:得要把两个人分开,然后再套小侍卫的话。
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突然有八卦的强烈好奇心,但是此时他就是心里如猫抓般想要知道祭祀的是谁。老爹本想叫他一起去地里浇药水,叫了两遍叫不动,只得自己挑了桶去。
薛寅松眼睛一亮,说道:"侍卫大哥你们走南创北的多,看过春天栽麦苗么?"
年长的侍卫笑道:"春天怎么种?我当兵前家里也是种田的,对农家的事也略知一二。"
薛寅松笑道:"我家种了春麦,而且就快收了,你有兴趣去看会不?"那年长的侍卫一愣,欣然接受道:"好,薛大叔是去地里吧?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薛老爹立刻自豪的说道:"没问题,看了你就知道,我那春麦啊,颗颗饱满……"
小侍卫也想去凑热闹,薛寅松拉了他一把小声道:"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薛寅松带着他走到鸡窝前,把鸡窝顶上的木盒拿下来给他看:"看,这就是我家的秘方,在木盒里育苗,等成苗后才栽下地,可以节约不少时间。"
那小侍卫颇有些兴趣的看看,又用手抚摸着麦苗道:"真不错,以后我不当兵了,也回家种麦子去,那你这麦子一年种两茬吧?"
薛寅松点头,随口问道:"我们陈家村有什么重要人物么?为什么你们还巴巴的跑几百公里?"
小侍卫笑道:"我们祭奠的这个人可不一般,当年老老太爷北上打匈奴兵败而归,在战场上损失了整整三万精兵,气得大病一场,日日咳嗽咯血。请了多少太医大夫来看都治不好,后来一个走方的郎中来看了,只瞧了两眼便说有妙方,随即给了本书,又开了两副药,果然老老太爷一看书名立刻嚷着病好了,后来苦读那本神书终于打败了赫赫有名的匈奴王格里葛。听说黄家的子弟在学神书前,都必须前来祭拜这位郎中先生,以示敬意。"
薛寅松一愣:"那本书叫什么名字?"
"仲太公兵法。"
薛寅松隐隐约约捕捉到了点什么,一时又没有想得明白,默默的抚摸着稻苗。
小侍卫笑着又问:"你这两茬麦还有什么诀窍没?"
薛寅松有些发呆,随口答道:"没了,就是提前育苗,那仲太公很有名么?"
小侍卫摇头:"不知道,我反正没听过,不但我,我们营里任何人都没听说过。"
薛寅松摸着下巴想了一会,没想明白也懒得理会,便怂恿着小侍卫讲讲黄公子的事。
谁想小侍卫也一脸茫然:"我平素都是跟着老王爷走动的,这次小王爷来富春县,老王爷不放心,这才把我和仇大哥派过来跟着。"
薛寅松一愣:"你和仇大哥的武艺如何?"
小侍卫立刻一拍胸脯:"那都没得说,上趟王府里摆擂台,仇大哥第一,我第二。"
薛寅松立刻有些怀疑的问道:"如此好手黄公子怎的不带在身边?进山打猎不是带着武功越高强的人越好么?"
小侍卫被他也说得一愣,茫然的答道:"也许我们是老爷的人吧,虽然说是近侍,但他从不吩咐我和仇大哥办事,一路上起居饮食都是他自己的亲随在做。"
薛寅松摸摸下巴问:"小王爷这次进山带的人是他的亲信么?"
小侍卫略一想,点头:"是,都是他的亲信,普通的军士也都没有带……哎呀呀,不好!"小侍卫突然一声惨叫,慌了起来:"我要去找仇大哥,不好,小王爷是要逃跑!"
作者有话要说:看题目就该知道,我又八卦了……后面大概还要再八卦2章,要看种田的,直接跳过后面2章。
88
88、赶山路 ...
薛寅松忙一把抓住他道:"说清楚,说得越清楚越好,我能帮上忙的。"
小侍卫慌张的说道:"小王爷这一手可真够狠的,把他自己的人也留下了不管,我们要是丢了人,回家可怎么跟老爷交代!"
"快说!"
小侍卫犹豫一下还是拒绝道:"不行,我得马上去找仇大哥。"说着推开薛寅松就往外面跑,跑了几步又折回来拉薛寅松:"你家地在什么方向?快带我去!丢了人小心你我的脑袋!"
薛寅松站住不动,哂笑道:"恐怕要掉脑袋的不是我吧?"
小侍卫急得没办法,只得用力推着他往外面跑,一边跑一边道:"不是我不肯说,这事事关重大,我不敢说,先去找仇大哥,否则我们这100来号人全部都得掉脑袋!"
薛寅松只得跑动起来,两人跑到南面的地里,只见麦田边上站着两个黑影。
小侍卫跑过去,没刹住脚,普通一声摔了个狗啃泥,一面大声嚎叫:"仇大哥!快!快……小王爷恐怕跑了!"
仇侍卫一愣,立刻醒悟过来,转身问薛老爹:"你们这山有几根道?通向哪里?"
薛老爹道:"放心吧,这山上去只有一条路,除非翻过绵绵大山到山那头,我们这里山深,没有识路的人带着走不出去的。"
薛寅松忙补充道:"小王爷带着里正呢。"
薛老爹皱眉:"刘老哥也不是常走山路的人,真要走深了,恐怕只有常大妮那几个老猎人才行。"
仇侍卫立刻道:"带我去找常大妮!"
薛寅松摇头:"大妮子怀着孩子,不能跟你们走,村里另外还有一个老猎人,让他带你们去。走,我带你们去找他。"
仇侍卫立刻抓住小侍卫道:"马上去通知其余的人,全部给我带干粮、武器和火把,一会在上山的路口碰头。"
小侍卫忙推推帽子连滚带爬的跑了,薛寅松引着仇侍卫往胡牙子家跑。
"胡牙子,快……叫你爹出来……。"薛寅松跑得快断了气。
胡牙子一见是薛寅松,忙去找了胡老爹。
"薛小哥,有什么事?"胡老爹一会走出来。
仇侍卫忙喘着粗气道:"带……我们上山,立刻马上就走,我们去找人。"
胡老爹有些犹豫:"我有两年没进山了……"
胡老爹还没说话,薛寅松忙道:"胡老爹,有报酬的,有报酬的,一天二两。"说着一边还眨眼示意。
事到如今仇侍卫也只能伸头挨了这一宰,摸出一块令牌道:"这是我的令牌,小子,你拿着去里正家里找大管家,把事情告诉他,让他拿10两银子。"
胡牙子立刻欢呼一声,抓了令牌就跑,薛寅松道:"胡老爹,事不宜迟,快些上山吧。"
胡老爹立刻转身去墙上抓了把弓箭,又取了把柴刀道:"我去托邻居帮我看着点家里。"
薛寅松这才缓过气来,正想走被仇侍卫一把抓住道:"小子,我看你行,跟我上山走一趟,只要能找着小王爷,赏银少不了。"
薛寅松乐了:"有多少?"
仇侍卫喘了口粗气答道:"只要能找着我家王爷,至少百两酬谢。"薛寅松眼睛一亮,忙狗腿道:"好,好,我回去交代一声就走,山下的路口集合。"说着一转身就往家跑。
薛寅松没跟秀才说实话,只说要陪着侍卫上山,小秀才一向神经粗,也没去细想为什么。
他回房取了弓箭柴刀,想想又取了柄小刀灌上水囊,这才转身往集合地跑去。
这次人就多了,没被小王爷带走的侍卫全部都集合了。
薛寅松摇头道:"别带多的人,山路窄,去多了也没用,要我说就带上二十个人够了,碰到了两人一组制住,你们俩就只管抓正主。"
仇侍卫一想也对,便从里面挑出二十个人,想想怕不够又加了几个道:"其余回去等消息,挑中的跟我来,牵几匹马来。"
胡老爹摇头:"不用马,我们抄小路,能节约两个时辰,水和食物带够没?我们路上没时间打猎休息。"
小王爷是昨天一早上的山,也就是说他们慢了一天的脚程,薛寅松心里合计着问胡老爹:"我们不用搜山,直接奔出山的路去。"
胡老爹点头,为了那十两,他怎么也得拼了:"都听我说,你们每人背两个水囊两大袋食物,马上走,我们天黑前必须要进山里,山腰上没睡觉的地方。"
不愧是军队出来的人,不一会二十几个人鱼贯跑步前进,薛寅松跑在队伍最前面,仇侍卫凑过来道:"薛小哥,还得跟你商量个事。"
"说。"
"大哥看你也挺聪明的,你想忙想一想,如果王爷真不愿意回来,小的该怎么劝?如果撕破脸皮,这好像也不太好办,王爷身边那几个人很有几分武艺,真要是硬打,我把剩下的人全部带上都打不过。"
薛寅松问道:"他为何要跑?"
仇侍卫顿了好久才叹了口气道:"个中细节真不是我们能说的,等见到了王爷,你自己问吧。"
薛寅松想了想道:"行,到时我帮你出面劝劝吧,但是能不能劝得回,我可不保证。"
仇侍卫感激的看他一眼,说道:"谢了,主要是我们是做下人的,说话未必有你管用,再说我见你也是一表人才,肯定比我们这些老粗说话动听。"
薛寅松失笑,劝道:"别想了,快走,我们今天一定要进山。"
山路十分的窄,胡老爹为了贪脚程,走的是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薛寅松几乎没看出来有人走过的痕迹,不得不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们开始还在平坦的坡上,穿过一条小山泉,过了一次深涧,四周光线立刻暗下来。
一路上胡老爹一直没说过话,此刻见天色开始暗了,皱眉道:"还有小半路程,各位大哥再辛苦一下,我们还要加快。"
这事关系着能否找到小王爷,个个人都打起精神赶路,又走了半个时辰,天色终于暗下来,此时已经看不清路了,他们勉强钻出一片树林。
前方有一条弯弯曲曲的浅色带子展现在眼前,但模糊不清。
果然胡老爹松了口气:"到大路了,我们可以休息一下,每人做个火把,然后再赶一炷香就能到山坳。"
仇侍卫一声令下,每个人都开始砍树枝扎火把,不一会黑暗里一片火光,胡老爹点头,喝了两口水又带着众人赶路。
山坳很小,幸好背风也不算很冷,胡老爹让他们先等一会,自己进山坳转了一圈出来满意的说道:"方向对的,我在里面找着三个火塘,看样子很新,应该是昨天用过的。"
薛寅松脸色一缓:"按这速度,有希望在明天下午拦住他们。"
仇侍卫也点头,松了口气转身对其余的人道:"大家都赶紧吃东西喝水休息,晚上两个人一组守夜,天亮就出发,如果不出意外,我们明天下午就能找道小王爷!"
众人立刻欢呼,拿出些干粮烤热吃。
胡老爹摸出一块肉干烤了分给薛寅松和仇侍卫:"来,吃点肉干吧,这是我自家晒的。"仇侍卫接了,小声问道:"我们明天早点动身吧,只要一日没见着人,我这心都放不下来。"
胡老爹想想道:"好,这一路过去有大路,砍几个火把就能走。"仇侍卫还是不放心,想想又道:"休息两个时辰够不?"
薛寅松笑道:"磨刀不误砍柴工,今晚好好的休息,明天走快点是一样,今天已经赶了很多路,如果不好好睡一晚,连夜走也未必走得快。"
仇侍卫想想也对,只得把担心放回肚皮,默默的啃肉干。
薛寅松很久没走过那么多路,一倒下去便睡得极熟,直到后面被人推醒:"薛小哥,快起来,我们要赶路了!"
此时天色尚只有一分亮,薛寅松体贴他们赶路心急,只得爬起来啃了两口干粮。
有大路走着就顺畅多了,胡老爹又是个老猎户,一路看过去,总能看到些不易发现的痕迹,比如新断裂的树枝,被坐塌陷的草地,不时冒出来的痕迹证明他们一直在靠近目标,大家的心情都十分的雀跃。
这种兴奋一直持续到了中午,他们在一处新的休息点停下来时,发现了几处残留一丝热气的火塘,仇侍卫果断吩咐:"只停留一会,大家速度喝水休息,吃好立刻赶路。"
胡老爹摸摸火塘里的灰烬,道:"离去最多半个时辰,我们动作快些,一个时辰内必定能追到。"
大家一看胜利在望,立刻都争取时间休息喝水,薛寅松连着吃了两顿干粮,胃里有些难受,便只喝了几口水靠着树干休息。
胡老爹笑着走过来道:"自己捏捏小腿吧,你们不常跑山路的,这一日一夜的可苦了你们。"
薛寅松笑笑,勉强吃了两口,慢慢的搓揉自己酸痛不已的腿。
没坐一会仇侍卫又催着赶路,胡老爹在前面带路,一面四处观察不一会引着众人进了一处山腰。
薛寅松有些疑惑:"进山不是往左边走么?"
胡老爹点头:"他们从这里分路往山坳里走了,山坳那边是野鹿坡,可能是猎鹿去了。"
仇侍卫果断催促前进,穿过山坳一抬头,果然看见不远处有些人影在动。
仇侍卫精神一震,忙吩咐道:"快,分两边围上去,若是王爷问起来,只推说我们不放心跟过来看看,明白?"
众人立刻答应着,快步包抄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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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大难题 ...
小王爷一行人正坐着烤鹿,见他们来了脸色一沉。仇侍卫陪着小心上去见礼:"王爷,我见您人手带的少,担心你的安危,所以赶紧上来看看。"
小王爷冷哼了一声道:"是怕我跑了吧?"
里正一见,忙赔笑着说:"下属担心王爷安危也是正常的,小王爷这边请,我闻着鹿肉已经香了。"
小王爷一转身突然问道:"是谁提议来找我的?"说着转头扫过几人,见仇侍卫无耻的看向薛寅松,心里明白了,指着他道:"是你吧?我就说仇万峰那脑子怎么能转那么快呢,肯定是你。"
薛寅松忙躬身行礼:"小王爷慧眼。"这态度不卑不亢,又隐隐带着戏谑,小王爷气没地方发,冷声道:"你过来。"
薛寅松本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笑嘻嘻的走过去道:"是。"
小王爷看了他一眼道:"你今年多大岁数?"
"二十二。"
"脑袋瓜转得挺快么,小爷现在手下差个亲兵,你有兴趣没?"
薛寅松笑道:"王爷抬爱,可惜草民家里有老有小,实在离不开。"
小王爷扫了他一眼,笑道:"你可知甚少有人敢当着我的面这么讲话的?"
薛寅松笑道:"草民说的实话,如果王爷不爱听实话,那草民也可以另换一番说辞。"
小王爷一愣,冷冷的说道:"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子。"
两人边说边走,此时离人群已经有十几步之遥,薛寅松也不怕被人听见,大着胆子说道:"王爷息怒,王爷倘若想听阿谀的话,只管往那边人堆去,那边的人都知道王爷身份,自然对王爷甜言蜜语,草民一向说实话,正是忠言利耳。"
小王爷停住脚步看了他一眼道:"哦,那你有何忠言?说来听听?"
"王爷想要逃,请回到王府后再逃,莫要现在逃走,你倒可以一走了之,只是连累这陪你出行的百十位兄弟,他们回去必定遭老王爷大怒,说不定饭碗性命都保不住。"
小王爷冷笑一声道:"我若回去,他们倒是保全了,可谁来保全我?"
薛寅松笑道:"天下没有解不开的结,这世上也没有不疼孩儿的爹娘,你的烦恼可同老王爷讲,必定能迎刃而解。"
小王爷哼了一声:"他要是……哼!"
薛寅松又躬身行礼道:"下次王爷再要跑,请一定想想旁人的性命,三思而后行。"
小王爷怒道:"你倒是能体贴心思,不如你猜猜小爷现在在想什么?"
薛寅松微微一笑:"想必是想把小人碎尸万段,草民死不要紧,只是王爷的心结不解,杀草民一万次也于事无补。"
"你倒挺会猜的么。"小王爷哼道。
"草民还斗胆猜到王爷心事。"
"哦?说来听听。"
"若草民说错了,也请王爷恕罪。"
"恩,说吧。"
"我见王爷时时双眉紧锁不开心颜,想来想去,只怕是为个情字,结合王爷的身份,想必是位高权重被迫家族联姻。"
小王爷一愣,直直盯向他,薛寅松忙躬身行礼道:"若是说错了,请王爷恕罪。"怎么可能错?你世袭王爷,吃喝不愁,未来不愁,能让你愁眉不展的除了美人,还能有什么?
小王爷精神一振,抓了他的胳膊往一边的树桩上坐下道:"的确如此,现在皇上下令指婚,我心里却另有所爱,不知先生可有何高招?"
薛寅松想了会道:"无招,抗旨可是大罪,再说天下女人再好也比不得公主尊贵,你若不是下定了必死的决心,还是乖乖领旨吧。"
小王爷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好半天才道:"这不都是废话么!我要愿意取公主,在三年前皇上下旨时就娶了,何苦等道现在?"
薛寅松道:"这公主恐怕是非娶不可。"
小王爷皱眉道:"哦?"
薛寅松点头:"有几句话有杀头之罪,如果王爷敢听,小的便敢讲。"
"说。"
薛寅松慢慢抬起头说道:"皇上赐婚其实并非单一荣耀加身,还有拉拢的意思。"
"我当然知道他拉拢我,我家世袭罔替,替他王家镇守北方,劳苦功高……"
薛寅松摇头道:"我说的是另外一层意思,说到底,你姓黄他姓王,你对皇上来说始终是外姓王爷,你想想从开国到现在,你家嫁进了多少公主了?"
小王爷一愣:"本府王妃都是公主下嫁,到我这里已经是第三代了。"
薛寅松点头道:"就算你黄家劳苦功高,可这殊荣是不是也太奇怪了些?其实皇上也是煞费苦心,为了防止你们再生二心,不断的把公主嫁到你家,净化你家的血脉,让你们向皇族血统靠拢。"
小王爷一愣:"那这……"
薛寅松笑道:"如果你主动放弃世袭罔替之位,主动退出朝政交出军权做一个逍遥公,我保你绝对能将公主拒之门外。"
小王爷显然心动,但立刻沉吟摇头道:"若是我一个人,绝对愿意,只是我爹,他把这世袭罔替的王爷殊荣看得比命还重要,我说不动他的。"
薛寅松微微一笑道:"小人明白,只是今天说的话都是杀头大罪,若小王爷还爱惜在下人才,今日之言请勿宣于第三人之口。"
小王爷来了精神,道:"我看你小子倒是个将才,不如以后跟着小爷上北方打仗去?"
薛寅松摇头:"我最大的愿望,便是赚钱养家,除此之外,再无兴趣。"
小王爷来了兴趣:"哪家的天仙让你如此迷恋?这次下山回去,我可要好好的看看。"
薛寅松笑道:"你已经见过,那天站在我身后的便是。"
小王爷一愣,倏的一声站起来,声音也发抖了,急躁的转了几个圈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怎么会没看出来呢!"说着一把抓起他道:"那天你身后分明站的是个白面书生,你也喜欢男人是吧?你休要骗我!"
薛寅松莞尔:"我既然敢说出来,就没想要骗过你。"
小王爷抓紧他的胳膊,片刻才颓然放手:"其实我也喜欢男人,十六岁时替我爹镇守北疆,和我营中一个亲兵好了,谁想三年前,皇上突然赐婚,我抗旨不从,故意在北疆制造骚乱延误归期。本以为这事就此了结,不想那福慧公主铁了心要嫁给我,说什么我一日不归她便一日等我,皇上急了,今年开春便使人代替我的职位,将我调回京城完婚。"
小王爷顿了顿,望向远方眼神一片迷惘:"我回到府里便被看管起来,我先故意失手从马上摔下来折了腿,后来又在后院射箭伤了手……可我爹怎么都不肯改变心意。我娘当然是支持皇上的做法,只劝我早早接受。"
薛寅松想了想道:"所以说,做平民百姓好,我现在不过是在陈家村,还得遮遮掩掩,等我以后有钱了造一所大房子住,那时我便自由了。"
小王爷想想笑道:"这容易,我便助你千金藏娇就是。"薛寅松摇头:"赚钱的快乐不是因为钱的本身,而是得到钱的过程,纵然我现在有这世上所有的金钱又如何?若我能用自己的双手赚下千金,并自己设计建造一所宅院,那才是对他对我最好的礼物。"
小王爷听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大约又想起自己,叹了口气。薛寅松见状劝道:"你没有因为得到皇上指婚而背叛爱人,足以令我钦佩,不过你这件事是在难办,饶是我这智多星也抓狂,走吧,我们去吃鹿肉,我看他们都开动了。"
两方人马汇合饱餐一顿,第二日便下山回村。
路上小王爷叫薛寅松一起并肩走,突然坦白道:"其实昨日我是真想一个人跑的,我在上山之时已经暗暗问好了路,后来猎到鹿时,我便想着借鹿劝他们喝酒,灌醉他们。真是时也命也,鹿肉还没烤好你们就追来了。"
薛寅松含笑问道:"不知小王爷的家眷何处?"
"在京城郊外,我这次回京将他一起带了回来,唉,不提也罢。"
薛寅松笑道:"不若这样吧,他一个人孤苦伶仃无人照顾,恐怕你也不能常去看他,不若你回京后将他送来这里,让内子和他做个伴,若你能脱身便来找他,也省得他一个人时胡思乱想寻了短见。"
小王爷一惊,忙道:"好好,我这下山后立刻安排心腹接他来,你需得帮我把人看好,我再给你留几个兵士在此保护。"
薛寅松笑道:"不用,你若信得过我,便不要派任何人,省的走漏风声,我到时就说他是内亲表弟来投靠就是。只是希望小王爷早早脱身相会,别教他空候终身。"
小王爷一咬牙,好半天才沉声道:"诺。"
回到村里,小王爷果然安排两人悄悄去京城接人,这边又暗中使钱扩建了薛家的围墙,多修了一间新屋,旁人问及,薛寅松只推说是表弟准备来投住。
小王爷这边忙着造房子,薛寅松拿边却忙着准备收麦子。地里的麦子颗粒饱满早挂好了浆,再过几日便可收获,他站在田坎上看满田的麦浪随风翻滚,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一路辛苦总算是到收获期了,可心里又隐约有些不舒服,疑神疑鬼的就怕这十来日出点什么小差错,将几个月的辛苦摧毁殆尽。
小秀才也被拉来欣赏着麦田,满眼的绿色确实挺养眼,正微笑着感受迎面的和煦春风,只听旁边吟道:"岁月是把杀猪刀,紫了葡萄,软了香蕉。"
小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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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麻烦来 ...
薛寅松转头忍着笑,严肃说道:"我随便感慨感慨,没事。"
小秀才笑着问:"看着麦穗有想法?"
"当然有,"薛寅松答道:"革命尚未成功,大家还需努力,谨防小人破坏,时时加强巡逻。"
小秀才想了半天,才道:"你平素最爱说我有被害妄想症,我看你才有吧?"
薛寅松比了个嘘的手势,看着远处小声道:"没办法,来这陈家村得罪的人太多了。这世界最诡异莫变的,不是天不是海,而是人心,小心提防没有错的,我从今夜开始便会组织巡逻队,每晚三更到五更,两人一组巡逻所有麦田。"
小秀才失笑,摇摇头:"想得太多了。"
薛寅松看了会麦田便回家,麦田千好万好只看不吃还是不饱。
进家门时饭菜刚烧好,薛寅松洗了手端碗拿筷,小秀才在桌边坐了支着腮帮子无聊的问:"薛大哥,我以后真不读书了吗?"
薛寅松答道:"再往上面读,参加了科举就得做官了,就你那点脑子不够使,还是乖乖在家呆着吧。"
小秀才撇嘴,好半天才道:"那你以后干什么?"
"发家致富,当财主。"
"钱多了有什么好?"小秀才继续撇嘴:"钱多烦恼多,就像何家,人心离散,家不成家。"
薛寅松点头:"没错,钱从来都不是个吉祥的东西,将钱放在身上,会被偷被盗招来无妄之灾;将钱放在家里易招贼人惦记,横生家祸或人心不齐;将钱放在国家,则招别国惦记,秦失其鹿,天下人共逐。我要做的,就是做一个有钱的穷人。"
小秀才哈哈大笑:"薛大哥,你糊涂了吧,有钱的怎么会是穷人呢?"
薛寅松高深莫测的指指自己的胸口道:"富在这里,穷在身上。"
见秀才不明白,薛寅松难得心情好,坐下来偷了块菜吃,几口嚼完咽下抹嘴解释道:"比如说啊,我以后有钱了,给陈家村修路,给每家修新房子,于是钱出去了,变成了大家的财富,我依旧还是穷人。"
小秀才还是不明白:"钱不是都上人家家里去了吗?"
"是,但是钱的内涵变了,内化为一种权力,比如我讨厌谁,我可以不许他走我修的路,不许他住我修的房子,在陈家村,我的话就成了圣旨,这个村里所有的人都得听我吩咐,可以说我就是这陈家村的皇帝。"
小秀才一愣,忙制止道:"此言大逆不道。"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以后我若变成了天下第一大富,甚至能自己建立一个国家,首先我要有足够的钱献给国家,然后获得封地。在封地里开挖矿产铸造钱币武器,等有了一定规模后,招兵买马就可以武装割据,如果皇帝打不过我,势必将被迫册封我为诸侯。"
小秀才当然不相信:"请问你如何变成天下第一大富呢?"
薛寅松道:"就拿这陈家村说吧,首先我要想办法集合全村的力量,进行农业垄断。但是农业垄断是赚不了什么钱的,真正赚钱的是第二、三产业,于是我要开设厂房,织布、染色、制衣、粮食加工、房地产业、贸易商行、药铺、钱庄……等等。"
"那开始得怎么做呢?"
薛寅松又偷吃一筷,抹抹嘴巴心满意足:"我的第一目标是取代雷大汉,第二目标是让全村的人参加我的金元宝农业合作社,第三目标是搞连锁经营。"
小秀才完全没听明白,扑棱扑棱眨眨眼,然后道:"薛大哥,总觉得你……鬼上身,老说听不懂的话。"
薛寅松终于破功,只得哼哼两声转移话题,朝灶间大叫:"爹!到底好没啊?快饿死了。"
薛老爹答应着,用粗布捧着个大碗进来,得意的笑:"看,你环姨做的梅菜扣肉,闻闻,香吧?"薛寅松眼睛一亮,忙拉开菜碗把这碗肉放在中间道:"好东西好东西。"
小秀才也闻着香了,深呼吸一口道:"我小时候娘做的扣肉非常好吃,肥肉入口化渣,猪皮糯得沾牙。"
薛寅松忙从棉被里拉出饭锅,给每个人盛饭。薛老爹坐下来随口问道:"一会下午你有事没?"
薛寅松想想道:"这几天得要收麦了吧?我下午把镰刀磨出来。"
这一说薛老爹也顿住,自言自语道:"那还得把石臼石杵洗出来晒上,筛子也得找出来。"
"水稻苗育得如何了?"
薛老爹自豪的答道:"没得说,肯定长得好,如今已经发了两寸长了,我天天搬进搬出的晒太阳,能长得不好么?"
吃过饭,薛寅松坐在后院子里磨刀,收麦想要速度快,一把锋利的镰刀是必不可少的。
磨刀也有讲究,油石得备两块,先粗后细,粗的油石主要是开刃出型,要想锋利再得用细油石细细的走一遍。
他先找了块粗布垫在油石下,用手指搓搓刀刃,将刃斜着贴在油石上,一遍一遍的从油石上磨过,角度不能过大,否则容易产生坡刃,受力面积小,钝得块。
磨完后用手试,感觉到锋刃出来了再磨另外一面,等两面都觉得满意时,再换上细油石。
细油石主要是为了让刀刃更锋利,薛寅松悠闲的坐在阳光下,哼着小曲磨刀。
只听撕——拉,撕——拉,那枯燥的声音贯穿了整个小院,薛老爹等坐不住,都逃命去也。
小王爷却不怕吵,大约下午没事便进来,兴致勃勃的坐着聊天,两人还激烈讨论磨刃的角度问题。
军队上的人都是自己磨剑,小王爷就有一手好技术,用他的话来说,这上战场的东西岂是儿戏,绝对不能把命交到别人手里。
说了会两人也累了,薛寅松打了桶井水两个人喝了,只觉得冷浸浸的井水直达心肺,若是身子单薄点的还真受不住。
小王爷却大声叫好,说在北疆出击时,因为连夜追赶不能生火,都是喝冷水吃干粮,冬夜里水囊都冻成了冰,得要先捂在怀里水化了才能喝点,就这样喝下去还冻得人舌头麻木。
薛寅松颇有点向往,他以前因为眼睛近视没能参军,来了这古代又没生在军户,大概一辈子都跟打仗没缘分,再说这天朝和平得很,这十余年也就是北边稍微有点乱。
两人说说笑笑磨好刀,一回秀才回来了,见两人聊得正高兴,便没过去,只在前院喊了一句:"薛大哥,薛伯伯叫你把饭蒸上,他一会回来。"
薛寅松高声应了,起身去厨房打米做饭,小王爷看他动作熟练,戏谑道:"想不到你还是全挂子,能种田能上山还能下厨。"
薛寅松满不在乎的答道:"会做饭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吵架了,你还能做给他吃。"
小王爷一愣,笑道:"这到是好办法,可惜我两个都不会做。"
薛寅松摇头道:"这可不好,这人啊一天啥事不做,傻呆着容易东想西想,想多了就容易得心病,所以不管什么事,就得让他做点,做多坐少无所谓,就是不能闲着。"
小王爷一拍大腿:"真就是这样!我就是心痛他不让他做事,这可好,不知谁给他几本悲春伤秋的书看了,天天就是那些公子薄命小姐多情的,弄得自己心情也不好。"
薛寅松摇头:"不行,不行,得做正事。"说着声音一低:"以前我媳妇就是读书,等他考上举人就给他另外找了点事,教他记账,天天支着他学,以后我要真开铺子了,就让他当账房先生。"
小王爷笑道:"有你的啊,让举人给你当账房。"
薛寅松得意的吹牛:"他就是当了县老爷,我让他干啥,他还得干啥,千万不能惯着,否则以后要上房揭瓦哩。"
小王爷想了想,觉得自己家那只已经有上房揭瓦的趋势了,不由有点愁眉苦脸:"那怎么能改得过来?"
薛寅松道:"不能惯啊,该教育就得教育,一惯就坏事。"
小王爷想了想问:"怎么教育?"
薛寅松硬了头皮道:"孔子说弟子三千,各有不同,这个得根据个体情况来。"
"你家那个如何?"
薛寅松忙道:"我家的乖的很,一个眼神他就能明白。"小王爷狐疑的看了他几眼,问道:"是么?"
"那是当然。"薛寅松脸不红心不跳。
正说着,突然门外传来砸门声,雷大汉在前院咆哮道:"薛寅松!你他娘的给我滚出来!"
薛寅松心道来了,站起来道:"小王爷,我的麻烦事来了,你还是先回去吧。"
不想小王爷仗义得很,一起身撩了锦袍下摆道:"我跟你去看看。"
两人一前一后走道前院,小秀才正站在门边问:"你要干什么?"
雷大汉一手提了块砖头,一手拿了把菜刀,气势汹汹的推开他:"薛寅松在哪里!"
薛寅松从后院走出来正看到这一幕,顿时火起压抑着怒气道:"雷大汉,爷爷在此!"
雷大汉喝道:"找的就是你!"说着一块砖头砸过去,薛寅松闪身一避,后面小王爷竟然空手接了,手里掂量两下笑道:"真刀真枪的干还行,小爷不喜欢用砖头。"
雷大汉显然一愣,没想到这人看着瘦瘦的竟然有如此腕力,不由气势一弱,对薛寅松道:"我问你,你可曾抢我生意?"
薛寅松否认:"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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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银票到 ...
雷大汉骂道:"那为何他们都倒你店里去寄卖东西?总是你收的价钱比我低,他们才会去,休要骗我。"
薛寅松笑着答道:"我没收钱啊,邻里邻居的收钱多不好意思,我都是免费寄卖。"
雷大汉顿时气得哇哇大叫:"我以此为营生,你这般作态就是冲我来的,休要狡辩,先吃我一刀。"
薛寅松到底学过几年工夫,闪身避开笑道:"我为何要狡辩?我乃是正大光明的,帮助村民难道有错?天下到底有没有这个道理?"
雷大汉并不说话,只拿了把柴刀疯狂的劈砍,虽然他人高身壮却并不懂技巧,只靠一股蛮力往前冲。
前院并不大,小王爷避在一旁,只见薛寅松转腾挪跳,也算姿态优美,而雷大汉连劈十几刀没沾着边,累得气喘吁吁动作也慢下来。
薛寅松笑道:"不会吧,你找上门来拼命,结果却如此不济?连我衣边也没挨着,就不行了?哎哎哎,我忘了男人不能说不行,口误口误。"
雷大汉闻言顿时两臂一振,提了气又疯狂的进攻,正在此时里正进门了:"雷大汉,你且住手!"
薛寅松看着后面跟进来的小秀才,笑着道:"你还真聪明,知道去请里正来。"
小秀才小声道:"这人怕是疯了吧,你看他两眼泛红,哪里还有一点神智清明的迹象?"
雷大汉指着薛寅松道:"里正你可要做主,这厮是要断我活路,是要逼着我姐弟上死路啊!"
薛寅松拉住里正的衣袖笑道:"村里人有东西要卖的,就放在我店里,等县城里行脚商到了一并帮他们卖,谁知道雷大汉非说我抢他生意,里正你说这怎么办?"
里正也头痛,低声骂道:"你这小子,你……帮几个熟的就行,何苦来哉!我可以不管他,但是他姐乃是我陈家村的人,我怎能不管?"
薛寅松笑道:"这个好办,其实这事我早帮里正大人考虑好了,陈良女人不准备二嫁,她愿意收留雷大姐并照顾她,我同她讲了,每月支50大钱给她做生活费,一直照顾到她死。"
里正一愣:"这……"
薛寅松笑道:"这总满意了吧?"
雷大汉在旁一愣,大声问道:"你是何意思?"
薛寅松脸色一正,板着脸道:"意思就是你从哪里来,就滚回哪里去,你姐有人照顾了,这陈家村没你啥事!"
一个月50大钱算是中等人家的待遇,里正也觉得不亏待那疯姐,再说雷大汉这人着实讨厌,再留下去也未必是好事,于是硬着头皮道:"一个大男人照顾女人也着实不方便,不如就由陈良婆娘照顾吧。"
雷大汉怒了,一扬手里的柴刀道:"你们逼疯了我姐,我没追究你们半点责任,在你们最难的时候,是我照顾我姐没惹是非,现在你们利用完了,想把我一脚踢开?我呸!"
里正脸色一板:"这些年你在陈家村也捞了些钱,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不过是看在你疯姐身上睁只眼闭只眼而已,如今识相的就快点收拾包袱回你老家去,否则休怪我无情。"
雷大汉还要说话,旁边小王爷冷冷说道:"快滚,滚慢了别怪小王不客气。"
雷大汉撇了众人一眼,提着柴刀愤然出门,临走前还不忘示威一句:"兔崽子,你给我等着!"
里正等他走远了才回头埋怨:"薛小子,如此大事,你怎的不提前跟我商量商量!"
薛寅松笑嘻嘻的答道:"里正大人忙大事,如此小事实在不该让你操心。"
里正气得哼了一声:"你这兔崽子,真不知道你以后要搞出什么翻天覆地的大事来!唉!"说着也摇头走了。
小王爷也凑过来笑道:"你赶走那大个子对你有什么好处?我看你不像白帮忙的人,快给小爷说说。"
薛寅松走到后面打井水洗了手道:"我以后打算经商,你对经商敢兴趣么?"
小王爷想了想道:"手握兵权征战沙场固然有意思,但商战无声硝烟,杀人于无形也还不错。"
薛寅松笑道:"你能体会到这个,也算有悟性,不过商场并不是要拼个你死我活,最好的结局是达到双赢。"
小王爷一愣:"双赢?"
薛寅松点头:"一个店铺总是无法满足所有的人,有人喜欢贵的,有人喜欢东西好,有人喜欢讲价钱,有人喜欢明码实价,各做各的生意罢。"
小王爷大概明白了点什么,也说不太明白,笑着问道:"你不是想做大事么?不如这样,我看你人不错,脑子也挺灵活,我们合伙做吧,我出钱你出力,等利润到手我们一人一半。"
平心而论,薛寅松花了那么多精力在小王爷身上,说了那些掉脑袋的话,又收留了他的情人,说到底就是为了这句话。
现在这句话终于送到嘴边,总算是前面几天没有白忙活。可人就是这样,你若一杀价卖家就同意,势必会觉得自己肯定吃了亏,若是你杀完价卖家还要同你讲七讲八的谈条件,多半你就会觉得自己给的价钱很合适。
薛寅松深谙这买家心理,摇头拒绝:"一半太少,你出点钱就想当甩手大爷,那不行。"
小王爷哈哈大笑,想了想道:"只是这经商我也不会,不如这样,由我出钱并负责打通关节,你站不稳搞不定的时候,再由我出面,行吧?"
薛寅松装模作样想了会,笑道:"如此还算公平,那这样也算是属于官商了?"
小王爷也觉得挺有意思:"那这合作多久开始?"
薛寅松笑道:"大计划我得先想想,不要急。"
小王爷点头,想了想又皱眉:"这人都走了几天了,怎么还没接来。"
薛寅松笑道:"也太心急了,京城过来接近千里路,就算是快马加鞭也得跑五六日。"
小王爷点头问道:"那新造的屋子如何?"
"已经好了,家什等物也都运过来了,现在就缺点垫褥被子,过两天就能送来。"
小王爷点头:"这事你得紧着点,这天冷,若是夜里没得盖容易冻着。"
薛寅松几日前和陈良女人商量过那疯姐的事,每个月50大钱一半是让那疯女人有个归宿,一半也算是援助陈良家,一个家里没了男人,收入至少要少一半多。
他打着趁热打铁的主意,下午便拖了里正去雷大汉家,雷大汉正坐在门前,见他们来了,站起来大声:"怎的?上门来赶尽杀绝?"
薛寅松笑笑:"是文盲就不要在秀才面前卖弄文墨,你乱用什么成语?你意思里正大人要害你?"
雷大汉一噎,转向里正道:"里正大人。"
里正咳嗽一声,慢吞吞的说道:"我先进去看看你姐姐。"
门一推开,只觉得一股潮湿的霉气扑鼻而来,那疯女人坐在床上正抱着一个枕头,四下里也没什么家什,唯有一桌两凳,一个木柜一张小床。
那疯女人一头乱发,脸色蜡黄骨瘦如柴,浑身更是酸臭难闻,见了生人也不惊,只抱着枕头前后的摇晃。
里正皱眉转头对薛寅松道:"赶紧叫陈良家的来领人吧,这男女总是有别,好好的带回去洗个澡。"薛寅松应了一声,忙去院子外叫了陈良女人进来,又将些好的衣衫被子等抱了送她们过去。
那疯女人也不哭闹也不傻笑,乖乖的便跟着走了。
薛寅松完全没有内疚感,在他看来,他为陈家村除了一害,这疯女人又得到了好归宿,简直是件两全其美的事。雷大汉什么的,有手有脚,还是自己好好去努力营生吧。
地里的麦子终于黄透了,薛寅松和老爹起了大早取了镰刀上地里收割,天空已经透出点阴,一两天之内必定有雨,得要抓紧抢收。
刚割了几把,小王爷来了,还给带来十个人来帮忙。
"来,一边站着,让他们割麦就行。"
薛寅松笑道:"这怎么能行?"
小王爷理直气壮:"这是当然,以后你就是掌柜,哪有亲自做事的道理,你放心,这几个人以前都是种过田的,他们自会做好,来,我带你见一个人。"
"原来是人到了。"
"你见了便知。"小王爷心里高兴,拉着他就走,去的却是薛寅松自己的家。
只见新屋新桌边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秀才,另外一个却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厮,那小厮年岁不大,虽然身量未足却并不是那种病态身弱的类型,眉目见自有股英气。
小厮正和秀才说笑,一抬头见了小王爷欣喜的站起来:"小王爷。"
小王爷点头,转身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好友,薛公子,名寅松,以后你就住在他家。"
"是,王爷。"
薛寅松点头含笑招呼道:"你好。"
"……"
好吧,古代没有这打招呼的方法,薛寅松无趣的摸摸鼻子,咳嗽一声:"我的意思是问,路上可好?"
"你不用跟他客气,他原是我帐里的亲兵,北疆的蛮子,那年匈奴来袭我救了他,看他没去处才收在营里,你叫他扎斤就是。"
扎斤笑道:"我是汉人和匈奴人生的。"
薛寅松看看他,果然见他发色并非纯黑,眼珠也带了些微黄,笑道:"看你汉人血统还是占了主要。"
扎斤笑笑,小秀才忙道:"人家赶了几天的怕也累了,我们都出去让他休息一会吧。"说着拖了薛寅松出门。
久别的情人自然是需要单独的相处机会,薛寅松走出来合上门道:"以后他就住咱们家了,又多了一个人,这小院子快要挤不下了。"
小秀才笑道:"谁叫你到处张罗些人来。"
薛寅松伸了个懒腰小声道:"都是必须的,一个是儿子,养儿防老传宗接代的;这个更好,是小王爷投钱的保票,活银票啊。"
作者有话要说:更三章,下周一前有事外出,不更文,另:本文进入完结倒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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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谈未来 ...
薛寅松忙完回家,见整整两亩麦堆在院子里,状如小山般高。
"这就好了?"
薛老爹笑着答道:"小王爷那些人可真不赖,手脚勤快不说关键还都是熟手,该做什么完全不用招呼,自己就去做了。"
薛寅松转了两圈还有点不适应:"那接下来要干嘛?不能老堆在院子里吧?"
薛老爹道:"得要移进屋里,还不能直接放在地上,下面要用油布垫着防潮,我家还没油布呢,只能先借块来用。"
薛寅松立刻意识到另外一个问题:"卖粮!得尽快卖粮!爹,小王爷还在咱家没?"
薛老爹摇头:"下午走了,那扎什么斤的在屋里睡觉。"
薛寅松立刻往外面跑:"这两天可能有雨,爹,你得抓紧把粮食移进屋里,油布就不用了,我保你半个月就能卖粮!"
薛老爹见这架势得要自己一个人把麦子弄进屋,不由在后面跳脚:"你给我回来!你个兔崽子,这么大一堆麦让我一个人搬,坑你爹呢!"
既然小王爷答应了要拿钱做生意,薛寅松自然毫不犹豫的就开口提要求,现在雷大汉走了,最紧要的就是在县城里开店铺,将整合的资源往县城里输送换钱,以图建立更紧密的联系。
"有些什么要求?"小王爷坐在里正家的院子里晒太阳,一面悠闲的喝茶。
"地段好,房子大就成,还要请风水师看看。"
小王爷摸着下巴想想道:"要不这样,你自己去选铺面,选好跟管家说一声就成。"
"那多麻烦,我和管家一起去。"
"开张的时候大闹一下镇镇场子。"小王爷想想又道:"新开张的店铺总是容易招同行排挤,开张时闹一闹也好,让他们少来找你麻烦。"
薛寅松摇头:"需要的时候再来麻烦小王爷,平素么还是按正常的顺序来,底牌总是要最后才打么。"
小王爷听了,点点头赞许道:"好,但凡要我出面或打招呼的,只管开口。"
薛寅松笑道:"我还真希望永远都没那一天。"小王爷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薛寅松很明确,就是富春县的长桥巷。
富春县城被阳江分为两半,南面算是商业区,长桥巷就在城南长桥旁,巷子也不长,但城里大半数的米商盐商都盘踞在此,可说是盘龙卧虎。
薛寅松走过去站在巷子头,别家都不看,抬手指向头一家春风客栈道:"就要这一处。"
管家一愣:"客栈没说要转让啊。"
薛寅松又道:"那十丈之内的店铺都可以,面积要大,我家那院子见过吧,至少两个那么大。"
管家愣了:"要那么大?做什么用?"
薛寅松道:"别有用途……不过这费用太贵,这样吧,先来间小铺子,多大都行。"
"……"管家虽然跟着小王爷有七八年,还真没见过主意变得哪么快的人,忙重复一遍道:"只要一小间?"
"先来一小间吧,"薛寅松想了想肯定的说道:"以后再扩大,以后他们做不下去,估计能贱卖给我。"
管家看看四周摇头:"这怕是富春县最热闹的地方,贱卖的希望不大。"
薛寅松只是笑,也不回答,又叮嘱一遍:"桥头十丈之内,太远的不要,尽快买下来,新店开张还得刷刷墙什么的。"
甩手掌柜说完就走,剩下管家干瞪眼,他好歹是王府的管家,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竟然被当成了跑腿小厮用。
薛寅松家的麦子早种一个月,一个月后他家租客的18亩地就能收获,这边店铺找到装修好开张,先把他家的麦子顶着卖,等那边麦子一收就能大量上市销售。
秋末的稻子也如此,不仅如此,他还要争取在秋末时把全村的粮食拽在手里,收到自己店铺里卖。
陈家村是离富春县最近的一个村,如果他把村里的粮食全部控制,那县里的粮商想要粮就只有两个途径,一是高价收粮,二是到远处收粮,不管那种方式都得提高成本,若是他再把粮价压在平时的水准卖,想必几年之后,富春县这一条街绝不会超过三家粮铺。
除了粮食,还要大力发展农副产品开发,比如蔬菜啊,猪肉啊、鸡鸭鱼蛋等等,他要让所有陈家村能种出来养出来的东西,都摆到店铺里去卖。
而这不过是一个试点,如果能做得好,还可以复制开来,在全国进行推广。
薛寅松问小秀才讨了一大张纸,占据桌子写写画画,好一会才满意的抬头捶腰。小秀才好奇,凑过去只见纸上画了数个圈圈,又用线条拉着到处跑,旁边支楞着奇怪的符号,仿佛一张诡异的蛛网。
"这……"
薛寅松笑道:"这是我的构思,比较乱,不过已经成型,接下来咱们得大力发展金元宝合作社,你把上次给你的契书翻出来,再照样子给我来个100份。"
"……"考举人不是为了给你当手抄公!
薛寅松忙安抚道:"给钱,给钱,每抄一张给银一两。"
小秀才想想还是亏:"人家举人老爷动个笔,至少上百两。"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嘛,你看街头代写书信的才2文,而且那2文至少要写够3张纸,我这才一张呢。"
"……"
薛寅松想想又问:"媳妇,你真的没有听过茽太公这名么?我怎么就觉得那么熟悉呢?"
小秀才又苦苦思索:"真的没有,那日你说了后,我还想了很久,我虽未曾读过兵法,但也听说过些人名,这茽太公的确是未曾听过。"
薛寅松叹了口气:"难道是我记错了,为何我老觉得似曾相识呢。"
薛老爹的声音响起,在后院暴跳:"老虎!你那四大爷还没喂,你看在笼子里刨得个厉害的,把鸡鸭都吓着了!"
薛寅松看看天色也差不多了,站起来收好纸赶紧去后院,先把狗拴在前后院的通道处守着,然后把狐狸们放出来溜达。
六个月的狐狸已经很大个,因为顿顿不拉吃得荤素又搭配,四个崽子很是精神一出笼子就围着薛寅松转,一个叼衣角一个扯衣袖,总之主题就是赶紧开饭。
扎斤从外面溜达一圈回来,正来后院找水喝,看了几只狐狸有些惊奇:"薛大哥,你养狐狸?"
薛寅松点头:"恩,养了四个,准备冬天剥皮做衣服。"
扎斤很是新奇,远远站着看了好一会笑道:"真没想到这野物也有人养,竟然能养活。"
薛寅松笑道:"我这不也是瞎倒腾么。"
扎斤笑道:"等冬天硝皮的时候我能帮上忙,保管皮又好又薄而且用多少年都不掉毛。"
"好啊,"薛寅松笑道,"那这四张皮就交给你了。"扎斤笑道:"行啊,这皮卖不?我买一条,小王爷正好有一件灰狼皮大氅,但是狼毛粗硬扎得人脖子难受,有这皮正好给他配个毛领。"
薛寅松爽快答道:"行,到时你自己选一只就是。"
扎斤看了会走进后院,见猪鸭鸡什么的很是羡慕:"在草原上都是居无定所,哪里的水草丰盛了就往哪里走,有的时候一年两年都见不着一个人,虽然流浪是草原人的天性,但如果能定居也是很不错的,至少可以这样热热闹闹的养一院子活物。"
薛寅松道:"这是因为我们的选择方式不同,我们耕种养殖,一年到头不停的劳动,而你们是获得大自然的恩赐,牲口的自然繁衍,其实我们花的劳动是一样的,只不过我们的劳动在耕种上,你们的劳动体现在搬家上。"
扎斤听了哈哈大笑:"薛大哥,你可真有趣。"
薛寅松笑笑,把手里最后一点饲料倒进陶碗里道:"你要喝水吗?锅里有热的,自己去倒吧。"
扎斤进去舀了点热水喝,靠在厨房的门口有些落寞的说道:"小王爷说,我以后就在这里了。"
薛寅松半开玩笑的口吻道:"大人们有事,你们小孩就不要插手管了,反正小王爷把你的饭钱都缴清了,你只管在这里安心住下来就是。"
扎斤听了却没笑,默然片刻答道:"我好想再回北疆,看那蓝蓝的高天上流云,听牛马嘶叫,闻那青草香。"
薛寅松看四个崽子都吃得差不多,等他们再玩耍会就收进笼子里:"这不奇怪,所谓叶落归根,每个人都会眷念故土,但是小王爷是汉人,他的根在中原,这就决定了他绝不会喜欢吃肉喝酒的在草原上流浪一辈子。当你感觉生活很满意的时候,其实是他在迁就你,而当有一天他再也无法上战场的时候,你有想过你要何去何从吗?"
扎斤一愣,好半天才道:"他为什么不能一直在北疆?他是最厉害的将军,如果他不守着北疆,匈奴人不是要南下吗?"
薛寅松摇头:"将军有很多人选,北疆需要的不是最厉害的将军,而是一个能打仗的人,我天朝大国人才济济,找一个能打仗的人来代替他,并不是难事。"
扎斤有些吃惊:"难道……他……"
薛寅松赶紧摆手:"你多想了,我们只是讨论一下也许会出现的问题,你大约也知道小王爷为了你抗旨拒婚,最后的结果也不过就是两种,一是领旨,二是抗旨。不过哪种结局,你都想过未来没有?"
扎斤有些茫然的抬头,好半天才道:"小王爷的婚约,其实我也有所耳闻,只是不愿意去细想罢。"
作者有话要说:应该还有一万字的样子,今日一定完结此文,呲牙,嗷~~~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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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进县城 ...
薛寅松摆手道:"我只是一说,你自己好好想想罢,事关你的未来,还是计划周详的好。"说着站起来捉住几只狐狸关进笼子里,看看天色道:"我得去地里忙一趟,你要是闷就和秀才一处说说话。"
他家的麦子收割完又深翻完毕,薛寅松也是个心黑的,这离芒种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他又在地里撒了些菜籽准备种点青菜。
一个月并不够长,菜秧子大约也只能长一寸高,但是菜嫩价钱就能卖得高点,反正也就是去年剩的一些油菜籽,算是实验实验。
正巧薛老爹撒完菜籽回来,一见薛寅松就嚷嚷:"打酒了没?这又是十天了,我今儿可是把那半口袋的菜籽全部撒完了,整整两亩地呢。"
薛寅松笑道:"行,不就是一壶么?一会我见着小奇就让他去铺子里买酒,这一天的两小子也不知道野到什么地方去了。"
薛老爹这才咂咂嘴道:"一早还跑地里来了的,被我哄走了。"
薛寅松笑道:"那行,我去打酒。"
晚饭扎斤跟他们一起吃,这也是薛寅松的意思,毕竟扎斤是以表弟的身份来陈家村,尽量还是少和小王爷一起掺合。
扎斤也是爱喝酒的,陪着薛老爹喝了几口,面不改色,老爹见了欢喜:"改天酿些烧刀子给你喝,原汁酒没勾兑过,保管你喜欢。"
扎斤笑道:"我的酒量却是好的,到时试试烧刀子看能不能灌醉我。"
几人吃喝说笑,吃完便各自散去。
薛寅松想再编几个竹篓,便去取了些早先晒好的竹片坐在地上剖篾条。
小秀才白天抄了一天的契书也累了,坐在床边洗脚,打了个呵欠问:"你编这个做什么?"
"家里篓子少,正好编两个,我想这几天去捞几把拖网。"
"那你多久睡?"小秀才又打了个呵欠,恹恹的问。
薛寅松埋头答道:"你先睡吧,我这里弄好就来。"小秀才丢开擦脚布,抱了枕头:"就是有点疲倦,倒也没觉得有多困,就觉得眼睛累。"
薛寅松笑笑,把油灯拿近点照着手里竹片:"洗好躺着吧,一会我去倒水。"
小秀才想了会问:"那扎斤以后就住咱们家了?"
"恩,"薛寅松随意的答道:"我觉得应该不能住很久,大约以后还是跟小王爷上北疆吧。"
小秀才哼了一声:"古往今来,要抗旨得也得看看皇帝是谁,虽然并没有史书记载抗旨有什么下场,但是用脚趾头也想得出来,皇帝也是可以随便落面子的么?敢当面不给皇帝面子,背地肯定会吃苦头。"
薛寅松有些惊讶:"哟呵,不错嘛,现在思维已经是跳跃式了,以后在我的栽培下,一定能有出息。"
"……"小秀才怒了:"我哪里没出息了!"
"要是以前么,你保管会说:作为一个明君,当具备海纳百川的胸襟,若是臣民有所违背,应该先体察自己的行为。"
"……"小秀才一呆,这果然像他的风格,不由撇嘴:"本来就是,一国之君本就该有内涵雅量。"
薛寅松笑道:"现在你终于你站在一个凡人的角度看皇帝了,皇帝不是圣人,他也有七情六欲会生气会大怒,小王爷这事我们就别去管了,反正我是没辙。"
小秀才在床上滚了一圈才道:"所以还是平民好啊,没人管。"
此时已经二更过,薛寅松拨了拨灯芯,正准备给竹篓收口,突然后院的黄狗呜呜叫了几声。
薛寅松忙跳起来,去门后抓了跟棍子:"你躺好,我去后院看看,狗在叫。"
说着走出门悄悄摸到后院的墙角,只见黄狗站在后院中间,朝着墙外呜呜低狺。
薛寅松隐在暗处没动,过了会墙上的黑影丢进来一个东西,在地上滚了两圈落在黄狗脚前。
黄狗低头闻了闻,大约很香,很是焦急的左右转转又不敢吃。
薛寅松平素训狗就专门训过,凡是吃了人家给的食物必定挨打,黄狗急得转了两圈最后还是放弃,呜呜的委屈退到一边。
那黑影呆了呆,又丢了一块,黄狗这次也不去看了,直直的走到院子中间。
这狗常年是拴着养的,不爱叫但是下狠口咬。那黑影迟疑了一会,薛寅松悄悄退到前院开了门,往后院院墙撵去。
不想那黑影大约是没得逞,已经离开,薛寅松不死心,又往两条岔路寻了一圈未果,只得提了木棒回家。
现在他家养了狗,这下毒的恐怕再也不会来,尽管是好事,心里不免有些遗憾,只可惜不能亲手抓着贼。
小秀才见他进门问道:"你去做什么了?"
"没什么,睡吧,我也不想编了。"说着薛寅松去墙角的盆里洗了手上床。
天气已经暖和,可家里并没有薄一些的被子,有点热,小秀才掀了被子露出两条手臂道:"好热。"
薛寅松想起空调被道:"这次卖了粮就去买几床薄被来盖,这本来就是冬天的被子,太厚了。"
"可冬天又冷,"小秀才挑剔着,"这陈家村不好,没有炕。"
薛寅松失笑:"大少爷,你可知炕得要烧炭才行,这一个炕冬天得烧多少炭?这陈家村便是首富也用不起炕。"
小秀才想想叹道:"不能烧柴么?这山上不是那么多的柴火?"
薛寅松道:"柴火炕一烧不好,容易闷死人,烧炭要安全些,只是这碳贵,像我们家冬天点个碳盆子也都算是奢侈的,你没见穷人家的大冬天都是一家人挤一床呢。"
小秀才想起当初为了节约炭火,也是四个人睡一屋:"其实一家人睡一起也挺好,热闹么。"
后面两人也迷糊,说了几句便睡了。
一早薛寅松起床还没喝上口热粥,王府管家来了,手里拿着张薄纸面无表情:"这是契约,长桥巷左进第二间,原是家当铺。主子说地契给你,上面写的你的名字。"
薛寅松忙接了,细看两遍很是满意:"谢谢管家。"管家依旧面无表情:"不用谢我,要谢就谢王爷吧,小人只是按王爷的指示办事。"
薛寅松懒得计较这闲气,收好了地契客气道:"请管家回禀王爷,就说地契收到,五日后开张,到时请王爷一起去看看。"
五日大约是够了,薛寅松暗自心忖,格局等不用改,后面定做几个储粮麦的大柜子,再把墙粉刷一遍就成,哦,对,还得捉几只猫来养。
"薛大哥,"胡牙子在前院探头探脑,见了他忙笑道:"这是我娘蒸的春饼,请你们尝尝鲜。"
"你娘可好些了?"
"恩,好多了,"胡牙子笑着,露出一对大门牙:"这城里的大夫就是医术高,大夫说我娘也不是什么大病,说什么脏腑里有什么虫,吃了十来天的药就好了。
薛寅松想了想道:"你娘是不是爱吃螺蛳?这东西少吃为好,就算要吃也要多煮煮。"
胡牙子忙点头,薛寅松想想又问:"我来这陈家村很少见着猫,你能帮我寻几只抓鼠的猫不?"
胡牙子笑道:"这个容易,村北的铃铛家知道不?那丫头爱养猫,家里有一只老猫,全身黑白灰的条纹似老虎,捉鼠最是厉害。"
薛寅松想起那铃铛原是向秀才提过亲的,顿时一脸便秘:"没别家的猫了?"
胡牙子想了会道:"也有,不过就属她家的猫厉害,她家那老猫成了精,连狗都得避着走,最是避鼠,这样吧,要不我帮你再打听打听。"
薛寅松忙道谢,只听胡牙子道:"薛大哥,我娘的病好多了,这钱我砍柴还你成不?以后你家的柴我来砍,每捆算10文。"
薛寅松想想道:"那行,我家烧柴也不厉害,两天一捆足够了,你也量力而行,别逞能。"
胡牙子一见他答应,很是高兴,笑着跑了。
正巧秀才起身,见了后院石桌上的春饼笑道:"这手艺不错,你看饼薄,煎得金黄发亮,真真好手艺。"薛寅松原对吃的也不讲究,见了忙请教他:"这也有讲究?"
小秀才笑道:"当然有讲究,这手艺都可以开店啦,你吃吃就知道,以前秦川城也有一家做饼的,做得比这还要好,排队的人能从早排到晚。"
薛寅松眼睛一亮:"好主意,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小秀才一愣:"怎么的?"
"开店啊,开饭馆开点心店什么的,把大家的拿手东西集合起来,一定能在县城里开个店。"
小秀才嗤笑道:" 人家未必肯吧。"
薛寅松道:"那不见得,比如我做桩给工钱,这个月卖春饼,请胡牙子他娘来当厨,下个月卖煎包,请你来当厨,这样换着挺新鲜的么。"
小秀才想了一会,实在想象不出来会成什么样,便自去梳洗吃饼。
两人正说着,薛老爹从外面出来,喜笑颜开道:"刚才租客来过,我去瞧了眼,地里的麦子已经挂浆,看来月末是个丰收啊。"
薛寅松想了想问:"他们的稻苗育得如何了?芒种能下种吗?"
薛老爹点头:"应该能,我看都还不错,有的都快窜了有一寸高。"薛寅松点点头:"这事要麻烦那你操心了,胡牙子会打柴送来,草也有人送,最近几天我可能要住在县城不回来,紧着日子把铺子弄一弄。"
薛老爹关心的问道:"要我帮忙不?总得有人帮你守守吧?"
薛寅松摇头道:"我一个人忙得过来,再说小王爷也有人,不行就跟他借个人用用。"
薛老爹点头:"要我帮忙就说,一家人总归要亲一点,也要负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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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新开店 ...
薛寅松回头跟秀才交代了一声便去了县城,他手里还有几两银,根本不够装修,所以准备只粉刷下墙,然后买点红漆刷刷大门应个景。
他进城先到店铺看了会,心里估算了一下需要的石灰粉,然后再跑杂货铺里买。
刚回到铺面,只见两个人牵了马站在门前,一见他忙上来拱手道:"小人奉王爷之命前来协助薛掌柜,有事尽管吩咐。"
薛寅松点头道:"把马拴后面去吧,我们今天要刷墙。"
一个军士帮他提了东西进屋,另一个牵马去后院。
薛寅松找了个木桶兑上水和原浆问道:"你会刷不?"
那军士点头:"在军上干过,会一点。"说着抓了木桶便开始搅拌化浆。
薛寅松拿了扫帚去墙角扫蜘蛛网,刷完就可以开始刷。另外一军士见状忙去拖了个桌子来,又寻了块破布做了个帽子遮住头发:"我来刷吧。"
店铺也不算多大一间,薛寅松为了省钱只把前面铺面刷出来就算完事。剩下的把大门一刷,里面做做清洁就行,他同木匠定的米柜三天后就能交货,剩下的就是找猫和雇伙计了。
薛寅松本来最开始倾向于找个老伙计,但是他左思右想觉得自己刚入行,老伙计都油滑怕被懵了,想想还是决定找个年轻的小学徒,反正也不需要他招呼买卖,也就干些粗活没经验也不打紧。
日子定在四天后开张,照着规矩去衙门里通报了一声,便开始准备鞭炮等物。
木匠被催促着先交了两个柜子,薛寅松去英子家借了牛分两次把麦子拉进铺里,定做的匾额也来了,是秀才亲手题的薛家米铺。
为这匾两人还争过一回,这事还得从前几天说起。
那夜两人躺在床上讨论匾额,薛寅松一向是个懒得动脑子的,随口说道:"就叫薛家米铺就行。"
从薛寅松在村里开杂货铺开始,他一直都是使用薛这个姓,也许一开始没感觉,但后来再题写这粮铺的时候秀才终于抗议:"怎么老是写薛家?怎么不是裴家?"
薛寅松拉长一张脸:"你想要怎么?"
小秀才撅嘴:"裴家。"
薛寅松道:"好,那我把银两全给你,铺子里的事以后就归你管,对了,租客们马上要收麦,还要种水稻,都由你做主了。"
小秀才张大了嘴,好半天才道:"你在威胁我。"
"不错,"薛寅松挑眉:"不服气你就来,谁做事就挂谁的名,我才不介意呆在家里享福呢。以后我就在家睡觉看书,然后还得挑剔饭菜不好,你就去忙田里铺子里的事,对了,后院那些牲口也得归你喂。"
小秀才不服气:"说得我好似一点用也没有。"
薛寅松笑道:"有用啊,这写写画画不就归你么?"
小秀才愤愤说道:"举人老爷的字也不是随处可求的。"
薛寅松凑近他笑道:"恩恩恩,士可杀不可辱,不可为五斗米折腰……随便怎么说,明天赶紧给我写几幅,我挑了好让木匠去刻字。"
小秀才心里不高兴,使气踢了他两脚,又被镇压了两回才屈服,并且还很没志气的同意以后再要开店都得用薛这个姓,不得有异议。
今天便准备开业,一早小王爷就骑马赶来,吩咐人送上些贺礼笑道:"不错,你的规矩少,小爷看着高兴,最不耐看有的人搞七搞八弄许多事出来,好像少了姜蒜就炒不出菜,少了甘草就配不出药。"
薛寅松笑着让新来的小伙计把马牵到后院:"我这规矩少,人也少,目前就我和这伙计两个。"
小王爷笑道:"你不是掌柜么,做什么事?多请几个人,钱不够问管家要。"
薛寅松笑道:"省钱只是其一,我主要是不懂这一行,因此想自己做做摸摸经验,等以后懂行了,也不会被伙计懵。"
小王爷赞许的点头往后面走,只见后面库房就放了几个空米柜,再往后院去,推开几个房间都是空的,唯一摆着两个稻草铺的床,皱眉道:"这可不好,虽然一切从简,但是还得收拾得人能住,这事我让管家来张罗,你就别管了。"
薛寅松笑道:"能住就行,总要吃得苦中苦,方能为人上人,这都不是紧要的,以后可以慢慢置办,能顺利开张就行,我另有紧要的事。"
小王爷笑道:"能有啥紧要的?"
薛寅松道:"猫!这开米铺一定得有神猫镇宅,不然米铺一开,耗子常来,我这甭想赚钱了。"
小王爷笑眯了眼:"这么,有人替你想到了,来来来,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两人说着一起到后院,小王爷吩咐人把抬来的箱子打开一只,只见里面铁笼关着两只猫。
一只麻灰斑纹毛,绿色的圆眼瞪得十足,眼仁呈一根细线,胡子抖抖,懒懒的叫唤:"喵~嗷~"
小王爷笑着道:"这只猫乃是你们陈家村里的,我让里正帮忙去借来,据说捕鼠很是厉害。"又指着另外一只白身黄尾道:"这是我让管家在城里去寻的一只,叫金枪插银瓶,据说它一叫,老鼠都得吓破胆,有这两只猫,肯定没问题。而且这两只猫一公一母,半年后就能生猫仔,到时再把大猫还回去就行。"
薛寅松眼睛一亮,大喜之极:"真可真真是好礼!来,来,我把猫放出来。"
旁边一军士忙道:"这大猫养不家不能放,得用长绳拴了养,等生下小猫了,才能养得家。"
薛寅松忙答应,只是今日开张却一时来不及寻长绳,先用笼子装了。
薛寅松陪着小王爷转了一圈,小王爷也挺满意:"好好干,争取早日赚钱,我却不耽搁了,得要早日回京城。"
薛寅松道:"再住几日吧,扎斤也刚来,你多陪陪他。"
小王爷摇头道:"再住几日便儿女情长,舍不得走了,我今日就是来看看你,人马都在城外等候,我一会就走,扎斤就托付给你,有事只管往京城捎信。"
薛寅松想想也对,点头道:"放心吧,早去早回。"
小王爷苦笑,摸摸手里的马鞭道:"我也不知道以后如何,若是我以后不来,也希望你能善待他。"
薛寅松一把抓住小王爷肩膀,郑重道:"不要托付给我,当你自己都不值得信任的时候,更不要寄希望于别人。"
小王爷叹了口气道:"我何曾想,只是身不由己罢了。"说着一顿,道:"你我就此别过,以后有事托人捎信,只希望我有生之年,还能再来这富春县。"
薛寅松突然生出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知道小王爷大约也明白自己摆脱不了命运,便也严肃的答道:"路上保重,不管有什么,这陈家村总也有你一筷一碗。"
小王爷点头,转身决然而去,几个兵士也跟了出去。
薛寅松转身进了院子,见四口箱子只开了一口,又打开其余三口,却俱是些金银绸缎布匹等物,看来小王爷早就下定了决心把扎斤托付给他,所以才这么痛快的花钱买店,也算是铺了条后路。
薛寅松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店铺,只见新来的小伙计急得一头汗:"掌柜,掌柜,有人要买粮。"
薛寅松忙跟上去道:"你招呼就是,以后不必特地来寻我。"
小伙计年纪轻,急得脸也红了:"他要买米,我说没有,又问麦,我又不知道价格,这厮好生无礼,便大骂我,又要见掌柜。"
薛寅松走进前台,见一个壮年男子站在柜台外傲慢的问道:"你便是掌柜?开米铺没有米,问价格又不知,你这是开什么店做什么生意?"
薛寅松笑道:"这不奇怪,开春四月还没出米,我家又没有陈米,所以自然是没米的,至于这麦嘛,伙计新来的,不知道也不为罪,不知客官要多少麦?"
那壮汉道:"我看看麦色如何,多少一斗?"
薛寅松用簸箕装了点给他看:"十文一斗。"
新开张薛寅松并不想惹麻烦,所以这粮价并没有比别家便宜,但是他家的麦是新收的,成色好还带着股麦香。
那壮汉一愣:"这存粮之术不错嘛,看这麦色放佛新收成的一样。"
薛寅松也不接话,只笑着问道:"客官要多少?"
壮汉道:"那便来两升。"
薛寅松让小伙计去称了麦出来,用升量了给他装进布袋里:"客官要不要看看,确认没有问题再走,离了铺再有差错概不认账。"
那壮汉一愣,看了眼布袋便给钱匆匆离去。
小伙计在一旁道:"掌柜,这样说会得罪人的。"
薛寅松望着那人消失的方向笑道:"这不是来买东西的,是来踩点的。"
开店并不如想象中顺利,比如这麦也并不好卖,薛寅松想了一招,用竹扁装了新麦放在门口,这算是活招牌,他家的麦本就是新收的,看着颜色好又新鲜,也还凑合着卖了几斗出去。
但其他的几家立刻就不舒服了,开始只是给脸色偶尔在他家店铺外泼脏水,后来直接开骂。
薛寅松对这古代的骂架却是很无语,比如谁家看不惯你了,找两个人站在你门口狂骂一天,骂得个昏天黑地,日月无光。
小伙计最开始准备跳出去应战,薛寅松忙拉住他道:"不要理他们,只管让他骂就是,只要他们不挡着咱们做生意就行。"
薛寅松笑道:"我有办法。"说着走出去,只见旁边看热闹的人围着一大圈,笑着大声道:"各位乡亲父老,本店郑重宣布,只要这些人不停的骂,本店就不停的降价!他们骂一天,本店降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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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搬县城 ...
骂架的人一呆,旁边的人却立刻兴奋了,有大胆的问道:"掌柜,你说话算数不?"
薛寅松笑道:"当然算数,只要这几位大哥今天骂足时辰到天黑,本店麦价明日就卖9文!"
众人立刻议论纷纷,有个后生笑道:"你就吹吧,那他们要真骂10天,你这麦子就是白送啦?"
薛寅松笑道:"只要本店还有麦,就是白送,不过本店存麦不多,若是卖光了就不管啦。"
其余的人也有附和的也有不信的,薛寅松正色道:"如此各位就做个见证,只要这几位能坚持骂到天黑,明天麦价绝对就是9文。"
有一个人大声问道:"那我明天来买麦,可以吧?"
"当然可以,"薛寅松笑道:"只要本店还有麦,绝对敞开供应!"
当下散了几个,其余更多的人却留着饶有兴趣的观看骂战。
不管言辞多么丰富,骂整整一天也会有词贫的时候,不到两个时辰,这四个人就歇菜了两个,剩下两个也有气无力的骂着,翻来覆去就那几句,再不复早晨的气势。
众人一见这只怕是坚持不到明天了,正准备散场,薛寅松瞅准时机走出来道:"这四位大哥也骂累了,看样子坚持不到天黑,要不这样吧,咱也不能说话不算数,明天我薛家米铺的麦子降半文,19文两斗愿意来买的,早晨来排队!"
众人笑着应了一声,都各自散了,薛寅松看着那四个被气得直翻白眼的伙计笑道:"你们也可以叫家人来买,我家不排外,一视同仁。"
小伙计在一旁看了半天,激动得说道:"掌柜,实在是高招,就这一下,能把那几家掌柜气背气去。"
薛寅松笑笑,吩咐道:"你看着点前面,我去后院看看猫。"
这新来的两只猫互不感冒,别说亲近,就擦身而过都得互相狺狺做声。薛寅松还想着半年后得只小猫呢,看这样子,别说半年,就是一两年也生不出半只猫崽。
薛寅松端了只小凳坐在院子里合计,两只猫一只在院坝里晒太阳,另一只躲着大概在睡觉,他走过去抱起一只在怀里抚摸,那猫惬意的摇着尾巴,一面眯眼伸脖子,示意挠痒。
薛寅松给它挠了两下,猫尾立刻轻柔的左右摆动显示出主人的舒服和满意,麻猫又伸长脖子,却发现迟迟没动静,睁开眼睛扫了眼,又凑道手边呼噜噜几声。
薛寅松失笑,继续又挠了几把放下猫,后面小伙计跑来了:"掌柜,来了个人问咱家的新米多久能到。"
薛寅松懒洋洋的答道:"跟他说,下半年。"
伙计应了一声跑了,一会又来:"掌柜,那人又问限卖不?"
薛寅松有些警觉,丢开猫站起来:"走,一起去看看。"
两人走进前面店堂,只见柜台外站了个人,因为逆光也看不清脸,慢悠悠的问道:"你是掌柜?也好,省的跑来跑去的传话,你这里的米粮,只要价格合适,我全部都收。"
薛寅松几步走到柜台前,只见来人一张国字方脸,眼睛却狭长,给人很不舒服的感觉,笑道:"不限卖,不限卖,客官若是要米,下半年秋收后来问问就是,咱薛家米铺对任何人都敞开供应。"
那人微微一笑,嘴角挂着几分讥笑:"那好,我便等下半年。"说着一转身,抬步便走,去的又急又快,只十来步就转角不见人影。
薛寅松张望了一会,一回头,见旁边店铺有几个伙计伸着脑袋来看,一见他张望全部都缩了回去。
哼,薛寅松冷冷的笑,跟我玩阴的,不看你爷爷从哪里来,虽说没亲身经历过,但商战电视看得不少,香港的《大时代》、《创世纪》、《溏心风暴》……大陆的《胡雪岩》、《钱王》……哪一个不是商战的经典,里面随便整几招就够你几爷子喝一壶的。
小伙计见他还出神,忙提醒道:"掌柜,你要小心那何记米铺,我以前的东家就是被他家给挤兑垮的,这家阴着呢。"
薛寅松回神问道:"说来听听。"
小伙计道:"那还是去年,我家掌柜开米铺也开了有十来年,算是老字号,在富春县也多少有点口碑,从来不卖霉米次米,不往米里掺石子。后来不知怎么的,卖出去的米就是有假,不是米闻着一股霉味,就是里面有石头,要不就是猫尿味,老东家急得把猫也送了人,可那米就是出问题,查不出来是谁,这样一来人家都不愿意上我家来买米了,老东家铺子开不下去,只得关了店铺走人。"
薛寅松一笑,拍拍他的肩膀道:"恩,咱们要多个心眼。"
小伙计又道:"我还曾经留心过伙计,老东家手下4个伙计,除了我,全进了何家的铺子,可没多久又走了人,我猜就是他们使的坏。"
薛寅松笑道拍拍他的肩膀:"恩,脑子挺灵活嘛,对了,你老东家有猫的吧?来,帮掌柜的想想办法,这两只猫怎么能让它们亲近亲近,早点生猫崽?"
薛寅松在店铺里呆了两天,按19文两斗的价格卖光了仅有的几百斤麦子,又跟木匠定了些简单家什约了时间交货,便收拾收拾准备回家。小伙计有些着急,拉着他道:"掌柜,这店里没粮了,那我干嘛?我家还有老子娘,可不要辞退我啊。"
薛寅松笑道:"我又不是不来了,再说那么大的店托付给你,我还不放心呢。我这次回去是去搬家的,准备把家里人都接到店里来住,另外趁此机会好好弄弄店铺,装修一番。"
小伙计放心,迟疑片刻又道:"那我做什么?"
薛寅松把他拉到后院一指那两只花猫道:"第一重要的,就是让这两只猫赶紧的发春生崽;第二么,就是全城到处转转,我要知道每条街有多少号,哪些是商铺,那些是住户。"
小伙计一愣:"掌柜,这是要干嘛?"
薛寅松一笑:"你别管,反正你给我记下来就是,这几月你就干这事,别的都不管。每天跑了哪些地方,记下回来告诉我便成,打听得越详细越好,做好了掌柜买肉煮给你吃。"
小伙计忙不迭答应着,又有点摸不着头脑,想想又问:"掌柜,那工钱……"
"工钱照发,每月一领。"
小伙计忙答应,薛寅松把里里外外都查看一遍,觉得妥当了,便关了店铺回陈家村去。
不过几日没见,家里几个见他回来都亲得很,问他生意做得怎么样,铺子如何,又问邻居相处,薛寅松一一答了,转头问薛老爹:"地里的菜如何?"
薛老爹得意的答道:"没得说,自然是好的,已经破土发芽,我昨天已经浇过水了。"
薛寅松点头,转头对长辉和小奇道:"我这次回来也就呆一天就走,你两个小子自己去把衣服收拾收拾,到时跟我一起走。"
长辉顿时高兴,一下粘过来:"阿坝,我跟你一起进城么?"
薛寅松点头,面无表情的答道:"进城读书。"
长辉立刻垮下脸:"我不要读书。"
薛寅松点点头一笑:"那好,读书或者种田,自己选一样。"长辉有些怔了:"我不要种田,种田是下人干的活。"
薛寅松扯着嘴角一笑:"随便你,不读书不种田,那从明天开始就没饭吃。我可跟你爹不一样,你也尝过我的手段,从来说一不二。读书种田,只能选一样,现在便回答我,读书还是种田?"
长辉想起上次在地上滚的经历,打了个寒颤小声道:"读书。"
薛寅松满意的点点头,转头问裴远奇:"你呢?"
小奇忙答道:"读书。"
饭已经吃完,环姨收拾碗筷出去,薛老爹也帮着收拾,屋里就剩了四个人,两个孩子也吃完,自己溜出门去。
小秀才笑嘻嘻的问道:"那我呢?我可以去城里么?"
薛寅松点头:"你是账房,自然也得一起去。"
小秀才脸色一垮,进尔愤愤的看向他:"我也要读书。"薛寅松道:"你还读什么,再读下去就变禽兽了,我前段时间教你做的那些账目,你会没有?"
小秀才心里不乐意,使劲用筷子戳桌上一小块白菜,最后捣成了泥才怏怏的答道:"会了。"
薛寅松哄道:"又不是要你天天做,闲暇时分也是可以读书的。"小秀才还是不乐意:"俗,俗,俗不可耐!商人重利轻义,我以后也会满身铜臭的。"
薛寅松这才想起家里还有一个人,问道:"扎斤呢?"
小秀才答道:"他一早拿了弓箭上山去,劝都劝不住。"
薛寅松看看天色道:"该有个人陪着,他毕竟年轻,万一有个闪失可怎么跟小王爷交代。"
小秀才一摊手:"我哪有他那脚力,薛叔叔要做事,总不能让环姨跟着去吧?"
薛寅松点点头道:"等晚上回来问问他,看他是愿意去城里,还是在乡下。"
晚上扎斤回来,还真让人大吃一惊,猎下的东西除了兔子,还有山鸡,甚至还有一只大雁。
薛寅松自己也会射箭,不过水平只在中等,拿着那只大雁奇道:"你小子箭法不错嘛?"
扎斤有些腼腆的笑:"我这还不算什么呢,小王爷有个绝技叫连环珠,能连续射三只箭。"
几人又看看猎物,赞叹一翻,然后炖了一大锅吃,饭桌上薛寅松抹抹油嘴满足的打了个隔道:"扎斤,没得说,以后咱们缺肉了,每月往山里走一回。"
扎斤笑笑,点头道好。
薛老爹也赞许:"这孩子看起来年岁不大,臂力却不错,我看你那把弓箭,一般人怕是拉不开的。"扎斤笑道:"薛老爹好眼力,那把是特制的弓,弓身里镶嵌的牛角乃是小王爷亲手射杀的一条白犀,统共就得了那么一点角,全被我用了。"
薛老爹笑着恭维:"恐怕整个军中也找不出第二把吧?"扎斤笑道:"那到不,王爷身边有个副将叫洪长运,他家有把祖传的好弓,是用金丝楠竹做的身配的也是白犀角,真真是好用,他都宝贝得不给人摸呢。"
薛寅松却想起小王爷,只怕此刻已经到了京城,也不知道如何,不由心里默默叹了口气道:"扎斤,我明日要带这几个小的去城里,你也一起去吧,乡下太无聊,去城里玩耍几天,等厌烦了再回来。"
扎斤点头应了,几个人又说笑着扯点别的事。
环姨因为受托要做些薄被来用,叮嘱薛寅松下次回来时带些棉花棉布,薛老爹想着都说女大不中留,这儿子大了一样也不中留,默默的喝了口酒道:"没事也常回来看看,对了,芒种你可要回来插秧。"
薛寅松笑道:"还用说么,肯定要回来的,咱们金元宝合作社还得大力发展会员呢。"
薛老爹点点头:"咱家收了麦后,已经有人来打听了,还有人来问过我,我都推到你头上。"
薛寅松点头道:"有人问的你都推我头上,今年天气暖,水稻要多费心了,最是要防稻虱。"
薛老爹点头:"这个却不怕,我有一手的绝活治这虫。"
薛寅松又不厌其烦的嘱咐一遍:"家里就交给你,草料柴火都有人送到家里来,地里要多费心,等芒种前我就会回来。"
薛老爹忙应道:"放心,放心,我都会照顾好。"
薛寅松又看向环姨:"我每月都会回来一趟,你若是急需东西的,就托人来说一声。"环姨忙道:"好,你自己也要当心,又带着这几个小的,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薛寅松笑着点头。
第二天一早,五个人提了包袱天不亮就往城里走,到县城其实只有寥寥数十里路,薛寅松却感觉到越走越远,回头再看陈家村,发现只余下地平线上几缕炊烟和隐约的轮廓。
小秀才见他回头笑道:"怎么的?还舍不得么?"
薛寅松摇头:"我人生中的一个转折点,回头望并非舍不得,而是为了更好的往前走。"
扎斤有马,骑着带了两个小的走在前面,两个小的第一次骑马,一路兴奋的很,不停的说笑。
小秀才见了笑道:"看这几个皮猴子,说了那么一大段路也不累。"薛寅松笑着看向前方,太阳初起的柔光中,生命仿佛渐渐从暮霭中苏醒过来,绿色张扬充满了新的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的故事基本就算是商战了,主要是开铺子,玩计谋,把坏人整垮,当然,最后不可避免的会和何家来一次碰撞,分出胜负则不一定,毕竟何家家大业大,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小王爷当然也不会娶公主,老虎也终于给自己买了一块宅邸,扬眉吐气命名为薛府,小秀才依旧是那样,但是在慢慢的熏陶中,终于也能独当一面。
以上只是暂定,我尚在纠结是继续写,还是另外开文,好吧,容我多纠结一段时间。
或者你们来投票?开新文?还是继续写?
96
96、回村里 ...
小秀才从来走路少,从陈家村到富春县这十里地可真要了小命,扎斤见状忙下马让给他和长辉坐。
裴远奇其实还想骑马,但也知道谦让,只能眼巴巴的瞄了几眼,薛寅松笑道:"他们走不得的路才骑马,你看咱们多有腿劲,靠腿走都比他们骑马快。"
扎斤笑道:"裴公子这般人物只可养在这南方,我们北方的女人都没这么精细的,一个个五大三粗。"
小秀才最讨厌听这种话,板着脸道:"我去了城里便跟着薛大哥习武,练两年想必就能虎背熊腰力能抗鼎。"
薛寅松赶紧看向扎斤轻微的摇头,扎斤这才知道说错了话,忙笑着转移话题:"薛大哥,你那铺子的后院多大?能养马么?"
薛寅松点头:"养马没问题,而且以后运粮肯定还得靠牲口,今年怎么都得买头牛。"
扎斤笑道:"要说拉东西么还得是骡,买白额大马骡,就这点路,一天能给你来回拉八趟。"
薛寅松摇头:"我得顾着田里,2亩地虽然不算多,但要全靠人也太吃力,还是买牛的好,又耕又拉两用。"
扎斤点点头:"那倒是,骡子千般好,就是不肯下地。"
进了城,薛寅松带了几个人回到店里,屋里连个坐的都没有,只得先在院子里站了,他自己先去木匠处取家什。
定做的家什也简单,也就每个房间里柜、凳和桌子等一套,薛寅松找了两个人把东西运到搬好,这才想着已经饭点,这三大两小还饿着呢。
裴远奇看出来了,忙道:"干爹,我会烧火。"
薛寅松指挥道:"秀才,你去灶间打两碗米淘了,小奇去烧火。"
扎斤忙道:"薛大哥,我做什么?"
"你去看看灶间有什么菜,洗点出来。"
薛寅松转身把最后几个凳子搬进房里,一进灶间只见三个人忙成一锅粥,扎斤对着一把青菜发愁,小秀才恨不得拿上个放大镜洗米,只有裴远奇最是镇静,坐在凳子上规规矩矩的烧火。
薛寅松心道阿弥陀佛,忙走进去:"你两个还是出去吧,秀才你去挑间房子,把咱们带的衣服放进去,扎斤你也出去吧,也给你自己挑间屋子。"
扎斤忙丢下青菜逃似的溜了,小秀才还不肯撒手,皱眉道:"上月你们收的麦是在地上晒的吧?那这米也是地上晒的了?得要好好洗洗,不然吃进嘴里都是一口的沙。"
薛寅松点头,把他推出去才松了口气:"小奇,会择菜吧,来,帮干爹把这青菜择了。"
小奇站起来接了菜问道:"干爹,这青菜炒什么?"薛寅松四处看看,只是这灶房东西少得很,只得答道:"先清炒吧,我一会下午去买点肉和菜,幸好这是在城里,买什么都方便。"
小奇点点头,热心的答道:"干爹,以后我白天读书,下午回来就帮你做饭好不好?"
薛寅松笑道:"好,两个孩子中就属你懂事。"裴远奇得了表扬咧着嘴笑,高兴的抱着青菜坐到灶前。
薛寅松几把淘了米在锅上汽着,又翻检了一遍,但没找着别的菜:"今顿可只有一个菜了,将就着吃。"
中午草草吃过饭,几个人都觉得有点困,各自回房歇息。因为房间多,除了秀才和薛寅松外,扎斤、长辉和小奇都各自占了一间。
薛寅松进门见床还没铺,便去柜子里拿床单,只见两个包袱规规矩矩塞在柜子里,不由很是头痛,只得打开包袱把几件换洗衣服及被子拿出来摆放,又把床铺好。
小秀才在一旁有些歉意,帮忙来牵床单带着讨好的笑道:"你说摆进柜子里么,我以为把包袱放进去就行,你又没有说要一件件拿出来放好。"
薛寅松想想也没吭声,这大少爷虽然做事不行至少态度还是端正的,便道:"困了不?这一大早的走了这许多路,要不要洗个脚?正好我用余火热了点水。"
小秀才忙点头,薛寅松便去灶间把剩的一点热水取了用木盆端进房里。
小秀才洗了脚,脱了衣服往床里一滚,舒舒服服打个呵欠,薛寅松就着剩水也洗了脚钻上床去。
这边还没动上心思,那边大门便响了,小伙计一头钻进来道:"掌柜!掌柜!哎哟,是你啊,我看马槽里拴了匹马,还以为来了贼呢。"
你家的贼往别人家送马啊,薛寅松掀开被子一阵恼怒:"没个规矩的,以后进门先敲门,没人应不许进来。"
小伙计这才看清床上还有个人,臊得一脸通红忙往外面跑:"啊啊啊!掌柜我错了!我没见大嫂子也在!该打该打!"
薛寅松听他把门关上了才隔门说道:"我这走了一上午也累,没急事一会下午来说,我先睡会。"小伙计忙答应着去了,秀才迷迷糊糊从被子里钻个脑袋出来,转身睡了。
下午薛寅松起床,小伙计忙来汇报:"我一早跑了城北三条巷子。"
薛寅松给自己沏了杯热茶,往桌前一坐:"说来听听。"
小伙计忙道:"这三条巷子都是住户,我看大门年前都刷过漆,应该家境不错。"
薛寅松拿了张白纸画下地图,又备注了几行小字道:"很好,今日歇息,明天再去转转。"
小伙计不甚明白:"掌柜,你要这干嘛啊?咱家不是卖米么?转着街道巷子干嘛?"
薛寅松拉下脸:"叫你去便去,恁多啰嗦。"
小伙计摸摸鼻子,想想又邀功道:"掌柜,这母猫开始叫春了,想必很快就可以配。"
薛寅松点头:"这才是大事一件,好好的配了,到时候掌柜有赏。"
正说着,扎斤也起来了,一张俊脸透着粉红,打着呵欠走出来道:"薛大哥。"
小伙计看愣了,倏然反应过来,侧过脸道:"大嫂子好。"
扎斤一愣,哈哈大笑:"小子,你叫我什么?"
这声音虽然清亮,但却是男人的嗓音,小伙计一愣,羞红了脸道:"看错了看错了。"
薛寅松笑着虚踢一脚:"快滚!以后这后院不准随便进来!"
小伙计忙答应着,一溜烟的跑了。
很快小伙计便跑遍了全城,薛寅松也根据他的描述给自己粗略的画了张地图。
小秀才看着墙上贴的一大墙的白纸,有些不解的问道:"这个做什么的?"
薛寅松神秘一笑道:"这可是好东西,以后你想走哪里,一看这图就能明白。"
地图实在太粗糙,又有些谁都看不懂的鬼画符,小秀才研究半天,决定不予理会。
因为没有粮卖,这日子也过得轻松,不知不觉一晃就过了一个月。
这天薛寅松睡了个懒觉起床,去后院打水洗脸。
扎斤已经打完三遍拳法,正拿着块布巾擦汗,这小子别看穿着衣服斯斯文文的瘦精精,脱了衣服全是结实的肌肉,尤其腹部六块,简直让薛寅松汗颜。
"薛大哥,你要来会不?"扎斤举着块石锁,笑嘻嘻的问。
薛寅松摇头,他昨天夜里犁了小半宿的地,虽然说不上累,但到底欠了些瞌睡,脑子有些迷糊。
扎斤笑道:"裴公子呢?"
"还在睡,"薛寅松打了盆热水出来,先自己洗了脸,问道:"就你一个人在?那两小子呢?"
"一早就进学去了。"扎斤答道,一面穿上衣服:"这天开始热了吧,几时回村种水稻?我有些想回乡下了。"
薛寅松点头:"要不这两天就动身,马上就是芒种,回家把地头的菜收了送进城里卖,那边把地平整翻好就可以打垄灌水。"
扎斤忙道:"我愿帮忙,以前在北疆劳碌惯了,如今回来闲着真难受,有什么要做的只管说。"
薛寅松看看天道:"要不今天把衣服收拾两件,咱们回去两天。"
扎斤道:"裴公子他们是留下还是同我们一起回去?"
薛寅松想想道:"还是留下吧,回去也就是忙个十来天,这来来去去的折腾人,再说这里还有伙计在,应该没什么事。"
扎斤有些兴奋:"好,我马上去收拾。"
薛寅松回房跟秀才仔细交代几句,又把伙计叫来细细的安排好,这才带了个小包袱和扎斤回村。
两人年轻腿有劲,不到中午就到了村里。薛老爹一见他们笑道:"这便回来了,离芒种不是还有几天么。"
薛寅松笑道:"我看天气也热得差不多了,想着要先灌水养田。"
薛老爹喜得连连说好:"累了不?我去打点热水给你们擦把脸,看看这一个个热得,背上都湿了吧?去换身衣裳。"
薛寅松懒得进屋,就在后院站着脱了衣裳换:"家里的牲口都好?狐狸怎么样了?"
薛老爹笑道:"都好,都好,我去给你们热饭吃,一边吃一边说。"
两人吃过饭歇息片刻,便去地里查看,只见种下的菜秧已经有一寸多高,正是鲜嫩多汁的时候。
薛寅松很是满意的笑道:"不如我们连夜收了,一早送回城里卖。"
薛老爹其实还有些舍不得,但是一想到打垄灌水等不得,只得一咬牙:"好,今天吃了晚饭早点歇下,明早四更起来收拾,天亮就能用板车拉进城。"
作者有话要说:小秀才从来走路少,从陈家村到富春县这十里地可真要了小命,扎斤见状忙下马让给他和长辉坐。
裴远奇其实还想骑马,但也知道谦让,只能眼巴巴的瞄了几眼,薛寅松笑道:"他们走不得的路才骑马,你看咱们多有腿劲,靠腿走都比他们骑马快。"
扎斤笑道:"裴公子这般人物只可养在这南方,我们北方的女人都没这么精细的,一个个五大三粗。"
小秀才最讨厌听这种话,板着脸道:"我去了城里便跟着薛大哥习武,练两年想必就能虎背熊腰力能抗鼎。"
薛寅松赶紧看向扎斤轻微的摇头,扎斤这才知道说错了话,忙笑着转移话题:"薛大哥,你那铺子的后院多大?能养马么?"
薛寅松点头:"养马没问题,而且以后运粮肯定还得靠牲口,今年怎么都得买头牛。"
扎斤笑道:"要说拉东西么还得是骡,买白额大马骡,就这点路,一天能给你来回拉八趟。"
薛寅松摇头:"我得顾着田里,2亩地虽然不算多,但要全靠人也太吃力,还是买牛的好,又耕又拉两用。"
扎斤点点头:"那倒是,骡子千般好,就是不肯下地。"
进了城,薛寅松带了几个人回到店里,屋里连个坐的都没有,只得先在院子里站了,他自己先去木匠处取家什。
定做的家什也简单,也就每个房间里柜、凳和桌子等一套,薛寅松找了两个人把东西运到搬好,这才想着已经饭点,这三大两小还饿着呢。
裴远奇看出来了,忙道:"干爹,我会烧火。"
薛寅松指挥道:"秀才,你去灶间打两碗米淘了,小奇去烧火。"
扎斤忙道:"薛大哥,我做什么?"
"你去看看灶间有什么菜,洗点出来。"
薛寅松转身把最后几个凳子搬进房里,一进灶间只见三个人忙成一锅粥,扎斤对着一把青菜发愁,小秀才恨不得拿上个放大镜洗米,只有裴远奇最是镇静,坐在凳子上规规矩矩的烧火。
薛寅松心道阿弥陀佛,忙走进去:"你两个还是出去吧,秀才你去挑间房子,把咱们带的衣服放进去,扎斤你也出去吧,也给你自己挑间屋子。"
扎斤忙丢下青菜逃似的溜了,小秀才还不肯撒手,皱眉道:"上月你们收的麦是在地上晒的吧?那这米也是地上晒的了?得要好好洗洗,不然吃进嘴里都是一口的沙。"
薛寅松点头,把他推出去才松了口气:"小奇,会择菜吧,来,帮干爹把这青菜择了。"
小奇站起来接了菜问道:"干爹,这青菜炒什么?"薛寅松四处看看,只是这灶房东西少得很,只得答道:"先清炒吧,我一会下午去买点肉和菜,幸好这是在城里,买什么都方便。"
小奇点点头,热心的答道:"干爹,以后我白天读书,下午回来就帮你做饭好不好?"
薛寅松笑道:"好,两个孩子中就属你懂事。"裴远奇得了表扬咧着嘴笑,高兴的抱着青菜坐到灶前。
薛寅松几把淘了米在锅上汽着,又翻检了一遍,但没找着别的菜:"今顿可只有一个菜了,将就着吃。"
中午草草吃过饭,几个人都觉得有点困,各自回房歇息。因为房间多,除了秀才和薛寅松外,扎斤、长辉和小奇都各自占了一间。
薛寅松进门见床还没铺,便去柜子里拿床单,只见两个包袱规规矩矩塞在柜子里,不由很是头痛,只得打开包袱把几件换洗衣服及被子拿出来摆放,又把床铺好。
小秀才在一旁有些歉意,帮忙来牵床单带着讨好的笑道:"你说摆进柜子里么,我以为把包袱放进去就行,你又没有说要一件件拿出来放好。"
薛寅松想想也没吭声,这大少爷虽然做事不行至少态度还是端正的,便道:"困了不?这一大早的走了这许多路,要不要洗个脚?正好我用余火热了点水。"
小秀才忙点头,薛寅松便去灶间把剩的一点热水取了用木盆端进房里。
小秀才洗了脚,脱了衣服往床里一滚,舒舒服服打个呵欠,薛寅松就着剩水也洗了脚钻上床去。
这边还没动上心思,那边大门便响了,小伙计一头钻进来道:"掌柜!掌柜!哎哟,是你啊,我看马槽里拴了匹马,还以为来了贼呢。"
你家的贼往别人家送马啊,薛寅松掀开被子一阵恼怒:"没个规矩的,以后进门先敲门,没人应不许进来。"
小伙计这才看清床上还有个人,臊得一脸通红忙往外面跑:"啊啊啊!掌柜我错了!我没见大嫂子也在!该打该打!"
薛寅松听他把门关上了才隔门说道:"我这走了一上午也累,没急事一会下午来说,我先睡会。"小伙计忙答应着去了,秀才迷迷糊糊从被子里钻个脑袋出来,转身睡了。
下午薛寅松起床,小伙计忙来汇报:"我一早跑了城北三条巷子。"
薛寅松给自己沏了杯热茶,往桌前一坐:"说来听听。"
小伙计忙道:"这三条巷子都是住户,我看大门年前都刷过漆,应该家境不错。"
薛寅松拿了张白纸画下地图,又备注了几行小字道:"很好,今日歇息,明天再去转转。"
小伙计不甚明白:"掌柜,你要这干嘛啊?咱家不是卖米么?转着街道巷子干嘛?"
薛寅松拉下脸:"叫你去便去,恁多啰嗦。"
小伙计摸摸鼻子,想想又邀功道:"掌柜,这母猫开始叫春了,想必很快就可以配。"
薛寅松点头:"这才是大事一件,好好的配了,到时候掌柜有赏。"
正说着,扎斤也起来了,一张俊脸透着粉红,打着呵欠走出来道:"薛大哥。"
小伙计看愣了,倏然反应过来,侧过脸道:"大嫂子好。"
扎斤一愣,哈哈大笑:"小子,你叫我什么?"
这声音虽然清亮,但却是男人的嗓音,小伙计一愣,羞红了脸道:"看错了看错了。"
薛寅松笑着虚踢一脚:"快滚!以后这后院不准随便进来!"
小伙计忙答应着,一溜烟的跑了。
很快小伙计便跑遍了全城,薛寅松也根据他的描述给自己粗略的画了张地图。
小秀才看着墙上贴的一大墙的白纸,有些不解的问道:"这个做什么的?"
薛寅松神秘一笑道:"这可是好东西,以后你想走哪里,一看这图就能明白。"
地图实在太粗糙,又有些谁都看不懂的鬼画符,小秀才研究半天,决定不予理会。
因为没有粮卖,这日子也过得轻松,不知不觉一晃就过了一个月。
这天薛寅松睡了个懒觉起床,去后院打水洗脸。
扎斤已经打完三遍拳法,正拿着块布巾擦汗,这小子别看穿着衣服斯斯文文的瘦精精,脱了衣服全是结实的肌肉,尤其腹部六块,简直让薛寅松汗颜。
"薛大哥,你要来会不?"扎斤举着块石锁,笑嘻嘻的问。
薛寅松摇头,他昨天夜里犁了小半宿的地,虽然说不上累,但到底欠了些瞌睡,脑子有些迷糊。
扎斤笑道:"裴公子呢?"
"还在睡,"薛寅松打了盆热水出来,先自己洗了脸,问道:"就你一个人在?那两小子呢?"
"一早就进学去了。"扎斤答道,一面穿上衣服:"这天开始热了吧,几时回村种水稻?我有些想回乡下了。"
薛寅松点头:"要不这两天就动身,马上就是芒种,回家把地头的菜收了送进城里卖,那边把地平整翻好就可以打垄灌水。"
扎斤忙道:"我愿帮忙,以前在北疆劳碌惯了,如今回来闲着真难受,有什么要做的只管说。"
薛寅松看看天道:"要不今天把衣服收拾两件,咱们回去两天。"
扎斤道:"裴公子他们是留下还是同我们一起回去?"
薛寅松想想道:"还是留下吧,回去也就是忙个十来天,这来来去去的折腾人,再说这里还有伙计在,应该没什么事。"
扎斤有些兴奋:"好,我马上去收拾。"
薛寅松回房跟秀才仔细交代几句,又把伙计叫来细细的安排好,这才带了个小包袱和扎斤回村。
两人年轻腿有劲,不到中午就到了村里。薛老爹一见他们笑道:"这便回来了,离芒种不是还有几天么。"
薛寅松笑道:"我看天气也热得差不多了,想着要先灌水养田。"
薛老爹喜得连连说好:"累了不?我去打点热水给你们擦把脸,看看这一个个热得,背上都湿了吧?去换身衣裳。"
薛寅松懒得进屋,就在后院站着脱了衣裳换:"家里的牲口都好?狐狸怎么样了?"
薛老爹笑道:"都好,都好,我去给你们热饭吃,一边吃一边说。"
两人吃过饭歇息片刻,便去地里查看,只见种下的菜秧已经有一寸多高,正是鲜嫩多汁的时候。
薛寅松很是满意的笑道:"不如我们连夜收了,一早送回城里卖。"
薛老爹其实还有些舍不得,但是一想到打垄灌水等不得,只得一咬牙:"好,今天吃了晚饭早点歇下,明早四更起来收拾,天亮就能用板车拉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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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卖菜尖 ...
晚上吃过饭,三人早早收场歇下,天不亮便起来,这已是初夏,一早天上便起了云彩昭示着好天气。
薛寅松首先提了镰刀就跳下田坎,一把逮着就呼哧呼哧割起来。扎斤不太懂收割,便坐在水渠边清洗泥土并捆稻草。
地里的菜秧很是水嫩,刚离地就有点蔫,薛老爹心疼的紧,忙从旁边的水渠里舀了几瓢水出来,往扎成小捆的菜秧上细细撒水。
三个人忙了一早收了半亩地,装好一车往城里拉。
扎斤虽然有马,但那马不是驮马,根本拉不了车,薛老爹又舍不得去借牛,只得和儿子两个人换着往城里拉。
扎斤倒想去帮忙,只是他毕竟是客,又是小王爷的心头肉,薛寅松是断断不敢劳驾他的,只让环姨把他拢在家里歇着,自己和老爹自己拉车走了。
车虽然不重,但日头大,走了半路两个人就热得直淌汗,薛寅松看看老爹也不年轻,自己便努力多换了几次,粗布衫下皮肤来回的磨,想是已经破了皮,汗水顺着淌下来浸得伤口一阵阵的灼痛。
进了城,薛寅松吩咐小伙计挑帘开门,把水灵灵的菜秧小捆小捆的码在柜台上卖。
这米铺开门卖白菜也挺招人稀奇的,附近听说的人都赶了过来,站在远处指指点点。
薛老爹到底丢不起这脸,躲到后院烧火做饭,薛寅松泰然自若的站在前面,微笑着招呼人。
女人们倒也没所谓,热闹看完觉得这白菜秧到底鲜嫩,虽然价格小贵也还能承受,便纷纷掏钱买了尝鲜。
薛寅松带着伙计招呼,没过一个时辰便卖光了一车菜。这两亩地的种子钱是收回来了,薛寅松掂量掂量手里的钱,到底动了心思准备下午往骡马市走一趟。
薛老爹年轻的时候养过牛,本意是想养水牛,只是这陈家村不南不北,耕牛以黄牛居多。
薛寅松跟着老爹屁股后头把一条街走完,开口问道:"如何?有好牛不?中意就下手。"
薛老爹看中了几头,只是一时价格有点犹豫不决,牛崽的价格要便宜些,成牛的价格就贵,但是牛崽拿回去还使不上大力,至少要养到秋末。
薛寅松心里合计了一会,道:"价格不是最主要,我现在手里的钱也有那么多,不管牛崽成牛,你看中就行。"
薛老爹开口道:"买牛崽今夏就指望不上出大力了。"
薛寅松笑道:"还好只是两亩,抗一抗也能行。"
薛老爹又想了一圈才咬咬牙下定决心:"还是买牛崽吧,我看那小牛犊子挺好,价格也便宜。"一边说着抬脚往街里走,脚下不停直奔一个中年男人而去。
那男人倒也爽快,价格一说定收了钱便走。薛老爹喜气洋洋的牵了牛往铁匠铺子准备打烙印。
薛寅松回家看了一趟,又和秀才交代几句这才放心往铁匠铺走来。牛刚打完烙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焦糊的皮肉味,薛寅松闻着有点恶心,走开几步付了钱招呼老爹牵牛走人,今天得回陈家村,争取明天把剩下的一亩半地全部收完。
走在路上薛寅松想想道:"爹,有没有什么法子,让麦粒里面湿,表面摸起来干。"
老爹扫了他一眼,有些提防:"你要干嘛?"
薛寅松也不掩饰,大哧哧的说道:"准备使坏,那帮米商想给我来一下,我准备来个以其人之道还彼其人之身。"
薛老爹走了几步道:"法子倒是有,有一年下大雨,我收了稻米连夜烘干,到后半夜人困了,胡乱烘了个八分就偷懒睡觉,当时摸着还干手,结果过了半个月稻米全部发了芽。"
薛寅松嘿嘿一笑:"好主意,就这一招够那几个喝一壶的。"
薛老爹摇头:"好好的开店铺不行么?干什么整些歪门邪道,这可是伤天害理。"
薛寅松哼了一声:"这叫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两人回到家,赶巧扎斤去山脚猎了只兔子回来,晚上热热闹闹吃了晚饭,各自睡下不提。
因为这次任务是一亩半菜地,薛老爹数着时辰便起来,当然少不得招呼儿子。薛寅松痛苦的在床上翻了个身,勉强跟着爬起来。
环姨给他们做了点兔子汤泡饭,又一人给灌了个水囊,薛寅松呼哧呼哧吃了两大碗才缓过神,去墙角拿了刀拉车去地头。
起来得太早,空气里还弥漫着冷冷的雾气,薛寅松走进地头,把火把往田坎边一插嘟囔道:"这种田人的命就是苦,别看收获时挺高兴,卖完东西再买点生活用品,得,又回到解放前了。"
薛老爹不明白什么解放:"那你想干啥?"
"当掌柜,我休息,伙计赚钱。"
薛老爹哼了一声,训斥他道:"人家说士农工商,你有这本事么?别以为在村里折腾个小店就叫会做生意了,你还早着呢,我看你过半年准得垂头丧气的回来蹭饭。"
薛寅松怪叫一声道:"敢情你对你儿子这么没信心啊?
薛老爹没搭理他,动手开始割菜:"我还是好好把这两亩地给你拾掇拾掇好,等你以后回来也有个后路,这年轻人啊,心野着呢,不出去撞得鼻青脸肿的,是认不清自己的。"
薛寅松虽然不爱听这话,却也明白老父亲对自己的爱护,哼了一下便没吭声,蹲下开始收菜。
两父子弯腰干了一个多时辰,薛老爹站起来甩甩有些麻木的腿道:"人老了不经折腾,这么一会就腿麻了。"正自嘲着,远处扎斤快步走来,笑道:"你们怎得也不叫我,我这一睡就睡到现在。"
薛寅松抬头看看天,笑道:"这不还早么,你年轻睡不够,让你多睡会还不好?"
扎斤豪迈的一摆手,挽了裤腿就跳下田坎:"这觉嘛,哪时候都能睡,还是收菜重要。薛大哥,我这想在村里留几天,这次就不跟你们去城里了。"
薛寅松点头道:"恩,那你就留下吧,只是这村里生活枯燥,要是无聊的,就自己来城里找我,认得路了吧?"
扎斤点头,垂下头认真的帮着捆菜。
这一亩半地的菜可真不少,虽然是菜秧也收了整整两大车的量,薛寅松不想分两次拖,便去英子家借了板车,前后两车连着一起拉。
他家的小牛才六个月,要说拉这两车也稍微有点勉强,薛老爹心疼牛忙说分两次算了,薛寅松却不干,这菜都离了土,明天卖相就差,今天怎么都得拉到城里。
薛老爹先拿水把菜都浇了个透,然后找了两张草席给盖上,自己牵着牛在前面走,让儿子在后面帮着推。
这一路只要出了村还算平坦,两人一牛就这么慢慢走着,总算在中午后赶到了县城。
小伙计开门一见他们,忙跑上来笑道:"你们可算来了,这一上午多少人来咱家打听这菜,我按你吩咐说了,午饭后开始卖。"
薛寅松点点头,和伙计老爹一起把菜卸到房里,这才坐下来休息,刚喝了一口水,一个大娘已经笑着来了:"伙计,你家的菜来了没?"
小伙计忙跳起来招呼,麻利的给称了,薛寅松问他:"你吃了午饭没?"
小伙计摇头:"我这一上午都没离开,不是你说让我少去后院的么?"
薛寅松道:"饭点可以去,不是饭点少去,那行,爹,你去弄点饭,好了叫我们。"薛老爹点点头自去后院忙,小伙计倒有点眼水,去打了盆水,把有点蔫的菜拿出来泡上。
薛寅松看看一屋的菜心里盘算着能回来多少钱,想想觉得一上午的折腾也挺值的,喝了两口水再擦满头的汗。
这天的嫩菜尖并不常见,因为嫩尖长大就是一颗菜,现在卖肯定不合算,可嫩菜尖水灵灵的,吃着又嫩又爽口,十分的受用,因此昨天一开始卖就火了,好多人打听。
小伙计一上午招呼了几十拨人,心下有些得意,总觉得自己有了用武之地。
那大娘一走,这吃完饭的人陆续开始上门,因为嫩尖也放不得,普通的人也就买个一把两把的,薛寅松卖的价格也不算贵,大家也都算满意。
不过两个多时辰就把菜卖了一大半,薛寅松看看人渐渐少起来,便由着伙计一个人招呼,自己退到后院来。
薛老爹正在喂牛,见了他道:"我得走了,明天开始打垄关水,你早点回来。"
薛寅松点头:"我明天一早回来,中午前就能到,你今天好好睡一觉,不急那一时。"
薛老爹一瞪眼:"不急?村里人都灌好水了,没剩几家了。"
薛寅松笑道:"不是还有几天才芒种么,别急,咱家的稻子是提前育上的,肯定比他们早。"薛老爹看牛吃得差不多,这才牵了牛哼着小曲回家。
晚上的青菜就是自家里的出产的嫩菜尖,小秀才夹了一口子赞不绝口:"好菜,入口化渣脆嫩爽口,这是哪里买的?"
薛寅松笑道:"家里自己种的,今天刚收来卖,好吃你就多吃点,我留了两把明天让伙计炒给你吃。"
小秀才一愣:"你明天又不在?"
薛寅松心里大甜:"想我了?"
小秀才木着一张脸:"我想把书桌移一移,天暖和了,想移到窗前看书。"
薛寅松气得拧了把他的脸:"你说句好听的不行么,我晚上给你移就是了!"
小秀才笑眯眯的点头,又夹了一口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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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借宿者 ...
裴远奇听了只默默的看向他,好一会才道:"干爹一路小心,早去早回。"薛寅松心道只有这孩子才最乖,只听旁边长辉也大声学道:"薛叔叔一路小心,早去早回。"
薛寅松笑眯眯的点头,又招呼几个人吃菜:"我这一走时间要长点,可能要十天,你们在家都乖些,不要惹是生非。"
小秀才一愣:"走那么久?"
"恩,这次回去得插秧,两亩地怎么也要3、4天,还得灌水田,而且得定牛棚。"
小秀才有些失望的点点头,低头刨了口饭道:"这伙计做饭不好吃。"薛寅松笑道:"你们都乖点,等我回来给你们带些野味来。"
长辉最是拥护,忙高呼道:"薛叔叔最好了!"
薛寅松天不亮就启程往家赶,家里有了牛,这翻地也轻松多了,两天就应该能耕完地灌水,还得把冬天埋的肥坑刨出来,唉,这大把大把做不完的农事真是烦,有时候看看天好想出个门都不成,家里的牲口一天三顿总是要吃的,饿着一顿就能给你掉二两肉。
薛寅松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往陈家村赶,两天关水,三天插秧,再来两天定牛棚,最快7天就能做完,搭上回去的半天时间,最早8天就能回县城,俗话说小别胜新婚,恩恩,也许偶尔这么别一别也是有利的……
"大哥,七里铺是这条路么?"
薛寅松回过神定睛一看,只见一个年纪大约十八九的年轻女子正满脸焦急的问路:"往前走有个七铺村,没听过七里铺。"
那女子一愣,骇得眼睛都直了,一叠声的问道:"没有?怎么会没有,我大前天问路时,有个大叔分明就说富春县城南三十里。"
薛寅松摇头:"城南三十里是七铺村。"说完抬脚就往前走,他一向不爱管闲事,直觉眼前这年轻女子就是个麻烦。
那女子踉踉跄跄退开几步往路边的石头坐下去,薛寅松昙花一现的同情心跳出来,转头道:"这一路过去有些偏僻,你还是回城雇个车吧,否则走得天黑了也到不了七铺村。"
那女子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听进去了没,只是茫然的看向他点头,薛寅松也懒得理会快步赶路。
他到陈家村时还算早午,不到中午吃饭的时候,薛老爹见他来了,把簸箕里最后一点余料倒进牛槽里道:"一会下午去,这牛还小,只能耕一趟歇一趟,中间的得我俩自己补。"
薛寅松心里不以为然,但也只得答应道:"好,你说了算。"说着走到水缸边舀了瓢凉水来喝,薛老爹见状劝道:"灶台上有热水,又去喝那生水做什么。"
薛寅松早晨急走热的一身汗,闻言笑道:"这都热成这样,还怎么喝热水。"
薛老爹摇头:"你们这些年轻娃子啊,就是贪图凉快,喝冷水穿短褂,以后老了就知道肚子痛腰痛。"
薛寅松不是不相信,只是仗着自己年轻,嘿嘿的笑着继续喝水。
中午吃过饭,春日暖阳晒得人想打瞌睡,薛寅松勉强提了精神去抓了犁和锄头,吭哧吭哧跟在牛后面走。
小牛一进地就想撒欢跑,毕竟还算是少年儿童心性还小,薛老爹看得眉开眼笑,放了它野跑了好一阵才去牵缰绳:"上犁,两行一换,争取今天耕完半亩。"
薛寅松看老爹给牛套好,扶住犁架道:"行了,走吧!"
小牛还没成年,每两行就得休息一会,薛家父子自己再拉两行,速度慢得多,这一下午也不过犁完半亩,但到底比人耕轻松多了,薛老爹很是满意。
薛寅松几锄头挖开了水渠,只见一股清凉的河水潺潺流进田里,这放水至少要一个多时辰,薛老爹这才坐下来休息,点了袋旱烟。
"爹,屯米怎么可以防止发霉?"
薛老爹闻言道:"屯米就怕潮,咱们普通的人打米,一般不会去胚芽,有了胚芽一遇潮就得发芽,就算是脱了壳也不行,一定得干燥,得把防水防潮做好。"
薛寅松皱眉想了会道:"防地潮倒是可以架空,如果空气里带了水汽可该如何是好?"
薛老爹道:"一般遇上黄梅雨,库房里都得烤个炭盆,屋角也得堆石灰,这花费可是大的。"
薛寅松更是皱眉,为了稳定价格少不得囤货,如果囤货成本那么高,先别说库房,就是那炭盆和石灰都是不小的开支,又问道:"以往秋收前,米价会高几成?"
薛老爹想了想,磕了磕烟锅巴:"1-2成,但那是咱们北方的行情,这陈家村有可能不一样。"
北方虽然出米,但是爱吃面,所以米价上下浮动对他们的影响还不算大,薛寅松抬头看向远方,陈家村地处中南,却是以米为主,米价如果波动一成影响都很剧烈。
看来,这卖米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薛寅松呼了口气问道:"这稻子一下种,问题应该不大了,爹,你想回老家去不?"
薛老爹一愣:"咋了?"
薛寅松笑道:"就回去看看呗,你和环姨一起回去看看吧,顺便给爷爷奶奶上个香。
薛老爹点点头:"应该的,应该的啊……"
休息了一阵,那水渐渐淹了地表,薛寅松又压上土封道:"今天就先弄这一小块吧,明天争取一天把大田耕了。"
薛老爹心痛牛,但播种就在这几日,却是万万拖不得的,只得一咬牙道:"好,回去给它弄点精料吃,这才有力气。"
两人回了家,环姨正在灶房做饭,见他们回来忙笑着招呼,先端上来一壶酒和一碟花生米。
薛老爹打水洗了手,先喝了一小口,滋流一声砸砸嘴眯着眼:"这辈子不指望别的了,能每天二两小酒喝着就行。"
环姨听了,从灶房里伸头笑着骂道:"美不死你,这酒是招待人家扎斤的。"扎斤忙笑道:"我喝不喝都行,环姨不用跟我客气。"
薛寅松其实并不爱喝酒,这农家的烈酒又割喉又辣口,不过今天累了半天,稍微喝点能去乏,便也倒了一小杯道:"我也来点,喝了舒筋活血,免得明天腰酸背痛。"
四个人热热闹闹吃了晚饭,便坐在后院里歇着,石桌上昏黄的油灯随着风摇曳,薛寅松突然有些沉醉,恍惚间想起自己小时候,低声问道:"爹,你还记得那年中秋么,我们也是在院子里这么坐着,你用一罐獾油给我换了几块月饼吃。"
薛老爹听了一愣,仿佛忆起旧事唏嘘不已,好一会才道:"月饼好吃么?"
薛寅松砸砸嘴:"很好吃,我还记得那枣泥馅的,又甜又软。"
薛老爹笑了,像是回忆起什么似的,感叹道:"那是你三岁的时候吧?还有印象啊?我都快记不得了。"
薛寅松心道那是我穿来的第一个中秋节,怎么会不记得?嘴里却道:"以后再也没吃到那么好吃的月饼了。"
薛老爹来了兴趣:"等下次回去再买,那是村头冯家老头做的,那老头一手的好手艺,听说以前是在大官家做糕点的,不知怎么被辞掉了。"
薛寅松想了想笑道:"好。"
一家人坐了会也乏,环姨早烧了锅热水,先让扎斤洗了,这才来招呼这爷儿俩。薛寅松刚站起来,只听前院有个人急咚咚的敲门,环姨把木盆往石桌上一放:"快洗吧,我去开门。"
薛寅松让老爹先洗,然后又去打了新的热水自己洗,只听前院女人的声音说了几句,哐当一声反闩了门。
"环姨,是什么人啊?"薛寅松笑着问道,一边眯着眼睛烫脚。
环姨领着个人走进来:"是个大妹子,来投亲的不想找了一圈没找着,来我家住一宿。"
薛寅松一睁眼,只见那女子眼熟得很:"是你?"
那女子本来有些局促的放不开手脚,一抬眼看清楚了薛寅松,鼻子一吸倒哭出来了:"是你……怎么又是你……你这倒霉的。"
薛寅松怒了:"喂!你说话注意点,我惹你了么?我还好心给你指路呢。"
那年轻女子又哭诉:"我回城雇了个车……坐了一上午到了七铺村,可人家都没听说过七里铺,再往前就得过城界了……那车夫不肯走,我说晚上赶回富春县住,那车夫说怕我不给钱,先得付一半的路费才肯送我,我没办法就给了钱,谁知道他一翻脸就把我赶下车自己跑了……我走得脚都破了才走到村里,本想讨口水喝,谁想这家家户户都不肯开门……还是你家给开了门……"
说话有些条理不清,环姨大致听了个明白,忙问她:"大妹子没吃晚饭吧?我家没什么剩的了,赶巧有昨天晒的面条,给你下一碗好么?"
那女子倒也爽快,忙一抹泪水道:"我来烧火。"
薛寅松擦了脚,哗啦一声倒了洗脚水哼道:"早跟你说了这里没有七里铺,你自己不信。"
那女子麻溜的烧了根小柴,笑着回答道:"总是不死心,我大老远的来一趟,总是要亲眼见了才行。"
薛寅松哼了一声,把盆一丢就想走,谁想环姨叫住她:"老虎,今晚老头子挨着你睡,这姑娘和我睡。"
薛寅松皱眉:"长辉那间屋子不是还空着么?"
环姨答道:"你们把被子都搬走了,拿什么盖?你快回房去叫老头子,别一会睡熟了不想挪窝。"
薛寅松只得答应着,叽叽咕咕的回房让老爹换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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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留下了 ...
环姨见老虎走了回过头笑道:"今天你跟我睡,被子枕头刚好都是新换的,等明天一早吃了饭,你再回县城去。"
那年轻女子一看,哪里还不明白,立刻噗通一声跪下哭道:"大姐,请一定收留我,砍柴挑水绣花做饭都会,我能吃苦我不要工钱,只求一口饭吃,我……"
环姨忙把她扶起来道:"咋的了?这说着好好的怎么就跪下了?快起来说话。"
那年轻女子抓着她哭道:"我姓曲,叫曲红香,我家早年还开过铺子,只是后来老娘生病把钱都耗干了,就靠我在茶园里唱个小曲,谁知道我爹喝了酒糊里糊涂签了个卖身契,把我卖给孙家当小妾,那孙老爷都六十多了,我不愿意跳火坑,这才跑出来……本想去投亲戚,谁知道……"
环姨听明白了,一脸同情的看着她道:"要不先在我家住下来,后面再想办法。"
曲红香忙称谢,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起来,环姨见水开了,去抓了干面条下锅,一边又问道:"那你爹呢?"
曲红香摇头:"我爹后来酒醒了找孙家,被人乱棍打出来,回家一病不起,没几天就去了,我被孙家抓去关在柴房里,是借口回家给我爹做头七,这才趁乱跑了。"
环姨听了道:"那便放心在我家住下来吧,我家还有空房间,等明儿给你收拾出来,我家啊就是没女人,你能陪我说说话才好呢。"
曲红香一抹泪,忙笑着称谢,环姨见她长得好看又伶俐,打心眼里喜欢,只叹家里这几个男人都是没福气的,只能当个侄女来疼。
薛寅松这一天是累坏了,倒在床上就睡,一晚鼾声起伏睡得通透,早晨起来只觉得身体四肢又充满了力量。
今天得把大田全部犁完,薛寅松心里盘算着只要速度比昨天再快一点就行。
薛老爹去牵了牛出来吆喝上路,两父子一前一后的走,薛寅松看看天边刚透亮,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亦真亦假的抱怨:"爹,你昨晚呼噜声太响了,房顶都快被掀了。"
薛老爹不满的答道:"还好意思说我,昨晚你自己不也打呼噜,我半夜上茅厕,回来被你吵得有半宿没睡。"
"那你今天回你自己屋去啊。"薛寅松趁机答道,薛老爹知道被嫌弃了,但毫不生气:"那丫头今天应该走了吧?你以为我想和你挤一床啊?"
薛寅松道:"我哪知道,看她俩昨天聊得高兴,我看环姨恐怕要多留她住两天。"
薛老爹想想笑了:"她也是个寂寞人,天天对着几个大老爷们,也没个人说说心里话,那便多留那丫头住两天就是。"
两人走到地头,小牛以前没套过犁架,一上架就不住的左右乱动,两人七手八脚的套好,薛老爹试着往前面走了几步。小牛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乖乖跟着走。薛老爹这才满意的拍拍牛脖子:"好畜生!"
薛老爹虽然年岁稍微大点,但是常年劳动,满身的力气,也算得上是个精壮劳力,加上用牛耕地省事得多,两人换着扶犁,不过一上午就犁完了大半亩。
薛老爹换了儿子下来擦了把汗,满意的说道:"看样子今天能早点收工,你环姨说要做粉蒸肉来吃,晚上再打点酒来喝。"
中午吃饭休息,有别家的见他家使着条小牛,多少有点眼红,过来看看笑着搭讪:"薛老爹买牛了啊。"
薛老爹本来挺高兴的答应着,回头一想起上次的毒猪事件脸都绿了,吱唔着哼哼几句,心里一直嘀咕着晚上要不要守在牛棚里过夜。
在农家牛就是最贵重财产,也难怪薛老爹心里有想法,薛寅松见老爹脸色不对,笑着把话题接过去说了几句,便把人打发走。
薛老爹一脸晦气,咬着口饭半天咽不下去,好一会才苦笑道:"没牛的时候想牛,有了牛又怕招事。"
薛寅松笑道:"院子里不是有狗么?再说了,这牛不比猪,牛只吃草,应该没事的。"
薛老爹叹了口,三两口扒完饭催促道:"快吃,吃完接着干。"
下午继续开工,犁到一半薛寅松丢开犁,突然像抽风一样手舞足蹈:"我知道仲太公是谁了!我知道仲太公是谁了!"
薛老爹停下来瞪着他:"发什么神经?"
薛寅松语无伦次:"仲太公就是写书的那个!就是地里埋着的那个!"说完回过神来,忙朝家里跑去。
薛老爹在后面气得吹胡子瞪眼:"死崽子!你给我回来!这地还犁不犁了?!!"
"我马上就回来!"薛寅松说着一溜烟跑没了影。
跨进院门,扎斤正在屋里擦弓箭,一见他笑道:"薛大哥,这么早就犁完了?"薛寅松摇头,顿住门柱喘了口气问道:"你和小王爷有联系方法么?比如飞鸽传书什么的?"
扎斤一愣,笑道:"我哪带了鸽子啊,怎么了?"
薛寅松道:"我有急事找小王爷,怎么联系?"
扎斤立刻站起来:"那我跑一趟,三天就能把信给你带到。"薛寅松点头:"事不宜迟,你现在就启程,信就不写了,见了小王爷你只说一句,仲公卿的衣冠墓可能在陈家村,他便明白了。"
扎斤茫然的点点头道:"好,那我立刻启程。"
薛寅松给他灌了水囊,又去厨房取了两个干饼包好:"兄弟,这一去就辛苦你两天,事关重大务必速度把话带到。"
扎斤出门跨上马,接过水囊包袱,眉目坚毅:"放心吧,薛大哥。"说着双腿一夹,那枣红马扬蹄嘶叫,撒开腿就往村外跑。
薛寅松见人走远了这才舒了口气,想起薛老爹肯定在地里跳脚急急忙忙赶到地里。
果然,薛老爹拉长了脸坐在地头,一见他敲敲烟锅巴道:"还能不能好了,跟抽风似的,你说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就不能……"
薛寅松嘻嘻笑着打断他道:"让你老人家久等了,来,喝口水消消气。"
薛老爹没好气的接过皮水囊喝了一口,又瞪着他:"不抽风了?要抽继续抽,等你抽完了再犁地。"
薛寅松忙把老爹架起来往小牛处走,一面应承道:"咱们赶紧犁地吧,今天不是要把这一片全部犁完么?"
两亩地说多不多,两父子努力了两天耕完,接下来准备插秧。
秧子是早就育好的,薛寅松看看两大盒子秧苗,抹了把汗申请道:"明天休息半天成不?这人也不是铁打的,天天这么干哪吃的消。"
薛老爹笑吟吟的答道:"好。"
薛寅松有些怀疑的看着老爹,果然薛老爹答道:"这两天太阳大,要是早晨插秧怕经不住晒,咱们晚点去,这样水养一夜能好点。"
看儿子撇嘴,薛老爹心里大乐,跨进院门一嗓子喊道:"冰环,冰环!"
环姨从后院走出来,一边用围裙擦手,一面笑道:"这可正好,刚弄好饭你们就回来了,赶紧去洗手洗脸,锅上我给汽了热水的。"
薛老爹自然笑裂了嘴,有什么能比劳累了一天回到家喝口热水吃口热饭更舒心的事呢?
薛寅松打了井水冲脚,又就着老爹的剩水擦了把脸,正脱了衣服准备擦一擦背上的汗,只听一个女声尖叫着,砰一声还摔门。
环姨见状笑骂道:"快把衣服穿上,家里不是还有女客么。"
薛寅松换了身干净衣服,见曲红香从灶房里红着脸出去,不客气的问道:"你怎么还没走?"
曲红香恨了他一眼道:"环姨留我多住几天。"
环姨马上笑道:"红香没别的去处,先暂时在我家住一阵。"
薛寅松有些警惕的看了她一眼:"就路上跟你说了句话,你就跟家里来了,现在还想赖着不走?"
曲红香一听,眼泪包着转身就要往前院跑,环姨忙拉住她小声说了几句,然后转过头虎着脸对薛寅松道:"少说几句,是我留她住下的,去叫你爹吃饭。"
薛寅松瞪了曲红香一眼,提高嗓子吼了一声:"爹,吃饭了!"
"你个死崽子,吼那么大声干什么。"环姨笑骂道,招呼曲红香坐下来,一边分筷子装饭。
薛老爹走进后院,听环姨把事情一说,无不可的答道:"这事你拿主意吧。"
薛寅松想想自己也不常在家里住,有个人搭着帮把手也挺好,就是不知道这丫头是偷跑出来的,还是真的流落在外,又或者是骗吃骗喝的,心忖着还真的提防提防。
四人吃完饭,环姨抱了床被子安排曲红香住了长辉的小屋,这下和薛寅松倒是门对了门,这抬眼不见低头见,两人一对眼总免不得要互相瞪几眼。
环姨也纳闷,按说薛寅松也不是小气的人,怎么就和这丫头犯了冲,但嘴里少不得安慰道:"红香,你别理那混小子,他在家只住几天,等插完秧就走了。"
曲红香笑道:"环姨,你可别担心,我省得。"
"我倒不是担心你,我是怕那小子犯浑,他要是说些不好听的,你别理他,他呀从小是被宠惯了的,说话不知道轻重。"
曲红香抿着嘴笑:"知道了,环姨。"说着一面把垫褥床单铺好,这丫头手脚利索,环姨看了也禁不住夸她:"看你这做事,里里外外倒真是个管家的。"
曲红香飞红了脸笑道:"环姨,你取笑我。"
环姨笑道:"可惜我家没个小子能配得上,否则就留着不叫你走了。"
曲红香羞得红了脸淬道:"再说我可真不依了!"
环姨这才放过她,笑着带上门出来。
100
100、挖墓碑 ...
薛寅松到底不是淳朴的乡下人,心思也弯弯绕绕多了几个转,他家现在有头小牛,多了陌生人少不得要支楞个眼睛盯着。
因此虽然白天累透了,但他还不肯睡,固执的搬了张凳子靠在窗边,留了条窗缝对着对面的房门。
也合该是误会,曲红香晚上多喝了几口水,床下又没摸着尿桶,只得批了件衣服,打着呵欠往后院走。
薛寅松本来快睡着了,突然被开门声惊醒,一见那丫头批了衣服往后院走,忙蹦起来轻手轻脚的跟过去。
曲红香迷迷糊糊进了后院转了一圈,摸到牛棚边的茅厕悉悉索索的蹲进去。
茅厕本就是稻草和竹枝搭成,虽然大体上能遮蔽,但不免有些细微的小缝,曲红香无意识的抬头,只见月色下,一双脚站在不远处,却看不到上半身,不由吓得捂着脸尖叫。
在这寂静的夜色中,曲红香本不算尖利的嗓子一声惨过一声,薛寅松顿时被惊得浑身一颤,冲上前大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曲红香这才看清楚人,拉上裤子连滚带爬的冲出茅厕:"你……干嘛跟在我后面?"
薛寅松有些不耐烦的问道:"你叫什么?是茅厕里有人么?"
曲红香惊魂未定:"你、你……"
这时薛老爹和环姨也起床举着风灯到后院来,曲红香先告状道:"他……跟着我到了后院!"
薛老爹转过头问道:"老虎,你说说。"
俗话说灯不挑不亮话不说不明,薛寅松本来就是个直性子,再说这事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于是正色答道:"不错,我正好没睡,见她半夜批着衣服上后院,就跟过来看看。"
这半夜不睡穿得规规矩矩,可不是什么正好没睡,薛老爹心里一乐,这小子到底长大了,也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于是打着哈哈道:"她找不着茅厕么?你隔门说一声就是。"
薛寅松哼了一声:"我家牛也在后院呢。"
曲红香算是明白过来,气得脸色煞白:"你少血口喷人,你、你……"
薛寅松看了她一眼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更何况你我还是萍水相逢呢。"
环姨见状忙上前打岔道:"这事是我疏忽了,这样吧,红香是我做主留下的,就让她睡到酒铺子里去好了。"
薛老爹见状忙咳嗽一声道:"你留什么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就算你想留也得按规矩办。"
曲红香忙道:"薛大叔,我真是父母双亡,家里没别人了,一回去肯定得被孙家逮着,你老就发发善心留下我吧,我啥活都能干还不要工钱。"
薛老爹咳嗽一声道:"这都得按规矩来办,你在我家住个三五天的不打紧,要长住就得有户籍,这样吧,既然你是逃难出来的,想必户籍也是丢失了,明天我领你上里正家走一趟,一切听里正安排,这样可好?"
曲红香一听就明白了,顺从的接过话道:"是,是,我是逃难出来的,原籍回不去了,那就麻烦薛大叔多费心了,就是不知道怎么处理难民?"
薛老爹解释道:"单独立户是不行的,除非你能拿钱给自己置办房产田地,像你这样的丫头,总是发配给村里的小子,总比当流民强吧?"
曲红香有点发怔,随口道:"不是卖身吧?我……"
环姨打岔道:"不会,肯定也要你同意才行,好了好了,都睡觉去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这结局也算是皆大欢喜,薛寅松想想这样处理也挺好,便没再吭声。
薛老爹到底多吃了几十年的饭,眼睛毒心里也透亮,虽然他不知道曲红香的具体来路,但看着也不是什么坏人,大约是逃家的丫头,只是环姨想留便由得她留着,如今这么处理,也算不是办法的办法,总不能真的留在自己家里吧?
一早起床天气还不错,日头早早露了出来,带着几分灼人的热度,薛老爹想着反正也是下午插秧,干脆一早领了曲红香上里正家。
薛寅松随后起来,先用冷水洗了脸,见环姨在喂猪忙接过来道:"我来,我来。"
环姨退开两步把鸡放出来,撒了几把苞米粒子,又去拿扫帚扫院子。
"环姨,其实昨晚我也不是针对你。"薛寅松背着身,有些歉意的说道:"就是……"
环姨爽快的笑起来道:"你就别多想了,你这样提出来是应该的,若真是家里的牛丢了,我可真是脱不了干系,如今正该让她去见里正,咱村里小子那么多,多少老光棍了,里正是断断不肯让她走的哩!"
薛寅松松了口气,回过头笑道:"我说话也挺直的,就怕口气不好冲撞了人。"
环姨笑道:"这人嘛,都这样,年轻人总也有些火气冲劲,等你外面转几圈就好啦,再说咱们都是一家人,说话直点也不打紧,就是你外头那些生意,可不要得罪人家,现在人都坏得很,到时尽给整些下三滥的段子。"
薛寅松笑问:"你也遇到过?"
"嘘,多着呢,"环姨扫了几把院子道:"往你家院子里丢个死猫死耗子的啊,要不就给你大门前拉堆屎啊,又或者半夜故意来砸门啊,等你起床了,他又跑了。"
薛寅松听得有些新奇:"这陈家村的人还真下三滥哈。"
环姨道:"哪村都有这样的人,以前我家还有田的时候,半夜偷菜的,偷放我家稻田的水……这人啊,还真不能看长相,有的人生来心眼就是斜的,这一辈子都成不了好人。"
薛寅松琢磨着自己开了一个多月的米店,好像还没遇到这样的情况,不过那帮子米铺老板肯定没少动歪脑筋,回去还得仔细防着。
薛寅松喂完猪,又给狐狸四兄弟做了饭,摸摸个个皮毛油光光的又厚又细密,心里很是满意。等秋天的时候就能剥皮了,倒时给秀才、老爹和环姨一人来一张整皮缝在背上,保管整个冬都暖乎乎的。
看看日头,扎斤也走了小半天了,薛寅松琢磨着小王爷来了第一件事肯定是把墓碑给挖出来看看,虽然当时小秀才辨认过墓碑上的文字,确定那是仲公卿的墓,可现在冷静下来思考,谁也不能保证那仲公卿就是仲太公啊!
谁说这个姓仲的就一定是写兵书的仲太公了??
虽然说仲姓是个非常少见的姓氏,但也不一定是仲太公啊!
万一只是巧合呢?又或者这陈家村以前就叫仲家村呢?
真真是太冲动了!薛寅松这才醒悟过来,顿时惊得一背的毛毛汗。
不行,得要马上去核实核实。
薛寅松抓起锄头就往地里跑,迎面差点撞着刚进门的薛老爹。
"你这死崽子!你跑那么急干嘛?"薛老爹一个趔趄站住,捉住儿子的手臂问道。
薛寅松道:"我得去地里转一下。"
薛老爹有些狐疑的问道:"去地里干嘛?不是已经灌上水了么?一会等过午才去插秧。"
薛寅松摇头:"我得去找那块碑,还记得我们上次发现那块碑不?那碑和小王爷可能有密切的联系。我已经让扎斤去报告小王爷了,可突然心下有点不安,想再去看看那墓碑。"
"那要去挖出来?水田都灌了水,你要怎么挖?把水放了?"
薛寅松也头痛,皱眉道:"我记得那碑不是在一个角上么?肯定得挖开,要不把田坎往里面推一点,把角露出来,再说小王爷来了肯定也得挖,到时如果插上秧了不是更麻烦。"
薛老爹道:"扎斤就是为这事走的?你说你个死崽子,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就不跟我商量一下呢?那小王爷要真来了,他金口玉牙一说挖,那还不得挖啊?咱家的水稻还种不种啊?!"
"嗨,我这不是去挖碑么,如果他看了碑不是同一个人,不就不挖了吗?如果真要是,那他肯定多少会赔偿点损失么?"
薛老爹想想还是不保险:"得,我跟你去,先说好啊,就把田坎往里推点,只把碑挖出来,其余别的等秋收以后再说。"想想又不解气,骂道:"你告诉他做什么!就算要讨好,不知道过了秋收再说么,这正是插秧的时候,好好的叫人来翻得一身晦气。"
薛寅松摸摸后脑勺嘿嘿笑道:"我这不是寻思着万一是小王爷的故人呢,那可不是大功一件?要真是能赏下银子来,我看你还嫌弃不嫌弃呢。"
薛老爹到底是农家人,想想就算得了一大笔钱也还是心痛地,一皱眉道:"去给我拿把锄头。"
两人抗了锄头走进地头,只见满眼望去,一片片的水田规规整整的镶嵌着,映着阳光漾起细碎的波纹。薛老爹忍不住驻足赞叹:"这南方就是气候好,你看看这水田,一片一片的多好,哪像咱们北方。"
薛寅松心道你是种惯了旱稻,那水田一到夏天不是蚊子就是蚂蟥的,看着就让人发憷,更别提蚂蟥钻进小腿里。
因为上次给肥坑做了记号,这次两父子很快就找到墓碑的位置。先在里面砌出一道田坎,然后再开挖。
薛寅松看着渐渐显出形状的墓碑,心里一阵阵抽:万一这仲公卿不是那仲太公,他要怎么跟小王爷交代啊!难不成推说就是找个由头请你来陈家村玩一趟么?
老天爷,这关键时刻可千万要保佑啊!
101
101、王爷到 ...
薛寅松心里乱糟糟的胡乱想着,见挖得差不多了,提议道:"爹,应该能起了吧?"
薛老爹点头,两人弯下腰,一个掀一个推把石板翻上来,再将开始挖出的泥巴填回去。
这刚中午,直接抬回去难免不碰着人,到时问东问西的又是一堆麻烦事,薛老爹立刻做了决定:"先放这里,用稀泥盖上,咱先回家吃饭下午插秧,等晚上没人了再抬回去。"
薛寅松想想也对,忙把石碑推倒在泥里,铲了些稀泥盖上。
下午等日头有些偏了,薛老爹才站在院子中间叫人:"老虎,你把家伙式拿上,咱们插秧去,冰环也一起去,争取今天把大田干完,村里人都插完了,咱们得加快啊。"
环姨听了忙站起道:"我去换身短打的衣服。"曲红香一早跟里正报备后,得到允许暂时先住在薛家,忙也从屋里探出头来应道:"我也去。"
薛寅松低头卷着袖子,一便慢悠悠的奚落她:"你不是唱小曲的么?也会插秧啊?"
"你!"曲红香一阵恼怒:"我不会不可以学啊!"
薛寅松正色道:"别介,这水田里都是蚂蟥啊钉螺什么的,蚂蟥知道不?专门吸人血,一闻着人肉香就游过来了,贴着肉就开始吸,吸饱了它还想要往肉里钻,钻进去就产卵
,一次下几百个,等过两月孵出来,哟呵,那可就惨了,你的嘴里眼里鼻子里到处往外面爬蚂蟥。还有那钉螺,知道么?那个更吓人,钉螺体内有种线虫,最是喜欢寄生在人的肝里肺里,要是……"
曲红香早被他骇得唇青面黑,退开两步颤声道:"你哄我,若、若真是那么吓人,你们干什么要下水田?"
薛寅松用一种略带鄙夷的眼神看着她,哂笑道:"我们庄户人不就是靠下田过日子么?不下田一家老小吃什么穿什么?你以为像你一样唱个小曲就能养家啊?"
曲红香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好半晌才道:"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何处处针对我,但是我可以明白告诉你,我决不是想赖在你家不走……我、我现在无家可归了,若是他日一旦有了去处,必定酬谢你们。"
薛寅松一摆手道:"别,咱家乐意助人就不收酬谢了,只要你能有个好归宿就行,赶紧的找吧,这年头想找个好归宿可没那么容易。"
曲红香还想说什么,薛老爹咳嗽一声制止道:"老虎,你不换衣服啊?"薛寅松这才止了声,进房去了。
环姨上后院把两木盒稻秧取出来放进一个大竹筐里,又取了个火镰子揣着。若是蚂蟥叮在皮肤上,千万不能用手扯,越扯越往肉里钻,只能用火镰子或者烟锅巴烫,烫几下就能掉下来。
曲红香固执的不肯留在屋里,也换了双草鞋跟着,环姨没阻止,这春日插秧老老少少都要出来溜达,互相熟识一下也好,省的天天闷在家里难受。
走进地里,薛老爹先分出一把秧子给插了两排,然后才拉着儿子讲诀窍:"你按我这横竖密度插,秧子插的时候捏住根,下手要插一指深,你看这样,前三个手指拿住秧子,起手的时候另外两个小指要借力拢苗。还有,下手要正,不要插得歪七倒八的,最开始不要追求速度……"
只见薛寅松试探着插了两把,也还算勉强合格,薛老爹伸手一摸皱眉道:"不是叫你小指借力拢着么?根上没盖住土,这样苗容易倒。"
薛老爹又示范了一次,这才放心丢手。
曲红香在旁边看了一会,想到那些蚂蟥啊钉螺什么的,心里又犹豫了,看看水又看看自己的脚,终于还是没敢下水。
环姨以前也种过地算是熟手,三个人中就属薛寅松手生,他开始练习了几行一边琢磨一边插秧,慢慢总结经验速度也渐渐快起来。
远远看去,这有经验的人和没经验的就是不一样,薛老爹和环姨插的就要整齐得多,看过去横平竖直,而且秧身笔直挺立。
薛寅松看看自己面前,斜着眼再看看他们的,收回羡慕的目光,脸皮一厚安慰自己,这农活嘛,哈,重在掺合重在掺合。
曲红香在一旁坐了一会,见旁边田坎上有些野菜,忙把竹筐拿上走过去,春日里正是荠菜生长的季节,若是能挖上一小筐,晚上还能添个菜呢。
薛寅松一口气插完手边的秧子,直起身觉得两眼发晕,只见左边小腿肚子上叮着个蚂蟥已经吸得粗粗大大,想来已是饱餐了一顿。
他小心的挪到田坎边坐下,忙大声叫环姨拿火镰子。环姨闻声过来,一边烫一边笑着道:"你不要站在一个地方不走,蚂蟥游得并不快,你只要不停的挪地方就不会被叮。"
薛寅松苦笑,他这技术半生不熟,要像他们那样快速的插秧还真是不行,薛老爹在一旁直起腰身笑道:"他呀,多叮几次就习惯啦,常下田的哪有不被蚂蟥咬的。"
一过午,太阳的威力便一阵弱似一阵,下午三个人没命的干终于赶在落日前插完最后一根秧。
薛寅松累得手脚并用爬上田坎躺成个大字:"我快不行了,容我休息一会再回家。哎,我这腰都快直不起了。"
薛老爹也不急,慢悠悠的抽了口旱烟道:"不打紧,这日头还没完全沉下去,要等一会才能搬石碑。"
薛寅松这才想起还有个大家伙,不由呻吟一声:"爹,你就别心痛那小牛了,一会让牛来拉吧。"
薛老爹想想也行,这么大块碑人虽然能抬,只是今天都干足了体力活,还是牛拉省事:"好,那我先回去套车。"
石碑运回家,薛寅松再也绷不住,车没卸衣服没换,冲完手脚就蹦到桌子前抓碗筷。
环姨笑吟吟的递给他一碗饭道:"今天多亏了红香,饭是她做的,这荠菜也是她在田坎上扯的,你们都尝尝,开春荠菜最是鲜嫩,过两天闲了去扯一篮,咱们包饺子吃。"
薛老爹顿时说好,又涎脸看着环姨:"这累了一天……舒筋活血……"
环姨噗嗤一声笑出来:"知道,知道,你呀,离了这二两酒真是活不了了!红香,你去灶房把烫好的酒拿出来,今天大家都喝点。"
薛寅松先刨了一大碗饭才缓过气来:"饿死我了,好久没那么饿过。"
薛老爹在一旁嗤笑道:"现在的后生啊,出点力气就喊累,想我们当年……滋~~,这酒真辣啊。"
薛寅松假装没听到,抬头见曲红香看着他:"你干嘛看我,吃啊,这不是你做的饭么?"
曲红香回过神来,笑道:"你吃饭真快,这才眨眼工夫,一碗饭就没了。"环姨笑着给她夹了口菜道:"吃,别管他们,跟他们同桌可别客气,下手慢了一会菜可没了。"
薛寅松含着一口饭道:"对了,租客的麦子都晒完吧?我想明天先拉一车去县城。"
薛老爹眯着眼睛夹了口菜道:"好,那几个租客都问过我几次了,眼看就能换钱,他们都急着等用呢。"
薛寅松爽快的答道:"这个好说,你明天张罗着把麦子收回来,先把钱点给他们,对了,咱们这麦子稻子的一阵折腾,有人来问过没?有没有想加入合作社?"
薛老爹有些得意:"当然有,好多人都想要参加,我都没应承,说等秋收后再说。"
薛寅松点头:"对,秋收完更有说服力,爹,从明天开始你得琢磨琢磨怎么育种了,咱们得有好种子才行,还有,那木盒育苗法以后也不用教他们,都咱们自己育好了再给出去,这些可都是经验,不能往外面传。"
薛老爹一愣:"可租客他们不都知道吗?"
"那倒不打紧,租客种的是我家的地,如果违反合约我是可以收地的,但其他的人不一样,这关系又隔着一层了。"
薛老爹点点头道:"那我明天就去通知租客,让他们把麦子准备好。"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薛老爹就出门收麦,不到中午几家的麦子就全部收拢,用麻袋装着堆在房里。
18亩也不少,收上来的麦子整整堆了一间屋,薛寅松实打实的结出现钱,差点掏空老底。
望着一满屋的麻袋薛老爹开心得很,他已经盘算好了,小牛一天能拉两车,他这几天辛苦点每天跑两趟,十天就能把这一屋的麦子运进城。
话说扎斤也是个实心眼,听薛寅松那么一说,他立刻觉得这是件很紧要的事,因此一路上基本没怎么休息,全速跑进了京城报信。
小王爷当然大喜,他最近把自己关在房里读兵书读得正气闷,如今能找个正题出来溜达溜达正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老王爷也挺重视,因为祖上传下来这卷兵书的时候就立了个规矩,但凡学此兵书的人必定要南下到富春县祭拜仲太公。
可黄家人并不清楚仲太公的墓,故此祭拜不过都是走到陈家村意思意思,如今能找到衣冠墓也算达成心愿,在家祭时还能告慰先祖列宗。
小王爷一路很是沉默寡言,扎斤摸不清他在想什么,只得埋头跟着队伍全速疾驰,不过两天多便赶到陈家村。
一进村小王爷才显得急躁,连水都顾不上喝,直奔薛家见了薛寅松劈头就问:"石碑在何处?"
薛寅松引着他往后院走,小王爷见了石碑按捺住心情蹲下细细看看那几行字,然后肯定说道:"这个人不是仲太公。"
102
102、古难全 ...
薛寅松一愣:"啊?那不是……弄错了……"
小王爷又仔细辨认了半天才吁了口气:"不是一个人,这仲公卿应该是仲太公的后人,你看这里写着'昔年吾祖太公善岐黄之术',听我祖父讲,当年仲太公的身份正是方外游医。"
薛寅松有些失望:"不是一个人啊 ,我本以为此人是仲太公,如果找着他的墓,对你也算是功劳一件,如今还是白搭。"
小王爷摇头,指着后面的字道:"却不算白搭,此人是太公直系血脉,估计深得长辈喜爱。你看这句'并太公遗书十余卷',若我没猜错,应该是那太公兵法的原本。"
"啊?"薛寅松一愣随即大喜,不由提高了两分声音道:"那就挖啊!要不要连夜干?"
小王爷苦笑:"挖人坟墓的事,或者你可以干,我却因身份限制,却是万万不能的。"
薛寅松笑道:"这却无妨,我自有道理,你只管等好消息。"小王爷点头道:"小心行事,我另有要事在身,需要离开两天,随行所带留了两人在城南的福来居客栈二楼左排厢房,你若有事便去那里找我。"
薛寅松见他眉头紧锁,想是有要事在身,便应道:"好,我有事想找管家,不知他来没有。"
小王爷道:"我这次因有事在身,他不曾随行,你若需要钱财我身边还有些,这便让人拿给你。"
薛寅松摇头 :"不是为钱,我本是想问问京城米价,既然没来就算了。"
"这个我却不知,要不回去捎信给你。"
"米价是否波动呢?"
小王爷想想道:"我父亲曾经主管户部,我也大约知道一点,京城附近有两个粮库,其中一个是军粮库,若是粮价波动较大时,则由粮库出面平抑价格。"
薛寅松又问:"除开京城呢 ?"
小王爷道:"也只有天子脚下才有人管,别的地方就不好说了,东南西北四向倒是都有粮库,可他们隶属京城管辖,不会插手地方事务。"
薛寅松皱眉:"那要是某个大户想挑高粮价,就没人能管了?"
"不好说,若是官商勾结还真能横行一时,不过谁去挑粮价呢,只有城镇的人才会买粮吃,能影响到的最多也就是城镇的粮价吧。"
薛寅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马上要走?要跟扎斤说几句吗?"小王爷摇头:"我这次是借着你的名头出来的,中途这溜出去至少要四天时间,回来之后直接回富春县,实在没时间。"
薛寅松想想,这大约算是相见争如不见,也不再勉强,直接送他出了门。
扎斤换了衣服出来,转了一圈得知小王爷已经走了颇有些失望,只推说累了便回房休息。
这种事是不好劝的,薛寅松叹了口气进后院,准备跟老爹商量连夜挖墓。
在薛寅松的老家田坝村附近也有深山,山里还埋了好些老墓,不过好东西已经早被挖绝了,就剩下些不值钱的陶锅瓦盆。
薛老爹以前家里穷的时候,修房子差砖就进山扒墓砖来使。要说那墓砖就是好用,能修大墓的都是将相贵族,墓砖都是用好料烧成,砌成的房子冬暖夏凉受用之极。
薛寅松这么一说,老爹张口就答应,他上次就看上那墓砖,寻思着弄几块回来修个猪圈也是好的,如今儿子一提,两人一拍即合准备连夜开干。
要说挖墓还真得是胆大的人才能干的活,薛寅松平素夜里荒郊野岭的行走也没觉得多吓人,可如今提着锄头一挖墓,立刻就觉得四周阴森森的凉气窜动。
因为盗人祖坟抓着是要砍头的,薛老爹便没点灯,全凭月光照着干活,薛寅松两眼一抹黑,站了好久才隐约能看清点模糊影子,阴风一股吹得全身发寒,赶紧吐了口唾沫开始挖地。
还好这墓埋得并不深,向下挖了大约三米就碰到了石头,薛老爹心疼墓砖,忙制止道:"小心小心,这砖虽然耐磨但脆性大,硬东西一碰就得碎个角,咱们先把砖起出来,一会用牛车来拉。"
薛老爹一边说着点上了小风灯,只见稀泥淖中隐约见些整齐规矩的石头,忙俯身用刀子先撬了一块出来,然后一块块的往上递给儿子。
一般大墓为了防水防潮,砖与砖之间都得抹特制的泥灰,这种泥灰一般要兑上两分糯米,砌好后撒上热猪血,可这是衣冠墓,主要是为起个凭吊作用,因此不论大小还是制式都与正规墓葬相去甚远,砖也砌得马虎轻松易取。
偷墓砖这种事并不光彩,薛家父子都没在家吭声,运砖也是让扎斤悄悄两边跑,一趟一趟的往家拉。
这衣冠墓修得小气,连耳室也没有,就一个主体墓室,没有棺台没有后室,就正中架了具小型的棺木。
薛老爹寻思这大概就是那宝贝了,一口叼着风灯,双手打开棺木,只见里面摆着些衣衫帽子类的东西,另一头放了些竹简,幸好年代并不久远,还没碎成竹片。
薛老爹小心用衣服包了递给儿子:"这就是宝贝了,好好拿着。"
薛寅松接过来,抬头看看天,只见启明星已经挂在天边忙催促道:"爹,天快亮了,咱们得赶紧。"
薛老爹在下面问道:"拉了几车砖了 ?"
"四车。"
薛老爹想想修猪圈也够了,忙爬出来道:"来,填土,里面还有些砖,但是吃在泥里,要抠出来费事,以后要砖再来抠吧。"
两父子哼哧哼哧填完土,忙趁着天刚蒙蒙亮时溜回家,扎斤把拉回来的墓砖全部堆在后院里,薛老爹怕环姨看着要骂,但无奈忙了一夜手脚早就脱力,只得自认倒霉洗了手脸回房,准备等着明天挨顿好骂。
薛寅松把那包书简搬回房凑着油灯一看,这字体并不是现下通用的,十个字里面倒有八个不认识,便用衣服裹了丢进柜子,自己打着呵欠上床睡觉。
曲红香醒得最早,她自从来了薛家天天都早起做饭,一进后院见一院子的砖倒吓了一跳,忙去告诉环姨。
环姨虽没见过墓砖,但见这砖明显旧作,而且裹着稀泥,心下也有些明白,只拿话随口敷衍了几句便自己去收拾。
因此等薛老爹睡够起床时,那一堆墓砖早就整整齐齐在牛圈角落堆着,环姨见他里外找了一圈骂道:"你们昨晚又干了什么好事?"
薛老爹还想装,只是一见环姨凌厉的眼神,知道坦白从宽才是正理,嘿嘿笑着答道:"我们挖地时挖出个荒坟,顺手扒拉了几块砖头回来砌猪圈。"
女人天性胆小,绕是环姨这般过来人听了也不由皱眉道:"晦气不晦气,要那东西做什么!"
薛老爹察言观色,见火没烧到身上来,大胆说道:"这猪圈也有些年头了,总得修葺修葺,剩下的垒个鸡窝鸭窝的也行。"
环姨听了倒也没说话,薛老爹这才松了口气,知道过关了。
却说薛寅松一觉睡醒饿得前仰贴后背,先爬起来看看柜子里宝贝还在,忙穿好衣服到后院吃饭。
勤快的薛老爹已经把四车砖都派上了用场,三车半砌了猪圈的侧墙,还剩了点都整齐的堆在牛棚里。
薛寅松看看猪圈,十分不解的问道:"爹,你这是想干啥,猪圈下面怎么还砌些小孔呢?"
薛老爹道:"那是给小猪走道的,大猪躺下容易把小猪压死,所以专门砌些小孔给小猪走路避让用。以后咱家买头母猪,只要养得好,小崽子也能卖不少的钱,省得买猪崽啦。"
薛寅松想起上次半夜给顺子家的母猪接生,心道这母猪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不过老爹一向对这些事得心应手便随他去吧。
"爹,我这马上要走,就不跟你们一起吃午饭了。"薛寅松看看饭甑子里还剩了点冷饭,便全舀出来配了几根咸菜:"我随便吃点,吃了马上走。"
薛老爹想起长辉,心下颇有点念想:"乖儿和秀才他们都还好?"
"好着呢,就是叨念着让我带点腊肉去。"薛寅松扫了眼房梁下那几块腊肉:"我一会切半块走。"
"拿一块去,拿一块去。"薛老爹难得大方,然后又笑眯眯的说道:"多久让他们回来走走,这人老了就是喜欢孩子,你看家里没个孩子转转就觉得冷清。"
薛寅松嗤笑道:"人家的有什么好,你想要儿子自己生一个呗!"薛老爹老脸一红,装着没听见进屋找荷叶包腊肉去了。
薛寅松几口扒完饭,把墓里挖出来的竹简并腊肉一起打了个包裹背上,想着扎斤从昨天回来就不曾出过房门,有意去看看顺便道别。
扎斤闻声开门,脸色也正常,听他说要走只是敷衍着点点头,无精打采的显得没什么精神。薛寅松奇了,笑谑道:"你这不是见着小王爷了么,怎么还不高兴?是不是时间太紧了没说上话?"
扎斤没吭声,只去把桌上瓷壶的水给他倒了一杯:"你带了水囊没?先喝点吧,这刚吃完饭就赶路容易口渴。"
薛寅松接过杯子,不死心的又追问,扎斤这才沉声答道:"我这次去京城时,听说皇上下旨给小王爷赐婚了,就定在夏末观莲节后。"
薛寅松的笑容在脸上凝固了,好半晌才道:"兄弟,有时候不知道比知道好,你还是想开点吧。"
扎斤没说话,转头道:"喝了水就走吧,小王爷等你的好信呢。"
薛寅松叹了口气,这种事旁人是没得劝的,所谓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啊。
103
103、揽月居 ...
地全部栽上,牛圈也修好,小王爷的宝贝书也到手了,大事算是全部办完,薛寅松一路脚步飞快的往城里赶,心里美滋滋的想着小别胜新婚会不会擦出点浪漫的火花。
天气渐渐的热了,太阳也生猛起来,薛寅松走得热了索性脱了衣服,里面还有个布褂,可就这么单薄的布褂也捂得难受,等到家时早就汗湿了背,只得赶紧回后院换衣服。
小秀才并不在后院,事实上薛寅松没在家找到一个人除了铺子里晒太阳打盹的小伙计。
"他们人都上哪里去了?"薛寅松一边扣衣服一边问。
小伙计缩缩头:"两个小公子读书,裴公子去揽月居了。"
"揽月居?"薛寅松挑了挑眉毛。
"裴公子说就是一堆人吟诗作赋而已。"小伙计显得无精打采的,耸耷着脑袋。
几个酸腐秀才凑在一起写写淫诗艳词吧,薛寅松抽了下嘴角,大约是在陈家村待得太久,让他出门走走也好:"前几天送到的新麦都收进仓库了吧?"
小伙计点点头,勉强提了点精神:"来了8车,全部放在大仓,掌柜,咱们家的仓小,秋收前还要再扩建,否则秋收咱家贮不下多少米,来年开春米价涨上来没米可卖呢。"
薛寅松点点头,这倒是个问题,他买的这片铺子本不是米铺,因为就着原来的房子用也没改过格局,这米仓确实小了点,况且米铺全靠囤货,否则开春米荒还真是个大问题。
"两只猫如何了?"薛寅松眼下最关心这事,大猫不能放出来,活动的范围就有限,这时间一久难保耗子不上门,总还是要生下小猫才放心。
"母猫倒是叫了春,可公猫好像没心情,不是吃就是睡。"
薛寅松搓着下巴想了会,现代社会有什么人工授精的,可没听说给猫授精啊,这可真是要了亲命:"关一块还打不?"
"还好,就是互相不搭理,偶尔撞见了还得挠几下。"
人工受精人工受精……可惜这门学问太高深,薛寅松也只是听说过,眼下是不行了,只能寄希望于别的猫身上:"恐怕有喜欢的母猫了,你去找找原主人呢,把这公猫的小媳妇给接来。"
小伙计一愣:"不配啦?"
"配,实在不行,随便生一个也要生。"薛寅松解释:"这猫是城北王家的,你去找找他家把原配的母猫弄来。"
小伙计答应着,愣头愣脑的问道:"我现在就去?"薛寅松看看天道:"裴公子走了多久?怎么这都下午了还不回来。"
小伙计蔫哒哒的答道:"去了好几天了,天天都是晚上擦黑才回来。"
"吃了饭回来么?"
小伙计摇头:"不曾吃饭,每次都是我下厨给他炒碗冷饭下个面条什么的。"
薛寅松挑起了眉头,这早出晚归的唱的哪一出?
伙计想想又道:"两个小公子最近回来得也晚。"
要造反么,家长不在全部都自由活动了啊,薛寅松点点头问:"你怎么了,你没精打采的站在这铺面里干什么,打舍了生意小心我揍你,快滚!"
小伙计赔笑着退开,又狗腿的去后面端了壶茶过来:"掌柜,不是小的不肯认真卖粮,只是你看这人来人往的也不来咱家问问,你说我这怎么卖?"
薛寅松左右扫了一圈,这下午快饭点的时分还真是没有人,再说古代人一般都愿意去熟识的店铺买东西:"不要着急,以后会有人排着队上咱家来买米的。"
小伙计当然不信,不过表面也不敢反驳,只得"是是是"的点头答应:"掌柜,如果咱铺子里这猫配好了,能有赏不?"
薛寅松听了眼皮子一抬:"想要什么?"
"能赏十个大钱不?"
"哟呵,口气不小么,今儿这是怎么了?"
小伙计有些苦恼:"我从小爷爷给定了门亲,只是我家越过越落魄,现在丈母娘不肯认我了,说是想要娶叶娘可以,让我拿十两银子做彩礼,唉!我这还差得远呢!"
薛寅松喝了口水问道:"另外找个不就得了?干嘛非在一棵树上吊死啊?"
"啊?"小伙计没听明白。
薛寅松咳嗽一声道:"叫你另外找个女人。"
"那当然不行,"小伙计严肃的说道:"我如果上门退亲,那叶娘的名声就毁了,所以万万是不能的。"
"既然你丈母娘那么刁难,怎么不干脆向你家提出来退亲呢?"
"这是当年我爷爷同她爷爷定下的亲事,如今她爷爷还在世,丈母娘肯定是不敢造次退婚,只能刁难我。"小伙计一脸苦恼。
薛寅松想了一会笑道:"快附耳过来,我指点你一二,保管你一分钱不花就娶个美娇娘。"
小伙计忙凑上去听他如此如此一说,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好半晌才道:"弄假成真了怎么办?"
薛寅松耸肩:"凉拌。"
小伙计想想虽然行事走险,却也有险中取胜的希望,左右思量一咬牙道:"拼了!就试一把,若是不能成事,便怪我没那福气了!"
薛寅松笑到:"富贵险中求,不赌一把你一样没戏,不如放胆搏一搏吧!对了,你知道那个揽月居在什么地方?我且去看看。"
小伙计有了新希望,打起几分精神道:"却是不远,两位小公子的书舍旁边便是,外面是个茶楼,招牌却极是气派,叫:自适宜,听说是前朝的皇帝御笔亲题的呢。"
薛寅松吩咐他照看铺子,自己换了干净衣衫慢悠悠的找着走去,他一面咂咂嘴想念着冰凉的井水,一边琢磨着这秀才最近搞七捻三的在干什么。
要说起来认识秀才这两年也没见他做过什么诗写过什么词,怎么就诗性大发了要参加诗社了呢?
薛寅松不自觉的摸着下巴:这教授和农民的确不是一个层次,那是不是以后为了追求夫妻和谐,他这土老巴子得要学点什么诗书情趣,偶尔也酸两句: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
一想到这他就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得,这事得打住,媳妇可以宠但是不能惯,老是事事顺着以后还不得爬到他头上作威作福啊,不行,坚决不行。
自适宜的茶楼还不算小,一眼望去人挺多的,吃饱了没事干的人敢情都上这里闲磕牙了啊,薛寅松扫了周围一眼:听戏的居多,也有坐在角落喝茶闲磕牙的,果然是自适宜。
"伙计,这揽月居怎么走?"薛寅松抓住添茶水的小厮问道。
小厮抬了眼皮子扫了眼道:"揽月居不是阿猫阿狗都能进的,那是我们老板的私宅,得要得了邀请的人才能去。"
薛寅松一听顿时气生丹田,强硬说道:"那便请你通报一声,我来找裴人杰。"
茶水伙计这才抬头:"我进不去,你去那边柜台跟掌柜的说吧。"
薛寅松只得走过去问掌柜,那掌柜再三打量他慢条斯理的盘问:"你同裴公子是什么关系?"
"你就去通报说薛寅松来了他便知道,我出远门才回来,店里的伙计说他在此处。"
掌柜点点头走了,好一会才回来,脸色却是和蔼可亲:"薛公子,快请进,咱们老爷有请。"
一般能称老爷的都是举人以上的身份,薛寅松沉声跟着掌柜往后院走,穿过一处角门再由一条抄手回廊过去进了一个小花园。
此时是算不上是百花开的季节,但是小院里说不上名字的各色鲜花争奇斗艳,只闻得阵阵醉人的幽香扑鼻,薛寅松寻着香味看过去,却是角落里长的几棵栀子。
这却是好去处,薛寅松想着左右打量几眼,只见亭台楼阁移步换景,彩绘走廊美轮美奂,再加上这满园生机勃勃春意盎然,真还是个神仙般的好地方。
掌柜领着他穿过花园,只见不远处修着一处四方凉亭,亭子里坐了约莫七、八个人,小秀才那略带清亮的声音正在说话:"秦兄此言差矣,这国即是家,家即是国,所谓大河涨水小河满,却是不能一分为二的。"
另一个略带尖利的声音道:"如今皇上昏庸无能不察忠奸,我等虽拼死进言,又有何用?天朝早已腐朽其中,实则不是一两则奏章能够扭转局势的,我劝尔等,不如明哲保身早早置办田地回家养老吧,说不得过几年一打起仗来,恐怕连白米饭也吃不上几口了。"
小秀才反驳道:"人人都只为自己,以后国将不国,如今虽然政令混乱,却还不到亡国的时候,如果大家都为了保全自己而驻足不前,那才是天朝真正之危矣,薛大哥说过:不要问国家能为你做什么,而要问你能为国家做些什么,我觉得此言甚是。"
四周立刻安静了片刻,只听穿长衫的男子说道:"常听你说薛大哥薛大哥,却不知是何人物,愚兄真是想见此人一面。"
小秀才欣然答道:"他回乡插秧去了,刚才管家通报说他已经来了,要不改日请付兄来家一叙。"
那声音笑道:"这才是高人隐士,居然肯自甘布衣以事农田,我等却是自愧不如啊。"
另外一个声音反驳道:"我看是沽名钓誉吧?自古要做高人隐士就得去耕地种田,要和旁人分清界限才能显示出自己的高人一等,我却是不屑为之。"
小秀才正待反驳,那长衫男子已经看到凉亭下站的两人说道:"裴兄,这是来找你的吧?"
104
104、誊副本 ...
小秀才一转头,立刻惊喜的快步出来:"薛大哥你回来了,我们正说到你呢。"
薛寅松看他好似比前一阵略清瘦了,声音也放柔了些:"回家不?我刚回来,还没吃饭。"
"好啊,那我们现在就回去。"小秀才说着转过头向着那长衫男子:"付兄,我就先告辞了,改天请你来寒舍一叙。"
那长衫男子含笑答应,眼睛却紧盯着薛寅松上下打量,旁边的几位也都一起凑过来,纷纷客气寒暄。
薛寅松微微一笑,转身便带头往外面走,这些人说白了就是吃饱了撑的,他可没兴趣一一应付。
回到家薛寅松把仲公卿墓里挖出来的书简摆在桌上:"你认识吧?来,帮我辨认辨认是些什么内容?"
小秀才拿着一片仔细看了会儿道:"这大概是兵法类的书,看不太明白。"
薛寅松把面前几块推过去,小秀才逐一看了:"说不上来,好像有说看天气的又有说方位的,内容很多。"
应该是一套吧,薛寅松突发奇想的揣测着,一本是兵法一本是行军布阵,兵法布阵本就是一家。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半本的价值就不言而喻了,薛寅松的心思有些活套,很是烦躁的在桌上敲着手指,如果拿这本书换小王爷的人生自由,赢面能有多大?
这本书的价值在于能和上本凑成一套,如果说黄家靠着半本兵法就能稳坐世袭王爷的宝座,那么后半本的阵法只怕是如虎添翼吧?
从客观上讲,黄家祖上算是靠着仲家大发一笔,如果知道了这下半本的消息,不管是情感还是理智,都应该势在必得。
薛寅松只用了几分钟便拿定主意,对秀才认真说道:"你这两天不要出门,把这些竹简翻译抄写下来,这件事也不能告诉任何人,切记好好保密。"
小秀才点点头:"很秘密么?好,放心,我不会对人讲的。"
薛寅松皱眉:"一定要保密,这是小王爷家祖传兵法的下半本,如果被人知道我们暗中复制了一份,说不定你我都得掉脑袋。一会晚上没人了关着门再整理,争取尽快誊写下来,我得赶在后天前送到城南小王爷的手里。"
"你上哪里弄来的?"小秀才有些兴奋的问,"走前你不是说过几天就回来么,怎么这一走就走了二十多天?"
"偶然机会弄到手的,"薛寅松当然不打算说明白,敷衍他道:"我这回去不是要插秧么,还帮我爹修牛棚,这农家前院后院都是事,只要想做哪里能做得完呢。"
这抱怨当然半真半假,薛寅松见他注意力果然被吸引开,立刻追问他:"那个揽月居是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小秀才立刻一脸讨好的凑过来挨着他坐下:"是送长辉他们进书堂时认识的,付公子就是自适宜茶楼的主人,其余几人都是他的好友,我也不是很熟,大家因为意气相投,不过凑在一起随便聊聊罢。"
"随便聊聊?"薛寅松提高了声音:"民间不能议政你不知道么?"
小秀才忙往他肩上一伏,含糊道:"没有没有,我们也就是今天才说到政事,平时不过是说说诗词书画而已。"
薛寅松还想追根问底,无奈那双要命的手搂上腰间,底气立刻泄了个十足,只得叹了口气摸摸他略带着发香的脑袋:"以后不要去了,不管朝廷好好坏坏,都不是你我这样的老百姓能管的,如果领头的不行,其他的人再英明都是白搭,君主制国家的弱点就在于这,听见没有?"
"嗯,知道了,"小秀才有些懒洋洋哼了一声,略带些撒娇的说道:"我不去了,不过请付兄来喝茶总可以吧,你也听到了,我今天答应他的。"
"你,"薛寅松有些无奈的捏他的脸,"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小秀才嘿嘿的笑,忙抬头道:"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晚上长辉和小奇下学回来,一见薛寅松都很兴奋,小奇还好,虽然很想亲近薛寅松但到底还是忍着,长辉却直接赖上前来在他怀里滚了两圈,阿坝阿坝叫个不停。
晚上切了两指宽的腊肉炒菜,长辉的小嘴吃得油亮亮的格外甜蜜,不仅汇报了最近的学习结果,还告了通恶状说那书堂如何如何的不好,想要专门请先生来家里授课。
有钱人家的确都是单独请先生的,只是这成本可就比上书堂要贵了许多,薛寅松看看长辉,这小子个子长脾气也见长了,还没开始学会赚钱呢,少爷的派头就开始露苗头。
"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有两个要求。"薛寅松不动声色的答道。
长辉果然上当,傻傻的问道:"什么要求?"
薛寅松正色答道:"请先生是要花钱的,算是额外开支,因此需要你做工补偿,可以打扫前后院、喂猫、洗衣做饭等等。另外因为是单独请的先生,所以你的成绩必须比小奇好,如果一年下来靠不到书堂的前几名就得挨板子。"
裴长辉傻了眼:"阿坝,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薛寅松答道:"家里的开支都是有计划的,你要单独提要求就得有独自负担的能力。"
小秀才见状忙打圆场道:"长辉小奇,你们要读书就赶紧回屋去吧。"小奇忙站起来应着,临走还拉了长辉一把。
"你干什么跟小孩子说这些。"小秀才见两个孩子回房才抱怨道。
"从小培养经济意识罢了,"薛寅松不甚在意,"你今天吃得很少,要不要再加一碗?"
小秀才摇头,摸摸肚子道:"最近一直吃得不算多,胃里像有块石头一样,说不上难受,就是感觉不饿。"
薛寅松也没在意,觉得他大约是吃隔食,问了两句也就罢了。
晚上在院子里坐了会,两个小子早点了灯在房里看书,偶尔还能听见几声说话,小伙计是要照店的,基本都在前院打地铺睡觉,薛寅松看看时辰差不多,便让秀才去洗了手回房抄书简。
地下埋了几十年,书简的串绳都粉烂得差不多了,小秀才小心翼翼的取出来排了顺序,然后提笔逐字逐句辨认抄录。
下半本阵法并不多,估计也就万把字,只是因为在地下埋藏的时间久了点,竹简有些发霉,需要仔细辨认才行。
如今没有薛老爹和环姨,这收拾洗碗都得薛寅松自己一人来,等他把厨房的事忙完回屋,推门就见小秀才正一丝不苟的抄录,额前一缕头发垂下来随着鼻息轻轻的摆动。
不是有句话说得好么,认真工作的人最美,薛寅松这一刻突然有沉醉如斯的感觉,觉得这画面说不出的和谐性感。
小秀才写完一行抬头,见他杵在门口微微一笑:"你傻在门口做什么?"薛寅松这才回过神,走进门笑道:"看你写得认真怕打扰你了。"
小秀才笑道:"有什么打扰的,不过是写抄抄写写的活罢了,你要喝水不?我前面刚去倒的开水,现在正好凉了,给我也倒一杯。"
薛寅松乖乖坐到桌前倒上两杯温茶:"你怎么还泡的茶水,这已经夜了喝茶水不会睡不着么?"
小秀才轻轻摇头:"无妨,是早晨泡的茶了,现在味道也淡,就是让水多点味而已。"说着把额前的垂发拂到耳后得意的炫耀:"你看我抄了一小半了,今夜肯定能完,不会耽误你的大事。"
薛寅松有些呆呆地看着他:"不急不急。"小秀才看着他笑道:"你盯着我干嘛,我脸上有墨么?"说着用手摸摸脸,反而蹭上去一丝墨迹。
薛寅松有些口干舌燥,一时找不到好的话开口,暗哑着嗓子说道:"我……我……我给你家用。"
"什么?"小秀才没听明白,孰料还没放下笔就被拖着往床上滚,吓得忙高举着手道:"笔!笔!"
薛寅松把毛笔一抽往桌子上胡乱一丢,扑上去就啃,一面含糊说道:"给家用,以后每天都给。"
也有大半个月不曾滚过床单,薛寅松怕他身体吃不消,到底还是忍了几分,况且院子里还住了两个孩子,都是半大不大的懂些事,总不能老给些负面的教育。
秀才累得睡过去,看样子不到早午不会醒,薛寅松本着老婆儿子两头都要顾,两手都要硬的原则,勉强撑起来给两个小子做早饭。
这般年纪大的孩子还是辛苦,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进学,因为离书堂要走小半时辰的路,所以中午并不曾回来,还得给带上两个午饭盒子。
薛寅松左右转了圈没找着菜,只得打了两只鸡蛋炒饭,饭里加了点切碎的小青菜又用了猪油,看起来黄绿搭配油亮油亮的诱人。
两个孩子一走,薛寅松赶紧回被窝里捂着,虽然已经不能再睡,却也可以抱着秀才假寐会。
刚爬上床,秀才翻了个身迷糊问道:"他们走了?"
"恩。"薛寅松应了一声钻进被子,带来点冷气,还好这时节已经热了,秀才也没甚在意,让了些被子过去:"你不去开店么?"
薛寅松撑着头侧卧,一面用手轻轻抚摸他的额边碎发:"我陪你睡会。"
小秀才听了主动往他怀里靠过去,选了个喜欢的姿势,把腿搭在他身上满意的哼哼:"我再眯会。"
其实这一醒也睡不着了,薛寅松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伸手在他腰上轻轻揉着:"昨日你们议政时说些什么了?最近朝廷有什么大事发生么?"
105
105、是阵法 ...
"恩,"因为常做农活薛寅松的手指尤其有劲,小秀才被揉得舒服,眯着眼睛答道:"最近几年出了好几个大事,去年黄河泛滥中下游流域有十几个县遭灾,灾区饥民饿死了数万人之多,朝廷派抚慰大臣撒了两钱就没了下文。对了,你家不也一样被淹了么?"
薛寅松沉吟片刻:"那次大水是挺厉害,往年大水冲不到德阳,那前年呢?"
"前年福庆王爷死了,听说是被逼死的,因为王爷不同意发兵高阙。"
薛寅松平时很少关心政治,此时倒来了几分兴趣,催促他讲下去。小秀才道:"福庆王爷那是多大的才能啊,先帝说得好,他说此生唯一怜惜者就是福庆王爷,因为他身具帝王之才,却比太子晚出生半个时辰,否则我天朝在福庆王爷手里至少能再盛世五十年。"
这个薛寅松以前倒是听说过,一说其实福庆王爷才是长子,因为同时生产的皇后使坏,让贵妃那边的侍女晚了半个时辰报喜讯给皇上;一说福庆王爷其实才是皇后之子,贵妃花了大价钱把自己的儿子和皇后的儿子调了个包……总之,这算是本朝一大迷案。
"这么公开的支持福庆王爷,不会让皇上心里不爽么?"
"那是肯定的!"小秀才说着恨不得拍案而起,"但是先帝一薨几个辅政大臣插手朝纲,皇上也不敢立刻动手。前年几个大臣陆续死了,这不立刻就动手了?听说是因为王爷坚决不同意发兵高阙,皇上给栽了个里通蛮夷的罪名判的是满门抄斩。"
政治总是血腥的,尤其这么个随时能替代自己的人在朝廷上杵着,皇上这也算是斩草除根,薛寅松表示理解,继而又为:"还有呢?"
小秀才愤愤不平:"这难道还不够么?去年大水一冲,下游百姓受苦受难,以往有福庆王爷时,怎么可能饿死数十万人!"
薛寅松没说话,他也是去年洪水的受害者,按说也是该骂朝廷的,但是他很明白皇上的心思,自己塌前岂容他人打鼾,所以王爷并非死得冤枉,真要说,还是怪自己。
福庆王爷也许能做事,但是绝对不善政治,所谓功高震主兔死狗烹。当君主强时权臣必荣,当君主弱时权臣必危,混政治的连这个都不明白,也活该当个冤死鬼。
"所以你们就觉得这政局不稳了,觉得要变天了?"薛寅松笑谑道:"读书人就是过于敏感。"
"当然不是!"秀才撑起上半身严肃的说道:"历朝历代哪个皇帝不给灾区免个两三年的税?实在不济就算意思意思也得免个一年半载,可当今皇上可好,一年都不免,还厚颜无耻的下诏说体恤民情,因此允许晚一年交税,这是圣明皇帝改有的作为么?"
这倒是没听过,薛寅松自从水灾后再也没有回过田坝村,自然也无从知道当地的情况,想了会问道:"灾区百姓就没闹事的?"
"闹有什么用,"秀才躺下闭上眼:"朝廷不肯免税,倒是派了三万驻军沿途防守,这三万驻军的吃穿衣食还俱归当地供给,你说这是何道理!"
薛寅松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手上加了点劲揉:"这也不算乱世之象,你想得过多了,只要有吃有穿,谁愿意冒着杀头的危险造反,就算要乱也得有个导火线。"
小秀才冷哼一声睁开眼睛:"导火线已经来了,上月朝廷下旨,高阙军队南下犯境,边境沿线军民收缩三十里放弃外长城,理由是外长城年老失修不易防守。你说有哪一个国家会轻易的放弃自己的领土?有哪一个强盛的王朝会惧怕一个人口不足三十万的游民部落?!"
薛寅松忙拍拍他安抚道:"不要激动不要激动,我们不是随便聊聊嘛。"
小秀才这才缩进被子四处摸索:"我衣服呢?"
"那你们聚在一起干嘛呢?慷慨激扬的发表点个人看法,然后到晚上吃饭还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薛寅松饶有兴趣的问道。
"当然不是,"小秀才嫌恶的皱眉,"和这帮人有什么好说的,真到高阙人南下他们必定第一批投降自保。只不过偶然有人提到这个,我就随便反驳几句。自从我认识你之后便知道这天下其实能人众多,实在轮不到我等庸人自扰。"
薛寅松好笑,看他洋洋自得的样子,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快起床,今天早点把东西誊完,下午我送给小王爷去。"
秀才张嘴打了个呵欠,懒洋洋的坐起来:"知道啦,唉,催死了。"
伙计早两天已经把麦子都晒了一遍,装在麻袋里整整齐齐的码进米仓,薛寅松一推仓门就闻着新麦的香气,一面琢磨着怎么销售。
3个月内必须把这一批新麦卖光,再用回笼的资金翻修粮仓,然后努力收购夏粮贮存到明年开春大卖。
薛寅松三分钟就定下计划,立刻转头叫伙计:"我不在的这几天你卖了麦没?"
小伙计摇头:"这是春夏之交,正是熬粥的时节,这麦想要大卖得等到秋冬,秋冬时节的人才爱吃面食。"
等到秋冬黄花菜都凉了,人能等麦子不能等,薛寅松琢磨着残存在记忆里那点促销术,脑子飞快的转着。据说现代社会研究表明大脑思考消耗的能量等于20瓦的灯泡,薛寅松的小灯泡开足马力,终于在冥思苦想了十分钟后想出高招。
小秀才正在洗脸,刚拧了把热布巾盖在脸上就被拖着往屋里走:"你大清早的又发什么疯。"
薛寅松一把捞开布巾,把他往板凳上按:"来,坐着给我写两行字,字写大点:老板生辰,麦价9文,每人限买,一人两升。"
小秀才不情愿的开墨:"干嘛要两升啊,多点少点不行啊。"
"嗨,我那不是正好有个两升的大斗么,量着方便。"薛寅松戳戳他的肩:"快写,快写。"
不得不夸秀才写得一手好字,虽然他人长得俊秀,但一手楷书却极是豪迈大气,薛寅松看不出哪家哪派,只觉字体方正而有魄力,连带秀才那小身板也高大起来。
小秀才几笔写好,移开镇纸轻轻吹干墨迹:"你拿这个干嘛?"
"贴在门口。"薛寅松满意的看着字夸奖:"写得不错,以后多给我写几幅。"
这种促销还真是闻所未闻,小伙计将信将疑的用冷饭把纸条往门框边上一贴:"掌柜,这上面写的什么?"
薛寅松逐字逐句教他认了:"记住,一会有人过往就大声的念这几句。"
伙计也是个没脸皮的,并不觉得当街吆喝有什么不妥当:"放心吧,掌柜,包在小的身上,保管不叫漏一个去。"
薛寅松拍他的脑袋:"好好干,掌柜有赏。对了,你那媳妇儿怎么说?"
小伙计嚅嗫几句:"还没敢上门,我怕我一上门退亲,岳母还真答应了。"
薛寅松嗤笑:"合着说半天你就是舍不得是吧?来,我教你个更毒的,趁热打铁把生米煮成熟饭,只要关键岗位上有你的人就一定能成。"
小伙计有点迷糊:"啥叫关键岗位?"
"就是你媳妇儿肚子里啊,只要那里面有孩子了,这事肯定成,不成也得成。"
伙计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话也结巴了:"这哪行……这不行不行不行,坚决不行。"
薛寅松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那老爷子有七、八十岁了吧?过几年他两腿一蹬,你就等着当光棍吧!我跟你说,脑筋别那么死,要学会只看结果别管过程。"
小伙计还是态度坚决:"这太损人。"
薛寅松哼道:"你那丈母娘不就是个狗眼么,她不也一样损?以损对损才是王道。"
伙计其实有些心动,但是一想到这关键岗位就腿软,只得别开头道:"来人了,先做生意。"
薛寅松目送他往店外一站清清嗓子,只见路过那几人果然凑过来看热闹,小伙计打起精神拿出十二分本事大声吆喝。
麦价9文不算低,只不过大家都卖10文的情况下也算是个小便宜,他这铺子刚起步,如果不来点非常办法肯定搞不过那几个地头蛇。
众人聚集议论就是人气,果然旁边几个铺子里的人也主意到了,立刻派人出来查看。
薛寅松抄手站在角落微微一笑,他现在最想激得对方沉不住气跳出来找事,别人也许怕,但他薛寅松最不怕惹事,降价算是隔靴搔痒的小意思,咱们循序渐进一招连着一招就不信你们吃得住这连环掌!
下午薛寅松寻到城南客栈时,小王爷才回来不过两个时辰,大约是连夜赶路,累的两个眼眶也乌青凹陷,正陷入沉睡之中。
一个亲兵上前行礼,轻声道:"薛公子,可要唤醒王爷?"
薛寅松摇头:"无妨,我且坐一会。"不过片刻小王爷便醒过来,一见他立刻呵斥旁边的侍卫:"怎的不叫醒我?"
薛寅松忙笑道:"是我叫他们不要打扰的,我给你了点好东西来。"
小王爷会意,朝侍卫挥手:"去弄点饭菜伺候,你们都退下,去门外守着。"
等侍卫一走,薛寅松立刻取出包袱:"这便是墓中的东西。"
小王爷拿起一片细细辨认:"这是变体小篆,我曾经学过,不过有些生疏……咦,这是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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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收伙计 ...
小王爷仔细看了几条竹简,嚯一声站起来,连音调都变了:"这是《仲太公兵法》提到的九龙盘壁,好家伙!我还以为这阵法已经失传了呢,想不到竟然还存在。"
薛寅松当然是一头雾水,只见对方急速翻动后面的竹简,好一会才略带些失望的说道:"果然是残阵,竟然缺失得如此厉害。"
薛寅松忙道:"若是少了竹简,我回头再去墓中搜寻搜寻。"
小王爷道:"不,不,这阵法本就残缺不齐,如今能见到真本已是万幸,如何敢奢望完整呢!"说着激动的站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好一会深吸口气道:"兄弟,你这一功可不小,钱财珠宝官宦爵位只管说,又或者你喜欢铺子,我可买下几十个铺子送与你。"
薛寅松失笑:"要那么多铺子干嘛?再说我出手是为了扎斤,绝不是为了图报。"
小王爷转过头正想说话,薛寅松继续说道:"我还是那句话,希望你能早日脱身来陈家村一聚。"
小王爷苦笑,好一会才忧郁的看着窗外:"这一本书还不足以换回我的自由,不过我仍感激你的努力,而且我也答应你,也许一年也许两年,我一定会来找你们。"
薛寅松欣然起身:"我想扎斤最想听的,莫过于这句话。小王爷,既然我的事办完就先告辞。"
小王爷挽留他道:"不若吃了饭再走。"
薛寅松摇头:"家里还有大小几个,都等着我回去做饭呢。"小王爷笑道:"这点你比我强,那裴公子真是好福气。"
薛寅松摇头:"我的手艺只能煮熟,他每顿吃饭都不知多么辛苦,其实我应该感谢他才是。"
客栈出来一条小路折向城中部,薛寅松顺路走过来只觉得越走路越宽,渐渐有车水马龙之兴旺气象。
富春县是附近最大的县城,人口大约上万,按说这才几家米铺,不至于生意萧条到如此地步,这人啊衣服可以不穿饭却是不能不吃……这么大的城,只要能抓住三成客户那就不愁卖粮了。
如今夏粮刚种,一定要努力把手里的春麦卖出去才行,薛寅松快步走着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成败就是这一击,一定要成功。
降价是能吸引客户,但生日这种借口不可能多用,薛寅松脑子飞速的转着,突然灵光一现来了主意,回到家连水也没顾上喝一口先去后院子找了秀才:"帮我写点字条,类似顺口溜什么的。"
小秀才两手一摊:"写字可以,编顺口溜真不是我的强项。"
薛寅松立刻念道:"店主病倒,需钱抓药,麦价9文,不限多少。"
"好好的说什么生病,"小秀才不满意:"换一个来。"
"店主得猫,心情大好,麦价9文,每人一包。"
小秀才哭笑不得:"说来说去,就是麦价9文吧,那就直接写本店麦价9文不就得了,干嘛那么多的借口。"
薛寅松道:"这肯定不一样,毕竟找借口降价是偶尔的行为,但是蓄意拉低行价就会遭到同行的抵制,但是如果现在不实行低价,我们很难在短时间内发展起来。"
"那你这样天天换台词,其实不一样么?"
"总还是有点差别。"薛寅松无奈的摊手:"我也想来个快的,但是这不还没有嘛。"
小秀才提笔写了掷给他:"快拿去!这笔墨都不知道多金贵,真是浪费。"
薛寅松笑嘻嘻答道:"等以后赚了钱再给你买。"
铺子前站着两个半大孩子,伙计正在装麦,薛寅松走过去微微笑着招呼:"你们住哪里啊?"
两个孩子对望了一眼,大点的孩子答道:"向阳巷。"薛寅松在脑子里搜索了一遍地图:"有点远,你们自己能背回去么?"
大孩子答道:"能,我们两个能行。"
薛寅松笑道:"这样,一会称好了,我让伙计帮你背过去。"小伙计正要抗议,被薛寅松重重一把抓住胳膊,只得咽下拒绝的话,惨淡着脸色附和:"是啊,我帮你们背么,一会给我指路就行。"
看两个孩子惊疑不定,薛寅松笑道:"他背着麦也跑不掉,再说你们两个还看不住他一个么?"
两个孩子想了片刻又嘀咕几句,大孩子壮着胆道:"先说好,如果他跑了,我可是要回来找你的——我跑的也很快,一定能追上他。"
薛寅松笑道:"这样,你不用付钱,等他把麦送到你家,你再把钱给他,如何?"
两个孩子又商量了一会,这才一前一后押着小伙计走了,薛寅松盘算着这样也不错,如果他肯开展送货上门的服务,至少能增加一成的销售,想到这里立刻打定主意回头去做个小木板,把每日促销信息张贴在木板上,要送米送麦的,每家约个固定的时间到时给送上门去,一手钱一手货……嘿!真是好主意!
薛寅松越想越精彩,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柜台上,咣当一声把刚凑过来瞧热闹的一个小子吓着:"掌柜,你家的麦子9文?"
薛寅松忙换了笑脸招呼:"是啊,你要来点不?"
那小子顿了顿,面有羞赧之色:"你家有陈麦没?或者差点的,霉过的也不怕,我……想买点。"
薛寅松仔细看他,只见他除了肩膀上打了两个方正的素色补丁外,下摆都是花布补丁,想来也是家里实在太穷,连同色的补丁都用不起:"霉过的怎么吃,这样吧,你会做些什么?若是满我的意,我可以低价卖给你些好麦。"
那小子有十七八的样子,闻言精神一震急切的说道:"我有力气能抗能挑,你家要挑工么?不给工钱给点麦也行,实在不行管口饭也成。"
薛寅松笑起来:"你一次能挑多少?"
那小子倒也实诚,略一思索坦然答道:"我一次可挑200斤,虽然挑得不多,但是我动作快,一天下来保管不比他们挑得少。"
薛寅松笑道:"只有进仓才需要大挑,平时腿脚快不快?"
"肯定快,你放心掌柜,就算背个五十斤,我也能跑得比兔子快。"
"嘿,好小子,大言不惭嘛,你叫什么?"
小子嘿嘿笑答道:"我姓巩,家里排行老二,掌柜只管唤我巩二就是。"
薛寅松点点头:"行,这里是三文钱,杏花斋知道不?去给我买半斤猪油糕来。"
巩二接了钱立刻撒腿就跑,薛寅松看他远去,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过了好一会小伙计才回来,一进铺子跟断了气似的,连喝了两大碗水:"掌柜你可别提了,那两小子住得可真不近,我这扛着麦腰都快折了。"
薛寅松笑道:"行,以后你还是站铺子,我叫别的人去送。"小伙计有点警惕:"谁?"
薛寅松道:"他叫巩二,去杏花斋买猪油糕去了。"话音刚落,巩二刺溜一声窜进来,手里提着麻纸细绳扎的小包裹:"掌柜,猪油糕来了!"
薛寅松一摸糕点还热着,再看这小子正上气不接下气,微微一笑吩咐小伙计:"去取一角新麦给他。"小伙计领命去了。
巩二忙谢道:"掌柜大恩,永世不忘。"
薛寅松道:"我还有话没说,从明天开始来我这店里做些粗活,月底按工钱给你折粮,若是觉得不好用,那可就别怪掌柜不客气。"
巩二忙道:"是,是,是,一定让掌柜满意。"说着一手抓着那角新麦喜形于色的走了。
小伙计束手干笑道:"掌柜,你又招伙计了?那我……"薛寅松摇头:"他只是外头跑腿,不算店里的伙计,站柜称麦还是你自己去。"
小伙计茫然的点点头,不甚明白。
薛寅松又提醒道:"店里的事情不要跟他说,平素没事也少让他进店,尤其不可去后院或粮仓。"
小伙计这才明白过来,笑道:"掌柜是想考校考校他?"
薛寅松心不在焉的答道:"看看在说吧,也许呢。"
送货服务的业务还没开展,可擅自降价带来的后果已经来了,薛寅松看着手里一张大红请帖,只觉得那准时赴宴四个字如火烧般烫手。
对毛爷爷发誓,他真的是第一次知道富春县有个什么米粮行会,再说了,一条街统共就那么几家店,需要大张旗鼓的搞行会么??
送信的伙计虽然表面恭谦,骨子里却透了些不屑,他把请帖送到又得到肯定答复这才转身而去,只是转身那一瞬间被薛寅松捕捉到嘴角的蔑笑。
薛寅松突然觉得很好笑,这古代人确实少根筋,你能不能不要得意得太明显,不要嚣张得太显形啊?
日子定的是次日中午,地点在醉天仙,薛寅松表情高深的来回翻了两遍请帖随手丢到角落,想想这古代有个硬纸块也不容易,烧火时候还可以扇扇风,忙又抓起来塞给小伙计:"一会丢在灶房去。"
小伙计忙扒拉着他的袖子问道:"掌柜,你要去?我们老东家也参加过这行会,你要小心,他们净坑人。"
薛寅松来了兴趣,往凳子上一坐,只听小伙计道:"这行会听说早就有,以前开仓赈灾捐钱支援还干过不少好事只是行会最近几年被何家控制着。那何掌柜不仅制定了规矩要缴纳会金,还得从行会进米进粮,若是达不到最低限额就得用钱买。"
薛寅松好笑:"干嘛非得参加那行会啊?"
小伙计忙道:"你别小瞧了这行会,听说县老爷也入了干股,你要不入会,他们就变着法子整你,你告到衙门也没用。"
"怎么个整法?"
107
107、准赴宴 ...
小伙计也不甚明白:"老东家没说过,只是每次回来就摇头叹气,以前米铺还赚钱,我们有时还能得点好处,参加这行会后听说越赚越少,后来又出了些乱子,老东家索性就关了铺面回老家。"
薛寅松依旧轻松笑着,小伙计见他不当回事,有些气急:"掌柜!我说的都是真的!"
薛寅松点头安慰他道:"嗯嗯,别怕,掌柜别的本事没有,对付他们那是一套一套的。"
小伙计想想又道:"老东家还说,会钱好像也不便宜,每年要几两银子呢。"
薛寅松笑道:"我开店铺以来统共还没赚到五两,他们想得可真美。"
小伙计见他一脸的轻松,又实在找不出什么说词,只得跺跺脚去了,临走还恨铁不成钢的瞪他一眼。
这掌柜也当得太没威信了,薛寅松哭笑不得的摸摸下巴,看来领导也不是那么容易能当的。
宴请时间定在次日正午,薛寅松临到走前也没换衣服的打算,小秀才在一边问道:"你不会打算穿这一身去吧?"
薛寅松洒然一笑:"有何不可?我本就是去砸场子的。"
小秀才皱眉道:"我以前也听人说过一些,行会的掌权人物都是当地的头面士绅,你若是得罪了他们没好果子吃。"
薛寅松被他押进屋里换了身干净衣服:"有这么些讲究么?那咱们一定要入会了?"
"当然要入会,"小秀才道:"至少入了会他们就没办法明面上对付你。"
薛寅松笑道:"也就你傻傻的才会相信,要对付的你的时候,他们才不管你入会没入会呢!行啦,这事我会处理的。"
虽然换的身干净衣裳,但薛寅松最近一年并未给自己置办行头,要说起来这身布衣还是小秀才雇佣他的时候给添置的。那时候的身份是包身长工,衣服的质地也可想而知,薛寅松一面想像着那几个老鬼的脸色,一面心情舒畅的出门。
醉天仙隔得并不远,薛寅松走进去径直上了二楼,门口一个黑脸汉子立在门口,神色肃然的提醒:"请帖带了没?"
薛寅松站定,故做惊慌的往身上到处摸了摸,急急答道:"哎呀,没带呢,这位大哥可以通融一下么?你看我真的是来赴宴的,请帖上没说要验看请帖啊。"
那黑面神轻蔑的看了他一眼:"什么阿狗阿猫,没有请帖就不能放你进去。"说着眼睛朝天看,一只手却在下面来回比划几下。
薛寅松装着没看懂,严肃的答道:"这位兄弟真是执法严格铁面无私,我那请帖肯定在,放心!我这便回去找,一定找到拿过来!"
那黑面神一愣,薛寅松一面下楼一面大声说道:"我家近得很,一会就能找到拿过来,待会你看了请帖就知道我是来参加行会的人了……我马上就回来啊!"
黑面神傻了眼,躲在门内的人看完了整个过程,立刻转身进去汇报。
何掌柜阴沉着脸听完,一连冷笑向在座的人道:"这倒是个刁民,看来我们都错估他了!"
钱掌柜满不在乎的答道:"或许是真的忘了带请帖呢?"
杜掌柜倒是立刻明白过来,捻着几根稀拉拉的鲶鱼胡须分析:"这小子满肚子坏水,是要拉我们垫背呢,本来崔掌柜这主意挺好,只是没想到这小子不中招,如今他人跑了,还累得我们在这里枯坐等他。一桌子好饭好菜不能动筷不说,还把我们自己的面子落了个十足,总不能落人口实说我们会长请人吃饭,结果人没到自己先吃了吧?"
何掌柜的脸愈加阴沉,冷冷哼了一声看向崔掌柜,旁边王掌柜忙假咳:"要我说,还是叫个人去请吧,这小子说不定打定主意假装找不到请帖,在座诸位总不能在此枯坐死等吧?这事要传出去会被人笑破肚皮哩!"
众人一起望向何掌柜,何掌柜只得无奈的转头吩咐小厮去请人。
薛寅松并没走多远,倒不是说他想配合着回去,纯粹是因为知道今天这饭是非吃不可,走回去还得再走回来,所以索性慢慢溜达着,于是半推半就的又被请回去。
一进包厅,脸色阴沉的何掌柜站起来,干巴巴的说了句:"请坐。"崔掌柜忙将功补过从主位开始一一介绍姓名身份,主宾一番客套端茶喝水一起坐下。
薛寅松笑道:"不知道今天各位特地请我吃饭是为什么事啊?"
杜掌柜眯起眼睛笑道:"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本县米粮行业也有行会管理,既然薛小弟到了富春县开店,自然是要按规矩入会的。"
这是一双细长的飞凤眼,眼珠子里透着冷冰冰的寒光,薛寅松只觉得像被X光扫过,差点绷不住要怯场,忙端了杯子喝口热茶笑道:"杜掌柜这是在责怪小弟不懂规矩了,可小弟也实在是冤,您说我这乡下人第一次开店进城,既不认识路又不认识人,也没个邻居街坊的告诉我县里有个米粮行会,要是我知道有行会,我还能这么不懂事么!"
何掌柜挑起了眼睛冷冷的说道:"百行百业都有行会,莫非薛小弟不知道?"
薛寅松故作惊讶的答道:"我们乡下种田也没听说有什么种田行会啊,不都是自己种自己收然后自己卖米吗?再说行会是干嘛的,我还真不清楚呢。"
一旁的王掌柜忙解释:"就是同业互济,比如头寸调用库存互援等等。"
薛寅松更是惊讶了:"好啊,好啊,这么好的会当然应该入。"
何掌柜的脸色这才缓和了点,崔掌柜见状打蛇随棍,立刻知机追问:"那么你是愿意入会了?"
薛寅松笑道:"当然愿意,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会不愿意呢?"
何掌柜喝了口茶,慢条斯理的说道:"今天日子不错,这桌饭菜也丰盛,就算是薛老弟的入会酒吧。"旁边几个人立刻叫好,纷纷拿起酒杯要敬酒。
薛寅松也不客气,举杯和几个人喝完之后,这才笑着坐下来赞道:"好酒好酒,你们都吃菜啊,别客气别客气,虽然说是你们请我吃饭,但是你们也不要太拘束才是。"
几个人脸都绿了,只有胖胖的王掌柜忍不住提醒道:"入会酒得要薛老弟破费。"
薛寅松正咬着个鸡腿,闻言眼珠子一瞪:"我远道而来,不正是客么?我坐的位置难道不是客位么?何掌柜不是坐的主位么?难道富春县的规矩是坐客位的人掏钱?"
几人顿时哑然,身坐主位的何掌柜咳嗽一声,训斥道:"请个客有什么打紧,这费用由会里支出就是。"
薛寅松这才笑眯眯的大嚼鸡腿:"何掌柜这话我爱听,来,何掌柜咱们碰一杯。"
何掌柜也只得端了杯子不情不愿的碰了虚喝一口,薛寅松油着一双手跟没吃过饱饭似的搜寻了一圈,拿了瓷勺去舀三鲜汤:"这是肚丝吧?这大厨也忒扣了,肚丝切得跟银丝面似的,这个怎么吃啊,还是大块大块的有嚼头。"
几人见他的吃相又一阵哑然,好半晌才崔掌柜才干笑道:"薛老弟果然风趣。"
薛寅松一抹嘴巴,满不在乎的说道:"崔兄好眼光,我们乡下人都说我粗鲁没礼数,其实那是他们不懂,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才是人生的享受啊。"
王掌柜用不甚怜悯的表情凭吊过被薛寅松洗劫的三鲜汤:"既然薛老弟同意入会,那就明日早点缴纳会费吧,这样才好及时享受入会的各种权利和优惠。"
"会费?"薛寅松打了个响膈,有些诧异:"入会还要交费?那我不入了!不入了!"说着又嘟嘟囔囔的抱怨:"我这开店以来还没赚钱呢,大笔的银子花出去不说,现在每月还得贴伙计的工钱,要是早知道开店那么花钱,我才不开哩!"
崔掌柜笑道:"万事开头难,以后就诸事顺利了,再说你入了会,以后你有难处我们也能帮你一把。"
薛寅松想了想道:"不如这样,会费先欠着,只要小弟今年赚了钱,一定给补上。"
在旁边一直不曾做声的李掌柜终于开了口,他的嗓音尖细沙哑,令人印象深刻:"薛公子这是把我们当猴耍呢?咱们不如打开窗子说亮话,今天你若是入了会,咱们就当你是一份子,以后有好处断不会少了你;今天你若是不入会,哼哼,非我族类必当异类处置,以后可别管我们同业公会见死不救。"
薛寅松笑道:"这位是李掌柜吧,果然够坦白,如果一上桌子就这么坦白,咱们其实也省了很多麻烦不是?这会入不入我现在不知道,得要回去禀告主人才有分晓,只要主人说入会,那便是千两会费,我也会如数奉上。"
杜掌柜的细长眼睛又扫过来:"如此说来薛小弟背后还有主事的人了?可我们得知的消息,这店铺地契不是挂在你的名下么?"
薛寅松笑道:"这便是敝主的高明之处,我们这些外放的奴才都是店铺的合法主人,这样我们才会卖命的为主子干活啊。"
这话倒也有点道理,何掌柜仔细打量他几次,见他面色坦然不像作态,终于冷冷的说道:"如此甚好。"说着站起来拂袖离去,其余几位掌柜互相看看,也均起身离席。
薛寅松在后面不依不饶的大声喊道:"哎!何掌柜,别忘了今儿这桌席面是由会费支出啊!"
108
108、论粮道 ...
当门外传出来沉闷的下楼声时,薛寅松的心情说不出的好,虽然他现在并不清楚这个姓何的和秦川城的何家有什么关系,但是拉帮结派的垄断势力绝对在他的抵制范围之内。
并不是说垄断不好,所谓宁为鸡口不为牛后,他一个新开张的小米铺就算是入了会,也只能算是垄断势力的帮凶。
帮凶是什么?帮凶就是跟在屁股后面捞点残羹剩饭,还得背个恶名,出事的时候帮大佬垫背的牺牲品,在薛寅松看来就算是要垄断也得他来才行。
门外一个小伙计端着木盘怯生生的说道:"我来打扫。"
薛寅松招手示意他过去,掏出一文钱道:"长桥巷第二家有个薛家米铺,你去找店里的伙计让他把食盒子拎过来。"
小伙计把手缩在背后不敢接钱:"我不能离店……掌柜看到要开除我的。"
"嗨,"薛寅松走过去把包厢的门一关,轻松说道:"一会人来了,我就说咱们两在里面不给开门就行,你快去快回,一刻钟就能跑回来。"
小伙计看看那一枚边缘磨得发亮的铜钱,吞了口水道:"这是二楼,我要出去得从大门走,掌柜会看到的。"
薛寅松伸头往外面看,因为古代建筑空间较高,这虽然是二楼也相当于三楼的位置,因此跳窗也是不可能的,便把那一文钱往他手里一塞:"长桥巷的路口有个老婆婆卖糖葫芦,去给我买一串回来,顺便帮我去店里叫个伙计。"
小伙计一愣,这才接了钱往楼下走。
薛寅松从窗外见他跑远了,这才放下心开始准备将剩菜打包。刚才众人都忙着废话,这菜根本没怎么动过,尤其是那烧鸡和蹄髈,完美得简直可以再卖第二次。
不一会大伙计上来了,一见薛寅松还端坐在里面有些诧异:"这席还没撤么?刚才上楼那伙计呢?死小子,简直找死。"
薛寅松道:"我让他去给我买东西了。这里的菜我要打包几个走。"古代也能打包,只是打包的用具得要客户自备,大伙计走进来左右看看,有些羡慕的说道:"几乎没怎么动啊。"
薛寅松看他羡慕的眼神,笑道:"这菜太多,我也拿不完,你要不嫌弃就把这碗雪菜笋丝炒肉端去。"
店里的伙计通常也都是吃客人的剩菜,如今这碗菜一见就知道没怎么碰过,只是大伙计略带遗憾的答道:"我娘最是喜欢吃笋,只是客官不要的菜品,得要掌柜和厨房挑完才轮得到我们跑堂,到那时候恐怕这碗菜早没了。"
薛寅松想了想道:"这有什么打紧,我着人送到你家去便是。"
大伙计极是心动,又怕生出别的乱子,好一会才犹犹豫豫答说:"不敢麻烦客官。"薛寅松一笑,也没废话:"你先收拾碗筷,菜先别动。"
小伙计很快提着食盒子来了,见那么大一桌子菜喜形于色:"掌柜,咱们今天有口福了,你看我特地带的大碗来装菜。"
幸好是在包间里否则这么丢人的话要是被人听到还以为他家吃不饱饭呢,薛寅松迅速指挥:"这些都是动过的菜不要装了,把这几样干净的装上就行。"
小伙计道:"掌柜,这几样也动过了。"
薛寅松嘿嘿一笑:"那是我动过的,还好我眼疾手快乱搅了几个菜,否则咱们今晚也加不了餐。"
小伙计眉开眼笑的连连点头,一面动作迅速的装菜。
大约是那一角麦起了作用,巩二天天大早就守在铺子外,有送麦的就跑腿送送,闲着的时候就帮着打扫铺面,有他在的时候铺子附近五米范围内都干干净净。
薛寅松很是满意,觉得这个伙计算是找对了,不仅有眼色而且还勤快。就在他飘飘然有点当老板的感觉时又传来一个好消息,他家的母猫有崽了。
母猫瞪着绿眼睛小心的蹭了过来,薛寅松摸摸它的毛,明显能感觉到微凸的肚子,小伙计在一旁笑道:"掌柜这下放心了,这猫很快就要生了。"
薛寅松想想觉得时间真可怕,明明是一见面就打的仇人如今也能合奸生窝猫崽,看来性欲这种东西实在是身体的本能,连理智都无法控制。
生猫崽的任务既然完成,另外两只不相干的猫自然被送走,薛寅松琢磨着孕妇都是要好吃好喝的伺候,于是心情大好的去市场给买黄鳝骨头煮饭。
黄鳝血腥气极重,这一熬煮弄得整个后院都飘着股腥臭难闻的鳝鱼味,小秀才捂鼻站在后院的空地中大声问答:"你到底在厨房煮什么啊,一股怪味。"
薛寅松笑道:"鳝鱼骨头,给猫吃的,咱家的猫终于有崽儿了,需要大补补。"
小秀才当然无法理解为何鳝鱼骨头就能补,只得皱眉问道:"天天都要这么吃么?"
"很难闻是吧?"薛寅松想想道:"要不你出去走走,你也好几天没去那个诗社吧?"
小秀才这才跳起来惊叫:"哎呀,我说了要回请付兄,这两天竟然完全忘了,你看今天能行吗?"
薛寅松无所谓的搅拌着手里糊状猫饭:"我都可以。"
小秀才换了身干净长衫:"今天天气不错就坐后院吧,你搬一副桌椅在后院里,我去请付兄。"
薛寅松见他啥也不准备就急冲冲的跑了,只得叹气先喂了猫再烧开水,然后才招呼伙计洗茶具搬桌椅。
家里的茶具不过刚来镇上时临时买的一套,褐色的粗瓷壶上随意画了几枝翠竹,薛寅松打水洗了一遍摆在桌上,又取了前天买的猪油糕并几样小点心装盘。
小秀才不一会便回来,后面跟着三个人:"薛大哥,你烧了水没?"
薛寅松笑道:"烧了,你走的急我忘了跟你说带点茶叶,要不你们先坐,我这便去买。"请人来家居然没有茶,小秀才脸涨得通红:"我去我去。"
旁边付炳林从袖子里取出一小筒茶叶笑道:"愚兄新得了一点茶叶,虽然不是新茶但口感极佳,今日正好带来与诸位尝尝。"
小秀才如释重负的接过来,忙又向薛寅松介绍几人,除了为首的付炳林是见过以外,其余两人都是第一次见面。
这两位倒极有身份,一位叫贾承博,是付炳林以前的同窗,如今在京城候补,一位叫阙宏泽,主管东南粮道。
薛寅松向来对古代的读书人很有偏见,本想沏完茶就闪人,如今来了个粮道的主管,忙也厚着脸皮搬了个凳子来陪坐。
付炳林对薛寅松极有好感,一开口便向两位朋友夸奖薛寅松如何能干,竟然能以一已之力独自破案,虽然他也是听小秀才转述,但因为口才极佳,讲得比小秀才还生动,放佛自己亲身经历一般。
古代生活极度贫乏,再说社会相对单纯稳定,普通人很难碰上杀人命案,贾、阙二人听得同时动容,投射过去的目光也变得认真尊敬。
薛寅松笑着谦让:"付兄口才过人,我原是误打误撞,不料被你一说倒像成了神探般,如此便以茶代酒敬付兄一杯。"
付炳林笑着喝了:"我俱是听裴兄转述,若非当日薛兄智计过人,我看这案子恐怕还未必能水落石出呢。"
薛寅松自然又谦让一翻,付炳林笑道:"你不用谦虚,只看薛兄能拒不入行会,我便知薛兄以后能成大事。"
贾承博大约是知道点内幕,微微一笑摸着胡须道:"这何家的势力扩张得极快,如今都伸到了富春县来。"
阙宏泽笑道:"有后台嘛,我看福庆王爷这一死,他家得利最大吧。"
官场的人聚在一起总免不了涉及政治,薛寅松上次听小秀才肤浅解释过几句,此时免不要竖起耳朵仔细听,果然只听贾承博道:"以前福庆王爷在时,虽有大小势力也都服帖平静,如今这一死倒像是跟导火线激得火花四起,虽然何家因为出了个贵妃坐拥势大,但听说太师那边毫不松口,把今年官选的肥缺都捏在手里。"
阙宏泽哂笑:"这何家到底是商贾出身,插手政务也不过是最近几年的事,势力差得太多。仅凭他一家再搭个贵妃,如何能撼动太师的地位?再说何家主事的人去年才没了,我瞅瞅新起来的也不咋地。"
对于何家,小秀才其实最有发言权,但是他不但不说话反而还装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静静的听几人议论。
薛寅松知道他想隐藏身份,笑着问旁边三人道:"你们说的何家,就是城里米粮行会的会长?他前几天还迫我入会。"
阙宏泽笑道:"正是他,此人听说是何家某个远亲,因为姓何沾了点光,又满肚子坏水,这才被派到富春县来搅局。"
薛寅松有些不明白:"搅局?"
阙宏泽点头:"不错,别看富春县极小,却是东南粮路的起始点,从怀州开始一路南下信州、扬州、永嘉、建安一路的粮麦都必须从富春县进京,否则就得绕过茫茫百里大山北上。别小看这百十里大山,因为道路曲折极难行走,一队粮车起码要多走月余。"
薛寅松虽然有现代人的聪明头脑和精准眼光,但到底从小生活在乡下,对天朝的政治体制以及结构都不甚了解,这般解说对他来讲完全是黑暗中的一点曙光,虽然听着感觉明白,但根本不解其中的深意。
109
109、定大计 ...
看薛寅松略带茫然的目光,阙宏泽耐心解释道:"虽然粮道平素并不参与地方的事务,但粮食采购却基本依赖当地供给,比如我们东南粮道,因为气候湿润多雨,存储条件极难,故粮食储备并不多,不过三十仓共计一百万担。粮食保存花销大,普通大米存放五、六年便需要置换,卖掉旧米再买进一批新的,按一百万担的库存一般每年会更新大约二十万担,但这还取决于当年米价,若是米价过溢,我们不但不能采购,还要根据朝廷旨意适时平价卖米保证当地供给。"
"西北、东北两处粮道库存是我东南的2-3倍,东北因为土地肥沃大量产米采购基本不是问题,而西北干旱主产粗粮,粮道采购主要在江南一带。与我们不同,西北粮道乃是军粮储备,不论米价高低,他们必须都必须保证库存定时置换及充盈。"
薛寅松隐隐捕捉了点什么,一时也说不上来,于是侧耳细听,果然阙宏泽又道:"东南粮道大库就设在富春县城南,而西北粮道的采购地点也在富春县,故东南向的米都是由专门的行脚商运到富春县来,所以一旦控制了富春县的米价,哪怕只虚高一文,对我等粮道采购的损失不可谓不小。"
"而米价只有在高出平素三分之一时,朝廷才会下令平抑,这中间有很大的浮动空间。"贾承博补充道。
薛寅只觉得眼前松豁然开朗,仿佛看到一道光指引自己:"我相信何家还没胆敢来控制朝廷,他们是要对付谁么?"
贾承博笑道:"薛兄果然厉害,此言真是一语中的。何家当然没胆来控制朝廷的粮价,他们不过是来让太师难受,太师有两个直系弟子均与米粮有关,一个是西北粮道刘民政,一个乃是司农卿李正远。"
阙宏泽笑道:"去年刘民政吃了个大亏,今年恐怕会提前跟我抢粮,须得提防他一手。"说着几人同时笑起来,贾承博连连笑骂:"我和他可是一门出身的师兄弟,这事一定要告诉他才行。"
小秀才问道:"何家和太师曾有过节?商贾之家多愿和气生财,怎么会主动与太师划清界限?"
付炳林立刻接口解释:"这事我还真知道一点,其实就是个后宫之争,最后嘛何家赢了,何娘娘不但顺利晋升为贵妃,还被太医确诊有了龙子。"
阙宏泽大吃一惊,立刻深思道:"这倒是不妙,后妃先出本就是对皇后的不敬,这皇后却是太师一系的。"
贾承博道:"我在京城闲赋时曾听人传言,说皇上并不中意皇后,故而很少去皇后寝宫,如今皇后无子后妃先出,只怕是后患颇多。"
小秀才见薛寅松有些是懂非懂,笑着解释:"我天朝沿袭的是嫡长子继位制,惯例是立皇后之长子为太子,除非确认皇后无子,才会立身份较高的贵妃之子。"
薛寅松点头也沉思一番,好一会才道:"当今皇上才值壮年,皇后也不是没有机会。"
贾承博笑道:"这后宫也非等闲之地,一切还要静待其变,咳,你说几个大男人怎么就议论上了后宫之事,来,来,喝茶喝茶。"
几人皆举杯喝了,阙宏泽笑道:"我今趟来却是有要事在身,如此先来和薛公子喝一杯。"
薛寅松依言举杯,只听阙宏泽笑道:"好!虽是以茶代酒,但这茶香气四溢,更甚一筹。薛公子,咱们虽然第一次见面,但这人和人之间真是一个缘字,如今咱们投了眼缘,也合该携手合作,我这里有笔买卖不知道你有兴趣没?"
薛寅松微一颌首:"生意人风里来雨里去讲究的就是一个利字,只要有利可图又不违反天朝律法,我当然愿意做。"
贾承博笑道:"只听薛兄这话便知道阙老弟这一宝押对了。"
阙宏泽捻须笑道:"很简单,我东南粮库换下来的陈米由你转卖,新米也由你采购,但是必须按我给的价格来执行,你看如何?"
薛寅松凝神深思,好一会才道:"陈米转卖问题倒不大,只是这新米收购价格并不取决于我,若是市价过高,我可如何是好?"
阙宏泽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收购价格按当年市价浮动,我只是借你的名头行事,不然那何家只要知道粮道收米,少不得会哄抬米价。"
"粮道收米都是几十万担的数量,恐怕不用一月就会穿帮,"薛寅松道:"如果我无法解释这米的去向,何家立刻就会看出破绽所在,到时候还是会哄抬米价。"
阙宏泽笑道:"大库收米数额巨大,你当然无法吃下来,别说你一个店,就是全富春县的粮商加起来也无法吃下来,我所说的新米收购是指富春县的散米,富春县周围有地数十万亩地,这部分米往年是由何家控制的米粮行会一手操控,不仅把米价压得极低,而且还克扣斤两坑害农民。米贱伤农,去年有好些地转种了小麦,再这样下去,只怕几年之后富春县都不出米了。"
薛寅松皱起眉头,好一会才抬头坦然答道:"非是我胆小怕事只顾自己,只是以我目前的实力想要对付何家简直是蚍蜉撼树,如果不漏个底信,否则我三五年内绝不会因为一时的善心而冒然行动。"
贾承博抚掌大笑:"果然被我说中了吧,我就说薛公子不会轻易答应,快快把你的书信拿出来。"
薛寅松见几人均是一脸笑意,复又看看小秀才的不解表情,这才肯定的笑道:"看来,我是通过考验了?"
阙宏泽从怀里摸出一封书信笑道:"不要怪我们利用了付兄,其实他也不知情,只是没想到付兄原来早和裴公子认识,也省了我和贾兄的事。"
付炳林摇头叹道:"我说你们为何要急着见薛公子,原来却是另有要事。"
薛寅松取过书信,却是小王爷所写,只在信里说阙、贾二人乃是好友,他们要在富春县办点事如果能提供点方便真是感激不尽云云。
书信未曾封口,小王爷也并没说什么特别的话,薛寅松看完信笑道:"既然有小王爷的亲笔信那自然是唯两位大人之命行事。"
阙宏泽却口气慎重说道:"小王爷只说你和他乃是至交,又说你是个极义气的人,因此我们才来找你想办法。不过你放心,钱财方面由我等支持你完全不用担心,事成之后我可保证东南粮道的陈米转卖一并由你独享,直到我调离为止。"
贾承博笑道:"只要能打掉何家这个毒瘤,想必西北粮道也会给些好处,薛老弟就放手干吧,要钱要人全无问题,若是店铺伙计不够,我还可以给你再找几个知底细的熟手。"
薛寅松收好信笑道:"想必两位心里已有计划了吧?不如说来听听。"
贾承博道:"完全详细的计划暂时没有,目前暂时想先通过你转卖陈米,陈米价格低正价四分之一成,这样薛老弟至少能稳住目前的境况,等收新米时咱们抬价大搞一笔,争取把新米价格提起来。"
薛寅松想想问道:"为何一定要富春县种米呢?"
贾承博道:"这个我可以回答你,稻米对温度气候要求较高,因此全国范围能种稻米的地方并不多,而麦粉易饿,行军打仗主要还是以米粮供应为主。"
久不开口的小秀才突然道:"我朝至少有十余年不曾与人开战了吧?"
付炳林点头道:"不错,虽然好些年不曾打仗,但北方还是有上万戍边军士,他们肯定要不少消耗。再说我朝吃食还是以米粮为主食,如果大面积的种麦并不利于长期的境况。"
贾承博又补充道:"军队消耗是个十分惊人的数字,食物供给线只要超过一千里将变得十分艰巨。以骡马粮队为例,一车骡马粮队运输两月自己就要消耗掉五分之一,别看东南粮道这点米,还支持不了一支三十万人的军队吃大半年,若是换成麦粉,消耗更是巨大。"
薛寅松陷入了沉思,好一会才道:"好,那便请阙大人早日运送陈米,我一旦收到即刻开始转卖。"
阙宏泽道:"好,陈米每月一运,到达即收上月粮款,粮价由我核定。"
"我还要要向何家解释为何有那么多源源不断的陈米供应哩!"薛寅松笑道,"不如几位教教我,也好让我顺利过关。"
贾承博沉吟片刻道:"断然不可和粮库扯上关系,否则何家立刻知道后面是太师。"
薛寅松心道原来小王爷也是走的太师路线,那自己是否也算入了伙,跟着走太师路线?
阙宏泽也犯难:"我这置换陈米有二十万担之多,这么大的量,实在想不出可以托谁的名目。"
一旁的付炳林和小秀才也各自皱眉沉思,好一会只听付炳林道:"我有个办法,只是勉强的很,还记得去年大水吧?冲垮了赵、齐、胶、济四州,不如就推说是赵州的米吧,被水淹过后来处理,要低价卖出也能说得过去。"
薛寅松沉吟片刻道:"我就是赵州德阳县的人,去年大水冲得厉害,别说米就连房子都全没了,若是有心一查便知,要稳妥起见还是推说是济州的米吧,四州之中只有济州受灾最轻。"
阙宏泽抚掌笑道:"好!那便依薛老弟之计行事,我今日便回粮库,不出三日必然将米运到,我会使人暗中散布消息,就说是济州缺钱听闻富春县米价高昂,故特来卖米。"
几人均觉妥当,一时把大事商量完,便应薛寅松之要求又拣了些京城的大事来说,后院谈笑之声不断好不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wangzhuofang0516(2个)、tl00062以及空格君的地雷,废材如我居然今日才看到,崩溃。
我是不是框架写得太大了?昨天看到有个读者评论说,有很多作者想法很好,布了很大的框架却无法驾驭,我好担心我最后也会虎头蛇尾……甚至……遁走。
110
110、卖陈米 ...
政客自然有几分讨人喜欢的本事,加上贾、阙两人有心拉拢薛寅松,一场茶话会下来算得上皆大欢喜。
送走三人,薛寅松关上后院大门伸了个懒腰:"这下倒不错,终于来了笔官办生意。"
小秀才却未见得高兴:"他们不是利用你吧,真要有什么好事为何自己不做,非要拉着你这个外人一起?要知道以付兄的身家开个米铺是绰绰有余的事。"
薛寅松笑道:"付炳林始终是官场下来的人,他出面自然不妥当,再说有小王爷在中间,我相信他还不至于害我。不过你倒提醒了我,你的安全也是个问题,如果一旦被何家的人知道你我是一伙的,还不知道会掀翻多大的浪呢。"
小秀才满脸愠色:"我和何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当初来富春县时就一笔勾销,地契房契都是转到我的名下的,再说我已经改回裴姓。"
薛寅松笑道:"这恰恰是你们有关系的最好证明,因为只要一查就知道你是谁,不过暂时还不怕,只要冲突不白热化,人身安全就有保障。"
小秀才有些愣:"你是说怕何家的人下毒手?光天化日他们能做什么?"
"能做的太多了,"薛寅松笑道:"等你出门时拿个麻布口袋一套就能抢走,到地方给你来个奸杀掳掠红烧清蒸,连官府都没办法。"
小秀才瞪着他,好一会才道:"别说那么吓人,这青天白日还有王法没有。"薛寅松叹口气:"王法只存在于讲道理的人之间,当遇到不讲道理的人时,只有比谁更不讲道理,总之你要乖乖听话,最近别到处跑。"
陈米转卖不是个小数目,每年二十万担足可以令人变成超级大批发商,薛寅松审视自己的小粮仓,终于下定决心把其余三间没住人的房子开辟成粮仓。
除了要重新做屋顶防水外,连地面防潮都得再加一层,否则每年雨季一来,粮仓的米就得发霉生虫。
还好富春县三面环山,梅雨的影响基本不大,薛寅松合计了会决定先做地面防水,等后面经济宽裕了再想办法改造房顶。
古代也没什么高深的防水技术,不过是在现有的地面加刷一层油泥状的液体,然后铺上油毡。
时间只有三天,薛寅松卡着进度监督施工,等第一批陈米运到时刚好赶着刷完地板。
新建好的米仓还弥漫着一股油泥味,薛寅松心情舒畅安排人卸车搬米。
陈米和新米的差别并不明显,只是米本身少了光泽有些年久的味儿,薛寅松抓了把米仔细看看又闻闻,感觉就算只比新米低2文也会有人买。
因为第一次交接阙宏泽也亲来督促,薛寅松笑着邀请他到后院喝茶。
"这茶还真不错,待我下次跟付兄要点。"阙宏泽笑道:"如此佳品岂可私藏。"
薛寅松笑道:"这里还有些,喜欢就拿去,我家公子并不爱浓茶,只喜欢碧螺春。"
阙宏泽忙推辞:"付兄家里珍藏多的是,如何能要你的而放过他呢。"
薛寅松看人来往搬运,心里舒慰:"这批米出价几文?"
阙宏泽沉吟片刻道:"这批米乃是五、六年前分别购进,虽然保存不错但毕竟是陈米,如今米价是18文,我们就按12文卖。"
"12文?"薛寅松有点吃惊,"这个价格太低了,估计一开始售卖立刻会挤破头。"
阙宏泽点头:"没有关系,我这里有二十万担陈米,总之不用担心没米可卖。"
薛寅松摇头:"我是担心我自己。"
阙宏泽笑道:"无妨,何家那边我自有办法,放心吧。"
薛寅松琢磨着这么大批量的米,就算是有人想要囤货问题都不大,毕竟谁能有他后面的粮仓更大呢?一想到此他顿时轻松起来,二十万担真不是个小数目,或许可以考虑往富春县外面去转转,扣除运费估计还能赚个一两文。
德阳县不是去年被水淹了么,如此说来粮食供应绝不会很宽裕,或者可以去碰碰运气,看来真该回去一趟了。
薛寅松是说到做到的人,一打定主意立刻开始着手计划,他的脸面不够,想要在田坝村大干一把一定得让老爹出面,正好也带环姨回去。
乡下的那些家畜可以托胡牙子一家照看,扎斤和小伙计搭手帮他看店,他和老爹、环姨一起回乡,只要路上不耽搁,一来一去一个月足矣。
对了,还多了个曲红香,薛寅松脑门一阵阵抽痛,思索片刻决定把她安置在县城帮着买菜做饭。
其实早在过年后薛寅松就有意让老爹和环姨回乡,一是祭祖二是顺便弄点稻种,田坝村的稻种是从北面来的,吃口香糯而且涨饭,就是成熟期稍微长一点。
薛寅松把计划想了一遍,决定先和小秀才通个气,他这一走就要一个月,家里还得有个靠得住的人。
扎斤骑马打仗还行,但是一说到细活就跟要他的命,肯定是不能指望了,曲红香毕竟是外人,这钱财账务让外人管肯定是不行的,能指望的也只有秀才这个半吊子账房。
"把你最近记的账目拿来我看看呢。"
小秀才一愣,去角落的书堆的找了半天,取出一册账簿遮遮掩掩的递过来:"都记下了。"
薛寅松打开一看,只见饱笔浓墨力透字背,可见当时记账的人有多么的心情不畅,不过至少把出货入货的数量金额都记清楚了:"我最近要离开一个月,你能把家管起来吧?"
"啊?去哪里?"小秀才看着他。
"陪我爹回老家有点事,一个月就能回来,我让扎斤和曲红香来铺子里帮忙,扎斤帮着前面,曲红香做饭,你管进出记账。"
小秀才拉长了脸,渴望的小眼神看向他:"我也想去。"
"你以为我是去玩啊,"薛寅松失笑:"有正事的,让你在家还有个原因,管着那两个野小子。"
小秀才没吭声,好半晌才闷闷的答道:"哦。"
薛寅松没注意到他的反应,转身又去安排小伙计,他现在也不敢一下子就放开供应,暂时每人每天限供五升,若有事就推说掌柜不在。
小伙计拍着胸脯保证道:"掌柜你放心,小的保证完成任务。"
薛寅松叮嘱道:"巩二还和以前一样,别让他进店里,平时你少和他嬉皮笑脸的,此人不知来路,还是不熟的好。"
小伙计立刻道:"好,没问题。"
薛寅松交代完毕看天色还早便出城回陈家村,还未进村就能看到路边长势喜人的水稻,今年天气雨水都不错,看来是个丰收年。
薛老爹正在院子里抽旱烟,一见儿子高兴得跳起来,非要拉他去地里看稻子。他家的水稻因为比人家育得好,如今生生的高出一头。
薛寅松笑道:"爹,还记得咱们田坝村的稻子不?要不弄点来种。"
薛老爹道:"这倒没问题,只是今年已经种下了,种子放到明年出芽率不高。"
这倒的确是个问题,薛寅松想了会道:"也无妨,实在不行明年专程过来买种子就是,你也收拾一下,咱们今天去县城。"
薛老爹又犹豫:"这一走不要紧吧?现在正是抽穗期,如果照看不好可就影响后面的挂浆。"
薛寅松道:"地里让租客们帮忙看着就行,家里的牲口让胡牙子家帮忙照顾,前后也就一个月你就放心吧。"
薛老爹想想也行,起身招呼环姨收拾换洗衣服。薛寅松左右看看问:"扎斤那小子上哪里去了?"
"一早骑马跑村外散心去了,我看他也住得不如意,你环姨三两天给他做好吃的,人却越发的瘦了。"
薛寅松知他那是心病,撇开话题又问:"曲红香呢?"
薛老爹笑道:"她最近帮你环姨看店,那小嘴甜得咧,生意比你环姨做得好,如今就她在守铺子。"
薛寅松笑道:"她倒愿意?"
薛老爹摇头:"那丫头野得很,在家呆不住的,我看她倒有几分经商的天份,不如让她去你铺子练练。"
薛寅松想想道:"正好我要走几天,不如就让她管管,若是我回来没出乱子,以后就让她上县城里去。"
薛老爹刚要眉开眼笑,突然拉长了脸道:"这一个个的女人家怎么都喜欢抛头露面,呆在村里也就算了,要是进了城被人认出来怎么办,你忘了她是逃出来的?"
薛寅松想想道:"她又不是这附近的人,有什么打紧,要不我问问她,她要自己愿意就随她去。"
环姨利索的打了两个包袱,挑帘子出来笑问:"我去叫红香回来,这时辰不早不晚一会早点吃了晚饭再走吧?"
薛寅松看看天道:"好,便依环姨的话,我现在去寻胡牙子,爹去跟租客们打个招呼。"
薛寅松赶到胡牙子家把事说了一遍,胡老爹保证道:"这没问题,要不我让胡牙子和他娘住过去,这家畜无夜草不肥,顺带还能守房子。"
薛寅松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胡老爹您要不嫌弃就一起住过去,我家里也宽敞,你们三个人完全可以住得下。"
胡老爹道:"好,你们一会走么?我这便跟老婆子说,收拾几件衣服就过去。"
薛寅松办妥事也松了口气,走出来顺路从榷市路过,只见一片宽阔的空地上空荡荡的,哪里还有去年种种热闹。
现在陈家村所有的农产品都由环姨的店铺代卖了,薛寅松审视着这片空地,心里有了重新规划利用的想法,不过这事急不来,还是等一等再说。
111
111、田坝村 ...
富春县一路向北都有官道,只因为修在山间道路崎岖难行。薛寅松三人雇的是驴车,走平路倒也没问题,只是上小坡得下车步行。
薛老爹在第三次下车时终于忍不住发了牢骚:"你看富春县也不算山地,德阳也不是,怎么中间这一段路还尽是高低不平呢。"
薛寅松笑道:"这大约是秦岭山脉的末支尾段,真要从陈家村后面的山进去,哪里还有路呢。"
薛老爹骂骂咧咧,他付车钱可不是为了来走路的,赶车的是个年轻小伙,生性腼腆并不爱说话,如今被逼得急了不得不为自家的大毛驴分辩几句:"我这毛驴算是能拉的,你们这是坐了三个人呢。"薛老爹没吭声,环姨见状打岔笑道:"没说你的驴,我们说的是山呢,我说小后生,今天到哪里歇呢?"
小伙子答道:"你们不是催着赶路么,今天只能凑合住一晚破庙,明天到秦家塘就能吃口热饭了。"
薛寅松笑道:"赶路要紧,我们自己带了干粮和水,着实能对付两晚。"
回乡本也不用那么急,只是薛寅松心里挂记家里,怕秀才担不起重任,又怕扎斤不靠谱,薛老爹则惦记着地里的水稻,于是两人都存心赶路想要早去早回。
小伙得了许诺加钱,果然一路挥鞭打驴催着跑,这不过才五天已经进了德阳的地界。
"爹,到了县城我们分头行动,你回村找柴叔摸摸情况,我在县城呆两晚。"
薛老爹道:"好,只要把几个老家伙叫到一处喝酒,三杯黄汤一下肚保管就能把情况摸个一清二楚。"
环姨在一旁笑谑道:"只怕三杯一下肚,你自己也摸不清东南西北了吧?"
薛老爹一脸严肃:"这是去办事,正事要紧。"说完咧嘴一笑:"办完正事再和那几个老家伙喝酒,嘿!这么久不见当然要喝个痛快,上次黄老三还得瑟,这次一定灌翻他!"
"环姨,你不知道我爹,他以前和柴叔他们可是臭味相投,我家多少钱财都是喝酒给喝没的。"
薛老爹瞪了他一眼:"你个臭小子懂什么,做农活的不喝酒活血,那一身都酸痛难忍。"
环姨笑道:"是是是,你就是个薛有礼!"
在薛老爹心中田坝村是世界上最好的好地方,背山面水不说,山里水里的出产都挺丰富。且不说山上的野味、蘑菇和药材,光是河里的青鳞想着就让人流口水。可惜自从县太爷来后一串串的变故丛生,否则谁愿意卖地卖房远走他乡呢。
到德阳得要换车去田坝村,环姨见一路车费挺贵,劝阻道:"村子远么?不远便走着去吧,这几天老坐车也闷得很。"
薛老爹笑道:"平素走路也行,只是你是第一次去,怎么都要雇佣辆车才体面。"
环姨淬他一口:"还讲什么体面,得啦,就走着去吧,我也沿路看看,这几天闷在车里老难受了。"
薛老爹想想也同意:"那我两个走走,若是路上碰上顺风车再搭一程。"
德阳的县城比富春县要大一些,薛寅松有心踩踩地盘,先花了半天时间把全城的米铺都逛了,这才掩饰不住心下大喜。
附近四州因为遭了水灾,米价都有不同程度的上浮,基本在25文附近波动,如果能把陈米运过来卖,至少能卖到22文。
如今陈米进价每升12文,运输成本如果能控制在2-3文内,那么一升米至少能赚10文。德阳县是赵州四大重镇之一,若是能从德阳撕开口子,那么剩下的秦城、饶阳、南孟则完全没有问题。如果能打通这一运输线不但能解决当地米价过高,而且可以缓解富春县大量的陈米输出问题。
至少他不必真的把二十万担陈米全部在富春县消化,一来富春县确实消化不了那么多,大量的陈米涌入只会将米价下压,搞经济并不是他的专业,万一搞不好那可是适得其反。
二来么,经商要的就是和气生财,不要因为一时赌气而莫名的得罪人,至少现在他并不想正面和何家起任何生意上的冲突。
虽然他前面装疯卖傻闹了酒席,但那都是可大可小的小事,如果他一旦源源不断的提供足可以令全县人都吃不完的低价米,那么何家这个梁子肯定是接定了。
虽然他并不害怕何家,但是也不想给自己树立一个强大的敌人,再说阙宏泽和贾承博虽然有小王爷的书信,但这并不是免死金牌。
至少小王爷没有说请他一定要死帮忙之类的话,这从侧面可以证明这两人的忙属于能帮则帮,重要的前提还是保全自己。
说得再难听些,这些老官油子现在遇到问题一口一个薛老弟薛兄弟的叫的亲热,真要出了问题,薛寅松几乎可以肯定他们只会把自己抛出来顶罪,现在何家出了个贵妃娘娘,肚子里还带了个龙种,万一这怀的就是未来的太子,岂非不是自己找难受?
实在不能怪薛寅松私下打小九九,历史证明搞政治的永远都会被新势力替代,而且就他这性格来说,实在不适合卷入任何政治斗争之中,小老百姓还是别瞎搀和些连自己都弄不明白的东西,免得白白当了牺牲品,目前嘛好好的赚钱就行。
薛寅松把问题一想明白,立刻雇车回田坝村,虽然这才离开一年,薛寅松到底感慨起来,颇有点急切的心情。
田坝村早年出过几个烈女,村口立着四座贞洁牌坊,穿过牌坊右拐第三家就是他家,薛寅松下了驴车推开门,只见舅妈正坐在院子里,一见他笑道:"老虎回来了!"
房里立刻出来几个人,薛寅松定睛一看,除了老爹和环姨,其余俱是本家的亲戚和好友。
柴叔看着他笑道:"这崽子长个头了嘛,去年没有那么高吧。"
舅妈笑咪咪的打量他道:"累不累?要不要吃饭?"薛寅松这才回过神来叫了声舅妈:"我舅呢?"
"你舅听你们回来可高兴了,这不一早上山收套子说是晚上给你们加菜呢。"
薛寅松有些惊奇:"现在能上山了?"
舅妈摇头:"明面还是不能,不过管得不如以前紧,偶尔要吃点野味也就偷偷上山去弄点,但那水里的青鳞却是万万不敢捞的。"
薛寅松笑道:"可算有肉吃了,我这一路过来风餐露宿的,好几天没吃过一顿饱饭。"
薛老爹骂道:"你个小兔崽子还真不客气,你以为在在自己家呢。"
薛寅松笑着挽了舅妈的胳膊:"人都说爹亲娘亲不如舅亲,我这回到舅舅家,就等于回到自己家了。"
众人立刻笑起来,舅妈听了这话也笑道:"这话才对,回到舅舅家里还客气什么,你且等着舅妈给你弄点热饭来吃。"
薛寅松见几人散去,立刻把老爹拉到旁边:"你这有些什么消息。"薛老爹左右看看压低声音:"来屋里说,还真有大事。"
两人进屋落炕,薛老爹小声道:"你知道么,县老爷上个月被人掳去深山好几天,刚放回来。全城的衙役都乱窜着找凶手呢,这才睁眼闭眼的没管私自上山的事。"
薛寅松不感兴趣的问道:"还有别的么?"
薛老爹又献宝卖弄:"我还打听到,本村的稻种乃是和东北的长原稻杂交的,若是想要好稻种,不如直接上定州以北去买。"
薛寅松皱眉:"定州离此地有近千里路……实在太远,反正今年不缺稻种,以后再想办法。"
薛老爹又神秘笑道:"还有一件事,今年粮价虽高,但是收购价并不高,县老爷借口水灾损失提高赋税多要了二成的秋收,县里的粮商又拼命压价收购,如今他们都有意上别处卖粮呢,只是因为一来路远,二来不熟悉远处这才没成行,我看是个好机会。"
薛寅松有些惊讶:"这米还没长出来呢,收购价都出来了?多少钱?"
"才十文,你说这价够便宜不?"
薛寅松着实没想通,好一会才道:"米价那么高,收购价又那么低,这县老爷想要做什么?"
"从中获取好处罢,"薛老爹不甚在意的答道,"不然能干嘛?"
薛寅松也想不通,但又觉得不会那么简单,正在这时舅妈挑了门帘进来:"老虎崽,舅妈给你做了碗汤面,你随便吃点。"薛寅松忙接过来闻了一口赞道:"好久没吃舅妈的面了,真是香。"舅妈被夸得笑成朵花:"你这一年不见,嘴巴倒比以前油滑多了。"
薛老爹笑道:"他也算是出去见了见世面,这一年也吃了不少苦,如今也开始下地干活了。"
舅妈笑道:"早该下地,就你护犊子惯着他,我看等你老了谁替你呢!"
薛老爹笑道:"正经该听你们的,只是这孩子从小没了娘,总是怕亏待他,所以地里的农活也很少让他做,如今却是都交给他做了。"薛寅松含了口面笑道:"舅妈,你这是记了我的仇吧!"
舅妈这才笑道:"不说了不说了,你好好吃面,一会就在这屋里歇着,我去给你抱床被子来。"薛老爹道:"老虎,那……"薛寅松滋溜滋溜吸干荷包蛋的黄心,幡然醒悟:"爹,我知道了,这事还真……有趣。"
"怎么说?"
薛寅松答道:"如果不出意外,秋收前必定会出个救星,如果新来的米商打着平价卖米高价收米的旗号,你说人们有什么反应?"
112
112、强子家 ...
薛老爹的脑子自然转不过来,愣了好一会才道:"会很高兴啊。"
薛寅松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新来的米商很有可能是何家,啧啧,小动作很快嘛。"
薛老爹还是不明白,愣了好一会才道:"啊,哪个何家?"薛寅松这才想起老爹并不知道何家的事,趁着吃面空档简单的说了一遍事情经过并分析道:"如果我们赶得及,说不定能和何家分一杯羹。"
薛老爹的想法完全不同,咬牙切齿的诅咒:"都是这个县老爷搞的事,他一日不走,这德阳就一日无安宁!"
薛寅松反驳道:"那倒未必,如果把县老爷被绑架的事联系起来,他答应这条件很有可能是被迫的,只能说何家的手太黑……哎,那我更担心秀才的安危了。"
薛老爹出主意:"不如把他送到田坝村来躲躲?"
"哈,你以为这里安全?人家顺藤摸瓜就能找过来,得,这事我再好好想想,还好我走前下令限卖,否则眼前真要和何家明枪明枪的干起来,吃亏的恐怕是我们。"
薛老爹急的直捶大腿:"嗨!那可怎么办,秀才……"薛寅松勉强压抑住立刻返家的冲动:"无妨,再说我们很快就回家,应该不耽搁事。"
话虽如此但心里始终压了石头,薛寅松几口扒拉完面条安排道:"爹,我还是觉得不妥当,要不咱们明天一早祭完祖后我先回去?"
薛老爹道:"一起回去一起回去,今天你先休息,一会我让锁子给捎些纸钱挽花回来,明天一早上坟,后天就回家。"
薛寅松本想让老爹多呆几天,转念一想真要有事老爹倒是个靠得住的帮手,便没再劝阻:"这样赶来赶去环姨吃得消不?"
薛老爹想想道:"她还能挺得住,先回去要紧免得耽误正事。"
两人商量完,薛寅松强打精神站起来:"爹,你去跟柴叔他们联系联系,看看他们的意思,另外托他们联系联系村里别的人,我现在想去看看九华。"
薛老爹以为他找人叙旧,忙笑着答道:"我路上还碰着长随,他一个劲的问你几时回来,你有空了也去转转。"薛寅松答应着,九华、长随和强子都是他的旧时好友,如今回来都是要见一面的,说不定还能收集点有用的消息。
他走出门伸了懒腰,只觉得随着身体拉伸精神也为之一振,人不可自弃否则人皆弃之,最紧要是把手里的事赶紧办好回家,其他有的没的多想无益。
强子家离得最近,薛寅松快步走到他家院门外用手扣门:"强子!你在家么?我是老虎!"
大门虚掩着,薛寅松原是熟客,也不拘泥礼节直接推门进去唤道:"强子!强子!"
好半晌才听里屋传来微弱的声音,薛寅松心里一惊,忙朝正卧走去,推开虚掩的房门,只见昏暗中屋角躺着一个人。
那人枯瘦如柴,脸上颧骨顶得老高,竟像是得了绝症般,身上搭着床棉被,屋里也弥漫着一股沉闷的臭味。
"是……老虎啊?"
薛寅松这才回过神来,试探着问道:"是……强叔?"
那人勉强睁开眼,点点头道:"来,虎崽子,来跟前坐。"
薛寅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退回去一年强叔还是村里最身强体壮的人之一,别说病成这样,就连生个小病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强叔,这到底是怎么了?强子怎么没去请大夫?"
强叔勉强提神应道:"请了,吃了不少药只是不见好。"薛寅松环顾四周,屋里几乎不见什么家什,知道是换了钱买药,忙握住强叔的手道:"叔,我手里还有点银子,我马上去县里请大夫。"
强叔摇头:"请不动,县里的大夫现在不肯来乡下看病,出诊就要五两银。"
薛寅松一愣:"五两?他们是要抢人么?"
强叔苦笑道:"没办法,这几年不能上山采药,县城的药价一路飞涨,去年大水过后好多人得病,诊金坐地起价越来越贵。五两是连诊金带药费的价,少了这个数目大夫便不肯出城。"
"五两就五两,总不能好生生等死吧?叔,你歇着,我去请人。"
强叔抓着他的手岔开话题:"你找强子吧?这孩子白日在城里的饭铺帮忙,要晚上才回来。"薛寅松见他嘴唇干裂,忙去屋角的粗瓷壶里倒了些凉水来喂他喝了:"叔,你没吃午饭吧?我先给你弄点吃的。"
强叔忙抓住他道:"强子走前弄了些饭吃,我这一天天躺着也不饿。"
薛寅松压抑住心里的怒火,柔声道:"强叔,你先歇着,我去去就来。"说着站起来去外间灶房,只见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便出门往舅舅家去。
舅妈正坐在院子里补衣裳,见他回来笑道:"老虎回来了?你爹不是说你去找九华了么,还以为你会多呆会呢。"
薛寅松顿住脚步,沉声问道:"舅妈,我没见着院子里有鸡,中午给我煎的蛋是借的吧?"
舅妈闻言一愣,苦笑道:"你们远道而来本不该说这些,要放在往年别说是个鸡蛋,就是炖几只鸡来招待也是应该的,只是去年大水冲得太厉害,如今别说米饭,就连粗粮饭也快吃不上了。你们走外乡的还好,这留下来的人真是苦不堪言,别说那鸡蛋,就是中午给你做的那二两白面也是借来的。"
薛寅松问道:"那家里还有吃食没?强子他爹都饿了一天了,我想给他做点什么送去。"舅妈忙站起来道:"还有点高粱米,要不先煮了送去。"
薛寅松忙应了,跟着舅妈进灶房:"以往发了大水朝廷不都要补贴些粥饭钱么?"
舅妈冷哼一声:"补贴?可不要想了,去年大水一退,米价飞涨,米价最高的时候到过100文一升!田坝村因为向河受遭最重,县老爷也不过说了句可怜而已。"
薛寅松帮忙烧上火问:"那今年免税么?"
"不免,只说晚一年收税。"舅妈说着见水开了,抓了两把高粱米又切了些红薯片:"我家的房子去年被水冲垮了,幸好买了你家的院子才算有了个安身之所。如今家里牛也卖了,家什也卖得差不多了,离稻米成熟还有整整三个月,唉,可怎么过啊!"
薛寅松问道:"舅舅不是上山了么?套下来的猎物先卖掉换米。"
"你们远道而来,总要招待一顿的,你舅最近常偷着上山,勉强也能换些米钱,只能凑合着过,等秋收就好了。"
薛寅松皱眉:"我听说今年收购价已经出来了,每升才十文。"
舅妈叹了口气用勺子搅拌锅里稀粥:"是,听说是因为大水冲毁了米行,有的便不做营生了,剩下的三家便联手压价。这十文的价格还是预收价,说是等秋收后米价还要跌,前几天就有人来村里收米呢,有的人家实在揭不开锅只能现在卖米,否则还不得饿死。"
薛寅松心里的压抑,好一会问道:"南来北往不是那么多的行脚商么?怎么没人运米到德阳来卖?"
锅里的米粥已经开始黏糊,扑哧扑哧冒着泡,舅妈用大瓷碗给舀了碗递过来:"先端去吃着,没听说有别地儿的米商来,别说米商,今年连货郎都没见着几个,大约是怕瘟疫吧。"
大水退后常伴随瘟疫横行,可这水退了一年多了,瘟疫也控制住了,再说商家都是图利的家伙,德阳那么高的米价,为什么就没有人来卖米?
就算地头蛇厉害,普通的米商不敢来,可阙宏泽是官商为什么他也不来?为什么他会找到自己合作?莫非他们其实已经知道秀才和自己的真实身份,就是要借助自己之手打入德阳?
一展开联想,薛寅松立刻觉得秀才的身份绝对不是秘密,说不定阙宏泽或者说太师一派已经在何家埋下了内奸,等的就是哪一天暴露之后,把小秀才抛出来充当牺牲品。
首先秀才有敌视何家的动机,其次他生在何家十几年也有做内奸的条件,就算他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少爷,至少也是熟悉何家上下的,牵线搭桥也能勉强说得过去。
越想越是令人遍体生寒,薛寅松压抑着心里的各种猜测,端起碗快步往强子家走去。
强子爹也是饿极了,只几大口便把粥喝完,再抬眼竟然有些老泪纵横:"老虎啊……老人常说患难见真情,我这一病倒是把人情看透了,接济我家的我都记着呢,下辈子做牛做马……"
薛寅松忙打断他哽咽之语:"叔,吃了就好好躺着别胡思乱想的,我这下午有事要先走,晚上再来看你。"
强子爹忙道:"晚上别端粥来,强子在饭铺里做事,晚上能带些剩饭菜来,现在谁家都不容易。"
薛寅松勉强笑道:"叔,你就好好养着,别的你就别担心了,现在紧要的是养好身体。"
出了强子家,薛寅松心里一阵烦躁,他真恨不得现在就把陈米一古脑全部拉到德阳低价卖了,别说赚钱,只要不亏他都愿意,可心里也隐隐明白这是不太可能的,既然别地的米商都不来,说明德阳肯定有问题,还要再想想办法才是。
薛寅松端了大瓷碗往家走,还没走几步迎头碰上了九华:"你上哪里去?"
九华一见他,上下打量完一巴掌拍在他肩膀笑道:"嘿,好小子,一年不见长得比去年结实了,你这是哪里来?没吃饭么,要不上我家去吃。"
113
113、请大夫 ...
薛寅松摇头:"刚从强子家出来,他爹病得厉害,你这做兄弟的怎么不管管?"
九华苦笑道:"我以前也时常接济点,他爹看病的钱有些还是我家出的,只是上月我爹上山偷猎摔断了腿,如今家里也艰难着,这不,我正准备砍点柴火进城换药草呢。"
薛寅松捏紧了手里的磁碗,好一会才问道:"长随呢?"
"我今天没见着人,不过见面了你可别责怪他,他也时常帮着强子,只是后娘厉害,不敢太造次。"
薛寅松苦笑道:"如今大家都艰难,我能怪谁?这是六两银,你去永春堂请个大夫顺便给你爹买药草,我去打柴火。"
九华迟疑着不肯接钱:"让你替我多不好……"
薛寅松一把抢过绳子和柴刀,又把剪了两叶的银锭子往他手里一塞:"你走路比我快,速去速回,剩的银钱你给买点小米送强子家去,生病的人喝小米粥最养人。"
九华立刻答应,薛寅松见他走得远不见踪影,这才转身往山脚走去。
田坝村旁边就是山,山脚有不少半人高的灌木丛,做烧柴最引火。薛寅松憋着半天气,拿着柴刀胡乱挥舞一边砍一边骂,等骂够了发泄完了,这才收起柴刀将枯枝堆起来捆了背回村。
九华家在田坝村还算是中等人家,如今大水一冲也显了破败之相,这才一年时间墙头屋顶竟然长出好些茅草,歪斜的瓦片互相交叠勉强遮蔽着风雨,有几处已经缺失,下雨时肯定要漏雨。
薛寅松在门口站了好一会才推门进去,因为天气不错九叔跷着断腿正坐在院子里编竹篓,一见他来赶紧撑了拐棍驻着要站起来。
薛寅松忙制止道:"九叔,你坐着别动,我自己能卸柴。"九叔嗨了几声,一叠声的骂道:"那小畜生呢,怎么让你这远道而来的客人去打柴。"
薛寅松把足有一人高的树枝往院子堆好,一面拍打衣裳笑道:"我让九华去城里给强子爹请个大夫,再给您带点伤药,九叔,您这腿是怎么弄的?"
九叔叹了口气道:"也是自己贪心,前阵子守山的衙役有些松动,村里便有人相约上山偷猎,开始去了两次也都有些收获,回来还换了几口袋米。最后一次被衙役发现了碾得满山跑,一失足从五米高的山涧摔下来断了腿,这不,足足在家养了大半月了。"
薛寅松笑道:"这些事让九华去做便是,您一把年纪又是老寒腿,钻山穿林的到底不方便。"
九叔苦笑道:"这事抓着就是关大牢挨板子,我这大半辈子就这么个宝贝儿子,如何舍得让他去吃这些苦?我反正一条老命,折了就折了,只要家里有个根就行。"
薛寅松劝道:"九叔,你这样想就错了,你看你、九婶和九华在一起才是一个好好的家,人在家才在,您要是有个伤筋动骨的,可让九婶和九华怎么过啊?钱财都是身外之外,以后能不去就不去吧。"
九叔叹口气道:"老虎,你是不知道啊,这世道已经让人活不下去了,你们这些走了的人可好,留下来的人都是在苦熬啊。"
薛寅松静静的听着看着,九叔比薛老爹大两岁,今年也就才三十九,可这一年多的苦日子让这个不到四十岁的男人两鬓斑白,脸上也显出一股焦苦之色。
只听九叔又道:"你婶去河边洗衣服了,我对着你才敢说句实话,家里七亩地的粮食如今已被我贱卖了两亩,这事你婶子和九华都不知道。十文一升!十文一升啊!卖的时候心里都在滴血,可不卖又能怎么办办,总不能让婆娘儿子饿肚子吧?可就这些钱,还只够吃到秋收。我这断腿因为没钱错过了接骨的好时候,以后就算再怎么长,下半辈子也是个瘸腿咯!"
九叔说着突然笑起来,只是苦喝喝的笑声中掩饰不住强烈的失落、愤恨和不满,薛寅松记起九叔年轻时最是风流俊俏,算得上是田坝村的村草,不论何时都衣着整洁注重仪表,如今因为生活所迫头发蓬乱面色蜡黄还瘸了腿……真叫人不知从何安慰!
两人各自愣了会,九叔回过神来勉强笑道:"你看我这嘴,一开口就不知道停,你远道而来本不该说这些,不说了不说了,我给你倒些水来喝。"
薛寅松忙抓住他的手臂道:"九叔你坐着,渴了我自己去倒水喝。这次我爹和后娘也一起回来了,明天一早去祭祖后天就得走。"说着顿了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九叔打量他几眼,露出欣慰的笑容:"看你气色不错,肯定比在田坝村过得好。"
薛寅松道:"卖身当的长工,只是主人家好,也算是我的福气。"
九叔欲言又止,好一会才道:"老虎,有句话叔不好开口,但是又不想憋在心里……你家主人还要人不?如果要人你便把九华带去吧,这孩子人老实,和你自小是一起玩大的,给富家大户当个使唤小子也比窝在这田坝村强,只要他能好,我和你九婶愿意卖房卖地跟他走,这……田坝村是不让人活命了。"
以前老人常说,但凡家里有一口饭吃,是断断舍不得让孩子进城为奴为仆受打骂的,如今九叔这么一说,薛寅松便知道事出有因:"九叔,到底怎么了?"
九叔低着头不肯说话,禁不住薛寅松再三催促才勉强开口道:"这话你可千万烂在肚子里,否则可是掉脑袋的事,我上次摔断腿并不是因为被衙役发现,而是进山发现了封山的秘密。根本不是因为贡品封山,而是山里藏了很大一群土匪,就在狐仙祠的后面山坳里,密密麻麻的帐篷连绵一大片,起码有上万人!"
薛寅松吃了一惊:"土匪?叔,这不开玩笑,你可看清楚了?"
九叔肯定的答道:"绝对看清楚了!当时天刚擦黑他们正在吃饭,穿得衣裳都是寻常布衣,我开始也疑惑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后来才听一个路过的货郎说年初有伙土匪劫了东南入京的贡银,必定就是他们无疑!"
虽说官逼民反落草为寇的戏码从古自今上演了不知多少,可如今这旁边的深山里神不知鬼不觉的藏了上万人还真是有点耸人听闻。
薛寅松想了会问道:"你当时被他们发现了?"
"没有,只是我自己害怕想要早点下山,慌不择路摔下了山涧。"九叔说着抓住薛寅松的手:"虎崽子,你是九叔从小看大的,从前九叔就说你是有本事的人,以后一定会飞出这深山变凤凰的,你和九华从小就是好兄弟,有什么好路子别忘了九华,九叔从心底感谢你……"
薛寅松笑道:"叔,说这话见外了,我要有好路一定不会忘了你们忘了乡亲们的。"
九叔点点头,轻轻捶捶腿道:"如今这田坝村是不安生了,我希望九华能离开,以后不管是土匪出来作乱还是官兵剿匪,迟早会把村里搅成一锅烂泥。你家真是有远见啊,你爹去年也不知怎么的一根筋执意要卖田卖地离开,当时我还觉得他贱卖了不合算,现在看来你爹才是正确的,这田坝村是留不得了,至少通匪这一条是跑不掉的。"
在古代通匪可是条不小的罪状,说得不好就可能掉脑袋,薛寅松心里有了计较拿定了主意无论如何要上山一探究竟。
从九叔家告辞出来已是下午晚饭时分,这光景普通人家一般都开始生火做饭,可这远远望去偌大的村里只见几户人家有炊烟升起,映衬着西下的残阳更突显出破败衰落之相。
薛寅松看着远处捏紧了手指关节,用力之下指节发出啪啪的声响,这一刻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拯救田坝村的命运,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这是生他养他的小山村,他决不肯轻易看她毁灭眼前。
九华直到天黑前才请到大夫,因为路程远还专门给雇了顶轿子。大夫一下轿子用沙哑的声音问道:病人在何处?"
薛寅松陪在强叔床侧,闻言走出去只见一个年纪四十出头的男人站在院中,唇上两撇山羊胡须再搭上对细长的眼睛,给人趋炎附势的小人感觉。
九华见他忙道:"老虎,这是回春堂的大夫。"薛寅松侧身让出一条路来,客气的说道:"这边请。"
大夫撩开长衫下摆走进门,进屋闻着臭味先是皱眉,再看了强叔的面容转身就往外面走:"这病没得治、没得治。"薛寅松一把抓住他,手里用了七分力:"大夫,既然那么远来了,好歹还是看看吧。"
那男子吃痛,只得站住道:"不是我不肯看,只是这病真没得救,我劝你们还是早些准备后事要紧。"
薛寅松皱眉道:"一点救都没有?"那大夫见他不肯信,忙道:"有救是有救,只是这药材却是昂贵,一副两副药吃了是没有用的,至少要连续吃上月余的药,想要治好病没有一两百两是好不了的。"说着又要走,薛寅松手里一用力,几根手指如铁钳般钳住他:"既然大夫说有救那便开些汤药吧,银钱的事我们自己想办法。"
那大夫十分不情愿,见他态度坚决,只得又回到屋里匆匆检视一番,草草几笔写了个小方子吩咐药童:"这几味药正好药箱里都有,你给他捡出来配了,这个方子是引方,吃完明天再来配药。"
药童拿了方子去药箱里配出两包药来递给薛寅松:"药箱里的药材不够,先给你配了两付,今天先吃,明天一早再来取药。"
114
114、狐仙祠 ...
薛寅松接了药递给强子,这边和九华一起出门:"你也赶紧回去吃饭吧,你爹还等着换药呢。"
九华摸出十几个大钱:"这是剩的钱。"薛寅松接了:"明天晚上来我家,把长随、强子都叫来,咱们哥几个好好说说话。"
九华笑着应了,这边强子已经利索的拿了个陶壶把药泡上,又去院子里折了树枝烧火煎药。
薛寅松四处看了看道:"我明天正好上山,到时打点烧柴给你送来。"强子沉默了一会道:"反正就是个死,还浪费钱看什么病。"
薛寅松被噎得措手不及,好一会才道:"他是你爹,也是我强子叔,或许他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是我知道他对我好,每次来你家,我都能得一个鸡蛋,也许到最后就如你所说,可我不想给自己留遗憾。"
强子听了,啪一声折断树枝塞进炉膛里:"桌上有我带回来的剩饭菜,你要不嫌弃就吃吧。"
薛寅松道:"我不吃,不是因为嫌弃,是因为这是你和强子叔的晚饭和早饭。我明天一早要上山祭祖,晚上来我家,我和你说点事。"强子眼皮也没抬,随口嗯了一声魂不守舍,薛寅松以为他忧心忡忡惦记着药费,也没多说话径直回家。
家里已经吃上了,舅妈见他才回来忙给添了碗把他推上桌。薛老爹一见他就拉长了脸:"下午野哪里去了,你舅舅回来半天想见你一面也难!"
舅舅忙在一旁笑道:"老虎去村里转了吧?"薛寅松忙展颜笑道:"随便转了转,这是兔子肉啊?真香呢。"
舅妈在一旁递了双筷子过来:"快吃快吃,这是你舅舅在山上套的几只兔子,哟,凉了吧?要不去热热。"薛老爹忙道:"这天气吃凉的挺好,没事的,别管他。"
薛寅松也忙道:"舅妈,别管我,你快去吃吧。"
舅舅笑咪咪的看着他道:"这小子长个了嘛,往年也不觉得,这次回来猛一看就是高了一大截。"薛老爹笑道:"他这一年是长了点,脾气也长了,现在敢拍着桌子跟我吼。"
舅舅笑道:"老虎,是真的么?"
"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他那二两销魂酒一喝能抱着庙里的泥菩萨叫爹,"薛寅松毫不留情的揭老爹的短,接着话音一转问道:"舅舅,现在上山管得严么?"
"比以前松了点,你还不知道吧,县老爷上个月被弄进山里饿了几天又挨了几顿打,如今都把衙役拘在身边保护呢。如今上山嘛大路是不能走的,从村西的小路上去就成。"
薛寅松有些疑惑:"村西几时有小路了?"
舅舅笑道:"自从管制松动后村里有不少人上山偷猎,渐渐就踩出一条路来,这几天你想吃什么就说,舅舅看能不能给你弄来。"
薛寅松笑道:"就这兔子就行,其他的骚味重我也不爱吃。对了,爹,咱们今晚早点睡吧,一早还要上山呢。"
薛老爹夹了块兔子滋溜滋溜的啃:"好,你舅妈今天把供品都装好了,纸钱挽花也都提前备下了,明天一早起床就能走。"
除了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薛寅松的亲娘也是要去祭拜祭拜的,算下来供品也要不少。薛寅松明面上听着几个人唠叨着怎么走怎么分配,心思早已经飞到别处去了,他想今晚一个人进山探个究竟,如果动作快能赶在天亮前回来。
一家人热热闹闹吃完晚饭,薛寅松被分配和锁子一屋睡。锁子是他表弟,今年才十五岁,这次一看着薛寅松就缠着他讲外面的事。
薛寅松随便敷衍了几句便蒙头大睡,他要争取时间休息恢复精力,争取在二更时分溜出去。
因为要祭祀外公外婆,舅舅舅妈也要陪同上山,吃完饭不久一家人也都先后入睡,院子里渐渐安静下来。
薛寅松其实没睡太熟,半迷糊中感觉到外面安静后,悄悄爬起来穿了衣服往外面走,他先去灶房找了个装水的竹筒,又取了丈许长的竹竿防身,这才悄悄推开院门往村西走。
夜色中整个村落一片寂静,薛寅松借着微弱的月色勉强能分辩出路,提了竹竿匆匆往村西而去。
田坝村是比较大的村落,薛寅松在村西逛了一圈没找着上山的路,正在后悔吃饭时没问清楚,只听旁边呼哧跳出来一个人低声笑道:"被我逮着了!"
薛寅松定睛一看,却是他的侄儿锁子:"你来干什么,快回去!"
锁子不服气:"那你来干什么?我跟着你来的,你是想偷着上山吧?"
薛寅松道:"大人的事你少搀和,赶紧回去不然明天跟你爹告状。"锁子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怕?你去告啊,你看我爹会揍谁?"
薛寅松无奈,只得好声劝道:"你这大半夜的不睡觉跟着我干嘛,我是有正事。"
锁子道:"你要上山吧?那我给你带路,这条路我爹带我走过,你不带我根本就找不着路。"
薛寅松踌躇片刻道:"你带我上去指了路就回家,山上太危险,你还小不能去。"
锁子轻蔑的看了他一眼道:"别把我当小孩儿哄,我爹现在还夸我厉害呢,上次上山猎的几个兔子里,有一半都是我的功劳。"
薛寅松不肯松口:"你要不答应咱们就别上山了,都回家睡觉去。"锁子当然不肯,好一会才愤愤的答应:"算你赢了,走吧!"说着领着他朝后面走去,穿过一户人家的房子来到一条小溪水前。
锁子把鞋子脱了提在手里道:"先从这里上去,走半里地能插到横沟壑。"薛寅松依样也脱了鞋提在手里跟着走,这小子倒真知道路,一路还能指点他在哪里落脚哪里避开尖利的石头。
两人提着鞋走了一会,随着树林越来越茂密薛寅松已经不大能看得清路,锁子从旁边的树枝上折了些小枝桠用火镰子点了道:"大火把不敢点,就点着小枝条照个路,一根烧了再点另外的,剩的树枝一定得丢在水里冲走。"
薛寅松接过一只来,小指粗的树枝能发出很小一团光,勉强能看清脚下的路,两人借着这些许小火光,紧赶慢赶到了横沟壑。
穿好鞋锁子带着几分揶揄的口吻,愉快的问道:"老人家,还能走罢?那咱们后面就不歇息啦。"
薛寅松最后翻那几块大石头着实喘了几口粗气,闻言也不生气,皮厚的答道:"不歇就不歇,你小子也别高兴,咱们骑驴看账本——走着瞧。"
锁子嘿嘿轻笑两声问道:"你想吃野鸡还是兔子?野鸡得上神仙指,兔子就得去长斜坡了。"
薛寅松笑道:"不错嘛,连这都研究透了,好,我便考考你,去狐仙祠怎么走?"
锁子顿时失去笑容:"你去狐仙祠干什么?"
薛寅松借着火光见他有些讶异的表情,轻松的答道:"去拜狐大仙。"
锁子皱眉道:"你是不是也听说了狐仙祠闹鬼的事?那地方诡秘得很,还是不要去的好。"
薛寅松来了精神,追问道:"你知道些什么,说说。"
"我听得不多,只是村里有些人说狐仙祠后面那片山坳里有怪声,就像是人死前的哀嚎,还有人摸进去结果昏倒了,醒来的时候被丢在狐仙祠前,现在我们都不往那边去。"
薛寅松笑道:"要不你在这里等着,我自己上去看看。"锁子却不肯,踌躇片刻才下定决心道:"我和你一道去,如果遇上什么总还算有个帮手。"
薛寅松本想让他回去,但转念一想没了他自己少不得要走弯路,只得让他跟着一路摸向狐仙祠。
狐仙祠是以前遗留下来的狐狸精庙,只有妾侍、通房丫头一类的人才来拜祭,两人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见到庙门,锁子累得往路边的石头上一滚:"走不动了,歇一歇吧。"
他们这一路连续走了接近四个小时,又全是爬坡上坎的陡路,薛寅松也累得够呛,跟着往旁边一坐:"休息一会,喝点水。"
四周非常寂静,连半声鸟鸣也没有,除了阵阵的微风吹得树冠发出沙沙的声响外,再没有第二种声音。薛寅松喝了一口水正想说话,只听远处突然传来一股似哭似悲的声音,时而呜咽时而哀嚎。
锁子惊得寒毛都竖起来,连忙用手肘撞了撞薛寅松示意他仔细听,薛寅松屏住呼吸凝神分辩,还没说话突然又爆发出第二股惨叫声,这绝对不是割破手或砸到手指的惨叫,而是真正撕心裂肺的疼痛呐喊,那声音沉闷压抑的传来,连周围的空气也仿佛染上了血腥。
锁子到底有些害怕,扯了扯他的衣袖道:"咱们回去吧,这狐仙祠有些古怪,你想想那些女人不拜观音菩萨和玉皇大帝,专来这深山拜狐大仙就说明这庙里有问题。"
薛寅松凝神听了会道:"离着不远了,应该就在后面的山坳里,我去看看就回来,你在这里别乱跑。"锁子劝不住,只得答应道:"那你快些回来,我等你半时辰,你要不回来我可不管你了,要是被我爹发现我半夜上山,少不得屁股开花,我们要在天亮前赶回去。"
"我要是没回来,你就先回去,放心吧,我会在天亮前赶回去的。"薛寅松保证道,拿起竹筒又喝了两口水,一抹嘴巴倏一声异常灵巧的钻进了树林。
作者有话要说:吾心甚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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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新路线 ...
薛寅松小时候没少跑山上来玩,对村后这片山熟得不能再熟,靠着树林间投下来的斑驳月光很快辨清了方向,小跑着往谷里靠近。
狐仙祠后面的凹地叫斜阳谷,是附近山地里最大的一个山谷,要说藏人的话至少能容纳上万人,他心里隐隐有些别的想法,强烈的驱使他想深入虎穴一探究竟。
那几声哀嚎很快停止,薛寅松摸到谷边突然绷紧了神经,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后背被人辍上了般,一举一动都被监视掌控。
薛寅松转头看了几次都没见着人影,壮着胆子大声问道:"哪位朋友在后面,请出来一叙。"他连着说了几遍,可四周除了偶尔的风吹树叶再没有别的声音。
静候片刻薛寅松有些吃不准,故意说道:"既然大侠不愿意现身就算了,不过咱们萍水相逢并无恩仇,请勿要再尾随。"
依旧没有任何回音,薛寅松懒得多想,爬起来就要往山谷里走,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突然叹息道:"我不过是个冤死错往的鬼罢了,你,怕鬼么?"
薛寅松大声笑道:"正是听过此间闹鬼才来一探究竟,今日能撞见还真是有缘分。"
"看来你胆子挺大么?"
"一般般的大。"
声音的主人没料到这么痞的回答,好一会才口气柔和的说道:"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何苦将性命丢在这荒山野地,早些下山回家吧。"
薛寅松笑道:"来,就是因为不怕,若是怕的话就不来了。"
那声音一窒,冷冷的哼道:"是么,那便让我看看你的胆有多大!"
薛寅松眼前一花脑后巨疼顿时晕倒在地,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悠悠醒转,还没清醒只觉得脸上一冷,却是连头带身被人泼了一顿凉水,他呻吟一声,伸手摸摸脑后一个大包,定睛一看却是锁子那张焦急的脸:"你干什么……"
锁子见他说话,忙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你可算是醒了,还能走路不?咱们赶紧下山吧。"
薛寅松觉得还有点头晕,勉强爬起来坐好:"怎么是你,我是被人敲晕了么?"
锁子皱眉:"被人?这附近没有人啊,你是看错了?"薛寅松摇头道:"我虽没看清楚,但却可以肯定是人,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锁子答道:"刚才那边树林里有点声响,我以为你回来了,结果发现你昏倒在树林里,这才把你拖过来弄醒。"
薛寅松抹了一把脸看看衣襟都湿了个透,站起来道:"走吧,咱们下山。"锁子忙跟在后头一叠声的追问:"你看到什么了?看到鬼神狐仙没?还是僵尸或牛头马面?"
薛寅松失笑:"看到你个大头鬼,赶紧走吧,再不走天都要亮了。"
锁子不情愿的跟在后面,嘀咕着他不够义气,薛寅松没心情和他打闹,心里一直在盘算着那个声音说的话,此人虽然身份不明,但绝对是人,可到底是什么人呢?
两人一路无话只顾着赶路,终于在天亮时分赶回了村,薛寅松回屋换了身干净衣裳,和锁子两个倒头睡觉。
还没睡迷糊薛老爹便进来敲门,又赶两人去穿衣洗脸准备上山。
乡下人祭祀虽然不讲究,但也不能先吃饭,薛寅松和锁子这跑了一晚早饿得前胸贴后背,还没走上山肚子便开始咕噜咕噜的叫。
一行人先祭拜了外公外婆,薛老爹又领着家人再去拜爷爷奶奶然后是自己早死的前妻。
环姨自从来到田坝村一直显得很安静甚至沉闷,薛寅松以为她不自在,特地落后两步安慰她道:"你放心,我家的人都挺好,他们都会喜欢你的。"环姨抬眼看了他两眼,好一会才转过眼睛轻轻点了点头。五座坟墓拜完已经是早午时分,一行人坐在缓坡就着祭拜用的冷肉和果子开始用餐。
聊天的内容无非家长里短,主要还是围绕着田坝村不甚光明的未来,舅舅甚至打听陈家村的情况,似乎也有搬家的打算。
薛老爹连连摆手道:"陈家村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山穷水贫连地都比咱村的差,而且租客多,若是置办不了田地还真难办。"
舅舅被这话打击了,好一会才闷头啃了口馒头道:"天下不太平,人难有活头啊。"
薛寅松笑道:"田坝村也不错吧,就是这两年遭了灾,以后就好了。"舅舅摇头道:"以后也艰难,你们还不知道吧,咱村边这条河只怕要常常水灾咯,所以我才想搬个地方。"
薛老爹忙问道:"咋的了?"
"还不是河运给闹的,咱村门口这条河是浦阳河的支流,自古以来一直合流东归到富春江,自从富春江的河运告急以来,怀州河督便另辟新河让浦阳河改道。"薛老爹平素也是个不问政事,这一说到种田外的事就是两眼翻白,愣愣的问了句:"为什么要改道?"
舅舅叹了口气道:"蒲阳河泥沙太多,年年带下的几百万吨泥沙淤积在富春江里,威胁了河运。如今改道后的新河太狭窄,还不到原河口的一半宽,若是发大水肯定会决堤溃坝。"
薛老爹急了:"当官的就没人管管?"
"管?可怎么管?富春江是东南河运的要道,听说河督大人上书说了,每年清理富春江的淤泥要120万两白银,而改道后用于决堤后的抚恤银子每年只需要三十万两,这一来二去的,你说皇帝老儿能不愿意改道?"
薛老爹瞪直了眼,好一会才道:"富春江那啥……就那么金贵?咱赵州这么大的州县能有不少人吧,也没人能出来管管?"
舅舅喝口水继续道:"你不知道吧,听说东南向的米、盐、铁、油等,都是从富春江一路北上到大运河,再从大运河到京城,所以富春江是万万不能出事的,那自然就该咱赵州的倒霉咯。"
薛寅松突然问道:"富春县莫非和富春江很近?"
舅舅看怪物似的看他:"你这两父子可真是对盘,都是不管世事的——那富春县就在富春江的南面,县城里有条小支流叫阳江,旁边还有条宽水河,是不?"
薛寅松只好闭嘴,他从来不爱关心八卦,猛然有天发现八卦还是很有实际用处的,那可真是各种打击。薛老爹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富春江,只嘀咕道:"没听说旁边有个什么大江大河啊。"
舅舅笑道:"你们来的路上肯定过了一条大江水,那就是富春江,我早年倒也走过几个地方,对这附近的县市还算熟悉。"
这么一说薛寅松倒记起舅舅年轻时当过货郎,忙虚心问道:"舅舅既然游历多,那侄儿便考考你,从富春县到德阳县,有什么路又好走又平坦?"
舅舅想想笑道:"这还真考不住我,富春到德阳大路只有一条,多山且陡峭,自然是不好走的。若是考虑走水路,我倒有个好建议,从宽水河出发进入富春江,到南孟下船再沿蒲阳河西进到德阳县城,虽然路程是绕了有十日,但是水路省脚力,从南孟到德阳又是平路,相对来说却好走许多。"
薛寅松差点跳起来抱着他亲一口:"舅舅……你可真厉害!"舅舅得意的笑:"干啥?这知道舅舅厉害了?告诉你,你舅那几年的货郎可不是白跑的!"
后面的吹嘘薛寅松是没空理会了,他满脑子转的都是舅舅刚才给规划的路线,如果走一遍真没问题,那他立刻可以将陈米源源不断的运往德阳。
薛寅松还在发愣,旁边几人休息够又吃完午餐,站起来准备下山。一群人走走停停就当时初夏游玩,直到中午才回到村里,刚进村便看见一个小子跌跌撞撞的跑出来。
舅舅一把抓住他喝道:"瞎跑什么!出什么事了?"
那小子抬头大声说道:"强子家出事了!他爹死了!"薛寅松一惊,猛的抓住小子的右臂大声道:"怎么会?昨天不是才看了大夫吃了药么?"
小子咽了口口水道:"就是吃了药才死的!快放开我,我得去义庄叫老张去!"
薛寅松只觉得心脏猛烈的收缩,脑子里晕乎乎的眼前也模糊了,他左右看看有些茫然的退了两步,被薛老爹捉住打巴掌:"死小子!快回神!"
这两巴掌力道很重,薛寅松有些茫然的看了老爹两眼道:"你打我做什么?"
薛老爹拉着他的手臂往村里走:"走!去看看再说!"
强子家的院子里站了好几个人,一见薛寅松来了纷纷让出条道来,薛老爹拉着儿子走进去,只见屋里昏暗的光线中,强子正木然的跪在床前。
薛老爹走上去,只见床上的人已经蒙上了白布,站定问道:"人是几时去的?"
强子没吭声,旁边一个大婶替他答道:"想是后半夜,等早晨发现的时候,人都硬了。"
薛老爹踌躇片刻问道:"是药的问题?"强子这才开口,声音有些嘶哑:"不是,我爹是割腕死的,想是听到治病要花几百两银子,他怕我再欠债……"
薛寅松在旁边听了,眼睛一闭也跪下"是我的错!昨天大夫来的时候,我不该……"
强子打断他道:"跟你没关系,当时在门口说话,声音又小,我也以为我爹没听见。"
薛寅松却无法原谅自己,好一会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是我不该,是我不该!"
薛老爹把两人拉起来到一旁说话:"现在办事要紧,强子,你爹早前备下棺木没?"
作者有话要说:什么小包子,让谁生?
116
116、办后事 ...
强子摇头:"前年那口薄皮棺材已经让爷爷用了,如今家里穷的只剩下这点家当和房子。"
旁边大婶插嘴道:"人死一张席,就用这草席裹……"
薛寅松猛然一睁眼,两眼冒着慑人的寒光:"我呸!草席是什么?那都是叫花子裹着去乱葬岗的物什,我强子叔有房有地有儿子,要用什么草席!你算什么东西在这里指手画脚的,快滚!"
那大婶讪讪的推开人群去了,强子好一会才低哑声音道:"我家的地都卖光了,就剩了这屋子。"薛寅松一愣,给老子买棺材固然重要,可卖了房子儿子又上哪里去住?总不能安葬了老子让儿子流离失所吧?
"爹,你手里还有银子么?"薛寅松转头低声问,薛老爹答难得义气的答道:"一口薄皮棺材至少要10两银子,我这里还有15两,办个丧事足够了。"
强子却倔起来:"不用不用,把房子卖了给我爹下葬,昨天吃药用你们的钱,如今下葬还用你们的钱,太说不过去了。"
薛老爹也是看着强子从小长大的,彼此之间也有很深的感情,闻言骂道:"卖了房子你住哪里?你以为房子是说卖就卖得出去的么?要是没人买,你准备让你爹在这屋里躺几天?你以为一时逞能就是英雄?这银子不是给你的,是给你爹的,你以为你巴掌大的一块脸我就要借你银子啊!一会老虎去帮你张罗棺材,后面的事你给我提提神好好操办,要是办砸了不撕你的皮才怪!"
薛寅松觉得老爹简直是英明神武,难得他两世为人有时也抓不着头绪,如今老爹竟然能一语命中提纲挈领简直是少有的人品爆发。
强子被骂得清醒了几分,垂下头静默,薛寅松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跟着老爹出门。外面看热闹的人散了些,剩下的见他们出来也都闭口不言。
薛老爹两手一抬做了个驱赶的手势:"乡亲们都散了吧散了吧,现在已是午饭时分,都吃饭去吧,晚上起棚子搭灵台,若是有戏班子的就请来闹一闹,大家晚上再来看。"
田坝村很久没热闹过了,这一年多来的水患灾祸和生存的压力几乎快把村里人的神经都折磨断了,如今居然有人要请戏班子,当下便有个小子大声问道:"薛叔,真的假的?别是哄咱们开心的吧。"
薛老爹定睛一看,却是冯家小子,笑着骂道:"那便着你去请,先去看隔壁村的草台子在不,若是没有就去县城请秦家班。"
冯家小子得了令,一转身就消失在人群里,不知道谁说了句早点回去吃饭晚上看戏,众人一哄而散不过片刻全部走得干干净净。
薛寅松一拍老爹的肩膀:"爹,果然有两把刷子。"薛老爹却木然着一张脸道:"人活着苦啊,辛苦一辈子死了就是口薄皮棺材陪着,等戏班的铜锣一响,还有谁会惦记着死去的人呢?"薛寅松忙拍拍老爹的肩膀道:"爹,生老病死别看那么重,好好的过每一天就好。"薛老爹叹口气,嘴里嘀咕着什么,神情一顿像是被抽去了精气神似的,人也萎靡了几分。
薛寅松拉着老爹往家里走,正瞧见环姨在门口张望,一见他们忙提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不是真的死了吧?"
薛寅松答道:"是死了,晚上操办丧事呢,环姨你跟舅妈借件素色的衣裳穿穿。"环姨微微皱着眉头,好一会才道:"我不想去。"
薛寅松一想也觉得没什么,谁知老爹开口了:"我这老兄弟也不容易,如今过身又正巧被我碰上,大家都去热闹热闹,再说晚上有堂会,你还没见过咱田坝村的红白喜事吧,去看看也好。"
环姨咬着嘴唇,好一会才轻轻说道:"我早晨受了点风寒,身子不舒服,晚上想早点睡觉。"
薛寅松忙打圆场道:"爹,环姨也不是田坝村的人,不去就不去吧,她这去了一个人不认识,坐着多无聊。"
薛老爹想想也是道理,只是有些不高兴,没多说话自己进屋换衣服去了。
按田坝村的规矩,死人要先请族里的长老们过来看了才能净身更衣。强子爹大约也知道自己这病是好不起来的,早两月就备下了寿衣寿裤。
强子在薛老爹的帮助下,给亲爹擦了身体套上了衣裤,因为尸体已经僵硬,衣袖怎么也套不上去。
薛老爹在一旁看了,抓着强子爹的手拍拍,小声道:"老兄弟,我知道你走得不情愿,可不情愿你也走了,不就是为了让儿子少背点债么!如今你儿子正在给你梳洗呢,这不是怕你走得不体面么,好好把胳膊抬一抬,让你儿子给你穿衣服吧,强子,叫爹!"
强子一愣,只听薛老爹暴喝一声:"叫爹!快叫爹!"
强子忙大声道:"爹——!爹——!"嘴里喊着眼泪也顺着脸流下来,可奇迹的是,已经僵硬的尸身胳膊竟然软了,顺顺当当的就穿进了袖子。
薛老爹叹了口气,道:"强子,你爹舍不得你呢,我先出去,你陪着你爹好好说会话吧。这是最后一面,以后阴阳相隔再也见不上了,有什么想说的就赶紧对你爹说吧。"
薛老爹背过身去,好一会后背才发出一声极度压抑的低嚎,绕是老爹这半辈子不曾掉眼泪的人听着也难受。
出得门来,薛寅松正站在门口,见他忙答道:"爹,铺子里正好还有一口棺材,只是板子稍微薄了点,但是天气热也等不得,我就做主定下来了。本该停三天,但是族里的长老说了水灾后瘟疫横行,让明天就要下葬,我已经跟店的人说了,要他们今晚送过来。"
薛老爹叹口气道:"本该停三天,唉,既然族里长老说了那便改不得,只能明天一早上山了。"想想又嘱咐道:"这里是剩下的银子,你揣在身上,若是有什么开销你就直接用,你也大了,有什么就自己做主吧,也该是让你历练历练的时候了。"
薛老爹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只小布袋递过去,自己头也不回的往家里走,只是步履沉重甚至有些蹒跚。
薛寅松摸着那尚带着体温的布袋抿紧了嘴唇,他紧紧的捏着,好一会才揣进怀里转身去村里找人帮忙搭停尸棚。
日子过得又快又慢,说快是因为薛寅松里外操持总算体面的把强子爹下葬了,说慢是因为薛寅松自己也烦躁着,总觉得田坝村早已物是人非,而强烈的思念着富春县的那个家。
强子到底还是把房子卖了,卖来的钱还了老爹,自己收拾了几件衣服准备进县城当学徒。薛寅松当然不肯,硬拉着他跟自己回富春县。
一进了县城,强子就不干了:"老虎,我知道你可怜我,可我有手有脚不用你给饭吃,以前我爹常说我一身力气,我前面帮饭馆做了半年杂活,随便找个小工做做也是可以的。"
薛寅松摇头道:"我干嘛要给你饭吃,我让你来富春县是为了另外的一桩事,先前人多口杂不便跟你说,如今就我们兄弟两个,且听我细细讲来。"
说着把怎么弄来的陈米,准备怎么从河运出去到南孟,再怎么想办法弄进田坝村一说,定定的看着他道:"本来我是准备自己走一遍再让你和长随九华他们参与进来,既然现在你来了,我便和你一起走一趟,若是能行,不是能解决田坝村的吃饭问题吗?"
强子是个粗略性子,略一思索答道:"从小我就把你当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既然这是好事,那便听你安排,几时出发?"
薛寅松道:"我还要再仔细琢磨琢磨,这事就你我知道,不要告诉别人。"强子点头保证道:"绝对不说,放心吧。要我做什么只管说,操船弄舟我还行,下力也可以。"
薛寅松笑道:"叫你来不是为了做这个,我想的是若是要大量运送米粮,少不得要自己的人跟着押运,到时还得你两头跑。"
强子答道:"好。"说着打了个呵欠,这一路早晚赶路也早疲倦了,薛寅松忙站起来给他弄床被子,把长辉和小奇赶到一屋,腾了间房子给他睡。
薛寅松商量完事回屋,秀才已经睡下了,听见他开门,打了个呵欠问道:"又带了个人回来?咱家人越来越多了。"
薛寅松脱了外衣钻上床,笑道:"他是我从小的玩伴,人很老实,这次爹又没了,所以才叫他一起来。"小秀才翻身往床里靠去,毫不在意的说道:"嗯嗯,你觉得好就行。"
薛寅松贴上去一搂他的腰,啃着后颈含糊问道:"有意见可以提嘛,咱们家还是民主的。"
小秀才哼了一声道:"我想单独要个房间。"
"不行。"
"看吧,这民主么?"
薛寅松厚颜无耻的答道:"咱们家是假民主真独裁,我以为你早知道了。"小秀才被他啃得有些意动,放松了身体欲迎还拒:"你在干什么啊。"
薛寅松其实早就乏力困顿,只是手上不占点便宜心里跟猫抓似的难受,虽然得到暗示但无奈力不从心,只得收回五指大军,给他拢好衣服道:"今天暂且放过你,明天再来严刑拷打。"
被摸得有些兴致的小秀才显然没料到他这么快就退却,心里像被轻柔的小鸡毛挠过般难受,左右扭了扭又拉不下脸子求欢,气得一转身朝里猛的翻了个身,角度却没拿捏得当,咚一声撞在墙壁上:"哎哟!"
薛寅松忙给他揉揉按按,又陪着说了会话,两个人才和好如初搂着继续睡。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暂时做不到,最近实在太忙,就这么3000字,也是每天挤牙膏般挤出时间来码的,所以很感谢还没有放弃我的筒子们,你们真是太好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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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打商量 ...
薛寅松难得起个大早,正想放放松松伸个懒腰,只见扎斤从外面回来,手里端着个淘箩里面放着油条大饼。
薛寅松好笑:"辛苦啊,这么早就去买早点了?"扎斤听了愁眉苦脸的答道:"就你家的小丫头给定的规矩,不仅我要买早点,伙计也被指使着买菜洗碗,就连秀才都不放过,也得要做点事意思意思。"
薛寅松仔细一想,还真有那么几分意思:"几天不见那丫头还长本事了?"
扎斤挤眉弄眼把淘箩放在石桌上,曲红香闻声从厨房出来:"一个家里就不能有吃闲饭的人,不然你也吃闲饭我也吃闲饭,合该我们女人就是做事的命啊?"
薛寅松从来不是沙文主义者,但古代并没有妇女解放的概念,不便正面支持她的观点,只得顾左右而言他:"我去洗脸。"
曲红香将几小碟豆干、咸菜、榨菜并腐乳摆上桌子,又端出来一锅滚热的稀粥:"洗好的就来吃吧,今天天气好,还要晒米。"
薛寅松咬着根柳树条刷牙,诧异的问道:"晒什么米?"
扎斤在一旁诉苦:"陈米啊,你都不知道,你走的这几天我们天天折腾着晒米。"
曲红香嫣然一笑,将每个空碗都给舀上一瓢米粥:"这天气好当然要晒晒米,铺子的米在屋里里堆久了总有点味,晒晒颜色也好看些。"
薛寅松笑着问道:"看你熟门熟路,在米铺里干过?"
曲红香笑道:"没有,我家以前是开布铺的,不过我在乡下呆过,农家人在天气好的时候都要晒米,否则时间长了有股发霉的味道。"
薛寅松心道这丫头倒也有几分手段把人指挥得团团转,表面却不动声色的走过去坐下:"扎斤我要借用两天,有事要他跑趟陈家村。"
曲红香不甚在意的挥挥手:"去吧,去吧,到时候让巩二来做就是。"
薛寅松提醒道:"他事不知道底细的,还得防着一手,伙计提醒过你吧?"
"知道知道,放心吧,铺子里不用你操心,我打五岁起就跟着我爹站柜卖布了,这点小事不在话下,你那些规矩小伙计都记着呢,时不时的就提醒我几次。"
薛寅松这才放心将扎斤拉到一旁,让他悄悄去趟宽水河联系船家,看几时能走船到南孟。
吃过早饭,薛寅松先帮着搬了几袋米,然后出门打听驴车的行情。
车行的车自然是不能雇佣的,还是散车不容易被打听到来路,薛寅松心里一拿定主意,立刻在城里转悠。
谈好车价又约定时间,薛寅松看看时辰不早便转身回米铺,刚拐过巷口,只见自家铺子旁边围了好些人。
薛寅松走上前看,却是几个远处来的人想要多买点米,小伙计指着限卖的告示解释:"咱家掌柜有规定,不能多卖,抱歉抱歉。"
曲红香在一旁笑道:"这一月也就吃那么几十斤米,客官买那么多可是要开饭铺么?"
那买米的汉子答道:"我是远处来的,来回也要几天功夫,所以才想多买点。掌柜你就行行好卖给我吧。"
曲红香笑道:"咱家的米就是因为便宜,所以买的人多,可这米也就那么点,都给一个人买去,那别的人就吃不了便宜米了,好处总得大家都沾点才是吧。"
这话一说,旁边围着的人都纷纷说是,还有人提议别卖给外地人,那买米的汉子发怒了:"我哪里是外地人!我是王家庄的,离此地也不过百十里路而已!"
旁边有人略懂点地理方位,立刻叫嚷起来:"王家庄是怀州北,咱富春县是怀州西,虽说都是怀州境内,却有有差别的,这米卖不得卖不得。"
那汉子辩解道:"都是怀州本地的人,如何有差别?"
曲红香笑道:"倒不是差别……"旁边有个书生摸样的插口道:"富春县也在天朝境内,王家庄也在天朝境内,天下大同本就是一家,按我说就是该卖。"
旁边一个丫鬟模样的笑着揶揄道:"说得不错,既然如此不如把你手里的米转卖给他罢!"
旁边的人纷纷叫好,那书生脸一红提着布袋往人堆里一钻跑了,剩下的人自然都叫嚷着不许卖给外地人。
薛寅松看到此已经明白机会来了,心里想着反正他马上就要往德阳大量运送米粮,不如趁机放开供应,也避免引起阙宏泽的怀疑,遂走上前笑道:"我便是此店的掌柜,以往限卖主要是怕大家贪图米价便宜多买了屯着生虫,既然今天这位兄弟提出来,那从今日开始便不再限卖,大家愿意多买米的都可以买!不过先说好,若是生虫生霉的,可不怪店家。"
旁边本有人等着买米,听了一声欢呼各自回家找布袋拿银两去了。曲红香见他来这一出,不由小声埋怨道:"早也不说,等我解释半天你才来这个马后炮。"
薛寅松笑着回道:"没有你们前面的铺垫,我这马后炮也打不响啊,如今还是二位的功劳。"
曲红香这才笑了:"算你会说话,得,不和你计较,伙计去后面搬米吧,你们掌柜今天是想累死我俩呢!"
伙计得令利索的往后面库房跑,一会就抗着一袋回来:"掌柜,空了一个仓了,我估摸着这样一卖,这点米最多只够支撑1-2天的,得要再进米。"
薛寅松帮着把米卸下来,取了封口的麻绳:"行,我今天便去知会一声,保管不会断。"
曲红香去钱盘里里拨弄一阵,把碎银选出来单独用个淘箩装了递过去:"薛大哥,这些你先收着。"
薛寅松接过来掂量几下,足足有几两重:"看来这几天生意还不错嘛。"
小伙计刚搬了一趟,闻言答道:"这还是限卖,要不限卖咱生意更好,能挤破了门!"
正说着,又有人打门,小伙计丢下米袋招呼人:"客官,你要多少米啊?"
那声音阴柔恻恻,却慢条斯理的说道:"听说不限卖了,我多买点行么?"
小伙计笑道:"行,请问客官想要多少?"
"先来二十万担吧。"
"……"
薛寅松抬起腰只见柜台外面站着个年纪四十许的瘦精男人,蜡黄的脸皮留着几根山羊胡须。
"原来是行会的李掌柜,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薛寅松笑容可掬,但语气却着实可恨。
李掌柜也虚伪的笑道:"没办法啊,再这样下去咱们米粮协会都要被薛掌柜逼得走投无路咯,今日特地恬脸拜访,就是想求薛大掌柜给条活路呢。"
这铺子原是当铺格局,柜子都是订死尺寸的,只在边角留了处半人高的小活动门方便进出,薛寅松将小门打开热情的招呼道:"李掌柜,快快请进,伙计,去倒水!"
李掌柜脸皮抽搐的看着这半人高的门,开口道:"没有旁边可走的路?"
薛寅松装作诧异的答道:"也可以啊,不过我家的内眷都在后院梳洗,他们……有可能不方便,要不这样,李掌柜且先等等,我让他们都进屋回避回避。"
又是这一套!李掌柜咬牙切齿看着这小矮门,只得闭眼矮身一钻,感觉自己像条狗似的:这厮决不可饶恕!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把他往死里整!
薛寅松笑容满面的请上坐,一面递上伙计刚送来的茶水,李掌柜一喝,扑哧一声吐出好远,愣愣的看着薛寅松没吭声。
薛寅松忙问:"是不是烫了?是不是烫着了?哎哟,李掌柜,你渴那么厉害啊,早知道给你倒凉水了。"
李掌柜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砰一声摔了茶碗:"你喝喝!这是什么!"
薛寅松忙自己喝了一口,茶水里一股菜油味,应该是锅没洗干净就烧的水,转身劈头盖脸对着伙计一顿好骂:"跟你们说多少遍了!这锅要洗干净再烧水!你看看这水能喝么!还好我家没养猪,要养了猪,这茶水还不得一股子潲水味啊!"
旁边李掌柜闻言一阵剧咳,咳得脸红筋涨差点背过气去,薛寅松忙在一旁好脾气的安慰道:"李掌柜放心,我家没养猪,最多也就是有些猫饭的鱼腥味。"
李掌柜哪受过这些闲气,闻言气得脸色涨红像猪肝,好一会才平静下来:"薛掌柜,薛大掌柜,咱们还是来说正事吧,这米你不能继续再卖,要么提价要么按进价供给行会的其他成员,否则行会请你离开本城。"
古代的行会说到底也就是个民间组织,薛寅松自忖只要抱紧小王爷的大腿怎么也不用怕,嘴上却笑道:"不是我不愿意,只是我这库存极多,若是不赶紧卖掉,怕生霉啊——李掌柜还不知道吧,我这米是从济州来的,都是淹过水的米啊。"说着压低了声音,好显示这是个极大的秘密。
不想李掌柜毫不给情面:"我已经听说了,就算是济州的米,也不能在富春县卖那么低的价格,否则本地的米还怎么卖?你也要为本地的米商做做想吧。"
薛寅松有些为难的摊手:"可这米我都出钱定下了,现在若是不要得要赔一大笔银子,再说当初收米是散户人家收来的,如今可怎么退呢?难道每家每家的找上门去退么?"
李掌柜见对方已经入了自己的圈套,立刻精神一振放缓了声音问道:"这样啊,那你一共收了多少米?"
"不多,也就十万担的样子,"薛寅松有些着急的搓手:"已经在陆续运来的路上,其实我也不是想自己独卖,只是……这米是泡过水的,我怕你们不要啊。不过价钱确实极低的,给行会我按11文算,给你可以给10文的底价,怎么样,够兄弟吧?"
李掌柜刚才还被气得想给他两巴掌,如今被这一文钱的让利吸引住,立刻两眼冒亮光:"给我多少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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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变化快 ...
薛寅松露出比较为难的表情,想了一会道:"这批米总共也就十万担,我自己肯定要五万,要不四万给行会,一万给你?"
"一万怎么够?"李掌柜立刻露出不悦的表情:"薛兄弟你别贪心,你这刚开始粮仓肯定也不大,要那么多米放哪里啊?这后面跟着就是雨季什么的,小心那么多米都折在手里。不如这样,你自己要三万行会要四万,给我三万,如何?若是后面你不够了,我在匀点给你,这都是好商量的嘛。"
薛寅松当然不信这假话,却没点破:"不行不行,我花了大力气收回来的米,结果自己还没占着大头,说出去谁肯信?再说我来来去去跑了好多次,少说也花了十来两银子,谁肯给补助点?"
李掌柜两撇胡须一抖,立刻保证:"这样吧,我跟何会长说说,争取给你免了入会的费用,这十几两就算你的会费和入会酒,如何?"
薛寅松心里大骂老狐狸,给个虚名头就想占老子的便宜,表面却为难的答道:"这……我也太亏了点吧?"
李掌柜见他意动,忙打包票:"可这绝对值啊,你想啊下次有了便宜的米,行会也是会免费分些份额给你,等你以后赚得满钵翻那就不会觉得贵了,说不定还要摆酒谢老哥呢。"
薛寅松面有难色只得应道:"那好吧,今趟就算我吃个亏。行会的米送到哪里?李掌柜的米又到哪里?"
李掌柜道:"行会的米我先去问问会长再定,我的米直接送到城南30里处的李家庄去,我会着人去收点。"
薛寅松装作不满意的嘟囔:"你把钱准备好,米到了通知你,先说好一手钱一手货啊,我这货款概不拖欠的。"李掌柜终于绷不住冷淡的表情,露出欣喜之色:"没问题,只要你的米好,我都用足锭的官银支付,去年新铸造的怀州官银,成色绝对好。"
两人谈定薛寅松端茶送客,李掌柜也欣然而去,可以说是皆大欢喜。曲红香见人走了,从后面钻进来笑嘻嘻问道:"这洗锅水泡茶的滋味不错吧?"
"简直是胡闹!"薛寅松拉下脸来,这丫头前面看着还乖巧,现在简直是无法无天,要是不狠狠的批一顿以后迟早出事:"这些人都不是你我能得罪的,你下次再胡闹就收拾收拾回乡下去呆着。"
曲红香嘟着嘴:"山羊胡须鲶鱼嘴,一看就不是东西,再说小伙计说了,这人以前整过他东家,我这是帮他报仇呢。"
"是不是好人也不该你来管,你以为给他喝顿洗锅水就是报仇啊?"薛寅松闻闻茶杯皱眉:"去把杯子给洗了,一股什么味!"曲红香笑嘻嘻的转头喊道:"伙计,掌柜叫你洗茶碗!"
扎斤第二日回来带了个不算好的消息,宽水河的船太小,若是想送米去富春江非得要大船不可。
薛寅松冷不妨来这么泼冷水,有些惊讶的问道:"船工的意思是不愿去?"
扎斤点头:"他说他的船是摆渡船,走不得远路,尤其是进入富春江,江面一宽风浪就大,他的船吃不住风。"
薛寅松皱眉:"这却是麻烦,难不成我得去南孟找船?"
扎斤自告奋勇:"我骑马去,一路全力狂奔只要两日便能到南孟。"薛寅松当然知道全力狂奔的意思,虽然速度有了但是人和马都遭罪,连连摇头:"我再想想,先不急。"
扎斤忽然又想起什么,忙补充说:"艄公说让我们盯着宽水河,因为宽水河有一个大支流经过董官乡。"
地理知识贫乏又显露出了弊端,薛寅松尽量掩饰住自己的茫然:"啊,董官乡怎么了?"
"董官乡是荼马茶道的尾支水路,走水路的货得从宽水河进入富春江,艄公说这季节他们正好运茶最是愿意搭着运米,一是压仓防止富春江起风浪,二是他们滇茶若是和米同运,会增加茶香。"
薛寅松想起古代有很多陆运干线,比如丝绸之路、茶道、盐道一类的运输,主要是增加和西部南部等山地盆地的经济交流:"那敢情好,可怎么找这种船?不可能派人日夜守在河边吧?"
扎斤笑道:"那倒不用,艄公说陈家村向南一点有个叫回水湾的地方,是宽水河比较缓慢的一段弯道,那里有码头。"
薛寅松一想也不错,至少拼船总比没船好:"如此甚好,你可曾问过船期?"
扎斤道:"当然问过,船每三日一艘,从回水湾到南孟要7天,而且最妙的是码头有几间空屋,足够咱们屯米。"
薛寅松点头叫好:"那便妥当,我们先运米到码头,够一船先走一趟试试水,如果没问题咱们就大批量的开始运。"
扎斤道:"南孟那边还没有联系好吧,要不我跑一趟。"薛寅松笑道:"有你打先头当然更好,虽然南孟离德阳不远,但是熟门熟路总要轻松点,如此便麻烦你走一趟,我记得南孟城南有个客栈,你联系好就住在里面,到时我来寻你。"
扎斤笑道:"这没问题,就算我慢点跑不出两日便能赶到德阳,德阳去南孟也就一日路程。"
薛寅松摇头:"不急不急,我这里运米到码头还需要2-3日,出发到南孟至少也要7天,你先在家歇两天,只要赶在我前到南孟便行。"
水运陆运一安排好,整个事情几乎成功了一半,薛寅松舒缓的呼出口气,立刻头皮绷紧准备往阙宏泽的东南粮道台走一趟。
供应陈米给何家是个变数,薛寅松心里多少有几分担心阙宏泽不同意,可如今只能说计划没有变化快,当初他也是不同意和行会的人同流合污,可眼下情势逼迫也只得虚与委蛇。
所谓欲先取之必先予之,这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薛寅松想了一大堆的藉口,充分说明自己的观点。
但是——阙宏泽还真的不同意。
因为是薛寅松登门拜访,阙宏泽在自己府邸的小书房招待茶水,他一身官服正戴珠挂,听完薛寅松的建议便一口拒绝,神态坚决毫无商量。
薛寅松解释道:"我当初也不愿意,但目前暂时还是和他们狼狈为奸的好,主要是不想正面树敌。"他不太想将自己准备进军德阳的目的和盘托出,只得找这个借口。
阙宏泽当然不会拿何家当回事,首先他并不出面,其次他的后面是太师党,若真要出事也会有人兜着,因此他急切的想坚持减价卖米的方法:"你有没有想过这七万担米放出去有多大的危险?整个富春县的粮食消耗每年不会超过三万,他们拿了这七万担至少可以和你抗两年的米价。"
薛寅松心道这七万担说不定有一半要流入德阳,嘴面却不肯点破:"那倒没有关系,只要秋收时我们将收购价抬高,他们势必只能和我们比价收购,只要对粮户没有影响,我不觉得暂时给他们一点蝇头小利有设么不妥。"
阙宏泽来回踱步走了几圈,心里也急速的思索着,对方公然找上门来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但就此却要给出七万担的低价米却是他不愿意的。他手里每年只有二十万担低价米的额度,可以说七万并不是一个小数目,如果这场价格战拖成了拉锯战,那他肯定无法完成在富春境内以最快速度狠狠打击何家的计划。
能不能顺利完成任务,能不能狠狠打击何家都是他目前的头等大事,事关他两年后的升迁。阙宏泽来回走了几步,开口问道:"你有什么办法保证他们拿到这七万担米后不和你对抗?"
薛寅松想想,苦笑道:"没有办法,不过只要我坚持低价,他们也只能跟着我走低价。"
阙宏泽斟酌几句道:"以我对他们的了解,他们最大的可能是拿到米后用手段将你逼离富春县,然后再高价卖米。"薛寅松当然不排除这样的可能,不过他并不认为对方有这个本事:"有可能,不过这后面的事的确无法预料,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阙宏泽能做到今天的东南粮道,自然不是靠险中取胜得来的,他一直追求一个"稳"字,对这样边走边想,边想边干的方法不太适应:"如果你拿不出好的方法控制局面,那我决不同意这个冒险的计划。"
薛寅松想了一会道:"表面看粮食低价给他们,我们是很吃亏,但是风险也随着转移给他们了,以后我们只要拿着这批米大做文章就可以,要知道这可是从济州来的米,泡过水的。"
下三滥的招数还是不要说得太明白的好,薛寅松见好就收不肯言明后面,阙宏泽没吭声。
最后薛寅松只得道:"表面看我们有低价米供应,老百姓都到我们这里来买米,一时风光无限,可我怀疑这种情况能持续多久,要知道何家并不是吃素的,只看他们能从秦川城一路扩张控制了天朝整个西北和中部地区,就知道何家绝非是一群乌合之众,若是他们正面对付我,而我目前根基又弱,与其明知必败不如暂时退一步先喘口气再图后计。"
阙宏泽有些意动,思索片刻却还是缓缓拒绝。薛寅松无奈只得告辞,对方不同意放开供应,他也不敢冒险托盘自己的计划,看来这计划并不是想象的容易。
下午的口水战实在耗神,吃过晚饭薛寅松破天荒第一次早早躺在床上发呆,小秀才查看完两个小子的功课推门进来,便见他以手枕头正在长吁短叹。
小秀才笑问:"这是怎么了?"
119
119、谈心事 ...
薛寅松把下午的事说了一遍,愤然道:"我把什么的计划好了,却没想到搁在这里。"
小秀才笑道:"你太不了解官场的人,阙大人为官多年,如何肯凭你一句话就冲动行事?若真是如此莽撞人物,他又如何能爬到今天的位置?我看是你太草率。"
薛寅松当然不肯承认:"他们就是迂腐,什么事都要看个明白才行事,真要情势明白了那人家也早有防范,还做什么做?经商走险用兵用奇,这不都是至理名言么?"
小秀才笑道:"谁像你一样满肚皮的歪歪道理,阙大人我也见过,人到是不错的,好过多少阿谀奉承之辈。"
薛寅松当然不同意这看法,一个为官者不是说不奴颜媚骨阿谀奉承就是好官,人品和办事能力挂不上钩的:"你这批判标准从哪里来?"
小秀才想想道:"至少你不可否认如果一个人刚正不阿,至少不会徇私枉法。"薛寅松笑道:"很多事情不是秉公办理就是正确的。"
小秀才不服气:"那你说说。"
"这种例子多了,就比如说一个大官很廉洁,可母亲得了重病,他四处借不到钱只得行险贪污,靠这些不义之财,母亲多活了二十年,你说他该不该贪?"
说到这样的问题小秀才向来被他拐得七荤八素,果然露出茫然表情:"如果不贪,那不就是害人一命?"
薛寅松心里好笑,表面却严肃正经:"所以你能说贪污就一定是坏事么?"
"可……"小秀才有些态度不坚定的答道:"贪污是触犯律法的。"
"这世界有很多事没有办法用对或者错来衡量。"薛寅松避重就轻绕开话题,"唉,我现在才麻烦,阙大人不肯同意,我还要想想别的办法才是。"
小秀才也愁眉莫展:"他都拒绝了,你还能怎么办?"
"过几天再去找他,"薛寅松下定决心:"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就不信他经得住磨,大不了我天天上门找他,一直磨到他同意。"
小秀才笑着点头,走到桌子前点上蜡烛,突然手一顿醒悟过来:"你在误导我。"
"啊?"
小秀才丢开蜡烛走到床前,一脸的严肃:"就算了是为了给母亲治病也不该贪污,如果说为了救人的贪污是正确的,那为了救人而杀人也是正确的吗?"
薛寅松没料到被反问一句,有些底气不足的回答道:"这……"
"怎么都不对,"小秀才略一思索,态度坚定的答道:"这都是触犯律法的,贪污救母不对,杀人救人也不对。"
薛寅松想了想狡辩道:"那如果救一百个人,一千个人呢?如果他救了一座城的人,还是不对吗?是不是一条人命不对,上千条人命就对了呢?"
这又牵涉到量变质变的问题,小秀才果然又被拐得糊涂,皱眉走到桌边坐下,胡乱翻了几页书又看不进去,噗一声吹灭蜡烛和衣滚上床。
薛寅松问道:"我最近忙也没管那两个皮小子,他们功课如何?"
小秀才道:"都好着呢,不说那个了——你刚才说的,我想明白了,那得看具体的问题,比如为了救一个人而杀一个人是不对的,但是在战场上为了救自己的同伴而杀了敌人,这就是正确的,这就是你说的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对吧?"
薛寅松无话可说,他有时觉得秀才已经不是以前的秀才,道理讲得太明白人也变聪明了,再这样教下去会影响到以后的夫权地位。
见他没表态,小秀才推推他的胳膊又问:"我说的对吧?"
"嗯,对,"薛寅松敷衍的答着,手却摸索过去游走在他的小肚皮上。
小秀才痒得有些发笑,忙捉住他的手:"别闹,痒得很。"薛寅松抽出手又换了个地方进攻,小秀才被他弄得烦了,便侧过身去趴在床边。
薛寅松侧过身挨着他,伸手轻轻在他腰上揉,讨好的问:"怎么样,力道还好吧?"
小秀才嗯了一声,渐渐有些迷了眼,嘟囔着:"我好困,想睡会。"
薛寅松自己也累得很,虽然闭着眼可满腹的心事却关不住,一溜烟的天马行空的胡乱驰聘,兜兜转转又回来憋着劲的琢磨怎么搞定阙宏泽。
看来不和盘托出自己的真实目的是不行了,可是阙宏泽会同意吗?要知道去德阳是个很冒险的计划,至少有可能暴露阙宏泽的幕后身份,而且薛寅松自己也不能肯定在德阳掀风起浪的就一定是何家,甚至都不能肯定德阳现在的高米价是官商勾结下的产物。
真是头痛啊,薛寅松缩回手往头颈下一枕,幽幽吐出口浊气。现在新米没有上市,他手里又没有陈米,从哪里能搞到粮食缓解德阳的危机呢?就算不管德阳,田坝村的人都是他的乡亲,总不能撒手不管吧?可又该怎么管呢?
他正想得出神,小秀才却醒过来,往他这边一倒迷迷糊糊的问道:"想什么呢?""没什么,"薛寅松撸撸他的额发,又稍微帮他拉开领口,这天气已经有些热了还穿着两层衣衫,也不怕生痱子——读书人就是酸气重穷讲究。
小秀才由得他扯了衣领,感觉舒服了点埋在他怀里继续睡。
薛寅松失笑,一把抱住他低声笑道:"你上辈子属猪的吧?小懒猪。"
"哼,"小秀才伸手揽住他的腰低语道:"我属狗的,咬死你。"薛寅松笑着摸摸他头道:"小狗狗乖,给你骨头吃。"
小秀才睁眼见一根手指在自己面前摇动,张口就是一下,不想咬了空倒把牙给绷了,气得又转头咬他的胳膊。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下口轻点。"薛寅松被咬得直抽气,花了三分力气才把秀才从自己的胳膊上扯下来,只见手臂上一个整口大牙印,有的地方已经见了血痕。
小秀才看着自己的杰作,咧开嘴直笑。
"下口怎么那么狠,"薛寅松捏着他的下巴轻轻摇了两下,故意道:"来,我检查检查,看看是不是长了对狗牙。"
小秀才打掉他的手,作势又要扑上去咬,薛寅松忙架住笑道:"别,别,别咬,哎,我服了你了!"一语未完又被咬了一口,不过这次气力不大,倒也还能忍受。
"你今天怎么了?"薛寅松扑上去把他按在床上:"很久没收拾你了,我看你就是皮痒。"说着就开始动手剥衣服,要往常小秀才一定会跳起来找借口说时辰早了,又或者说没吹灯,甚至说院子里有人走动,可今天都脱到最里一件也不见他有动静,就那么懒洋洋的躺着。
"你心里是不是也想呢?"薛寅松带着几分讨厌的语气凑过去低语:"嗯,想要不?"
小秀才羞红了脸,往里侧着身体蜷成一只虾,摸到被子忙往里钻,眼看就要成功遁走,薛寅松一把抓住被子:"快说,说你很想要。"
小秀才闭着眼睛抢被子,实在抢不过只得自己朝墙靠去,留给他一个光溜溜的后背。
薛寅松失笑,两人滚了一年多,每次做事他都羞答答的不好意思,这脸皮有这么薄么!
"嗯,说句话好不好?"薛寅松从后面搂上去哄着,手指下的皮肤细腻柔滑,让他有些心浮气躁。
小秀才依旧不吭声,被摸得厉害才喘了几口急气小声问道:"说什么?"
"说你喜欢我。"
"我、我、我……"
薛寅松咬牙切齿:"说你爱我。"
"我、我、我……"
"那就说你想一辈子和我在一起。"
"不……"小秀才小声拒绝道:"不行。"
薛寅松真是英雄气短:"为什么不?难道你想离开我吗?"
"不是,"小秀才答道,声音有些颤抖:"就是不能。"
"为什么?"薛寅松停了手,侧着身体搂着他问:"为什么不能呢?我们现在不是很好吗?你看我们现在日子一天比一天好,房子、车子、儿子都有。"
"真的不能……"小秀才说着,口气时十分落寞:"你爷爷奶奶不同意。"
"胡说什么!"薛寅松哭笑不得:"我爷爷奶奶早八辈子就死了,他们怎么会不同意?谁跟你说的他们不同意,来,跟我说说。"
小秀才不吭声,架不住薛寅松手脚并用的折腾,只得开口:"前一阵子你不是回老家么,有一天我突然觉得心里难受,便学人占卜。"
占卜有很多种,最简单的有一种是烧香,心里想着事情烧上三根香,然后在周围画上一个圆圈,如果香灰掉出去就表示事情不成,结果他烧的香灰掉出来了。
"所以你就觉得他们不同意?"薛寅松好笑,"占卜这种东西是封建迷信,完美没有事实根据嘛。"
小秀才有些惆怅:"随便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薛寅松心里有气,手里一用力将他的胳膊反扭着压在床上笑道:"你说你成天在家里胡思乱想什么,我的事情我说了算,连我爹都做不了我的主。"
小秀才被扭得生疼,颤声道:"你、快放手。"
薛寅松手里劲又大了些,笑嘻嘻的说道:"不放,快说你喜欢我。"
小秀才咬着嘴唇不吭声,薛寅松鼻子一哼,心道我看你能受多大的痛,手里的劲又大了两分。
只听沉默而急促的呼吸中,反扭的手臂喀拉一声,竟像是关节被扭脱错位,秀才哎哟一声,泪水立刻飚升:"啊……呜……"
骨头能喀拉喀拉的响,肯定疼得厉害,秀才抱着手臂哭得那叫一个凄惨,薛寅松忙扑上去慌慌张张检查了便骨节确认没脱臼,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真没想到你的手臂那么不经扭,疼了吧,我给你揉揉。"
小秀才也知道哭着难看,只哭了两声忙收了泪:"你干嘛那么用力,我……"
"哎哎哎,我的错。"薛寅松忙把他搂过来一边揉一边道歉:"我这不是被你急得么,你成天想一出是一出,一会愿意一会又不愿意,我都快被你折腾死了。好啦,别哭了,小祖宗,我真服了你了,你怎么就那么能折腾呢?"
秀才泪眼婆娑的看着他:"我不愿意。"
"不行,"薛寅松抱着他一口拒绝道:"你要敢离开我,我就先杀了你然后自杀。"
"你无赖。"
"就无赖怎么了,"薛寅松丝毫不愧疚:"你是我的,任何人都抢不走,如果我要死了,也一定先把你杀了,黄泉路上做个伴,以后投胎来世再当夫妻。"
小秀才无语,好一会才道:"那下辈子你变个女的吧。"
120
120、解疑惑 ...
薛寅松摸摸他的头发笑了,过了会才道:"别多想,我家里人都是同意的,你看我爹从来没说过半个不字。至于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他们只要不从坟墓里爬出来,那就是默许了,所以你别瞎操心。"
小秀才噗嗤笑出来:"你胡说什么。"
"你说你真小气,上次在村里被辘轳打了手也哭,这次扭了也哭,真是个好哭狗。"
小秀才拉长了脸:"我就是属狗的。"
"其实偶尔哭哭对身体也是有益处的,比如眼睛里有灰尘啊,哭哭就相当于冲洗眼睛了。"薛寅松赶紧摇尾巴,虽然胸前被黏腻的泪水弄得湿乎乎的难受。
"我想家了。"小秀才突然说道:"好想家啊,不是何家,是我自己的家。"
"怎么突然想家了,"薛寅松摸摸他的头发诧异的问:"看到什么触景生情了?"
小秀才摇头:"就是突然想了。"
薛寅松笑道:"从没听你说过呢,你家在哪里啊?"
"歧州——不算大的县城,在洛阳正西。"小秀才靠着他,双眼凝视着帐顶黑暗中的一角,轻轻的说道:"我家有个朝南的小暖阁,我娘没事就爱在窗边绣花,我爹喜欢下围棋,天天陪在旁边打棋谱,两个人在暖阁里能一坐一天的不说话,一个人绣花一个人打谱……"
薛寅松怕他越想越难过,忙打断他道:"若是想了就挑个时候回去看看罢,横竖也不算太远。"
小秀才苦笑:"我爹为官清廉没有私产,住的是县衙后院,如今哪里还有地方可去?双亲又都葬在何家的祖坟山上,若是路过秦川城……也不想去。"
薛寅松只得拍拍他道:"想想别的高兴事,要实在县城不好玩,要不咱们回乡下呆几天。把扎斤叫上,他早腻歪这城里,到时啊和他一起上山打猎什么的,又游山又散心还能吃上野味,怎么样?"
"那也挺好啊,"小秀才嘴巴说着,到底有些意兴阑珊:"小王爷很久没消息了吧?扎斤以后就在这乡下一直住着?"
薛寅松闻言也只得叹口气:"大约是吧,除了等也没别的办法,只是再等几年小王爷只怕儿子也有两个了……这样也好,总得给王爷家留个后嘛。"
小秀才立刻小声道:"我也……"
"不行,"薛寅松虎着脸一口拒绝:"你和他情况不同,他是王爷你是平民,特殊身份特殊对待,好了,别想了,快睡觉!"
小秀才嘀咕道:"两套标准……"
虽然薛寅松嘴巴上说要慢慢磨得阙宏泽同意,其实他心里并没有底。漫说办事不可能是磨出来的,就算能磨也不能真的天天上门跟要账似的死缠烂打。
一早起床吃过早饭,他和伙计先开店铺,然后搬米卸米忙得不亦乐乎。眼看第二仓也要空了,小伙计终于忍不住提醒道:"掌柜,几时进货啊?"
薛寅松想起昨天才说得那么僵,自然是不好再旧事重提,干脆今天什么也别说,只说送米的事,他正琢磨着,柜台外面响起一个声音:"薛掌柜。"
薛寅松抬头一看,可不正是阙宏泽站在门外含笑看着他,手里把玩着一柄黑油折扇。
"阙……快请进快请进。"薛寅松差点脱口而出喊出姓氏,幸而及时收口,左右看看并无陌生人,忙迎了两人从后院进来。
曲红香帮着沏上壶茶,薛寅松忙请两人在院子里坐下:"两位怎么来了,我还说今天去拜访阙大人呢,这两天没限卖了,销路还不错。"
阙宏泽斯文的一笑,唰一声抖开扇子:"我今天来也是为了米的事……"说着一看旁边的账房,账房先生立刻接口道:"小人昨天听阙大人说了情况,非是我等不愿意供米给何家,只是大量陈米输出也只有粮道一途,如果被识破我家大人也不好向上面交差。"
薛寅松自忖既然你们找上门肯定有商量的余地,所谓漫天要价着地还钱:"我只答应供应一批,可没有说会长期供应,只要把粮道的专用麻袋撤换下来便天衣无缝。"
阙宏泽想想道:"这都不是麻烦事,关键是如果解释运输的问题,就怕何家派人去查就露馅。"
薛寅松笑道:"这却无妨,济州到富春县可从水路到南孟,然后靠驴车经德阳进入富春,我原是德阳县田坝村的人,对这一路也颇为熟悉,不若我运一批米去南孟,然后由南孟入德阳走一趟,这样不就行了吗?"
阙宏泽一愣:"这……也太费周章了吧?"账房先生闻言盯着薛寅松,半晌露出了然的表情:"薛公子是想送些便宜米给家乡的人吧?"
薛寅松心思一转,一咬牙决定和盘托出:"那倒不是,虽然米价便宜运费也惊人,若是没有利润谁肯做这傻子?德阳的米价如今要25文一升,我思量着过去赚点钱也是好的。"
阙宏泽掩饰不住讶异,和账房对看了一眼问道:"你如何得知?"
薛寅松答道:"我日前刚走了一趟德阳,去年刚遭水灾如今米价又贵,许多人都靠卖青苗过活,有的人家连地都卖了,我们若是能运些便宜米去,也算是日行一善。"
阙宏泽尚有三分犹豫:"按说25文也不算贵,往年旱灾欠收时也要卖到这个价,只是去年水灾后我东南粮道曾交付过十万担粮,这粮价还是居高不下就有几分奇怪了。"
薛寅松有些不悦:"你们如若不信可立刻安排人马暗地打探,反正一来一去也就几天功夫,即刻可以印证我说的话。"
账房闻言立刻解释道:"薛公子误会了,大人的意思是为何粮价正好卡在25文。要知道我朝开仓有祖宗定制,圣祖有谕:但凡粮价超过平素四成,各粮仓请示朝廷后即可开仓放粮,而如今这粮价刚好25文,正是不到四成,就算是我东南粮道想要插手亦不合祖宗定制。"
薛寅松心里默默一算,富春县粮价是18文,德阳25文,正好是1.38倍,不足四成粮道就无法插手,而附近祁阳、饶阳、南孟、桐杉等地因为粮价相差不多,搭上运费送过去也未必赚钱,故而无人愿意赚这没甚油水的买卖。
见两人看着他,薛寅松这才恍然大悟,冲口而出:"这粮价……恐怕是有意为之。"
阙宏泽点头,一边把玩着折扇道:"这价格设在25文,实在可疑,薛兄勿急,我这便派人往德阳打探消息,同时着手更换米袋,只要消息确实立刻起运德阳。"
薛寅松道:"船运路线我研究过,咱们先运往南孟,一是可以大造声势说是济州方向过来的米,二是我富春江正好在上水,去德阳的运费比陆运要便宜些,只是时间要多耽搁几天。"
阙宏泽思索片刻立刻答应:"就依你的意思办,只是路途小心,我就不再安排人跟随押运。"
薛寅松大喜:"只要阙大人首肯,其余的我自会安排。"
阙宏泽又道:"你要交行会的米,五日后我能运至城外,你看如何分配?"
"三万送到城南三十里处的庄园,那是李掌柜的私货;另外四万送到城门口,我再和何掌柜办交割。"
阙宏泽点头道:"我这批人马都是刚换的新人,应该不成问题,如此便交由你去办理。你的米我明天派人送过来,还是先送一千担吧?"
薛寅松笑道:"我这仓库小,麻烦阙大人费心了。"
阙宏泽随意摆手,神色有些凝重带着账房匆匆告辞,他们前脚刚走,小秀才正好一步踏出房门:"这个师爷来头不小,我见阙大人几次说话都要先看他的脸色。"
薛寅松有些惊愕:"啊?阙大人不是说他是账房先生么?"
小秀才笑着摇头:"这人身形清癯秀雅,说话面带微笑不急不躁,明明是饱读诗书之辈,若真是账房怎会有如此风度?这必是阙大人的心腹,日后你可不要点破他的身份。"
薛寅松自忖眼力价肯定比不上小秀才这官家出身的公子,欣然答道:"有你提醒我自然会谨记在心,如此还多谢裴公子。"
小秀才受了他这假模假样的一揖,却皱眉答道:"我所疑惑的却是你的话,你说德阳的米价高到25文一升,虽然并不到粮道出手平抑的时候,但朝廷怎会一点风闻也没有?"
看薛寅松一脸茫然,小秀才又解释道:"至少官府应该主动上报,朝廷也会经常下文垂询,我看刚才阙大人一脸疑惑,恐怕他并不知情。"
薛寅松待要说话,小秀才却解释道:"我很小时便翻看过父亲的公文,朝廷对米粮油盐等物价时常关注,我爹几乎每月都有一封专门的奏章汇报民生民情。像阙大人这样主管粮道的官员却不知德阳米贵,不是很奇怪的事么?"
薛寅松毕竟没接触过朝廷那一套复杂的系统,随意猜测道:"是不是因为去年水灾后,朝廷以为米贵是正常的,所以才不甚在意?"
小秀才摇头:"水灾之后半年米价就该回落,可如今已经一年了,朝廷不问粮道也不知情,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薛寅松想象不出,只得胡乱猜测道:"莫非是上奏和下行的公文被掉了包?"
小秀才全身一震,看向他道:"这……"
薛寅松忙道:"我胡乱猜的,胡乱猜的。"
"如果真是这样,又是谁那么大胆呢?"小秀才出人意外地并没有反驳。
作者有话要说:渣渣来更文了,求虎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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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负心郎 ...
阙宏泽一松口,后面的事就好办,薛寅松昨晚还兴致勃勃的计划着回乡下,一转眼便满心思转着怎么运粮。
强子被安排立刻去找驴车和查看码头,扎斤也骑了快马赶到南孟准备接应,薛寅松反复设想了各种可能出现的问题和对策,这才舒了口气。
为了稳妥起见,他又跑了一趟粮道大台,和阙宏泽及师爷将计划完整的梳理了一遍。
往南孟每船可运三千担粮食,每三天一船,一月足可以运送整整三万担,不仅可以缓解粮食紧张,甚至还能拉低粮价。
师爷老谋深算,为了防止何家也拿低价米往德阳跑,他提议把交割时间再往后压点,最好是等这边米送到南孟后再交割。
这样自然最保险,薛寅松立刻答应去跟李掌柜讨几天时间,就说路上遇上事耽误了行程。
但新的问题随即而来,薛寅松怕何家在德阳已经安插了据点,如果他们坐地收米又该怎么办?以何家的实力,收个十万、二十万担都不成问题,要是最后弄成他们不辞辛苦给何家送米就是个大笑话了。
师爷到底是条老鱼精,拈着几根胡须转眼就想出个办法:"还是薛公子的老办法——限卖,每人每次限买10升。"
薛寅松想了想道:"这法子也可以,就是对伙计来说麻烦点。"师爷笑道:"其实这法子也不尽然有效,不过我们后续足可以供应十万担之多,他们想屯也不太可能。"
薛寅松只得一咬牙安慰自己,车到山前必有路。
吃过午饭他便往城里赶,一路拟好说词到了李掌柜的铺面。
李掌柜的米铺也开在长桥巷,只不过在街尾,薛寅松上前请小厮通报,不一会便被引入后堂。
"哎呀,薛老弟,你怎么来了?"李掌柜笑咪咪的说着:"可是米到了?我这里银子都准备好了呢,就等你的米了。"
薛寅松把想好的理由说了一遍:"可能要推辞几天,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李掌柜紧紧的盯着他,片刻才笑道:"老弟一下给出七万的货心疼了?迟给早给都是给,你这多捂几天也生不了崽啊。"
薛寅松装作不情愿的笑道:"要说不肉痛是假话,只是过来的路上耽误了时间,还请李掌柜多多担待。"
李掌柜看他不像说假话,再说当时议定的数量价格也没有变,便笑道:"那便等老弟的消息了,我的地方是都腾挪出来的,方便得很。"
薛寅松笑道:"答应的事肯定会办到,放心吧。"
"对了,你这米是从哪里运来的啊?"李掌柜装作不经意的扫了他一眼,淡淡的问道:"何会长还曾特地派人往齐、胶、济三州走了一趟,都没有找到薛老弟如此便宜的米。"
薛寅松心里一凛,知道戏肉来了,装作诧异的答道:"就是济州的米啊,这米是某家米行的米,因为被水淹过才降价卖的,我一时贪心又全部吃下库存,所以才这样便宜呢。"
李掌柜也不甚关心来处,对他来说10文这个价格很合适,既然吃了鸡蛋又何必去关心母鸡的长相:"何会长是觉得四万担太少,行会人又多,怕到时候分不均匀。"
薛寅松马上摆手道:"别看我别看我,我可真的没有米了。"
李掌柜哈哈大笑道:"喝茶喝茶,反正何会长又派了人去,若是有便宜的米肯定能找些回来,我说薛老弟这法子不错啊,你怎么就想到去灾区收米呢?通常灾区的米都贵,我们还要往灾区卖米呢,可真有你的。"
薛寅松摸摸鼻子显出几分得意之色:"我这是运气好,这米商原是以前认识的,家里没了老人想扶柩回乡,我看他们去意已决便资助了些盘缠,他家为了谢我才说乡下还有些米,因为被水淹过怕也不能卖了,要是我愿意就全部拉去。我赶到时发现除了小部分的米外,大部分的都是好的,便一古脑收了运回来。"
李掌柜见他口水翻翻,心道你个傻X,拉回来费时费钱还不如就在济州当地直接卖了,转手卖给灾区利润可比拉回来高多了,嘴上却笑道:"运气,果然是运气,咱就没这等运气了,果然是该薛老弟赚钱啊。"
两人花花轿子互相吹捧一翻,薛寅松坐足了功夫才离开。
小伙计和曲红香正在忙碌,曲红香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一面吩咐小伙计装米,这边巩二刚送完米回来,站在门口咕嘟咕嘟的喝水。
"薛大哥来了,"曲红香一抬头见是他,笑着拉开柜台边的小门道:"正好有茶,给你倒一碗?"
薛寅松道:"你们忙,我自己理会。"
曲红香算盘珠子一拨,转头吩咐:"麻布袋子来10升。"说着接过钱来数了一遍丢进钱箱里:"您去小门接米,伙计马上给您拿出来,下一位!客官要买多少米啊?"
薛寅松见他们有条不紊的忙着,曲红香主持也颇有条理,便放了心往后院去。他这跑了一上午,后背都湿了,准备换身衣裳。
"你回来了?"小秀才正坐在后院,见他进来忙放下书站起来,"商议得如何?"
薛寅松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暂时把他们稳住的,只要这边把粮运到南孟就安全了,到时就算他们想运去德阳,时间上总比我们晚点。"
小秀才点点头:"倒也是,只是车船你都联系好了么?"薛寅松脱了衣衫丢在床边,笑道:"你从不爱管这些,如今也有兴趣过问了?"
小秀才叹口气道:"这可不是闲的慌么,天天看书也闷得很,不若让我跟着去玩吧。"
薛寅松扣好衣服走出门,见他一脸郁气,安慰道:"等把这阵忙完就陪你出去四处走走,德阳你就不要去了,那里才淹过水,怕有瘟疫。"
秀才撇着嘴坐下,拿起书继续看。
薛寅松待要再宽慰几句,只见小伙计跌跌撞撞跑进来大声道:"掌柜!掌柜!快!快!曲姐出事了!"
薛寅松忙反手抓住他问:"怎么了?"
小伙计脸色惊骇:"她突然冲上街对着一个人又打又骂,人家的仆人现在不依不饶,要拉她见官呢!"这个惹事精!薛寅松脸色一沉冲到前面,只见大街上已经围得水泄不通,忙拨开人群挤进去。
曲红香哭得一脸泪痕,手里紧紧拽住蓝衫书生的衣袖和长袍下摆,那书生脸色涨红又走不得,旁边小厮正在骂道:"哪里来的疯婆子!你到底放不放手,你这女人是怎么的!跟你说了我们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
曲红香一面哭一面发狠:"李铭时!你不认识我?你个挨千刀的冤家,到底是给句话啊!"
那小厮冷笑道:"别以为打听到我家公子的名讳就可以胡来,我让你赶紧放手,否则拉你去见官!"
薛寅松忙走上前去一把抓住曲红香的手臂,低喝道:"大街上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赶紧给我放手!"
曲红香一见他来,哭得更是厉害:"薛大哥,你可要为我做主,我……"一句未毕便被强迫松开衣襟,只得恨恨的看了对方一眼:"你要敢负我,我做鬼也饶不得你!"
李铭时见有人出头,忙作揖道:"多谢多谢,实在是这位小姐认错了人,不干小生关系。"
薛寅松仔细看他,只见他脸皮涨红,眼神游移不敢看人,立刻明白这人有鬼,笑道:"公子家住何处啊?"
"他住在城南三十里的七里铺!"
李铭时听完脸皮涨得都快发了紫,呐呐的答道:"住长桥巷尾,家父乃是李记米铺的老板。"
薛寅松一愣,立刻笑道:"原来是李公子,我刚从你家出来,我是这薛记米铺的掌柜,和你父亲乃是同行。"
李铭时根本不认得他,但为了脱身忙道:"原来是薛掌柜,幸会幸会,这……这位小姐认错了人,我……"
"误会,原来是误会,"薛寅松哈哈大笑,一把将曲红香拽到身后:"公子请便。"
那小厮这才扶了李铭时准备离开,曲红香待要抗议,被薛寅松一把拉着胳膊硬扯进了铺子。
"你干什么!"一进门曲红香就发飙,这下泪也止了,冤屈也散了,现在满心只剩下了怒火:"这个负心郎,我好不容易找过来见着他,你怎么就不帮我?"
"坐下喝口水,然后慢慢把事情讲给我听。"薛寅松淡淡的说着,一抬下巴示意她坐下。
曲红香依言坐下道:"我家在秦川城,家里靠爹爹贩布为生,我娘当时病得厉害,我爹便卖了布铺给娘治病,结果人去了钱也没了,只好靠我在茶楼里唱几句小曲糊口。有一次我在茶楼受人欺负,李铭时帮我解围,后来他常来茶馆,给得银子又多,一来二去便熟识了。我虽在茶楼唱曲,也是正经人家出身,见他风度翩翩一副饱读诗书的模样,有意托付终身。当时我们撮土为香山盟海誓,还互赠了玉佩,可如今他翻脸不认竟然……"
薛寅松明白了,这不过是一桩普通得再不能再普通的陈世美案:"你们只是撮土为香?有没有……嗯……洞房什么的?"
曲红香又惊又怒:"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曲红香虽然不是大户人家的女子,也是读过烈女传的人,就这样撮土为香互许终生已经是违背世俗,怎敢……做出其他伤风败俗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海飞飞的雷
我会努力的,以后日更
122
122、找上门 ...
薛寅松松了口气,心道你还不算糊涂:"我只是问问,既然他现在已娶妻,你也没损失,不如就此算了吧。"
曲红香咬牙切齿:"做鬼都饶不得他!如今我私定终生名节已毁,反正也嫁不得人,就算要死也要拉着他一起去死!"
薛寅松哭笑不得:"我说大姐,你在这富春县好好的,何来名节已毁之说?"说完又补充道:"哦,也是。今天这么一闹倒真是名节全毁,那你想怎么办呢?"
曲红香哭道:"当初我们也是拜过天地的,虽然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也是正正经经的起过誓言,如今他得要娶我才是。"
薛寅松想了片刻,叫来小伙计道:"你在这富春县呆得时间久了,想必这长桥巷都熟悉吧?街尾那李记米铺的公子,可曾婚配?"
小伙计答道:"去年娶了钱家独女为妻——就是钱记米铺,两家变一家,人人都说李掌柜好算盘呢!"
薛寅松转过头道:"看来他也是没办法,这门亲事必定是他爹给定下的,我劝你就此收手,除非你愿意给他做妾。"
曲红香银牙一咬,手里拽着衣裙发狠道:"我呸!让我给他做妾,他想得美!我若不是逃到这里来,说不定还在秦川城死等他回去接我呢!这个禽兽王八!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那你想怎么办?"薛寅松哭笑不得:"他现在又娶了亲,你又不愿意当妾,这不是个死结么?再说那女家也是米铺出身,身家银子都是有的,你根本没办法比。再说就算告上衙门,你也拿不出证据证明他和你拜过天地啊?"
曲红香气得不行,转身坐在凳子上一时骂一时又哭,薛寅松见她虽然泪流满面倒也没了初时的惊惶之色,心下对她也有了几分赞许,要知道这时代的女人除了哭还是哭,这丫头虽然年岁不大,还颇有几分胆识气度。
"我有一块玉佩,听他说他家祖传下来的,十分贵重。"曲红香背过身从衣襟里掏出玉佩递过来:"这便是当初的信物,若是凭这个能告到他不?"
薛寅松接过来一看,只见一块上好的黄翡玉锁,镂空刻着福禄寿三个字:"我认不出玉的好坏,不过看这雕工玉质可能是个宝贝,也还算是证物,只不过若是李家否认这是他家的玉又怎么办?"
曲红香听了颇有些受打击,垂下头好一会才道:"他曾说这是他家祖传之玉,精贵非常,若他真不认……我也没办法了。"
薛寅松想了想道:"你且收好玉,容我想想办法,这公道肯定是要讨的,不过得想个万全之策,务必叫他到时不能推脱。"
曲红香立刻充满了希望,一抹泪水道:"我先去铺上卖米。"
薛寅松从来不是正人君子,落井下石乘人之危的事并不是不敢干,如今有个不长眼的落到手里,他爹又刚勒索了三万担粮,怎么能轻易放过?
不过今天这么一闹,李家肯定有点风闻,还是先等等再说,薛寅松拿定主意见小秀才正坐在一旁,笑道:"你来了?"
"闹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不来看看,"秀才笑迷了眼,"想不到曲姐还有那么大的冤屈,你是不是想替她报仇?"
"……"薛寅松反问道:"我几时说了要报仇?"
"那你就放任不管?"小秀才瞪大眼睛:"我以为……怎么也要帮帮她吧?"
"帮肯定是要帮的,但是报仇就不必了,就算把那李铭时痛打一顿又怎么样?回家养两天照样好吃好喝,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他记住一辈子,"薛寅松一脸决绝之色,"而且肉痛一辈子。"
小秀才喜上眉梢:"怎么做?快说,快说。"
"勒索,让他赔个天价青春损失费。"
"……"
薛寅松不是说笑话,在他看来李铭时的人不能动,妻不能休,曲红香又不愿做妾,那唯一的途径就只能是钱。
讹钱这种事虽然从没做过,但薛寅松很有兴趣一试,他和秀才商量了两个方案,第二日一早便带着曲红香登门拜访李家。
李铭时开初不想见人,但又怕事情在门口闹大了让妻子知道,只得让门房先稳着人自己硬着头皮来找老爹。
要说事情的最初,李铭时的确迷上了曲红香,这丫头人长得也很不错,懂事嘴巴又甜又勤快,算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他当初一时脑热山盟海誓后,立刻警醒婚姻大事自己说了不算,便给自己留了个活口,胡编乱造说说家住富春县城南三十里的七里铺。
他一回富春县立刻禀告父亲,可家里已经给他定了门亲,对方是钱记米铺的独女,李掌柜的算盘打得如意:儿子娶妻以后钱家老两口没了还能得间铺子,太合算了。
开始李公子还惦记着和曲红香山盟海誓死活不肯就范,只是他老爹捏着他的七寸,许诺说只要他娶钱家小姐,便不要他接手掌管米铺可以继续读书科考。
李公子饿了两天饭头昏眼花,又得到老爹亲口保证便没再坚持什么坚贞气节,软着骨头娶了钱家小姐入门,本来心下是有点惶惶然觉得伤害了曲红香,可秋去春来过了一年,见诸事顺利没有麻烦上门自然也松了口气。
从事情本身来说他也是受害者,可他总觉得愧对曲红香,故而那天根本不敢争执,被当街哭闹打骂也不敢还口还手,只如丧家之犬般逃回家中,谁想还没安生半天,这薛寅松又找上门来,无奈之下他也只能找老爹出头想办法。
薛寅松在房门外等了片刻不见人来召唤,知道事情有变,递了个眼色给曲红香。
曲红香会意,拍着大门呼天抢地的哭骂,虽说是做戏其实也是这一年来的怨气宣泄,这一哭闹立刻吸引了大批的人围观,顿时把这李家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薛寅松心下真是佩服这小妮子泼辣,立刻拉过管家低语:"赶紧去通报你家主人,否则这边真要闹起来我可管束不住了!"
管家也傻了眼,忙开门让两人进了门,又叮嘱他们在耳房坐好,这才急忙赶往公子处汇报。
等薛寅松领着曲红香进了花厅小门,李公子正坐立不安,一见他们扑过来叠声质问:"你们到底要干什么?要干什么?"
薛寅松笑道:"李公子误会,我是领红香来赔礼道歉的,事后我也仔细问过,她一时眼拙认错了人,万望李公子勿怪。"
李铭时愣了愣,倒呐呐说不出话来,旁边管家忙咳嗽一声:"原来是误会,那道歉是自然的咯。"
李铭时回过神来,忙道:"误会,误会,原来是误会,既然这样我也不予追究了……"
"大街之上拉扯有妇之夫,这如何不追究?"李掌柜咳嗽一声走进来,训斥儿子:"如今你是秀才身份,被个不三不死的的女子当街拉住颜面扫地,我看要拉她去见官才是。"
薛寅松故作惊骇:"见官?这可万万使不得,万望李掌柜高抬贵手!"
李掌柜假咳一声:"我说薛老弟,这是你家的丫鬟?"
薛寅松笑道:"不是,她千里寻夫到了福安县,被歹人夺去银两不得已流落街头,我后娘见她可怜才收留了住下。"
李掌柜也知道儿子的事,不过那海誓山盟又没字句做凭,根本算不得数,心里毫不为意:"薛老弟莫要被骗了,且看此女行为放荡便知她满口胡言……"
"你胡说!"曲红香才不是逆来顺受的乖顺女人,奋起为自己辩护:"你怎么可以颠倒黑白诬陷好人!你……"
薛寅松忙回身拦住她道:"别激动!别激动!"悄悄又用口型提示她:玉。
曲红香回过神来,从衣襟里掏出那块黄翡玉佩在李掌柜面前晃了晃,假意哭道:"你这个负心郎!负心郎!我还要破烂玩意儿有何用处!把它摔个八瓣才好哩!"说着拿起就要摔,旁边李掌柜眼角一跳,忙跳起来:"姑娘别动气,别动气……这……好好的玉摔了可惜,真是可惜,姑娘勿要激动。"
曲红香收回手,警惕的看着他道:"你抢我东西。"
李掌柜忙道:"不要误会,不要误会,我是看这玉质地不错,惜物罢了。"
曲红香捧着玉又哭了两场,这才收好自语道:"总也是一样信物,若是见官也算是凭证。"李掌柜忙道:"哎……呀,姑娘那玉品质不错,我……家有八十老母最爱黄翡,不若姑娘卖给我如何?价钱嘛,好说好说。"
曲红香摇头道:"不卖。"
薛寅松笑道:"若是给的价钱高,你便卖了就是,总要有些盘缠才能安身立命嘛。"
曲红香想了想道:"那倒也行,只是这安身立命总得有屋有田,虽不说良田千亩,还少也得有百倾;那院子也得是三进三出才是,还有那……"
曲红香每说一句,李掌柜的眼角就跳一下,听得后面还有条件,忙打岔道:"姑娘!就算块宝玉也换不了那么多。"
曲红香道:"那我便去当铺走一走,看能当得多少银两,就瞧这质地,应该也是个无价宝哩!"
李掌柜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常言道千金难买床前孝,我那八十老母如今久病在床,也正好买个玉佩让她老人家高兴高兴,不如这样,我手里有个小庄子带了上百亩好地,虽然位置偏了点,却是正经的好地,就在城南三十里的七铺村,你看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我没食言,我绝对没食言,我说了我今天要更的,嗯,就是这样,来吧,虎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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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去南孟 ...
曲红香到底还是没了主意,但此时被几双眼睛盯着又不敢去看薛寅松,只得硬着头皮道:"我……还是不想……"
李掌柜急了,一咬牙道:"庄子里的家什物器也一并送了,姑娘可不要觉得少,那可都是……好东西。"
薛寅松也觉得这价码合适,立刻怂恿她道:"红香,这玉不管吃不管穿,拿着也只能让你难受,不如就此换些银钱,以后也好过活,你在我家不能长住,如今能有一份产业也是好事,李掌柜,你说我这话在理不?"
"是是是,"李掌柜脑门上浸出层薄汗,辛辛苦苦十年攒了所小宅院,刚养了个小妾还没去两次呢,得,这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煮熟的鸭子上了天……真他妈晦气!
曲红香咬着下唇不做声,若此时李铭时站出来说几句"当年是我对不起你"之类的软话,她立刻就把玉佩还给他,可对方根本不看她,只别着身子朝着窗外,仿佛事不关己的样子,心下一阵恼恨:"好,那便一手地契一手玉。"
李掌柜舒了口气忙招呼管家端茶,自己去取了契约办好交割,等黄翡玉锁拿到手里才徐徐吐出口气来。
薛寅松看事情完结也不多耽搁,拉着曲红香便走。
这玉看来大有来头,否则李掌柜怎么肯如此割肉买回去?薛寅松心里起了不好的念头,思忖着这玉不会到时惹得一身麻烦吧?
曲红香见李铭时并未跟随,虽然意料之中却又微微失望,终于死心转身出门。
李掌柜尽管刚输了一个庄子并百亩良田,脸上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反而殷勤的送两人出门。
回到家合上大门,薛寅松笑道:"也算运气不错,居然得了这么所宅子,以后你可算独立门户了。"
曲红香意兴阑珊的嗯了一声道:"我还愿意在你这里呆着。"
薛寅松笑道:"你有了庄子也算是地主,还做什么事?好好在家歇着,等过几天找个媒婆筹划筹划早早嫁人吧。"
曲红香勉强提了点精神:"我现在暂时没主意,怎的,你不愿意收留我?"
薛寅松笑道:"你又吃得不多,收留也没什么打紧,愿意住就先住着,过段时间缓缓再说。"
曲红香觉得疲倦至极,一转身便进屋休息。
秀才从屋里跳出来笑嘻嘻的追问,薛寅松把过程大概说了一遍,笑道:"这丫头运气不错,人没了么至少房子到手了。"
谁想曲红香耳朵尖听见了,冲出来一脸的怒气:"你说的什么话!我又不是为了那庄子去的!喜欢就送给你好了!谁稀罕谁拿去!"说着将那一串钥匙掷在地上,咣当一声关上门。
秀才赶紧使眼色,拾起钥匙放在她门口忙拉着薛寅松躲进屋。
薛寅松真是无语,在他看来人没了钱还在,总比人去财空好,不过女人的心思一向难以琢磨,说不定她觉得这钱侮辱了爱情玷污了灵魂。
小秀才合上门吐舌头:"曲姐好凶,你们在那吵架了么?"
薛寅松咧嘴一笑:"吵什么啊,那李掌柜一见玉就软了,看来那玉挺值钱的。"
小秀才摇头:"那玉可能有特殊的意义,否则怎肯拿那么多钱来赎?你说他会不会报复?"
薛寅松想想,笑道:"有这样的可能,当时还真没想那么多,以后大家都小心一点。"
小秀才又问:"你运粮的事情如何了?"
"已经差不多了吧,我都准备好了,只等阙大人那边来消息,到时候我要跟船跑一趟,这一去可能要半个月,只有你和红香在家,先拘束着,等我回来就陪你走走散心。"
小秀才笑道:"这倒没事,我现在气闷就往揽月居走一圈,实在没事还可以回陈家村住。"
薛寅松忍不住摸摸他的脑袋安慰道:"忙完这遭我就陪你出去玩,你想去哪里?"
小秀才眼睛亮晶晶:"去京城。"
薛寅松虎着脸:"不行,太远了,我走不开那么长的时间。"
"我可以自己……"
"不行!"
小秀才悻悻的说道:"上次赶考也是我自己去的。"
"最近不安全,小心点为好。"薛寅松有种感觉,李掌柜不会那么轻易让出一个庄子,虽然是曲红香的事,但自己也是搀了一脚的。
阙宏泽动作很快,不过五天时间就派人来通知到码头收米,薛寅松赶到时三千担陈米已经整整齐齐码在码头的空屋里。
昨日刚走了一艘船,要等明天傍晚才能顺水船经过,薛寅松计划先将这三千担米拉到田坝村消化,然后在德阳租个门面开始卖米。
他本想自己跟着去一次,但无奈富春县这边要与行会交割那四万担米,这事关系重大非他亲自不可,于是只能让强子一个人押船先去,临行前再三叮嘱强子先在陈家村分米,万万不可自作主张进县城。
强子和他从小一同长大,算得上情同手足,虽然缺乏果断但执行力还是不错的:"你就放心吧薛哥,我保管把这事给你办得妥妥帖帖的,唉,要是当初能有这样便宜的米,我爹……"
薛寅松忙拍拍他道:"你现在别打包票,那关公拦曹操还立了军令状呢,最后还是在华容道放了人,你只要别冲动就行,我这次无法去,凡事你多思考别擅作主张就行,俗话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我这句话你记住了:只要把米平平安安的运到田坝村再好好给乡亲们分了就是头功一件。"
强子点头答应,一脸郑重其事:"放心吧,薛哥,我会小心的。"
薛寅松想想想也没什么再说的,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很多事情不是事前计划就有用,最后也只得拍拍他的肩膀。
送走强子回到米铺,小伙计和曲红香正在前面忙碌,如今买米的人已不如以前多,两个人完全能对付。
现在钱是赚了点,可薛寅松又感觉不满足想要再做点什么。米铺的生意就那样,而陈家村的庄稼却还没成熟,到底要做什么未来又如何发展,说实话他心里完全没有准数。
继续发展米铺貌似没有前途,毕竟富春县已经有七家大米行,而且县城的消费量是固定的,餐饮倒是很有前途,但是他一无技术二无背景暂时不考虑。
曲红香以前是开布铺的,不过听她说利润也不算丰厚而且还得有师傅在店裁剪,所以也不行。
这一大圈想下来,想要再做点什么还真的很难。
薛寅松沏了壶茶坐在院子里,邀请小秀才一起来开座谈会。
小秀才坐定笑道:"我对这个一窍不通,不能乱说。"
"这有什么打紧,不过是随便聊聊,你平时读书多,有什么别样的营生了解过?"
小秀才摇头:"问我不如问曲姐。"
"她家以前开过布店,不过我暂时没这想法。"薛寅松微微叹口气,"跨行是有风险的,尤其开布店还有点技术含量。"
小秀才想想建议道:"不若你和薛大叔说说,老人家总有独到的看法。"薛寅松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等交割完米粮我得跟船往南孟去,等把那边的事完结再回乡下。"
小秀才忙跳起来恳求道:"带我一起吧,我在家实在闷坏了,最近付兄也不在。"
"他去哪里了?"
"不清楚,家人说是出远门了。"小秀才扑过来摇他的胳膊,一面软了语气央求:"有你在一边还不放心么?再说能有什么事呢?实在不行,我就在田坝村呆着也行啊,我长那么大还没坐过船呢,求你啦。"
薛寅松吃软不吃硬,尤其还是秀才,只得硬着头皮道:"我到时候忙起来没空管你,你不也一样无聊么?"
"不打紧不打紧,"小秀才笑眯眯答道:"从来没坐过船呢,很新奇嘛。"
薛寅松只好答应,末了还叮嘱两句路上听话之类的,小秀才哪管得了那么多,一声欢呼就去收拾衣服,薛寅松叹口气,希望他这一趟出去别惹事才好。
等到第三天终于等来了阙宏泽那四万担米,因为米的数量巨大停在城外五里,薛寅松和何家交割完毕立刻启程赶往码头。
这一船因为装载的货物过重,只运了两千担,为了不耽误时间连夜装船次日清晨离开。
船老大是个六十左右的老头子,姓屠,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等薛寅松最后一袋米上了船,他操着大喉咙让人收船板,起锚。
薛寅松看着远处黑漆漆的江面皱眉道:"我们行夜船么?安全么?"屠老头笑道:"这宽水河水浅,走夜船容易撞上礁石,我们就是离点岸,一是防止搁浅,二是防止有人上船。"
薛寅松这才明白,饶有兴趣的问道:"我们几天能到南孟?"
屠老头不急不慢的点了锅旱烟,看着茫茫夜色笑道:"船已经装满,后面的码头都不会停靠了,只要东南风好,七天就能到南孟。"
薛寅松笑道:"有劳大叔操心。"
屠老头看看他,微微一笑:"小哥不用客气。"
货船上只有几个独立房间,其余的全部是大通铺,薛寅松因为是大客户,被分了一个单间住宿。
一宿听着江水声入眠,第二日天不亮就起航,迎着清晨微微的风,屠老头远远一声喝令降下全帆,只感觉船身震动,船帆吃紧了风迅速的往前移动。
小秀才惊醒过来,有些激动的套上衣服就趴在窗边看,只见舷边激气浪花船进入了宽水河航道。
虽然这是条普通的河,两边也没什么风景,但秀才看得目不转睛津津有味。只是河道上的风又冷又潮,不一会就打了个喷嚏。
薛寅松赶紧催他穿衣裳,两个人说说笑笑正逢着小厮来拍门说大仓开早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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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生了病 ...
小秀才穿上衣服就要往外走,却被薛寅松阻止:"你且在仓里等着,我去端进房里来吃。"
"啊?出去吃不是更好吗?"小秀才茫然的问。
薛寅松笑道:"大仓都是通铺,男女老少都睡在地席上,乌七八糟的味道也浓,我恐怕你看了吃不下饭。"
小秀才一想有理,忙取了布巾就着水盆洗脸:"那我等你回来。"
薛寅松出去转进底仓,虽然有透气的窗口,到底被扑鼻而来的臭味轰得难受,他去船尾取了两份米粥并馒头,用托盘端回仓里。
稀粥清得可以照出人影,馒头又干又硬还有碱面的黄印,小秀才用筷子在碗里捞了两下,没趣的问道:"没别的了?"
薛寅松知道他素来娇生惯养,好言哄着他喝了半碗才罢。吃过早饭,小秀才兴致盎然的继续看窗外,可这一节河道进入了小峡谷,两旁除了岩壁还是岩壁,不到中午便没趣的缩回头睡觉。
坐船其实十分枯燥,舱室又小又气闷,大仓又臭,甲板上风又大,不过大半天功夫小秀才就直嚷着无聊。
"这下知道坐船啥滋味了吧?"
小秀才撇嘴,好一会才道:"这船不好,以后试试别的船。"
薛寅松失笑:"大船都差不多,那种渡江的小船还行,没那么闷,下次看你还吵着要坐船不。"
小秀才不以为然,固执的认为这船不好,坐了半天腿麻,嚷着要出去转一会。
薛寅松想想船上环境单纯,叮嘱他别惹事便放他出去,自己趁他走了正好打个盹,谁想这才迷迷糊糊的刚入眠,那边小秀才已经风风火火的拍门冲进来。
"那个水不能吃,不能吃,"小秀才大惊失色摸摸鼻子:"我去船尾,正遇到有人洗马桶,旁边点两个厨工,一个在淘米一个在挑水说是烧开水,离洗马桶的只有几步远!"
薛寅松笑道:"水是往后面流的,有什么关系。"
小秀才眼睛都直了,好一会才说:"那要是前面有个船,我们岂非不是吃他们的大便?"
"这河里岂止是人的,还有鱼的大小便呢,"薛寅松好笑:"行船就是这样嘛,这边吃那边拉吃吃拉拉都在河里。"
秀才脸色发青,好一会才道:"我想喝井水。"
薛寅松笑道:"坚持两天,船快的话我们七天后就能到南孟,只要上了岸,你想喝泉水都行。"
"我一刻都不想呆了,"小秀才哭丧着脸:"那早晚的洗脸水洗脚水岂非不都是人家的大小便,还有吃的……唔……想吐了……"
薛寅松忙道:"你是不是早晨吹了河风受了寒,别看这风不大,带着潮气很容易生病的,快加件衣服。"
小秀才加了件单衣,脸色愈加难看,泱泱的躺在床上不说话。
薛寅松也没办法,去包裹里翻了两本他带的书递过去,秀才接过来随手翻开,没翻几页脑袋一歪昏睡过去。
就这样吃吃喝喝走了七天半,终于在傍晚的时候屠老头来敲门:"客官,今天半夜戌时能到南孟,准备连夜下货。"
薛寅松忙跳起来开了门,只见屠老头手持一柄长杆旱烟笑眯眯的站在门口:"好啊,终于到了,这几天蹲在仓里都快发霉了。"
屠老头走进门,见秀才病恹恹斜躺在床上笑道:"这位小兄弟是第一次坐船吧?呵呵,像我们走多了就习惯了。"
"他哎,趟了好几天了,吃不下睡不着,真愁人。"薛寅松陪着坐下来:"不叫他来吧,他又想跟来。"
屠老头笑道:"这次坐了船恐怕以后请他坐都不会坐船了。"小秀才听了在一旁插嘴道:"再不坐船了,再不坐船了!"
屠老头失笑:"老朽不打扰,二位公子晚上早些睡觉,靠岸时我会使人来传唤。"
薛寅松将人送走,转过头却一脸忧色:"晚上上岸请个大夫,我看你脸色不对,也许是受了寒气。"
小秀才随口应了声,没什么精神的靠在床头看书。
傍晚气温骤变,天刚擦黑不久就下了场大雾,他们早在五天前就进入富春江,已经是运河航道,这么大的浓雾锁着江面,还真是少有的景象。
薛寅松有两千担米,下船至少要搬2-3个时辰,若是耽搁时间明天又要晚走半天,屠老头把心一横令人挂上四盏气死风灯,一面敲锣继续前进。
夜色宁静只听见河水缓缓的流淌,过了小半个时辰大船终于滑出浓雾驶进港口。
南孟是赵州四大重镇之一,城镇比德阳还要稍微大一点,他们刚停下抛锚,只听岸上有人举着火把问道:"这批船可有南孟扎爷的货?"
船工应了一声,只听岸上一阵吆喝,陆续从旁边的木屋里出来了十几个睡眼松惺的搬工。
薛寅松两人都没睡,等船一停靠便顺着跳板走下船,扎斤和强子都等在码头上,见他忙迎上来:"你可真准时,听说今夜航道起雾,还说可能会晚一天,我们准备再等两个时辰就去睡了。"
薛寅松笑道:"船家厉害,却是与我无关。"
扎斤忙跟旁边的说了几句,那监工忙着指挥人搬运堆放。强子见秀才歪歪倒倒的跟出来,忙道:"裴公子累了吧,那边准备好了床铺热水,我引你去。"
薛寅松迫不及待的问道:"田坝村如何?"
扎斤眉飞色舞:"咱们可算一炮而响,前面那三千担米运过去,村里人一天功夫就分了一千多担,我们按照你的吩咐没去城里,可有人有亲戚在城里互相介绍着,有亲戚的,有亲戚邻居的,有邻居熟人的……拉拉杂杂来了一大堆,他们互相通知,约莫来了有上千人,若不是后面限卖,这三千担米根本就不够卖。"
薛寅松兴奋的一拍他的肩膀:"好家伙,我本来也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往城里渗透,没想到你们先做了。"
扎斤笑道:"我们是赶巧遇上,总之三千担米是全部卖光,后面又来了好多人,都被我们劝回去了,让他们十天后再来。"
薛寅松沉吟片刻道:"再这么卖一船,城里的米行肯定会得到消息,我还在迟疑要不要和他们正面冲突。"
扎斤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豪气的答道:"怕什么,咱们一不偷二不抢,做的都是正正规规的生意。"
薛寅松笑道:"这不一样,这是抢了当地米行的生意,得,这不还有两日么,容我再思量思量。"
搬卸一直到凌晨才结束,几人累坏了草草洗刷滚上床睡觉,薛寅松进了屋钻进被子,伸手之处一片滚烫,定睛一看小秀才眼睛紧闭,脸色潮红竟是发起了高热。
这下可把他吓得不轻,在缺少西药抗生素的年代生个病就是大事,绝对马虎不得。他伸手一摸热度还不低,估摸着怎么也有38、39度,可恨又没有温度计,忙起来拧了布巾给他敷在额头降温。
秀才也不知昏睡了多久,身上的小衣也湿透了,薛寅松忙掀开被子将秀才的衣衫脱去换了身布褂子,又拧了两把毛巾给他擦手臂和脸。
这高热一时半会退不下来,薛寅松自忖不吃药肯定是不行了,赶紧让强子请大夫,这边又到灶房讨了瓶二锅头,用干净的布巾沾了擦在秀才两只手臂内侧降温,一时间满屋浓郁酒味飘散。
小秀才醒过来,一面昏昏欲睡一面又觉得难受,还不住的强调:"我好热,是不是生病了,不要开苦药啊。"
半夜不好请大夫,强子过了很久才拖了个人回来,那老大夫恐怕有六七十岁,花白的头发配着一把白胡子满脸的愠色。
薛寅松客客气气将人迎进屋里,老先生见病人病重态度好了些,摸了会脉又沉吟片刻写了个小方:"先退热,这方子都是常用药,先吃两付。"
薛寅松千恩万谢送走老先生,强子又取方抓药,等三道药熬好放在桌上已是天亮时分。
幸而那药十分有效,喝过两次药到天黑时分已经退了热,小秀才只是难受觉得全身疼痛,躺在床上睡不踏实。
薛寅松熬得两眼通红,见他总算恢复正常体温这才倒头睡了个完整的觉。
码头的仓库是按日计算的,薛寅松不敢耽误,立刻要扎斤和强子依照原计划装车等明天一早出城。
到半夜小秀才终于醒过来,见薛寅松睡在一侧,自己起身倒水喝,谁想这病来得凶猛昏睡一天又手脚无力,刚起床就跌坐下去。
薛寅松惊醒过来忙扶他躺好道:"你想要吃饭是不是,我去给你端来。"
小秀才摇头,干涩的喉咙发出沙哑的声音:"我、我想喝水。"
薛寅松忙去倒了点水来喂他,小秀才渴得很,一口气喝完两碗才抹抹嘴巴道:"我睡了多久?"
"快一天了。"
"还……还在南孟?"
薛寅松收了水碗摸摸他的额头道:"是,趟下休息吧,我们多呆几天,等你病好了再走。"
小秀才拒绝:"生个小病有什么关系,还是赶路要紧,德阳那边不是挺急的么。"
"我让扎斤和强子先押车去了,我们停两天再走,不会耽搁事。"
秀才不同意,想想道:"把药都熬上装罐子里,到时路上喝就是。"两人争了几句,薛寅松怕他费精神忙敷衍着答应下来,结果第二日凌晨经不住闹,只得随粮车一起往德阳进发。
125
125、在雨中 ...
南孟到德阳的路比较平坦,一路行来秀才的病渐渐好了,精神恢复得不错只是还吹不得风。
薛寅松也放了心,算算路程今晚就可以到田坝村,想着晚上给他熬点菜粥好好养胃。
扎斤骑马走在粮队前面,但不一会回身钻到马车里来:"薛大哥,我看这天不对,可能有大雨。"
薛寅松一阵头痛:"看准了吗?"
扎斤点头:"准,这雨恐怕积了有月余,真要下来说不定还得夹点冰雹粒子,咱们离村子已经不远了,若是加把油也许能赶得及。"
薛寅松忙道:"好,我这便去找车队领头。"
扎斤问:"要不要我先骑马回去报信?"
薛寅松沉吟片刻道:"要!让人准备好空屋,另外把村里能发动起来的牛、马、驴全部发动起来,让他们来帮一把,咱们的速度就能更快。"
扎斤得令正要下车,薛寅松抓住他又补充道:"顺便借些油布来,万一下雨还能挡一挡,这事你跟里正说,让他出面协调,前面才吃了咱们三千担低价米,是该他出力的时候了!"
扎斤高声答应着,只听马鞭劈空一甩枣红马吃痛扬蹄狂奔,薛寅松听他去得远了,跳下车快步往队伍前面走。
车队领头是个四十左右的中年壮汉,此时正坐在头一辆驴车上,若有所思的皱眉看天。
"杨领头,跟你商量个事,咱们能不能快些走?"
杨老板笑道:"今天夜里肯定能到村里,放心吧。"
"这天快要下雨了,我怕赶不及进村。"薛寅松笑道,"我家的小厮会看天,他说有暴雨,虽然车上都有油布但我的货小气,淋了雨可就麻烦了。"
杨老板有些惊讶:"原来田爷手下也有善观天象之人?"
为避着被有心人查出来,薛寅松一路都报的假名:"把握十有八九,我已差人先去报信,如果我们能快点最好,否则真要暴雨一下,行路都是大问题。"
杨老板看看天又沉吟了片刻,果断同意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真是遇上夏日暴雨,到时人和牲口都遭罪,这次的货物又重,万一陷进泥坑就麻烦了。"
说着站起来,一扬手里的辫子,大声朝后面车队喊道:"车班的听令了!今趟有暴雨,不想半夜推车的都给我打起精神加快速度!咱们要赶在下雨前进村!"
后面一溜串的伙计都纷纷高声应着,一车一车的传话下去:"领头有令,全速前进!"
薛寅松舒口气望着天上,只见晴朗的天空中只有厚厚的几朵白云,怎么看都不觉得像有雨的样子,但扎斤是草原上出来的,听他的应该没错。
车队的前进速度立刻加快了至少两成,薛寅松回到车厢见秀才醒过来,笑道:"你这小懒猪睡了有几天了?怎么就跟得了瞌睡病一样睡不醒呢?"
小秀才刚睡醒,精神倒不错,笑嘻嘻答道:"这整日呆在车上不是吃就是睡,颠得厉害我又吃不下,只能整日介的睡了。"说着伸个懒腰问道:"今天会到了吧?"
"嗯,今晚肯定能到,"薛寅松心不在焉的答着,一面撩开布帘子看天,琢磨着扎斤和领头是怎么测云观雨。
又走了一个多时辰,天色渐渐暗下来,阴暗的天空中厚厚的云彩浓灰夹黑,边缘处还透着亮色,在大风的吹动下肆意的翻滚,微风中也带上了两分湿意。
"果然变天了,"薛寅松喃喃自语,现在就他这外行也能看出来情况大大的不对。
小秀才支楞个脑袋看了半晌,有些担忧的问道:"要下雨了,我们能赶得及么?"
薛寅松放下车帘笑道:"我们尽力在赶。"
车队清一色的白额大马驴,尽管强壮体健但也跑了一整天,脚程到底不比早晨更快。
薛寅松估计离下雨不会超过两个时辰,看看整个车队正在尽全力奔跑,心里只能默默祈祷。
不一会风渐渐开始大了,夹带的沙石吹起来能迷了人眼,驴子扪也吃不住风吹,纷纷开始撂蹄子。
杨领头看看天象,知道这场雨又大又急,心里也有些后怕,他这车队有十几辆车,带了三家货商的货,若真是遇上大雨可真是完了。
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前面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他定睛一看,却是下午去而复还的扎斤:"客官……"
扎斤一勒马嚼子,大声喊道:"前面村寨已经准备好了,你们进村就能避雨!大家都加把劲走啊!还有最后二里路了!"
杨领头来了精神,劈空一挥鞭大声吼道:"大家都动起来,下车帮着推一把!速度都加快,咱们已经快到了!"
扎斤跑后车队后面,一矮身钻进车厢道:"薛大哥,里正这边筹不出牲口,连油布也只筹到两三条,我估计也不顶事,索性没带过来。"
薛寅松一愣,随即释然:"是我糊涂了,去年刚淹了大水,恐怕没几家有牲口,油布可能也都被水冲走了。"
扎斤道:"不过我已请里正出面,把村里的祠堂腾了出来给车队避雨,咱们只要动作快,还有希望赶得上。"
这时车队的伙计纷纷喊道:"车上的男人都下来推车!车上的男人都下来推车!"
薛寅松一撩车帘转头对秀才道:"你就在里面别下去。"他和扎斤跳下车,只见天色已经变成乌黑色,只见墨云滚滚,暗黑的云层压得厚厚的仿佛就快要掉下来。
两人扶住驴车一用力,埋头往前使劲推,沙石打在脸上说不出痛,时间一分一分流逝像是走了几百年,突然前面一声欢呼,有人大声嚷道:"到了!到了!看到村子了!"
薛寅松一抬头,只见前面不远处已经能看见村子的轮廓笼罩在淡淡的薄雾中,脚下立刻像生出百般力气,用力的推着往前面走。
里正带了几十个人迎出来,一见他们众人忙卷袖子帮着推,刚进村里,只听得劈空一声闷雷,雨大颗大颗的开始滴落。
众人忙在指引下将车推到祠堂外,这时雨已经密集起来,如黄豆般噼里啪啦打在地上,激起一屡屡烟尘。
两三个闷雷响过正式下雨,这夏日的雨积了太久,似乎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口,不过几十秒的时间,雨水便跟倒水般往下落。
一群人狼狈的站在祠堂里,彼此看看又开心得很:"还好赶得及时。"
"是,是,就那么前后几步,我可一滴没淋到。"
"我就滴了几滴,幸好咱们走得快,否则现在就泡在水里啦!"
薛寅松在祠堂门口站了会便穿过长廊回舅妈家,秀才已经先去一步,走进门只见舅妈正在烧火,说是怕他们淋雨熬些姜汤来喝。
薛寅松看看灶下柴火还多,便央求舅妈先烧些热水来洗脸,锁子一见他也奔过来,忙拉着他问长问短。
"裴公子上哪去了?"
锁子答道:"说是累先去左厢房睡了。"
薛寅松担心他的病,忙挑了帘子进屋查看,只见狂风暴雨中,窗户也吹得吱呀作响,秀才正和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薛寅松上前摸摸他的额头,见体温正常心里也落了块石头,正巧舅妈在门外问道:"老虎,要吃点饭不?舅妈给你和裴公子炒了个油饭。"
乡下没什么好东西,用点猪油香葱炒饭也算当一顿,薛寅松含笑出门应了,接过碗来跟着走进堂屋。
"舅舅呢?"
舅妈取了围裙,坐下来又开始编竹篓:"他呀,又上山去了,这天气热兔子也多,他还说多套些给你们腌上呢。你们这次可算是立了大功,里正的意思要给你家在祠堂里竖个长生牌位,让大家都去添香油呢。真要竖啊,我家也给添两斤!"
"哎哟,这可千万别!"薛寅松噎着一口,赶紧喝水:"舅妈这封建迷信咱家就不搞了,你说好好的油拿去白白烧了有啥意思,还不如在家给锁子炒两菜呢。"
舅妈乐呵呵的说道:"你这孩子说什么!这是大家的心意,你就受着吧!你年岁太轻,长生牌位怕折了你的福气,给你爹立一个就是了!"
薛寅松不以为然,想想道:"我们田坝村也没学堂,要不把这些香油钱折了修个学堂吧,让孩子们在村里读书,省得去外村受人白眼,不说考个状元秀才什么的,认识几个字也比睁眼瞎好。"
舅妈一愣,立刻道:"这事可好,我支持我支持。"
薛寅松想想去年刚遭了灾,也未必有多少人家能拿得出来钱,心里犹豫片刻觉得自己也没多少余钱,实在不敢太贴补,便收了嘴没再做声。
薛寅松吃完饭打水洗了脸脚正要回屋,舅妈叫住他道:"这天也热,我这没什么薄的东西盖,你和锁子今晚先挤着对付一晚,明天给你订床薄被。"
薛寅松这才想起来不是在自己家……那得和锁子一起睡了?他纠结两下只得顺从的答应着,锁子正瞪着眼睛等他,一进屋就缠着讲上次那破案的事。
薛寅松没好气的轰了他一顿,两兄弟背对背的怄气睡了。
次日一早起床,车队交割完货物便启程,薛寅松跟里正借了祠堂后面的议事厅堆放粮食,准备先到县城里转转。
这边还没出发,县城买米的人已经找上门来,一推门进来就大声问道:"有人吗?有人吗?村里人说米到了!咱们是来买米的!"
薛寅松看着门口十几个提着布袋的人一愣:"这……真是早啊。"
126
126、露了馅 ...
领头的中年汉子一见院子这光景,忙回头吆喝道:"别都挤进去,先站着先站着!掌柜在吃饭呢!你!别吵吵!都站着等掌柜吃完再说!"说着转过脸笑道:"你们慢慢吃,我们不急,不急!"
薛寅松见他们退出去掩上门,回头问舅舅:"我们昨晚到的,今天就找上门来了?消息还挺快的嘛。"
舅舅笑着叹口气:"他们啊是天天来,都怕这便宜的米没多的,都想自家先屯点,再说了,就算是丰收光景时的米价也要17、18文,这16文的米当然不算贵!"
薛寅松想想也觉得难过,种了一年地结果大水一冲还得倒贴钱买粮吃,这是种什么样的感受?想着便转头对扎斤和强子道:"咱们也别进城租什么铺面了,就这么凑合着先卖着吧。铺子一开成本就来,米价自然还得往上再浮动几文,不如就这么互相宣传着卖。"
强子呼噜呼噜喝了口粥:"行,先对付着卖,卖光再说,薛哥你别贪心,我看你这一船还不够卖五天呢。"
薛寅松想想也是,前面三千担也不过就卖了五天,现在知道的人多了,恐怕更容易卖,心下也不急,招呼几人道:"赶紧吃吧,吃了去帮人称米,锁子!一会上县城给我请个大夫。"
舅舅一愣:"你忘了咱德阳的大夫贵了?有什么病回你们富春县去看吧,别在这里白糟蹋钱。"
薛寅松想想也是,便道:"我家公子也来了,睡东屋呢,船上受了寒一直没好。"
舅舅这才知道东屋睡的那少年公子竟然是薛寅松的东家,立刻小声骂道:"你个死崽子怎么不早说,我还当他是你们一起的伙计,昨天也没说做点什么好吃的来招待东家。"
薛寅松笑道:"舅舅,不妨事,我们家少爷性子随和,不计较的。"舅舅道:"你这出去转几圈,世面见了人也大条了?东家就是东家,虽然咱这穷乡僻壤的拿不出什么好货,但该招待的还是要招待的,去,锁子娘,赶紧去煎两个蛋来。"
薛寅松赶紧摇头:"舅妈你可就别忙活了,听我说一句,他路上颠得厉害,吃啥吐啥,你要真想招待就熬点小米粥就行,先给他清清胃。"
舅妈想想也行,忙道:"我正好有一小袋黄米,熬了里面切点碎青菜,行吧?"
"也别给他做多了,吃个七分就足够,这胃总是要养几天才好的。"
舅妈答应着立刻去淘米,舅舅问道:"你东家到现在没起,是不是择铺不习惯?要不再絮点厚褥子?"
薛寅松笑道:"这天热絮厚了还不得捂身汗啊,没事的,他大概是路上劳累了,休息几天就好。舅舅你就别操心了,我东家人挺好,不像别家的老爷那么蛮狠。你一会见着就知道,虽说是读书人,但绝对没有举人老爷的架子。"
舅舅哐当一下差点跌了碗,失声问道:"还是举人老爷?"说着一举筷子就朝他打过来:"你个该死的崽子,叫你不早说!"
说着火烧屁股的跳起来往厨房跑,跑了几步想着举人老爷不能吃大荤,忙又往东厢房跑,跑到门口才想起举人老爷还没起床,只得又坐回到石桌前:"你、你、唉!你可闯了大祸,那举人老爷能是一般人呢?你个衰崽怎么不早说。"
强子憨乎乎的答道:"嗨!我说叔你可就别折腾了,我薛哥没提前说那就是包搞定,那举人老爷和我薛哥关系好着呢,在富春县的时候他们都是睡一屋的,兄弟好呢。"
舅舅有些狐疑的看过来,薛寅松破天荒的红了脸,狠狠瞪了眼强子:"嗨,那还不是为了给他们腾房么,家里只有那么几间屋,扎斤是客强子也是客,总不能招待不周吧。"
舅舅隐约知道点薛家的事,直直盯着薛寅松:"你爹以前就说……"
"咳,咳,"薛寅松打断他对旁边两小子道:"快吃,快吃,人家都在门口等着呢,赶紧吃了都干活去,咱们把这船卖了还要回头去运呢!"
强子几口喝完一抹嘴:"得,我去称,你们几个就歇着吧!"扎斤看看这气氛识趣的跳起来:"我也去,我也去!"
等两人领了门外一群人走得干干净净,舅舅回过脸严肃的盯着他:"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薛寅松打个哈哈:"没什么事啦,舅舅,你就别……"
"放屁!"舅舅暴喝一声,一手捏着筷子指着他,手却不住的颤抖:"你那狗德行我还不知道?你说,是不是我想的那样?"
薛寅松撇开头道:"舅喂,我哪知道你想的哪样啊。"
"你娘去得早,我这个舅舅还没闭眼蹬腿呢!你给我老实交代,你和他是不是……嗨,我都不好意思说,你们是不是搭上了?"
"什么叫搭上了啊?"薛寅松哭笑不得。
舅舅没笑,冷冷的看着他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老老实实的说,是不是?"
薛寅松没吭声,他当然没办法老实交代,否则长舅如母今天说不得要在这里打折腿。
舅舅见他埋着头心里一凉,在他的记忆里这小子只要觉得自己对别人错就是这副表情,两人就这么沉默的僵持着,一会舅妈走过来小声道:"嚷那么大声干嘛,小心把裴老爷吵醒了。"
像是为了验证这句话是真实的,小秀才正巧推开门,打了个呵欠问:"薛大哥,嗯……各位早。"
舅舅气得脸色发青又不敢当面发作,一脚踹在薛寅松身上喝道:"还不快点去给举人老爷打水洗脸!"
小秀才有些诧异,盯着几个人很识趣的没吭声,慢慢走出来坐到桌子边笑道:"这粥真香。"
舅妈这才回过神来:"举人老爷……我……那……灶下有小米粥,给举人老爷熬了小米粥。"
小秀才忙含应了,就着薛寅松端出来的热水洗脸洗手:"薛大哥,你吃过了?"
薛寅松正要说话,只听舅舅答道:"这小畜生已经吃好了,正要赶去做事。"薛寅松只得扯着脸笑道:"是,是,马上去。"
小秀才忙道:"我也想去!"薛寅松不敢应他只得看向舅舅,小秀才顺着目光也看向舅舅,恳求道:"我就去祠堂看看,昨晚来得晚了只顾的倒头就睡,今天想四处走动走动。"
舅舅气不打一处来,对着薛寅松虚踢一脚道:"看什么看!举人老爷要去你就赶紧带路!"
薛寅松挨了一脚,只得应道:"是,是。"
小秀才大感有趣,盯着他笑而不语,直到吃完米粥出门才笑出声来:"原来你这么怕你舅舅啊。"
薛寅松自然不肯承认,嘴硬道:"那是给长辈面子。"
两人走到祠堂,只见好几个人正赶着车从里面出来,薛寅松朝里一看,只见一队人至少排了有10来个人。
小秀才被祠堂门口的对联吸引过去,立刻忘了初衷:"这字写得好、写得妙,落款是子下上人,嗯……"
薛寅松走进去,只听强子道:"薛大哥,你来得正好,刚才有个人是里坊的,他愿意帮我们向商户推销。"
薛寅松笑道:"哪位是?"
强子道:"他先送人出村子,一会回转来。"正说着一个年岁约莫三、四十岁的儒雅男子走进来,含笑道:"不才正是,我是德阳宏德里人氏,若是你们愿意,我可为你们在宏德里做保人。"
薛寅松忙道:"那倒真是好,我等千里运米不为别的,只为能解百姓吃米难的问题,如今运费已是不菲,再开个铺面可就要亏本了,涨价又实非本意,实在是两难啊。"
中年男子笑道:"正是为感谢壮士义举,故本人愿意担任保人,我这次回去立刻向里坊的人宣传,使他们来你们村买米。"
薛寅松趁机说出自己的疑虑:"我所担忧的却是德阳的米商,我的出现打破了高价米的局面,恐怕会为人所迫,如果有人来找麻烦,这可如何是好?"
那男子沉吟片刻道:"这事我却是知道一点,这样吧,我去想办法,必使你们拿到在德阳卖米的许可。"
薛寅松眼睛一亮:"先生……"
那男子摇摇手道:"事成与否未为可知,我只能试一试。"
薛寅松见他的气度举止皆不如一般庸俗之辈,有心结交,便道:"我家小主人在此,不知先生可愿一见?"
那男子微微一愣,立刻笑道:"好。"
薛寅松去请了秀才进来,为两人引见并介绍道:"这位先生愿与我等在德阳做保。"
小秀才欣然一笑:"此乃大义之举,请受小生一拜。"那男子慌忙还礼:"公子言重,想你们不远千里送米解急,实乃我德阳之幸,该是我向你们施礼才是。"说着也施了个大礼。
两人拜来拜去,好不容易直起腰,小秀才笑道:"我观先生举止气度,必在县衙担任官职,否则做保一事如何说得如此轻松?"
那男子笑道:"如今闲在府衙做个师爷,虽然没什么职权,却也可以向县令大人进言,如今你们广施善行造福德阳,给点方便也是应该的。"
薛寅松却想起自己以前的推论,有些脸色难看的答道:"县老爷……难道先生没听过德阳的哪些个传说?"
男子笑道:"我来德阳虽然不到半年,确也耳闻过不少市井流言,说县令大人封山封河又或者被掳掠至山上,可以说这些都是无稽之谈,两位大可不要相信,多说无益,此事包在我身上,三日后必有好消息回复。"
127
127、完蛋了 ...
薛寅松一愣,且不说县令和米商勾结是不是有足够的证据,至少德阳县早几年封山封河的事是绝对存在的,这位师爷大人怎么说都是无稽之谈呢?
"先生来德阳有半年光景,怎么会不知本县封山封河已经有三、四年了?"薛寅松笑道:"看来先生不常出来走动。"
那男子一愣,有些疑惑的答道:"凡有谣传的地方我都各处走动,不曾有看到封山封河的人马或告示。"
薛寅松提高声音问四围:"咱村后面的山河是几时封的?"
旁边的人不明其意,但立刻答道:"有几年了吧?"
"三年是肯定有的。"
"只怕有四年啦,不会错,快四年了,封山那年不正是秋天么,这样算起来接近四年啦。"
……
男子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只见广袍阔袖之下微微抖动,像是在握拳用力:"竖子!真真目光短浅不足与谋也!"
薛寅松一愣,和小秀才对望一眼:"先生何处此言?"
那男子忙一摆手,匆忙道:"我姓孔单名一个周,年岁又比你两人大,唤我声孔兄足矣。"
小秀才本就觉得他的气度举止不凡,闻言立刻追问道:"先生是哪一年的恩科?"
"忝为洪佑十三年榜眼。"
小秀才肃然起敬:"原来是孔令羽孔大人。"那男子也惊奇:"小兄弟如何得知……"
小秀才笑道:"当年金榜先生榜眼我父为探花,父亲生前一直对先生称道不已,只恨有生之年未得一见。"
孔令羽立刻笑道:"原来是世清兄的爱子,幸会幸会。"
小秀才听着老爹的名字立刻有些眼润:"孔叔叔。"
孔令羽踌躇片刻才道:"我闻世清很多年前就过世,不知世侄如今……"按他的想法,经商向来为读书人之所不耻,如今对方已经沦落到卖米肯定是家境破败忙又临时改口道:"若有难处可尽来找我。"
小秀才立刻感激的答道:"这到不会,平时吃穿用度也是够的,烦劳孔叔叔费心。"
薛寅松却心道你一个榜眼都流落到做县令的狗腿师爷,有还什么好帮别人的,嘴上却说:"孔大人,那米……"
孔令羽立刻回过神:"我有事要立刻赶往县城,改日找二位叙旧,告辞告辞。"
小秀才忙也拱手还礼,薛寅松最怕书生意气,为了所谓维护正统可以连命都不要,忙劝道:"经年顽疾,不急一时。"
孔周颇有些自负:"不打紧的。"说着转身而去,步履匆匆。
待他走得不见踪影,小秀才这才皱眉问:"在你看来,孔叔叔是不是受蒙蔽了?"
"或者表面看是如此,又或者演戏,可他实在没有演戏的理由,所以恐怕实情是他真不知道封山封河一事。"
两人一时也体会不出里面复杂的关系,不过小秀才自然相信孔令羽,他眼中的读书人都是一诺千金的君子,现在既然孔令羽说能搞定合法卖米的事,那就肯定能搞定。
薛寅松则不以为然,这位孔大人连封山封河的事都不清楚,想必是个不问世事的书呆,这样把事情捅出来,会不会反而打草惊蛇了呢?
不过他这么不管不问的在十天功夫就往德阳运销了五千担米,要说县城米商一点不知情是绝对不可能的,可对方为什么还按兵不动呢?
薛寅松想得头痛,索性放开问题,转身问强子:"米卖了多少?"
强子脸泛喜色:"快小半了,要不你先回去准备下一船,我这里说不得三五天就卖空,到时候正逢着下一船米来。"
薛寅松点点头转过头来,想想又觉得不妥,有些疑惑的问道:"去年这一带哪里受灾最严重?"
"自然是我们这里,朝北地势高还好一点。"
薛寅松更觉得不妥当,想了一会又问:"虽然我并不清楚消耗例数,但是德阳并不比富春县更大,为什么给了整整五千担米,这些人还在要米?按一个成年人一月吃30斤粮计算,这五千担米足可喂饱15000人,就算德阳有那么多人,至少也该足够吃一月了。"
强子抬起头也有了几分疑惑:"想是附近的乡亲听见卖低价米,所以一传十十传百所以都来了?"
薛寅松没吭声,他内心已经隐约有了别的想法:"你可曾注意这些买米的人,是不是有人来过好几次?"
强子皱眉想了会道:"好像是有些人来过两三次,但是这些日子见的人面太多,也不十分肯定,不过有人因为要的数量多,故而有点印象。"
这就是了!薛寅松微微一笑,人家早已有了动作,我们却还蒙在鼓里,收粮?娘的,老子要叫你们收得哭爹叫娘!
薛寅松立刻问道:"强子,咱们还能支持个三五天没问题吧?"
强子道:"要缓些卖也行,薛哥,你看咱们要不要再……"
薛寅松一摆手,想了想道:"先等等,扎斤你不是善观天象么?看看这天,近期会不会下雨?"
扎斤道:"这个不好说咧,不过现在已经进入雨水多的季节,过段时间总会有点雨的。"
薛寅松想想道:"米要发霉,除了要湿度还得要温度,只有绵绵细雨才有利于发霉。"他自言自语旁人也听不懂,强子道:"薛哥……"
薛寅松却转过头来问他们:"我想让那几个收米的米商来个大折本,让他们屯进的米变一堆废品,你们看怎么做?发霉只怕是不行,要阴雨天气才好行事。"
强子道:"放老鼠?"
薛寅松又好气又好笑:"放屁,一千只老鼠一晚也才啃光一担米,他们手里至少收了一两千担,且不说我上哪里去弄那么多老鼠,就算有又怎么把这么多老鼠送进城去?"
强子又道:"除了老鼠,没什么喜欢吃米的畜生了啊。"
薛寅松也头痛,但要他轻易放弃绝不可能,虽然这做法下三滥,那有什么关系,你们来收米的手法也不见得是正大光明的嘛。
扎斤似想起什么,说道:"薛哥,用火攻。"
薛寅松失笑:"若是祸及隔壁人家怎么办?"
强子补充道:"请水龙埋伏在四周,如果烧出围墙便现身救火。"
薛寅松摇头:"那个牵涉的人太广,一旦走漏消息我们也脱不得干系。"
"最最紧要,我朝律法将纵火列为大罪,故意纵火者最轻要判三五年刑,若是连烧十户以上至少流放千里。"小秀才终于插口:"惩治对方并不代表我们要以身涉嫌,再想想,肯定有更好的办法。"
众人深觉有理,一时又各自冥思苦想。
薛寅松终于服气,这读书人果真不一样,说话一语命中要害,看来以后不敢小看他了。
扎斤想了一会道:"一时没有计策就还是放老鼠吧,就算一天吃十斤,吃个十天半月总也要消耗点粮食。"
薛寅松苦笑:"卖米人家哪有不养猫的,放几只老鼠不过是给猫找了活物消遣而已。"
强子眼睛一亮:"咱们先放狗撵猫,等猫走了再放老鼠。"
薛寅松脱口而出:"倒不如在老鼠身上涂些霉米碾成的粉末,待老鼠进仓污染好米,下雨时自然就整仓发霉了。"
众人一起眼亮,薛寅松有些惴惴不安:"是不是太下三滥了?"
小秀才含笑道:"我没听见,我不知道。"说着踱步到一旁津津有味的欣赏门楹对联。
强子嘿嘿的笑:"好,就这样,看弄不死那帮狗日的。"扎斤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更何况他当兵出身,看惯各种阴谋诡计也没觉得有何不妥,甚至有些跃跃欲试:"我们得要多弄些老鼠才行,不如现在就去捉鼠?"
强子眉飞色舞:"去年水灾没得吃,我可没少打老鼠的主意,要说这捉鼠手艺我不算田坝村第一也至少算第二,一会我先去准备准备,咱们晚上捉鼠。"
扎斤骨子里也不是个正经的主,兴奋得直搓手:"好好,咱们就在田坝村……哦不,德阳大干一场。"
两人立刻到一旁低声议论,大约是在商量如何行动,薛寅松只得大声说道:"那霉米就我去想办法吧!"
这个时代没有电话手机,否则一个电话打过去问问老爹就知道如何能霉米了,薛寅松没个商量的人,只得思忖着自己先取点米用水泡软后塞在阴凉的地方看看。
这事急不得,再说这老鼠也不是一下子能捉住很多的,薛寅松突然想起锁子,这小子也是个不安分的主,说不定有办法。
主意打定他立刻往家走,正巧半路遇上长随,他提着一只布袋笑道:"我正要去买米。"
薛寅松站定道:"家里可好?"
长随笑道:"托你的福,如今米价便宜,后娘对我也好多了。"
薛寅松奇怪,长随立刻解释道:"九叔是读过书的人,以前九叔就爱说你将来有出息,如今后娘见你有办法弄来那么多便宜米,以为你有什么背景来头,对我也客气几分,就怕我跟你告状说她的不是哩!"
薛寅松失笑:"我也就这点能耐,可千万不能告诉你后娘,否则她又要拿脸色给你看了!"
长随发出邀请:"不如到我家去坐坐,若是能请了你去,家里不知多么沾光,我爹也说不得长长脸,压压后娘的威风。"
薛寅松却立刻想到了坏处:"村里人都知道是我弄来便宜米?"
长随自豪的答道:"那是当然,如今满村的人都满嘴传诵,恨不得把你供成菩萨呢。"
坏了!薛寅松立刻想到坏处,脸色顿时难看:"满村都知道了?那城里来买米的人不是也都知道了?"
长随见他脸色难看,有些迟疑的答道:"应该是吧,强子运米来的时候就说了受你吩咐,我们……"
薛寅松想到交割给何家的那四万担米,又想到这十日足够何家把米从富春县运到德阳,顿时心跌落到谷底叹道:"终于还是要面对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枇杷,雨落在海上,平生不自知(2弹)的地雷,么么。
128
128、梁县令 ...
可事已至此他否认也没用,就算捕风捉影的事也能众口铄金,更何况他这本来就是事实,最最重要是他这段时间人不在富春县,何家若有心一查便知。
一想到这里薛寅松再无暇和长随啰嗦下去,赶紧返身回祠堂找人商量如何应对,如今三个臭皮匠也只能硬着头皮装诸葛亮。
强子和扎斤只能算武夫,要说商量简直是看高了他俩,唯一能指望的大概只有秀才了。果然扎斤和强子闻言大惊,可一说到办法两个人就开始抓耳挠腮。
小秀才虽然颇有急智,却不善偷奸耍滑,遇到这棘手问题也只是素手无策,薛寅松长叹一口气:"事已至此不如索性来个破罐子破摔,反正解释不清,不如一条心沉下来就说是济州来的米,运回途中分了三千担在田坝村,我是这里的人,留点给老家也能说得过去。"
强子道:"那我们后面不运米来了?"
薛寅松笑道:"要,不过先把这帮屯米的奸商先解决掉,否则就算再运两万担也是白搭。"
小秀才想了想道:"关键是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如果要继续运米,那就要和何家当面见个真章,如果就此收手,那根本不用解释。"
薛寅松沉默了,和何家硬抗基本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但是要想发展当然不能一辈子当缩头乌龟,薛寅松当初闹何家酒席时就没想过怕,只是如今的情势可不比得当初,真要硬抗上了恐怕想全身而退都不能。
小秀才笑道:"怎的,薛大哥怕了?"
"有什么好怕的,"薛寅松皱眉:"只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我可不做,辛辛苦苦就这么点钱,怎么都不肯赔着何家乱折腾。"
小秀才道:"不若这几天等等看,何家如果要运米,恐怕这几天已经该到了。"
强子忙请战:"包在我身上,城东门的裘三哥是村西周三爷的女婿,我去请他帮忙打探,只要有大批粮车进城就立刻通知我们。"
薛寅松几经踌躇终于下定决心:"来就来吧!他们又不是官府,不可能明面上对我做什么,再说我卖米又不违法。"
小秀才含笑道:"向宽处看,就算何家要有动作,咱们大不了输个精光回乡下种地,只要那20亩地还能收些米粮,怎么都饿不死的。"
这番表态算是支持宣言,薛寅松振奋精神道:"好!大不了回乡下种地去!"扎斤更狠:"种地还要交税,不若到我们草原去,咱们买些牛马来放牧,逐水草而居,何等逍遥自在!"
薛寅松顿时豪气大生:"不错,人生难得几回搏,再说咱们也未必输,强子去打听粮车的事,咱们把这点米暂时先别卖,等孔大人来了消息一并直接送进城去,省得又被那些粮商收了。"
三人纷纷说好,果然将祠堂锁了回家,对外只推说米已卖光。
花开两头,各表一支,却说孔周回了县衙先寻着县令
将白日的事情说了一遍,诚恳的建议:"如今县城米价太贵,难得他们有办法弄些廉价米,如若不予扶持,只怕伤了他们的脾性。"
梁县令笑道:"听说孔先生一早出城,原来是去私访去了。"话只一句,却不再往下继续说,孔周沉不住气追问道:"梁大人的意思是?"
梁县令笑道:"本官当然欢迎,绝不为难。"
孔周费了一番唇舌只得了句口水话,不禁有些生气:"梁大人的意思是不问不管了?"
梁县令一摊手:"如何管?难道我去命令米商降价?"
"请梁大人出面为他们做保,贴出告示知晓百姓去田坝村买米……或者令他们直接将米送到县衙来,就在县衙门口摆摊卖米。"
"简直胡闹!"梁县令立刻站起来:"堂堂县衙大门居然让人停车叫卖,这是辱没朝廷体面!本管绝不同意。"
孔周立刻追问:"那大人的意思如何?"
梁县令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如今米价还尚未到不可承受之地步,再说我已经有公函送往京城,该如何办自然有朝廷决断。"
孔周立刻道:"那不知封山封河的事梁大人有没有上报呢?"
梁县令打了个哈哈:"上次先生看到那封书信时我不是就解释过了嘛,绝对不会封山,上月你不是还专门走了一趟?山间可曾看到有封山痕迹?"
孔周盯着他道:"我去田坝村才知道,早在三年前你便下令封山封河,不知梁大人还有何推说之辞? "
梁县令心里暗暗叫苦,事情起初是孔周无意中看到他与朝中某大臣的来往书信提到封山一事,幸而被他巧舌如簧的骗过,不想还是漏了陷,立刻陪笑道:"先生息怒,其实学生也不是有意欺瞒,实在是情非得已罢了。"
孔周冷冷答道:"自古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你将山水都封住也不怕被皇上知道?"
梁县令一摊手道:"知道又何妨?只要我能按时交上贡品,自然会有人替我在朝中兜着。再说如今德阳的贡产不多,朝廷的太监们伸手要得又狠,我不封山封河,如何能凑得齐数量?"
孔周紧盯着他:"我突然记起一事,曾有人传言山间有鬼影万千,不想话一出口不到半日便暴毙家中,梁大人想必也不知道此事吧?"
梁县令面皮肌肉收缩几下,好一会才沉声道:"此事与你无干,休要再提。"
孔周道:"食君俸禄忠君人事,除非梁大人现在赶我走,否则此事一管到底。"
梁县令脸色发青,忍住气道:"我劝先生勿要多管闲事,否则后果严重!"
孔周放胆大笑:"孔某要是怕,前几年便不会跟着福庆王爷推行新政,别说要我死,就算将我五马分尸千刀万剐,亦不会皱一下眉头。"
出乎意料的是,梁县令并没有生气,反而长叹一声道:"我知先生不怕死,可梁某怕死,这件事万望先生勿要插手,否则定难全身而退,如今梁某已经身陷其中,只希望先生不要步我后尘。"
孔周当然不肯松口:"孔某从未想过独善其身,梁大人如若还信得过鄙人,当请以实言告之,否则请辞。"
梁县令踌躇片刻才一狠心道:"三年前德佑王爷在此地发现了一座铜矿山脉,令人携把柄威胁于我,无奈之下只得屈从。"
孔周真真是大惊,好一会才回过神来问道:"梁大人难道不知私开铜矿是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大罪?"梁县令长叹一口气道:"得罪了德佑王爷,难道我就能活?左右都是死不过是把心一横罢了。"
孔周接口问:"那大人如今准备怎么办?"
梁县令往椅背一靠,仿佛人都缩小了一圈:"还能怎么办,上了贼船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如今德佑王爷的意思是让我安心在此地呆着,一旦他将此地铜矿取尽,便许我调至苏湖常的肥缺。"
"真是满嘴谎言!"孔周冷笑:"你知道如此秘密他岂能容你存货于世?恐怕矿尽之日便是你命丧之时!"
梁县令脸皮肌肉紧绷,好一会才冷笑道:"我在矿工中安插了心腹死士,只要有风吹草动便立刻通知我,如今家小都到别处安置,到时若有变故我可只身化妆逃走。"
孔周闻言点头,赞道:"这倒不失为一个方法,但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梁大人还是将主动权抓在手里才好。"
"先生有好办法?"
孔周沉吟片刻道:"法子倒也简单,你将此事写封火漆密件,由我携带改投别处,如果大人有不测风云,我便将此密信呈报皇上,至少也可为大人报个大仇。"
梁县令闻言沉吟片刻,冷笑道:"好,他不仁我也不义,若我苟全不得性命,他也别想清清白白!"说罢真就铺纸研磨,用正体小楷秘密写了封密信读给孔周听,这才用热蜡封了递过去道:"先生多保重。"
孔周接过信来贴身藏好:"我去收拾些细软银两便告辞,此去将改投别处,只要得闻大人讯息,我便立刻携信奔京城葛尚书处,由他转呈皇上。"
梁县令知道眼前这位书生乃是前朝榜眼,又是福庆王爷的心腹爱将,虽然福庆王爷这棵大树倒了,他却可以依旧荫蔽在王爷生前的威名之下,就算当今皇上也不敢对他冒然动手,可以说把信交给他是绝对放心的。
孔周忽又记起一事,出声询问道:"梁大人是否真的被掳至山中被迫与米商达成了协议?"
梁县令闻言道:"无稽之谈,封山守卫的确是我撤回来,主要是常年封山衙役多有怨言,过段时间我准备悉数撤回,以后封山的守卫由他们自己负责。"
"那大人可愿帮助那裴、薛两人降低米价?"
梁县令沉吟片刻才道:"米商高价却不是受我控制,我猜应该是德佑王爷的黑手,如今我甚难自保,不便插手。"
孔周也知道这其中的颇多微妙,便不再言语。
两人议定,孔周立刻收拾了细软银两,又接受了梁县令的纹银资助雇了辆驴车连夜出城,他先直奔田坝村,准备和薛寅松等人碰一面再离开。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孔周先去了祠堂见铁将军挂门,又问了个小厮才寻到薛寅松门上。
正巧一家人刚吃过晚饭正聚在后院闲谈,薛寅松将孔周迎至东屋坐下:"先生这么快就有消息传来?"
孔周有些惭愧的答道:"有负所托。"
薛寅松笑道:"无妨,咱们另想办法就是。"
孔周沉吟片刻道:"不若你将最近发生的事完整与我说说,多一个人参详参详也是好的。"
小秀才忙在一旁道:"孔叔叔不是外人,薛大哥,你便从怎么认识阙大人开始说吧。"
129
129、真相了 ...
薛寅松本不想挑明这层关系,但小秀才既然点破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一五一十从头讲了。
孔周越听越皱眉,他是久经风浪的人,又曾跟在福庆王爷身边多年,见多了阴谋阳谋尔虞我诈:"我觉得有三点问题。"
薛寅松和小秀才齐齐问道:"哪三点?"
"首先是粮库的存粮,我曾做过户部侍郎,东南粮道有三个大仓至少有300万担库存,每年折换下来的陈米数量不会少于100万担。"孔周顿了一顿,继续道:"折换下来的陈米根本不可能进入县市店铺买卖,因为要直接送到边疆戍军作军粮调配。"
薛寅松听明白了话,却没懂其中的含义,小秀才倒似懂了两分,有些惊讶的猜测道:"难道是……扣下来的?"
孔周点头:"应该是粮耗差额,胆子不小,竟然扣下二十万担之多。"
薛寅松终于忍不住发声问道:"什么粮耗差额?"
"粮食储存是有损耗的,比如雨水浸渍、鼠患、水灾火灾……只要发生了这些情况,经过朝廷稽查核实就可以申报相应的损失,是为粮耗。"孔周解释道。
"原来如此,"薛寅松此时也明白过来,"我这是……在销赃?"
孔周取过杯子喝干了水,一抹嘴唇:"很有可能,再有一个,你说阙宏泽和贾承博来时带了王爷的信?"
"是,"薛寅松回忆着答道:"信我没带在身上,但的确是小王爷的信,否则我肯定要谨慎一些。"
孔周皱眉问:"你和王爷关系很熟?"
薛寅松斟酌片刻模棱两可的答道:"一般熟。"
孔周又问:"常有书信来往?"
薛寅松笑道:"不曾。"
"那你如何肯定那封信是小王爷亲笔所写?有什么特殊的约定印记吗?"
薛寅松的心顿时沉到谷底:"不曾。"
"只是书信么?有没有小王爷的人陪同?"
"没有。"
孔周沉吟片刻道:"一般来说少有冒名顶替,再说小王爷同你有私交的事应该知道的人不多,这封信倒不一定是假的。不过既然叫你帮忙,又是如此重大的事情,派个专人跑一趟也是应该的……难说啊……"
薛寅松只觉得越听分析心里越没底,沉声问道:"那第三呢?"
孔周顿了顿道:"第三便是这位粮道大人,粮道作为主管东南米粮的官员,怎么会不知道德阳的米贵?再说德阳的米价卡在特殊的价位上,很有可能是个阴谋。"
"阴谋?"薛寅松一愣:"什么阴谋?"
"很多可能,比如吸引别地的客商来卖米?或者就是为了吸引你来卖米?"孔周一边思索一边说道:"这个价格很有可能是由某人操纵,由本地粮商执行,目的就是吸引你来。"
"可我手里根本就没有一颗粮食啊,"薛寅松一愣:"在阙宏泽找上门来之前,我手里只有几百但小麦而已!我这米铺是今年开春才开张,根本就没有陈粮!"
孔周道:"但在阙宏泽找上你之后,你不是就有米了?"
薛寅松脸色一变,已经想到了:"你的意思是……他们是冲着阙宏泽来的?"
孔周点头:"很有可能,他们在知道了阙宏泽拉拢你之后,故意在德阳虚高米价,你有这天时地利将米运回德阳……这前后一衔接,完全说得过去。"
小秀才已经想明白前因后果:"假设这二十万担粮食是阙宏泽以粮耗名义私扣下来的,如今由你卖掉,首先坐实了一个里通外应之罪。其次私卖粮道储粮是抄家砍头的大罪,第三,来德阳恐怕也是个阴谋,虽然目前还不知道实情。"
孔周又道:"按你所说,若阙宏泽是太师的人,整个行动计划也许是打击太师的一个步骤之一。"
还未等薛寅松回过神来,孔周又想到一点,脱口而出:"当年太师是支持福庆王爷的,两人联手反对进攻高阙致使皇上的外侵计划破产,如今阙宏泽若真是丢了乌纱帽,那东南粮道不就落到皇上手里?那高阙会不会……"说到后面孔周已经陷入沉思之中,只是这一句句猜测如同无数惊天大雷,震得薛寅松和小秀才完全不知所措。
两人屏住呼吸在一旁静静的候着,不敢打扰孔周的沉思。
好半晌孔周才吐出口气,取了杯子喝水。
小秀才忙道:"孔叔叔,依你之见,我们该如何是好呢?"
孔周沉吟片刻道:"容我仔细想想。"
薛寅松突然记起九华叔的话,声音也变了调:"田坝村的后山上……有很多人,恐怕这就是他们收粮的主要原因,他们需要大量的粮食。"
孔周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薛寅松答道:"有人山上撞见过,说山里至少有上万人,还有人说这伙人开春抢了东南押运上京的库银。"
孔周一惊:"我倒曾听闻库银被劫一案,刑部至今没查出来,竟是他们?果然……"
"我运来5000担粮食,初步估计已经被他们收掉2000担,如今却该如何?"薛寅松诚恳地看向孔周:"请先生赐教。"
孔周皱眉道:"至少你私卖储粮已经是坐实了,其次勾结抢匪你也坐实了,就这两条已经是罪上加罪的大罪,就算将你拉出去砍头都不为过。"
薛寅松道:"我的确不知道储粮是不可以私自买卖的啊……对了,我还供应给富春县的何家和李家共计七万担。"
孔周想了想道:"他们是受你蒙蔽,就算是判罪也不会太重,你这问题难办哩!"
薛寅松头皮发麻,想了一会也想不出个一二三,只得说道:"凡事由天,管不得这许多了,大不了这一船米卖光后不再运米来了。"
"山中劫匪人数众多,粮食消耗也大,他们尝到甜头一定会再来寻你,如今你是上了贼船,想要脱身也不行了。"
薛寅松脸色发青,愤然道:"我又不住在田坝村……不过有心一问便知,难不成他们到富春县来找我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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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还要米 ...
孔周道:"很难说……你手里还有多少米?"
薛寅松答道:"还剩了接近一千担。"
"也不算多,不如尽快卖掉回富春县去。"孔周建议道,"德阳毕竟是非之地。"
"回去又该如何?"
孔周沉默片刻建议道:"先和小王爷联系,先落实事情的真假,既然背靠大树自然好乘凉,王爷怎么说你便怎么做。"
薛寅松暗道果然老奸巨猾,不动声色便把皮球踢给了别人:"如果是假的倒好办,如果是真的就可麻烦,不卖得罪王爷,卖了却小命不保,乞望孔大人支个高招。"
孔周笑道:"卖有卖的道理,不卖有不卖的道理,既然事情因王爷而起,何不听王爷一言?"
薛寅松见他不肯接着烫手山芋,只得答应道:"唉,也只得如此,只是到底心中不踏实。"
孔周笑道:"非是我不肯帮忙,只是我有要事在身必须马上进京。如今你已行错一步,再勿轻举妄动,赶紧联系小王爷,求个自保是绝对没问题的。"
小秀才忙道:"孔叔叔去京城有何急事?若是要捎口信只管吩咐,这里有快马可去京城,四五天便可来回。"
孔周心里急速的打起了鼓,德佑王爷开挖铜矿已经是谋反信号,看来造反只是迟早的事,幸好他骗来梁县令的亲笔信,这封举报信足可以令德佑王爷丧失先机,等事后梁县令清醒过来,少不得派人捉拿他,若是让快马送信则安全快速得多。
他一想通透立刻决定将信交给两人:"我将地址写下,一进京城立刻将此信送到收信人手里,事情紧急切记不可耽误。"
薛寅松道:"这个没问题,包在两天内送到,我也拟封书信一并捎带给小王爷,先生稍候。"
孔周面泛喜色:"两天?真是太好了,快快动笔,争取今天连夜出城。"
薛寅松拿起毛笔,将此间发生的事写了三大张纸,将两封信交扎斤贴身包好,又仔细叮嘱一番才放行。待他走后,孔周这才松了口气道:"如今你们做何打算?"
小秀才笑道:"卖不成米,大不了回乡下种田罢了,靠着几亩薄田也能过活。"
孔周失笑,信送走他的心情也松懈下来,恢复了平时的睿智:"做事最忌留后路,否则常存退缩之心,如今这也不算什么大事,肯定能安全度过。"薛寅松疑惑道:"先生不是刚才还说是杀头的大罪么?"
孔周笑道:"多弄点粮耗便要杀头,那这天朝上下起码一大半的官员都会被砍头,再说粮耗本就有定制,就算稍微超了点,只要能核定也不算什么大事,真正的大事是后山那帮土匪,你们知道点什么?"
薛寅松把九华叔的原话复述了一遍:"大约就是些有势力的土匪吧。"
孔周点点头深思,好一会才道:"我有些事情要想想,要不改日再议。"
舅舅家已经没有多余的房间,薛寅松便让锁子先去舅舅房里挤,腾出来给他住。
回到房里,薛寅松有些心思沉重的问道:"你如何看?"
小秀才道:"我倒觉得分析得有道理。"
薛寅松摇头:"能说得通但也有点牵强,若说要打击太师我相信,但是通过我却有些勉强,若说一个小小的粮道就能撼动太师,那太师早就垮了,还等到现在么?"
小秀才道:"若是为了粮道一职呢?"
薛寅松也说不上来,只得分辩道:"难道不能用简便容易的办法么?干嘛非得那么累?"
小秀才也觉得有道理,两人一头雾水,索性吹灯睡觉。如此过了四、五天,几人也没敢继续卖米,每天只在家里闲着等候消息。
而这一次扎斤却去得久了,足足十天后才回来,但却带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粮道的米绝无问题,让他们继续卖,不但要卖,而且还要张扬的卖。
饶是孔周这样的聪明头脑也想不明白,薛寅松等人更是糊涂,不过既然小王爷吩咐继续卖,那也只能继续卖。
扎斤带回来三百两银票,说王爷让他们在德阳开个米铺,薛寅松接过银票仔细一看,通大祥的通兑银票,忙问道:"小王爷还说了别的没?"
扎斤背过众人,悄悄一指胸前,薛寅松立刻明白了,忙道:"累不?我去灶间给你炒个饭吃。"
扎斤立刻道:"好,我去烧火。"
两人走进灶间,扎斤迫不及待取出信道:"王爷说让我们继续卖米,不但要卖进德阳,还要争取和山里那批人搭上线。"
薛寅松皱眉看完信道:"这却是为何?信上没说。"
扎斤小声道:"这事说来麻烦,我长话短说,小王爷的意思不急这一时,放开手和他们做交易,等摸清楚情况再给他们来一下子全收拾了。"
薛寅松一惊:"对付他们?拿什么对付?杀人又不是砍瓜切菜,说得那么容易。"
扎斤笑道:"这个却不知道,反正继续卖米就是。"
薛寅松想想道:"既然如此不知道有没有给阙宏泽的信?否则怎叫放开手脚?"
扎斤一竖拇指笑道:"果然被你猜中,我还有一封信就是给阙大人的,所以只能住一晚明早赶回富春县。"
薛寅松道:"如果他那边没问题,我也放心多了。"
扎斤端了饭前脚刚走,小秀才闪身进来,低声问道:"你真准备再卖米?"
薛寅松道:"心里发憷,但暂时想不出办法。"
小秀才皱眉道:"官场沉浮起起落落的多了,跟对了主子一生飞黄腾达,跟错了半空落下摔个半死,这事还是谨慎点的好。"
薛寅松苦笑,这事现在已经由不得他退步,如何谨慎?他抹了把脸道:"如今势如骑虎,不得不为。"
小秀才当然也知道,好一会才道:"你一人也分不开两份心,若你要在德阳,家里的铺子又谁来管?"
"曲红香倒也靠得住,只是年纪到底轻了,怕她稳不住神。"
"不若让她来德阳吧,"小秀才想了想道:"还可以谨防李家的对她有什么动作,把伙计也一起派过来。"
薛寅松眼睛一亮:"对了!伙计以前的东家不是还在么?回家问问,争取把他给请出山,这样就妥当了。"
小秀才道:"他不是被何家的搞垮么?那……"
"没事,没事,让他们都来德阳好了,"薛寅松说着跺了几步,越想越有道理:"一个老掌柜搭个曲红香,怎么都是够的,实在不行我把强子留在这里,他是本地人,有个什么还好回村找人帮忙。"
小秀才吁了口气:"如此最好,如今多事之秋,可别一个不小心把两头都舍了。"
两人议定,次日薛寅松找保人买下套临街的铺子,把事情都安排妥当,又急忙赶回富春县。
阙宏泽收了信的第二天便上登门拜访,一进门便问:"德阳情势如何?"
薛寅松笑道:"幸不辱命,一切都办得妥妥当当。"阙宏泽道:"好,我这里得到消息,要全力助你在德阳站稳脚跟,说吧,要运多少米去?"
薛寅松笑道:"还是照目前的进度,每三天一船,你看如何?"
阙宏泽笑道:"可以,这次我会安排人直接运到德阳,你只管在德阳收货。"薛寅松大喜:"如此甚好!"
阙宏泽想了想又道:"何家最近正在找你,可能还想要米。"
"嗯?"薛寅松一愣:"前面不是才给了四万么,还不够?这点米起码够万把人吃一个月了吧?"阙宏泽笑道:"他根本没拿出来卖,只怕是屯着了,别的米商都不知情,如今李掌柜也屯着米没卖,要不你打探打探?"
薛寅松踌躇片刻道:"若是要米就麻烦,还不如不见面的好。"
阙宏泽笑道:"惹不起总躲得起嘛,去看看总没有坏处。"
薛寅松只得答应了,谁想这边还没送走人,小伙计已经跑到后院来:"掌柜!何掌柜和李掌柜来了!"薛寅松刚想说不在,只听李掌柜哪尖细的嗓音传来:"薛老弟!薛老弟!"
薛寅松忙把阙宏泽塞进一边的灶房:"哟,李掌柜,何掌柜,怎么今天一起来了?"
李掌柜忙一拱手笑道:"薛老弟,别来无恙啊,最近没见着老弟,是不是又去收米了啊?"
薛寅松苦着脸道:"哪里还有米!"
何掌柜难得和颜悦色:"老弟是有法子的人,怎么会收不到米,快来说说,这次又收了多少?"
薛寅松两手一摊:"真的没有米,一颗也没有,这次只是回老家省亲而已。"
李掌柜一愣:"省亲?"
"嗯,真的是省亲,"薛寅松看看两人一脸不信的脸色笑道:"前几日正好是我娘的忌日。"
来者两人对望一眼,李掌柜咳嗽一声道:"不是不相信薛老弟的话,只是有人在南孟看见过老弟,我还以为又有米,所以才拉着何掌柜走了这一遭。"
薛寅松恍然大悟:"你们好快的消息,我的确是去过南孟,不过却因为怕路上颠簸,因此取的水路到南孟,再转的德阳。"
何掌柜岔开话问道:"前面的米价不错,行会的意思还想再要些,不如麻烦薛掌柜再走一趟济州,我给你派两个人手,带上通大祥的银票,前期的费用先由我垫付,你看如何啊?"
薛寅松看了两人一眼,微微笑道:"前面那批米怎么来的,我都告诉过李掌柜了,如今济州真的是没有米。"
李掌柜有些尴尬的撇开头去,何掌柜紧盯着他道:"为什么我却听人说还有米?"
作者有话要说:渣渣更文很辛苦,偶尔你们也可以虎摸一下嘛,
我前几天出差去温州了,才回来……我马上就开WORD……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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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躲下乡 ...
薛寅松装出一副疑惑样:"还有米?哪里有?"
"薛掌柜这样说就没意思了,我们只是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又不是来讨米的。"何掌柜站起身,仿佛吃定他有米一般,只看了他一眼道:"既然如此,薛掌柜便好自为之吧。"
李掌柜想要说什么,顿了顿却没说出口,一甩袖子跟在后面走了。
等两人走了阙宏泽才从灶间出来,皱眉道:"我看他们态度口气极为强硬,恐怕是得了确实的消息。"
薛寅松也百思不得其解:"米的事情只有几个人,怎么会泄露出去?"阙宏泽对这种事却极有经验,皱眉问道:"先把铺子里的伙计招来问问,另外旁边知情人等可曾有传话的,一并都要询问。"
薛寅松当然不信自己的人会胳膊朝外拐,但事实摆在面前,不由得他不思量:"要不回头我问问……"阙宏泽笑道:"这个不急,等回头在说,只是今天的事……"
"省得,省得。"薛寅松忙保证道:"我会谨慎。"
这边阙宏泽刚走,李掌柜又钻出来,他闪身进门道:"我就是给你报个信,何掌柜又派人走了一次胶济方向,但没找着米,如今恐怕还要跟你要。"
薛寅松苦笑道:"我是真的没米了,上次一共就十万,不是全分了么。"
李掌柜道:"有人说亲眼见过你往德阳方向运了米,何掌柜才怀疑你私藏了呢。"
"简直胡说八道,"薛寅松咬死不承认:"我从济州拉回富春,又从富春拉到德阳?这不有病么?谁看见的叫他出来对峙。"
李掌柜软了口气:"我也不清楚,何掌柜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消息,你没米就好,否则何掌柜肯定要找你麻烦。"
薛寅松笑道:"他来找便是,没米就是没米。"
李掌柜又叨咕几句虚假的关心才离开,关上门薛寅松松了口气,这么连轴转了几天,任是铁打的都觉得疲惫,但人再累,事情还得接着干,如今紧要的就是请老掌柜出山。
"伙计,你老掌柜在哪里住?"
小伙计答道:"离得不远,就是城西出去往代相方向走几十里地就是。"
薛寅松斟酌几秒钟,笑道:"给你个任务,现在去老东家家里,请他出山站柜。"
小伙计有些惊讶:"啊?去……哪里站柜?"
"德阳,我在那边买了个铺子,想让老东家去掌舵,你和红香去帮忙,如何?"
伙计嚅嗫几句道:"我怕老东家不愿意,他前年被人坑了,当时说再也不做生意了。"
"这个好办,"薛寅松笑道,"我有书信一封,你交给他,保管能请出山。"
伙计松了口气:"跑腿没问题。"
薛寅松将昨晚托秀才写好的书信递过去道:"你今晚去了干脆歇一宿,明天和老站柜一道回来。"
伙计忙答应,临走前又叮嘱他道:"老猫下了崽,你记得做饭啊。"话音未落,只闻得几声猫叫,大花猫慢慢踱步走出来,这厮刚生了两只猫仔每天饭量大了两倍不止。
"来来来,我摸摸。"
花猫走过来蹭蹭腿惬意的享受了会挠痒痒,然后瞪着眼睛又开始叫:"喵~~"
薛寅松抱怨道:"要吃饭就找我,生个猫仔你就藏着不给看……"花猫依旧瞪着眼睛:"喵~"叫完一屁股坐下看着他,闲着还舔舔脚趾。
薛寅松只得认命的去做饭,不一会就闻得满院子的鱼腥味。
只听得秀才嘭嘭嘭的关门关窗,一边还嚷道:"能不能给它吃白菜啊,这味实在太浓了!"花猫像是听懂了,赶紧又讨好的来蹭腿。
薛寅松笑着答道:"我正想跟你说呢,咱们回乡下去住几天吧。"
小秀才忙碰一声打开窗,欣喜的问道:"好啊,几时走?"
"后天,"薛寅松把饭倒进猫碗,走到窗跟前:"或者明天也行,我得先和老掌柜碰一面才能走。"
小秀才忙跳起来收拾衣服和书:"那我先收衣服。"
薛寅松笑道:"没见过比你更急的。"
"倒不是急,我是怕他们再来人。"小秀才抱怨着:"这个不来那个来,一来准没好事。"
"唉,这还算好的,我看后面事情更多,所以想着跑乡下去躲几天。"薛寅松笑道:"反正德阳的铺面已经买好了,伙计那边我也打过招呼了,只等明天一早老掌柜来碰一面就成,到时候打发红香和伙计跟去。"
"一个年轻女子……要不要紧?"小秀才有些迟疑:"总是有些不方便吧?"
"这丫头精着呢,别担心。"薛寅松安慰道:"再说伙计会帮忙照应呢,强子又是当地人,不会出事的。"
小秀才放了点心,忙又催促:"你快去收拾吧,明天碰过面就好走,别到时没收好东西又磨蹭时间。"
次日小伙计果然请了老掌柜来,薛寅松拉他进屋低声说了一刻钟才分开,老掌柜临出门时信誓旦旦的保证把店开好。
其实老掌柜年纪也不算老,不到六十的人,精神正好着。薛寅松看他持诚稳重也觉得放心,赶紧打发几人去德阳,这边也不开店直接带着秀才和扎斤回乡下。
三人一出城,小秀才吐了口气道:"心情终于好了,日日在城里煎熬着难受。"
薛寅松笑道:"你成天都没事做,就是晚上记个账,有什么忙累的?"
小秀才嘟嘟囔囔:"就是不自在,我本不是做生意的料,你非逼着让我记账,我现在一打开书满脑子都是数字,都快烦透了。"
薛寅松好笑:"这真是人穷怪屋基、屋漏椽子稀,你自己看不进书怎么怪记账的事。"
扎斤在旁边笑道:"裴公子是紧张了,这次去乡下好好休息休息。"
小秀才和扎斤没怎么说过话,他习惯与旁人保持某种有限的接触,要论关系也只与薛寅松亲近点,这时听得扎斤维护他,也笑起来:"这次真要好好歇歇,在朝廷当官都有休沐呢,我这忙活这么久也没歇过一天。"
扎斤笑道:"正是这个话,早该回陈家村了。"
这还是去县城后第一次集体回家,薛老爹自然高兴的很,忙把几人迎进屋,只是一见环姨大家都愣了。
其实也没两三个月,环姨的肚子明显胖出一圈,除了薛寅松其余两个傻蛋都一脸傻笑着招呼:"环姨……咦,你长胖了。"
环姨红了脸道:"快进屋坐。"说着站起来把针线淘箩拿到一旁去,挑了帘子出门。
薛老爹这才找了机会说话:"冰环这是有喜了,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小秀才一愣,立刻展颜笑道:"薛大哥有弟弟了。"扎斤也笑道:"正该恭喜。"
薛寅松忙也恭喜老爹,窘得老爹忙忙摆手:"你们可不要再说了,直当都不知道这事,大家都安静些吧。"
薛寅松怕环姨面子薄,索性改问地里的事,薛老爹笑道:"地里都好,我如今一日看两遍,出不了差错的。你那小店生意也红火,如今还是靠你那方法,薄利多销。"
薛寅松笑道:"只要家里好我就放心了,只是辛苦环姨,如今还是她看店么?"
"她看上半天,余下都是我看,如今我也学着做生意,还正学着记账呢!"薛老爹很是得意:"每日把大帐记一笔,到月末也知道是赚了还是赔了。"
薛寅松有些惊讶:"记账?还真看不出来啊,爹。"薛老爹立刻翘尾巴:"你爹的本事大着呢,记账算什么……"
"别听他吹,"环姨端着水碗走进来笑道:"他呀就是每晚报个总数,我给他记上,都没记那些细的,就是一个大数。"
薛老爹被戳了牛皮也不恼:"我天天都看你记账,总也有看会的时候。"
薛寅松忙问:"可有饭食?"
环姨忙去热饭,薛老得立刻眼热的问道:"乖儿和小奇怎么没回来?"
"那两小子最近皮实得很,让我给送书院里读寄宿了。"薛寅松笑道,"最近忙起来哪有精力管教,只得多出点钱一古脑送书院里让先生管教。"
薛老爹咂咂嘴嘀咕两句,到底还是有些说不出的想念两个小子。
薛寅松走进后院,只见角落里一阵闹腾,四只狐狸已经长成了年,闻得他的味道就开始上串下跳的要出笼。薛寅松忙把鸡鸭都关上,将狐狸们放出来,那几个小崽子围着他好不亲热。
扎斤走过来捉了只顺顺毛,皱眉道:"薛大哥,这狐狸毛涩了,紧下来不好好喂,冬天长不了一身好毛。"
薛寅松立刻高声叫老爹,质问他是不是克扣了伙食。薛老爹忙摆手道:"绝对没有绝对不没有,只是最近鸡鸭都在产蛋的旺季,我很少让他们出笼。"
扎斤点头道:"关得厉害了,没见着阳光。这样不行,得有地方活动,否则冬毛出来是涩的,不油滑水亮。"
薛寅松当然相信这行家的眼光,只是鸡鸭生蛋也是一笔收入,自然是不能耽搁的,踌躇片刻道:"我早有挪鸡鸭棚的打算,如今鸡鸭太多院子里也挤,也是时候挪一挪了。"
薛老爹有些诧异的问:"往哪里挪?咱家前后院都没地儿了。"
薛寅松笑道:"当初雷大汉的那块空地不是还留着么,里正已经同意让我占用了。"
薛老爹立刻心思活络起来:"好好好,要怎么利用?"
"修个大院子就行,鸡鸭还是散放,后墙修一排蛋窝,另外种些树和草就行。"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回乡了,回乡好哇,发展奸情哇,blalala,哈哈哈。
132
132、养鸡场 ...
薛老爹忙一拍胸脯:"这个简单,我明天找几个工匠开始干活,只要材料够不出三天就能垒上院墙。"
薛寅松笑道:"那这事你负责,扎斤负责上山找几颗矮树,到时候挖回来种在院子里给鸡乘凉,我给鸭子挖个水塘,另外再找些石块垒鸡窝。"
薛老爹主动请缨:"还得要些沙子,我用牛车去河边拉些回来,你那个什么地龙养殖堆也可以弄一个嘛。"
薛寅松心情舒畅,笑道:"好好,都依你,你说了算。"
扎斤也跃跃欲试:"我明天就上山。"
"急什么,多休息几天再上山,"薛老爹笑道:"正好前几天村里祭祀,每家都分了点白肉,今天炖酸菜白肉给你们吃。"
薛寅松想起老爹的手艺,口水立刻哗啦啦的流:"赶紧去做吧,那肉要炖足一个时辰才够火候哩!"
薛老爹一边笑一边走:"好好,炖一大锅让你们吃个饱。"
扎斤不常吃中原的菜,见薛寅松一脸馋相好奇的问:"酸菜白肉是什么?"
"其实就是酸菜炖五花肉,只不过我爹把方法改良了一下,五花肉先要用油煎,这样吃着不腻。"薛寅松笑着解释:"你先歇着,我去村里找人安排点事。"
扎斤道:"我还不累,跟你一起去转转。"
薛寅松准备先去看看地,估算要用多少材料,然后跟里正打个招呼。薛寅松的如意算盘打得砰砰响,领着扎斤往村中间走。
"薛兄弟,你这是去哪里?"
薛寅松定睛一看,原来是家里租客,笑着招呼道:"刘叔,我去村里转转,你这是去哪里啊?"
刘大叔笑咪咪的答道:"我刚从地里回来,今年的稻子长得不错。"
薛寅松笑着附和,正要抬腿走人,刘叔又问:"咱们那合作社还要招人不?"
"啊?"薛寅松一愣:"招什么人?"
"就是多收人嘛,"刘大叔笑道:"听说村里好多人都想加进来,问你爹的意思,你爹说听你安排。"
薛寅松心里一动,问:"大叔你怎么看?"
刘大叔道:"这不是你们东家的事嘛,只是这大家你也种我也种,粮价会不会跌啊?"
薛寅松笑道:"不打紧,咱们可以往外面运粮卖嘛。"
"要是有的人加进来,不好好干光捣乱怎么办?"
"那不会的,加入就是为了粮食增产嘛,"薛寅松笑着宽慰:"不好好种不是和自己过不去?"
刘大叔摇摇头:"这事啊,得好好看看,好好看看。"嘴上说着,却拿眼睛瞄他的表情,薛寅松哪里还不懂,笑道:"哎哟刘大叔,你可别瞎猜猜了,咱们就算招人肯定也要求严格,不会不分好歹都收进来,再说只要你们能种得出来,我保证能按往年的粮价卖,放心吧!"
刘大叔显然松了半口气,也仍然不放心,只是嘴上却道:"都是租的你家的地,爱咋咋整的,嘿!我才不瞎操操心呢……"
刚走两步,迎面又来一个人,却是陈良女人,她也是一愣,站定道了个万福:"薛大爷。"
薛寅松还礼问好,陈良女人轻声道:"如今雷姐姐清醒多了,薛大爷有空可以去看看。"
薛寅松忙道好,又叮嘱她仔细照顾,扎斤等人走原路,好奇的问道:"雷姐是谁?"
村中的空地依旧空着,薛寅松满意的指着一处道:"这边有大树荫蔽,适合垒窝,那边到时候种些草可以拌食料,水塘挖在这里……"
扎斤对于养家禽却没什么兴趣,左右转转笑道:"这倒是个好地方,别看这么小个地方,却是三条路交汇,不错,不错。"
薛寅松笑道:"你却不知,这块地算是陈家村的村中心,绝对的风水好地,拿来养鸡鸭却是有点可惜了。"
扎斤奇道:"那为什么还养?"
"这却是说不出口的原因了,这块地原是人家的宅基地,若我直接盖房肯定会被指责,不若先盖个鸡棚占住地,等过几年大家都默认这块地归我了,再换别的用途不迟。"
扎斤笑道:"有道理,薛哥,我看你不去用兵打仗太可惜了。"
"嗨,我要能把这一亩三分地倒腾好了,也就不错咯!"薛寅松看看天色,笑道:"天色尚早,不若干脆上山砍点小柴枝。"
扎斤道:"用手就行,那就别回去拿刀了吧,直接上山。"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山脚走,穿过小河就是上山的路,路两边就有大量的灌木丛。
薛寅松挽起袖子一面撇枝条一面问:"你这次进京见了王爷没?"
"见到了,还是那样吧,只是瘦了些。"
薛寅松点点头,观莲节还有两个月,如今恐怕下聘纳定这些繁文缛节的程序都走完,算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扎斤的表情说不上是高兴还是苦涩,默了一会突然道:"王爷说他绝不会娶妻。"
薛寅松一愣:"几时说的?"
"就是这次进京送信的时候,他……当时很肯定的告诉我,他绝对不会娶妻,可……王府上下都已经在准备红绸装饰了。"
"看来恐怕要出事吧,"薛寅松揣测着:"王爷叫你什么时候再上京和他碰面么?"
"这倒没有,他只说让我好好呆在陈家村别给你惹事,说最多半年一年就能来找我。"
"这可奇了。"薛寅松咂舌:"他这是准备逃亡?还是隐居?这都说不通啊。"
扎斤老老实实的理着树枝不吭声,薛寅松只好自己猜测:"肯定是逃亡,说不定上哪里躲半年就好了,唉,孩子都是娘身上的肉,说不得过几年就算了,依旧回去老老实实做王爷。"
扎斤嘀咕道:"我倒宁可他什么都不是呢。"
两人各背了一捆比人还高的细柴枝往家走,薛寅松笑道:"在我这里苦了你,以后小王爷一摸你手上的茧子得要心疼死。"
扎斤满不在乎的答道:"我在军营的时候也是舞刀弄棒的,茧子比现在厚多了,如今天天闲着才无聊呢。"
薛寅松笑道:"这柴枝应该差不多够,回头我们得去河边搬些大石头回来垒窝,这活可不轻松,搬一天腰都直不起来。"
扎斤笑道:"不怕,以前在军营早晚都要操练,比这还苦,如今也就忙点累点,吃食却比军营好多了。我是亲兵还能跟着小王爷吃,他们普通兵营的都说饭食跟猪食一样难以下咽。"
薛寅松想起以前读书时候的食堂,咂咂嘴颇有同感。
柴枝先堆在后院的墙角下晒着,薛老爹兴奋的搓手:"叫你们歇息着又去忙这些干什么,这些活可以明后天来干嘛。"
薛寅松笑道:"得了吧,我看你的样子就巴不得马上去请工匠呢。"
"嘿嘿,臭小子,还是你知爹的心意。我已经定下工匠了,只是砖却是贵的,最好用石头垒,工匠说要不多等几天他给打一批泥胚土砖,也是一样的好用。"
"那也行,不过我家要的砖多,他赶得急么?"
薛老爹笑道:"人家肯答应自然有办法,你瞎操什么心,得,你们都好好歇着,一会就开饭。"
第二日一早,薛寅松惦记着上陈知家看鸡仔。他家以前的鸡就是陈知家买的,黑毛黄脚绝对的好鸡。
陈知正好在家,见他来了笑道:"薛大哥,你现在是大忙人了,如今来找我却是何事?"
薛寅松道:"开春跟你说多养鸡的,你养了多少?我来收鸡了。"
陈知一摊手:"我这院子就那么大,哪里敢多养,你要那么多鸡干嘛?"
"我也养鸡嘛,"薛寅松在院子里四处走走,见几只老母鸡正在院子的角落里刨食,笑问道:"如今已经是初夏,你家的母鸡肯生蛋不?要肯生,上千的数量我都要。"
陈知吓了一跳:"上千?我一年也孵卖不了那么多!"
"不用担心,你赶紧把公鸡母鸡合群吧,多多的孵,我全都收。"说着摸出小半吊钱递过去:"这是400文,够1000只小鸡了。"
陈知揣了钱笑道:"这还不好办?放心,秋末前我保管给你交1000只小鸡出来。"
薛寅松有些惊讶:"你家的鸡那么能生?"
陈知笑道:"我有一手孵蛋的绝活,可以去外面收活蛋来孵,保管让你秋初前凑够1000只。"
薛寅松想想笑道:"那也行,不过明年我可不要外面的鸡,我要你家的黑毛黄爪。"
"这个没问题,只要你明年还给定金,我可以多开几窝鸡出来养着下蛋。"陈知有些狡猾的笑:"就是得要先交钱,不知薛大哥肯不肯?"
薛寅松失笑:"这有何难?只要你能孵出鸡来,先交钱就先交钱,不过丑话先说前头,小鸡要保证成活,拿回去过几天就死的,我可不要。"
陈知笑道:"这也无妨,孵出来让老母鸡带着养几天就成,薛大哥,你要那么多鸡干嘛?"
"想办个养鸡场。"
"养鸡场?"陈知有些怀疑的问:"养那么多鸡,那得多大的本钱?你卖给谁呢?"
薛寅松打个哈哈:"这可是秘密了,你就专心养鸡吧。"
这边定了鸡仔薛寅松心里放心多了,想着反正都出来了,干脆上地里走一遭。他家的地在村外,这一路走过去只见满眼望着都是绿油油的稻田。
早晨的太阳有些晒人,薛寅松解开衣服的布扣,撩了衣衫擦汗,刚到地头正好碰着薛老爹。
"爹,你怎么来了。"
"我呀,这每天不来看一眼心里就空落落的,"薛老爹笑着捋起一把麦穗道:"你看,已经挂上浆了,今年肯定是个大丰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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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再提亲 ...
"爹,你觉得还要不要村里的人加入咱们的合作社?"
薛老爹一愣:"你意思是……"
"我倒有点拿不定主意了,"薛寅松颌首,"按说加人肯定是对咱们有利的,可咱们没管理过那么大的摊子,到时候恐怕会出问题,比如闹事啊,比如欠收啊,这要真闹起来恐怕挺麻烦的。"
薛老爹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摇头:"我说你这昏虫崽子哩,平时看着挺精明利索吧,其实就是个纸皮糊的老虎,蒙蒙外人还行,这真要熟悉的人一戳你就得漏气。"
"切。"
薛老爹笑着放开麦穗,两手背在背上沿着田坎往前走:"这村里的人大能大过里正?高能高过族长?只要让里正和族长不花一文的入会,他们得了甜头难道还不死帮咱们的忙?这两大老爷都帮着我们,你说这平头老百姓的还能闹什么?如果觉得不够分量,族里的长老全都免费入会,这总没问题了吧?"
薛寅松简直醍醐灌顶,一拍老爹的肩膀佩服道:"爹,人都说姜是老的辣,您这块老姜就是闻两下都得掉泪啊,得,我这马上就去找里正和族长。"
薛老爹道:"急什么,横竖也不着急这半天,先陪我走走。"
"这田有什么好看的,"薛寅松咕隆道,"也就挂了个穗子,还不到成熟期呢。"
"看就是看这个时候,等到稻黄了就是铁板上定钉了,还有什么看头。"薛老爹听了儿子的嘀咕,笑咪咪的解释:"你看这两畦的水深就不一样,这水深的稻叶也宽一些,看来是品种的问题,只是不知道后面产量怎么样。再看这家的稻田,哟……已经开始有枯黄病了,怎么也没个人管管,这个可是会传染的。"
薛寅松笑道:"爹,我这没继承你的种地本事,你是不是很遗憾?"
"你这小子我算是看明白了,"薛老爹摇头:"从小就喜欢东奔西跑当孩子王,是个定不下来的性子。这种地要的是定性,不适合你,没准就让你在外面跑跑还能跑出个名堂。"
薛寅松笑道:"得,你再生一个就是,环姨不是已经显身了吗?"薛老爹涨红了脸,好一会才哆嗦着开口:"你这没脸没皮的野小子,回去可不许胡说。"
"知道,知道。"薛寅松笑嘻嘻的答道,"我昨天可有眼水得很,什么都没问。"
薛老爹恼羞成怒:"还问什么,把你的嘴给我管紧了!走!回家!"
薛寅松笑嘻嘻的在后面接一句:"爹,你说你是想要个儿子还是闺女啊?"
薛老爹认真想了想道:"生儿子好,可以继承我的本事,若真是个儿子我就把老本拿出来给他置办几亩田地。"
"爹,你太偏心了。"薛寅松抱怨:"敢情我是抱养的么,当初借我十两银子还非得要我写借条。"
薛老爹心情大好:"小儿子自然受宠些,你眼红也没办法,如今你已经独门立户,可不许再回来分家产。"
"爹,你肯定不是我亲爹,肯定不是。"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闲磕牙,刚进村迎面就碰上陈大富。薛寅松远远的瞄到一眼,嘀咕道:"这次回来真是邪门了,走哪里都遇上人。"
薛老爹低声道:"听说族长要换人了,陈大富很有可能当族长哩。"陈家村这一任的族长没有儿子,老族长卸任就要选新的,陈大富是长老的身份,也是未来的族长候选人。
"换人就换人吧。"薛寅松完全无所谓:"反正咱家不姓陈又不归他管。"
"可别小看了族长的身份,"薛老爹语重心长:"一个口水沫子能毁掉一个人,更何况是族长这样一呼百应的人,咱们不说奉承他,至少别得罪就是。"
陈大富很远就露出亲切的笑容,等走近了越发和蔼起来:"哟,父子俩这是从地里回来?"
薛老爹客气答道:"去地里转了一圈,陈大爷这是去哪里?"
陈大富笑道:"我刚从外面回来,薛小子看起来挺精神嘛。"薛寅松笑道:"哪里比得上陈叔,脸色红润有气色。"
陈大富笑笑:"这次回来有什么安排?"
"也就是回家住几天吧,清闲清闲。"薛寅松打了个哈哈,心里一阵突兀,不会是让他帮什么忙吧?
"几时空闲也来家串串门,大家都是一个村的,偶尔亲近亲近也挺好。"
薛老爹忙含笑应了再客气几句,等人走得远不见影儿了,薛寅松才疑惑的问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常来往么?我怎么感觉他的态度很客气啊。"
薛老爹也纳闷:"我和他也就走路碰过几次面而已。"
薛寅松想想笑道:"莫非是他要当选族长,所以故意低调点?"
薛老爹立刻报刚才的仇:"莫非他还想找你当女婿?"
"不会吧……"薛寅松打了个冷颤。
两人回到家,正巧赶上环姨蒸了包子出来:"快来洗手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薛寅松最爱吃环姨做的酸菜肉包,忙去打水洗手,一面又叫扎斤和小秀才出来。
薛老爹却在一旁心疼媳妇:"你说你都身子沉了,还动这些做什么。"环姨笑道:"想着他们难得回来一趟就蒸了两笼,也没多做。再说面也是扎斤给揉的,我就是合了个肉馅。"
薛寅松笑道:"要做什么只管吩咐,咱们这里别的没有,劳动力倒是挺富裕的。"说着帮忙把两笼包子倒出来装盘,又给秀才倒了一小碟醋放上。
包子个头不大,小秀才吃了两只,一会又怕吃不下晚饭,便放了筷子。薛寅松见状笑道:"爹,我看都在等你的酸菜白肉呢,要不你赶紧上吧,虽然这时候吃晚饭还早了点,咱们可以慢慢吃着嘛。"
薛老爹忙屁颠颠的到厨房里看锅,一见那肉酥了有七分,忙起了锅撒上葱花。一阵香葱的气息扑鼻而来,薛寅松再也忍不住,跳起来进灶房抢锅子。
薛老爹翻白眼:"你们在城里难道还没肉吃么?"
薛寅松道:"近来忙得脚不沾地,哪有时间弄饭吃,如今才真正松一口气呢。"
薛老爹拿了大碗舀出来叮嘱道:"油汤不出气,烫死傻女婿,你们也慢着点,仔细舌头烫出泡来。"
小秀才笑道:"好,好。"
薛寅松却管不得这许多,毕竟在自己家里,也不需要顾及形象,先捞一筷子呼哧呼哧吹了,一面哈气一面大嚼:"嗯!真好吃,真好吃!"
薛老爹哭笑不得:"你多久没吃饭了,人家扎斤和秀才还没动筷子呢,你这两夹就没了。"
扎斤尝了口,眼睛一亮:"真好吃,酸辣酸辣的,又香又鲜。"薛寅松笑道:"我爹的改良手艺就属这个菜最成功,来来,都吃肉都吃肉。"说着每个人递过去一筷子猪肉片。
其实这菜已经被老爹煮成了大杂煮,里面还炖了粗粉皮段子,小秀才吃了一口笑道:"这粉条入味了,你们都尝尝。"
三个人据案大嚼,环姨抿嘴在一旁笑道:"吃慢点,小心嘴巴烫上泡。"说着拿了只包子走到一边。
薛老爹把中午剩的两只小菜端出来,又炒了个自家发的豆芽,一见三个小子一边捞一边叫唤,笑骂道:"这还真是没外人,否则可真丢死人了。"
薛寅松咬着块酸菜,含糊答道:"这是饭点,谁来看啊……"
"薛大爷,薛大爷!"
五个人同时看向发声处,只见张媒婆笑吟吟的站在后院的口上:"院门没关,我就直接进来啦。"
薛老爹心里咯噔一响,愣愣的问道:"张大娘这是……"
"我是来传话的,人家陈大富看上你家老虎啦,想招为女婿呢!"
薛老爹心道完了,还真乌鸦嘴的说中了,嘴里笑道:"哈,是么……"薛寅松却不买这个帐:"我们下午在村里碰着他也没提过这事啊。"
张媒婆笑道:"你这孩子,这自古无媒不成婚,所有的事都得媒婆一手促成才是,我是来问问你家的意思,你们要愿意,就选个良辰吉时带点礼物上门提亲。"
薛寅松脸色沉下来:"不行。"
张媒婆脸色一变,薛老爹忙道:"老虎的意思是要等等。"
张媒婆这才笑了:"这是多大的好事,还等什么等,薛老爹,你说是不是?且不说陈家有田有房,家里又只有两个女儿,小女儿以后嫁进城里,那陈大富家的东西还不全都是你的?他是族里的长辈,在这陈家村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可不要一口回绝才是。"
薛老爹尴尬的笑笑:"不是不想攀这门亲,只是我家老虎……"
薛寅松接过话来,毫不留情的答道:"我春天去城里已经娶过妻了。"
张媒婆有些吃惊:"没听你爹说过么,薛小子,这婚姻大事可不要胡说。"
"我骗你干什么,"薛寅松来了主意,换了副笑脸:"就是前个月在我家留宿的那丫头,里正还帮着给她落户籍的,眼睛大大的叫曲红香,你还碰到过两次嘛。我们在城里操办的婚事,本来想回乡下来补办的,只是她娘家有点事,回家去了。"
张媒婆有些惊讶的问道:"她不是逃难出来的么?说是父母都没了,哪里来的娘家?"
薛寅松忙圆谎:"还有个母舅在的,已经寻着了。"
张媒婆倒是记得那丫头,要说长相确实还不差,只得笑笑:"那可真是不巧了……那我回去给陈家回个话吧。"
"是,是,张大娘慢走。"
张媒婆想想又回过头不放心的问:"哪家做的媒啊?"
"嘿,我们这是自由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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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盖鸡窝 ...
"自由恋爱?啥是自由恋爱?"
"呃,就是自己认识自己成亲。"
"这哪里成啊,"张媒婆絮絮叨叨念着:"自古无媒不成婚,媒婆总是要请的,这乡下的酒席也必须得办,否则人家背后指指点点的说闲话哩。"
"是是是,以后请人以后补办。"
张媒婆笑道:"这现成的媒婆眼前不是就有一个?要不要我……"薛寅松一边引着她往外面走,一边回答道:"以后再说以后再说,你看我家正在吃饭呢,这事不急不急改日再议。"
薛寅松送走人,哐当一声闩门落锁回到后院,只见一院子人仍旧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薛老爹首先发言:"你个衰崽,你自己不作兴也就算了,把人家红香也毁了!"
环姨也是一脸的不赞同:"老虎,你不能因为自己一时情急而毁了红香的名节。"
小秀才则一脸愤愤:"你太不地道了!"
只有扎斤略带敬佩:"薛哥,若不是我知情,真被蒙了,你说得真的一样……"
薛寅松伸个懒腰若无其事的答道:"以后把这丫头嫁到外地去就是了,扎斤你家王爷不是在京城么?以后在京城给她寻户人家就是。"
扎斤忙道:"好。"
"好个屁!"薛老爹跳起来习惯性的就想抓布鞋抽人,只是这起身没站稳,鞋没脱下来还差点摔了个跟头,跌坐在石凳上骂道:"你说别的事都好说,这事可咋整?这成亲按规矩就得摆酒席谢媒人,你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薛寅松满不在乎:"就说在城里已经摆过了,在城里摆过了总不成还叫我摆吧?"
看着他满不在乎的态度,众人当然无话可说,最有发言权的人又不在场,只有环姨恨恨的说了一句:"等红香知道了你就等着闹吧,我看你到时更难收场!"
晚饭吃了一半,大家都失了兴致,薛老爹和环姨先退开出去散步,秀才也借口累了回房,只有扎斤陪在旁边帮忙收碗抹桌。
薛寅松笑道:"你倒挺沉默的?"
扎斤笑道:"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像我们这样上过战场见过生死的人,只要能活着回来就是最好的运气啦,至于别的身外之物还真不太看重。"
"你倒看的通透,"薛寅松笑着瞥了他一眼,"跟我说说你的事呢,你祖籍哪里,怎么和王爷遇上的?"
扎斤道:"我阿爹阿妈死的早,叔叔占了家产把我赶出来,我只好在头人的马厩当马童。那一年部落南下,结果天朝的军队夜袭,我稀里糊涂成了俘虏。本来是要斩首的,正巧小王爷得了几匹好马,便把我从牢里提出来专门养马。"
薛寅松也知道他肯定吃过不少苦,笑道:"你也算是苦尽甘来了,以后大好的日子在后头。"扎斤不甚在乎的答道:"以后的事谁知道呢,过好眼下就是。"
"哎,你说要是等红香回来知道了这事,依她那泼辣性格会不会和我打一架?"
扎斤嘿嘿的笑:"我看她恐怕会借坡下驴嫁给你。"
薛寅松翻白眼:"不会,她不是喜欢李公子那种弱鸡么?我看秀才挺合她胃口。"
"当然,最大的可能性还是揍你,"扎斤拍拍他的肩膀:"所以你得提防着,这丫头下手可狠了。"
其实薛寅松最怕的是小秀才会生气,可他吃过饭除了闲坐一会,其余时间不过闷头看书,表情也自然得很。
晚上薛寅松进屋睡觉时到底忍不住了,爬上床讨好的挨着他:"你没生气吧?"
小秀才有些睡意,嗯嗯的敷衍两声就要转身,薛寅松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道:"是生气了吧?唉,这还不是逼得么,好啦好啦,别生气了,我道歉还不行么?"
小秀才睁开眼突然笑了:"我干嘛要生气?以后要挨打的又不是我。"
薛寅松一愣,试探的问道:"真不生气?还是已经气糊涂了,你不是很小气么……"
"呸,你才小气呢。"小秀才不高兴:"我干嘛要生气?这是你的事,我才懒得管呢。"
"好好好,"薛寅松笑嘻嘻的搭着他的腰:"你能理解……"
"我才不理解呢,"小秀才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没生气又不代表理解你,什么德行呢!我懒得理你。"
薛寅松贴上去从身后抓他的手,小秀才挣脱开嘟囔着:"干嘛呢,离我远点,热死了还贴那么紧做什么。"
"媳妇儿,我们嗯……是不是很久没爱爱了?"
小秀才立刻进入睡眠状态,连呼吸声都粗重起来:呼~呼~~呼噜~~
"睡什么啊,长夜漫漫我们说会话嘛。"薛寅松一向是流氓主义,嘴里说着手也不会停。
小秀才却推开他的手懒洋洋的说道:"你媳妇儿在德阳呢,等她回来好好伺候你吧。"
薛寅松嘿嘿笑着:"吃醋了吧,吃醋了吧?老实说你心里是不是有那么一点不舒服?"
小秀才嗤笑道:"我怎么会不舒服,就算你看得上曲红香,她也看不上你,她眼界高着呢,能看上的只能是李公子那般的人。"
薛寅松恼羞成怒哼了一声:"切,送我我也不要,女人还是贤良淑德比较好,太凶的肯定嫁不出去。"
"她又不嫁给你,你着急什么。"小秀才懒洋洋的推开他道:"干嘛啊,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的成何体统。"
薛寅松嗷一声怪叫扑上去:"我看你就是心里咯应了不痛快,多大点事啊,要是不乱扯就得面对陈大富,我可不想与他为敌,他很有可能当下一届的族长呢!你怎么就不能体谅体谅我呢。"
小秀才抬手对他没头没脑的乱打一通:"对,我就是不高兴,怎么了!我愿意你管得着么!"
"哎哟喂,你轻点。"薛寅松噼里啪啦挨了好几下,抬手挡了几下,有些讨好的问道:"你想前面还是后面?"
照计划第二天开始就要准备该鸡舍的材料,薛老爹一大早就拉了牛车上河边拉沙,薛寅松则选好地方挖水塘。
这宅基地的地面都是夯实过的,薛寅松两个虎口都磨出了血才挖了一个小坑,看看这硬得跟石头似的地面,他第一次有些泄气。
老爹拉了沙回来堆在旁边,见他坐在坑边休息,问道:"这是挖的树坑么?"薛寅松哼哼两声:"这地太硬了,根本就啃不动,栽不活树的。"
薛老爹了然的看看地面,摸出袋旱烟:"这是夯实过的地面,要不上旁边栽树去,这一块的地肯定硬。"
薛寅松又舍不得放弃自己刚挖的坑,可这地下一两米的土都板结了,若要挖个大坑真得去掉半条老命:"树另外再说,实在不行就搭棚子遮阴。"
拉够四车沙,时间也差不多快到早午,太阳的温度已经高起来,烤在皮肤上灼热发痛,薛老爹心痛小牛,提前收工回家。
薛寅松这一个人干着也没劲,便也歇了往家去。
小秀才正穿了身单布褂子坐在门前的荫蔽处,见他洗了手脸就进屋往床上躺,奇道:"很累么,还是人不舒服?"
薛寅松一脸正经神色:"我信教呢。"
"教?信什么教?"
"回龙教。"
小秀才笑了:"我听过佛教、道教、白莲教、黄教……还真没听过回龙教。"
"回龙教乃我天朝第一大教,教徒分布广泛,人数众多。"薛寅松卖关子似的顿了一顿,"我们教会的活动主要在早上,据《回龙教大法》第一章第一小节记载,"我再睡一小会"乃本教之根本教义。"
小秀才愣了一会才听明白,哈哈笑起来:"你胡扯什么……"
薛寅松闭着眼笑道:"笑了?不生气了吧,哎哎,你可千万别生气了,我其实最怕你生气,你一生气我就挺不自在,浑身都难受。"
小秀才瞟了他一眼:"好好睡你的吧,吃饭的时候再叫你。"说着轻手轻脚带上门走出去。
说是垒个鸡窝,可也着实忙了好几天,到第三天下午薛老爹请的工匠终于来了,还带来了小山般的土砖。
土砖其实就是粘土块,表面烧过但是烧得又不像青砖那么高的温度,因此价格也便宜很多,缺点是不能长期泡在雨里,容易垮塌。
这么大一所院子还真费不少砖,别的材料先不说,光这院墙就花去了接近一吊钱,薛老爹咂舌:"乖乖,想盖个大鸡窝还真不容易,老虎啊,这本钱多久才能回来啊?"
薛寅松笑道:"鸡娃子是十文三只,大鸡是五十文一只,中间除开饲料人工场地费,一只鸡的净利润能到三十文,如果这院子能出栏五百只本钱就回来了。"
薛老爹更咂舌:"五百只?我的乖乖,这得多大一群鸡啊,老虎,还是稳着点来,万一招了鸡瘟可麻烦,这得全部死完。"
薛寅松笑道:"是,大批量养鸡就是得控制疾病,否则生意就赔大发了,以后这院子天天都得打扫,每三天还得消毒,另外饲料吃食都得弄得干净才行。"
薛老爹听得不甚明白,反正只管点头:"好好,你说咋整就咋整。"
"这鸡啊,可真是宝,"薛寅松直起腰笑道:"小鸡变大鸡就是一笔钱,鸡粪留着来年开春当基底肥,明春的小麦肯定长势好,母鸡下的蛋又是一笔,这么算起来,至少是三笔收入呢。"
薛老爹已经掰着指头数了:"500只鸡,就算有250只母鸡,只要伙食好每只鸡一天下一个蛋,那就是250个蛋,我的娘,这这这……可赚死了!"
135
135、来了信 ...
薛寅松笑道:"那你没想想冬天的时候鸡不生蛋,还得贴饲料钱呢。"
薛老爹咂嘴:"嗯,是,这鸡舍冬天保温是个问题,还有,盖那么大的鸡棚子,要不要请人来守夜?会不会有人来偷盗?"
薛寅松想起毒猪的事也有些头痛,谁知道哪天有人不爽了丢些饲料毒鸡怎么办,皱眉道:"照看的事只能靠自己,靠别人总是靠不住的。"
薛老爹则大惊失色:"自己?你的意思我天天晚上睡鸡窝棚子?"
"唉,我再想想吧,今天先打窝。"
院墙一起里面就方便了,鸡鸭窝都是齐院墙根垒的,一格一格,自由进出方便得很。
此时已经中午,两父子准备一口气把门安上。门是用以前拆下来的老门板,虽然吱吱嘎嘎的也还能用,薛老爹拿出一把旧锁把门挂上,喜滋滋的揣好钥匙:"走,先回家吃饭,下午再来弄别的。"
门口正好站了几个人,见两人出来忙掉头走了,薛老爹不耐烦的嘀咕道:"这村的人就是讨厌,你不管他吧,他可以站门口看一天,你瞄他一眼吧,他赶紧转背走人,什么德行!整得跟见不得人似的。"
薛寅松看看远去的人影笑道:"我们毕竟是外乡人,还是别去管这些闲事,我跟里正是说好的,只要疯姐儿不死,这块地我就可以一直用。"
两人也累透了,中午的太阳又大,等回到家都快晒蔫过去,环姨见状赶紧摆好饭菜:"早晨熬好的绿豆粥用井水冰着呢,就是等你们回来呢。"
扎斤见薛寅松这几天晒得黝黑,笑嘻嘻的说道:"薛哥还是黑点好看,看起来有精神。"
薛寅松气蔫蔫的咕噜咕噜喝下碗稀饭:"秀才呢?"扎斤笑道:"你一回家,第一句肯定是问秀才,他呀,出门了。"
"出门?"薛寅松提高了声音:"去哪里?一个人?"
环姨端上一碟葱花饼笑道:"里正家要写几个字,说是秀才一笔楷体写得极好,特地请他去的,来来,吃饭吃饭。"
薛寅松一愣,嘀咕道:"里正自己就是个大秀才,写字还需要请人?"
薛老爹刚喝了一碗凉粥褪了暑气,神清气爽的答道:"里正也是握了钉耙子的人,自然没秀才这长期握笔杆子的人写得好,你赶紧吃饭吧,一会我们下午还得紧着点时间弄。"
薛寅松顾不得有女人在旁边,一掀衣服露出肩膀:"你看看吧,这肩头的皮都破两层了,还怎么紧着弄?我的爹,就算是头骡子也得歇口气儿吧!"
环姨别过脸笑骂道:"我看你就是头骡子,赶紧吃吧!吃了中午打个盹,下午也好有精神干活。"
薛寅松到底惦记着秀才,吃过午饭抹抹嘴巴就想往里正家走,薛老爹忙劝住道:"这都一个村,能出什么事?你这样巴巴的赶过去才是问题哩!好好的等着,一会准回来,大概是里正见中午时候留他吃饭吧!"
薛寅松只得拘着自己去睡午觉,刚迷糊着时秀才终于回来了,一到家话还没说上先摆了脸色:"里正做东请吃饭呢!"
薛寅松刚一头扎进睡梦中又被拉出来,有些茫茫然抓不着头绪:"啊,好啊。"
"好个……"小秀才很想骂粗话,到底骂不出口,脸色发沉的说道:"里正做保,陈大富陪客请我吃饭,要我说动你娶他的女儿呢!"
这么一说薛寅松立刻清醒了大半,坐起来道:"这一出又是什么意思。"
小秀才哼哼两下,喝了口水道:"我说你已经脱籍,由不得我管,他们又让我来做说客。"
"别去理他们,"薛寅松拍拍床,"来,热吧?过来躺会。"
小秀才想了想又道:"不止你,还有我,好像是村里谁家的女儿吧,没说当正妻,做妾也行。"
薛寅松嗤笑:"你好歹是举人老爷吧,待遇总比我好些,家里又有房有地。"
小秀才恼羞成怒:"那又怎么的,好歹我是举人资格,取个妾也是可以的……唔唔唔……我错了……我……"
薛寅松邪笑:"就算你这孙猴子再厉害,也难逃我如来佛的手心,镇压你是绝对没问题的。"
小秀才连喘两口气,这么斜着瞟了一眼居然也有了笑意:"如来佛上头难道没更大的佛了?"
下午照例出工,到傍晚时分一个崭新的养鸡场总算是建好了,薛老爹抹了把汗水很是欣慰:"回去算个日子就给它们搬家!"
薛寅松对出门看老黄历这套不甚关心,不过也没反驳,只是提醒道:"赶紧的搬吧,对了,还得去捉只狗来养,要防着黄鼠狼。"
薛老爹笑道:"这个我可早预料到了,前两天见村里老郭头家养下一窝崽,便去讨了只,说好改天去拿的。"
薛寅松点点头,摸摸有些酸痛的腰:"这便好了,这一弄停当,别的就不怕了,鸡场规模大,饲料是个大问题,再说上了规模就怕得鸡瘟,得要提高免疫力啊。"
薛老爹弄不懂什么是棉衣里,不过儿子说的总是没错,只得试探着问道:"这棉衣里在城里的布铺能扯着不?咱家都花大钱弄上鸡窝了,总不能亏在这几尺棉衣里上吧?"
"到时候再说,"薛寅松含糊答道,"走,先回家吃饭,明天挪窝然后咱们研究几个饲料配方,这小鸡大鸡和蛋鸡的饲料肯定得分开弄,对了爹,我记得你上次说谁会阉鸡来着?"
"那手艺请人还得花钱,"薛老爹打定了主意一省到底:"我年轻时看人做过,自己倒腾几下也能学会,到时候自己来阉。"
薛寅松当然欢迎,虽然他最近一年是赚了些钱,不是这里花了就是那里花了,总没看见钱,如今能省下几文也是好的:"你可悠着点,弄死了得照价赔偿。"
薛老爹顿时跳脚:"我给你省了工钱,你还找我赔偿!你个衰崽!"
"哎哎,我不是说弄死了才赔么,好、好、不赔了不赔了,死几只就当给环姨补补身子了。"
薛老爹这才收了嘴,琢磨着几时能养成,到底能不能赶上炖几只给未来的儿子吃。
晚上吃饭的时候,薛寅松宣布准备回城,一则鸡圈的事忙得差不多,明天挪好窝就成,二则陈知孵小鸡也至少要个把月的时间才凑得齐数,三则嘛总还是不放心店里,得要回去看看才行。
秀才和扎斤当然没有异议,于是商定了再住三天。
夏日的傍晚总是热得厉害,被太阳晒了一整天的土地开始散发出热量,吃过饭后一家人坐在庭院里纳凉顺便讲些闲话。
突然前院的门被人砰砰敲响,薛老爹唬了一跳,高声问道:"谁啊?!"
门外只应了一声,薛寅松提了风灯去开门,只见一个有些面熟的矮个男子站在门口,见了他便道:"见过薛爷。"
"你找谁?"
"我是兴业啊,仇兴业,以前在你家住过的,薛爷忘了?"小侍卫有些急着表明身份。
薛寅松提着灯凑近看看,这才瞅仔细了笑道:"吃饭了没?进来进来,我们刚吃完。"
小侍卫摇头:"我这一路八百里加急,都快撑不住了,这里有封信是给扎爷和您的。"
薛寅松忙把人带到后院,弄了些热水热饭,笑着问道:"小王爷可好?"小侍卫摇头:"王爷说信里说得明白,你还是看信吧。"
扎斤撕开信,只看了几行便脸色突变站起身来:"高阙人南下了,王爷令我即刻北上京城汇合,他已经被认命为统军大帅,十日后便要出征。"
小侍卫咬着口饭道:"我路上用了两日。"
"那便还剩下八日,"扎斤恢复了平时的表情,甚至有些高兴:"终于打仗了,我的手脚都快生锈了。"
薛老爹和环姨却惴惴不安:"又打仗了?那年高阙人南下,税负加了一倍哩!该死的高阙蛮子!"
小秀才却又是另一翻表情:"皇上终于赢了,他早就想远征高阙,如今正好给了他借口,这一仗至少要打到把高阙收归版图才会停,可怜天下苍生啊。"
薛寅松皱起眉头:"行军打仗粮草先行,朝廷恐怕往东南西北四个粮道都去了征粮告谕,我们不能再等了,明天搬好鸡窝就回城。"
薛老爹体贴的挥挥手:"去吧,去吧,鸡窝也别操心,我会都弄好的。"
小秀才没好气的回了他一句:"你又不是粮道大台总管,关你什么事!"
薛寅松解释道:"阙宏泽肯定不会再供应我低价米了,德阳肯定也会断了米,我得回去找他商量商量这事怎么弄。"
"那德阳不是要恢复高米价了?"小秀才顺着他的思路说道:"而且德阳更靠北,只要高阙人一逼近,粮食立刻会再翻倍,很是不妙啊。对了,你要不要让老掌柜他们回来?"
薛寅松也有些吃不准:"我现在就想回去,唉!还是等明天吧,一早回去。"
小侍卫几口吞完饭,差点噎被过气:"扎爷,我们几时走?"
扎斤皱眉道:"如今县城已关门,如果绕道要多走很多路,不如等明天早晨走,你也两天没睡了,好好的睡一觉。"
本来悠闲的气氛被搅扰一空,薛寅松两个人提前回了房间,一进门小秀才便道:"刚才我有句话没说,你还记得扎斤上次说,王爷绝对不会娶妻,高阙人南下,王爷应征入伍,你会不会觉得很……巧合?"
薛寅松变了脸色:"你的意思是……小王爷早就知道高阙人南侵的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啊,喂,昨晚系统小受傲娇了,发新章节怎么都联系不上服务器,于是出现了只有章名没有内容的问题。
136
136、家生子 ...
小秀才直愣愣盯着他:"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薛寅松踱来踱去走了几步,有些焦躁:"他是堂堂正正的天朝王爷,怎么会帮着高阙?若说是为了扎斤,这也太扯了吧?再说扎斤也不是高阙人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秀才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话有问题,"或者是说小王爷……早就看清楚了形势,知道高阙人势必南下?这样说也有道理,一则高阙人好几年没南下了,想必盐铁布帛缺得厉害,二则北方蛮夷南下通常都是在粮食收获季节,这样他们南侵时不必带补给。"
薛寅松举深觉有理,也松了口气:"小王爷常年镇守北方,肯定明白情势发展。年前他被抽调回来,北方少了大将,高阙趁机南下……也说得过去。"
两人商议一阵都觉得这是最合理也是最能接受的揣测,于是吹灯睡觉准备第二天一早回城。
扎斤头一天晚上就辞行,第二日天不亮便离开。薛寅松两个人则晚一步,等天亮了才出发,赶了两个时辰的路回到米铺,小伙计忙汇报:"阙大人昨天正找你呢,说是德阳上一批米已经运好了,问几时还要。"
薛寅松听了立刻出门赶去粮道大台,阙宏泽正在书房处理公务,听说他来了笑着迎出来:"薛老弟,你最近可好?"
薛寅松等上茶的小厮出去才道:"朝廷来了征粮告谕没?"阙宏泽一愣,释然笑道:"好快的消息,我不过也是昨晚刚收到,你今天便寻上门来。"
"朝廷要调征多少粮食?"
阙宏泽摇头:"东南粮道的粮食素来主要是民用,军用一般都是征调西北、东北两道的米,告谕只是让我最近收紧口子以备急用,只要这仗不打三年以上,基本不会用到东南粮道的米。"
薛寅松松了口气:"那就好,我就怕德阳断米哩!"
阙宏泽笑道:"东南粮道离京城尚有千里之遥,京城离北边境还有上千里,这么远运过去,三升米只变了两升,故而东南粮道的米自古都只是军粮储备,很少征调。"
"那你这米还能大量供应德阳吗?"
"放开肯定是不行了,"阙宏泽喝了口茶,笑道:"但我可保证每月三千担。"
薛寅松拍板:"那也成!就这三千担也够做文章了!"
阙宏泽看看日晷,站起来笑道:"薛老弟没事吧?来,我带你去个地方。"说着引着他往后院走,出了小门上了两顶绿呢小轿。
这一路竟然不近,一直走到城外西二十里的云台庙,薛寅松下了轿子颇有点惊讶:"今天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阙大人到底唱的哪一出?"
阙宏泽微微一笑:"希望一会薛老弟勿要怪罪才是。"说着引着他往庙里走,穿过后面的空地、膳房、僧舍一直走到最里面的山壁旁。
山壁上有道天然的刚能容人通过的石缝,阙宏泽带着他挤进石缝又走了约莫十来步豁然开朗,里面是个巨大钟乳石溶洞,左右上下都黑得看不到边际。
石洞中间立着些木头做的囚笼,里面或躺或坐着些人,薛寅松有些惊讶:"阙大人,这是……"
"阙大人来了。"
迎面过来一个人颇有几分眼熟,薛寅松定睛看了几秒才认出来:"付炳林付大人!"
付炳林一身戎装,微微抱拳笑道:"薛公子来了。"
"好哩,人到了,快把礼物拿出来吧。"阙宏泽笑道:"看茶就不必了,每次到你这鬼地方来,我走的热汗都得收一收。"
付炳林爽快笑道:"来!儿郎们!上大礼!"旁边有人轰然答应,哐当哐当打开牢门,从里面拖出个破烂衣衫的人掷在地上,薛寅松定睛一看,更是讶异:"这人是谁啊?"
小兵一把抓起地上的人,薛寅松仔细辨认,竟然是巩二:"这是……"
付炳林虽然科举出身,却一直做的武职,此刻脱去长衫早没了初见时的斯文,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巩大爷,如今你的正主来了,把事都交代交代吧?"
巩二勉强爬起来,如捣蒜般磕头,只是磕了几下却没力气,瘫在地上道:"我该死!我该死!我偷听了店里伙计的话告诉了杜掌柜,杜掌柜赏了我十两银子,我卖主求荣,我不是好东西!我该死!我该死!求大爷们饶命!"
薛寅松跳起来,大怒:"巩二!我待你不薄吧?这两个月来该给的工钱一分不少,米粮也尽量多的支取给你!你这该死的奴才,竟敢和外人串通……"
付炳林笑道:"他原是杜家的伙计,因为手脚不干净被赶出来,如今为了出卖你,又和杜家搭上了关系。"
"是,是,我该死,我该死……"
薛寅松虽然知道古代有些残酷的拷问,到底有些不忍:"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最多和何家有些隔阂罢了。"
阙宏泽摇头:"哪里才是隔阂的问题,如今连我也暴露了,何家不但知道是我在背后供米,还知道你是小王爷的人,并且认出你家的小公子就是何家以前的表二少爷……何家最近可能要把表少爷弄回去,另外准备把咱们东南粮道的米弄到德阳的山里去哩!"
薛寅松最是宝贝小秀才,听得何家的目的立刻目露凶光:"何家,何家!迟早会算这笔账。"
"最近少出门才是。"刚才大约是觉得自己说多了,阙宏泽便没再开口。
薛寅松则又联想到山里那上万的土匪,皱眉道:"我知道山里有上万的人,不过就算米卖过去也没关系吧?"
付炳林摇头:"那却大大的不妙,山里那伙人是德佑王爷的手下。"
薛寅松道:"我知道,那也不打紧,既然能卖给老百姓,自然能卖给德佑王爷嘛。"
阙宏泽惊讶于他情报的准确性,同时耐性的解释道:"高阙南下时,德佑王爷同时起兵造反,如果朝廷平定了两边的叛乱,等算总账时咱们头一条就是通匪。"
薛寅松这才知道德佑王爷已经扯旗子起兵,立刻追问:"从哪里起兵?"
"自然是胶济两州,这是去年水灾最严重的两个地方,朝廷的抚慰银子又不到位,拉杆子造反最有人响应。"
薛寅松吃了一惊:"来得好近!德阳山里的叛军呢?没动作?"
"怎么会没动作,"付炳林笑道:"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只要德佑王爷攻进京城,他们就南下直袭东南行辕。"
薛寅松不懂打仗这一套,想不出头绪,只得问道:"德阳又危险没?如果不行,我得让那边店的人赶紧撤回来。"
阙宏泽摇头:"德阳目前已经被控制住,只能进不能出,不过暂时没什么危险,德佑王爷的心思又不在德阳,他这次选择起兵胶济,无非就是冲着京城去的,只要控制了京城,天下已无大碍。"
薛寅松皱眉道:"就算我再不懂军事,也知道长安历史上就是坚城一座,打仗最怕攻城,攻城最怕攻坚,德佑王爷既然带过兵打过仗,应当知道这个道理。"
付炳林笑道:"看不出来薛老弟还有两把刷子,不过你放心,我猜德佑王爷必定在京城有内应,所以嘛,还要再看看。"
薛寅松奇道:"说得好似不关你们事,你们不是朝廷命官么?"
付炳林打个哈哈:"这可算是狗咬狗,无论是朝廷赢还是德佑王爷赢,照样都得启用咱们当官,这就是好处,所以对我们来说,都一样的哩!"
"这厮怎么处理?"阙宏泽踢了一脚问。
付炳林狠笑道:"礼物嘛,当然要送的,如今巩二已经自愿卖身给薛老弟当仆役,这里是契书,来,收好。"
薛寅松接过纸头看看,果然是巩二的卖身契还盖上了鲜红的手印,惊讶的说道:"什么叫家生奴才?"
阙宏泽道:"就是世世代代都是你家的奴才,他的儿子女儿以后都是你薛家的奴才。"
薛寅松收好契书,有点不放心:"这狗崽子已经背过一次主,我怕他狗改不了吃屎,以后再要背主可难收拾。"
付炳林表情有些狰狞,道:"家生子的奴才是买断了生死的,主子要整死他还不容易?如果他再敢背主,就三万六千刀活剐了他,官府都干涉不得。"
薛寅松当然无话可说,巩二忙砰砰的磕头道:"不,不会!我巩二对老天发誓,再不会背主!绝不会背主!"
阙宏泽笑道:"薛老弟就勉为其难的收着吧,这厮做别的不行,跑个腿还是可以的。"
薛寅松只得答道:"那便行,只是这么带回去太不妥当了。"
付炳林笑道:"放心,一个月后保管交给你个完好的人。"
薛寅松松了口气,转头问道:"我还一直以为付兄是闲赋在家呢,想不到也是吃朝廷皇粮的。"
付炳林一笑却不答话,送两人出了庙。
薛寅松乘了轿子回家,进门便沉声吩咐秀才:"最近几日不安全,你可不要出门了。"小秀才嘟嘴:"每次都这样说,到底哪里不安全了。"
"我才得的消息,何家已经认出你来,准备带你回秦川城去呢。"
小秀才怒道:"他何家是王法、是朝廷么!这朝廷还不姓何,由得他胡来不成!"
"好啦,总之你少出门就是,"薛寅松软声劝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了,你知道么,德佑王爷造反了,今天刚听阙大人说的。"
小秀才神色凝重听他说完,好一会才道:"德佑王爷起兵可真巧,恐怕他才是和高阙勾结的吧?不对不对,长安历来就是坚城一座,而且是有名的活城,里面有可供全城人吃十年的粮食又有两条河,有粮有水,就算死围个三五年都是无法拿下的……恐怕攻城之战并不在城啊……"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海飞飞
137
137、新局面 ...
"我倒是担心红香他们,听说德阳如今只能进不能出,否则一定叫他们回来。"
小秀才道:"他们手里有米,若真是官军上门,献出米求个自保应该没问题。"
薛寅松摇头:"三千担米不是一笔小数目,他们断然是不敢做这个主的,我就是怕因为这米而被人盯上。这时间也太巧了点,怎么刚运去三千担,这高阙人和德佑王爷就叛乱了呢?"
两个人想破头也想不出个好办法,此时正是中午,薛寅松决定收拾心情先做饭。今天书院只上半天课,一会小奇和长辉中午要回来吃饭,这两娃子自从被当了寄宿儿童瘦了不少,看得两个当爹的心疼不已。
薛寅松先去割了一斤肉,又把乡下带来的韭菜洗了和肉一起剁碎准备包饺子。
这边刚和上面,那两个饿死鬼投胎的小子就回来了,长辉一进门直扑灶房:"薛叔叔,饭好了没?"
薛寅松见他一进灶房便东张西望,笑骂道:"书院没给你吃饱饭么!急成这样!"
长辉吐舌:"你可不知道那破地方,每天寡汤淡水的,肚子都要伸出爪子来,哎呀,是饺子!好好,我先去放书洗手。"
小奇在一旁洗完手问:"干爹,要我帮什么忙?"
薛寅松递过去几头蒜瓣:"你把这个剥了,一会咱们打个调料碟沾饺子吃!"
三个人有说有笑的在厨房里忙着,引得屋里安静看书的小秀才也伸长脖子望了几眼,见他们其乐融融,忍不住搁了书来凑热闹:"你们再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你想吃煎饺、水饺还是蒸饺?"
小秀才想想道:"蒸饺吧,煎的太油了。"
"蒸饺的皮得弄薄点才行,那就做一半的蒸饺吧。"
薛寅松一向尊重各个人的意见,小秀才听得心里慰贴,笑道:"蒸饺是不是麻烦点?皮大概不能厚了,要是太麻烦就少做些,不然这两个饿鬼该要抗议了。"
长辉忙道:"不怕不怕,我也喜欢吃蒸饺,一会出笼了先来个两大盘。"
薛寅松好笑,幸而今天的材料都准备充足,不然还真架不住这两个半大小子狂吃:"动作都快点,咱们争取早点开饭!"
两个小子轰然答应着,一个剥葱一个剥蒜,连秀才这最是信奉君子远庖厨的读书人都忍不住问道:"要我做点什么吗?"
吃过饭午休,薛寅松睡在床上辗转难眠,心里到底还是放不下德阳,左思右想了会决定往德阳走一趟。他把这事跟秀才一说,遭到坚决的反对:"不是说德阳现在只能进不能出么?你去不但不能把人带出来,还把自己给搭进去,还是安心等着,说不定过些日子就能通关了。"
薛寅松长叹口气:"唉!这倒霉催的,怎么就刚刚好遇上叛乱了呢,你说这早几日怎么没出事?要出事我指定不能让他们去。"
小秀才想的却是别的事:"这消息我想不出三日就能传遍城,本城的米价会不会涨哦?"
薛寅松被他一提醒,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对啊!每天开门七件事,油盐酱醋茶米盐!我立刻都去多买点来备下,兵荒马乱的肯定会涨价,说不定到时候有钱都没地方买去!"
秀才深觉有理:"我也去帮忙搬。"
长辉和小奇下午都没课,于是一家四口首次组团出门逛街。薛寅松准备了四只大布袋和一些陶罐陶碗,把调料以及各种日用品买了个足,另外还给每人添了身新衣裳。
眼见着刚赚的钱又花了个干净,薛寅松苦笑着对秀才道:"我这命里肯定不带财的,就算是财都是些流水财,你看最近赚多少花多少,终年也不见几两银子存在家里。"
小秀才安慰道:"日子越过越好嘛,以后会赚得更多的。如今正好逢着乱世,只要人好好的,以后有的是银子赚。"
东西全部买回家,可灶房没柜子装这些瓶瓶罐罐的酱醋调料,薛寅松上扎斤的屋里搬了张桌子安放在灶房墙角,暂时先堆着。
小秀才陪在旁边看:"你说仗要打多久?若是打个三五年的,这点东西可最多只能定半年。"
"真不好说,快则三五个月,慢则一年两年,若是再慢三五年也是有可能的,这要看怎么个打法。"
小秀才揶揄道:"你是天上知一半地上全知道吧?打仗的事你也懂?"
薛寅松颇为自负的答道:"虽然不懂,也可以揣测一二:比如如今并非乱世,这仗就不容易打得起来,要我预测多半几个月就被镇压了。如果是民不聊生就不一样了,通常是各地武装势力割据,然后出来个大点的团伙,再兼并其他的小团伙,这种仗至少要打个十年八年的,说不定二十年都是有可能的。"
小秀才觉得有道理,附和道:"这倒没乱说,历史上改朝换代的时候也是要打个十来年的仗,如今吧虽然说不上是盛世,也算安居乐业,老百姓都是不愿意打的。"
薛寅松笑道:"虽然皇上是昏庸了点,但是前面两个皇帝的底子打得好,一时半会应该变不了天。"
小秀才又想起别的事,踌躇片刻道:"长辉和小奇不用去上学了吧?这兵荒马乱的,万一出个意外就不好了,反正他们也刚开始念四书,我也能教。"
薛寅松害怕何家下手,也同意两个小子呆在家里,长辉自然是愿意的,家里的伙食可比书堂好多了,小奇却微微有点失望,但还是顺从的答应了。
于是一连几天,一家人除了必要的出门,基本只在家里呆着。因为天气热,小秀才带着两个孩子坐在后院讲课,薛寅松则在旁边忙碌,顺便接了些编草鞋的活来做。
五天后已经有流言蜚语开始流传,一听说打仗所有的老百姓都跟惊了疯似的八卦,家里有女人的开始逃离城镇,没处躲的就闭门不出。
薛老爹考虑得周到,怕打仗关城门着紧砍了几车好柴送进城来。木柴都是真宗的树干柴,砍下来又晒过,细细劈出来至少能烧三、四个月。
薛寅松颇有些感慨:"我几乎把这事给忘了,还好你记着,家里盐酱醋茶差不差?如今外面价格贵,把我买的拿点去。"
薛老爹得意的一笑:"不用,那天你一说打仗,我就把杂货铺子给关了,里面东西都是齐的哩!如今就怕封城,我才赶着给你送点柴来,明后两天再给你拉两车就差不多了,再多你也没地方堆。"
薛寅松忙道:"我去拉吧。"
薛老爹又是得意的一摆手:"不用不用,这几天都有人进城,捎带几个也能赚两个车钱。"
薛寅松只得叮嘱道:"路上小心,把柴送完就别出来了,牛要藏好,省得遇上兵匪给抢了。"
薛老爹点头:"省得,省得,我把这两车拉完就把牛牵到山里去,这两天在山上打柴找了个洞子藏身,到时情况不对都进山躲去。"
薛寅松想想刚垒好的鸡窝,颇有些后悔:"鸡窝刚垒上就打仗,真是不逢时。"
薛老爹叹口气道:"打仗就是百姓苦啊,没办法啊没办法,我走了,世道不好还是早点回去。"
小伙计当初没跟去德阳,如今店铺又不开张营业,便跟薛寅松辞行。薛寅松安慰道:"先回去歇几天,等有米咱们继续开店铺卖米。这段时候不太平先紧着照顾家里,家里东西都齐吧?不齐就拿点去,如果经济不宽裕就来找我,管口饭还管得起的。"
小伙计到底舍不得:"等再开门时,掌柜可要来寻我啊。"
薛寅松自然满口答应,刚送走一会,小伙计又回来了,这次喘着粗气的使劲拍门:"掌柜!掌柜!快让我进门,城里过兵了!北大门进来的!"
薛寅松忙打开门放他进来:"你看见了?是官军还是匪兵?"
小伙计缓过神来,有些腿软说话也颠三倒四:"不知道,穿得倒是整齐,我刚走到阳江桥头,北面来了好多兵,幸好我跑得快。"
老百姓对于过兵始终是怕的,除了怕被抢,还怕被征兵,薛寅松朝门缝看了一会,没觉得什么特别的动静:"你先歇着,等安全了再走。"
小伙计刚才被骇得不轻,如今坐定又担心家里有意外,坐立不安的呆了会见门外没什么动静便想回家。
城里过兵历来是惊天动地的大事,薛寅松到底不放心,留他又呆到晚饭时分才放行。
只是这次过兵却奇怪的很,安安静静的一点动静都没有,既没有听见敲门也没有更夫打宵禁。
秀才没遇见过这样的事,到底有些怕,两个孩子也吓得不敢嬉笑,薛寅松见状笑道:"怕什么呢,说不定这一路是天朝的军队,所以才不扰民呢。"
小秀才根本不信:"天下乌鸦一般黑,现在没扰不代表后面不扰,打仗第一就是粮,有钱的时候买,没钱的时候就抢,最后都是老百姓吃亏。"
薛寅松笑道:"如今这不是还没来么,好啦,别想了,凡事放宽心,否则后面吃不下睡不好,愁都要愁死了。"
虽然这样安慰秀才,薛寅松自己心里也没底,瞅了个机会往阙宏泽的粮道跑了一趟。
阙宏泽却道无妨,根据各路文书以及私交打听来的消息,德佑王爷还没自大到以为自己一拉旗子举国皆反的地步。他如今只是进驻了赵、齐、胶、济四州,但目的还是直抵京城准备逼宫。
如今情况又发生了戏剧的变化,德佑王爷不知上哪里找了几个老太监和宫女,指认说当今的皇上并非嫡长子,而真正的嫡长子福庆王爷已被他逼死。再说老皇帝临死前还对德佑王爷说过:此子不成,尔可代之,自然,现在正是'尔可代之'的时候了。
138
138、好消息 ...
搞政治历来要讲究出身,所谓官身正统名正言顺,如今的焦点似乎主要集中在嫡长子身份的认定上。朝廷大臣自然上串下跳,首要之急便是寻找当年服侍皇后和贵妃的宫女太监。
这事要从半个月前说起,德佑王爷当时正在筹划着如何出兵的事,突然有人报告一个令人非常震惊的同时也是久远以来一直就有流传的谣传——当今的皇上并非嫡长子,而真正的嫡长子乃是福庆王爷。
这次的消息再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有人寻访到一个老太监花了一万两银子买回来的亲笔口供。此人是前内务总管大太监冯大威,当年皇后贵妃临产时,正是他当值期间,一切宫内事务决计瞒不过他的眼睛。这老货虽然黑心辣手要了一万两银子,但他立刻说出当年经手的两个稳婆和三个宫女太监的原籍地址。
德佑王爷可以说是欣喜若狂,区区一万两竟然能买到如此惊天的秘密,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甚至可以说是天意——老天准备让他登上皇位的吉兆。
高阙人一直物资匮乏,早在开春就想南下,虽然他极力安抚并给予一定援助,但这帮不守规矩没有章法的草原蛮子还是按捺不住,比约定的时间整整提前了一个月南下,这也逼得他只能提前一个月举事。
现在不利的形势突然转变,甚至不用再等德阳山里的铜矿铸好,因为这天公作美的借口,德佑王爷盘算着打勤王的借口进京,这样阻力最小,而且谁都无法拒绝他率兵戍京。
而且如果能以勤王的名义进京,那可比请高阙人帮忙便宜多了,高阙人这次出兵不但要求大抢一笔,而且还要割让燕、云一带,虽然这一带不过是不能种粮的草地,但却是高阙人南下的必经之地。
如今性急的高阙骑兵已经突破了宿州、显州,按约定该等在汾州回合一同包抄长安,可如今眼下机会大好,也许已经不需要再借助高阙的力量。
德佑王爷手里有整整七万精兵,控制区区一个长安城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更何况他是带兵出身,长安城防的一半将领都从他的麾下出来,等进了长安城再把几个老太监宫女一抖出来,朝中的大臣绝对会立刻转向维护他,到时候……哼哼。
老百姓不管天下大事,他们只知道要过日子就得吃饭就得买菜,一封城各种物资开始紧张,如今封了一个多月连蔬菜也没得卖。
以往热闹的街上几乎没什么人,平时推车挑担的小商小贩也不复踪影,薛寅松今天出门两趟都跑了个空,一颗菜也没捞着。
小秀才和两个孩子见他空着手回来,心里都是一沉。
"这封城得要封到什么时候啊,唉。"
薛寅松摇头:"很难讲,我往东南西北四个门都走了一圈,城墙上都是兵,连城门都不许靠近。"
小秀才问:"阙大人处可有消息?"
"前两日倒是托人来了信,只吩咐我耐心等待,但却没细说。"
"我怀疑已经打起来了。"小秀才猜测道:"封城已经有个把月,说不定什么地方已经打起来。"
薛寅松也点头同意:"很有可能,朝廷又不是吃素的,这么久怎么也能调集十几万军队来围剿了,说不定咱们城外全部是官军呢。"
小秀才顿时来了精神:"不可能在城外,真要打仗声音大得很,怎么会这样静悄悄的?"
两人闲话几句心情也轻松了点,可严峻的问题依然摆在眼前,没有蔬菜供应,一家人总不能天天用酱油泡饭吧?
腊肉早在前半个月就吃完,就连咸菜也在后半个月吃光,现在家里除了白米粥,再也没有别的食物。
薛寅松尽了一个父亲最大的能力,他每天到处收集一切能收集到的绿色植物,甚至爬上房顶将屋顶瓦逢里面的野菜野草拔出来烫去苦味煮在粥里,但还是无法阻止没有绿色素和营养摄取造成的恶果。
四个人的口腔开始因为缺乏维生素而溃烂,长期喝粥没有蔬菜和蛋白质的摄入而面黄肌瘦,就连指甲也开始发脆,显示出缺钙的迹象。
薛寅松的眉头一日比一日锁得厉害,他家还有十几麻袋的米,可一旦把这些米吃完了,又该吃什么?
现在每日都有很多人来米铺转悠,有的人想高价买米,有的人则不怀好意的打量,薛寅松深知一句话不对就很有可能招来麻烦,说不定被抢个精光,于是更加不肯出门,甚至还拆了几张桌子把门板又重新加固一遍。
但日子还是愈加难熬,后面几日甚至有官兵开始巡逻,白天黑夜都实行宵禁。小秀才担心得要命,薛寅松反而笑着安慰:"敌人越是紧张,就证明他们越是虚弱,恐怕官军真的打来了。"
话虽这样说,但大家的心里都不轻松,就放佛黎明前的黑暗,虽然明知道黎明在即,但谁也不知道能否有命捱过黑暗的一夜。
夜里,薛寅松一家早早的洗了澡躺在院子里乘凉,虽然每个人都喝了两大碗米粥,可肚子还是不饱。
这种饥饿不是在肚子,而在心里,长期缺乏油水的嘴巴和胃早就闹上了革命,尽管肚子撑得鼓鼓的,但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因为没有油灯,两个小子躺在地席上小声的背书,他们也知道现在世道不对,乖乖的也不埋怨反而更加发奋的读书,比从前在书堂里还认真。
地面虽然泼了凉水,但是暑天的热气还是没完全退去,长辉被地面蒸腾的热气弄得有些三心两意,背的也结结巴巴。
小奇在一旁忍不住小声提醒,小秀才沉了声音:"不许提醒,让他自己背。"小奇便住了声,只剩下长辉略带慌张而不肯定的背书声回荡在空中。
薛寅松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心里却琢磨着家里有什么材料能做个拖网,可以偷偷安在阳江里,如果能捞个鱼虾什么的也能给孩子们补补,他正胡思乱想着,后门被轻轻拍响,小伙计在门外小声喊道:"掌柜!掌柜!"
薛寅松忙放他进来,黑夜中看不清他的样子,只得问道:"你怎么来了,街上不是宵禁么?"
小伙计有些羞赧的声音道:"掌柜,我……我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来投靠你。"
薛寅松道:"怎么了?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家里两老都过身了,我用最后半袋粮食换了副棺材,北门的守军说不能出城,只能暂时先停放在家里,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薛寅松忙去井里拉起吊桶,里面冰镇着半锅粥——为了节约烧柴,最近他们都是一天煮一次粥。
小伙计呼噜呼噜喝了两碗,终于回复了点精神,忙扑到在地给薛寅松磕头:"谢谢掌柜!谢谢掌柜的大恩大德!"
薛寅松忙把他扶起来:"好啦,快起来吧,既然你来寻我,那也是你我的缘分,就先留下吧。只是家里也十分的艰难,每日只有薄粥渡日。"
小伙计吞下最后一口稀粥:"掌柜,不用担心,富春县最多还有十来日就能开禁。"
"啊,是么?"
小伙计肯定的答道:"是,我家早断了炊,只是赖叶娘偶尔偷送些米粮来,她告诉我说富春县快要开城了。"
四个人闻言都很兴奋,薛寅松低声问道:"叶娘怎么知道?她家是做什么的?"
小伙计道:"她家原是茶商,有个表兄在县衙里做县丞,故而有可靠的消息来源。"
薛寅松暗道上帝保佑阿米豆腐,真要再封城两个月,肯定得发生人吃人的事:"是不是官军打进来了?"
小伙计道:"嗯,就在建、司两州,朝廷的军队来的凶猛,德佑王爷根本抗不住,连连往后退。"
薛寅松有些惊奇:"高阙人呢?"
小伙计脸上显露出高兴的表情:"高阙人算什么!原来放他们入关根本是个圈套,九王爷等他们一入关就断后咬着尾巴追,一直追到并州一个荒坡上。高阙人没粮没草跑不动啦,按说咱们围也能围死他,可九王爷不,他说行军打仗乃大丈夫之所为,就算赢也要赢个光明磊落,他在石头坡上摆了个九龙连环阵,邀请高阙人来攻,结果打得十七万高阙人哭爹叫娘。嘿!有九王爷在,高阙人就是个屁!"
薛寅松竖起了耳朵,心里颇有几分得意:嘿,那个什么九龙连环阵,不会就是老子从墓里挖出来的竹简吧?嘿嘿,这样看起来,我也是功臣之一啊。
秀才显然也有这想法,和他对望一眼问道:"还有别的战报吗?"
伙计摇头:"叶娘知道的也不多,说得也匆忙。"言毕已经喝完稀粥,打了个嗝:"掌柜,我先眯一会,我守灵已经三天三夜没睡了……"说着倒下去立刻鼾声微起,竟然立时入睡。
薛寅松被他引得兴奋了,一点睡意也没有:"这仗就算打过了?我以为要打个三年五年的呢。"
小秀才哼了一声:"这不是打仗,是叛乱。再说德佑王爷是想篡位,篡位也是那么容易的?
"你读的书多,历史上篡位有哪些是成功了的?"反正睡不着不如闲聊聊,薛寅松两世都是老百姓,对讳莫如深的皇宫秘闻还是有那么点八卦心态。
"要说篡位的多了去,可真正篡成功的没几个,"小秀才低声道:"能当皇帝的都是真龙天子,就算他们一时不察失了职,老天能不知道?历史上篡位的就没一个有好下场!"
薛寅松在自己有限的历史知识里稍微回顾了一下,发现还果真如此,悲催的王莽同学,也就坐上龙位过个干瘾,就算幸运如朱棣,也曾被天雷击穿皇宫三大殿:"但我绝不相信什么真龙天子,"薛寅松懒洋洋的答道:"所谓乱世出英雄,英雄造时势,不过对我来说时势没什么意思,如果我能成为一个大财主还不错。"
"阿坝,什么是大财主?"长辉清亮的童音响起。
"就是有很多很多钱,可以给你买很多好吃的东西,还可以天天给你煮肉吃。"
" 阿坝,我想吃肉,"长辉怯生生的说道。
"嗯,下次去买,现在睡觉!"
139
139、不见了 ...
新的希望给了薛家四口巨大的精神支持,两个小子读书更加专心,小秀才的脾气也顺毛了很多,薛寅松更是突发灵感,用一张旧床单缝了个布袋,然后耐着性子在上面剪出无数个小孔做了个布袋式渔网。
阳江横穿富春县而过,离店铺只有十几米远,闭着眼睛就能摸过去,因为宵禁薛寅松一直等到半夜才出动
他一路灵敏得像只猴子,不费丝毫力气便窜到了河边,阳江的水依旧不紧不慢的流,因为还不到涨水的季节,水位并不高。
薛寅松溜到长桥下,先摸了块磨盘大的石头,拼了老命滚到桥下,再从怀里取出早准备好的布袋和绳子固定在石头下。
为了掩饰痕迹,他还把石头半浸在水里,这样便看不到留在岸上的绳尾。
因为缺少材料,网子没有封口,鱼可以进来也可以自由的游出去,他便静静候在河边,每过一会便把网子捞起来看看。桥下正是蚊虫丛生的地方,不过片刻脸上手上等□部位便咬了十几个包,薛寅松忍着痒,还要不时注意桥上的巡逻士兵。
阳江的鱼并不多,网子每次最多能兜一两条,最大的也不过才巴掌长,饶是如此他已经感激涕零,甚至埋怨自己怎么没早想起来这个方法。
在捞了7、8尾后,天边的启明星亮了,他还恨不够多,但也只能收网回家。
趁着人都没起床,薛寅松把几条鱼剖好熬了锅鱼汤,引得家里两只猫围着他一个劲的打转,使劲的蹭腿要吃。
薛寅松麻利的把鱼头鱼肚肠用小锅煮了拌上点饭倒在猫碗里,正巧其余几个人闻着香味都饿醒过来。
鱼味太浓了,又香又鲜的鱼腥味刺激着每个人的鼻子和胃,连漱口洗脸都顾不上围着桌子就开始吃。
此时天刚亮,清晨的微风里还带着几分炎热的气息,薛寅松站在一旁看几个人吃得欢快,心里涌起几分欣喜和伤感,尤其是秀才,最是注意斯文和礼节他,竟然也端起碗喝粥,让他有些自责和内疚。
小奇喝完还把碗舔了,长辉见状也学,小秀才皱眉刚想制止,想想最近一个多月也苦了两个孩子,便叹了口气没说话。
薛寅松走过去,两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轻轻说道:"就快结束了,一切都快结束了。"小秀才回过头,见他脸上脖子手上到处都是红疙瘩,这才唬了一跳:"是蚊子咬的?你这几条鱼都是拿血喂出来的吧?老人常说一滴血十个鸡蛋都补不回来,这可是多少滴血啊。"
薛寅松笑道:"不妨事,我回来已经用盐抹过了。"秀才还是心疼至极,站起来道:"去年来时你爹给晾了些艾叶,去熬点水洗洗。"
"艾叶只能驱蚊,不能治疗蚊虫叮咬的包,"薛寅松笑笑道:"没事,过一两天就消了。"
小伙计忙在一旁道:"今晚我去捞鱼!"
薛寅松点头:"好,那你晚上用艾叶洗澡,我得去睡会,有些困了。"
如此捞得两三日,鱼儿们再不肯上当了,有时守一晚上也未必能有一条鱼,尽管如此他也不愿意放弃希望,仍然天天去守网。
大约是咬的多了蚊子也成了熟人,又或者包上叠包无处下口,渐渐的蚊虫侵害少了,自然捞鱼更顺心,于是更是风雨无阻。
大约是鱼香味刺激了邻居的味觉,半夜来摸鱼的人也多了起来,开始一两个,后来互相传着渐渐发展到了十几个人。
薛寅松毫无保留的传授了自己床单网鱼的技巧,作为馈赠还收获了一杆闲置鱼竿。
捞鱼间歇大家也会闲聊,多半都是抱怨,也有互相鼓励,更多的是询问——大家都知道薛家开的米铺,想着总能有些多余的粮食。
薛寅松当然不敢卖,只得打着哈哈说自己家早在封城前十天就关了店铺,因为米全部卖完了。
这是实情,因为他当时带着秀才回乡下去了,有人证实他家的确是关过门,于是也都相信这个说法,旁人便议论着上别的米铺弄点米。
嘴里说弄,说白了就是准备抢,对薛寅松那么客气是因为他以前低价卖过米算做了善事,大家对他还有点好感,而其他的米铺包括米粮公会,则都是人们的眼中钉。
以何家为代表的米粮公会长期以来欺霸着富春县的老老少少,少秤、掺石子的事他们可没少做,而且米价只涨不跌,哪有薛寅松的米那么便宜,这么一比大家自然认为米铺赚钱赚翻了。
旁边几个人讨论了一阵,决定多联合些人一起行动,自然也拉薛寅松入伙。这是一个很微妙的举动——你要不参加就代表你有米,薛寅松立刻领会到这层含义,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大伙商量了一会,决定对李家下手,一是李家的米铺位置稍微偏一点靠近路口,等抢完可以一哄而散各自跑路;二嘛也是因为他家以往得罪的人太多,大家不约而同想到他家。
时间定在后天的晚上二更,晚上有夜色作为掩护有利于逃跑,而且晚上的巡逻相对也要松懈一些。
薛寅松很想不去,他家还有十几麻袋米,实在犯不着为了米而去亡命,但是不去肯定不行,在纠结了两天之后,他还是换了身黑衣裳到了约定的集合地点。为了证明自己到场,他还特地和两个熟识的人一同前往。
长桥巷的中段有一个天然的平坝,以前是位老中医的住处,老中医死后房子老是闹鬼,便被县衙下令拆除。
薛寅松晚到了一会,一块小小的地方至少挤了上百人,大家都穿着深色的衣裳,敛气屏声等着领头人发话,他们手里拿着各式的武器,有锄头、铁铲、柴刀、棍棒……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手里甚至拽了柄菜刀。
黑暗中只听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大声道:"封城封了一个半月,官兵不发粮,米铺不卖米,这有没有道理!"
"没有!"众人齐声喊着。
"你们家里都没粮了吧?肚子饿不饿?老天爷让咱们来这世上走一遭,做牛做马都认了,但是不给饭吃不行,如今米铺都不卖米,咱们该不该抢?"
男人们厚实有力的声音答道:"该!"
"反正早晚都逃不过一死,今天大不了就交代在这里!不给米,就是要咱们的命!要你们的命呐,你们拼不拼命?"
"拼!"
"拼了!砸死这帮狗日的!"
"拼!要他们的命!"
……
人群自发的转向后面,像洪水猛兽般扑向李家,夏夜里两盏高高悬挂的米铺灯笼被砸门声震得摇摇欲坠,而门终于也破了。
人群涌进去如无头的苍蝇般到处游走,李家统共也就三进院子,很快便充满了愤怒的人群,他们开始还寻找着米,到后来变成见人就打见东西就拿。
米仓的锁被砸开,人群开始往外面抗米,每个人都争先恐后的往里面挤,有两人抢到同一袋米甚至打起来。
很快骚动就引来了巡逻的守军,薛寅松自忖已经露过脸,立刻转身往巷子里跑,不料迎面也来了一队巡逻兵,忙闪身进了一条夹道。
巡逻兵往前面跑去,薛寅松忙出来转身往自己家里跑,幸而都在一条街上,不算十分的远。
秀才和小伙计正在家里着急,见他回来都徒然松了口气:"没受伤吧?"
薛寅松摇头,但心情不舒服:"其实暴民和土匪没什么两样,说是为了粮食,结果什么都抢,幸好我以前卖过些低价米,否则说不定难逃一劫。"
小秀才沉默了一会道:"可怜亦可恨,你别想了,赶紧洗洗睡觉吧,时间不早了。"
薛寅松站起来去井边打水,只听更夫敲锣经过:"宵禁了!宵禁了!各家关门闭户,关窗落锁!再有游荡者格杀勿论!"
小秀才吐了口气:"幸好你回来,否则我得担心死。"
薛寅松抬头看过去,只见远远的黑暗中一个人影矗立,隔着那么远似乎都能感受到浓浓的关心:"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小秀才也觉得这话过于暧昧,立刻换了副口气:"洗好了就赶紧睡觉吧,一会万一要查户,又要多啰嗦!"
薛寅松立刻动手打水,刚一阵跑急了,冰凉的井水浇在身上还有些激人,他缓了缓却只觉得心里很是火热。
一夜安静的过去,第二日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白日宵禁突然取消,更夫和里正挨户来敲门,让每家去县衙领十斤米。
这一次似乎是老百姓胜利了,可听说官军还是抓了几个人,大约会关一段时间吧,薛寅松想着,不是快要开城了么?应该很快就会放出来了。
果然又过了十余日朝廷的军队果真打来,不过两三天功夫,富春县的东城墙就破了一大块,全城守军立时缴械投降。
官军进城立刻恢复了贸易,但附近乡下的人都跑了个精光,就算有人进城卖菜也跟抢似的。薛寅松没有等,第二天便收拾了衣服带着老婆儿子回乡下去,如果老爹把牲口都藏得好,至少能杀两只鸡鸭来补补。
这一路走得并不快,经过两个月的足不出户和营养不良,四个人都有些虚弱。
进了陈家村,只见家家残墙断瓦,有的人家还被砸塌了院墙,自己家门也是大大的敞开着,薛寅松试着喊了一声,却并没有人应。后院一声不闻,不要说牛,鸡鸭鹅兔猪狗狐狸等等全都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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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开了城 ...
秀才和伙计立刻脸色发白:"薛老爹他、他、他……"薛寅松左右看看,沉声道:"肯定是过兵了,遇上军纪不好的兵,老百姓都会去躲一阵,没事,咱们先进门。"
家里没有米也没有锅,几个人左右转转连午饭都没有着落,小秀才首先放弃:"还是回去吧,看样子薛大叔不会很快就回来呢。"
"你们在家等等,我上山去转转。"薛寅松稍微犹豫一下就拿定主意,开玩笑,走那么老大远的又回去,谁还有力气啊!
小秀才自然答应,再说他们三个也都走得脚疼需要休息。薛寅松放了东西立刻往山上去,早晨的稀粥早消化没了影,此刻肚子空空的几乎能吃下一只烧鸡,烧鸡、烧鸡、烧鸡……努力的走吧!
躲兵一般都会进深山,薛寅松苦苦思索着哪里的山洞比较多比较隐秘,一面如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
山里有明显的烧火痕迹,毕竟那么大一村人都要进山肯定要吃要喝,薛寅松拣些不常走的小路到处走着,翻了快三座山才终于看到对面山上有群鸟惊起。
肯定是有人!他顿时信心百倍,俗话说看山跑断腿,别看山就在对面,这走过去可不近,走得几乎断了腿才走到山脚下。
"老虎哥!"
薛寅松抬头一看竟然是村里一个脸熟的小子和胡牙子:"你们在这里?村里的人呢?"
"他们都在山洞里,你爹也在呢,我和陈桥在这里望风,要是有官军来就赶紧通报。"胡牙子咧嘴直笑,这小子最近一年长高了不少,已经快赶上成年人的身高。
"走,带我上去,富春县已经开城,你们也可以回家了。"
胡牙子一声欢呼,带着他就往山上走:"我们也快撑不住了,各家的米都要见了底,牲口圈在洞里都是拿纯粮食喂,嚼用都很大呢。"
薛寅松看他气色还好,心下大慰:"不行就把小家禽杀来吃掉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以后还可以养的。"
胡牙子笑道:"谁家的牲口不是心尖上的宝?不到万不得已谁肯吃啊,你爹的牲口最多,尤其那几只狐狸,几乎要把山洞搅个底朝天哩!里正都埋怨死了。"
薛寅松笑起来:"狐狸都还好?"
"好着呢,洞里有蛇和蝙蝠,可便宜死那几只狐狸了,个个吃得油光水滑的。"
说着两人走到山间,只见树林掩抑中有个半露出来的山洞,胡牙子吹了个口哨,里面立刻出来几个提着锄头和柴刀的壮年汉子。
"老虎回来了!"
"是老虎啊!"
众人立刻围上来:"开城了?""城里怎么样?是哪里打来的?"
薛寅松被人拥推着走进山洞:"城里都好,就是断粮断的厉害,如今已经开城了,你们有什么富裕的东西赶紧拿去卖吧,现在价格卖的高。"
几个人笑道:"咱们自己都不够,哪里有多的能卖?"
薛寅松笑道:"把家禽什么先卖了吧,顺便孵新蛋,只要时间赶得巧,秋末前还是能养大顺利过冬的。"
"哪有你家算得精呢!"黄大叔笑道:"咱们村的水稻都是祖祖辈辈种了多少年的,这次逃上山,就你家的水稻早熟全收了,咱们的稻子全部在地里,还是前几天刚去摸夜抢收的。"
薛寅松也有些惊讶:"是么,我家的水稻早熟么?"
"嗨,你就装吧!"陈隋一拳捶过来打得他的胳膊生疼:"你爹说你家的苗是专门育过的,我说你搞那啥合作社神神秘秘的,让大伙都参加一个呗!"
"是啊。"
"就是,就是。"
"薛小子,可不要藏私啊。"
薛寅松无奈的笑起来,:"不是我要藏私,我这不是第一次搞么,没什么经验,万一让你们一起又搞砸了,你们还不得埋怨我?"
正好薛老爹从洞里走出来:"老虎!你来了!家里可好?"
"村里过了兵,不过还算好,大体没毁,就是各家有些破损,收拾收拾就能用。"
众人听了颇有点安慰,纷纷转身叫唤自家的女人:"快做饭,吃了就下山回家!"
也有不死心的继续追问:"薛小子,你家那合作社招不招人啊?"薛寅松回过头,见是平时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傅从化,笑了笑道:"招,只是我家的技术也不是白给的,得要花钱买。"
傅从化尖声道:"还要钱?不进了!不进了!一个村乡里乡亲的还要钱!你一辈子没见过钱啊!"
旁边立刻有帮腔的人:"瞧你这话说的,人家出技术你出钱,这也是应该的!尽想占便宜,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薛寅松忙拉住帮架的人,笑道:"走走,都进去吃饭,吃完好下山哩!"
环姨坐在角落的小凳子上剥豆子,见他来了笑着招呼道:"老虎,来坐。"
薛寅松走过去帮着剥:"我就不吃了,等饭烧好先端下山,秀才和孩子们都等着呢。"
环姨闻言去角落拿出几张干饼和肉干:"煮好饭再下山太迟,你先拿下山去给他们垫垫饥。"
薛寅松接过来背上:"爹,要不我一会上山来帮忙?"
薛老爹左右看看道:"要拉三趟,今天一天还拉不完,晚上你来守夜。"
"好!"薛寅松想想抓了个陶锅装了点米又捉了只鸡,薛老爹在后面跳脚骂道:"你换只公鸡也好!那是下蛋的母鸡!这狗崽子就顾着自家地头!"
薛寅松哈哈大笑:"就是要老母鸡炖汤才香嘛!"
山上的牲口实在多,山路难走又陡峭,两人搬了整整两天才算搬完。家里没遭大破坏但小地方也得修补修补,尤其是大门被一脚踹出个大裂口。
薛老爹觉得大门破是最晦气的事,先找了块厚实的木板定好,又急忙赶着买了点红丹兑漆刷门。红丹里面通常要兑点铁锈红,薛老爹却觉得正红压邪,晚上还熬了一大锅艾叶水洗澡让众人去霉气。
吃了几顿正式的有荤有素的饭菜后,一家人总算是活过来了,小秀才心疼儿子特别夹了几块肉给两个小子吃,奇怪的是长辉突然转了口味,反而更爱吃蔬菜。
这一变化让两个当爹的都莫名其妙,在观察了几天没觉得有异常变化后也就顺其自然。
这场叛乱带来的影响并不大,在抱怨了几天后渐渐恢复了平静。
稻米已经赶在上山前收完了,如今的地里都空着正好种点蔬菜,富春县正是物价飞涨的时候,能贩卖点蔬菜也是好的。
薛寅松同老爹打商量,先种点速生菜比如鸡毛菜一类的,然后继续种水稻。
"还种水稻?你得了失心疯不曾?"薛老爹瞪足了眼睛看儿子,完全无法理解他的意思:"种下等明年收吗?稻田冬日不会结冰的吗?"
薛寅松哗啦啦翻翻老黄历:"虽然现在再育秧是晚了点,但今年正好是闰七月,要多热一个月呢,我这种子是专门从德阳带过来的长园稻,虽然是去年的种,好好弄弄也是能种的。"
薛老爹这才知道儿子不是开玩笑,踌躇片刻嘀咕道:"虽说闰七月要多热一个月,但……嗨!地是你的,你说种就种吧!可劲的折腾吧,反正赔了也不是我掏钱。"
薛寅松笑道:"赶紧把苗盒找出来吧,咱们这就开始育秧,现在天气热正好催芽,只要苗子出得整齐,二十天就能下地,以前咱们在田坝村抢种麦子,不也是这么干的嘛!"
"麦子是粗手活,这水稻可不一样,种稻子精细多了,能和麦子比?"薛老爹嘟嘟囔囔,到底去杂物间翻出了育苗盒。
薛寅松将德阳带来的稻种拿出来:"还是你来,做这个你比我顺手。"
薛老爹熟练地烧了锅热水,等试得差不多了好倒下稻种,一边倒一边搅拌,务要全部受热均匀。
薛寅松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爹,你说这人是不是天生就适合干某样事?你看我干农活就是不行。"
"少给你自己找借口,我看你就是个猴子屁股——坐不住的。"薛老爹笑骂着,脸上却带着柔和的表情注视着水里,放佛那里面不只是稻种,更有未来的希望。
乡下的日子悠闲而惬意,小秀才渐渐迷上了这样种田养鸡的生活,他甚至也提出了和扎斤一样的要求:希望他和孩子们能留在乡下。
薛寅松哭笑不得,婉转的拒绝道:"环姨已经不方便做重活了,我爹要顾地里又要顾她,哪里还能照顾到你们三个?再说你们三个除了小奇,都是只会吃不会做事的,还是少在这里添麻烦吧。"
小秀才撇嘴不说话,尽管是实情却带着嫌弃的成分,只得央求道:"那再住一段时间吧,城里太闷了,一会去想着那两个月不能出门的日子就觉得心里发慌。"
薛寅松自然答应,只是还没容他们再多逍遥一天,巩二却来了,还带来了阙宏泽的口信:请他回城有重要事情商量。
阙宏泽整个人看起来挺精神,他的粮道大台设在富春县外,因此并没有受封城的影响。
"阙大人寻我?"
阙宏泽笑着引他到后花园坐下:"这次封城可把薛老弟坑苦了,怎么样?家里还好吧?"
"都好,还好有点存米,饭还是能吃饱的。"
阙宏泽哈哈大笑:"放心,我得了点好东西,一会走的时候给你。先说正事,德阳下个月初就能开城,我准备运点米去,只要时间算的准,一开城就能送进去。"
薛寅松颌首:"好,我也一起去看看。"
"还有一件事,我想借你的名头运点东西去京城。"
141
141、新任务 ...
薛寅松敏感的察觉问题,立刻问道:"什么东西?"阙宏泽踌躇片刻,果断的答道:"粮食。"
"粮食?京城缺粮?"
"不,这批粮是给别人的,京城的粮食控制在几家大户手里,根本弄不出来,只能从富春运粮去。"
薛寅松也知道这内幕不会那么清白,想了想道:"拣点能说的来听听,如果实在不能说,我也不强求。"
阙宏泽笑道:"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只是现在说稍微早了点,简单的说就是还要打,我先运点粮过去备着。"
薛寅松停糊涂了:"朝廷的军队不是都到富春县了么?这里过去再向东没几个县,一两个月就能拿下吧?"
阙宏泽笑道:"看来我得从最开始讲,否则你都是糊涂的哩!这次小王爷不给你消息,你就是一把抓瞎了吧?得,我从最开始跟你说。德佑王爷已经进了京城,他找了几个老太监宫女指认皇上是政权篡位,朝廷上下当然一片震惊,在瑞贤和裕康两位老王爷的支持下,皇太后很快招认过包过程,皇上被定罪下天牢,如今是德佑王爷在两个老王爷的支持下摄政,明面说要立新皇帝,但迟迟不见动静,大家心里都明白着呢,可就是不上书拥戴他。"
薛寅松听得有意思,笑道:"难道先皇就两个儿子?如果有其他的儿子怎么也论不到他这个做叔叔的嘛!"
阙宏泽笑道:"是啊,他想效仿汉朝立最小的皇十子为娃娃皇帝,等过几年势力稳定后再把皇帝废了——可朝廷大臣也不是傻的,立刻要求改立三皇子。不过三皇子的母亲乃是宫女出身,故而一直被的德佑王爷拒绝,其他几个皇子中五皇子的母亲也是宫女,十皇子又太小,两边吵了半天也吵不出个头绪。"
薛寅松笑道:"后来呢?"
"就在僵持中有个老大臣说出一个大秘密,原来福庆王爷并没有死,他已经逃到江南一带藏身,如今应该请他回来当皇帝。"
"皇上派人送的毒酒,肯定是派了心腹监视的,怎么可能诈死呢?难道毒酒被换了?"
阙宏泽摇头:"听说王爷很多年前寻到一名面貌相同的死士,此事只有几个人知道,早在王爷被投置闲散时他们就互换了身份离开京城,后面几年留在京城的一直都是那名死士。"
薛寅松这才服气:"这才是人才!谁能知道几年后的事呢,王爷这才叫远见呢!"
阙宏泽笑道:"话还没完,此话一出自然朝廷震动,大臣们立刻要求去迎回王爷,谁想德佑王爷一翻脸将全朝的大臣扣押宣布封城,幸好有人提前送出来信,小王爷带人这才带人一节节打到富春县来,准备护送王爷回京。"
"小王爷来了?"
"他亲自带人去寻访王爷去了。"
薛寅松想了想道:"有消息了吗?"
"没有,王爷当年走得隐秘,这事谁都不知道,如今突然要找,江南又这么大,如何好找?"阙宏泽笑道:"小王爷手里接近二十万兵,除了三万在北方戍卫外,其余全部调回来,只要福庆王爷真的没死,咱们这仗肯定赢!所以我要提前运点粮食去京城。"
"不是说王爷威望很高么?难道他出来振臂一呼不行?还得靠打?"
阙宏泽哈哈大笑:"我说薛老弟,你把这政治想得太简单了,德佑王爷如今把持了朝政,他肯轻松让出来?这一仗不仅要打,还要狠狠的打。"
"好,这便运吧,起兵先运粮,这粮食是一刻也少不得的。"
阙宏泽却狡黠的笑道:"既然是借你的名头,自然是你去运,不但你要去,还得由你出面邀请何家一起北上,没有何家,你也进不得京城。"
薛寅松立刻明白过来,失笑道:"你早说哩,要请何家出马没有好处是不行的,你准备拿点什么出来送礼?"
"德佑王爷扣了群臣,这是与朝廷为敌,他想建立自己的班底就得有人支持,何家一直想往上面爬,如今捞着个好机会要送京城足以装备七万精兵的武器棉衣。这次我再大手笔一把,免费送他十万担的米。"
"十万?"薛寅松吓了一跳:"这米送给他还怎么拿回来?"
阙宏泽笑道:"京城能储下十万担米的只有城西的洪山大库,里面有咱们的人,不用担心。"薛寅松笑道:"好,那我这便马上去寻何家?"
阙宏泽静气敛声站起来,肃然的行了一个大礼:"有劳薛公子。"
薛寅松被他弄得有些愣,忙起身还礼:"阙大人这是……"
阙宏泽并不说话,只递过来一封信:"这是一封密函,去何家靠这个就够,一切不用多说也无需多解释,他们会相信你的。"
薛寅松接过信道:"这倒省事,那米呢?"
"米我已经提前给你运到了京城边上,你拿着令牌就能取,是租的城外车马帮的仓库,你就地取货后雇他们的车进京,都联系好的。"
薛寅松接过牌子:"我也希望不出事,如果京城有变去找谁?"
阙宏泽沉吟片刻:"城西的车马驿有个叫张老三的人,如果你有事就去寻他。"
薛寅松从头到尾想了一遍,站起身来:"先告辞,希望不辱使命。"
阙宏泽含笑送他出来:"等你凯旋回来喝酒。"
这趟上京城说不上凶险还是平和,薛寅松尽量放松心情不去想,他先回家交代几句,便拿了名帖去何家。
何家在阳江边上有座大宅,三进三出还带后花园,即是豪华气派,薛寅松在门口等了片刻被迎进门,安置在偏厅等候。
何家老爷姗姗来迟,脸上带着轻慢的神情:"薛公子怎么突然造访?可是没米了?"
薛寅松没介意这口气,和气的笑笑:"有封密信呈送给何老爷。"说着取出信来递上。
何老爷接过来撕开,越看脸色越凝重,最后竟然站起来换上严肃的神色:"先生稍候,我去去就来。"说着转身而出,好片刻才回来,这次回来表情却舒缓很多,甚至带着几分笑意:"多谢薛先生义举,刚才我已经跟家兄说明情况,这便立刻准备,明日就能出发,先生的货物在什么地方?"
薛寅松笑道:"我性急了点,早已运到京城外。"
"好!好!好!"何老爷喜从中来:"真是及时啊,那我也不拖沓,这便安排饭菜,吃过就上路,我派大管家和你一路,钱财账务皆由他支付。"
"那我回去取两件换洗衣服。"
"唉,这有什么打紧,我看薛先生和我二弟身材相仿,我这里正好有刚给他备下的新衣,先拿去穿便是,切莫推迟。"
"何二老爷也要来?"
"哎,以后唤我表字涣庭,薛先生怎么称呼啊?"
薛寅松笑道:"乡下粗人,无字。"
何老爷道:"那便叫你声薛老弟,可不要嫌我轻侮怠慢,这样也亲近些。"
薛寅松含笑应了,心道那封信到底写了些什么,竟然有如此魔力。
不过片刻便摆上酒菜,何老爷叫了大管家和两个人来一同陪席,一个是这次的车队头领,另一个是押镖的武师。
薛寅松客气的寒暄,四人举筷中间劝酒夹菜好不热闹,不一会车队准备妥当准备上路。
何老爷多喝了两杯,脸色有些微红送几人出门,低声道:"这次可真是感谢老弟了,别的不说等老弟回来咱们共图大业,这富春县可是有好买卖呢,等老弟回来大干一把!"
薛寅松被他勾起了头,却也知道不能问:"那先谢谢了。"
何老爷满意的扫了眼车队,只见一溜几十辆大车装得满满的用油布捆得结实:"兄弟的飞黄腾达就靠老弟啦!这点东西是备下好久了,就差个引头,如今可是圆满哩。"
薛寅松云里雾里又不敢问,只得含糊应了坐上一辆有篷的马车。
车队全是清一色的黑蹄健骡,每车两骡整齐耐看,只见健骡走得并不轻松,可知道这货物十分的沉重。薛寅松耐住好奇心,准备以后找机会套口风。
富春县去京城全靠陆路,幸好这一路过去大部分都有官道,路况十分好。车队的骡子都是豆饼精料喂着,这一路跑得欢快,不过十余天就摸到了京城边。
薛寅松拿了那木牌去仓库提货,对方也利索得很,早晨收牌中午时分就装车完毕,车队一合拢十分壮观,整整六十大车,全部插上车马帮的红旗缓缓朝京城进发。
京城依旧在封锁状态,何大管家使了些法子敲开京城大门,不一会城门缓缓放下,大管家有些兴奋:"城门开了,咱们这算是完成任务了,薛先生晚上有事么?晚上一起去上林苑喝酒。"
薛寅松微微一笑:"累了几天,今晚且容我好好歇息一晚,反正也不急着回去吧?"
大管家连连说好,又约定次日才罢。
这是薛寅松第一次进长安,只见迎面街道干净整齐,整块石头铺就的路面一直延伸到远处,他还待四处张望,一个士兵低喝道:"看什么看!埋头走路!"
薛寅松依言收回好奇心,跟着车队缓缓进城,大管家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他熟练的引着车队穿过几条小巷来到一处宅院后门安排卸车。
车上的油布被拉开,里面露出木头箱子,薛寅松远远的看着觉得奇怪,何大管家凑过来笑道:"薛先生倦了吧,要不你先去歇息?"
薛寅松跟着他往里走,状似不经意的问道:"这木头箱子一路没淋坏吧?"
何管家笑道:"放心吧,这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哪里能坏呢。"薛寅松心里咯噔一响,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感,这几车不会是火药吧?这么多火药,还不得把城炸个底朝天?
作者有话要说:都木有人想发个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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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放出来 ...
因为封城,这进了城却出不得,薛寅松只能先呆着,幸好封城并不实行宵禁,还可以到处逛逛看看。
第一次来京城,薛寅松也乐意在城里四处走走选购礼物,他先上城里最好的书斋给秀才买了只极品中狼毫,又给两个孩子带了块香墨,想着家里环姨也快生产,又给未来的弟弟妹妹买了对幼儿戴的银手铃。
长安的稻种成熟晚但是口感好,薛寅松看手里钱还算富裕,又给添了点稻种和麦种,一并几样当地特色的蔬菜种子。
如此东南西北的逛了两天,他有些坐不住了,找大管家问道:"这多久能开城?想回家了。"
大管家有些为难:"等城门开得有些时候了,薛先生稍安勿躁,过些日子就会开哩!"
薛寅松当然不信,他现在非常怀疑那些木头箱子里装的是火药。虽然冷兵器时代火药并派不上什么大用处,但是炸个城门什么的绝对没问题,如果是这样,长安城显然不是个安全的地方。
薛寅松敏感的意识到问题,决定今晚就去找张老三,然后要求他想办法送他出城。
晚上吃过饭薛寅松早早回房,等众人散后一个人悄悄溜出门。
这是一间很小的车马驿,里面只有几匹马和骡子,薛寅松走进去报了名字,不一会出来个六十左右的老头。
那老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问道:"小伙子,有什么事?"薛寅松报上阙宏泽的名字:"我要立刻出城。"
张老三苦笑道:"这可不行,全城封闭出不去。"
"可有安全带容身之处?"
张老三思索片刻道:"有个独家小院,如何?"
薛寅松摇头:"城里恐怕要乱,而且我怀疑会炸城,想要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张老三表情严肃了几分,好一会才道:"三天后你来寻我,我送你进裕康王府去,老王爷是三朝老臣,就算这城里怎么乱,他府上还是安全的。"薛寅松只得答应。
好不容易捱过两日,张老三果然用个小马车送他到了王府,只是身份却不是客,变成了王府新雇佣的下人。
管家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进了王府得有规矩,张老头跟你说清楚了没有,若是不合格是要撵出去的。"
薛寅松忙地头称是,张老三见管家愿意收人,转头低声吩咐道:"你先在里面好好呆几天,等开了城我来寻你。"
薛寅松忙拉着他:"不是卖身吧?"
张老三笑道:"他家的车夫老人过身回老家去了,你临时替几天。"
薛寅松皱眉:"我不会赶车。"
"轮不到你赶车,你就坐在车夫旁,等车停了递个踏脚凳就行,若是遇到买什么东西,就帮着搬货,这是副驾的职责。"
那头管家走了几步见他没跟上,皱着眉头训斥道:"快跟上!还要我等你么!"
要说这副驾的活还真不轻松,每天凌晨先跟车上山拉泉水,回来再帮厨房拉菜,中午吃过饭,下午帮着花匠移植,等晚上要运送完垃圾才能歇息。
幸好薛寅松以前也是吃苦耐劳的人,虽然开初对早起有些不适应,不过没多久便自动习惯。虽然劳作是辛苦了点,但吃得也还不错并不克扣下人。
如此平静的过了十来天,薛寅松到底还是耐不得久呆,他出来已经快月余,实在是担心家里,更怕小秀才牵挂。
只是这王府进得出不得,没有王府的腰牌根本别想出门,若是出门公干时间又卡得紧,根本没空溜到城南打听消息。
在这种焦躁不安的情绪反复煎熬下,他反而瘦了一圈,同住的仆役见他情绪低落,得知他想回家,劝慰他说月底有假。
论王府规矩每人每月都有一天假,一般都是月底休,薛寅松算算自己进王府快二十天,再忍耐十天便好。
这天薛寅松照例做完事情冲好澡回房,其余三人正躺着胡乱说些闲话,男人凑在一起免不得聊起女人,三人都有媳妇,也不知谁开了头互相开始攀比谁家女人更贤惠。
薛寅松闭着眼睛没搭腔,一人笑道:"薛兄弟,你成亲没?"
薛寅松含糊应了一声,另外一人笑道:"咋不说话哩,来,说说你媳妇,长得怎么样?身条子好不?屁股大不大?"
其余两人都笑起来,一人骂道:"娘嘞!你个狗日色老鬼,一问女人就先问屁股!"
被骂作色鬼的男人笑道:"女人嘛就是要屁股大才好,你们懂个球!女人屁股不大不好生养!"
薛寅松懒得凑合话题,哼哼两声便装睡,其余几人见他不理,便识趣的没在招惹他。
突然,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地面也震动得厉害,桌上的几个粗瓷水碗也摇晃不停,几个人唬了一跳,翻身起床,黑暗之中并无异象,只是远处有嘈杂的人声及火光。
几人看了半天摸不着头脑,一人问道:"是不是打起来了?前面听说要打仗哩!"
"肯定是!你看这阵势,不是打起来了还有鬼?"
"娘的!我家就在城外呢,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
一个年纪较大的汉子驱赶三人:"都睡觉去!都睡觉去!现在也出不得府,就算有事也与我等无干,一会管家看见又要骂人。"
几人缩回屋里,果然听见远处管家骂骂咧咧的走来,三人惴惴不安,只有薛寅松心里暗喜,一打起来就可以趁乱出城,这几天可千万别错过张老三的消息。
可人算不如天算,薛寅松这几日虽然手脚麻利快出快回,却并没等来接他的消息,不但如此王府还不再外出取水买菜,连旬假也被取消。
这样熬过三天,薛寅松终于坐不住,偷偷准备了一根长绳连夜翻墙出去碰运气,谁料运气也不是随便就有的,刚翻上墙就见墙外站了不少士兵,只得又缩回头继续睡觉。
又瞪着眼干等了两天,张老三终于上门接他,管家虽然放人照例骂骂咧咧,好在张老三同时送了个人来顶上算数。
薛寅松出门才是大吃一惊,到处残墙败壁竟然是战况惨烈,张老三道:"别看了,快走吧。"
"哪方赢了?"
张老三傲气的答道:"自然是福庆王爷,哦,不,如今该叫皇上了。"
薛寅松心里微微吃惊,但立刻镇静下来:"这路不对啊。"
"小王爷力荐你,皇上因此特意召见。"薛寅松归心似箭,闻言如同泼了盆凉水:"我……这没有衣裳啊。"
张老三这才有了些笑意:"不打紧,你小心说话就是。"
薛寅松只得硬着头皮走,只是并未如他所想进皇宫,而是来到不远一座大宅门前。
门匾一晃而过也没看个分明,两人被引进宅子,张老三站在廊下道:"你从这里进去穿过小花园便是书房,我在此等候。"
薛寅松抬头一看,远处有间精致青砖瓦房掩映在绿树丛中,便辞过自己前行。
刚走到门口,一个书童模样的候在门边,见他来了轻声问道:"可是富春县的薛寅松?"
薛寅松忙应道,小童掀了帘子示意他进去。
这是间标准的书房格局,迎面一个古董架摆了几样画插,转过去只见两人站在桌子边说笑,其中一人正在挥毫画画。
薛寅松犹豫两下没敢动弹,那边站立一人抬头笑道:"薛兄,快来!"
薛寅松见是小王爷,这才放松了心情,笑道:"原来是你,不是说皇上宣我么,害我紧张半天。"
俯身画画之人立起身来,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这一瞥不打紧,却瞥得薛寅松差点咬掉舌头。
此人不过年纪三十些许,狭眉长目说不上有多好看,却给人以威严的感觉,眼睛并不大,可看人时一闪而过的精光似乎能透视进五脏六腑。
薛寅松被他扫了一眼,禁不住抖了一下,立刻跪下磕头:"参见皇上。"
小王爷笑道:"皇上,这便是我跟你说的薛寅松。"
皇上轻轻嗯了一声,转身润了润笔问:"听说你几样事,还颇有点传奇,所以招你来见见。"
薛寅松低伏着不敢抬头:"皇上明见。"
小王爷被这不伦不类的话逗得暗笑,皇上也带了一丝笑意,搁下笔道:"起来吧。"
薛寅松这次可学了乖,站起身退到一边垂首低头,皇上跟小王爷说了两句画上的事,转头问道:"我听扎斤常夸你能干,你可愿意留在京城做官?"
小王爷笑道:"皇上的恩典,你还不快谢恩?"
薛寅松心下大急,只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委婉表示,只得硬着头皮噗通跪下:"薛寅松乃是一介布衣,按说皇上恩赐本应磕头谢恩,只是我……草民另有隐情,不宜……不宜留在京城。"
"哦?"
薛寅松道:"草民只上过半年书塾,大字也认不全几个,况且乡下人粗野,若是冒然留在京城,不但给皇上出难题,就连草民自己都……扛不住。"
皇上脸上又多了两分笑意:"这有什么打紧,请个能干的师爷便是。"
薛寅松遍体微汗,硬着头皮又道:"草民手笨眼拙,除了种田别无长处,况且、况且、况且……草民有男妻,平素藏匿在乡间还算自在,若是来了这京城,恐惊吓长安百姓。"
皇上朗声大笑,好一会收声才道:"果然是个活宝,好了,准你回乡便是,快滚!"
小王爷也忍着笑道:"薛大哥挺有才能的,如今在富春县经营一家米铺,听说做得有声有色。"
皇上笑道:"说来听听。"
小王爷便把当初开铺子的事拣了点来说:"头脑挺精明,值得任用。"
皇上笑道:"行了,听了一堆好话,不就是你想去么?得,朕准了。"
小王爷欣喜道:"叩谢皇上隆恩。"
薛寅松听得稀里糊涂,皇上笑道:"好啦,你的事已经准了,过来看看这画。"
作者有话要说:我已经连续5天没断更了!!
附带说一句,本文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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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没得逞 ...
薛寅松退出来,一旁小童忙嘱咐道:"出去左转到偏厅等候。"薛寅松只得依言去了,空等了两盏茶功夫。
"坐下坐下,"小王爷人逢喜事精神爽,进门便招小童上茶:"托你的福,我可以带兵回北方了。"
薛寅松忙道恭喜,小王爷笑道:"还想开铺子么?我给你投本钱。"
薛寅松摇头:"一个够了,太多了没什么精力。"
小王爷稀奇道:"你不是有鸿浩之志么?如今怎么蔫得很。"
"京城这一个月有点感悟,突然觉得什么都是过眼浮云,如今只想回去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便知足。"薛寅松苦笑道。
"哈哈,好,这便送你出城,来人!备马!"
农家一般喜欢在院子里种点丝瓜藤,夏日里遮阳避暑很是好,等太阳下山打桶冰凉的井水把石桌子冲冲,可以一直呆到睡觉才进屋。
薛寅松躺在院子西墙下的丝瓜棚下舒服的叹口气,刚吃了两牙冰镇的西瓜,凉气从口到胃,热气顿时消退大半。
他刚赶回来时家里真正乱成一锅粥,薛老爹和小秀才正在争谁上京找人,见他回来愣了愣,齐齐把火发到他身上。
薛寅松无缘无故受了一通气,两头哄了才算数,等晚饭时分坐下来吃饭时,他才开始吐苦水讲自己怎么不回家。
薛老爹感慨道:"回家就好,回家就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啊。"薛寅松忙附和:"是,这次出去,再也不想走了,以后都留在家里。"
小秀才很高兴:"红香和强子也回来了,在乡下陪着环姨呢,既然大家团圆,咱们也回乡下去住几天吧,反正这铺子也没米卖,空着就空着。"
薛寅松笑道:"好。"
薛老爹本也放心不下家里,见他们愿意回乡下赶紧催着走,一家人开开心心跳上牛车回陈家村去也。
要说老爹手脚就是勤快,一回家就惦记着下地插秧,强子自然二话不说积极响应,薛寅松也只得陪着去。三人干了两天终于干完,回来还没喘上半口气,老爹又发言了:"那新盖的鸡棚子还没弄完啊,看你累的,要不明天去弄吧。"
薛寅松呻吟一声瘫倒在躺椅上:"我的爹,休息一天行不行啊。"
薛老爹不松口:"农家活忙时忙,闲时闲,现在要什么休息!赶紧起身去洗洗,看你一身脏得跟个泥猴子似的,别脏了躺椅。"
薛寅松不情愿的起身,长辉忙凑过来:"阿坝,今天有肉哦,有肉。"
"啥肉?"
"爷爷吩咐去买的肉,说这几天下田辛苦了。"
薛老爹假装没听见,咳嗽两声跑了,薛寅松笑起来,摸摸他的头道:"那你晚上多吃两块。"
吃过晚饭,秀才领着两个孩子出门溜达,强子把薛寅松推进门,碰一声关上:"哥,我跟你说件事。"
薛寅松被他搞得神经紧张:"啥事?"
强子扭捏半天:"哥,我想娶红香。"
"啊?"薛寅松差点没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啥?"强子脸色微红:"我说我要娶红香。"
薛寅松看着自己一起长大的兄弟,很是慎重的提醒道:"红香那丫头模样是挺好,就是个性……稍微辣了点。"
"我觉得行,泼辣点是好事,省得受人欺负。"
薛寅松还想说点什么,只觉得话到嘴巴就是吐不出去:"这……你自己看吧。"
强子急了:"我如今也没个亲人,若是要摆喜酒主桌不能空着啊,这不得靠你和薛叔吗?"
"我是没问题,我爹那边你自己……"
"薛叔已经同意了,就看你。"强子面泛喜色:"我这就去跟红香说。"
薛寅松赶紧拉住他:"我说兄弟你真考虑清楚了?那丫头冲着呢,你受得了她那脾气不?"
强子莫名其妙:"她不挺好的么?"
薛寅松见劝不过来,不奈烦的挥挥手:"我瞎操什么心,去吧去吧,哦,对了,几时请媒婆?"
强子道:"这个我自己去,红香被老掌柜收成义女,到时候得去老掌柜家提亲。"
薛寅松听了去柜子里取出一包散碎银子:"你先拿着用,多退少补。"强子也不客气:"以后还你,对了,红香说你乱说她是你媳妇的事,她不生气了。"
薛寅松如同雷击,忙一把抓住强子:"我的天!我全把这事给忘了,你、你、你……你和她成亲我怎么办?"
强子一摊手:"我又不在陈家村办,红香的意思去德阳,一来是我的家乡,二来还可以帮你守米铺,她说要帮你好好守店哩。"
薛寅松这才松了口气:"去德阳好,去德阳好!"
强子笑咧了嘴伸手:"哥,贺礼是要有的,不然不准来德阳喝喜酒。"
薛寅松恨得咬牙:"你有了媳妇忘了兄弟!"
强子耸肩:"彼此彼此,你也不比我强。"
虽然不算喜欢曲红香,但薛寅松一向主张婚姻自由,既然强子看上了她,做哥哥的断没有阻止的道理。至于这贺礼,他还真不知道送什么好,干脆一并交给环姨打理。
幸好不在陈家村办喜宴,所有的东西都去德阳准备,曲红香郑重的把李家宅院的钥匙拿出来递到薛寅松手里:"这宅子我带不走,卖了也没什么意思,你拿去好好经营,所有的利润我要分一半。"
薛寅松不肯接钥匙:"这样不是你吃亏么?我可不占女人的便宜。"
曲红香把钥匙朝他脸上掷去,笑骂道:"呸!姑奶奶的便宜你也敢占?你德阳那米铺由我经营,那铺子的的利润我也要分一半,你听明白没?"
薛寅松这才接了钥匙:"这还行,不过你那宅子还带房子呢,要不我给租金。"
曲红香似笑非笑:"看在你兄弟的份上,这房子就免费让你住,你和秀才总不能一辈子在这陈家村挤吧?也不怕哪天被村里人知道真相?自己深宅独院的不是能更保守秘密?"
薛寅松一愣:"那倒是,不过你放心,这房子不会白住,你那小庄园一定会给你好好的弄起来。"
"那就让你操心啦,"曲红香脸上却一点没有感激的表情,老奸巨猾的笑道:"你那铺子我也尽心给你打理,如今我是分一半利润,以后我可要占一半的份子。"
薛寅松略一思索,干脆道:"这样,咱们以房换房,谁都不吃亏,我拿铺子换你这宅院,铺子地契归你,但是利润每家一半,这边宅子归我,但地还是你的,收成也是每家一半,如何?"
曲红香也是精明头脑,略一思索道:"行!算起来我还占了点便宜,毕竟你德阳那铺子要贵得多。"
薛寅松笑道:"那是给我兄弟的贺礼,可不是你的情面。"
"得,那铺子便写强子的名字,这样总是全你的面子了吧?"
薛寅松一愣,随即释然:"不用,只要你对我兄弟好,我这做哥哥的自然开心。"
曲红香做事向来利索,也不请什么保人,直接就和薛寅松换了地契,由秀才执笔重写了两份,盖上手印就算成。
秀才得知以小换大,还略带不满的警告薛寅松:"要补银子给人家。"薛寅松哭笑不得:"媳妇儿,你胳膊朝外拐的吧?明明是她占了咱们家的便宜,怎么还要我出银子?咱们德阳那铺面可比她那破庄园值钱多了。"
强子争得薛寅松的支持后,便带着曲红香先去德阳,那边铺子后院他们要收拾出来当新房,自然还得全新粉刷布置。
送走两人,薛寅松也动了搬家的心思,准备早早搬进李家的私宅,杜绝各种可能泄露秘密的机会。毕竟他总不能一辈子不娶妻吧,这无论从天上地下都说不过去。
只是光搬家还不是办法,怎么也得搞场婚礼才能算数,薛寅松立刻把主意打到秀才头上,准备明修栈道和秀才来个花好月圆,只是这事绝对是不能直说,必须得有技巧。
夜里两人偷偷摸摸先搞了一炮,秀才热得一身汗,直踢他去打井水擦身,薛寅松从外面端了盆凉水进来,殷勤的服侍:"媳妇,你想长久和我过日子么?"
小秀才诧异的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随便聊聊罢了,"薛寅松拧了把布巾给他擦后背:"我总觉得这样下去不是长久办法啊。"
"你又有什么馊主意了?"
薛寅松摆出伤感表情:"怎么能叫馊主意,我不也是想和你天长地久么,我是这样想的,我们搬去李家庄后给你摆场喜酒,我批红挂绿的嫁给你,以后不是就名正言顺了吗?"
小秀才一愣:"你总不能穿女装出门吧?"
"就说我回德阳去了,你看我这长相身材也不像个女人,穿女装出门也不像话,以后我就在家呆着尽量少出门露面,外面的事就让你来操持。"
秀才眯起眼睛,一眼识破他的奸计:"你是反着说话吧?其实心里是想着让我呆在家里,嗯哼?"
薛寅松嘿嘿的笑:"媳妇,你好聪明,不过我跟你说正经的,这事真得这么办,不然你我麻烦都不断。"
小秀才哼了一声:"举人老爷是有功名在身的。"
薛寅松道:"好吧,好吧,我嫁行不?"小秀才撇着嘴:"瞧你的意思,以后都是我做事是不?"
"便宜只能占一头嘛,"薛寅松摊手:"再说我都嫁人了,怎么能再晃出去做事?农活什么的也不是很重,庄子里的地尽可以租出去,实在不行的叫我爹来,你每年收个租子就行。"
小秀才本来在擦脸,顿时停了手:"我怎么觉得不是光收个租子那么简单的事呢?"
144
144、套了狼 ...
小秀才其实挺舍不得离开陈家村,但是薛寅松的担心也是有道理,只得不情愿的答应了。幸好七铺村也就是往南再走二十里的,虽然是远了点,如果有车也很方便。
薛老爹知道他俩准备出去单过也说什么,虽然是亲生儿子,但这事他从头到尾就没同意过,出去单过也好,省得他心里老发慌。
在乡下做任何事都要看黄历,薛老爹请人看了日子便帮他们收拾,其实也没什么东西,不过是些被褥衣服,一古脑的用牛车送去。
这是一套两进的院子,格局并不复杂但是胜在乡下地方大,也算附近极为阔气的庄园,尤其是一圈的石头垒墙,可以完全的阻挡村民的视线。
薛寅松非常满意,甚至觉得价钱上吃点亏也值得,唯一不足就是院子太大了点,两个人住还是太空旷。
小秀才笑道:"以后长辉和小奇回来就热闹,只是委屈了你,以后这院子里多少事,都得你来做。"
薛寅松咧嘴一笑,没脸没皮的尖着嗓子:"奴家有什么委屈,以后外面的事都要相公操劳了。"
秀才蓦然闹了个大红脸,说话也有点结巴:"你、你、你……个不害臊的,你叫我什么?"
"相公啊,"薛寅松完全不知道羞耻两字怎么写,一面还厚着脸皮道:"相公,以后就全靠你了,哦,对了,米铺还是要继续经营的。"
小秀才跳起来嚷嚷:"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的事!还说只收租呢!哼!骗人!"
吃过晚饭,薛寅松去搬了两架竹床放在院子中用井水抹了一遍,躺上去凉丝丝的浸人,小秀才舒舒服服的伸个懒腰踢了鞋:"虽然冷清了些,果然自在很多。"
以前他在陈家村时,时时刻刻都要把衣衫穿整齐,再热都要穿两层不说,布袜布鞋一个都不少,哪有如今自在舒服。
今天没西瓜,薛寅松在晚饭时分烧了锅酸梅汤镇在井水里,此时端来放在他手边嘱咐道:"小心别翻了,吃了锅里还有。"
古代的酸梅汤是正经用哪个腌制后的青梅煮出来的,糖又放得不多,酸得秀才直啜牙:"家里没糖?"
"糖多吃了发热,"薛寅松自己也盛了一碗:"酸点好,可以生津止渴健脾开胃,成亲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要没问题改天就去请媒婆。"
小秀才明显有点被惊吓:"你是说真的?不开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薛寅松放下碗舒了口气:"我说真的,先去找媒婆,我去老掌柜家呆着等你提亲,下定纳聘都按规矩来,然后等成亲那天你来接我,咱们就在七铺村摆几桌示意就行,以后我尽量少出门,就在家里养家禽牲口,做饭什么的。"
"铺子呢?"秀才提高了声音。
"铺子当然要开,这也没什么难的,就是阙大人那边送米过来,你安排伙计卖出去就行,至于买卖嘛,卖多卖少都没所谓,"薛寅松顿了顿,尖起嗓音:"毕竟是夫君赚的钱,多少奴家都不嫌弃。"
秀才闷哼一声呛岔了气:"噗……你个不害臊的……你……咳咳咳……"
"奴家这不是体贴么?"
"你给我住嘴!咳咳咳……"
小秀才其实也矛盾得很,他当然知道薛寅松说得有理,如今两个人拖到现在可以说是分也分不开,合也合不成。
可这事太坑爹,他嫁……不行,坚决不考虑;如果他娶就得出门做事,那一堆农家活拉拉杂杂简直要他的命,所以这事怎么看都极不利于他。
薛寅松也不急,这回是准备慢刀子割肉,只是没事天天老提这事,有时一天得提好几会。
小秀才听得耳朵起茧子,脾气极好的他终于发了火,最后被憋得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道:"那我娶你好了,婚宴酒席什么的就别办了,不如就趁着这次强子接亲,我用抬轿子把你接回来就是,如果别人问起来,就说老丈人舍不得女儿,喜宴是在老家办的。"
薛寅松的眼珠子差点没落出来,什么轿子抬回来,说得跟买个妾差不多,好不委屈:"夫君大人……"
小秀才酸得直哆牙:"你消停消停!以后不许叫夫君!"
强子的婚事定在月底,薛老爹本想去沾点喜气,只是环姨突然害喜严重,别说走远路,就是不吃饭也干呕不止,只得派薛寅松为全权代表,捎去一家人的祝福。
薛寅松心道天助我也,老爹不去他办事从容得多,不但多呆两天帮着重新筹划店铺和交接运米事宜,另外还偷偷准备了喜服等准备回七浦村村的路上再换。
小秀才这一年多长了不少个,比薛寅松也挨不到多少,虽然喜服穿着稍显宽松,但也完全能绷着。薛寅松就难得多,把个娇小的新娘服绷得紧紧的不说,头上还搭了块闷死人的红帕。原本没这一出,只是薛寅松那面孔化了妆也惨不忍睹,所以一帕遮百丑,直接盖上省事。
进得七浦村正好是下午,夏日炎热更何况这两人里外穿了整整三层,薛寅松撩起喜帕张望了一下,小声道:"我快热死了。"
小秀才没好气的答道:"你还坐在马上呢,我可是走了好几里路。"
"那不是因为马驼不动了嘛,若不是这身衣服,我让你坐又何妨,可人家这不是……不方便嘛~"
小秀才被噎得脸色发白,好一会才气鼓鼓的答道:"这马上就进村里,你给我规矩点。"
薛寅松翻了个白眼,放下喜帕:"是,夫君。"
没走几步迎面倒来了个不认识的村民,来人一见两人这副打扮,笑着迎上来:"新官人这是上哪里去啊?"
小秀才行了个礼笑道:"就是李家院子的住户,大娘这是往哪里去?"
大娘笑眯了眼:"娶新媳妇拉,好好,村上办席不?"
"丈人坚持在老家办的喜宴,这边没亲戚一切从简。"
大娘笑道:"好好,以后来看小娘子。"说着眼睛瞟到薛寅松那双大脚,微微吃惊。
小秀才一见,忙挡上去:"大娘慢走。"说着反手狠狠掐了一把,薛寅松痛得缩脚,委委屈屈的叫了一声:"夫君~"
大娘立刻释然:"哟,小娘子声音真好听,走了,走了,不打扰你们。"
新人进村按规矩得绕村走一圈,接受全村人的祝福,小秀才直接省了,等人走远了忙忙叫道:"速速回家!"说着也翻身上马,甩了一鞭子急急忙忙往家赶。
回到家落下门锁,两个人站在门口就开始脱衣服。
"刚才你怎么把脚露出来了,不知道三从四德么?"小秀才一边脱,一面埋怨:"还好我及时给你挡住,不然你那双大脚得把人吓死。"
薛寅松不满意的哼哼:"这裙子太短,哎哟,我的妈,后背都起痱子了。"说着脱下衣裙就往井边跑:"赶紧的打水冲冲,一身的汗。"
小秀才也跑过来:"我也冲冲,这喜服又厚又重,一路真是遭罪。"
"总算是遇上个人,不算白忙活,以后你就是有媳妇的人啦,大娘能给你作证的,冲完了赶紧去贴喜字。"小秀才老大不乐意,但也推脱也不得:"一会再去,不急这一时。"
媳妇是娶了,这身份也就定了,两人舒服在家呆了两天,薛寅松这才提醒道:"咱家的铺子总不能荒废在那,还得去找阙大人弄点米来才行。"
小秀才哼哼两句,薛寅松笑着推他:"这可是你的事,仔细听着,米铺那边没啥大问题,伙计知道怎么做,以前你不是一直记账么?还记照旧记,阙大人那边的米是卖一批结一批……"
话音未落,秀才捂着耳朵左右翻滚:"你念的什么紧箍咒,头痛死了,改天再说。"
"这事一次就说了,还什么下次,你别是想耍赖吧?不行,这可是咱们说好的,以后外面的事都归你做。"
小秀才见赖不掉,瞪着眼睛:"你有预谋。"
"让你先选的。"
见他不吭声,薛寅松又开始交代:"这房子咱们虽然买下来但地是曲红香的,咱们新接手,租客都该去认识认识,另外还要了解一下租期,我在想咱们合作社的模式不错,明年该要扩大一下,把陈家村的人吸收一部分,另外七浦村也可以搞试点。"
小秀才听了直接装死,薛寅松也不理他,继续说道:"如今一年两季麦稻合种应该没有问题,如果三季也能成,那就更好了,我在想立体养殖明年也该有条件搞了,到时候联系个地方弄点泥鳅长鱼苗来养在水田了,等秋收时也是收入。哦,对了,陈家村的养鸡场已经建好,你得督促陈知赶紧的孵鸡苗……"
小秀才扑过来堵住他的嘴:"要不就说我媳妇跑了吧,你说的这些事我一件都不会,你叫我怎么弄!"
薛寅松皱眉:"这刚娶了亲怎么能跑呢,再怎么跑也得是三五年之后。"
"不,不,三五个月都不行,一刻都等不得。"小秀才赖在他身上不下来,拉长了声音:"要死了,要死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薛寅松心道老子今天都如此牺牲了,怎么都要占点便宜回来,为难的答道:"这刚才外面大娘才见了,你总不能明天就说跑了吧?再说跑了还不得上德阳去找?就算要休妻,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怎么也得闹腾半年一年的吧?"
小秀才这才知道上了个恶当,狠狠的一口咬下去,半天不肯松口。
薛寅松忍着疼继续道:"除非除非……你答应嫁给我……哎哟,哎哟……"
秀才呲牙,好一会才恶狠狠的答道:"好!只要你有命娶!"
145
145、救下人 ...
七月的太阳毒辣得能晒脱层皮,薛寅松望望天,心里也犹豫着要不要出门。
这几天因为换了环境,两个人似乎都很放得开,昨晚一直闹到两人筋疲力尽腰酸腿软才结束,现在他浑身无力,怎么都不想出门,只是回家已经十来天了,怎么都该去关心一下孵蛋的事。
到了陈家村已经快中午,薛寅松出门没带草帽,手臂脸上被晒得发红,薛老爹一愣忙把他迎进门:"你怎么来了?"
"我过来看看鸡苗子孵好没。"薛寅松答道,一面打水拧了张布巾盖在脸上,发出舒服的叹息。
薛老爹来了精神:"鸡鸭我都给你移过去了,你要去看看不?"
薛寅松当然说好,两人出门转过一条小路,径直走到养鸡场前,薛老爹取钥匙开锁,偌大的院子里也不过十来只鸡,显得很是空旷。
"你准备养多少鸡?"
"先来一两百只吧,"薛寅松想想说道,"今年晚了点,八月的鸡苗就不收了,否则不出冬羽过不得年。明年再多养,这院子至少能放养500只。"
薛老爹吓了一跳:"五百?我的娘,养那么多你卖给谁?"
"当然是卖进城里,那么大一个富春县一年吃五百只鸡算什么!"
薛老爹咂舌,又小心劝道:"咱们以前没养过那么多,要不先试试水?要我说先养个50只……足够了,如果今年卖的好,明年再多养50。"
薛寅松笑笑,他现在唯一担心就是没有消毒剂,群养的鸡舍如果不定期消毒,容易发生鸡瘟:"爹,我记得以前村里流行鸡瘟,喂什么药?"
"嘿,这也没什么秘诀,就是上山扯些黄连、板蓝根、大青叶一类的东西熬了灌鸡,轻的灌三天重的连续七天,包好。"
薛寅松点点头,好像有些药草具有杀菌消炎的作用,可以经常扯一些来熬水喷洒鸡舍,应该也有用:"山上的药材多么?要不咱们自己也适当的种点,以后鸡多了常备点也是好事。"
"这有什么难的,我平素上山看见就扯点晒干,这么大几匹山,你还怕没草药?"
"鸡食呢?"
"先前多配了点,不过鱼干不够了,你几时去收网?"
薛寅松看看天:"要不明后天来收,我今天要早点回去,家里缺些东西,我还得进城一趟。"
薛老爹也看看日头:"这太阳毒辣的,你早点不去,东西多么?多的话拿车去拉。"
"嗯,就是多,还要拉些米。"
薛老爹安顿好家里,驾了牛车帮儿子采购去,家里缺的东西太多,杂七杂八的也买了接近半车。等回到家事已经快天黑,薛寅松走到门口伸手一推,大门应声而开,顿时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他冲进院里大声唤着秀才的名字,只是四下静悄悄的,没有人应答。
薛寅松头脑嗡一声,差点站立不住,待片刻身型企稳,立刻冲进房间里点上油灯,床帐撕裂倒下一半,还倒了两张凳子。
他再也站不稳,一屁股坐在床边心如乱麻。不用说,这肯定是何家下的手,只是这……上哪里去找?别说往外面运,就是在富春县想藏个人都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事了。
镇定片刻理了个头绪,薛寅松再查看一遍现场,确认没有遗留,这才走到院子里打了桶井水来喝。说是喝,其实大半都倒在身上,这还不解气,又提了一桶淋了个从头到脚,只是这一淋,思绪却清晰了:能找到这里,李家也脱不了干系,这帐积到一起算。
薛寅松冷静片刻,走到院子里慢慢的卸下牛车,将东西放好,取了镰刀去村头割草。
喂完牛觉得肚子有点饿,虽然心头并不想吃,也胡乱做了一锅,食不知味的吞下,他白天累了一天筋疲力尽,连澡也没洗倒头便睡。
这一觉睡得深沉,四更天时莫名惊醒,起床吃了饭把家门锁好,牵了牛回陈家村。
薛寅松没想让老爹操心,还了牛便离开,如今要找小秀才靠他一人不行,还是先找阙宏泽。
巩二早就向何家告过密,说他和阙宏泽又勾搭,如今何家恐怕是对京城之行起了疑心,只是这时间拿捏得得巧,也不知是真碰巧还是一直监视。
阙宏泽皱眉听完立刻打包票:"这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若真是何家……哼哼,证明他们还不死心,皇上要是知道,一定有兴趣查个仔细,薛老弟你别急,我这便立刻安排人去打听。"说着叫了个人进来,低声吩咐两句,来人立刻领命而去。
"我现在只想知道人关在哪里?会不会已经被带走去秦川城?要知道那才是何家的老巢。他们……"
阙宏泽点头:"放心,不会漏放一个,这样,你先回铺子去等消息,我这便去见见付兄。"
薛寅松记起城外那个像监牢的地方,付炳林的身份很可能是密探一类,说不定会有帮助:"好,有消息请立刻通知。"
小秀才从小就被养得娇惯,也不知抓回去有没有受苦,薛寅松心如乱麻脚步虚浮的回到店铺,刚进门伙计立刻凑上来:"后院坐了位姑娘,坚持一定要见你。"
薛寅松有些狐疑:"姑娘?"他这一生甚少和女人打交道,难道是环姨?难道家里出事了?
他三两步跨入后院,只见一个女人正急得走来走去,一见他忙道万福:"薛大哥。"
薛寅松定睛一看,却是陈大富的长女,叫什么陈……春露还是春雨的:"你找我何事?"
"是不是你家的人被抓了?"陈春露反问道。
薛寅松惊疑不定:"你怎么知道?"
陈春露跺脚:"我爹真是糊涂!唉,我知道人关在哪里,就在陈家村的后山上,平素上山不是有两条道么?左边小道往前有一处岔道,你顺着岔道能走到望牛坡去,翻过去的山谷里有座猎人小屋,屋外有两个人看守,都是咱陈家村的。"
"你确定?难道你家有参与?"薛寅松听了立刻跳起来。
"就因着你不肯娶我,我爹觉得失了面子很不高兴,后来李家来了个人,他们说了半宿,我爹答应帮着关押,但是抓人真不是我爹干的,我敢打包票,我爹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
薛寅松摇头:"被抓的是裴公子。"
陈春露大惊失色:"是举人老爷?我的天啊,唉,我爹这可是闯祸了。"
"你不知道是谁?"
陈春露摇头:"我真不知道,我爹和李家的人谈完第二天便跟我说婚事有着落了,说薛家必定答应。我当时就奇怪,但是再问他怎么都不肯说,后来一琢磨,以为是拿住了薛叔叔或者是薛姨,现在才知道是举人老爷!"
薛寅松呼出口气,他本能的想要去相信陈春露,但是又害怕这是个假象,就在他不住的打量对方时,陈春露急了:"你不相信我?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欺骗你!你还不赶紧去救人么!是不是要找帮手?"
薛寅松这才醒悟过来:"哪两个人看守?"
"这个我不知道了,你快去吧,要是举人老爷有个皮肉之伤,我爹可怎么办……"陈春露说着都快急得哭出来:"薛大哥,我知道我爹不对,可你能不能看在我来报信的份上,不再为难我爹?"
薛寅松顿了顿道:"只要我救出人,我可以保证我不找你的爹的麻烦。"
陈春露松了口气:"谢谢薛大哥。"
薛寅松自忖一个人肯定对付不了两个人,便把伙计也叫上,又回村叫了老爹一起上山。
三个人翻山越岭进了山谷,果然看见一座小的猎人屋,悄悄摸到门边,只听里面来两个人正在说笑,正在争论到时候赏钱如何分配。
薛寅松提了把柴刀,一脚踹开门,两面两个人愣一下,齐齐跳起来找武器。
"放下东西我就让你们走,"薛寅松一扬脖子示意三个人手里的武器:"我这边三个人,你们没胜算的。"
两面两个人倒先怯了,对望一眼连抵抗都没有,直接翻窗逃走。
小秀才捆在角落,嘴里还塞了块脏布,薛寅松忙给他解了绳索,上下检查:"有哪里伤着了没?"
小秀才嘶哑着声音道:"给我点水喝,快渴死了。"
薛老爹拉着伙计出门撵人,薛寅松去桌上倒了点水喂他喝了:"吃过饭没?饿不饿?"
小秀才白了他一眼:"水都没得喝,怎么会吃饭?不过幸好没吃饭,我肚子有些闹腾。"见薛寅松一愣,又白了一眼:"都是你那晚干的好事!"
薛寅松这才醒悟过来,心里轻松了一大半:"走!咱们回家!"
薛老爹把两人送回家,又叮嘱小心。
薛寅松怕阙宏泽来消息,催着伙计回去等候,等人都走了,这才静下来关心人:"你……后面要紧么,要不要给你抹点膏药?"
秀才摇头,那膏药黏黏糊糊的最是难受,他才不要抹呢:"休息休息就好,我想吃点绿豆粥。"
薛寅松忙道:"昨天刚买的绿豆,就是想着给你熬粥的,你先等着。"
喝过薄粥小秀才开始讲怎么被抓,一边埋怨道:"你走也不跟我说一声,这门就这么带过去,他们直接就冲进来了,我当时正睡得糊涂呢。"
"他们没为难你吧?"
"那倒是没有,不过你不觉得奇怪么?为什么是我而不是薛叔叔也不是环姨,更不是长辉和小奇?"
薛寅松经他一提醒,立刻明白过来:"你是说,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关系?"
146
146、完结 ...
秀才点头:"嗯,关在山上这一天我仔细推敲过很多环节,就在你说巩二朝杜家透露过消息时,我就怀疑过,毕竟小伙计心眼少对人不设防,如果巩二有心套他的话,十有八九是能套出来的。"
薛寅松皱起眉头:"就算知道又怎么样,我又不怕别人知道。"
"你傻啊,不是你常说不怕贼来偷就怕贼惦记么?你这样天天防能防多久?你还能一辈子不出门?再说了,这是一家的事么?巩二知会的是杜家,下手绑人的恐怕是何家,联系陈大富的是李家,再加个关押的人陈家,这是多少家族的力量?"
薛寅松的眉头皱得更深沉:"我通知了阙大人,他应该会帮忙查一查。"
小秀才却摇头:"我却再不想惹什么事,只想安安静静过日子,之所以要提醒你,是想让你清醒清醒,别再与虎谋皮,你和阙大人他们合作,可到头来受害的却是你,因为什么?因为他们惹不起阙大人,只能拿你开刀,如果你再继续下去……"
"那就这样算了?"
秀才恳求的看着他:"你能把他们全部灭族么?不能就还是算了吧,毕竟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们的势力实在太弱小了。"
薛寅松看着他,好一会才道:"好吧,虽然并不是我本意,不过如果阙大人他们有什么举动,可跟我没有关系。"
"只要你不参合就行。"
薛寅松并不想就此罢休,不过他一向尊重秀才的意见,但是阙宏泽要去找麻烦,可真跟他没关系。
秀才倒头睡一觉便觉得精神十足,薛寅松怕他强撑,好吃好喝的又伺候了十来天才放心,只是他城里的米铺实在不能再耽搁,也该是回去开店的时候。
秀才本想一个人留在乡下,只是薛寅松觉得不安全,再说他自己一个人也不会做饭,只得不情不愿的跟着回富春县。
战乱的阴影过去了一个多月,小城早就恢复了往日的生机,以何家为马首的米铺依旧各自的开着,只是未见人来人往。
算算秋收过了十来天,各家打谷晒米应该都完成,也该是收米的时候,按照他和阙宏泽开春时的计划,今秋要提价收米,当然要碰上一面。
自从上次见过一面后,这也有半个月没联系,阙宏泽看起来憔悴了点,人也还精神:"收米?嗯,差点把这事给忘了,秋收都完成了么?"
薛寅松笑道:"我们村都收好了,大部分的都已经在打谷晒粮,还有几日就能运进城里来卖。"
"好,这个简单,我已经想好了,两城门贴告示,都到你的铺子去卖米,至于米价就定成15文一升,你看如何?"
薛寅松沉吟片刻:"来前我特地了解过行情,早几年收购价都在14文的样子,可以说15文这个价格并不低,只是这么高的价格,以后你又怎么卖出去?"
"不用担心,这事是朝廷的决议,目的是通过收购恢复富春县附近的稻米种植,并且还要在所有的稻米产区推广。"
薛寅松听说是朝廷的决议,自然松了口气:"是朝廷的决议就好,其实就拿我们村来说,大部分的人还是都种稻的,毕竟稻米的价格要高一点。"
阙宏泽点头:"但是稻米却比小麦难种得多,尤其是后期管理粗放不得,产量又比小麦低。行了,一会就先支付给你现银,这事皇上可是亲自过问着的,希望薛老弟也大力支持。"
薛寅松自然点头,突然后知后觉醒悟过来,提高收购价的决议是他和阙宏泽今春刚说的,如果说皇上也是这个意思……那是不是就是说皇上早就注意到这个问题?那是不是可以说皇上早就知道自己以后必定当皇帝呢?薛寅松打了个寒颤不敢深想,立刻低下头喝茶。
"听说皇上派人准备来看看你的合作社,你知道这事不?"
薛寅松一愣:"没人来啊?"
"我先得到行文,应该就快来了吧。皇上常说国之根本就在农业,对你的那些农业创新非常重视,这次专门派了钦差大臣来,你可不要辜负圣眷。对了,关于绑架裴公子的事,皇上已经有了批复。"阙宏泽从袖子里掏了份公文递过去:"事情由付兄一手经办,非常漂亮,这里面写得很详细,你自己看。"
薛寅松接过来一看,微微吃惊,他回城后看到何家杜家和李家都开着铺子,还以为并没有发生什么事,谁想这段时间竟然已经连续抓了不少人,等着判刑发落。
"何家毕竟是大家族,灭族是不可能的,也只能抓几个替死鬼,"阙宏泽见他表情并无二样,开口解释道:"不过你放心,他们当初投靠德佑王爷就是犯了皇上的忌讳,如今皇上分不出身来收拾他们,再说这刚上位也不能太急,但后面嘛……那是肯定的。"
"不,不,"薛寅松忙道:"我只是很惊讶,这事,呃,皇上居然会知道。"
阙宏泽笑道:"皇上对你重视着呢,只是你不肯留在京城,否则怎么也能混个五品,你就放心吧,何家几个是暂时分不出心害你了,他们有得忙呢。"
薛寅松知道后面肯定有动作,不过他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小老百姓还是不要参合这些复杂的政治。
果然,不过几日钦差大臣就来了富春县,只是进门一看薛寅松差点喷了,原来是扎斤。
薛寅松笑着迎他进门:"我还担心钦差大臣不好伺候,是你就放心多了。"
扎斤摇头:"我只是先行一步来报信打点,小王爷才是钦差,他这次正装过来,务必要正式隆重。"
"这确是为何?"
扎斤微笑:"皇上怕你在富春县受欺负,派了王爷过来给你造个牌坊。"
薛寅松脑子里嗡一声,突然想到贞洁牌坊四个字,顿时头大,声音也变了调:"牌坊?"
扎斤有些奇怪的看着他道:"是啊,此次京城事举还赖你舍命进京,特地赐你一座功德牌坊歌功颂扬,薛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薛寅松这才松了一大口气:"哦哦,好好。"
扎斤复又笑道:"等把这事办完,王爷就要回北方了,这次过来准备好好玩玩,对了,他带了十余个人,都是农耕方面的好手,准备要学习你的合作社技术呢。"
"这没问题,我本来也想要在村里推广,"薛寅松颔首:"如果皇上能大力支持那是最好的了。"
扎斤笑道:"你如今院子大了,没人打扫伺候多有不便,王爷专门给你拨了两对夫妇来,都是王府里出来的老人,用熟的老手,你尽可以放心的用,不必避讳。"
薛寅松自然感激不尽:"唉,真是不好意思,又让王爷破费。"
扎斤笑道:"这是他该的。王爷上次不是在你这里得了本书么?美得死他的,天天爱不释手的看,给你几个仆佣算什么,要我说你该好好的再刮他点财物才是。"
合作社本来就有成熟的流程,要推广只需要复制即可,薛寅松一点不保留,就连准备明年推出的立体养殖也倾囊相授。几个农耕好手都是浸淫个中数十年的专家,只听他一说便明白得很,连连称好,甚至上书朝廷想要直接在全国推广。
皇上自然大喜,大笔一挥立刻同意,这数十个人不必回京复旨直接分散到稻米之乡去指导传播。先帝早就评价过这个儿子,说他身具帝王之资,如果有他的带领天朝至少要强盛五十年。
与阙宏泽合作这大半年,银子赚得不多,不过再开一个店的本钱勉强够,以前准备开餐馆的愿望大约是能实现了。
主题他已经想好,就叫一年两季餐饮店,夏天卖粥冬天卖火锅,粥可以搭配着各种小吃,胡牙子的娘做的春饼,还有田坝村村冯老头做的糕点……冬天的火锅更丰富,什么羊肉汤锅、四川麻辣锅都是好料,据说餐饮行业的毛利有50%,这赚钱应该比米店快了吧,当富翁的愿望大概不远了。
小秀才见他傻笑着站在院子里望天空,凑过来一起看:"你在看什么?"
"我们的未来。"
小秀才抹了一把脸:"大清早的起来就发神,快点去做饭,这两天又闹肚子,还是要喝绿豆粥。"
薛寅松微微一笑:"好。"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了.这次真的完结了.
This entry was posted on 2012/06/11 at 下午9:29:00. You can follow any responses to this entry through the RSS 2.0. You can leave a respon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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