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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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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box! 碎碎念[留言板]
《美人迟暮》作者:空灯流远(VIP完结)
内容简介:
迟慕很郁闷,好好的做一个下等杂役怎么?攒攒钱去追青楼的漂亮姐姐碍着谁了?我没钱——但我有决心!
不错,你是妨着人了。为什么你和你家主子回回都看上一样的女人?
怪不得你老被主子砸晕
知道不?下次别去拈花惹草了 囧
一个抛弃过去想重新活过的杂役,一位对前情恋恋不忘的白王,一位亦正亦邪的将军。
迟慕本来是爱找漂亮姐姐的,最后被一个白王一位将军生生掰弯。
让我们来看这个掰弯的过程吧!
割舍一段割舍不掉的情谊,担负一个担负不起的使命,承受一种不堪重负的生命。
生生的掩盖世间稀有的美貌,抛弃过去高贵的身份,甘愿在他身边做一个杂役。
爱情只在朝朝暮暮。
平静的生活不能久远,波澜终起。
该得到的尚未得到,该失去的早已失去。
内容标签:虐恋情深 乔装改扮 江湖恩怨 强强
文章类型:原创-耽美-架空历史-爱情
搜索关键字:主角:迟慕 ┃ 配角:李子鱼 ┃ 其它:强强,虐恋,江湖,采花反被采
上卷:江南
第一章
迟慕眉头皱起起来了,这是他第十三次被画屏姑娘拒之门外。
早上巴巴的端着一碗补汤站在院子里,汤里放了雪莲、人参、和初露时采摘的芦苇。一碗热汤就这么凉了,画屏姑娘还是在小楼上不下来,连派个丫鬟下来把汤接过去都不肯。老鸨来过好几次了,拉着他袖子说"这位客人你换位姑娘好不,别守在这里了,我们不收你钱……这边走……你、你、你倒是走啊!别站这里了,人家还以为我们藏芳楼欠你钱了……"
画屏姑娘不见他,自然是因为要见其他男人,比他有钱得多的男人。
自上月李王爷府上文会中听到佳人低低吟出:"漠漠轻寒上小楼,晓阴无赖似穷秋。淡烟流水画屏幽。"之后,迟慕满脑子就是画屏姑娘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神态。短短三十天,雁云湖边上的花也拔来送过了,锦宣斋上好的描画洒金纸写的诗也寄出去了,打点丫鬟的银子也花了——唯一的反应是楼下扔着一堆枯花烂纸。迟慕后悔姑娘怎么不把银子一块儿扔出来。
"哪个不要脸的混账抢了老子的画屏姑娘,站出来!难道不知道先来后到么?!老子追画屏姑娘已经一个月了!"迟慕怒道,抱着小楼的柱子就愤怒的摇,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喊出声了,而且声音极大。
老鸨脸上发白:"这位客人,楼上是李王爷府上的大公子,赵王爷府上的三公子,张宰相府上七公子……"
话声未完,迟慕只觉得眼前一黑,倒下。
黑之前看到迟画姑娘娉婷身影出现在二楼上,被五六个衣着华美的富家公子簇拥着。有一个看着眼熟,有一个哂笑,有一个在把玩手里的砚台——阿勒,那砚台怎么又冲着自己头顶上飞过来了?!
于是迟慕两眼一黑,两腿一蹬——倒了。
朦胧中只觉得头痛欲裂,用残存的那点意识在心里骂:"有钱怎么了,有钱就可以乱砸人么?!老子死了变鬼都不饶你!"
身上被人踹了两脚:"不会死了吧?"
"没有,死不了。他从小就命大。"有人轻笑。脸上冰凉冰凉的,似乎有人用手指拨开散在脸上的头发。
周围的人人倒吸一口凉气。
"美人啊!不可能我一定看花眼了,再看一眼——美人啊!"另一个人的手划过他的脸,顺着鼻梁摸到嘴唇,细细抚摸不忍放手:"我带回去做男宠算——"
"算"字没说完就停住,一股杀气袭来,那人手上的动作蓦然停住。
方才轻笑的男人沉声道:"不行,他是我府上的小厮。"
然后迟慕就真的昏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李府下人们的房间,躺在床上。小四坐在床边拿着条冷毛巾往他额头上敷。小四是李府管扫地的下人,专管收拾打扫李家大少爷住的怡红院。迟慕负责李府的杂物,倒水啊劈柴啊搬东西啊倒垃圾啊。李府很多东西都往李家大少爷屋里搬——所以迟慕和小四有很多合作机会,关系很好。
不错!追堂堂藏芳楼最红的画屏姑娘的迟慕——是李府的杂役!
迟慕是三年前被李家老爷用十两银子从人贩子那里买来的——而且三年过去了,老爷还时不时摸着胸口说当年买贵了,现在买个杂役五两银子就够了。
小四边敷边鄙视的看他一眼:"又去青楼找女人了吧?又被公子砸晕了吧?我就说你最近和公子范冲,不要去青楼——上次你追那个彩云姑娘,正好咱们家公子也去追人家,你直接就在青楼门口被公子的马车撞飞了……你就不能用窑子里的女人将就点么,非要去追那些能歌善舞的彩云姑娘画屏姑娘,手里又没有点银子……"
"我有一片真心"迟慕反抗道。
"顶个屁用!"
迟慕又等了一会儿,与恨恨说:"我不是被公子砸的,是公子身边那个叫王流枫的狐朋狗友,老砸我。上上次我追朝霞姐姐也是被他用石头砸晕的。"
"不要狡辩了。你每次昏死过去后都是公子派人把你搬回来的,不是他砸的是谁砸的?这次公子特别交代要我看好你,不要再和他抢女人了……迟慕你、你、你一个下人,怎么老跟我们家高高在上的公子抢女人啊!"
看着小四嘴角一抽一抽的,迟慕不忍心的叹了口气。小四是个好人,就是不懂得享受生活。女人,多好啊,胸又软,腰又细,笑起来又迷人,捏一下……想到这里迟慕嘴角不由自主的弯起来。
小四眉毛惊讶的扬起。
"怎么了?"
"你笑起来还、还真和平时不一样……"小四讪讪的说,不好意思起来,"我差点以为你很美了。"
迟慕慌忙暗自平起,闭目安神,收敛锋芒。再一睁眼,傻笑道:"我很美哇?"
小四上上下下仔细观察他一回,说:"眼误。你很傻。"
说罢端了装凉水的盆子径自走了,一路走还一路郁闷,怎么刚刚看到的迟慕就不一样了呢?
迟慕摸摸脑袋,额头上好大一个包包。那个王流枫下手也不知轻重,自己家主子也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看着自家仆人遭欺负也不制止一下——好歹我也是你家的财产哇,十两银子买过来的哇!房子院子是不动产下雨前你都要维修,我这个动产你就不管死活了哇?
自己家主子叫什么名字来着?
哦,叫李子鱼。
说道李子鱼,窗外槐树下站着的青衣人,不就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砸晕的李少爷么?
身材修长贵气,慵懒的神情的靠在树下,叶影寂寞的洒在他白皙的脸上,像在守望谁,像在等候谁。鼻梁挺秀,脸型线条流畅,日光下的侧影像雕塑般完美。迟慕不得不承认,不管自己眼光多挑剔,主子确实是京城第一美男。可惜不是女人,不然他定奋起直追了。
阿勒,主子怎么向自己这个方向看呢?怎么觉得一直在看自己这间小破屋呢?
躺着就是消极怠工。迟慕那起个盆子走出杂役住的冬凉夏暖的平房,叹口气,装作去厨房帮忙。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坑啦,鞭炮~~~~~~~~~~~~~~~~~~~~~~~~~~~~~~~~~~~~~
轰轰轰~~~~~~~~~~~~~~~~~~~~~~~~~~~~~~~
感谢特地转移过来的,路过的,看热闹的,看冷清的,一脚踩进来的,不小心掉进来的所以大人们!
本坑第一个留言的是莹蝶大人,特此鼓掌!!!
第二章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李子鱼站在槐树下,眯起眼睛——对面走过一个端木盆的人。木盆很重,端着人腰微微弯曲,有点不堪重负的感觉。
李子鱼叫住他:"喂,你过来。"
来人蹭到他面前站住。
细看是个轮廓清秀的小厮,皮肤蜡黄粗糙,和上午看到的情况不同。眼睛很美,被长长睫毛盖着,抬眼的一瞬间流光溢彩,下一秒又隐去,仿佛这种光彩从来不曾在他身上存在过。嘴如果不是因为失水干皱倒还算漂亮。算是一个长相中等偏上的小厮,但和那位还是有很大差别的。自己为什么总把他当成那位故人呢?
"你今天上午皮肤比现在白。"李子鱼上下打量他半天说。
被打量的人也没表现出浑身不自在的感觉,只是耸耸肩,表现出一点下人的习气:"早上小的跟厨娘女儿那里借了点白粉擦了擦……毕竟要见画屏姑娘,灰头土脸的去会被赶出来的。"
"衣服也不是这件。"李子鱼皱起眉头。事实上早上他那身打扮简直有点像翩翩公子,要不是王流枫眼尖扔出那个砚台,他几乎没认出来是这个人是谁。
"回公子,小的攒着两件新衣裳,平时舍不得穿……"
他是擦了粉,早上李子鱼手摸过他脸的轮廓时就发现这点了。但是还是有哪点不对……李子鱼眉峰拧起……到底是哪点不对呢?
他不知道这点"不对"是在心底,他把这个普通的小厮和那位联系起来了。看着他去青楼找姑娘就不爽,就像看着那位一样。看着王流枫欺负他会心痛,但每次都是因为他去找姑娘,又觉得砸得值,遂不出面制止。
"公子要没有别的事情……那,在下就告退了。厨房明天的柴还没劈……"
李子鱼蓦然惊醒,挥挥手说:"你走吧……"转念一想又叫住:"你回来!"
"你有钱去追画屏么?"
"没有。"老实回答。
"那你怎么追?"
"小的有一片真心。"
"青楼女子只认钱,哪个认你一片真心。及早收手吧,不要一直和我抢一个女人,你抢不过的。"李子鱼往前走一步,让自己的影危险的完全罩住这个小厮的脸。眯起眼睛再看一回,近看的确和早上不同:"你要真追到画屏,我就放你自由,再给你一千两银子。你爱去哪里去哪里,爱追谁追谁。"
这不过是个警告,李子鱼以为这个小厮会立刻跪下磕头认错。不料他错了,迎面对上一双明亮的眼睛。
"小的明白。追到画屏姑娘就还我自由之身,外加一千两银子是吧。谢公子大恩!"
就这样把一个警告变成了一场赌博。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望着他端着盆子远去的身影,李子鱼叹了口气。
真是个奇怪的下人。
拍拍手,槐树后面闪出一个影卫,单膝跪下。
"刚才那个人是叫迟五?"李子鱼冷冷的问。
"回公子,是迟慕。姗姗来迟的迟,倾慕的慕。"
难得影卫用一下成语,李子鱼嘴角挂一丝笑,眉头还是皱着的:"迟慕,这个小厮名字有意思。"
晚上在染秋斋小酌时赵秋墨用扇子敲了一下李子鱼的头,笑问:"当今皇上的表弟——白王在愁什么呢,忧国忧民么"的时候,李子鱼只觉得不耐烦。
勉强回一句:"哪里,发呆罢了。"
李子鱼是当今皇上的表弟,七岁就被先王封为白王。当今皇上尚年青,无子,无兄弟,论皇位继承下一个就轮到他。只是李子鱼一向低调,所以府里外面的人都叫他李公子。赵秋墨是外姓,三年前带兵打仗退了夷狄,当今皇上封他为定远侯和神威大将军。说是常年带兵,赵秋墨却没有蛮夷之气,倒是一股书卷气,白净清秀,不像带兵之人。
不过李子鱼清楚的知道,这个人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他和赵秋墨自幼认识,在同一个私塾读书,同一个先生教大的,彼此知根知底。现在秋墨常年带兵在外,偶尔回京城的时候,两人常时不时小聚一下。
"莫非你在想那个人?"赵秋墨用扇柄敲敲桌沿,"你一想他拿筷子的手就习惯性的摆出握笔的姿势。"
李子鱼低头,发现自己右手的确以握笔的姿势握着一双筷子。于是又想起那个人当然握笔的姿势。
按耐不住,一拍桌子:走!
去哪里?
去藏芳楼——找画屏姑娘。不能让那个叫迟慕的小子抢先了。
倒不是自己十分的看上那个女人,女人要多少有多少——只是一想到那个小子抱着女人心里不爽,就像想着那位抱着女人一样。这场赌不能让他赢,一点机会都不能给他!同一个错误不能犯第二次!
赵秋墨手摸着下巴微微笑了,从容的跟着站起来。风流倜傥的白王也有失态的时候——跟着看看是什么女人让他这么心神不宁。
两人没有驾车,乘着夜色掠过街巷,衣袂带风。
赵秋墨曾开玩笑说,要是李公子在朝廷中混不下去了就跟我去边疆退敌吧。以我们两人的武功、强强联手,不仅可以退敌,还可以助你杀回朝廷做皇上。
赵秋墨万万没有想今日到让平日悠游有度的白王失态的——是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个杂役。
作者有话要说:决定日更了,嗷!
看到转移过来的大人们了,虽然只有三个,嘿嘿^0^莹蝶大人,兔子和wenwen~~~~~~~~~~~~~~~~~~~~撒花~~~~~~~~~~~~~~~~~~~~~~~~
明天继续更^0^每章不长,但要章章不熄!嗷!
第三章
迟慕端着木盆晃到厨房时正是下午。厨娘在熬晚上喝的粥,备小菜。迟慕拿着个勺子把样菜都点评一道,直到三十岁的肥胖厨娘愤怒的举起笤帚才夹起尾巴溜出去。
拍拍头,叹口气。自己多半被砸傻了,不然怎么会和主子打那个赌呢。
赢了还好,要是输了——阿勒,我没和主子约定输了会怎么样诶!赢了得一千两银子和画屏姑娘,输了待定……这样想这赌也不是打不得的。迟慕嘴角又弯了弯,端起那个木盆去了澡堂。
李府的人经常看见迟慕端个盆子搬个箱子四处走动,其实都是在消极怠工。
接近黄昏,大家吃晚饭去了,澡堂没人。自己烧了桶热水,把刚刚在厨娘眼皮子底下偷出来的白醋和米汤调和成去色的汁,用布蘸着一点点在身上擦。栀子黄染过的枯黄渐渐褪去,露出原本光洁白润的皮肤。黄色的水顺着流畅挺秀的脊椎留到地上,从地上的排水沟流出屋外。
洗罢,溜回平日和小四合住的住的破屋。环顾四周,一贫如洗。两张小床个靠着南北两面墙,屋中一张断了三条腿又被他辛勤接上的方桌,再摆不下其他东西。小四果然不在,桌上有两块熏肉,多半是小四讨来的。迟慕叹了口气,小四和厨娘关系好,每次都要得到肉,自己就老被赶出来。他两口把自己那份肉吞下去,又吞了口口水。
没有柜子,衣服就堆在破单人床的床角。扒拉扒拉,从皱巴巴的衣服堆底层扒拉出一件叠得整齐的上好月白长衫。抖抖抖,穿上。拿起小四桌上有半面镜子,拿起来。
傍晚的夕阳从残破的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灿烂的光带。镜中人就站在这条光带中,眉若秀峰,眼如明星,清秀挺拔的鼻梁,薄薄一片唇。墨色长发湿漉漉的贴着白皙的脖子,色彩艳丽。
这种美不是画里那种柳眉桃花眼和樱唇组合起来的呆板的美,而是自上而下贯穿全身的光华气质。迟慕和画中美人的区别就像一株庭院里精心栽培的枫树和在山野里不经意间瞥到的流云般的枫林的区别。有些东西永远不能被画纸所禁锢。蓦然看一眼,天上的鸿雁也会掉下来,水里的游鱼也会沉下去。
镜中人调皮的吐了一下舌头,拿起长衫自头上套入。追画屏姑娘用掉了最近两个月的大半工钱,剩下就五两银子,明显不够进青楼,只有翻墙了。迟慕掂掂可怜的最后一点银子带在身上,蹑手蹑脚走偏门出府。临走前不忘在小四的熏肉上咬一口,尽量不要想象回来时小四愤怒的脸。
画屏姑娘今天晚上正好有空。后天宰相张知正要在自家府邸举行江南文会,要遍请江南才子新俊。有才子自然要有佳人,所以藏芳楼的花魁画屏姑娘也在出席之列。今天她特地差遣开丫头,独自一个人在廊下对着七弦琴练宴会宴会唱的小调。
月光很好,如泄地水银。
琴声分外清亮。
先弹了曲长清,又试曲佩兰。一个失神,徽部上一个音错了。
曲有误,周郎顾。
一个清冷的影子投在琴上。一双如玉的手温柔在弦上一挑,将音正了过来。
回头,自己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位翩翩公子。月光如银,人如月光。恍若幻觉。
画屏一时不知道该惊讶还是惊呼。
音声未喊出来,来人已经在她身边坐下。
"漠漠轻寒上小楼,晓阴无赖似穷秋。淡烟流水画屏幽。画屏姑娘的确是个清幽美人啊。"迟慕对怔怔的画屏灿然一笑,笑得人畜无害,月光失色。
见画屏还是怔怔的,又在欺身向前,手从后面绕过她的窄肩够住琴弦,叮叮咚咚抚了一支曲子。末了把脸放在画屏肩上,笑问:"姐姐,知道这个是什么曲子么?"
身后有股淡淡异香,纵是情场上老道的画屏此时也是面红耳赤,全身僵硬,勉强才答道:"这是嵇康的孤馆遇神。能把这首曲子弹出清幽空濛之气的,公子是第一人。"
"姐姐可知这首曲子的来历?"迟慕又笑嘻嘻的问,见画屏不语,接着说:"嵇康先生曾夜宿仙台,见月光泻泻,清风徐徐,也是今日的光景。忽然空谷里传来幽幽琴声,寻身而去,见一处幽馆。馆中有一位神巫姐姐,长得清丽,就像画屏姐姐一样……(摸摸美女的长发)。神巫姐姐教给嵇康的就是这支曲子。嵇康忘不掉美丽的神女姐姐,一生都在弹这首曲子,于是它就流传下来了(最后一句是迟慕自己杜撰的)。不过今夜来看,画屏姐姐要比几百年前的神女姐姐漂亮一百倍挖……"
"幽于勾栏之地和幽于深谷有什么区别呢,姐姐不如跟我……"
话说道一半就停了,抚摸着画屏长发的手被人愤怒的捉住。
回头,脸部抽搐,看到李子鱼愤怒的脸——哇靠,主子今天怎么来了?!
李子鱼带着赵秋墨冲破藏芳楼老鸨丫鬟的层层阻隔冲上了画屏住的西楼。远远就听到有人弹曲孤馆遇神,音色空濛深邃。转过一个回廊,却看到画屏被一个人环在怀里。迟慕,看背影应当是迟慕。你竟敢……看着他的手放在女人的头发上心中就是一股莫名的火气。竟然真的和我打赌,你还当我是主子么?
愤怒的拉过他的手,再一用力,整个人站不稳直接倒在自己怀里了。
再低头看怀里被自己粗暴拉过来的这个人。
月色清晰,李子鱼大脑嗡的停止了。
不是他,不是他,不可能是他。但是这个感觉,这个味道是不会错的。就是那个人的味道,那个人的琴声……
自己从来没见过他的脸,但是放下面纱也应当是如此的绝色吧。挺秀的鼻梁,没反应过来还微微迷惘着的眼睛,一抹薄唇如水。他总是散发着月光的气质。
"是你?"李子鱼静静的问,"你回来了?"
迟慕正倒在主子怀里暗叫不好,抬头就对上主子紧皱的眉峰和喷火的眼神。忽然见这张英气的脸上透出一丝迷惘,问自己是否回来了,就知道主子没认出来。阿弥陀佛幸好出门前处理了一下形象。
既然你认不出是我,那我就不负责任了啊。
迟慕暗自发力,借了个巧劲从李子鱼怀里挣脱出来。主子抱得着实紧,一挣未果,再发力。脚尖点地,飞上对面楼屋檐。
李子鱼也不是省油的灯,一个闪身追过去。
赵秋墨暗笑一声,也跟上去。单留一个画屏目瞪口呆的留在廊上。
李子鱼想,找了你这么多年,怎么能让你跑了,即使伤了你也要带你回去。遂全力阻拦,几招都十分凶险。
迟慕想的是,被主子抓到怎么得了,不死就是被打残。当然还有个选择,更痛苦,所以避免去想。于是全力逃脱。
赵秋墨想的是,好玩。这个美人是谁,让一天换个床伴的白王如此看重,亲自动手捉人,不如逮住问问。于是全力帮忙。
二比一啊,三十六计溜为上。迟慕自恃轻功不错,找了个空隙脱身而出,嗷的一叫飘出十丈地。嗷的一叫是飘出去那瞬间被白王一掌打到胸口,一口血还没吐出来就憋了下去。
今天不划算,偷鸡不成蚀把米。得赶快回去,还要在天亮前把皮肤颜色染回去,头发弄乱,然后去厨房劈柴。还得费脑细胞跟小四解释今天为什么不在屋子睡觉——嗷,越想胸口越痛!
再往外飘出十丈,忽然听候身后一声闷响。
一支箭自后贯穿李子鱼胸部。他嘴角渗出一丝血,头发的夜风中散开。他笔直而缓慢的向后倒下。而他此时正站在屋檐上,身后是虚空。
黑暗中有轻微的脚步声,弓剑相击的声音——白王和赵将军中埋伏了!暗杀!
迟慕暗自运气,眼睛一闭,压下胸前那股翻腾的血气往楼下一跳,飘过二十丈准备去接他主子。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晚了~~~~~~~~~~~~~抱歉挖说是日更,要守信用滴,所以偶又爬上来写了一章^0^爬去捉虫子,嘿嘿。
收藏到4了,不容易挖。其中有1个是老娘我自己收藏的,扭过~~~~~~~~~~~~~
第四章
迟慕觉得自己好久没有这么大动真气,在短短一秒间扑过二十丈趴在地上,再嗷的一声惨叫——李子鱼正好掉下来,压在他身上。
胸口的伤口裂开,再吐一口血。
娘的,肉垫不好当啊!主子你平时也不减减肥,怎么这么重哇,我爬都爬去起来……
忽然觉得身上的重量没有了。抬头,看到赵秋墨已经抱起昏迷的李子鱼,并向自己伸出一只手。
借赵秋墨的力,迟慕好不容易站起来。这一掌一砸,他双腿已经开始打颤。
"一眨眼的功夫你就从二十丈开外的屋檐上飞到地下,并且精确的垫在子鱼的身子下边,好身手!"赵秋墨上下打量他:"你是谁?"
"先别管我是谁。贼人来了。把主……恩,李公子给我,我擅长逃跑。我们向西边杀出去,我自有藏身之处。"
"你身上有伤,没关系吗?"赵秋墨扬起眉毛。
"废话,给我。"
于是迟慕左手抱着脸色苍白的李子鱼,右手拿着一块板砖,闪身向西。赵秋墨断后。
贼人都蒙着面,在月光下从小院四面出现,如幽灵般无声无息,只听得见冰冷铁器相撞的声音。迟慕一脚蹬飞最近的一个,拿起板砖拍晕另外一个。肩上被第三个人刺了一剑,鲜血流出。第四个乘机而上,迟慕躲闪不及,念了声"南无阿弥陀佛",回头"啊"的一口咬在来人的脖子上,正好咬断颈动脉,温润的血液溅了他一脸,月光下形如鬼魅。
回头看赵秋墨,流剑若水,剑剑都有塞外的决断与苍凉——这才是剑法,震得住千军万马的将军的剑术。
赵秋墨拦住了后面几个人,迟慕把李子鱼往怀里紧了紧,又往西掠出几丈,出了包围圈,进了藏芳楼外一处小巷。在巷口等赵秋墨跟上,又往巷子深处闪去。
最后在一扇破木门前停住。
"你杀人的方式真奇特,用板砖和牙——前世是狗变的么?"赵秋墨倚着门框意味深长的笑。
迟慕已经进门,把李子鱼往铺着发霉稻草的小破床上一丢,翻过来,熟练的撕开他的衣服。
"不想被逮的话就进来,关上门,赵将军。贼人还在街上搜捕我们呢"迟慕叹口气:"没看到我正忙么,去烧壶开水来。"
"你胆子不小,敢命令当朝大将军啊。"赵秋墨一边说一边乖乖的去烧水。
迟慕取出箭头,用热水擦去血污,李子鱼背上的伤口呈现出暗黑色——剧毒。
"赵将军,你有西域花红的解药么?"迟慕漫不经心的问。
"府上倒是有,身上没带……那毒中原地区少见,难道?!"赵秋墨一惊,看到迟慕已经俯下身去,开始用嘴给李子鱼吸毒。
西域花红的产生幻觉的毒药,解得晚了中毒者会伤及神经,轻者失忆,重者今生成为白痴。只是若用嘴吸毒的话,毒液经过口腔会被吸收,解毒者也会轻微中毒,产生幻想。
这也是情非得以哇,主子你别说我非礼你。迟慕嘴唇接触到李子鱼伤口的时候,李子鱼昏迷中呻吟了一下。用力吸一口,把黑色毒血吐在地上,再吸一口……控制住幻觉……为什么主子的侧脸这么美呢?李子鱼趴在床上,上身被血染红的衣服已经褪去,脸侧向一边,额头上有晶莹汗珠。脸因失血而显出额外的病态苍白,唇便相对显得分外的红。吸一口血,再吐掉。如果他不是男人,是青楼的姑娘会怎样……迟慕的手不知不觉揽上了他的腰,嘴唇触碰的地方也不在仅限于伤口。平日风流倜傥的白王竟然有如此纤弱秀美的时候……
忽然肩被人扳住,嘴唇和李子鱼皮肤相隔的地方多了一只有点粗糙的手。迷惘的抬头,隐隐看到赵秋墨面无表情。
"够了,你中毒了。"
听完这句话,迟慕就失去意识。
留下赵秋墨看着这个满脸尚是血迹的人发呆。
再次醒来是被柔软织物滑过脸庞的触觉惊醒的。李子鱼还躺在床上,迟慕占了床的一个小角落。赵秋墨打了一盆水在给迟慕擦脸上的血污。一睁开眼睛就对上他定定的眼神。迟慕迟钝的问:"怎么了?"
"你长得不错。"赵秋墨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尴尬的笑笑。
"谢谢。我中毒了?"
"中了,不过现在没事儿了。你吸毒技巧不错,托你的福子鱼现在没事了。"
赵秋墨指指床上尚在熟睡的人,迟慕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正好看到李子鱼英气的侧脸。毒已经褪去,眉峰颦起,脸色还是寒冷的白。迟慕不得不承认主子长得算是人中极品,一想到昨夜中毒时的幻想,不由得骂了声娘。
娘的!要是主子是女人,就可以追来泡泡了!
"你不肯告诉我你是谁?"赵秋墨问。
迟慕忽略了这个问题,依然望着床上的人。
"不回答就算了,你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是谁的?"
"护国大将军谁不知道?上个月我还在李府的宴会上看到过你……"
"你参加了子鱼的宴会?!"赵秋墨大脑里迅速转过那场宴会上所有贵公子名流,却不记得哪个长得如眼前这个人一般的。
"是啊……啊也不算参加。"迟慕蓦然想起自己在宴会上不堪回首的差事——给客人端痰盂,遂转移话题:"谁想杀李公子?"
"你说呢,谁想杀当今皇上的弟弟,先皇亲自御封的白王?杀了他谁会有好处,谁敢杀他呢?"
"难道你是说……"迟慕一惊。
"除了皇上本人,谁敢杀子鱼?不要看白王平日在府上待人接物都很谦恭,实际上可是冷酷无情的厉害角色,只是大家看不到罢了。皇上与子鱼是堂兄弟,从小相识,这点可瞒不过他眼睛。"
"白王是目前是下一个皇位继承人,他要杀白王以除后患?"迟慕苦笑:"你有证据么?"
"看看这个。"赵秋墨扔过一只断箭,迟慕接住:"仔细看这箭锋,双面尖刺,是皇上贴身近卫队的专用的,别处寻不到。"
说到当今圣上,迟慕也略有耳闻。五年前杀父弑弟取得帝位,之后在朝廷上大开杀戒肃清天下。先皇本有七位皇子,可惜只有两位顺利成人。有传言说先皇本是传位给九皇子。当今皇上——三皇子派人暗杀了九皇子,缢死其母蕙妃。事情败露后先皇龙颜大怒,幽囚皇上于冷宫,打算立诏书传位给他弟弟——白王父亲恭亲王。皇上听到传闻后一不做二不休联系朝中掌兵的将军叛乱,用药酒逼死父皇,自己登基。
所以这天下本是白王父亲恭亲王的。
所以这天下本可能是白王李子鱼的。
所以皇上放心不下他,要至他于死地。明里不能定罪,就暗里暗杀。
迟慕把玩着手上那只断箭。打更人从窗外走过,已是五更。各种夜虫声音渐渐淡去,草叶间露气重起来。叹了口气,他站起来,走到李子鱼床前,伸手摸摸主子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转身欲离开。
忽然一只手拉住他的衣角。李子鱼依然未醒,只是在睡梦中仿佛感应到什么似的,蓦然把手掌收拢——正好牢牢抓住迟慕月白色长衫的衣角。
迟慕看看睡美人,微微皱起眉头。
想想这件十两银子买的衣服,不到重要场合不穿的衣服,悲痛的闭上眼睛。然后心一横,手下发力,撕下被李子鱼攥紧的衣角,转身要走。
"我觉得我会放你离开么?"赵秋墨堵在门口,似笑非笑。
迟慕好奇的看着他,伸出一只手指着门外问:"你背后是谁?"
赵秋墨回头。
就在那一刹那,迟慕撞倒正在回头过程中的赵秋墨,掠出门口消失在深深街巷。
一边跑一边想,护国大将军智商真低啊。
听到有人倒地的声音,李子鱼蓦然坐起来。迟慕已经不见了。
赵秋墨拍拍衣服上的尘土站起来,笑道:"不装睡了?"
李子鱼长叹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该昨天更新的,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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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李府上下忙成一团,慰问的,送药的,介绍名医的挤满了李府大堂。
李子鱼倒躲在怡红院最深处的卧室,闭门谢客,所有事情全推给总管。
赵秋墨坐在卧房门口的一张雕花梨木椅上,叼着一杆水烟堵塞门口,俨然已经把这里当成他家了。
李子鱼躺在床上,面色如冰。
"你觉得那不是他,不是青衣?"
"当然不是,你几时见过青衣用板砖砸人的?他徒手的话通常用点穴之术——比点穴你不是一次都没赢过他吗?"赵秋墨悠然的吸一口烟,说。
"喂,你不要太过分了。我可是病人。"李子鱼皱起眉头看着烟圈,"你看看哪个大将军没事抽烟的,看着你兵都没心情冲锋了。他什么时候走的?"
"说到他,"赵秋墨仿佛不经意的一提:"他受伤了,一次被你一掌打的,一次被刺客伤的。后来给你解毒时还中毒了。"
说完在怡红院最雅致的卧室的雕花门框上磕磕烟灰,抬头望李子鱼笑。
李子鱼脸蓦然惨白,没有人能想到一个脸色苍白的病人脸还可以变得更白。
"你说他受伤了?!"
话未落,人已经不在床上。一手抓住赵秋墨的衣襟,逼问。此时才是寒气逼人的白王。
"既然他不是你在意的青衣,你何必在意?"
李子鱼默然放开手,来回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不要紧张,伤口我已经包扎了,毒也给他解了。只要静心调养,他的内伤不出十天就可以痊愈。"赵秋墨神闲气定的说。
前提是要静心调养啊!娘的我这叫静心调养么?!
迟慕搬着一个沉重无比的箱子往李子鱼卧房门口一放,正听见堵在门口的人说他的伤静心调养十天才能好,顿时觉得世界黑暗了。
李子鱼不知道来人是谁,随便应了句:"送东西来么,搬进来放在那边架子上。多半又是没创意的安神香……"
话到一半就止住,快步上前,推开赵秋墨,接住迟慕箱子:"迟慕你怎么了,脸色不好?"
废话,老子脸色不好还不是因为美人你手下不留情,一掌打得我内伤。
迟慕刚想把箱子给李子鱼,忽然想美人自己也有伤,不能惊动了,于是不放手,两人在门口争一个箱子。
忽然听到有人抚掌而笑。
"白王争着帮一个下人搬东西,有意思。"赵秋墨道,"这就是迟慕,你觉得像青衣的人?"
李子鱼听到"青衣"二字,悻悻然放手。
迟慕弓起背把箱子放在房间角落的檀香木架子上,边放边纳闷,主子怎么忽然对自己态度好起来了呢?
同时撞见主子和赵将军。自己重新染过肤色,弄脏了头发,又收敛的气色,主子倒是骗过去了,赵将军认得出我么?
想罢便用眼睛去瞟赵秋墨,发现赵秋墨也在看他。
"这个杂役长的还算清秀,就是黄了点。要不送给我?"赵秋墨对李子鱼说。
"不送。"白王回答得干脆。
"你是不是觉得他身上有些地方像青衣,所以留在身边?"
"不是。"白王继续干脆,"他老是和我抢女人,所以要留在身边看管着。青衣不会和任何人像。"
"哦,那好。我正缺一个男宠,你把他给我,我帮你看管。保证管得他日日不能下床。"
赵秋墨忽然感到一股杀气,李子鱼拈起桌上一只笔向他一飞,整好贴着他的左肩的刺入门框三寸,上好的青丝白纹衫就被划出一道口子,而肩上皮肉无损。
赵秋墨一边暗紫佩服白王好功底,一边意识到自己玩笑开大了。
被晾在一边的迟慕一面想谁是"青衣",让美人主子如此在意,一面想赵秋墨你想包养本大爷,下次把你暗杀了,别以为老子不敢。青衣是谁呢,让美人主子如此在意……我和青衣像?我不记得长这么大我和谁长得像过……
"啊,对了!"赵秋墨忽然一拍脑袋,"知道我怎么给上次救你的那个人解毒的么?"
话是对着李子鱼说的,却一直瞅着迟慕看。
"他是给你吸毒时中毒的,身上可没有伤口可以排毒。唯一的方法就是从他口中把毒液重新吸出来……"
哇靠,你、你、你对我做了什么,你这个狗头将军!
"从他口中把毒液重新吸出来"这句话一直就嗡嗡嗡的在迟慕脑海里打转,转啊转,转啊转……
接吻了?!
老子接吻了?!
老子和男人接吻了?!
还是深吻,我操……
所谓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
"不要开玩笑,秋墨。"忽然听到主子懒懒的说:"你不敢。"
"你怎么知道我不敢?"赵秋墨正色道:"当时人命关天,况且我确定他不是你要找的青衣,我怎么不能下手?"
"因为我不想要你对他下手。"李子鱼说。
赵秋墨叹了口气:"是。我是开玩笑的,看你脸色白的。你家那个打杂的脸可比你红多了。"
迟慕一摸自己的脸,果然滚烫。
咬牙切齿想,赵秋墨,我迟早要阉了你。
于是躬身告退。
赵秋墨跟着退出,衣衫翩翩,完全不像个带兵的将军。
走到人看不到的地方,手放到嘴唇上。想着那夜怀里昏迷不醒的那个人,和他嘴唇的温度,便暗笑。身边仿佛有一千朵花在开放。
迟慕走到人看不到的地方,手扶着墙根吐了口血。内伤不重,但主子受伤府上客人多,来往打杂累得他够呛。虽然又小四帮忙,身子到底承受不住。
晚饭前,程总管前来请示。
"后天便是江南文会了,白王决定偕哪位小姐前去了么?"
李子鱼沉吟了一下:"不用。西边下人住的地方有个叫迟慕的,把他洗刷干净,我带他去。"
"可是主子……"
"带男宠的多得是,又不是我一个。再说皇上也不希望我带女人去,他巴不得我绝后。"
作者有话要说:说是不更新要出差,还是爬上来更了一章。时间紧迫,不能写长了,大人们将就看吧,等我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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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江南文会是署在历届江南宰相名下每年必办的盛事。科举场上夺魁的人不一定能在文会上让人刮目相看,但文会上夺魁的人科举场上必定被考官青眼相待。每年文会上评出的三甲都由皇上亲自下旨御赐奖赏,论荣耀不在科举之下。
今年和往年一样,邀请函早早的就发下去了。文会定在三月初三,江南烟雨蒙蒙,杨柳青青的时候。
宰相张知正亲自站在自家府邸门口迎客。
富家子弟乘着宝马香车,携红粉佳人同来,刚崭露头角尚且清贫的才子青布小车带着资质尚可的女子前来。不论贵贱,张知正都以礼相待。谁知他们中的谁会在日后朝廷上大展宏图,救国济民呢,不能怠慢了啊。
白王李子鱼照例来参加,两人寒暄两句后,李子鱼进入大厅。
李子鱼一走,张知正的眉头忽然皱起,问身旁的文士。
"白王旁边那个脸色蜡黄的人是谁?我不记得请过他。"
"回宰相,那是白王带来的人,男宠之流。"
张知正暗想:"我不记得白王有养男宠的嗜好,况且那人长相虽清秀,脸色却太黄了点……怎么有些面熟,难不成在哪里见过?"
迟慕拉拉主子的袖子,问:"不是说带我来见画屏姑娘么,满堂美人我怎么找不着她呀?"
李子鱼环顾大厅一周,看到衣着光鲜入时的文士佳人,果然没看到画屏。
"王流枫说了请画屏来文会给他作陪那么她就一定在这里。你再耐心等等。"
"公子,为什么来的人都是一对一对的啊?"迟慕的目光随着主子环顾大厅一周,发现都是才子佳人相伴而坐,或者对酒吟诗,或者击节而歌,所作的都是上流社会中种种高雅的事情。
"哦,这个。"李子鱼轻描淡写的回答:"参加文会的才子都要带佳人前来的。我厌倦女人了,偶尔带个男宠来也不错。"
天雷劈下,迟慕顿时石化。
"公、公子,男宠是指小的么?你不是说带我来看画屏姑娘的么?"迟慕小心翼翼的问。
"是啊,不乐意陪我来一趟么,正好你还可以见你的画屏姑娘。"李子鱼随便的回答,仿佛还觉得迟慕便宜了:"这次不见她你就没机会见她了,我们的赌你可就输定了。"
李子鱼带着迟慕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小斟了一杯酒。他随意的穿了一件丝光淡黄色长袍,袖口上爬满深绿色藤蔓,映着挺秀清俊的脸,真是别有一番味道。
迟慕盯着李子鱼暗咽口水,叹主子不是女人。
细察四周,发现周围女人都柔情似水看着自己主子,大眼睛一双双泪汪汪的,一瞟到自己身上立马变成刀子,恨英俊潇洒的白王怎么找了个这么丑的男宠——老天不开眼啊。
"你会作诗吗?"李子鱼问。
迟慕略想了想:"不会——给画屏姑娘的情书上倒是抄了几首,都不是自己写的。"
"为什么?"李子鱼扬起眉毛,"没人教你吗,要不我让书房的先生每日教你?"
"不用了。小的愚钝,只是觉得这些东西无用。诗可以吃么,可以穿么,朝中大人们诗词写得再好,世上还是有饿死的百姓啊。"迟慕说罢,望着李子鱼呆呆的笑。
李子鱼眼底一道光闪过,忽然觉得这句话在谁口里听过。明明只是一个见识短浅,只是和青衣长得有些相像的下人,却连说话都这么像。青衣以前曾说过,朝中那些靠吟诗作赋玩巴结权贵爬上去的人都是饭桶,并无真才学识。青衣还说过他最讨厌文会,觉得这是个无用的地方。
"公子,青衣是谁?"仿佛猜到李子鱼在想什么,迟慕问。
李子鱼一惊,手抖了一下,酒杯里的酒泼出来。红木桌上湿了一小片。
"你没必要知道。"生硬的回答,"你今天是作为我的男宠来的,不许谈论其他男人。"
" 哎呀,子鱼你何必?你不让人家说那个名字,自己却一直念念不忘。"
迟慕听到疏朗的笑声,回头正看到赵秋墨拿着把折扇站在他桌前。
"他叫迟慕是吧?"赵秋墨对李子鱼笑道:"我觉得他有权知道青衣是谁。毕竟你在把他当青衣的替身。"
他转头看迟慕:"七年前先皇还在世的时候,有人连续三年在文会上夺魁。那人的名字叫'青衣'。青衣的邀请函是先皇御笔亲题,由当朝宰亲自送到青衣所在的书院。这样说你明白不?"
迟慕迟钝的摇摇头:"想不出他是什么样子。"
"我们谁都想不出他是什么样子。他总是一袭青衣,带着面纱。没人见过他的样子。就连和他同在一个书院上学的我们都没见过他的真面目。就连喜欢他七年的你家主子都没见过他的真面目。"
"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告诉你青衣是谁吗?"赵秋墨用折扇敲了敲迟慕的头,把迟慕敲得一愣一愣的:"你要知道,日后无论白王怎么对你好,你都是那个人的替身。"
"够了!"李子鱼一拍桌子,低吼,"我从来没想把谁当青衣的替身。迟慕只是我身边的下人。我不打算对他好。"
"天下总和白王叫板的,除了圣上就是我了。"赵秋墨笑起来眼若秋水,"算了,我不说了。"
他忽然手一指:"咦,那不是画屏姑娘么?"
李子鱼向赵秋墨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画屏粉红色衣衫半隐在廊外花影里。抬眼狠狠的看了迟慕一眼说:"你去吧。赌还是要跟你打的。要是你输了,就再也不许碰女人。"
要是你输了,就再也不许碰女人。
第二道天雷劈下,迟慕再次石化。
转身离开的瞬间,赵秋墨猛地拉住他的手:"子鱼说你只是他的下人时,有伤心吗?"
"为什么要伤心?"迟慕仰头问:"我本来就是我家公子的下人。"
"有那么一点点的伤心吗?"赵秋墨契而不舍的问.
迟慕摇头,目光清亮。
赵秋墨开心的笑了,笑得两只眼睛亮亮的。松开他,折扇往画屏的方向一指:"去吧。我不知道你和子鱼打了什么样的赌,祝你成功。你是第一个敢和白王打赌的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回来晚了,认错……
关键是去了一趟长沙,不小心把自己的原设情节给忘了,哭。
好不容易才回忆起来,哭。
今天开始从新日更,亲亲现在还回来的大人们^0^晚上出第七章。
PS,谁告诉我JJ上怎么删除章节,我多发了,嗷!
第七章
要说一点点都不伤心也是不对的,听见主子说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下人时,迟慕心中忽然觉得空荡荡的。心口隐隐发痛。
自从那件事以后,他就再也没为谁心口发痛过了。
算啦,不想也罢。主子再美也不是女人,自己不过一时鬼迷心窍罢了。
迟慕眼睛一亮,人已闪到画屏身后。还未发声,手已经往她头发上抚去。
笑嘻嘻的挂在画屏身上问:"姐姐怎么现在才来,叫我好找!"
一问却发现形势不对,美人两眼梨花春带雨,正伤心着。
原来文会上不仅文士争词斗赋,所带来的女宾们也要比试。文会之前有场群芳冠。所有女宾分两次比赛,一次比吟诗做赋,一次比筝琴笙箫,最后决出两名佳人分别授予梅冠和菊冠。这两顶桂冠在江南备受追捧,供得起它们的青楼绣坊自然也声名倍增。
画屏刚当选群芳楼的花魁不过月余。她率性纯真,相貌又如春花般艳丽,只是不太懂接客之道。青楼中不会接客的花魁简直是个笑话,所以老鸨说:如果这次文会你不摘一个桂冠回来,就贬去做粗使丫头。
"我不会诗词,就擅长弹琴……可是手指却……"
画屏颤抖的伸藏在粉红色宽大的衣袖中那纤弱的手,食指上赫然缠着一圈白纱,浸着血色。
"早上到房间里练琴,刚一拨弦,手就被划破了。有人把我琴上的弦换成锋利得像刀片的钢线,这一弹就划破经脉,竟然再也动不了了!"
迟慕轻轻环着画屏,拍着她的背像安慰小孩子一样。画屏的琴声他听过,说是江南女客中最好的也不为过——青涩而透着率真,婉约中隐着憧憬,像是一百朵柔软的睡莲的碧水中同时开放,不知不觉荡漾出一个春天。再轻轻吟出秦观那句"漠漠轻寒上小楼,晓阴无赖似穷秋。淡烟流水画屏幽",多少憧憬都化为深院高墙里不得自由的女子那细细的哀怨,怎么不叫人心痛。
迟慕正是因为这点才想呵护这个不知世事的女子。
"拿不到乐部的菊冠,拿文部的梅冠如何?"迟慕轻问。
"我不会写诗。我七岁就被妈妈买进藏芳楼,专攻弹琴。诗词方面很弱……"
忽然听到叮咚的银铃声,抬头看见回廊朱红色的柱子都用银色丝线相连,线上挂着琉璃色透明的铃铛。风吹过叮当作响,散入清澈的空气中。
这次铃铛响可不是风吹,而是有人在远处摇线。是群芳冠开始的信号。
这个院落的布局是一个"回"字形,四周是回廊,中间围着一个有莲池的小院。铃声一响,女宾们纷纷放下廊前的垂帘。迟慕这才发现他们所站的回廊顶上卷着竹帘,一共三面,一面向着院子,两面分别是挡住左右,垂下来后连着背后的墙壁把人幽囚在三米见方的小空间里。
垂下帘子后每个隔间只容纳一个人,两个隔间中相隔大约三米。谁也不知道自己旁边的人是谁。
帘子一落下,迟慕就发现自己和画屏处于同一个隔间。
画屏脸上泪痕渐渐干了,神智也清醒一点,抬头看着迟慕慌张的问:"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原来画屏刚才哭的时候只觉得有人在安慰她,却只顾哭了,没注意安慰她的人是谁。
"姐姐只顾哭,都不正眼看我一眼。枉自我给姐姐写了那么多信。"
画屏上下打量迟慕,恍然:"你就是妈妈一直不让我见的白王府上的丑下人,今天跟李公子过来么?你还不快走,待会儿被人看到你在而欧隔间里,我们两个都要被罚!"
见迟慕不动,翻起帘上的竹片往外看,跺脚道:"李公子就在池子边坐着,你不去待会儿主子找你!"
"我若走了,姐姐怎么夺梅冠?姐姐手伤了,菊冠是没希望了,梅冠若也拿不到回去不怕妈妈责罚吗?"迟慕弯起眼睛笑道:"我们不妨做个交易,我帮姐姐夺冠,姐姐答应和我好一天……"
他故意说得很慢,让画屏有充分时间思考。谁都清楚青楼中从花魁位置上贬下去的女子命运多凄苦,画屏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迟慕笑起来眼若明星,流光溢彩,那一刻谁都不会相信他是李府打杂的粗使小厮。
画屏一咬牙,点头。
不一会儿有人端来笔墨纸砚放在帘外,又在帘上挂了一盏红灯。迟慕又翻开帘上竹片往外看,看到院中莲池边摆着红木座椅,江南才子悉数落座。莲池后面架起一个较高的台子,上面也摆着座椅酒盏,坐的是地位高贵的人——白王坐正中间,左边是宰相张知正,右边是护国将军赵秋墨。赵秋墨正附在自己主子李子鱼耳边笑着耳语几句,白王皱起眉头,没回答。
赵秋墨说:"历来男宠也要归入群芳冠中罢,你说迟慕坐在哪里?"
回廊西侧有一排隔间专门给倌人坐的,幸好迟慕不知道。这是历届朝廷对男宠的折辱。
规则是这样,群芳冠的题目由高台上的人抽签。最初是限时两炷香,然后是一炷半香,以此递减。规定时间内没做出来的佳人帘子前挂的红灯就要被取掉,以示败北。最后剩下三盏灯时,高台上的人随意拟定一个题目让前三甲做,限时一炷香,从中评定出梅冠。
"迟画姐姐,这个游戏的诀窍在于文思敏捷,前面的诗词不求好,只求快。真正看水平的实在最后一关。"迟慕趴在竹帘前望着外面道:"啊呀,你看这么多人中,只有我家主子最好看——那气度,那风姿,不愧是白王啊!"
还没感叹完,第一道题就开始了。李子鱼手伸进竹筒,取出签条一看:思乡,五言律诗。
老题目了,只是不知道那人会不会写诗。眼睛向西边倌人坐的回廊处扫了一眼,暗暗担心。
一注半香过去了,大部分已经女子把诗写好放入帘外的白瓷盘里,由下人盛出去给莲花池边上坐着的文人雅士赏读。出律的偏题的人帘子前的灯都被取下来了。
西边倌人坐处尽头有一个隔间始终没有交卷。
想起那人说他不会写诗,李子鱼扶额叹了口气:第一轮就被刷下来总是没面子的。暗暗提笔写了一首五律,唤过贴身侍童低低吩咐:"送到西边最尽头的隔间里去,不要让人看见。"
这句话偏偏被赵秋墨听见了。他也唤过一个侍童,低低吩咐几句,兀自微笑。
过了一会儿,果然那个隔间有了动静。李子鱼的诗放到了帘外的白瓷托盘上,帘内人进了下一关。
李子鱼舒了口气。
画屏见帘外已经热闹起来,急道:"你倒是写啊,再不写时间到了!只会吹牛!"
原来迟慕还扒着竹帘看外面种种情形,评论谁家公子衣服布料好,谁家的前几天请客吃饭,谁家新高价买了小厮之类的市井八卦,并未动笔。画屏自然急得跺脚。
还剩不到半柱香了,迟慕才懒懒的拿起笔,疏疏朗朗的写下几行字。
远客远客忧远乡,流年不可量。
幽幽青井巷,浅浅野葵墙。
老妇常含饴,孩童戏买糖。
愿将此盛世,年年相延长。
"女子的诗要写柔一点,不能太刚硬了。倘若太柔了又无骨气,不如特地拙一点。差不多就这样吧。"迟慕把雪白的梨花素笺递给迟画:"写古风的女子少,这样较容易出彩。第一轮嘛,不必太用心。"
画屏接过诗一看,心中暗暗惊奇。纵是不善诗词,品读鉴赏的功底还是有的。看得出这首诗好的地方不在辞藻,而是笔下的美好,对市井之间常见之幸福的珍惜。非是经历过大难的人不能体察到盛世间平凡的可贵。画屏自小被卖,有过苦难经历,自然能感同身受。
诗交出去,外面小小喧哗了一阵。西边倌人坐的地方也喧哗了一阵,应当也得了好文。
几圈下来,红灯只剩两盏。
一盏在画屏隔间外亮着,一盏在西边倌人的隔间外亮着。
高台上李子鱼鹅黄色袍子透着几分风雅几分贵气。赵秋墨穿着紫色衣袍端着酒杯在旁边笑得邪气。
"你若在帮他写,他可就得梅冠了。"赵秋墨附在李子鱼耳边轻笑,"继续么,还是让他退出。"
李子鱼脸色不变,低声答道:"今天是我强迫他来的,自然要负责到底。"
"要是迟慕善诗词的名声传远了,你能帮他写一辈子么?"
"我说过我负责到底。"
最后一轮本来应该有三人的,只是四进三的时候两人同时出局,只剩下西边倌人隔间和东边仕女隔间各亮着一盏灯。迟慕不知道和他拼了这么久诗词的人竟然是高台上的主子。李子鱼也不知道一直和自己唱对手戏过来的隔间里那位不是女子,正是自己一直想保护的人。
两人都在暗自惊奇对方是谁。
李子鱼眉毛皱起,云杆狼笔轻轻敲打着砚台。最后三轮的诗歌都在高台上宣读出来。不管自己用什么典故,对方都可以轻易接上,若是自己的诗写得刚强,对方就写得越是柔弱,自己用词越是华丽,对方故意写得古拙,仿佛要避开和自己正面碰撞一样。就像玩躲猫猫游戏,李子鱼猜不透帘底的人是谁,性格如何,来自何处。
只知道那人的学识不在自己之下。
她真的是女子么?
忽然一个名字冲入脑海,挥之不去。想起赵秋墨那句"你不让人家说那个名字,自己却一直念念不忘",又强行斩断自己的思绪。
迟慕也在惊异西边隔间里的人是谁。不管自己如何回避锋芒,对方都迎刃而上。就像一场森林中的狩猎,不管自己如何逃避,猎人都紧追不舍,逼自己露出藏在文字下本性。本来觉得可以轻松取胜,却不料如此艰难。
他自然不知道和自己紧紧相逼的是自己的主子,高高在上的白王。
本来只是小小的游戏,两人都玩得尽兴。
最后一场,宰相张知正信手在纸上写下斗大一个"春"字,考春词。
"这次要写得十分婉约。你要是再露锋芒,小心被看出是白王的词了。"赵秋墨低声说。
李子鱼不答,只是呆呆望着点灯的竹帘,压抑不住心绪激动。
那个人将怎样作答?
到现在,李子鱼几乎确认,帘内的不是一位女子。这种才气,这种文底若有若无透露出的清疏之气,像极了青衣,又像极了迟慕仰头看自己时那一瞬间眼神的清亮。
有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西边廊下的人是不是迟慕。恍惚觉得迟慕就坐在东边的廊下,与自己对诗。
又叹口气,迟慕终究不过是不通文墨的下人罢了。自己一时情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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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画屏看了题目,催迟慕快写,写了好留出时间细细改一遍。
迟慕却顽皮一笑:"姐姐慌什么,且看那边怎么交卷。"
画屏不解的看着迟慕,半柱香的时间就过去了。
那边果然先交卷。题目是《暮春》,词牌是不常见的"媚妩"。
故意用这么生僻的词牌,是为了隐瞒身份么?迟慕暗自思忖。
迟慕仔细听声音清澈的小童当众诵读这首词,渐渐莞尔。
眉妩野云浮闲意,雁唱凉州,新纸写薄暮。便有飞红渐、残秋千,摇妩春树。盈盈侧目,笑语中,闲愁极处。叹搁笔,低锁碧窗户,挡繁景无数。
年岁依稀如故,季转天云褪,昏暗人物。庭院堆烟柳,藏一段,杏花街巷闷苦。留人不住,几声莺,啼落晚雾。绿葵色青青,遮了远人行路。
"人家都交卷了,你倒不慌,还笑。"画屏埋怨道。
"姐姐,"迟慕笑容更明显了:"我刚刚一直在想和我们对诗的人是谁,现在看来不是简单人物啊。这首词里有特意掩饰的痕迹,仿佛有人生□写壮词,这次却出于某种原因故意把词写得婉约。其他都好,单单那句'雁唱凉州'露出边塞风味来。那边的人恐怕不是普通的倌人。"
"那我们怎么办?"
"没关系,他写得越是清冷我们就越是旖旎,越是出世我们就越是入世,他叹暮春凄凉我们就写春闺繁华,不和他正面碰撞。梅冠还没有授予倌人的先例,都是优先授予女子。只要我们不和他写同一类词,就不会明显输给他。不出所料的话,梅冠就是我们的了。"
说罢揽笔,疏疏落落的填了一首,竟然十二分婉转慵懒。脂粉气浓郁却不低俗,旖旎却有幽幽空旷之感,深闺少女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思跃然纸上。
写完笑着把纸往画屏前一推:"这样填便肯定没人认出是男人填的。"
这也是首长词,难度不在《媚妩》之下。
贺新郎 春闺怠看浮云涨,绿纱窗,薄薄衫儿,懒懒梳妆。榴落秋千清明老,寂寞残园断巷。慵自起,暖色空望。帘底笑声听渐琅,转西楼,花盛无人訪。闲搁笔,对新酿。
樱桃浸酒一二两。正粥香,碟温盏小,试新梅酱。莫等年华成惘。海棠褪,天穹宽广。风底纤纤剥橘瓤,待人尝,却逗黄莺想。三月事,与谁讲。
在迟慕小人得志的笑时,李子鱼正拿着他那张纸,千万种情绪从眼底过去,没有一种浮到脸上。
那人失策了,绝对失策了。
之前那么确定东边帘廊里的是位男子,他又拿出这非女子填不出的婉约风格来。一天之内风格变来变去,不是掩饰是什么?不过能把各种风格轻松驾驭,玩弄于股掌中的自己只遇到一个人——青衣。
而他应该已经死了。
正出神中,宰相张知已站到他面前,正色道:"这次梅冠的得主,还请白王公决。"
李子鱼心乱成一团麻,哪里有心思裁决,于是一挥手:"本王今日不舒服,让护国大将军裁断吧。"
赵秋墨深深的笑了,附在李子鱼耳边:"不要以为西边帘下的文是你写的我会护着你,我可是十分想看东边帘下的人是谁呢。"
"我也想看,你就快宣布吧。"李子鱼扶着额头十分不耐烦,"再唧唧歪歪我掐死你,我今天头痛。"
赵秋墨一秒钟思考时间都没用,直接宣布东边廊下的女子获胜。宣布的同时手撑着下巴,居高临下的笑得深沉。
最后一个环节是猜帘内人是谁。
放下竹帘一半就是为了这个乐趣。
猜中的人可以向帘内佳人任意要求一件事情。
有求诗求字的,有求佳人一笑的,更多的人比较低俗,求共度一宿春宵。
大户人家中始终坚持"女子无才便是徳"的传统,参加文会的女子多来自青楼,本业就是媚床。这个游戏向来深受欢迎。不过要是哪次帘内女子被同时五六个人猜中,那当晚她就惨了。
外面纷杂一片,猜什么的都都,迟慕只是笑着在里面听,估摸着找个机会溜出去。
忽然声音静止了,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脚步声。
有人走到迟慕的帘子外面。
脚步缓慢却坚定。
"你是谁?"李子鱼站在帘外静静的问,声音不大,却不可抗拒的威严。
迟慕没发话,偷偷冲画屏一努嘴,示意她回答。
在堂堂白王面前,画屏竟然紧张得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迟慕暗叹口气。
"你不说也罢,你不说我猜便是了。我猜中了你可要陪我一晚——媚床。"
李子鱼故意把媚床两个字说的缓慢,回味无穷。
迟慕忽然觉得很有趣,十分有趣。嘴角往上翘起来,笑道像只小狐狸。
变换回原本澄澈的声音,迟慕清脆的一拍手,低低应道:"好!若是你猜不中,请白王让刚才和我比文的倌人陪我一晚,也是——媚床。"
这一问一答声音极低,只有他们两人听得到。
迟慕不知道和他比文的人就站在面前,就是他主子。不然纵是有豹子胆他也不敢。不过他也是个不负责任的,不管李子鱼猜谁迟慕都打算中流抽身,功成身退,找个间隙拍拍屁股走人,留下画屏和白王周旋——她若能得白王垂,青藏芳楼中就再也无人敢为难她了。更别提故意用琴弦划伤她手指的事情。
等了一炷香的时间,白王却迟迟不发话。
"不敢猜了?"迟慕想原来主子办事也有拿不定的时候。
"青衣。你是青衣。"
李子鱼说得坚定,对迟慕来说却是措不及防。
听到"青衣"两字,迟慕忽然苦笑,种种不愿回想的东西转过脑海,化作千年尘埃。
幽幽一叹,叹息落在地上,再也捡不起来。
"白王猜错了,我不是。"
"我没有!"
竹帘一角忽然明亮,洒进一方外面明亮的天光。李子鱼强行掀开帘幕,不给迟慕躲藏的时间。
迟慕没料到这么突然,顿时僵住,画屏也呆了。帘外已经看得到主子鹅黄色的衣袍一角。
忽然竹帘又落下。
赵秋墨抓住李子鱼的手笑得很开心:"别急,这个游戏也算我一份嘛。"
"可以,你猜。"迟慕巴不得有替他拖延时间的人出现。只要一分钟,他便可以完美的隐藏起来。
"你是迟慕是吧。我猜对了哦。猜对了我今天晚上可要来找你了哦。"
"他是青衣。"李子鱼决绝的说。
"迟慕。"
"青衣。"
"迟慕"
……
(迟慕抹了一把汗)
帘外很热闹,帘内却迟迟没有声音。
最后李子鱼一把掀开竹帘,天光泄入。
帘内不过三米见方的小室,只坐着一位大眼睛的女子,大眼汪汪若秋水,一脸无辜的望着外面的两人。
幽室内只有一张小桌,放着笔墨纸砚,别无他物。
再无其他人的影子。
李子鱼环顾四周,眼睛里的渐渐火熄灭。没有迟疑,他弯腰,很绅士的扶起画屏:"请姑娘跟我去领取梅冠。"
两人在众人簇拥之下走远。英雄抱着美人归,众人喝彩。
赵秋墨还留在原地,倚在廊柱上。
他用折扇柄有意无意的敲着柱子,嘴角是一抹微笑。
"迟慕,或者我该叫你青衣——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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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赵秋墨还留在原地,倚在廊柱上。
他用折扇柄有意无意的敲着柱子,嘴角是一抹微笑。
"迟慕,或者我该叫你青衣——下来吧!"
三米见方的幽室空无一物,赵秋墨的声音显得空空落落。
良久,才有人回应:"不愧是护国将军,就知道逃不过你眼睛。"
隔间内是没人,声音是从高高的梁上传来的。方才人们只顾环顾四周,竟没发现头顶上横梁阴暗处藏着个人。
迟慕猫一般轻巧的跃下来,了无声息。
"连我都不知道我是谁,你怎么知道我是谁?要不是之前听你说,我还真不知道人家叫我青衣。"
接近正午的阳光暖暖的照在迟慕脸上,没有收敛光华的眼睛流光溢彩,摄人魂魄。
之前院里的人都随着白王转移到大堂里去了,迟慕目所能及的范围内只有残杯剩酒,和一个笑得深藏不露的赵秋墨。
"你不是总穿青色长衫带青色面纱么,自然被人称做青衣了。"
"噢,"迟慕很没形象的抓抓脑袋,"那是因为比起文士爱穿的白色啊鹅黄啊,青色衣服经脏,半月才用洗一次。"
赵秋墨脸上顿时多出两道黑线。
"上次你给子鱼解毒的时候不是自己也中毒昏过去了么?"
迟慕呆滞一分钟后回忆起来,点点头。同时回忆起来的还有难得柔弱一次的美人主子。
"那时候我在你身上种下了辨魂香,一种只有我才分辨得出的味道。第二次看到你我马上就闻出来了。这次也是隔着竹帘我就闻得出你的味道。"
"好鼻子,快赶得上我们院里的大黄了。"迟慕从心底深感佩服。
"你为什么乔装打扮去子鱼府上做杂役,不觉得委屈么?"赵秋墨隐去脸上的笑容,正色问。
"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怎么知道那夜救李子鱼的人是青衣。"迟慕也收起脸上促狭,眼光骤然变冷。
"因为我见过你。"
"在哪里?"
"在你父亲的后花园里。"
迟慕袖底青光一闪,一把短刀已经抵着赵秋墨的脖子:"你绝对不能把我的秘密告诉李子鱼。"
"死人最安全了,你何不杀了我?"赵秋墨也不慌张,看着他微微一笑:"你知道你认真起来眼神摄人心魄么?"
"你既然不反抗,说明你不怕这把小刀。一把小刀如何奈何得了护国大将军。纵使我杀了你,我身上前些日子的伤还没好,又如何能从宰相府众多高手的天罗地网中逃出去。这算起来是我输了。"迟慕叹一口气,把刀扔到地上,闭上眼睛:"你要杀要剐要剐随意,但请不要把把我的身份告诉李子鱼。"
"为什么,内疚么,怕连累他么?"赵秋墨的声音里有一丝戏虐的成分。
迟慕不答,只是在暖风中闭着眼睛。身子绷得直直得,却有些发抖。日头明明这么好,为什么骨子里却攀爬上侵人的寒意?
早就知道这一天会来临。护国大将军,当朝皇上的左手,如何能放过有叛国罪的自己?但求不要连累到无辜的人。
忽然觉得和李府了和小四一起搬箱子扫地的时光无比幸福。幸福永远不是轰轰烈烈的东西,它总是足够平凡和微小,小到我们常常找不到。
半天却没有动静。
有手抚摸过他的脸庞,迟慕偷偷把眼睛虚开一条缝,纤细的睫毛便像蝴蝶翅膀,微微一颤。映入眼帘的是赵秋墨没有表情的脸。明明手放在别人脸上,自己脸上却绷得死死的一丝表情都没有。杀气,恨意,或者爱情在这张面具下暗流汹涌,而直面他的人却不能捕捉到丝毫蛛丝马迹。
迟慕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只觉得这个角度看赵秋墨比起沙场上的将军更像一个翩翩公子,只是紫色衣袍映衬下棱角分明的脸显得有些霸气。
"你知道么,你偷偷看人时的表情很有趣。而且你不管怎么乔装打扮,都很好看。"赵秋墨慢慢的说,手停留在他脸上,并未拿走,像捧着一个什么珍贵的东西。
迟慕索性大睁开眼睛,正撞上一双邪气的双瞳。
"我们不妨做个交易,青衣。我保证不泄露你的身份,不告诉任何人你还活着,你离开子鱼到我身边来,我给你想要的一切。"
"不知大将军是看上了在下这身皮囊,还是作为在下青衣的计谋学识?"
"这重要吗?"
"这对我来说很重要。你要是看重的是我这身皮囊,无非是在脸上多划几刀毁了它,如果你觉得我可以为你出谋划策什么的,不要妄想了,我不再是曾今名誉江南的青衣,我只是李府的一个不通文墨的杂役而已。你身为护国大将军,理应以国家利益为重,要么杀了我,要么把我抓起来,逼我做这种交易是可耻的。"
"你拒绝了?"赵秋墨不可置信:"你宁愿在李子鱼身边做一个低等的杂役也不愿到我身边来么?你一点不念我们当年的同窗之情么?我们曾今在一个书院读书,我座位在你后面,我在你身后坐了五年!"
"子鱼也在我左边坐了五年。"
不等回应,迟慕转身开离开,转身的瞬间衣袍在淡黄色阳光里翻飞,纵是扮成脸色蜡黄的杂役也翩若惊鸿。
猛然被人拉着,一推,逼到墙边。身子危险的笼罩在赵秋墨的阴影里。
"方才文会上我猜对了,你总该兑现承诺吧。"
强行掰过迟慕的脸,让他正视自己的眼睛。暗用内力,迟慕的衣袍哗的破裂,露出里面白色里衬。迟慕还未回过神便已经衣带暗解,香肩半露,两只纤弱的手被赵秋墨一只大手牢牢固定住,举在头上。
"从小我们同一个书院,这是第一次看到你惊惶的眼神,"
废话,不惊惶才怪。第一我只喜欢和女人做,Aitxt bb为您制作除非赵秋墨你也有画屏姐姐那么柔软的小蛮腰。第二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做老子还没这个勇气。要谁走过来撞见我岂不身败名裂!转念一想,自己本来就是以倌人身份陪主子来的,已经身败名裂了,遂哀叹。
"你的腰太硬,那里也紧,和你做起来累。"迟慕遗憾的说。
赵秋墨嘴角不被察觉的抽动了一下,强忍着笑:"不用你操劳,你只要乖乖享受就可以了,剩下的我来做——"
嗷,敢情我是下面那个!
骄傲多年的迟慕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是被采花的那个。压人还可以考虑,被压万万不可,遂暗自手腕发力,猛地一震,用那一震浅浅的封住了赵秋墨手腕处的几处大穴道,挣脱开。赵秋墨也不在乎穴道被封,腕虽不能动,整个手臂横扫开来,依然把迟慕封在他的势力范围内。迟慕内伤未愈,和赵秋墨几招拆下来未占上风,反而被吃尽豆腐。
忽然听到银铃般的笑声由远及近,几个丫鬟端着酒和盘子走过来。
迟慕想好啦得救了!正欲大喊一声:"姐姐们,救我!",忽然见那几个丫鬟远远站住望着他们。赵秋墨用把他往怀里一裹,宽大衣袖挡住一遮,目光往那边一横,几个丫鬟就乖乖绕路走了。
远远飘来对话:"原来白王的男宠和赵将军有一腿诶!"
"是啊,原来他们关系好到连男宠都共用了啊……"
迟慕"嗷!"的一叫,一口血险些喷出来。
"今天不把你吻到没气绝不放你走。"赵秋墨附在他耳边,低低的说,气吹得迟慕耳根发痒。
作者有话要说:对,有谁猜到了捏,青衣就是迟慕^0^猜到滴大人举手!
不过想想也是应该滴,怎么能让小鱼喜欢其他人捏。
对了,关于攻受问题——迟慕肯定是受啦,我现在只是没写小鱼,他超厉害滴,不可小看^0^这么厉害的青衣在他面前都只是受,可见……
第十一章
"今天没吻到你气绝不放你走。"赵秋墨附在他耳边,低低的说,气吹得迟慕耳根发痒。
迟慕身子猛然一颤,忽然大笑。
笑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腰。
赵秋墨疑惑的看着他。
"原来大将军是要亲我才放我走啊。没关系,我闭起眼睛让你亲个够,大不了算被狗咬了。"迟慕收住笑容,真的重新闭起眼睛:"还请大将军快点亲,我还有事要做。"
赵秋墨一愣,看着怀中人倔强的闭起眼睛,嘴角上还有一丝戏虐。
迟慕做好心里准备,双眼紧闭,只求赵秋墨一阵狂风暴雨之后放他走。妈的,就当被大黄咬了!
半天却没反应,问:"怎么不亲了?"
忽然听到赵秋墨恨恨的说:"你知道什么叫'食之无味'、'味同嚼蜡'么?"
冰凉的丝袍拂过脸庞的感觉,睁开眼睛正看到赵秋墨转身离去,衣袍在风中哗啦翻过。
"青衣,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在床上心甘情愿的叫我的名字。"
迟慕苦笑,摸摸被赵秋墨抚过的脸,叹口气,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开。还有一个十分在意的人。
不见他心里总放不下。
和自己对诗的那个倌人是谁?
迟慕今年二十三岁。十三岁初出茅庐时便在江南文会上夺魁,之后连霸三届文会魁首,是名贯江南的才子。所谓曲高和寡,高处寂寞,这么多年真正能和他心意相同、旗鼓相当的朋友并未出现过。没想到竟然在这个游戏中遇到能在文才上步步紧逼,让自己不得不全力应付的人。
他究竟是谁?是一个简单的倌人么?
迟慕一面疑惑,一面向西边回廊走去。
那个隔间的竹帘早已重新卷起来,走廊恢复如初,一点没遗留下之前人所留下的痕迹。
迟慕站在一簇阳光里,吸吸鼻子,闻到午饭的味道。那边的授冠仪式早结束了,午宴已经开始。远远传来大堂中人们的喧嚣欢闹。迟慕闻到饭菜的味道,肚子一阵咕咕叫,刚才想自己知音的心思顿时没有——果然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不去吃饭在这里发什么呆?"有人在身后问。
"在想方才在这里写诗的公子是谁。"迟慕想也没想的答道。
"你在意他是谁?"背后的人声音里有一丝喜悦的惊奇,"为什么?"
"因为他是个不逊于青衣的天才。"迟慕顺口一答:"你烦不烦,关你甚事,一边去——嗷!公、公子,你现在不该在大堂应酬吗?"
李子鱼闲闲的倚在朱红色柱子上望着站在一片阳光里迟慕,只看不语,仿佛能从迟慕的脸上看出朵花来。
"梅冠的评比一结束我就让下人去看这个帘子里的人是不是你,你猜什么结果——"李子鱼故意把声音放得很慢:"——这个帘子后面没人。告诉我大家写诗的时候你在哪里?"
没人?
"小的不善诗词怕丢公子的脸,再说小的本来不是倌人,不愿坐到西边回廊里去,就去别的地方了。公子刚刚说这个隔间没人,那之前会上和画屏姑娘对诗词的人是谁?"
李子鱼看着迟慕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是我。是我和秋墨做的。
原来李子鱼担心迟慕不能交卷,暗暗写了诗词叫小童送过去。赵秋墨闻得出迟慕的味道,知道那帘子后面其实无人,便在李子鱼吩咐之后叫自己的贴身小童潜入帘后坐好,不管谁送诗词过来都照例放到外面的白瓷盘上。这把戏在李子鱼之后派人查迟慕时曝光了。
赵秋墨看迟慕和李子鱼的这场戏看得津津有味。
"谢公子关心!"迟慕心虚,低下头不敢正视主子的眼睛:"小的定当衔草为报!"
"有趣的不只是这件事情,还有一件事情。我确定在画屏姑娘帘内和我说话的是个男人,你觉得呢,迟慕?"
"公子,您幻听了。画屏姑娘声音那么甜美,怎么会是男人呢?"迟慕一边说一边抬头瞟主子几眼——眉还是那么清秀,脸还是那么俊朗,美人啊,好看得得让人忍不住骗骗。
当迟慕想骗骗自家主子的时候,没想到早有把柄被主子逮住了。
"哦?这样?"李子鱼仿佛觉得很有趣似的夸张的扬起眉毛,从怀里拿出一方白色手帕,"我在画屏姑娘身上发现了有趣的东西。这可是我们府上的专用手帕,角上绣着李府的标识,不知画屏姑娘是怎么得到的?"
迟慕暗叫不好,给画屏姐姐擦眼泪的手帕忘了收回来,被主子搜出来了,遂望天:"是啊,姐姐是怎么得到的呢?真奇怪呀……咕咕"
最后那两声是肚子在叫,饿了。
李子鱼冷笑一声,绕了这么大的圈子你还是不肯承认。算了,吃东西去吧,本来就瘦,在饿瘦点在床上就硌骨头了。
迟慕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轻柔的环住。李子鱼把迟慕打横抱起来,脚尖一点,向大堂那边飘去。迟慕惊叹主子轻功原来这么好。
忽然觉得不对:"公子,什、什么是'在床上就要硌骨头了'……"
"现在你是我的男宠,自然要给我侍寝了。"李子鱼随随便便一提,说得侍寝如帮厨娘买菜一样天经地义。
话声未落人已经到了大堂前,里面杯盏交错,佳人如云。
迟慕嗷嗷叫唤,公子,放小的下来,这样抱着多丢人啊。当着这么多美女姐姐的面前,小的以后怎么追女人啊!
李子鱼伸手往迟慕樱红色薄唇里一放。嘴里忽然含了一根手指,迟慕自然没法叫唤,抬头怔怔的看着主子。
"没有以后了。今天我要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白王李子鱼的男宠,不许你再去找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又要出差几天,求大人们等我……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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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走,回头):希望这次回来收藏上面有惊喜挖 (砖头飞过,消失)
第十二章
江南奢靡之风盛行。
李子鱼抱着迟慕往大堂正中上座上一坐,两边立刻有美人端来果盘香茗。端茶的美人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下一个王位继承人,人头不保。
放一道菜,迟慕埋头解决一道菜。平时府里哪里吃得到这么好的东西啊!
迟慕百忙之中把头从餐盘里抬起来,放眼望去,厅堂里莺歌燕舞,笙箫不断。朱红色漆盘里盛着精致的食物,色泽鲜艳滑润;水精器皿里放着西域来的名贵水果,鲜红欲滴;羊脂白玉杯里溢出陈年佳酿的醇香,沁人心脾。
满座的文士佳人竞相调笑,莺莺燕燕,几杯酒下肚,唱歌的也有,追着美人绕着柱子跑的人也有,平日的矜持风范统统不见。
画屏新得了梅冠,被一群人众星捧月的围在正中,正面带桃红的给带她来的官宦之子王流风斟酒。柳眉微挑,却向迟慕的方向看过去。看着迟慕被李子鱼抢抱在怀里呲牙咧嘴的一脸怪相,想笑却笑不出来。
女子当然不愿自己喜欢的男人被另一个男人抱像女人一样抱着。
迟慕看到眼里,忍住心痛:世上又多一名把自己看轻的人。画屏姑娘当然不会和一个倌人好,自己和主子的赌真是输得一塌糊涂。
于是移开视线,又看到方才还在调戏自己的赵秋墨,此时衣襟半敞,抱着一名歌姬笑得意乱神迷。
迟慕低低的冷笑一声:"朱门狗肉臭,路有冻死骨。"
声音虽低,却被李子鱼一字不漏的听入耳朵,瞟一眼迟慕:"你不是不会诗词么,杜甫的诗还记得这么清楚?"
"这种东西大家都会说啊。厨娘就经常这样说啊。"迟慕无辜的看了一眼主子,继续把头埋回盘子,心里叹坐在主子怀里吃东西真不方便啊,不敢随便乱动。迟慕虽然骂政府腐败,把好好一个清高的江南文会变成个声色犬马的腐败的借口,却不愿浪费大好资源——见李子鱼筷子都没动一下,迟慕便尽杂役职责理所当然的帮主子处理掉了。
"这种聚会,我每年都参加。江南朝廷中的腐败我和秋墨岂是不知道,我们也有苦衷——啊,吃一口。"李子鱼夹起一个色泽晶莹的翡翠虾球要往迟慕嘴里放,迟慕故意别过头去眺望窗外的风景,无视主子的动作。
大男人喂什么喂啊,老子又不是没手!
"迟慕,你记得最近市井上流行的暮春词第一句是怎么唱的吗?"
"哦,是'杨柳青青暮春路,桃花点点低窗户,啊……佳人浅笑似春雾,啊……啊————————————烫!"
"啊"字是开口音,唱到第一个"啊"字时李子鱼没动手,直到唱到第二个"啊"字时才把虾球迅速扔进迟慕大大张开的嘴里,动作敏捷而迅速。不料虾球新熟,烫得迟慕又气又恼。
李子鱼见迟慕被烫到,脸上的窃笑一扫而光,连忙唤丫鬟送凉水来,要亲自喂迟慕喝下,又责令人送烫伤药来。迟慕赶忙推辞,一个大男人被烫一下还要上药,丢不丢人啊!于是又是一番手忙脚乱。
在场的人暗暗惊奇。白王和男宠调笑本是平常事情,可是为了一个小小烫伤掀起波澜还是第一次。平日白王虽近声色,却总是淡淡的,对身边侍寝的人都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从未显露出半点真情。喝醉的人和未醉的人都在暗暗猜测:这长相平平的男宠究竟是何人?
有人是,这人本是白王府上的杂役。
于是人们又说,那他必定是通什么西域边疆的奇技淫巧,媚床的功夫过人。
杂乱之间迟慕隐约看到赵秋墨放开怀中的美人向他这个方向看了一眼,一瞬间表情僵硬,眼底一丝怨恨闪过,又瞬间恢复正常,调笑如故。迟慕怀疑自己一瞬间看到幻觉。
再看看身边小心的把汤吹凉了往自己面前放的主子,迟慕心中隐隐一动。自己到底多久没有和李子鱼坐什么近了?回想往事,真是浮生如梦。
不管怎样,他要记住自己是谁。我叫迟慕,李府管搬东西的低等杂役。以这种方式呆在他身边,算是对他的一种补偿吧。不能有进一步的奢求。
"你方才说我的诗词不逊于青衣,可是真的?"李子鱼问。
迟慕想起之前主子听到他随口说的那句"因为他是个不逊于青衣的天才",忽然下定决心。便放了碗筷,便正色,站起来整整衣带。
对着惊奇的白王,迟慕呆呆一笑,愚钝尽显。然后有缓缓施了一礼。
"小的不通诗词,只识得几个粗字。白王文风隽永,江南的文人啊诗人啊教书先生啊都一直推崇。七年前青衣消失之后,白王连续三年在文会上夺魁,三年间青衣都不敢再抛头露面与公子分庭抗礼,岂不是我们家公子写得比青衣好?"
李子鱼脸上笑容渐渐隐去,迟慕,你是在和我装么?!群芳冠的时候你不在自己的隔间里,画屏隔间里说话的分明又是男声,她身上明明带着我们府上的手帕……
迟慕又施一礼,一字一句说得很认真。
"公子肯垂青小的,为小的不当众丢人现眼而代做捉笔,小的感激不尽!但是小的确实不是青衣,承蒙错爱,实在不敢当。小的再是身份卑贱也不愿做他人替身。"
李子鱼,你喜欢的青衣已经死了,他不会再回来了。我们应该一刀两断,形同陌路。我和你本是生人。
李子鱼看着迟慕认真呆气的脸,微微发怔了。
小的再是身份卑贱也不愿做他人替身。
我对他好,是因为觉得他一举一动像极了青衣。画屏的诗一定不是自己写的。即使确定是迟慕帮她代笔,又怎么能证明迟慕就是青衣呢?单凭自己的感觉么?
感觉,什么是感觉?看着他和其他姑娘亲密心里不舒服,算是有感觉么?看见他脸色不好会担心,这是感觉么?看见新送来的华美衣料会想,要是把那个人洗刷干净,放进华美柔软的料子里,他会不会开心,这也是感觉么?
如果他是青衣,上会藏芳楼弹孤馆遇神的人又是谁?如果他是青衣,那迟慕是谁?抑或他和迟慕本来就是一个人??(空灯流远笔记:小鱼离真理只有一步之遥了)抑或他们都不是青衣?
赵秋墨一手抱着两个美人,一手拿着白玉酒杯,百忙之中抬眼看李子鱼,脸上一抹阴郁:原来子鱼也会为人心乱,心乱如何成大业。
不过为那个人心乱,也不是没有理由。
发怔的脸逐渐阴霾。
挥手让人加一把雕花红木椅,就摆在自己桌子对面。
挥手让迟慕坐下。没有由来的压迫力让迟慕懵懂的坐在椅子上。
空气的流动近乎停止。
像是一根弦"铮"的绷断了,大堂里出现一个静止符。端着酒杯的人,挥舞折扇的人,欢笑的人,喝酒过多而哭泣的人那一霎那都被无形的压力所惊醒,动作在那瞬间停止,形成一个色彩斑斓的断面。
无形而巨大的压迫力。
忽然压迫力散去,刚才那沉重的空气恍若幻觉。人们不明就里的面面相觑,又在清新的空气中重新举杯,为刚才那一刹那的停顿感到好笑。歌声,笑声,喧嚣声又重新冲撞着大厅的墙壁。
只是迟慕知道,要是李子鱼不及时收住气,那些人断断不敢再动一分。
武功练到某种境界便是来去无踪,幻化无形。
谁又料到一向恭谦温良,挺拔丰俊的白王竟然练就了江湖上谈虎色变的邪教武功——冷心墨莲。
世上知道有这门武功存在的人恐怕两只手就数得完。知道练这个武功的后果的人,一只手数都有余。
迟慕当然知道,他的嘴唇战抖,脸色苍白。
李子鱼的脸变得比翻牌还快。方才的阴霾一扫而尽,换而是白王平时招牌式的微笑。
他举起一只酒杯,笑得温暖,声音却很苍凉,如同秋天的断雁哀鸣着飞过铅灰色的苍穹。
"迟慕,我要做三件事情。第一,我要告诉你我和青衣的事情。第二,我绝对要把你留着身边。第三,下次你说话再满嘴'小的',我保证你三天晚上都没有力气说话。"
外人看来,白王是温和的和长相平平的男宠谈话,纤细的手腕拿着酒杯,两人隔着桌子靠得很近。阳光从高高的木窗外照进来,景象十分温馨。
作者有话要说:妈妈的,老娘出差回来了!!!频繁出差,还让不让老娘更新啊!不过最近应该不出去了,嘿嘿!明天解密青衣和子鱼的关系(*^__^*) 嘻嘻……看到奇功了吧,放心,不会生子的,不会的……(虚弱)
回来发现收藏变到42了,上一章又七个留言,顿时让某灯情绪高昂——于是不顾旅途劳顿,更新鸟!!!(捶胸)
谢谢各位大人挖!
对了,兔子,你的麦很好。
第十三章
先皇在世的时候,朝廷比现在清明很多。
先皇有七位皇子,只有两位存活,一位为三皇子正宫皇后所生,即当今圣上;一位为冷宫蕙妃所生,世人不常见。
李子鱼还记得自己躲在厚重的帘幕后面,看见父亲和先皇谈话。当时先皇已经显现出衰老的迹象,脸却依然棱角分明,依稀看得出当年清俊的模样。父亲为国事操劳过去,背已经微微有些驼了。先皇命人搬椅子让他父亲坐下,两人如旧日兄弟般抛弃繁文缛节密谈了很久。
依稀记得先皇执着父亲的手说,七儿日后登基,就由你辅佐了。
三日后,先皇成立文殊院,广收世家子弟,请学识渊博的两朝元老程梓园出山做先生,封太傅之职。学生上学天文,下究地理,中间讨论世间人事,兼学武功,课程之难,内容之多,世间没有其他哪个教书先生敢教。说是广收,实际上所以世家子弟通通入学,办成精英教育。
初见青衣,也正是在文殊院里。
他不是世家子弟,来历不明,每日带着斗笠,上面垂下蒙脸的黑纱,身上永远是朴素的青色衣衫,骨架单薄,声音清澈。除了程梓园,没人知道他是谁,几乎没有人和他说过话,没有老师叫过他的名字,他如同最清冽的空气,如同一个优秀的透明人。同学暗中叫他"青衣",这个名字在他十四岁连续在文会上夺冠后名贯江南。除了本人,所有人都知道江南这位天才少年叫青衣。
青衣琴棋书画都别具一格,武功上几乎无师自通,自成一家,加上超凡脱俗的气质,让其他不如他的世家子弟都敬而远之,不敢亲近。
而那时候,年仅十岁的白王李子鱼,成绩奇烂。每日喜欢的是和死党赵秋墨聚众斗殴,翻墙到书院外市井上买粗粮饽饽,斗蛐,交上去的卷子上赫然写着"水能载舟,亦能煮粥","洛阳亲友如相问,一手好牌楞没胡",把程老先生气得吐血。
不完美的人总是对拥有自己缺失那部分的人抱有兴趣。
如同李子鱼对完美得不像凡人的青衣。
为引起青衣注意,小白王没少下功夫。
"小墨墨,快过来看,这是南疆来的毒蛇,咬一口就会死人诶!"
周围的人一哄而散,包括被喊的幼儿版赵秋墨。瞬间李子鱼旁边只剩下依然低头看书的青衣,抬头瞟一眼蛇,伸手随便往七寸上一点,李子鱼手上的蛇就僵直成一根棍子不动了。
"小墨墨你看,他桌上毛毛虫诶!不怕,我保护你!"说罢把故意扔在青衣桌上的毛毛挑走。青衣头转向窗外——老子又不是女人,要你保护!
"小墨墨,你说一个人老带面纱,是不是长得很丑啊?其实没关系,我不怕丑老婆,偷偷给我看也没关系……"
……
最后终于连赵秋墨也别过头去:"小鱼,你明明是和他说话,不要每句话都加个我的名字……"
后果总是有的。有人不厌其烦,有人不胜其烦。
终于有一天,青衣不胜其烦。下午休息时,先生程梓园在书房门口端着茶盅喝茶,众学生在不大的四方小院中玩耍。
忽然程梓园耳朵一动。
平时沉默寡言的青衣开口说话了,就在他背后,和另一个学生谈天。
"你知道李子鱼吗,他又欺负同学了!那个赵秋墨天天被他欺负,好可怜啊……"
程梓园耳朵一动。
"家父说李子鱼欺负人是老师教的……"
可怜老先生程梓园,顿时气得浑身发抖,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满院子找李子鱼去了。
青衣放过身边那个从来没和他说过一句话的同学,转身回屋去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一物降一物。
从单纯的憧憬,希望引起对方注意到追随那个清俊单薄的身影不可自拔,一晃七年。李子鱼渐渐有了少年的俊秀神韵。他玩世不恭,常和赵秋墨去市井青楼里找姑娘倌人,但凡名字里带着"青"字的,不论男女,他都喜欢。
李子鱼白皙的脖子上常常不经意的留有女人的吻痕。他不以为意,大大咧咧上学堂,大大咧咧坐在青衣边上。少年的青衣愈发单薄清瘦,纤弱得像根美丽的紧绷的琴弦,或者顶着雪的细细的凤尾竹,纵是看不到脸也觉得异常干净美丽。闻到他衣服上的脂粉味道,青衣会扭过头,李子鱼心底暗暗开心,往青衣跟前一凑:"美人儿,吃醋了?"
青衣拿起毛笔暗中换个角度往李子鱼"止"穴上一戳,被他凌空牢牢接住。李子鱼继续嘻嘻笑道:"本王现在武功长进了,不怕你。美人你点我穴道啊,点啊——啊!啊……"
青衣心中暗叹,你接住我一只笔,我不会丢了笔用手点你穴道么?白王智商这样以后朝廷怎么办啊?
李子鱼一种保持左倾、一手伸出要环抱某人的姿势坐到了放学,最后:"美人儿,我错了,解我穴道吧……我保证娶你后温柔待你……"
"小墨墨,我要上厕所……"
"我真的要上厕所,小墨墨,美人……解我穴道啊!你你你们别走啊~~~~~~~~~~~~~"
李子鱼坐在青衣左边,赵秋墨坐在青衣后面。两人和他同窗七年,生生的竟没有成功搭讪过一次。
往事如烟。
回忆起青衣,恍若梦幻:他孤单的站在映雪的书院里的身影,和周围一切格格不入;他安静的坐在自己身边看书,阳光落在他精致的锁骨上;他对自己很冷淡,但遇到考试时会不经意的露出试卷的一角让自己恰好能抄,他从不和自己说话,却在自己考琴的时候从宽大的衣袖下面偷偷伸出手,给他比划该怎么弹琴。
然而青衣死了。叛国罪。
李子鱼一直悔恨,当初为什么没去劫狱,为什么没动用家族关系买通狱卒,换一个人替他去死,为什么没有在事情发生的前一天强行拉着他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
青衣必定有他的苦衷。
而那时的自己手上没有实权,空顶着白王一个封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处死。从此不再爱上别人。
那日李子鱼和赵秋墨去应景楼调戏姑娘,所以黄昏才到书院,准备打一头就回去。到了书院,四下寂静。
赵秋墨奇怪的皱起眉头:"好奇怪的味道。"
李子鱼先反应过来:"是血。"
空气里弥漫着粘稠的血味。正是春天,湿气重,尸体腐败得快,血味和尸体刚刚开始腐败的味道一起刺激着人的感官。
平时讲课的大书房的门无声无息的虚掩着,等着人推开。
无声无息的推开,满屋是映着霞光的血红色,诡异而美丽。
三十个平日一同玩耍的同窗有的倒在桌上,有的伏在地上,有的扒着窗口正遇出逃,都被人一刀漂亮的杀死了。程梓园死在讲台上,手里的教鞭折成两段,露出里面一节钢鞭。程梓园虽老,却曾带兵上过战场,武功在朝廷上却是有一定地位的,钢鞭上没有血迹,可见那人功力高强,在毫发未伤的情况下杀了他。
而那人,正沉寂的站在房间正中,一身青衣。
正沉寂的等他们的到来。
肃杀之气透过青色面纱传来,让人胆寒。
最后看了他们一眼,青衣转身,飘出窗外。
十日后,青衣被擒。因为死的都是名门之后,青衣以叛国罪被处死。
又过几日,传出七皇子被三皇子私自害死,先皇勒令三皇子在冷宫禁闭,传位给皇帝恭亲王,即白王的父亲。
半月以后,兵变。
先皇被迫退位,服毒酒自尽于紫辰殿。三皇子即位,大肃天下,杀人无数。登基后,新皇上幽囚恭亲王、王妃于东冷宫,七年不放,用来制约已经他成人的儿子,白王李子鱼。又囚禁护国大将军赵乾于西冷宫,兵权一半收归自己,一半交给赵乾的儿子——羽翼初丰的赵秋墨,以父亲性命为要挟,让其世袭护国大将军头衔,带兵去边疆退敌。
朝中日日歌舞,自有人在外面替他抛头颅洒热血。
便这样坐稳的江山。
江湖上逐渐传闻,当年处死的青衣其实就是七皇子。先皇为他建的书院,召集世家子弟陪读,意在让他日后掌握天下。那个惨绝人寰的杀人事件是受三皇子——当今圣上的诬陷。
也有传闻说青衣本来就是朝廷代代相传的御用杀手,杀三十个世家子弟也是朝廷的意思,徒背了黑锅。
很多年之后,赵秋墨问李子鱼,你还记得当时的情景么?李子鱼说,我绝不相信那是站在我们面前浑身是血的人是那个我们认识的青衣。我只还记得事情发生的头一天我们下的赌注。
放学,青衣忽然叫住和一大帮狐朋狗友一起离开的李子鱼。
"你那点心思,我何尝不知道?与其混日子,不如多学点东西,免得日后在朝廷上丢人现眼。什么时候你能赢我了,我就如你所愿。"
与其是对七年来白王心思的答复,不如说是一封挑战信。
不待李子鱼答复,青衣就转身离开。
留下原地思量的白王,嘴角微微上扬。
留下人群中被落单的赵秋墨,眼底不知是嫉妒还是怨恨。
不止一个人的目光在追寻那个青色的背影。
当时李子鱼如何知道,他喜欢的人第一次和他说话,便是最后一次和他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觉得这一章不好看的大人们请坚持,某灯不得不回头解释情节挖~小鱼小时候可是很开朗的,和现在不一样。迟慕以前可是是乖孩子,和小鱼颠倒了,口爱的孩子遇到变故扭曲了挖!
更新晚了,谢罪~~~~~~~~~~~~~~~~~~~~~~~~~~~~~~~~~~
0314童鞋,你太理解偶了,偶不愿意出差挖!
表扬天天上网同学,要不是上网同学说,这一章偶手顺着一抖,就抖成十五章了都说不定(……)
纷纭同学捉虫有功,赏兔子一只^0^
第十四章
李子鱼微弱的笑笑,说,这就是我的故事,很可笑吧。我的目光追随那个人七年,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处死。世上说白王寡情,因为我只爱那一个人。
阳光从高高的木窗照进来,落到他本来就白皙的脸上,平添一抹苍凉。
"即使他杀了你三十位同学?"迟慕问。
李子鱼仿佛在肯定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即使他杀了我三十位同窗。"
迟慕眨眨眼睛:"说不定他没死,逃出来了。你看到他被杀了吗?"
"没有,是秘密行刑。"
"这就对了嘛!"迟慕轻松的笑笑,"说不定他逃出来了。"
"是啊,我也怀疑他逃出来了。他武功是我们中最厉害的,他又那么天才……"李子鱼表情复杂斜了迟慕一眼,"我告诉你青衣的事情了,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手帕怎么在画屏姑娘身上,迟慕,或者我该叫你青衣?"
迟慕一惊,手一抖,酒杯掉在桌上,酒就出来明晃晃的。好酒啊——迟慕很心痛。
忙伸手去扶杯子。李子鱼却比他快一拍帮他扶起杯子。两人指尖相碰,迟慕竟如触电般一颤,抬头正对上李子鱼温柔如水的眼神。
"你若喜欢这种酒,我让人送十桶到你房间去?"李子鱼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又不贵,才一百两银子一桶而已。"
迟慕嘴角抽动一下,算了个小九九——十桶,一千两银子……恩,存着以后开价酒铺。主子你能不能不烧钱?
"好了,你可以告诉我了。你是叫迟慕,还是叫青衣?"在酒上绕一圈之后,李子鱼准确的把话题兜回去。很潇洒的坐在雕花红木椅上,身下垫着华贵的裘皮的白王表情出乎意料的有些痛苦,有些希翼。
迟慕一脸无辜,决定赖皮到底:"诗确实是我帮画屏姑娘写的,但为什么公子觉得我是青衣呢?就因为文风很像?"
抱歉,我不能给你一个肯定的答案。主子,你的告白我收下了。知道我还活着对你是种危险。
"青衣写的东西烧成灰我都认得——可惜你从来认不得我的文字。"李子鱼眼底竟有一丝幽怨的痛苦。
我怎么能认得你的文章,主子你当时就根本没、写、过、文、章!你都是抄我的!
不过现在似乎进步了,似乎在我走后蝉联了三届文会冠军。想到之前群芳冠中两人的争锋相对,迟慕不自觉的嘴角浮起一抹微笑。遇到对手的感觉,真好。
群芳冠上他愿意帮我作弊,真好。
迟慕又转念一想,娘的,我帮画屏做诗,主子帮我作诗——这不是自己和自己斗么?瞎折腾,劳民伤财!
"解释一下,你不是不善诗词么?"李子鱼问得风轻云淡。
迟慕选择的沉默。
"你和青衣明明是两个人,可是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分明觉得是他。他凡事都很沉默,你却很开朗,仿佛要把他多年来没说过的话一次性说来补偿一样。他很谨慎,你却很大意,就像要弥补当年的小心翼翼。有时候我想,青衣要是没有那些我所不知道的束缚,应该和你一样吧。看着你招惹其他女人,我莫名的心里难受……"
迟慕心头一暖,又暗暗吃惊。
原来李子鱼对他的了解远远比自己对自己的了解多。一说才惊觉自己这么多年原来是这样过来的——把以前没有的东西,追求不到的东西通通补上。把过去通通忘掉,浴血重生。
悄悄给他一个暗示如何呢?一个从前的眼神,一个从前的手势?白王毕竟经历了多少年的朝廷中的暗流涌动,守住我身份不是难事吧?只怕他情难自以……
李子鱼看着脸色游移不定的迟慕,宽容的笑笑:"没关系,你不用回答我也可以。我不问你是谁,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人。记得每日来侍寝……"
嗷!
"也不准招惹其他女人。你看你没追到画屏姑娘,赌也打输了不是?"话虽说得很温柔,像商量似的,眼睛却危险的眯起来。
望着主子那潭般被长睫毛半遮的瞳仁,迟慕仿佛被吸引住似的怔住了。对了,有件重要的事情要问,怎么忘了呢?
是什么事情呢?
迟慕还在发呆中,忽然被猝不及防的抱入怀中。不是温柔的拥抱,而是紧紧的搂着,仿佛怀里是什么一松手就会灰飞烟灭的东西,一触即碎的梦。什么东西覆上自己嘴唇,先是试探性的探入,然后疯狂的吮吸,啃咬,舌在口里辗转,仿佛要吸尽自己灵魂。
李子鱼不愧是在青楼中长大的,知道怎么吻到对方惊悸,怎么慢慢挑逗起对方的欲望。
李子鱼一手捏住怀中的人的下巴,一手把他牢牢抱紧,眼睛半睁,看怀中人目瞪口呆,脸色泛红,水汪汪的美目似桃花。挑剔的看,怀中人皮肤不好,人黄了点,可是那双眼睛却美不胜收,让人想多弄出点泪水。
迟慕吻过女人不少,被男人吻还是第一次。只觉得大脑轰的空白了,只觉得心脏猛的跳动,所有感官被强行侵占,一时只能任其索取。舌尖所触的地方仿佛有奇异电流流过,渐渐酥麻的感觉。迟慕不明白为什么,可身子竟渐渐瘫软……
对了,那件必须问的重要事情是什么?
啊……冷心墨莲……
对了,你为什么要练冷心墨莲……
忽然激烈的吻停止了,仿佛时间静止了一样。李子鱼抱着自己的胳膊忽然不自然的僵硬起来。
迟慕小肩膀颤抖了一下,试着睁开眼睛。
大堂中仍是腐败喧嚣的人们,喝酒,唱歌,玩女人,忘乎所以。
谁也没注意一个人了然独立,一袭青衣,青纱覆面的男子悄然出现在白王身边。恰好有风吹来,吹起青色面纱,面纱下面得人目如明星,俊美清秀。
"李子鱼,你为何要练那冷心墨莲的邪功?"迟慕听见那人用和曾今的自己一模一样的声音问。
迟慕只觉听到沉闷的咚的一声,自己就摔到了地上。
李子鱼放开了抱着他的手,定定的看着眼前那个人。
"青……衣……"
"你忘了当初我们的赌了,这么快就另有新欢。"冰冷的陈述语气,迟慕想自己以前说话也是这么冷淡么。
什么时候你超过我,就如你所愿,这是迟慕对李子鱼许下的承诺。
一转身,那人穿过喧嚣的人群,离开大堂。
李子鱼没有犹豫,起身追出去。
留下迟慕摔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迟慕发现痛的不是身上,而是心,真是莫名其妙。
李子鱼起身的那一瞬间,迟慕伸出手想抓住他的衣带。
但我以什么资格挽留他,我甚至不能告诉他我就是青衣。
从刚才白王怀中的激吻到现在无人问津的地板,真是天上人间。不是站不起来,只是冲击太大了,一时适应不过来。
李子鱼,倒是我看错你了……那个贱人和老子哪点像!你倒是睁开眼睛啊!
"确实很像你,你平时就是这么冷淡对人的……"身上忽然覆盖上了一个高大的影子,迟慕抬起头,看到赵秋墨不知何时已经摆脱身边的美女,站在自己的面前。
赵秋墨伸出一只手,拉起迟慕,眼睛深得看不到底,只是专心的看着迟慕的脸,脸上阴晴不定。
"莫非,你有点在乎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砸砖头吧,扔死猫死耗子烂番茄吧!!!!
某昨天看四月新番去了忘更新了,某承认!!!(众人:偷懒还嘴硬,拖下去砍了!)
好吧,偶错鸟~~~~~~~~~~~~~~~
更新补上,嗷。
想小虐一下,大家觉得如何?
PS,如果看霸王文的大人们太多了,某灯可以考虑在偷懒点。
看霸王文的大人们,你们出现吧!!!!!都来加某灯的群吧!!!(捶胸)群号:83772688
第十五章
迟慕抬起头,看到俯身下来的赵秋墨。
赵秋墨的手温暖有力。他坚定的把迟慕拉起来,脸色却不好看。
盯着迟慕的脸,赵秋墨沉默了一会儿,问:"莫非,你有点在乎他了?"
迟慕一愣。
想起给李子鱼吸毒的那晚上他脆弱秀美的侧脸;想起群芳冠中心惊肉跳的对决,冰凉手指不明所以的放上刚才被某人的吻烫过的唇。眼睛里渐渐升起迷惘。
"你果然在乎他了。"赵秋墨重复一遍,变成陈诉语气,"身上还痛吗,你上次的内伤该没好。"
说到"痛",迟慕脑内闪过一丝清明。方才被毫不犹豫松手的李子鱼摔在地上的事情和身上的疼痛一起返回思维。肩膀颤抖。
闭上眼睛,又睁开时已经狠下心。
迟慕仰头轻笑,回答得不卑不亢:"赵将军多虑了。在下只不过是白王的宠臣。白王爱亲就亲,不亲放手,很正常。"
说罢转身,混迹于奢靡的人群中。
一百两银子一桶的好酒,不喝白不喝,喝了还想喝。
迟慕依稀记得有人不停地给他斟酒,杯子一空就自然满上,依稀记得自己在把酒杯往桌上一放,扯开喉咙唱:"杨柳青青暮春路,桃花点点低窗户,浅笑低吟,春情如雾,季节退去天云暮……"
唱得天云流转,斗转星移。
斗转星移。喝酒喝多了自然觉得大白天的满天都是星星,转啊转,转得人头晕。
迟慕对旁边斟酒的人笑得春花灿烂:"你看,天上好多星星在转,转得我头晕。"
说罢又取酒杯,却被那人一把按住:"你不能再喝了,你醉了。"
迟慕丢了酒杯去抓酒瓶:"知,知道我要喝醉还给我倒酒……给我……"
那人短暂的沉默了一下,修长的手指把酒瓶拿到迟慕够不到的地方:"你若不喝醉,说不定就跑出去找他了,告诉他你才是青衣。"
"我,我不能告诉他,不能连累他。"迟慕急急的说,伸手去够赵秋墨手中高高举起的酒瓶,"你给我酒,我要酒……"
"不要闹了,这一点不像你。"赵秋墨叹一口气,"别喝了,上次你救子鱼时受的伤还没好完吧,怎么能再喝酒?"
迟慕忽然不抢了,定定的看着赵秋墨,呵呵傻笑:"好,好,你不给我喝。我去找我主子去,主子答应给我十桶好酒……"
说完撑起身子就要往门外走。
说时迟那时快,酒瓶咚的一声就掷过来了。
赵秋墨又叹一口气,眼底却是不甘:"喝吧,不要去找他。将军府上的好药很多,将来好好调养就是了。"
迟慕的意识渐渐模糊,只记得自己喝趴在桌上说了不少胡话。每句话都有人在旁边温柔的回应。
"小时候他很臭屁,用虫子来吓我。我,我又不是女孩子,怎么会怕虫子,哈哈……"
"不知道他身上的伤好了没有,那一箭伤的可深了……"
"子鱼的脸好好看,让人想捏……"
"小墨墨,我有个好办法。我不能告诉子鱼青衣是我,你、你可以告诉子鱼那个青衣是假的啊……让死鱼远远离开那个人……"
"什么子鱼,明明就是只瞎眼死鱼……谁说我在乎他,嗯?谁说的?!"
渐渐就睡去了。
隐约觉得有手指拂过脸庞。
赵秋墨把在桌上睡得像死猪一样的迟慕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手不由自主的摸过他消瘦俊秀的脸庞。由于被酒熏红了,脸上的黄色褪去不少,渐渐显出那晚藏芳楼重逢时的美貌。
手抚摸过迟慕挺秀的鼻梁,又滑过红唇,嘴上喃喃的说:"我不会跟子鱼说那个青衣是假的。让他和那个人在一起,你留给我。我们是最适合的,是么,青衣?有你的谋略和我的军队,什么事情办不到?"
手按在细腻的红唇上很久,脸上浮起一丝暗笑,像个做了坏事情的小孩:"你知道第一个吻你的人不是他吗?第一个吻你的人是我。你给子鱼吸毒吸得昏过去的时候,是我把毒从你口里再吸出来的。"
手由唇又已到微微敞开的衣襟。待要解开,又停手。
"青衣,我不求你马上成为我的人。我给你时间。"
怀中人只管沉沉睡去。
酒醒帘幕低垂。
迟慕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客人开始稀稀拉拉的回去。整个宽敞的大堂帘幕半垂,透出外面昏黄暧昧的天光。桌上杯盘狼藉,一派奢靡之后的颓废景象。
隐隐觉得喝醉的时候被人抱在怀里,醒来却还是趴在一张红木八仙桌上。想想可能都幻觉。
李子鱼追假青衣去,不知所踪。
迟慕扶着疼痛的脑袋,迷迷糊糊往回李府的路上走。来到时候有马车坐,回去只能靠走路。李府到张宰相府路不近,再加上酒没全醒,一路上跌跌撞撞走得迟慕很辛苦。
到院中,首先看到的是神情严肃又有些担心的管李府打扫的小四。小四把迟慕拉到墙角,紧张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扁平小盒子塞到迟慕手中。
小四说得语重心长:"该用的时候一定要用,这一点断断要自己拿主意。不然吃亏的是自己身子。"
迟慕疑惑的结果盒子打开一看,脸刷的就红了——盒里的是玉脂膏。
迟慕这才想起主子宣布要把自己当男宠带去文会的事情李府上下已经尽人皆知。
小四以为他和主子已经发生过什么事情了,想到李子鱼平时高强的武功,怕迟慕身子吃不消又碍于面子不敢买这类东西,特地送点药过来。殊不知两人什么事都没有。
迟慕握着装脂膏的小盒子,虚弱的笑笑,谢谢。
"你喝酒了?醉了?"小四闻闻他身上的酒味,伸手不由分说去扶他:"你说你跟主子就没有好下场,不是喝个烂醉就是被东西砸晕!哎你说你……"
迟慕坚定的推开小四的手,看看笼罩院子的昏黄天色,问:"主子回来没有?"
"一早就回来了,在怡红院的卧房里呢。"
"谢谢。"
怡红院门口总是有两棵常绿的芭蕉。
芭蕉掩映美人。
美人有两人。
李子鱼换了件白色长衫,超凡脱俗。青衣还是青色衣服,斗笠已经取下,眼如明星,笑若霜雪。
李子鱼正讨好的说着什么,青衣只是不听,专心看芭蕉树叶子上一只爬来爬去的甲虫。
迟慕不满的想,当年老子有这么眼睛长在天上不甩人吗?
李子鱼问:"你明天真的要去文会?七年前的事情还没有了结,再抛头露面不安全……"看着青衣爱理不理,忙说:"你若真想去也可以,出了事情我自会处理。"
迟慕仔细听,李子鱼又说:"要不,喝碗梅子黄酒?你身子单薄,受不得晚上的寒气。"
青衣终于发话了:"你还惦记我的身子?当年你是怎么对我的,心变得这么快。男宠都收了一个又一个。"
李子鱼慌忙说:"没有……那是误会……你别生气,我先叫人温酒送来,你喝完了爱怎么说我就怎么说。晚上寒气重,身子要紧。明天还有文会。"
听到"误会"两字,站在门口的迟慕脚下用力一重,踩断一根地上的枯枝。"咔嚓"一声在安静的小院里显得格外清脆。
青衣回来,上下打量迟慕。
李子鱼也回头。
"这就是你的男宠?"青衣用居高临下的口气看着迟慕,"下午见过。怎么这么面黄肌瘦?"
这一说,迟慕才发现最近的确消瘦很多。
"不是,他是我府上的杂役。迟慕,你在做什么?"李子鱼正色问。
迟慕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公子今天下午说过在下从今往后就是公子的男宠了。在下来问今天晚上要不要侍寝。"
"今天下午我喝酒喝多了,你不必当真。"李子鱼沉吟了一下,"还有,你下次跟我说话不必用'在下'两个字,直接用'我'就可以了。算是对今天误会的补偿。还有事情吗?"
迟慕迟了会儿才回答:"没有了。"
一问一答中间有一小段空白,被入夜的凉风填满。
青衣看着迟慕笑得宽容:"高攀之心人人都有,没什么可丢脸的。没事你就先回去吧。"
迟慕看着李子鱼。
李子鱼一挥手:"回去吧。"
挥手的那一瞬间,迟慕听到内心深处什么脆弱的东西破裂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偶不得不说,李子鱼,你败给小墨墨了!
0314同学,某也想做出与众不同的样子,但是——偶也比较喜欢小墨,嗷!小梦,偶们以后归顺你了!
数字同学,好久木看到你了,激动拥抱下^0^madaha同学,偶不认识拼音……(碎碎练)
纷纭大人,这章的虫子也拜托给你捉了,奖励某灯一个吻(被pia飞……)
还有,兔子,偶更新了……
第十六章
迟慕浑浑噩噩的回到自己的小屋时,小四不在,两张小床空着。
同一天被一个男人亲了,然后甩了,让人无法接受——关键是自己也是男人!
酒未完全醒。这几日一直劳顿,没有好好静养,之前救李子鱼时受的伤也未好完。想到假青衣那个居高临下的眼神,迟慕喉头一热,一口血就吐出来。
扶着断了腿的破桌子,迟慕缓缓做到床上,和衣躺下,闭上眼睛。
立即沉沉睡去,妄想长睡不起。
早上还是被人摇起来了。
感觉到热热的毛巾敷在脸上,迟慕呻吟一声,睁开眼睛,看到小四的大饼脸。
"天还没亮,起来做什么?"迟慕咕哝一声,拂去毛巾翻身再睡。
"我摇你半天了。你不是还要陪主子去文会么,起来准备了!喏,给你毛巾醒醒酒——"
文会一共三天,第一天是女流的群芳冠,算是热身赛,第二天方才是正式的江南才俊比试文章,第三天是皇上赏赐。皇上要对文会上夺魁的才子予以适当的赏赐,或是赐笔,或是赐佛手,算是以文兴国的体现。今天该是正是比赛了。
想到李子鱼,迟慕闭上本来睁开的眼睛,再咕哝一声:"主子有人陪了,不需要我了。"
话没说完,被子已经被掀开,冷风吹得迟慕身上一阵激灵,暗骂靠,小四你这个没爱心的!心里还没骂完,思维就嗡的停止了。
因为小四说:"主子昨天晚上过来交代了,你今天一早随他去。缺一个人服侍清逸公子。"
清逸公子?迟慕冷笑一声,青衣就青衣,我才不会叫这么清逸这么肉麻的名字!
浑浑噩噩出门,看到门外破天荒的放着几个完好无损的新木桶,其中一个盖子打开,里面盛着澄亮澄亮的水。想以前的水桶都破了至少三个以上的缺口,遂大喜。舀了一瓢水洗手,刚洗完就看见小四心痛得捶胸顿足:这可是主子昨天连夜送来的好酒啊,就被你洗手了!!!
迟慕这才觉得手上酒香扑鼻。
原来他还记得那十桶酒啊。
小四又说:"主子说,这十桶酒是给你补偿的。昨天他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叫你别放在心上。"
说要收做男宠,吻了人,吻完扔地上,再去找其他男人,最后补偿的就是一堆酒……
迟慕笑着和小四点点头,心里只觉得碎成千万片。
李子鱼,算你狠!
清晨,青色马车在晨雾里疾驰。
赶车人是迟慕,后面坐的是李子鱼和青衣。青衣还是那身青色衣衫,面纱已经取了,面若桃花,神情却有些倦怠。李子鱼还是那么英俊潇洒,换了一身紫色衣袍,显出几分贵气。
李子鱼对青衣百般体贴。
"早上雾气重,要不要披件衣服?"
青衣别过头去不语。
"不舒服?我给你暖暖手。"说着不由分说拿起青衣露在外面的手捂在自己手中。
迟慕在前面持着缰绳,早上天气凉,手已经冻得麻木。李子鱼手里握着的,却是另一个青衣的手。
"赶车的人叫迟慕吧?让他把车赶慢点,车太摇晃了受不了。昨天太累了。"青衣终于发话了,声音和昨天一样冷淡。
李子鱼说:"迟慕,把车放慢一点。"
又对青衣说:"对不起,昨天晚上累着你了。"
迟慕回头,深深的看了主子一眼,把缰绳放缓了一点。
"他就是你说送来服侍我的人?还不错。"青衣倦怠的靠在车窗边,懒懒的说:"把你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我冷。"
迟慕又回头看了一眼李子鱼。
李子鱼沉吟了一下:"迟慕,把衣服脱下来。"
迟慕一咬牙,脱下衣服递过去,低眼说:"蔽体寒衣,承蒙清逸公子看得起。"然后打了个喷嚏。
青衣接过衣服,抖了抖,并没有披在身上,却裹在脚上。
迟慕再次回头看李子鱼,李子鱼面无表情,宽大的手掌还是牢牢握住青衣的手。
在迟慕走后,李子鱼连续三届文会夺魁。之后便不在参与文会,而是以白王的身份做历届文会的评判官。这次也一样。
今天是文会最正式的一天。张府凹进去的窗格、廊下的转角处,石石椅上都摆着精致的器皿,盛着稀有水果、琥珀美酒、山珍野味等。人们却不为四处的美食流连,都整齐的聚集在宰相府正厅。
红色的地毯从进门一直铺到气派的正厅,尽头是白王的宝座。李子鱼的左边是护国将军赵秋墨的椅子,右边是宰相张知正的椅子。
只是今天两把椅子中间加了第三把椅子,和白王的宝座并排,坐着一个眼若明星的美少年,人们叫"清逸公子"的人。
大厅里一扫昨日宴会上的颓废奢靡,整整齐齐的摆着两百套桌椅,上面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题目是由白王从一个象牙盒子里抽签。
厅外鸣金,考试开始。
迟慕觉得无聊,便游荡到大厅外面,找了一个回廊坐下,取了廊边的酒小酌。不知道喝了多少,只觉得脸色红润,熏风渐起。
忽然听到有人在身后笑的促狭:"这就是所谓借酒消愁愁更愁?"
一回头,看到赵秋墨端着酒杯笑得灿烂无比:"小慕慕,要不要我陪你?"
"你不是要去文会吗,一群人等着你做评论官的。"迟慕看着赵秋墨笑得欠扁的脸,没好气的回答:"不要叫我小慕慕,太没品味了。"
"不觉得小慕慕和小墨墨很配吗?"赵秋墨笑得更加灿烂了。
迟慕直接无视掉这个问题:"那个青衣是谁?"
赵秋墨无所谓的一耸肩:"谁知道?他处处可以模仿你,其实模仿得一点不像,只能骗子鱼那个死脑筋。再说你现在不是青衣了,你管那个青衣是谁?不如跟我走算了。"
"你怎么还不回边疆去。"迟慕哀伤的感叹。
"小别胜新婚,这么快就想和我小别了?"赵秋墨修长的手指有意无意的敲打着酒杯,笑得意味深长。
迟慕头一扭:"眼不见心不烦。"
忽然对面气喘吁吁跑来一个小厮,先对赵秋墨恭敬的施了一礼,脸对着迟慕时却凶神恶煞,变脸比变天快:"白王要你过去服侍清逸公子,你倒在这里偷懒!还不快去!"
迟慕耸耸肩,叹口气向大厅走去,赵秋墨一把拉住迟慕的衣袖:"我是要回南疆,你不多陪我会儿?"
赵秋墨拉着他的衣袖不放手,一小片光斑停留在他的手上,扑朔迷离。
迟慕没挣脱,也没回头。
最后赵秋墨怏怏放手。
迟慕回到大厅。
回到大厅后一看,气得吐血——那个所谓的清逸公子哪里需要人服侍!整个大厅里鸦雀无声,所有的文人都在奋笔疾书,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吓得死只蚂蚁。
清逸公子倚在李子鱼怀里,一幅爱理不理的神情。李子鱼正拿着一个黄的透亮的杏脯哄他吃。两人甜甜蜜蜜,和整个大厅肃穆氛围格格不入。
宰相张知正在一旁黑着一张脸。
看到迟慕,青衣不冷不热的推开李子鱼,声音纤细得像丝簧,悦耳动听:"迟慕,你过来给我捶捶腿。你不是想做白王的男宠么,长得这么丑,不会学点捶腿呀揉肩的技艺怎么成?"
听到自己的声音可以说出如此恶毒的话,迟慕觉得有人用刀尖在他心上刻字。
"迟慕,怎么了?过来。"见迟慕站着没动,青衣又说。
大厅里有几个奋笔疾书的人抬起头看宝座上人的动静。
迟慕转头,用祈求的目光看李子鱼。
死鱼,这是我最后一次相信你,叫他闭嘴!这是最后一次……不然老子不管那么多,跳上去掐死你和那个贱人……
我昨天怎么会心跳,我怎么会喜欢你——老子真是鬼迷心窍了!
李子鱼看了看青衣,依旧面无表情:"迟慕,你——"
话声未落,一句懒洋洋的声音插进来:"小鱼啊,本将军腿也疼了,借你的人给我捶捶如何?"
赵秋墨又转向青衣:"哟,好久不见!故人啊。好端端的名字取个'清逸'做什么?"
青衣不搭话,哼了一声,把头扭向一边。
"你怎么现在才来,题目命好,众人都写了好长一阵子了。"李子鱼看着赵秋墨,不紧不慢的问。
"我来干嘛,看你们两个亲热啊?"赵秋墨不客气的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小慕慕,过来给本将军捶腿。"
又转向李子鱼:"怀中美人的腿不会自己代劳捶么,不怕被别人吃豆腐吗?"
迟慕站在原地,犹豫。抬头正碰上赵秋墨高高扬起的眉毛,似乎在问:"你是给他捶,还是给我捶?自己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应该准时更新的,结果晚上被老板拉去吃饭,听了一大堆理论,回来九点半了……十一点熄灯,偶赶啊赶啊赶,在十点五十五的时候写好,登陆JJ是十点五十六,点击"发表"是十点五十七——提前三分钟熄灯了!!!众人:借口,借口!!!拖下去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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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迟慕站在原地,犹豫。抬头正碰上赵秋墨高高扬起的眉毛,似乎在问:"你是给他捶,还是给我捶?自己选择。"
迟慕环视大厅一圈,又落到青衣的脸上。最后一咬牙,慢腾腾的向赵秋墨方向挪过去,半跪在赵秋墨膝旁。抬头正赵秋墨小人得志的笑容,还挪挪屁股摆了个特别舒服的姿势。
"小慕慕,这边,再过去一点,恩对了,就是这里……使劲……唉哟!美人手下留情啊……"
"小慕慕,捶腿就捶腿,别往那边看。你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小慕慕,你也坐到我腿上来好不好。你坐到我腿上,正好方便给我捏捏肩膀……哎哟捶就捶你别掐我……"
迟慕忍无可忍,用力往赵秋墨大腿上一掐,成功的看见护国大将军强忍住呲牙咧嘴维护形象的怪表情。眼睛又不由自主的向李子鱼那边看去。
白王的宝座离左边护国大将军的位置就三米之隔,不算远。青衣已经坐在李子鱼的腿上,半推半就的喝一碗银耳羹。堂堂白王竟然和迟慕一样,在给人捶腿——而且脸上都是宠溺的表情。
"吃醋了?"赵秋墨附在迟慕耳边笑,气息温热。
"怎么可能。"迟慕瞪了他一眼:"老子对男人怎么可能有兴趣。"
赵秋墨若有所思的沉吟了一下,侧身李子鱼开口:"子鱼,你家男宠说他对男人没有兴趣……"
迟慕用力往他腿上一掐,赵秋墨疼得嘴一咧,表情却还基本维持正常,低声道:"你又不喜欢他,我说的又是事实,掐什么……"
"哦,误会了。昨天起他就不再是白王的男宠了。"搭话的人是青衣。妖媚的往这边一瞟,可以勾魂。
听到"对男人不感兴趣"时,迟慕隐约看到李子鱼脸绷紧了一下,又瞬间回复之前的轻松。他不看迟慕,宠溺的用指尖拨过青衣的下巴,笑得如沐春风,仿佛刚才那瞬间的表情是个幻觉。
"对了,清逸公子,说起来我还是护国大将军。"赵秋墨看着假青衣笑得戏虐:"在座的这么多人不知道你是谁,可我知道。我还知道七年前的那件事情。你不怕被我把你逮了去?"
说起来迟慕一直蒙着青色面纱,谁也没见过他的真面目。这个冒牌青衣取了面纱,把名字改成"清逸"公然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一时也不会被认出是谁。人们只道白王有了新的宠臣,谁知道那人是青衣,而且还是个冒牌。
" 纵然是护国大将军,也不敢在白王手下抓人吧。"青衣灿然一笑,媚眼如丝。
"是啊。"李子鱼风轻云淡的一提。
赵秋墨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低头:"哎,小慕慕,接着捶腿啊,停下来做什么?我和清逸公子聊天,你听什么。"
迟慕这才发现,自己手不知不觉停了,光顾听赵秋墨和青衣的对话。
明明想要完全舍弃"青衣"这个身份,为什么看到这个身份被别人所冒用时,心里会这么难过?难道是看到美人主子抱着其他男人,笑得温柔又宠溺?
"看到小鱼宠着别人,你不高兴了?"赵秋墨又低头再迟慕耳边笑得暧昧:"他有他的美人,你有你的帅哥——别想他了,好好给我捶腿,我也宠你。"
"想得美。今天非把你腿捶肿不可。"迟慕咬牙切齿。
"你知道么,刚才小鱼往我们这边看过来了。"
迟慕立马回头,李子鱼正低头剥一个荔枝,眼睛专心的看着盘子。
"他刚才确实向我们这边看过来了。不过小鱼的定力好,我实在佩服。小慕慕,你又发呆了,在想什么?"
"在想朝廷为什么这么腐败。白王可以在文会的考场上寻欢作乐,护国大将军找小厮捶腿。"
"啊,对了,我记得你一直不喜欢文会——要是我当皇帝,我会把文会取消的。"
迟慕只觉得临头一盆冷水浇下,顿时清醒不少,压低声音:"你说什么——你当皇帝?"
"你不必知道这么多,你看谁来了?"赵秋墨微笑着指着门外。
迟慕只觉得四周是刷刷的风声。宰相张知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大厅门口,身后恭恭敬敬的站着刚刚还在奋笔疾书的江南才子。
大厅里几百人刷的动起来,只看得到衣袍带风,在空起来划出壮观的弧线。又齐刷刷的跪拜下去。
几百号人忽然全体伏到地上,安安静静,景象诡异。
大厅敞开的大门口,斜斜的站着一个人。逆光,看不清相貌,身材颀长。
只是站在那里,就有压迫感。
赵秋墨手在迟慕肩上一压,迟慕腿一颤,也跟着跪下。
大厅里的人又齐声吟唱:"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众人朝拜完毕后,李子鱼再一甩衣袍,优雅的跪下:"臣李子鱼,参见皇上。"
谁都不觉得白王这一跪屈尊。只觉得他下跪那刹那白衣翻飞,清雅俊美,风姿卓越,把一厅文人雅士看呆了。那些黑压压的低着的头通通冒着被砍下来的危险用眼角往李子鱼这边瞟。
赵秋墨随即跪下,声音舒缓:"臣赵秋墨,参见皇上。"
门口的人又往厅内迈了一步,拿眼睛往大厅内缓缓扫过,在迟慕身边停留了几秒。迟慕避过他的目光,只觉得浑身发抖,脸色煞白。
原来,他就是当朝皇帝——李琛,自己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李琛。迟慕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李琛发话了,声音没有皇帝的威严,却又几分顽劣性:"白王请起。赵将军请起。看你们这又是美酒又是佳人的,怀里抱一个,脚边跪一个,怎么不叫我来啊。"
李子鱼笑道:"子鱼自有更好的人选进宫里。"
说话间李琛已经走到厅内,站在李子鱼面前,迟慕看清了他的脸。
朱唇丹目,面如冠玉。举止透着几分玩世不恭,几分阴郁,几分皇家贵气,和几分娇惯。初创江山的帝王有霸气,但这种帝王之气几代传下来之后,已经不复存在。但凡深宫太监养大的皇子都娇生惯养,然后在权利倾压中踏着兄弟的血即位,即位后无所约束,肆意妄为。
江南的此代帝王就是如此,所以气质如此。
"子鱼真是越来越出众了。啊,对了",李琛笑得很舒爽:"朕今天来找你要一个人。哦对了,众爱卿请起——"
像是忽然想起身边还趴着一群人,李琛一抬手,终于让那些被忽略的人站起来了。
"说来,臣正有一个想带给皇上看。"李子鱼也笑得恭顺温良。
"哦?这么巧。"李琛看着自己未来的继承者,笑意渐浓:"朕要的人你恐怕不愿意给——朕要现在你身边、那个叫'清逸公子'的人。朕有确切的消息说他就是青衣。"
青衣的脸色瞬间雪白,伸手紧紧拽住李子鱼的衣袖——再怎么算计也没算计到皇上会来,讨七年前青衣杀的那三十条人命。
"子鱼,知道私藏钦犯是什么罪么?"李琛问的舒畅。
能有借口在恭亲王,王妃活着的时候逮住把柄除掉白王对皇上来说是件快意的事情。免得恭亲王死了,自己手中没有压制李子鱼的牌了,反过来受制于人。毕竟自己至今膝下无人,按规矩继承人还是这个碍事的堂弟。
迟慕看着李子鱼。
李子鱼笑容不变,伸手把青衣往自己怀里一揽。
"臣想给皇上看的人,也正是这个青衣。"
假青衣瞬间面如土色,张口欲辩解,竟然发不出一个字。从迟慕这个角度看到,李子鱼的修长的手指在青衣的哑穴上飞速点了点。
"臣和青衣也是故人,故能通过声音体型相认。青衣杀了臣的恩师和三十个情同手足的同学,实在是让臣恨之入骨。前几日竟然遇到这个逆贼,于是好言相劝,以美酒享乐相诱,把他软禁在身边。皇上也知道,青衣武功之高,心机之深,臣一刻不敢让他离开身旁,正在寻思如何让皇上知道逆贼已落网。正好皇上大驾,实在是上天相助。"
子鱼一番话说面不改色,而怀中的青衣已经抖成糠了。
迟慕顿时明白这么多年李子鱼是怎么驾驭朝中勾心斗角的暗流的。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翻脸比翻牌快。
青衣身子忽然一僵,从袖中飞出一把寒刀,直向李琛。
霎时四个黑衣影卫从不知哪里出现,四道精光闪过,寒刀落在地上,哐当一声。皇上出行自然不会不带保镖,只是他们藏在哪里没人知道。
出刀的那瞬间,李子鱼把青衣往地上一贯,喝道:"大胆!"
白光闪过,白王的镶着孔雀宝石的长剑已经贯穿他的胸膛,发出肉体被撕裂的声音。血如流水,汩汩而出。
青衣唇色发紫,目光自李子鱼转到李琛,最后转到赵秋墨,微微一笑:"你答应好我的,只……"
话声未落,赵秋墨拔出青衣身体上那把宝剑,又重重插下去,精准的插在心脏上。
"逆贼钦犯的话多听无异,请皇上移步店外,让下人把这里收拾了。"
"大胆青衣,竟然犯上。实在是死有余辜。"李子鱼叹了气,随着李琛、赵秋墨出大厅了。留下一厅只会纸上谈兵,没见过死人的江南文人面如纸色。有晕血的当场晕了过去。
迟慕看到了青衣出刀的那一瞬。
除了李子鱼本身,只有真正的青衣,天才的迟慕才看得清那个瞬间。
冷心墨莲的第七阶——纵物无心。
用强大的内力操纵对方行动,如同吸铁石吸住铁器,你的内力怎么运转,对方就做出相应的动作。
迟慕感觉到了隐藏在祥和大厅内自李子鱼身上流泻出来的岌岌可危的内力,强大而危险。然后他看到李子鱼的左手中指和大拇指扣在一起,做了一个弹东西的手势。之后一瞬,假青衣就飞出袖中的飞刀。
迟慕甚至怀疑冒牌青衣是否知道自己袖中藏着一把刀。
同时迟慕也怀疑,李子鱼是否知道青衣不是青衣。或者是他在性命和青衣之间,选择了前者。
作者有话要说:觉得小鱼腹黑的举个手!
鉴于各位大人对假青衣的强烈不满,某已经让他遂了大人们的愿——死鸟。
0314同学,不是偶不用原来的封面,是原来封面找不到了挖……不知道哪位大人电脑里有……
接下来捏……捉虫就摆脱纷纭童鞋鸟!
恩,不错,又更一章,兔子催文有功!(本来偶打算明天更的……)
还有,为虾米偶的文都这么冷……还有,真的没有大人愿意加某灯的群吗……
第十八章
假青衣鲜血淋漓的倒在地上。粉面桃花,死不瞑目,景象离奇诡异。活着是美人,死了不过是好看的破烂布娃娃,在微暖的空气里腐败。
李子鱼和赵秋墨潇洒的跟着皇上离开宰相府的正厅,留下迟慕站在尸体面前。青衣的尸体被下人随便的裹了张破席子抛到府外,无人搭理。
迟慕给搬尸体的杂役几钱银子,收了假青衣的尸体,借了个板车把尸体运到青柳河边,埋葬。
特地绕过大路,走了七拐八拐的小路,确定身后没人了,迟慕才在河边停下车。
手在尸体发际线处摸索,仔细感觉,终于找到一处缝隙,顺手一揭,一张人皮落下来。
又在尸体喉结住灌注真气一按,一个小圆丸就从口中滚出来,还带着血丝。
除去伪装的尸体不再好看。一张平凡得混迹于人群中便认不出来的脸,微微发黄,现在刚开始有粉红色尸斑。小眼睛,淡眉毛,稍微显大的嘴,怎么看也不是之前的冷美人。喉结很粗,如果没有"肖音丸"恐怕声音比街上吆喝收破烂的人声音还粗。
迟慕叹了口气,摇头: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千面杀手"杨千便竟然不过如此。
主子功力太过高强让他没有一点还手之力,让这个一流杀手生生被操纵行刺,然后一剑贯穿。
问题在于,谁派他来李子鱼身边的?他图谋主子的什么,地位?权势?钱?抑或是性命?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小慕慕。"身后忽然传来疏朗的声音,是赵秋墨惯有的懒洋洋的语气:" 你在想这人是谁派到小鱼身边的,他为什么来?"
猛然的发问让迟慕身子一颤。是自己太过疏忽还是赵秋墨功力已经在自己了解范围之外,自己竟然未能察觉。一回头正撞入赵秋墨坚实的胸膛。
"美人投怀送抱啊。"赵秋墨顺势把迟慕一搂,笑得舒畅,一双眼睛贼亮贼亮的:"你老是想着要压你家美人主子,小心你才是下面那个。"
迟慕嘴唇一弯,手摸上赵秋墨胸上的天门穴:"你信不信我手指一颤,就让你筋脉寸断——放手。你不是和皇上一起出去了吗?"
赵秋墨知道迟慕一向是说到做到,于是悻悻然放手:"我特地找了个借口来看你。你还在为子鱼担心,所以特地调查这个人?"
"要你管!他冒充老子,老子当然要查了!"
"所谓死鸭子嘴硬,我今天就看到你的眼睛不停的往子鱼那里瞟——喂,你在做什么?!"
"验尸完了就把他埋起来,不然你以为。"迟慕已经拿起板车上的锄头撸起袖子挖坑。
"我以为你验尸完了就直接抛尸。你果然还是太善良了,和子鱼不一样啊。"赵秋墨若有所思。
"子鱼也很善良。"迟慕一边护主一边低头挖地。
忽然觉得耳边气若游丝。
赵秋墨附在迟慕耳边,笑得暧昧:"近墨者黑,他跟我在一起这么多年,能善良吗?你觉得,子鱼杀他时知不知道他是个冒牌货?"
"他自然知道。"
"那他这几天对你的冷淡是装出来的吗?"
迟慕想起早上李子鱼让他把衣服脱下来给假青衣包脚,想起李子鱼对假青衣的万般呵呵,顿时木然呆滞。
赵秋墨向远处望了望,嘴角浮起一丝深笑,接过迟慕手中的锄头。
"做什么?!"
"帮你挖坑埋人啊——别这样防备的看着我,偶尔我也做点好事。"
远处,李子鱼勒马。
从这个角度看,河岸垂柳,柳丝如眉,人如画中。
迟慕和赵秋墨站在柳树下,暧昧的靠得很拢。赵秋墨在挖土,迟慕在一边看着,皱起眉毛指点着什么。他们一起在埋冒牌青衣的尸体。
李子鱼俊美的脸逐渐阴霾。
策马扬鞭,转身离去。
迟慕回到李府的第一件事是程管家说,白王要你回自己房间,有要事。
回到小破房,小四在缺了一个口的搪瓷碗里吃饭,抬头看见迟慕,满眼惊异:"你、你怎么回来了?!"
迟慕困惑的扬起眉毛。
"咔嚓"一声,门锁自外面锁上了。房间不知何时换上了从外面锁的锁。
"迟慕啊,你到底怎么惹主子了?主子今天派人来把门锁、窗锁全部换到外面,说要把你关在屋子里不让出去。"小四关切的问:"你没事儿吧?"
迟慕摇头。
这一关就是七天。每日小四正常出入,但如果迟慕的要出去,门口就会有黑衣侍卫拔剑相拦,沉默的摇头。
这好比把一个饱人和一个三天没吃饭的饿人放在一起。一边是可以自由出入的小四,一边是只能蹲在小破屋的小破床上发呆一日三餐要人送过来的迟慕,对比强烈。
李子鱼一次都没露面。
迟慕这七天呆在床上,每天都在想为什么李子鱼要软禁他。
无果。
迟慕觉得自己很无辜啊,一个小杂役,主子杀人时一大厅人再加一个护国大将军一个皇上,按道理说轮不到自己的事情啊。再说主子怎么知道自己是他杀的了?
正是假青衣的身份可疑,需要顺藤摸瓜的时候。迟慕已经有三层把握猜出他的来历,却被李子鱼莫名其妙的软禁。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只是想起那个惨死人前的青衣和之前温柔体贴的主子,有一点寒心。
不过既然是白王,必须有些手段。
七天之内,程管家只来过一次。
宣布:从今天起,迟慕就是白王的男宠,待遇从妾,没有白王命令,不能出房间。
小四上下打量迟慕,摇头叹息,不知道主子在想什么?你除了身材不错骨架小点之外,哪点吸引主子啊?
夜深人静,只听得见旁边破床上小四的呼噜声。
迟慕暗用掌力震碎木锁,推开自己住的小破房的木窗户,颤颤悠悠吱呀一声响。迟慕猫一样警觉的探身四下观看,只有夜幕沉沉。
于是嘴角浮出一丝窃笑,手撑着窗台纵身跃出。
脚刚着地,身体猛然僵直,脖子上架上一把冰凉的东西。
寒光如水,刀凉如夜。
见迟慕原地站住,身后的人便放下刀,恭敬的后退一步说:"主人说了,不许迟慕公子离开这里一步。"
听到"迟慕公子"四个字,迟慕苦笑。
一个凌空飞燕,脚尖轻点地避过刀锋,掌风转向,劈向后面那人下盘空隙。
寒光一闪,直取迟慕左肩。
迟慕避过刀锋,直取对方昏穴。
几个回合下来,对方有刀,迟慕空手,不利。
冷光如月迎面劈来,迟慕竟然不动,站住了。
刀在离他脸两寸时停住了。
"公子好身手,为什么不躲了?"对方声音沉闷。
"你刚才那几招都险险的避开了我的要害,看得出主子要你不要杀我。拿着刀不杀人,岂不是累赘——"
话声未落,迟慕顽皮一笑,手直接捉住那人拿刀的手,点了几个"止"穴。那人拿着至少七八斤重的大刀,一时躲闪不开,竟然就被制住了。
"夜凉,小心露水,不要着凉哦!"迟慕愉快的一转身开溜,留下侍卫僵直的站在窗外。
忽然觉得衣带被拉住了。
一个声音冷冷的传来:"你出去做什么?"
回头,看到李子鱼衣冠整齐的站在自己身后,月光下英气的脸色倦怠而苍白,竟像一夜未睡守在迟慕窗外。迟慕看着心里莫名有些怜惜。
"公子还没问得睡呀?"迟慕问得一脸天真。
"你要去找赵秋墨?"李子鱼笔直的站在夜色里,白色衣衫在风里飒飒做响,脸上阴沉,声音没有一点缓和的迹象。
"不是。"
忽然觉得风近,回过神之前李子鱼已经到了迟慕跟前,扳起他的脸,声音一字一句:"刚才你的身手我也见过了,你绝对不是一个普通杂役。我不会逼你说你是谁,在我说可以前,你不能走出这个房间,青衣。"
听到"青衣"两个字,迟慕身子猛然一颤。
"本王决定收你为男宠,自然会给你取一个名字。本王不管你是不是青衣,从今天起你就叫'青衣'。"
"不过这个名字仅限于我们独处的时候——比如说现在。"李子鱼手指从迟慕的脸滑到锁骨,声音依旧慵懒阴郁。
手轻巧的一点,迟慕的青灰色长衫就滑落到地上。
感觉到外衣落地的一瞬间,迟慕只觉得世界一片昏暗。
这算是美人投怀送抱么?
的确,我是对主子有好感。但是老子还没做好上男人的心理准备啊!
需要沐浴么?主子多半很干净,但是自己很脏啊!被关了七天,洗澡都不痛快,主子不会嫌弃吧?
但是,这七天迟慕想通了一个事实——作为男宠,就要尽男宠的职责!
于是在李子鱼的手有力的环住迟慕的腰时,迟慕低低的说了声:"公子,听说和男人做会有点痛的。请你忍耐。"
作者有话要说:恩,我自己都被这一章雷到了。三天没更新,一更新就更新一章雷文——就当给各位大人调节心情吧,嗷!
恩,如"啊"大人所愿,下章出和谐运动会。
兔子不催文,果然更新速度要慢点啊。
第十九章
迟慕低低的说了声:"公子,听说和男人做会有点痛的。请你忍耐。"
李子鱼本来阴郁的脸忽然抽搐了一下,又抽搐了一下,扶住迟慕站住,肩抖啊抖,似乎在忍住笑。
最后终于皱着眉头说:"你真会选时候调节心情,让我不知道怎么恨你。"
迟慕无辜的望着主子,恨我?
月光下李子鱼的皮肤泛着珍珠般白色光泽,鼻梁挺秀,嘴唇像抹了浅淡的樱桃色,真是风神俊美。
眼睛深处除了倦怠,只剩下深深看不透的黑暗,仿佛要把人吸进去,万劫不复。
迟慕觉得,这不是情 欲熏人时的表情。
有什么东西不对。
绝对不对。
不过,不管哪里不对,既然美人投怀送抱,自己又有男宠职责在身……
两人站的地方正靠着小屋的窗户,迟慕抱住主子轻轻一推,按倒在矮墙上。暗用掌力,震断衣带。
李子鱼一愣,竟然就被他扑到在墙上,一个不留神,竟然已经四唇相碰,柔若花瓣,甘如香茗。
李子鱼心中一惊。温柔的动作,细腻的抚慰,仿佛三月春风拂面而来,和自己那日吻这个人时的抹干吃尽的感觉激烈完全不一样。这个人是想着自己的感受用心的抚慰自己。
这个人,真的和赵秋墨联手,背叛了自己吗?
忽然一个不对,捉着迟慕从下面伸入他散乱衣襟的手,冷笑:"你这是做什么?"
迟慕柔声一笑:"这不是公子想要的么,迟慕给你。"
听到"给你"两个字,李子鱼轻笑,顺势把迟慕往怀里一抱,暗用内力,一个乾坤挪移,被压在墙上的就是迟慕了。
"迟慕啊,恐怕是我给你。"
被压在墙上的迟慕在李子鱼强大的内力之下,如挂在案上鱼肉任人宰割,毫无还手之力。
重重地碾压,轻轻的抚慰,嘴唇触碰过的地方是一片滚烫。李子鱼重来没有如此的想占有一个人。一个注定背叛自己的人。
顽劣的掌握他的脆弱,听他高高低低的呻吟;吻住他的肌肤,看那里嫣红渐起,今天,此时此刻,要在他身上铭刻自己的痕迹,不管是谁都不能抹去。一任时光流转,他终究会记得自己曾在一个名为李子鱼的男人身下辗转承欢。
如同报复,紧紧的握住他纤细的腰,一入到底。
听见身下人急促的呻吟了一声,制住他想反抗的手,拉到头前,紧紧按住。
喃喃道:"青衣,青衣……"
嘴上的话语很轻柔,动作却如暴风骤雨。疯狂的进入,一次深入谷底。手指划过丝滑的肌肤,感觉到身下的人奇异的颤粟。虽然颤粟,却勇敢的承受,虽然生涩,却执着的接受。
似消融的冰川滚滚而下,如灼人的火焰烈烈燃烧。
最后一次到达顶点的时候,身下的人呻吟一声,昏了过去,手还死死抓住自己衣袍的一角。抱着迟慕痕迹斑斑的身体,李子鱼才意识到自己做过火了。
怜惜的抱起怀里的人,手指划过他清秀的眉峰,脸色却逐渐阴沉。怀中人睡得甜美而疲惫,只是眉头有些微颦,像是在谴责他的不温柔。
叹道:"迟慕,你为什么会和赵秋墨在一起。"
沉稳的声音自身后来:"主人,城外有异动,可能是赵将军。"
李子鱼抬头,远处黑黝黝的城郭渐渐升起火光,天边火红,人声渐起。
"把他抱回房间,我去处理事情。"李子鱼沉声道。
接过迟慕的人,竟然是之前在床上沉睡的李府管扫地的小四。
见迟慕紧紧抓住李子鱼衣袍的一角,李子鱼嘴角微弱的弯了一下,取出剑割下那片衣袍任迟慕抓着。披上少了一截袖子的长袍离去。
小四仔细的接过迟慕,开门的时候,李子鱼在后叮嘱:"把门窗关好,不要让等会儿的骚乱吵到他。他累了。"
转身离开的时候,又说:"醒来时准备热水。"
长安城外黑黝黝的原野已经被火把点亮。
火把。
城外都是火把。
每隔三米地上就插着一个火把,远看就像是每个士兵手上拿着一个火把,点亮了整个原野,给人兵临城下的错觉。
如同大军从天而降。
李子鱼笔直的站在城头,衣带飒飒作响。
李子鱼苦苦思索:没有人,空空的放这个假象,是为什么?
转身问身边的人:"赵将军呢?"
"下午还在将军府,晚上就没见到人了。"答话的是常年跟随李子鱼的影卫之一,小十二,脸黄身瘦,眼睛却出乎意料如老鹰般明亮,以情报收集见长。
赵秋墨到底到哪里去了?
调虎离山。
迟慕睡得很香,不知道堆着破烂家居的小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影卫小四肩上中了一剑,扶着床头喘着气,虚弱却坚定。
"主人有令,任何人不能带走他。"
赵秋墨横拿宝剑,剑气寒冷。中指在剑锋上一弹,叮当一声响。
宝剑"虚月",削铁如泥。
小四的剑已经在第四击时断为两节。
"我不会对他做出太过分的事情。"赵秋墨轻松一笑,"你也不必对白王的命令太认真。这个人与其是留在他身边做一个男宠,不如和我一起拯救苍生。"
剑锋一转,鲜血四溅。
这七年间迟慕睡觉一向睡得如死猪,不管是小四的鼾声还是雷声都吵不醒。
但是今天第六感却在这七年间第一次运作了。
迟慕从虚无的梦境中猛然睁开眼睛,只觉得身子一阵阵酸痛,尤其是身后□,应当是之前主子不甚怜惜的后果。鼻底飘过安息香如丝如缕的味道,身边的破油灯熄着,亮的是旁边一盏精美的雕龙长明灯。都不是本来这屋里的东西。
床边有一盆热水。盆边是一地人血。
身上有一张上下运动的毛巾。有人在帮他擦拭身体。
"子鱼真不懂怜香惜玉。"赵秋墨见迟慕醒了,道,仿佛是早上见面再正常不过的闲聊:"看在你身上,留下这么多爱痕,会痛吧。你如此顺从他,是真的喜欢他还是单纯的为他内疚呢?"
迟慕的迷惘了一瞬:"喜欢又怎样,内疚又怎样?"
"内疚的话可以原谅,喜欢的话我可就吃醋了。"
迟慕散乱的目光从自己□的身子转移到赵秋墨身上,继而转移到床前倒下的小四身上,骤然警惕,翻身要起来,被赵秋墨按下去。
"放心,他没死,不过是重伤。"朝小四方向努努嘴,赵秋墨道:"看不出子鱼挺细心,把白王府最好的影卫安排在你身边了。怪不得我手下的人说白王府的第四影卫好久没出来做任务了,原来是在你身边。"
迟慕一惊。
原来小四是影卫。
难道主子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所以把小四和我安排到一个房间,为了保护我?
不可能。
不可能。这四年来子鱼完全没有露出一点认识自己的端倪。
迟慕挣扎着又要起来:"我要给小四上药。"
"不用了,我已经给他上过最好的金枪止血药了。"赵秋墨轻松的说:"你看上去一点也不吃惊。你不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么?还是你已经猜到了,青衣?"
迟慕望着赵秋墨灯下忽明忽暗的脸,内心纠结,最后叹一口气。
"睁开眼睛看到你和小四的刹那,我就明白了。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和子鱼联手?"
"因为他是白王。"提到李子鱼,赵秋墨的声音骤然变冷。
"我之前只是怀疑你,赵将军。是你派那个假青衣到子鱼身边来的。雇得起"千面杀手"杨千便的人不少,但出得起价钱让他媚侍男人的主顾却少。杨千便是大漠上出道的,跟常年在边塞的你有往来自然不足为奇。"
"小慕慕,这次你错了。杨千便为我做事可不是看重钱。你不知道他本来就是断袖吧。这世上迷恋本将军的人可不少——当然你除外。"
"你竟然利用他对你的感情?!"迟慕震惊。
"所以小慕慕你还是太善良了。"赵秋墨笑的邪气,"接着说你还猜到了什么。"
"这次回都时间也太长了点,应当是带目的的。你是回来找人的。"迟疑了一下,迟慕接着说:"你是回来找我的,因为你知道我是谁。如果你要用我,说明你——你真的要起兵叛乱?"
最后的语气由肯定转为微微上扬,高高挑起眉毛。
"叛乱?"赵秋墨把这个词在唇边反复玩味,停下给迟慕擦洗身子的动作:"不要说得这么难听。你也知道现在的皇上李琛荒淫无度,赋税一年比一年重,百姓苦不堪言。你也看到了,江南选拔人才的文会现在沦落成什么样子了——寻欢作乐场。这样下去国家不能长久,早晚有人揭竿而起。与其是别人,不如是我。"
"李琛现在没有子嗣,下一任的继承人是子鱼。你为什么不选择暗杀李琛,辅佐子鱼恩泽万民呢?"
赵秋墨像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看着迟慕,嘴角一勾:"那主宰朝廷的人就不是我了。子鱼有皇位继承其,我有兵权,李子鱼不是那种可以在别人帐下屈尊俯就的人,我们只有一个人能登上宝座。"
"所以你这次回来,派千面杀手杨千便假扮青衣接近子鱼,然后又给李琛告密,说他私藏钦犯。李琛若知道子鱼藏着我,必然饶不了他。白王若是被治罪了,你就渔翁得利,起兵之前少了一个对手。好一个离间计。好在子鱼不笨,看出了你的离间计,将计就计杀了杨千便。可惜你那给假青衣的最后一刀补得急了点,让人看得出端倪。要是我啊就用没人看得到的银针,掩人耳目。其实还有一点我也怀疑。当初在藏芳楼袭一箭射伤子鱼的刺客,也是你派的。"
赵秋墨颇为有趣的看着迟慕:"为何?"
"那次子鱼去藏芳楼是突然起意,知道的人只有你、我子鱼而已。以你们的身手,路上自己不会被跟踪。所以我怀疑你是内奸。那天辛苦小墨,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演戏的天赋?"
"不愧是青衣,推测的分毫不差。举大事之前我必须除掉小鱼。"
"所以你需要我。"迟慕眨眨眼睛:"你需要我的计谋,你也需要的作为你起兵的幌子和招牌。"
"是的,我需要你。我需要你的全部——九皇子迟慕。"
"你不怕我不跟你走?"
赵秋墨一脸胜利的表情:一,小慕慕,你现在已经被我点了穴道,身不由己。
二,告诉你这几天为什么会被子鱼囚禁吧。那天他看到我们一起埋假青衣的尸体了。小鱼可不是傻的,他当然猜出假青衣是我派出去的。所以他理所当然的以为你是我的共犯,我设在白王府的内应。只是把你软禁起来没杀你已经算是仁慈了。
作者有话要说:嗷!万众期待的H终于出现鸟!撒花~~~~~~~~~~~~~~~~(众人:你那点H,塞牙缝都不够!)
继续继续,H会有的,和谐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0^上一章更新之后,被3了两个收藏,难道是某灯写得太雷人了……最近持续有人3收藏,为虾米呀,哭。
某已经很注意错别字鸟。
PS,感叹一下:《红尘有幸识丹青》好好看啊!!!!!!!!!!!!!阿堵老娘爱你~~~~~~~~~~~
PS之PS,上一章留言的改名字的童鞋,是哪一位挖?是madaha童鞋否?
第二十章
李子鱼发现中了调虎离山计的时候,白王府已经火光冲天。
白王府。 "需要你的全部——九皇子迟慕。"
"你要我跟你到塞外,正牌九皇子的旗号把三哥搞下台。想必那边的兵都布置好了,就等我这个招牌了吧?"
"是。"赵秋墨承认得坦然。
迟慕暗想:P的个塞外,鸟不拉屎的地方。老子才不去捏。
"造反成本很高的,输了掉脑袋哦!赵将军你确定造反?你看看历史上造反成功的人手指头都数得出来。而且本朝的造反成功率——似乎是零哦!"
"小慕慕,这不叫造反。这叫'替天行道'"赵秋墨纠正道:"说起来最恨皇上的人不该是你么?我们可谓志同道合。"
P!
"别擦了,再擦老子要掉一层皮了!你、你用的什么水给我擦洗??!"
迟慕这才发现,赵秋墨用软布擦过的地方不仅仅是清爽,而且还原本自己细心染上的黄色也褪下了,露出本来苍白细腻的肌肤。
"这是我军队里特配的药。我当然要好好擦洗掉子鱼留在你身上的痕迹。你是我的。"
赵秋墨蛮横的捧起那个人的脸,手指滑过细腻的肌肤,如同抚摸自己收藏的艺术珍品。脸色暗黄,仔细看会有染色的痕迹,用水拭去后渐渐显出红润和白皙。鼻梁挺秀,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黯淡,把眼眸映得深沉。墨色长发从床头一直流淌散落到地上,让人想起江南水底摇曳漂动的水草,柔顺干净。
身子已经被赵秋墨擦洗干净了,只盖了一层薄薄的外衣,露出原本雪白,近乎苍白的肤色。宛如瓷器。
赵秋墨觉得迟慕的被子太旧了,便脱下自己深紫色的外衣盖在迟慕身上,意外和美人搭调。
整个人如同出水莲花,纤细紧绷。
果然是尤物。
难怪这么多年先皇一直让他带着面纱。如此一个超凡脱俗的皇子出现在朝廷之上,一举一动势必引人注目,一言一行势必受人追捧,要低调观察,学会做人做事几乎不可能。
给他带上面纱,让他学会低调观察,为他入朝前交朋友而广收世家子弟,办天下最好的私塾,先皇花在这位皇子身上的心思不可谓不深,情谊不可谓不重。
当年先皇要立九皇子为太子的传闻很可能是真的。
可惜如此俊秀神丰的人,竟然被李琛活脱脱的毁了。
如此才思敏捷的人,竟然性格大变,甘愿在子鱼手下做一个杂役。
究竟是为什么。
想想竟然心痛。
忽然感觉到手下的肌肤一紧,似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真不给面子,这么不乐意被我碰吗?"赵秋墨停下手,瞥了一眼迟慕:"明明在子鱼身下都有高 潮了,还怕男人碰吗?"
废话,子鱼是美人,当然不一样。碰也是要分人的,不是谁都可以碰老子的!不信你让我们府上胖厨娘碰来试试,不起鸡皮疙瘩老子给你扫三天地。
于是迟慕叹口气:"如果你愿意被隔壁厨娘摸的话,我不介意给你摸。"
忽然眼睛瞟到窗外,发现红光冲天。红色的的烟火已经映在窗格外面,忽明忽暗,隐约听得到东西爆裂的声音。迟慕皱起眉头:"你还真是一不做二不休,在白王府放火了。"
赵秋墨邪气一笑:"是。我要乘乱把你带出去啊,小慕慕。而且我还要给子鱼留一个让他长久不会忘记的纪念——起码重修白王府的时候不会忘掉我的。"
床单一裹,把迟慕抱起来往腋下一夹,如同带着一个包裹。赵秋墨拍拍被裹成粽子的迟慕,笑得傲气:"九皇子,不管你同不同意跟我走,只能请你忍耐了。"
破窗出门的刹那,忽然听到腋下人两声冷笑。
"你这样就带地走我么?"
手肘内侧曲池穴上一阵温热,还有湿润的感觉——这感觉,怎么这么像口、水!
"信不信我这一口咬下去,你右手就废了。"
"你竟然用咬的!?"赵秋墨暗叹失算。本来以为点了穴道他就无还手之力了,留一张嘴说话就可以了。没想到把他往腋下一夹时,他的嘴正好够上曲池穴的位置。救李子鱼那夜自己就该发现这个人杀人不择手段,捡块板砖就能拍人,咬死一个算一个。
要迟慕王八一样咬住赵秋墨曲池穴不松口,气血紊乱逆流,这胳膊就筋脉寸断,枯竭而废了。
"算我倒霉。你要怎么样才松口?"赵秋墨皱着眉头。
有人睡了不知道着火呢,我不想看到住了这么多年的白王府烧死人。烧死的都是隔壁洗碗的张大妈浇花的李大爷,不救他们的话变鬼都找得到我的。
迟慕沉吟了一下:"不想丢一只手的话,就爬到房顶上去喊,'失火了,大家快跑啊'。乘着火势还不大。"
赵秋墨原地石化。
让纵火的人去喊失火了大家快跑啊……不是迟慕做不出这等事情。
"你大可自己喊,又不是没嗓子。"
"就是要你喊。"
"我不喊你会生气么?"
"赵将军,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要烧死我身边的人,我绝对不会原谅你,而且要一口咬废你的右手……"
赵秋墨沉默,似乎在权衡什么,然后点头:"好吧,我喊。"
"我叫你怎么喊就怎么喊。听懂了么?"迟慕笑得眼睛贼亮。
房顶上视野极好,月亮明亮,能见度也高。
迟慕说一句,赵秋墨大声复述一句。
"张大娘,左边的弄堂没着火,快从那里跑出去!"
"李大爷,不要找钱包了,快跑啊!"
"张大娘,跑反了,那边才是左边!"
……
很多年以后,白王府的众人回忆起这次的着火事件,都对来自天外的救命之音念念不忘。大家都知道这火是叛乱的护国大将军赵秋墨的,但几乎没人相信临场指挥疏散的人也是赵将军。
事毕。
"人一个都没死,我这把火算是白放了。回塞外之前,你要不要奖级我一个亲亲?——唉哟,别咬我!"赵秋墨跳下房,准备撤退。
"放我下来,解开穴道。不然老子一口咬死你。"
赵秋墨感叹,不愧是青衣,连威胁都说得这么冷静。
继而微笑。
嘴角勾得坏坏的,像狐狸。
"这感觉,到像曾今的你。十年前陵园比武,我们都只是十二三岁的少年。你一身青衣,站在江湖第四杀手郑直面前,平静的说,把刀放下,不然一剑断你的左手。他开始是像看笑话一样看着走到比武台前单薄的你,忽然听到你的声音,身子猛然的僵直,面色苍白。他上下打量当时还是个孩子的你,就像以前见过一样。然后,江湖第四杀手就这样站在你面前,缓缓跪下,认输了。"
提到过去,迟慕立刻沉下脸:"有这件事情么,我不记得了。"
赵秋墨拉拉迟慕僵硬的脸,看着他呲牙咧嘴的样子,笑道:"你不记得的事情多了。我一直站在李子鱼的背后看着你。那时的你不是一般的厉害。"
收起指落,迟慕的"放我下——","来"字还没来得及说,人就被赵秋墨点了昏睡穴。
嘴角一弯:"小慕慕真傻,究竟是你咬得快还是我点你昏睡穴下手快啊。"
……
忽然身后传来两声清脆的拍手声。
一袭素白衣裳飘在对面黑暗中高处的房顶上。瓦片幽暗如鱼鳞,身后是白王府相连一片的屋顶,暗如黑海。李子鱼就如同海上明月,散发着清幽的光芒。
由月光凝聚的男子。
把夹在腋下的美人换个姿势抱在怀里,赵秋墨脸上的笑容立刻隐去。
仰头看李子鱼,嘴角浮出一丝阴翳。
拍手的人冷冷的说:"好一个调虎离山,可惜我回来了。"
"城外的风景想必很好看。"赵秋墨道:"不知白王赏灯赏到了什么时候?"
言外之意是,你被我耍到什么时候才知道中计了。
城外的火炬不单单是火炬,它们在广阔的原野上排成两个字:天罚。
巨大的火炬,如同时节不当的盛大灯会。
"赏到你疏散人员完毕。"
言外之意是,我虽然中计,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自己放火,自己疏散受灾人员。
"若是不这样做,小慕慕不会原谅我的。"
听到'小慕慕'三个字,李子鱼表情更加阴暗,像是月光下的大理石雕像。
"你不会叛乱的。我会在你叛乱前把你杀掉。所以迟慕自然也不用跟你到塞外去了。那里风沙大,他受不了。"
"他一定要跟我出去。留在你身边,他永远只是迟慕,而我可以让他变回曾经那个青衣。"
"那样他不会幸福。目前的状态对他最好,我也最喜欢现在的他。"
"子鱼,你似乎没有搞清楚情况。现在他在我的手上,我要强行带走他。"赵秋墨冷笑。
李子鱼站在远处的高处,脚下的渐渐猛烈的大火。
两人遥遥相对。
既没有问赵秋墨叛乱的理由,也不谈逆贼之类的朝廷官话,只是说:"把迟慕还给我。你不能给他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完了,写毕业论文去鸟~~~~~~~~~~~~~~~~~~~~~~~
难道点击率低是封面的问题?某考虑换回去……
小君君,欢迎回来,你竟然回来鸟,拥抱^0^新出现一位stx996028大人……恩,难道也是邮箱做滴名字,好复杂啊。以后就叫st大人如何^0^原来改名字的是0314大人挖,恩,布丁,好名字,一口吃掉——嗷!舔舌,吮指——巧克力位的^0^ 恩,不错,下一章看小墨VS小鱼鸟。
妈的个XX,JJ连 gaochao两个字都要变成口口。
第二十一章
李子鱼高高在上,声音如十二月冰刀一样闪烁着刺骨寒光:"把迟慕还给我。你不能给他幸福。"
自他身上散发出的杀气如山,无形的压在空间之内和烈火之上,让人透不过气,宛如夜间修罗。
赵秋墨感觉到了这种远在自己之上的岌岌可危的杀气,平静得可以吞没这个夜晚。越是安静,越是愤怒,越是安静,越是恐怖。
赵秋墨抬头望高高在上的李子鱼,眼睛里写满不可置信:"你练了'冷心墨莲'?"
"是。赵秋墨,你是明白人。你觉得你对我有几层胜算?"
赵秋墨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一层,恐怕不足。'冷心墨莲'每练习一层人的内力就提升三倍,你至少练到了七层。我的内力在你面前,恐怕粉身碎骨。"
"念及以前的情意,我给你一个机会。我数到三,要么你现在放下迟慕,随便你远走大漠,我不管,也不代表朝廷征伐你,要么你现在闭上眼睛,等死。"
赵秋墨紧紧抱着迟慕,原地沉吟,像是决断了什么似的抬头:"不要这么快动手,你从一数到五,给我一点考虑时间。"
在李子鱼数到"三",赵秋墨出手了。耳边风声忽起,身边忽然多了一个人和一把刀。
赵秋墨嘴角一勾:"这七年里,变强的人可不止你一个。"
西域邪术"移形幻影",把所有的内力集中在速度上。
杀一个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对方站着不动,你拿着刀从容不迫的砍下他的头。事实上你若要对方不动,只有两种方法。一是对菜鸟,你之用把对方绑起来就好,如果办不到,就用第二种方法。加快你的速度。时间和空间是相对的,只要你的速度足够快,时间对于你来说是缓慢而静止的。你可以瞬间移动到对手身边,在他做出反应之前砍下他的头。再高强的武功,再华丽的招数,没有时间出招等于零。
即使面对的是"冷心墨莲"。
赵秋墨瞬间就移动到李子鱼身后。只是短暂的一瞥,李子鱼就认出他手上的那把刀是西域失传已久的毒刀——四月寒霜。
一只夜行飞蛾撞到刀上,瞬间尸骨俱腐。
那一刹那超出了所有反应时间。李子鱼正在数"三"时,刀锋在他身上划出一个完美弧形,劈碎夜空。赵秋墨唇上漾起微笑,子鱼,我本来不想这样对你。但你不死,我得不到天下,和青衣。
收刀。
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散落一地。
李子鱼的身子笔直倒下,如同一截冬日的枯木。月光倒映在他大大睁开的苍白的瞳孔里,如水安静。赵秋墨高傲站在李子鱼脚边,风把他的高高束着的长发吹起,遮挡的脸上的表情。
"小鱼鱼,你太天真了。你的内力的确足够强大,但我不给你使用它的机会。"
谁能想到,就在一月之前,这两人还在同一家酒馆喝酒,去同一家青楼,互述同窗之情,言笑晏晏。朝廷内水深,深不见底。
从李子鱼最开始拉着赵秋墨去藏芳楼找画屏姑娘的时候,就注定了今天的结局。
"今生为敌,来生我们再做好友。青衣是我的。"留下一句话,赵秋墨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人,抱紧怀中人转身离开。
忽然有人轻笑:"早知道你如此阴险,来生也不与你做朋友。"
蓦然回头,看到更远处的阁楼上站着一个人,手持一只竹笛,神情淡然,一副高台看戏的样子。竟然是本该倒在地上的李子鱼。他笑得怡然:"你不知道冷心墨莲第三阶的经典招数是'纵魂'么。笛声响起之时,你眼前一切,皆为幻像。好歹我们同窗十年,你那点把戏我又不是猜不到,哪里会笨到中计。"刚刚空气是确实有若有若无的笛音,赵秋墨以为远处谁家奏乐并未在意,无形间心智被迷惑。
赵秋墨低头看脚边,如冬日枯木一样倒下的李子鱼的尸体,竟然真的是一截砍成两断的枯木。
暗骂,妈的个X,白王果然深不可测。
即使在火海和房顶上,李子鱼说话也不失皇家的高雅尊贵:"不看清你隐藏的实力,我怎么会轻易出手。真是好速度,等会儿动手时我不得不注意啊。"
赵秋墨暗自估计,自己最多能跟李子鱼过招三十招。三十招内不分出胜负,必败。所以三十招内招招必狠。
只听到竹器与刀相碰撞的钝响,黑夜里一白色一紫两个身影纠缠。背景是下面熊熊燃烧的火海和天边一轮圆月。场面入修罗地狱。李子鱼用的是那把竹笛,赵秋墨用的四月寒霜。武器已经不重要了,高手过招,手里用的究竟是刀还是一根柳条一片木头已经无关紧要,以伤到对手为原则。以迟慕惯用嘴咬,用板砖拍人为例。
"你这么渴望权利?"挡住赵秋墨一刀,李子鱼冷冷的问,"甚至不惜把本来可以过上平静生活的迟慕重新卷入肮脏的政治里来?"
"我爱的是青衣,不是现在的迟慕。只有我才能把他变回过去的青衣。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你背后默默的看着他,我知道他的价值。只有他才配与我一起夺取天下。"
"我不容许你再把他卷入肮脏的政治里去。"李子鱼的声音愈发冰冷。
赵秋墨忽然大笑:"李子鱼啊李子鱼,你口口声声说不把他卷入政治。要是我告诉你他是谁,你还不把他利用得抹干吃尽,跟我一样!"
如果我告诉你他是先皇第九皇子,差一点被立为太子的人,你还会放着这么好一颗棋子不用,任他自由吗?!
"你不用告诉我他是谁。你永远带不走他。抱着一个人会行动迟缓,你已经输了。"
话声放落,竹笛捅一掷正打中秋墨大穴。赵秋墨喷一口血,急忙抽身退出。情知无处可逃,低头看怀中人还在熟睡,脸色平静,容颜如玉。赵秋墨面露狠色。
青衣,你是我的!
我得不到你,其他人也不能得到你!
你等我,我会回来接你的!
李子鱼见赵秋墨抱着迟慕的样子如同被逼入绝境的野兽,便未敢上前。毕竟迟慕在他手里,怕有个万一闪失。只见赵秋墨忽然解开迟慕的睡穴,手指在他眼睛前轻轻左右摇晃。
赵秋墨对懵懵懂懂睁开眼睛的迟慕柔声说:"看着我眼睛,像把我装进你的眼睛里。乖,对了,就是这样……"
塞外流传的邪术——催眠术!
赵秋墨往李子鱼处一瞟,目光骤然阴沉:你敢我过来就杀了他。又转头对着怀里目光朦胧已经被催眠的人,脸色重新温柔:"我本来不像对你催眠的,我喜欢原本的你,但这也没办法。乖,你还记得那个假青衣么?你亲眼看到子鱼把他交给皇上,然后动手杀了他的吧?"
怀中的迟慕懵懂的点了点头。
迟慕点头,眼睛里是大片大片的空白,任人随意涂抹颜色。
"他之前对假青衣是不是百般体恤呵护?"
迟慕空白的大眼睛里流淌出隐约的痛苦,眉头不知不觉皱起来,又被赵秋墨抚平。
赵秋墨修长的手指抚摸着迟慕精致的脸庞,声音愈发轻柔:"记住,小慕慕。不管李子鱼对你多么温柔体贴,顺从呵护,他永远不可能真心。他会像利用假青衣那样利用你,然后为了利益出卖你,最后杀了你。"
"你记住,他永远不可能真心爱你。"
抬头,给站在自己面前,脸色苍白的李子鱼一个胜利者的微笑。再低头,手抚摸过迟慕微微张开的嘴唇,手指试探性的伸进去,感受到迟慕口中温暖的体温。最后附在尚在催眠状态的人耳边,轻咬他的耳垂,含住,呢喃般的说:"乖,我会走很长一段时间,这样做是为了让你等我死心塌地的等我回来。可能会有点痛。但我爱你。"
忽然拔刀,一刀插入迟慕身体。鲜血自伤口喷涌而出。
迟慕无意识的低低叫喊一身,李子鱼脸色立马变得纸一样苍白。即使在不清醒的状态下,迟慕的身子依然因为疼痛而弓起,继而在赵秋墨把刀那一刻绷紧。眉头纠结皱起,嘴唇逐渐失去血色。血在裹住他的白床单上逐渐蔓延,染成暗红色的地狱花。
"小慕慕,记住最后一点。这一刀是李子鱼给你的。"
方才的打斗之间,火势更加凶猛,低矮之处已经火海一片,断壁残垣。他们站到白王府高高的正殿上,脚下一片连天火海如无底地狱般肆虐,仿佛要把人拖下去万劫不复。
赵秋墨抱起迟慕,在他痛苦痉挛的唇上轻轻一啄,记住那人唇的味道。手一松,迟慕便掉入下面的黑暗与火海中。
向着迟慕消失的地方,李子鱼果断的飞身下房,素衣一闪,消失在地狱般的火海。
赵秋墨低头凝视大火,转身,消失在沉沉夜幕中。
城外已经有人准备好一匹骑往边塞的快马。
以子鱼的身手,接住迟慕应当不是问题吧。这次没能把迟慕带走,确实是计划的一大失误。但若不把迟慕还给李子鱼,趁着他飞身下屋救迟慕时逃走,现在自己恐怕已经身首异处了。
迟慕你等我,我会变得比子鱼更强。然后带走你,我们共创天下。
作者有话要说:小墨,你竟然敢这样对小慕,某当妈的绝不会原谅你!!!!!老娘怒了!(脱高跟鞋举起)
哎,算了,都是自家孩子,以后对小慕好点就是了……
看到布丁丁大人催文了,赶快爬上来更新一章。亲^0^某的学校晚上十一点断网断电(怒),所以半夜不会更新了,一般是白天更^0^决定把以前的封面换回来,最近换封面已经成为某的人生乐趣鸟。话说,真的木人准备加偶QQ群么ORZ对了,昨天更兔子一起去吃了福代,好吃挖!
第二十二章
金銮殿上铺的是苏州进贡来的鎏金地砖,明晃晃的琉璃色映得人影清澈如水。
李琛慵懒的斜坐在金雕玉琢的宝座上,空荡荡的大殿前只站着一个俊逸的人影。
"逆贼赵秋墨叛乱的事情已经通报全国,勒令各关口严加把守。臣认为他举兵进犯京都是迟早之事,陛下应当尽早剪除隐患为是……"
"白王,防务之事情朕已经交给你了,怎么做是你的事情,不用一一向我汇报。边塞那些难民,多死几个无所谓。" 李琛刷的从金銮宝座上站起来,举起一只手止住李子鱼的进言:"现在朕不想谈赵秋墨的那点破事。上次文会的事情,爱卿还记得吗?"
提到文会和假青衣之事,李子鱼万年扑克脸上眉头紧颦。悔恨应当提前和迟慕说一声。虽说是中了催眠术,但倘若不是自己下手太狠毒伤了迟慕的心,也不至于中术这么深。
李琛深看了一眼李子鱼脸上的表情,笑得甜美:"确认了那青衣是九弟么?"
"臣核查属实。"白王的声音波澜不惊。
李琛笑得愈加甜美:"太好了。朕想念这个弟弟想念得紧。尸体还在么,朕要亲自鞭尸……"忽然面容骤变:"什么?!不知道被下人埋到哪里去了?!给我挖出来,一定要挖出来,掘地三尺也要挖出来!!!"
赤着足狂暴的在凉如水的大殿上走,空袖灌风,恼怒的挥舞。李子鱼叹口气,好歹是个皇上,怎么鞋都不穿就上大殿了呢。
"九皇子毕竟是皇家血脉,况且已经过世了,这样的责罚是不是太……"李子鱼视面前狂怒的皇上如无物,面不改色。
李琛苍白的脸却在激动中变成病态的绯红,连续骂了半个时辰声音不小反大。见面前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箭步上前抓起他的衣襟:"你不是白王吗,这点破事都办不到!每个人都不在乎朕,不关心朕,一个一个在朕面前恭谦得要死,转身全想着害朕!"
李子鱼不动,任由他抓着,恢复了那张扑克牌脸,心中暗笑:你不也想我死吗,何必把自己装的这么可怜。你不正想借着青衣事件治我的罪,剪除隐患么。现在可是一头的都没站到,却把国防的重任一句话推到我肩上,自己想着的是报复。
"三个皇兄五个皇帝,独独九弟最受宠爱!怕我们害他,父皇连他的脸都从来不让我们;他说宫里闷,父皇同意他随意出宫;他要识字,为他创办了天下最好的学堂,恨不得把天下交给他!那年母后染病,三日滴水不进,父皇却一次都没来看过。派婢女去问,回却禀报说在教九弟写字!"
"这不是九皇子的错,这是先皇的过失。"李子鱼面色不改。
手一松,一推把李子鱼踉跄的推出几丈远:"你们都不关心朕,都不在乎朕!没有人在乎朕!"
听到动静,忽然殿外跑出一人。粉衣薄袖,笼烟眉,点绛唇,眼若秋水,眼梢往上挑,细看像一只上等的妖媚狐狸。金銮殿上随便跑来一女子,一手叉着腰,柳眉倒竖,兰花指指着当今圣上就骂:"谁不关心你了啊!说说谁有冷落你了啊!老娘刚学绣花,被你吵得头都大了!有本事再吵,今晚上就不要爬到老娘床上来!"
所谓"问世间情为何物,一物降一物"又在这里得到充分体现。李琛看到这女子,顿时矮了一截身高,短了两分气:"烟妃啊,朕、朕正在和白王商讨国事,痛骂逆贼赵秋墨呢。现在国家存亡关头,烦劳烟妃多多担待啊。赵秋墨你这个逆贼!你一点不在乎朕,朕就是天下!你和朕造反就是与天下为敌——烟妃要是在头痛,朕不骂就是……"
此人就是全国上下唯一能降服昏君李琛的人,一年前江湖上进贡来的妃子——烟柳。
苦了江湖三才女之一,雪山派掌门三女儿,人们常喊的三小姐烟柳,就这样丢了江湖自由甘愿入宫陪伴昏君。
伴君如伴虎。但俗话说得好,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这烟柳小姐名字虽然起的诗情画意,身份又名列江湖三大才女之三,实际上大字不识,从小到大除了杀人用的毒针就没见过针线为何物,活脱脱的母老虎模范。之所以名列三大才女是之三因为她精通武学,擅长杀人分尸抛尸埋尸。幸好异性相吸,暴君虽昏,除了烟妃日常大闹之外后宫还算清净。
没有人明白为什么雪山教会心甘情愿的把三小姐交给朝廷,幽囚于深宫。有人说是要武林之人保护圣上安全,有人说雪山教讨好朝廷的证据,还有人说白王在这件事里出了不少力气,在皇上面前埋了个棋子。
李子鱼见烟柳来了,顿时松了口气。悄悄告退,要回去看那个人的状况。
退出大殿时暗笑:赵秋墨你也太小看我了。你当这么多年我手下鲲鹏堂的暗使都是养来吃白饭的么,迟慕的身份,我何尝不知道。只是我绝不会把他置入危险权势争夺当中。
且说这几日迟慕那边的状况。
那日李子鱼飞入火海,千钧一发之际抱住了迟慕正在流血的身子。那裹着他的染着红血的白床单身子在下落的翻飞鼓动,衬得他如同断翅蝴蝶。猛然抱在怀里又觉得轻得可怜,顿升内疚之情,手指抚过那人脸庞,一下,又一下。忽然惊觉,那张脸和以前看的又黄又瘦的样子不一样了。
安置在雪净院,请了江南最好的医师,日日守在床头,等那人醒来,又怕那人醒来。
发丝堆在床上,眉眼如柳,肌肤如雪,脸尖的可以削葱。挺秀而狭窄的鼻翼有点雕琢的味道,朱唇尚无血色,苍白得脆弱。总之看了这人的脸,忽然会觉得身边的人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统统不堪入目。
这张脸自己见过。
原来在藏芳楼遇袭的时候,救自己的正是他。那日之后李子鱼心中一直疑惑,难道是自己感觉出错了,为什么让小四守着的那个人,和在藏芳楼救自己、给自己吸毒的那个人,都有青衣的感觉。原来,都是你。
很小的时候就做过打算,不管面纱下面的脸是多么丑,长了疤也好,满脸麻子也好,都娶回去做老婆。后来见到扮作杂役的他,只觉得面容正常,就是有些偏瘦,还颇为痛心。忽然发现面前是如此惊世美人,倾国倾城,顿时有些不知所措。继而又释然:原来你是长这样子。这么多年在我面前乔装打扮,今天终于见到了你的真面目。
眼是烟波横,眉是山峰聚。
带恨眉儿远岫攒。
皓腕如霜雪。
怎么都形容不出这个人的美好。纵是在重伤高烧昏迷中,挺秀的眉依旧是紧锁的,身子依旧绷带紧紧的不肯放松。琴弦绷得太紧尚恐不能持久,何况人乎?于是手一下有一下的轻抚那人的脸庞,希望抚平了梦中的伤痛。
迟慕会在病中反复清醒。闭着眼睛先要水,于是李子鱼用丝帕蘸湿润了,温柔的涂抹在那人干燥的唇上,然后一滴滴润入喉管。喝了水有点力气,迟慕就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忽然发现眼前不足两寸处摆着李子鱼脸,正关切的望着自己。赵秋墨的催眠马上发作,迟慕会疯了一样扔东西、尖叫、哭闹、抓人,力图使那个人离自己远点。一旦李子鱼退出床沿,迟慕就钻进被子里团成一团,宁愿憋死都不肯出来。渐渐烧糊涂了沉沉睡去后被李子鱼从被子里抱出来呼吸点新鲜空气,恢复点体力后又口渴了要水,睁开眼睛见到李子鱼,之前要死要活的事情又重复一遍。
医师说:"迟慕公子身上中的这刀虽然不在要害,但伤口深、又有奇毒。毒素攻心才发这奇烧的。公子本来身子就虚,元气又被烧掉不少,这样折腾下去,性命恐怕……"
"本王只是略略照顾他一下……"李子鱼倔强的别过头。
医师说得阴风惨惨:"小医明白。白王尽管照顾,小医这就去准备寿衣。"
抓起医师的衣襟提起来,问:"这破催眠术,当真没有解吗?!"
医师是江南最好的医师,所以也敢对着白王直言进谏:"不是无解。解铃还须系铃人,迟慕公子是在心智迷乱的情况下中的催眠之术,只有在同样心智迷乱的情况下,由施术人解开……"
同样心智迷乱的情况下,难道还要让他再受那一刀之苦吗,况且施术人现在远在塞外。李子鱼痛苦的捂住脸。
迟慕你等我,等我先把赵秋墨捉到你身边。
那日迟慕醒来,又蜷缩在被子里不肯出来。忽然觉得有手隔着被子温暖的抚摸自己的脊梁。感觉到是李子鱼,心子莫名一紧,恐惧就上来了。那手却只是温柔的一下一下抚摸。隔了半盏茶的功夫,听得重重一声叹气。迟慕本来累,又昏睡过去,醒来之后却再没见过李子鱼的脸。
白王屈尊日日躲在窗前那株芭蕉后面,往雕花窗户内窥视。
每次迟慕醒来,总是觉得有一股阴怨之气自窗外飘来,还暗自嘀咕道:"不会又偷窥狂混进王府了吧。"
后来迟慕可以略微的在院子里散步走动了,李子鱼连窗外的芭蕉树都不能躲了。
所以这次回来,李子鱼只是在雪净院半掩的红漆门口停住。一个暗使嗖的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跪在李子鱼面前。不待李子鱼说话,便开始汇报情况。
"早上,迟慕公子去厨房吃了两个馒头,一碟咸菜,一碗粥……"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怎么吃咸菜,昨天让人熬的冰糖燕窝粥呢?!"
"回白王,那粥公子喝了一口,说满是燕子口水味,端回以前的房间给在养伤的小四喝了,那个青瓷碎花碗现在也没还回来,似乎不打算还了。这是迟慕公子储藏在那里的第三十四件东西了,那里还有一个银勺、银筷子、空茶壶、汝窑瓷碗……"
李子鱼暗笑,原来还挺顾旧家的嘛,什么东西都往旧房间搬。
见李子鱼不耐烦的皱眉,忙停了数数,又接着汇报:"吃完饭遇到厨房的张大娘,背着背篼帮她去市场上采买。(见李子鱼脸色忽暗,忙加上)——没有拉扯到旧伤,在下一路跟随保护。市场上和人砍价,白拿了人家一截藕和两根黄瓜——那个买藕的人十分可恶,欺压小孩,少给了人家一截藕。于是迟慕公子偷了那人一截藕,放到小孩的背篓里去了……"
白王府引以傲的消息使在跟随迟慕半个月后,终于变得唠唠叨叨。一个每天净做一堆鸡毛蒜皮的无聊事情,一个偏偏每件事都要听,还听得津津有味,边听边笑,自得其乐。
所有的事情都说完了,李子鱼微笑着想象迟慕生活的每个片段,正想满意的离去。似乎觉得有一个问题没问。
什么问题呢?
"啊对了,他现在在干什么?"
可怜了暗使,人跪在李子鱼面前,和迟慕隔着一堵墙一个院子,要回答迟慕现在在做什么。
张了两次嘴都没答出来,半掩着的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
迟慕随便的披了件蓝底白纹的罩衣,下面的白色中衣,就这么赤着雪白的脚出来了。身边跟着几日前买给他的婢女。
"画屏姐姐,快来看。今个天真好,我们去放纸鸢吧!"
作者有话要说:特别谢谢小默十分认真的打分^0^亲一个!!!
更新了。难道是上一章写得有点压抑,压抑到大人们都不愿意出来给分了,哭~
晋江昨天卡评,严重卡评,导致回天天上网大人的留言回了两次。
欢迎新掉入坑的priest大人^0^鼓掌……
PS,既然布丁大人觉得这个封面不错,那么就继续用下去了
第二十三章
迟慕手上捉着只普通的四方形纸鸢,雪白的纸糊在泛青的竹篾上,薄的透明脆弱。纸鸢上有一行字迹,小得以李子鱼站得地方看不清楚上面是什么。
迟慕孩子气的把纸鸢高举过头,迎着风就放起来,纸鸢三条绑在一起的长尾巴就在风中抖啊抖。画屏在一旁拍手笑,笑得笑靥如花。
他们都没看到站在灌木从阴影处的李子鱼,和还半跪着的暗使。
"公子,既然明明知道迟慕公子喜欢画屏姑娘,为什么不把他们两人分开,反而特地把画屏姑娘从藏芳楼里赎出来送给迟慕公子做婢女?看着他们在一起,公子心不痛……"暗使说道一半,话止住,仰头看到主子的眼睛里弥漫了一片忧伤雾霭,嘴角还挂着笑容。
"他见了我尖叫得跟见了鬼一样。算了,只要他高兴……我就高兴。"
但是、但是……主子眼睛里的表情怎么看都不算是高兴。
李子鱼长叹口气:"我答应自己,只要他爱做的事情,我都让他做。只求他的伤快点好,不要落下毛病。"
说话间,迟慕已经把纸鸢放起来了,一手牵着纸鸢的线,一手拉着画屏的手向离他们稍远一点的地方跑去。
画屏问:"公子当真不给我看纸鸢上写的那句话么?你到底在纸鸢上写了什么心愿?"迟慕一搂画屏的腰杆,笑道:"姐姐亲我一个就告诉你。"画屏摇头,羞得满脸通红,忙推开他。愈是推,迟慕就愈是笑吟吟的把左边脸往她身前凑:"上次群芳冠上我不是还帮了姐姐么,姐姐答应了和我好的,怎么又反悔了?""我只答应和你好一天,昨天我们已经好过了。你莫要赖皮。"画屏推开迟慕碎道,"况且你是白王的男宠,我要是和你好,还不被李公子剥了皮。
"
提到李子鱼,迟慕很来灿烂的笑容瞬间凝聚,怔怔的,又看看手里牵着的风筝线,又看看画屏。画屏推他嗔道:"又犯呆病了。我不提那人的名字不成?"迟慕不说话,忽然又怔忪道:"画屏姐姐,你说一个人如果喜欢你,他会对你很好很好,是不?"画屏点头。"他会在天冷的时候给你加衣服,腿酸的时候给你捶腿?"画屏点头。"那他会不会先你很好很好,然后再把你杀掉?"画屏担心的摇头:"你问这么古怪的问题干嘛?"
看着画屏担心的脸,迟慕忽然嘿嘿贼笑,一口亲到正在她毫无防备的小嘴上,还用力一咬。画屏顿时羞得一脸姹紫嫣红,推开他大骂"好心丢给驴肝肺!"。李子鱼远远的看着,脸色绿油油的一片生机盎然。
"风崖,捡石头来。"那边嬉笑怒骂得愈开心,李子鱼的磨牙声就愈阴沉。
被唤作风崖的暗使同情的看了眼不知后果的迟慕,捡了块最光滑的鹅卵石递给主子,叹道:"公子该坦白的跟迟慕公子说那假青衣事件的。当时偌说了,现在也不会这样。"李子鱼手摩挲着那块鹅卵石道:"当时我就看出那青衣是假的了。什么都能认错,唯独他,纵是混到千万人里,我都认得出来。只是当时皇上听到了青衣还活着的风声,已经派人开始查了,赵秋墨又打算这谋反,时局动荡,我也无十足把握保证迟慕的安全,才将计就计出此下策。"
"所以公子才假装受那冒牌货的诱惑,让赵秋墨以为公子中计了,请皇上来文会预计抓你们二人的现行,通通治罪。岂知公子计高一筹,众目睽睽之下杀了那冒牌,现在除了远在塞外的赵将军,大家都以为青衣死了。皇上也不会再追查这件事情了,迟慕公子也安全了——不愧是我们公子!"风崖口气无比崇拜,眼睛冒亮泡泡,只差说"够狠够腹黑!"风崖顿顿又说:"只是——公子不该对那冒牌太好,看迟慕公子不是吃醋了么?"
"他人一开始就注定要死,所以我尽力温柔对他。"
"这场暗斗,算是我们鲲鹏堂赢了吧?"
李子鱼缓缓点头,目光却没有离开远处那个点:"是。"
眯起眼睛,看着远处明媚阳光下两个放纸鸢的人。画屏倚在迟慕肩上坐下,纸鸢飞的很高,听得到呼啦啦的声音。迟慕的头发放纸鸢时散了,墨色长发披散下来,露出雪白的脖颈。罩衫也歪了,正好露出一段精致的锁骨,他一手懒懒的支着下巴,一手揽着美女的腰,眼睛笑得弯起来,说不出的风情和逍遥。李子鱼蓦然很嫉妒画屏,恨不得把她拎起来丢开,自己坐着迟慕身边。察觉到这点心思,又暗笑自己孩子气。
画屏指着纸鸢说:"你看你许的愿望,都飞到这么高了。对了,你明明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上次文会上要化装成黄不拉叽的丑八怪?"迟慕啪嗒又在画屏脸上亲了一下:"不告诉你。"
"那告诉我纸鸢上写了什么总可以吧?"
"写了我喜欢的人的名字。"迟慕狡黠一笑。
"胡说!明明是那么长一行字,谁的名字有这么长?"
迟慕扳起指头:"又不是一个人的名字。画屏姐姐、海棠姑娘、紫嫣妹妹、烟花……"把藏芳楼的花名册都背了一遍,末了还加一句:"你看你看,我把画姐姐写在第一个诶!"顿时又被粉拳一阵痛打。
迟慕耳朵一向很好,这微风习习的午后,何处传来磨牙之声。
正竖耳倾听之时,忽然眼前飞来一个不明物体,力度之大,速度之快,迟慕只觉得眼前一黑——就砸晕过去了。晕过去的瞬间,手一松,写了字的纸鸢就扶摇而上,升啊升,最后在蓝天中变成一个小点。
李子鱼从灌木丛中走出来,无视尖叫的画屏,抱起迟慕,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往雪净院里走。
风崖跟在后面嘀咕:"主子不是说'只要他爱做的事情,我都让他做'么……"又吸吸鼻子:哪来的醋味,这么酸。
迟慕一觉醒来,头还是有点痛,懒得睁开眼睛。正要骂哪家的孩子扔石头不长眼睛,生孩子不长□,把爷砸傻了误国误民,忽然觉得有人用布蘸着凉水一下一下擦自己额头上的打包。凉丝丝的,很舒服。
自己微微动了下,那人手就停了。为了多舒服一下,迟慕索性继续装睡,任由那人打理他的额头。
"风崖,这刀伤算是好了么?"身边的人问。听到这个声音,迟慕身子猛然一绷,莫名的恐惧升起。
"只是外面结疤了,里面要完全长好恐怕还要一段时间。"答话的是没有听过的略略沙哑的声音。
手指似乎偏离了额头,抚摸到鼻梁上去,像是在摩挲一件艺术品。顺面刮了刮,看到那人皱起眉头,觉得很有趣。
迟慕,我和赵秋墨不同。他一心想让你变回原来的你,逼你重拾九皇子的身份,逼你重返朝廷的漩涡。我不会这样。我不会主动问你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会满身血衣的站在我面前。既然你想抛弃过去,我就什么也不问。既然你想做现在的你,我就保护现在的你。只要你幸福,其他的都无所谓。
"赵将军叛乱已经半月了,边塞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讨伐赵将军的事情,公子准备怎么处理?"被唤作风崖的男人问,"小四受的伤还未好,小十二尚潜伏在朝廷中,我又要在这里保护迟慕公子,派谁去塞外好……公子,公子?"
温润的嘴唇附上另一个温润的唇,手轻轻掰开下唇,舌就滑进去了。迟慕浑身僵直,又记起了那个大火之前的夜晚,两人纠缠成一支缠枝莲,那不温柔的进入,和自己差一点把这个人压在身下的冲动。最后魔音一般的话语又在耳边萦绕:"你记住,他永远不可能真心爱你"。身子骤然僵硬。
吮吸,挑逗,没有回应的唇让风崖觉得主子是在亲一俱尸体。
忽然躺在床上的人眼睛大大睁开,空洞无神,唇却自发的做出了响应。李子鱼呆了呆,猛然抱起迟慕的脖子,低头一阵狂吻。迟慕脑子一片乱麻,像得了失心疯一向粗鲁而热情的纠缠。身体的记忆和思想背道而驰。
床边传来风崖一声抽气。
只是行将结束的时候,迟慕抱着李子鱼的身子,说了声:"对不起。"
忽然回过神,仿佛认清了眼前的人是谁,疯狂的推开李子鱼,枕头被子都往他身上砸,尖叫:"走开,这个人、这个人用刀杀我!走开!"
李子鱼没有退,反而进了一步,抱着抖得像个筛子的迟慕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伤你了。"
迟慕不听,咬着唇,指甲一道一道的往李子鱼身上抓,又试图往被子里钻,把自己裹成不个透气的粽子。
李子鱼任凭迟慕抓咬死活不放手,紧紧的抱着迟慕,心痛得脸色发白:"乖,我再也不用刀伤你了。再也不会有人用刀伤你了……谁伤你我杀了他。"
风崖看不过去,拿了安眠香过来:"哎,平常正常得很,提到公子的名字都会犯痴,见到公子就跟得了失心疯似的。"
迟慕就孩子似的蜷缩成小小一团,渐渐在李子鱼怀里睡过去了。
闭上眼睛前,小声的问:"你当真不伤我了?你们当真都不害我?"
李子鱼轻抚着他的背脊,哄小孩似的,声音温柔得可以化掉糖:"不会的。不会的。"
待怀中人睡了,脸色逐渐深沉。
作者有话要说:某只想说一句话——豁出去了,以后会怎样,某不负责任鸟,嗷!
第二十四章
且说天下。
天顺七年,大将军赵秋墨谋反,屯兵二十万于塞外,与朝廷对抗。
朝廷本来就三十万的军队,一下子被抽空的二十万,军机处内部空虚苦不堪言。叛军打出"九皇子"的招牌,说的是"替天行道",一呼百应,竟然在塞外站稳了脚跟。迟慕听了连连摇头。偏偏当今皇上又是昏君,每日只思寻欢作乐,不理朝政。江南看上去一片祥和之色,歌舞升平,实际却是风雨飘摇,如无根浮萍。天顺七年五月,白王李子鱼奉命平乱。
那日之后,李子鱼再没踏入迟慕房间一步。
迟慕身子恢复得到很快。自从迟慕能下地走路以后,便每日以搬东西为日常身体训练,把雪净院的上至描金红木书架下至坛坛罐罐,连小酒杯都没放过,全部搬到和小四合住的小破房里去了。每天倒是大汗淋漓,于身体颇为益处。东西搬完,迟慕就毫不遗憾的和养病住雪净院说拜拜,回自己小窝里住去了。
见到尚在床上养病的小四,都是重度刀伤。顿时产生同是天涯沦落人,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感情。迟慕爪子往小四手上一搭,开始哭:"小四啊,你怎么这么瘦脸色这么黄啊……赵秋墨这个没良心的……"
小四的手在迟慕手下抖啊抖:"我只是被砍了几刀,你怎么连脸都被漂白了……"迟慕眨眨眼睛:"这样不好看么?"小四傻笑点头:"好看好看。"
此后几日,迟慕照料小四,喂点糖水,无事时候去厨房帮忙,做点小四本来要做的事情。李子鱼吩咐过,迟慕想做什么就让他做什么,所以没人再敢强迫他做事情,偶尔迟慕良心打发拿着扫把扫地时还有影卫在边上暗地捏一把汗,怕一个不小心闪到腰了。平时迟慕去厨房要吃的,都是被厨娘扫把伺候赶出来,现在要拿着个碗去厨房,厨娘眼冒桃心,看他跟看猎物似的,什么桂花糕东坡肉一碗一碗端出来。之后在他身边逡巡良久,蹭来蹭去:"小迟啊,大娘以前怎么没发现长得这么帅啊。"
要实在找不到事情做了,拉着画屏姐姐去逛东湖,美人美景相伴不亦乐乎。可惜自从那日被李子鱼砸晕之后,画屏就被调到别的院子里做其他事情,没空经常陪他逛东逛西。有时候只能一个人到东湖边上喝闷酒。
这次亦是如此。
迟慕一个人坐在湖边看自己倒映着影子,百无聊赖。墨色长发几乎垂到水面,微微沾湿。左手一坛子杏花村,右手一个粗瓷小碗,一口一碗的喝。看看碗里映的影子,又看看水面的影子,脸带酡红,墨发如丝,倾国倾城,再倒酒,坛空了,兀自叹口气,把碗往身后草丛里一抛,只听见哐当一声——"唉哟!"
砸到人了。
碗不偏不倚正砸后面草丛里坐着的一个人脑门,霎时肿了老高。 那人粗布葛巾,浓眉大眼,皮肤黝黑,不像有钱人带也不像太穷,就这样安静的坐在他身后好长时间了。
"不道个歉么?"那人抚抚肿的老高的额角叹了口气。
迟慕回头惊讶的问:"你心甘情愿被我砸的,怎么要道歉?"那人问:"怎讲?"迟慕笑眯眯道:"看你身下的草都被压塌了,想必你在我身后坐了很长一段时间。坐了这么久都没被我发现,说明你调息法高明。调息法如此高明武功自然不菜。凭空飞个小碗过来能躲却不躲,想必是甘愿被砸。"
那人抚掌而笑,道:"善哉善哉!在下确实能躲,甘愿挨这一哐啷是等着看前面的翩翩公子回头。在下姓余,余紫理,翰林院做事。请教公子雅号?"
迟慕笑道,手指敲着空酒坛罐子:"迟慕。知道白王府么,老子在里面做杂役。"说罢又斜瞟了余紫理一眼:"翰林院的话,难道是言官?(上下打量一翻)看你穿得像个清官,不过当官就有钱,你再买一坛酒来吧,我陪你喝。当、当砸到你赔罪……"
那人呵呵一笑,从身后抱出一坛子杏花村,从怀中掏出一只青花瓷碗,拱手道:"可惜只有一只碗,共饮可否?"
于是一只碗在两人手中传来传去。余紫理也不嫌弃迟慕身份卑微,两人喝得天昏地暗。喝迷糊了后迟慕怎么觉得余紫理端着酒碗就专找自己喝过的地方,含一口,再喝呢?幻觉幻觉。
之后两人见面的时间就多了,通常是迟慕在湖边柳下竹林里喝酒,忽然身后伸出一只空碗。迟慕鄙视的回头:"好歹你也算个言官,怎么四处讨酒喝?"余紫理只是瞅着他笑,道:"在下就爱喝迟公子的酒。"迟慕也瞅着他笑:"流氓会文化,皇帝都害怕。"说罢抱着坛子给空碗满上。
酒喝多了,两人在竹林子里手舞足蹈,也不管有没有人路过被惊吓到。
"哎,迟公子叫得好别扭,你叫我小慕吧。我叫你小理就好了,嘿嘿。嘿嘿,小理……"
"小理啊,什么时候我带你去看画屏姐姐,真正的大美女啊,群芳冠的才女啊。我还和她好过一天……那个小嘴叫软,那个眼睛叫水汪汪……"
"你们好过一天?怎么好的?"余紫理眉头一皱。
"我们、我们亲亲了——啾!"迟慕手中碗一抛,划出个漂亮的弧线,扑通一声落到外面的湖里去了。
"小慕,你有喜欢的人么?"一次又醉了,余紫理躺在醉的不醒人事的迟慕身边,问。
"没、没有……"
余紫理的神色暗淡下去:"一个人都没有么?"
迟慕翻了个身,含糊的说了个名字,听不出是'死鱼'还是'子鱼',又睡了过去。余紫理嘴角勾起来,脱下外衣仔细的盖在他身上掖好,也闭上眼睛。
后来余紫理的工作越来越忙,常常带着一大堆文书信件来找迟慕喝酒,一边喝一边处理事情。迟慕八爪鱼似的趴在他背上,他往左偏就左偏,他往右倒就右倒,死都要看余紫理手中的文书。坳不过他给了几份给迟慕看,都是些边防布阵之类的东西,迟慕觉得无趣,看了就扔到一旁,兀自倒酒去了。
眼看工作越来越多。一日下雨,迟慕在亭子里躲雨,眼看余紫理拿着份文书向这边走来,边走边看不经意间伞拿歪了,浑身淋得透湿。迟慕忙跑出去,扯正伞,笑得嬉皮:"湿身是小事,淋病可就大事了。快进亭子。"余紫理三十秒之后才反应过来,责问:"谁教你这些下流段子的?"迟慕笑道:"小理不常去青楼,那里的姐姐可博学了,下次带你一块儿去。"余紫理思索了一下,点头,那好,下次我们一起去。
那日迟慕看不过去,说:"小理,我们来聊政治吧?"
余紫理一愣,摇摇头,手指在迟慕脑门上一戳:"不聊这个,你喝你的酒,这可是关外送来的黄酒,暖胃的,对刀伤也好,冷天不会阴着痛……"迟慕打断他的话,笑道:"虽不认真,我也看过你手上的文书。小理苦恼的是我们手中兵力不多,而赵将军那里又迟迟没有动静,是吧?"余紫理惊诧的点点头。
接下来迟慕笑得高深莫测:"赵秋墨手上那二十万兵也是人,也要吃饭。现在是他们进攻朝廷了大好时机,却按兵不动,说明那方面出问题了。塞外现在是蒙古人的天下……"余紫理眉毛一挑:"你说他在向蒙古人借粮?"迟慕摇头:"以前上学的时候就他厚黑学成绩好……啊,这个我也是听说的。赵秋墨借东西是不会还的,所以他不能一直借下去。他多半在和蒙古人争夺一块地方。那里虽是塞外,却水草丰茂,牛羊众多,连水稻都可种植……"
"你说的是素有小江南之称的'宁夏平原'和'河套平原'?!"余紫理一惊。
迟慕点头:"正是。现在不急着出兵。等他们鹬蚌相争之后,我们可以渔翁得利。你不是言官么……"
余紫理沉吟一下:"我会给皇上上折子的。"
过了几日,迟慕兑现诺言,带着余紫理去逛青楼。反正有人帮自己开钱,不去白不去。老鸨已经认不出是以前的迟慕了,笑得跟花一样:"这位公子真是风度翩翩啊!正好我们这里当红的秋意姑娘,雪见姑娘都有空……可惜公子不早来,我们以前还有个画屏姑娘,那可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啊,可惜被白王赎出去了……这位黑脸客官,我们规定随从是不能进楼的,要在外面等着。"
迟慕看着被拦在外面的余紫理,大笑:"这位是专职给钱的,就带他进来吧。"
余紫理叹道:果然人长得好看做什么都占起手啊。
那日真是受教,迟慕传授给单纯的余紫理多年泡妞真传,譬如对单身妹妹,要始终争取;对有夫之妇,要绝不放弃;对十六岁以上女孩,要注意发掘;对小于十六的,要有战略性眼光。不穿衣服的男人都是禽兽,穿着衣服的男人都是衣冠禽兽。最后迟慕拥着个水蛇腰的姑娘要去做禽兽了,问余紫理去不去,余紫理摆摆手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说,你去吧,我在下面等你。迟慕回头一个媚眼一眨眼:"小理真是单纯,那我就先去了……"
先听到楼上床摇动,次而是娇喘连连,咔嚓衣服布料撕破的声音,继而是女人喊"不行了,公子……真的不行了……啊",继而是迟慕软言抚慰,伴随着一贯到底的"噗通噗通"声。两个时辰后声音方歇,万籁俱寂。下楼后,余紫理已经绿着脸先回去了,留下给迟慕的马车费。一番云雨下来迟慕自己也觉得腰痛,走路难堪,拿着钱自然欢喜。
只是第二天,这家天下闻名信誉良好价钱公道的"藏芳楼"妓院从此关门,妓女悉数遣散。
后来迟慕回想这段日子,觉得自己真是没心没肺,良心被狗吃了。有时候掩饰一种感情的方法并不是寻找另一种感情来替代。越是胡天胡地的无所谓,越是掩饰真实的自己。
原来不管怎么忘记,不管怎么害怕,不管如何放荡形骸,他总是在自己心里牢牢的把住那个角落,灌多少酒下去都赶不走。
作者有话要说:某在搞论文,所以更新慢了,见谅挖~搞死论文搞死论文搞死论文搞死论文搞死论文搞死论文搞死论搞死论文文搞死论文~~~~~~~~~~~~·好了,泄愤了!
大家会问余紫理是谁么?某也不打算隐瞒,反正大家都猜得出来的,嘿嘿。
某回来啦,欧叶!布丁大人,看到你的留言鸟^0^PS,最近兔子脾气暴躁,专门欺负某……
PS之PS,君君,when will you be back?
第二十五章
首先说一下鲲鹏堂。
江南之大无奇不有,你可能听过扬州十怪,可能听过七十岁老太婆生闺女,但你一定没听说过鲲鹏堂。因为一般只有两种人知道这个名字,一是死人,二是十分有钱的人。当鲲鹏堂决定杀人时,他们会告诉将死之人"鲲鹏堂"这个名字,看着意识在他们眼睛里涣散,然后如同没人知道他们怎么来的一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
鲲鹏堂做的都是劫富的勾当,济贫不知道做了没有,但定期绑架几个有钱人是必定的。给了钱还不一定会还你人,撕不撕票还要看老大心情。要想把人平安赎回来而且不要再被绑架,最好嘴巴紧点,不要再提"鲲鹏堂"这三个字,就当做了一场噩梦。
武林中越高是厉害,越不显山露水。少林武当昆仑雪山派把江湖搅得鸡飞狗跳,昏庸皇帝把江山坐得民不聊生的时候,极少数人还想得起原来还有个幕后操纵的鲲鹏堂。
鲲鹏堂厉害自然是有人在背后撑腰——这个幕后人偶师就是白王李子鱼。
此时李子鱼正坐在怡红院偏厅里,细细竹帘暗垂,一只安神香烧得婷婷袅袅。
屏退了下人,李子鱼靠在青绿色的湘妃竹榻上,端起碗茶看跪在地上的人。
跪在地上的风崖例行报告:"塞外那边的消息回来了,公子英明,赵秋墨果然在和蒙古人争河套平原,目前战事尚且吃紧。皇上那边动静不大,昨天在御花园宴群臣,公子没去。这是当时宴会上群臣的言谈举止,风堂已把情况悉数记录在案。"说罢呈上一个小则子,翻开一看司情报的风堂折子上密密麻麻的写着哪个尚书和皇上开了句玩笑话,那个陪酒的妃子因为一个不小心失宠了。李子鱼看罢,点点头,眼睛没从则子上抬起来,却问:"那他呢?今天如何?"
"早上又去找画屏姑娘了。在下提早跟画屏说了迟慕公子是主子的宠臣,不许随便接近。所以就碰了一鼻子灰回去,下午把院子胡乱扫了一通扬了一院子灰尘泄愤。现在多半抱着坛杏花村去找人喝酒去了。"
李子鱼半响没说话,又突然问:"那现在他心情好不好?"
风崖看到凡是波澜不惊的主子满脸犹豫的表情,笑道:"喝了酒心情自然好。公子现在去找他?"
李子鱼正在沉吟间,忽然一个丫头进来脆生生的报道:"迟慕公子问今夜要不要侍寝,已在门外了。"
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迟慕在白王府的地位已经由杂役转变成了男宠。哪个杂役可以每天抱着罐酒晃东晃西,除非有白王在幕后撑腰。况且还长得这么祸国殃民。
这样的杂役,主子宠你的时候你可以飞到天上,一旦失宠了便鼓破众人捶,墙倒众人推。
李子鱼没有表情的脸瞬间点亮,疾步到窗口,透过碧纱窗前凤尾竹细密狭长的叶间看到迟慕。青衫墨发,站在几株竹子低下,明明是暖风熏人的傍晚,单薄的身子惊人的瑟瑟发抖,脸无血色,唇齿紧咬。像一根绷紧了的弦。李子鱼欣赏夕阳下的美人,却心痛迟慕此时的表情。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李子鱼的表情又黯淡下去,挥挥手说,让他回去吧。给我好生看着,缺什么或者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立刻跟我报告。
报告传回来说,迟慕一出怡红院的大门身上就立刻正常起来,活蹦乱跳。
迟慕自己也觉得奇怪,为什么一想到那个人就会有从心底升上来的恐惧。主子明明长得很好看,皮肤又白又细腻,明明是个大美人,以前自己明明那么喜欢他,为什么现在看到他全身就止不住的发抖。
其实身上那道伤口早已经不痛了,痛的是心里某个角落。那种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感觉。
已经第三次站到他窗外,却没有一次真正有勇气跨进去。三次丫鬟脆生生的回答:"迟慕公子请回吧"的时候就像被救了一样,逃也似的回来。
边走边失神,不经意撞了一个人。正要赔礼,耳边如惊雷炸想响:"狗眼睛长到地上去了啊!……唉哟,这不是王爷的男宠么,失敬失敬!听说三次倒贴门都被拒了啊,逍遥不到几天了啊?"
迟慕抬头,看到账房的白脸书生,平日和他八竿子打不着边,见他连续三次被主子拒在门外,便想着要落井下石,说点风凉话。嫉妒美人乃人之常情,何况美得惨绝人寰的人。
迟慕愣了一下,明白过来什么是人情冷暖。倒也不恼,谦和的赔了礼,低头走过。背后账房还在笑:"迟公子下次倒贴的时候可以放开点,再叫唤得那个一点……"
后来迟慕才知道,这个人以前也做过李子鱼的男宠。两三夜,用过之后就被安插到账房来,再也没召唤过。
忽然听到边上传来一声冷笑:"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账房先生不做账房时的勾当大家也是知道的。自己的屁股没擦干净管人家闲事做甚?!"回头一看,画屏叉着腰站在树下,柳眉倒竖,顿时大惊:原来姐姐也有凶悍的时候啊!
转脸向着迟慕时画屏又笑得春风拂面,眼睛却有意无意瞟一眼灰溜溜的账房:"不要小看青楼女子的八卦,要是把某些人的某些事情抖出来,恐怕他得买根绳子上吊去。听说前阵子府里有人去了倌人的堂子陪男人,也不知道是谁……"
迟慕见到画屏,顿时笑嘻嘻,变脸比翻牌快:"原来姐姐也关心我呀。最近东湖的桃花开得特别好,要不要去看看?"画屏仔细的看着迟慕笑得光华灿烂的脸,摇摇头:"你明明心里难过,非要死鸭子嘴硬,强撑着要面子。"迟慕转过头,笑容还挂在脸上:"我最喜欢的姐姐来关照我,我有什么不开心的。"画屏瞪了他一眼,复而哀怨的叹气:"你喜欢的人不是我。"
迟慕脸上的笑容就挂不住了。
又抱着酒坛子到东湖边,喝酒喝到天黑,满天星斗,一半是眼冒金星一半是真的星星。不知不觉间感觉到身边多了一股暖人的香气,知道是余紫理来了,很自然的躺在他身边。
"小理呀,你明明长得不好看,怎么会这么香呢?"迟慕吸吸鼻子。余紫理不满道:"长得丑跟香不香有什么关系,你以为谁都可以长得像你这么好看啊。"迟慕翻了个身,抱住余紫理上下嗅了一通,使劲吸鼻子:"恩,小理好香。"忽然觉得身下余紫理身子一僵,似乎很不自在。
"小理怎么了,不舒服?"迟慕喝得脸颊微红,酒气喷到余紫理脸上,侧过头瞪大眼睛问。余紫理摇头,身子还是很僵硬:"没有,舒服……舒服。你再抱我一会儿吧。"
迟慕偏过头:"为什么?"余紫理想了想说:"你喝了酒,身上暖和。我没喝酒,冷。"迟慕大脑被酒精麻痹了,呵呵傻笑,便章鱼似的四肢挂在余紫理身上。
"喝这么多酒,心里不开心?"
迟慕又笑:"哪里,老子开心得很。"忽然压低声音笑得神秘:"你知道我在白王府里除了杂役,还有什么身份吗——男宠!呵呵,我是白王的男宠……男宠……阿勒,我是谁的男宠来着?李、李子……"
看到迟慕酡红的脸上忽然露出迷惘的表情,明亮的眼睛蒙上一层雾霭,余紫理伸手遮住他的口,安抚道:"我知道,你不用再想了,乖。"
迟慕失望的一挥手:"原来你已经知道了啊,真没趣。"继而又笑:"你知道了也不笑我,也不欺负我,也不说我倒贴主子……你是个好人。"
余紫理一惊:"有人欺负你?"
迟慕翻个身,竟然睡着了。余紫理支起身子,俯视睡梦中的迟慕,低头,蜻蜓点水般在他唇上点了一点。
半夜醒来,迟慕碰碰旁边的余紫理,发现他还醒着。一件紫色外衣搭在自己身上,有淡淡香气。
"上次关于赵将军的事情,给皇上上则子了么?"迟慕问得异常清醒。
"我们不谈政治吧。"余紫理摇摇手指。
迟慕不依,重复问第二遍,声音却冷了很多:"出兵大事,关系到苍生问题。你到底说了没说?"
余紫理这才点头:"说了。你推测的对,赵秋墨确实在和蒙古人争河套平原。目前边防大任交给白王,我给白王上书了表明意见。目前我们的方针的确是按兵不动,等坐收渔利。"
迟慕笑声中有些凉意:"这才好。朝纲黑暗,你是难得的良臣,埋没就太对不起苍生了。这几日我尽量接近主子,想让他提拔你。别忘了我可是……我可是男宠,说不定我的话他能听进去。"
余紫理猛然一震,抓住迟慕的手,久久没说话。良久才说:"你不需要这样糟蹋自己。"
迟慕摇头:"蒙古人不似汉兵,彪马单骑十分勇猛,赵将军初跟他们作战,恐怕有些吃紧。小理可以考虑暂时接济他一点,不可让蒙古人太占便宜。"
余紫理点头。
"赵秋墨手中那个九皇子必定不是真货。把这个写在纸上大街小巷张贴,不能让他蛊惑人心。"
余紫理点头。
"要想之后和赵秋墨对抗,现在得把朝廷统一起来,不能一盘散沙。言官要努力进谏,武官要精忠报国。这么多朝官中要有人带头竖立榜样。这就靠小理了。"
"还有,朝廷凶险。与人冲突时,退一步海阔天空;追女人时,退一步人去楼空。小理有喜欢的人么,要是有喜欢的人,不要松手。"
余紫理嘴角一勾:"我绝不松手。"忽然又一愣:"你今天的话怎么这么多?"
迟慕笑笑,翻身,睡觉。
余紫理拉起迟慕的手,攥在自己手里,也闭上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论文论文论文论文论文论文论文,搞死你论文!!!!!!!!!!!!!
最近看到很多新掉进来的大人诶,有辞微大人,qianli大人,airgeardarker,思大人,还有北极的狼崽(这个名字太有爱了,让人想扑倒)。
恩,先这样吧,交卷。最近更新没被3收藏了,欣慰。
ps,布丁大人,某最爱吃辣了。
第二十六章
且说江南。
你也许会觉得现在的江南歌舞升平,太平盛世。不信你看,青楼风行,文风昌盛,每年的文会真那叫一个盛大。
那是因为你站在迟慕身边,看到的都是围绕白王府发生的事情。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我们看到的只是朱门内的繁华奢靡,却没看到底层人们的挣扎。
先说边疆。富饶的河套平原本是江南汉人一个行省,蒙古军常年带兵侵犯。草原畜牧文明缺乏手工业品农产品,没有茶叶碗罐坛子什么的了就带着几千人马一路南下,见人杀人,见物抢物,见房子放火。那里的百姓每年都要修好几次房子,办好几场丧事。 先皇在世时曾亲征,率军大败蒙古人,使其三年不敢进犯。史书里记载过,先皇大军不仅横扫北疆,直抵天山脚下,驱逐异族。野史上还传说先皇还和前来接驾的天山雪莲族的公主一见钟情,抱得美人凯旋而归。李琛即位后懒于朝政,奸臣当道。河套镇守便为河套平原失守找足了借口,四处散布谣言说蒙古人三头六臂,凶猛无比,砍几刀不会死,一时人心惶惶。又一年,竟然直接上疏皇上,生硬硬的说河套平原千里黄沙,土地贫瘠,驻兵防守是浪费,建议送给蒙古人算了。李琛一拍手,就答应了。
于是好端端一块富饶土地就这么拱手让人。而后蒙古军以河套为根据地,整个江南北边疆界时不时被骚扰,本来垦荒的农民都移居内地,由于没有户籍只能成为流民。流民动辄千万,乞讨,偷窃,重体力,无所不干,却依旧难以生存。
李子鱼知道这个情况。李琛遂昏庸,却不是傻子。当年踏着人血登上皇位的他自然知道,要是自己下一任继承人手里拿着兵权是什么后果——恐怕交兵权的同时就连自己脑袋一起交了。
当然,这次赵秋墨叛乱,李琛把边防任务交给白王,这又是另一番打算了。毕竟皇上这个位置,没有点智商坐不稳。
赵秋墨手上有兵权,常年在边疆,更知道这个情况,却置之不理,说不定想起来还暗自偷笑,夜里都笑醒。乱世出英雄,他自然希望这个世界越乱越好。
这一切迟慕看在眼里,并一直看下去。
这是开始过问余紫理政事之前发生的事情。
迟慕吃过午饭,扫过地抹了桌子,在东湖的周二麻子藕粉摊子上要了碗藕粉,三文钱,端到湖边树荫下吃,正是惬意。忽然觉得背后痒痒的,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样不舒服。回头,看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蹲在地上,靠着树,衣衫褴褛,满身污渍,像是街边乞讨的小乞丐。她脸色不健康的绯红,唯独两只大眼睛明亮的望着他手上的藕粉。
迟慕笑笑,也蹲下,把藕粉递出去,说:"吃吧。"
小女孩艰难的笑笑,点点头,抬手像接碗,连举了三次小胳膊都无力的垂下,又摇摇头。可能是乞讨途中染上了什么病,被同行的人抛弃了,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蜷缩在这棵不能完全挡风遮雨的树下,也不知道蜷缩了多久。
迟慕摸摸孩子的头,拿了勺子乘满一勺,边喂边问:"老家在哪里?还有亲人吗?"
小女孩摇摇头,半天才声若蚊蝇:"河套。逃难过来的。爸爸妈妈都被杀了,姥姥在路上病死了。"
然后又做了个推开迟慕勺子的动作,小脸笑得让人心痛:"哥哥吃吧,我不饿。开始会很饿,饿啊饿,就没感觉了。他们说我不用吃东西,反正病很重,吃了也会死的……哥哥没病,吃了东西就不会死了。"
迟慕一愣,眼眶热热的,不管不顾一把抱住小女孩瘦弱的身子:"哥哥不吃,哥哥还有很多很多。你先吃,吃完了哥哥带你去看病,给你买很多很多糖……哥哥照顾你,你不会死的,不会的……"
小女孩小心翼翼的尝了口藕粉,小脸忽然笑得像朵小花,眼睛明亮亮的:"哥哥,好甜。"
迟慕背着女孩去药店,一路上小女孩很开心。
"哥哥,以后我可以睡很软很软的床吗?"
迟慕笑着点头,可以。
"哥哥,以前爸爸常带我放纸鸢。以后哥哥可以陪我放吗?"
迟慕笑着点头,可以。
"哥哥身上的味道好香啊,可以再闻一下吗?"
迟慕回头摸摸孩子的头,笑:"病好了,爱闻多久都可以。"
小女孩的脸红得像苹果,眼睛亮闪闪的:"哥哥长得好好看啊,是神仙吗?我下辈子可不可以再做我妈妈的女儿呀?"
孩子的小小躯体靠在迟慕背上,暖暖的,软软的,轻飘飘的,感觉是这个小生命把一切都托付给了自己。迟慕过惯了一个人的日子,这是第一次认真考虑带着孩子一起过生活。给她和自己一个家,给她卖玩具,漂亮的衣服,和她一起放纸鸢,看着她长大,嫁人。从东湖到药店短短的一段路上,迟慕认真考虑了很多。忽然觉得有牵挂的生活真的很幸福。
忽然觉得不对,刚刚连端端碗的力气都没有的孩子,怎么可以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
有一种说法叫"回光返照"。
孩子趴在他背上,没说话,像是睡着了。迟慕把她放下来,抱在怀里。小女孩嘴唇微微往上翘着,苍白的小脸笑得甜蜜,手上却已经没有脉搏了。
抬头,五月的阳光药店"悬壶济世"的金字招牌上,晃得人眼花。迟慕站在同徳堂门口,抱着这个方才还出现在他未来计划里的小生命,恍若隔世。
第二天,迟慕见了余紫理在雨里斜打着伞,边走边看公文时,才说:":"小理,我们来聊政治吧?"
很多年后,有人问起李子鱼怎么看迟慕时,他摇摇修长的手指,叹口气:"你看不透他。他笑得时候说不定心里很难过,他哭的时候说不定是鳄鱼挤出几滴慈悲的眼泪。他可以在最难过的时候嬉皮笑脸的谈论政治,并且一语中的。他死要面子,宁愿憋死也绝不把内心柔弱的一面展现出来,所以我会很心疼。关键是我不知道他究竟在什么时候是在伤心还是快乐,所以只有一直疼他。"
迟慕刚回白王府大门,一个粉衫翠裙的丫鬟就找来了:"公子说,今天晚上请迟慕公子侍寝。"
再往里走两步,看到有人在卷了铺盖正准备走人,一看竟然是昨天奚落他的账房小白脸。小白脸抬头看他的眼神那叫一个怨毒,鼻子朝天一哼,拖着包裹就要走人。人还没走到门口门房就把他的东西哗啦的扔出去,一脚踢到那人屁股上。迟慕只看到他跌出门外的瞬间,人还没着地白王府的大门就关上了。
那丫鬟笑容跟糖一样:"公子有令,顶撞迟慕公子的人通通从这里搬出去。"
迟慕一愣,心头一动。
"天干地燥,小心火烛。"
夜已三更。
风崖问:"公子,今天真的不打算回房间睡觉了么?"
李子鱼摆摆手,就在书房睡吧。你叫迟慕早一点睡,不用等我。
风崖瘪瘪嘴:"不让人家侍寝大半夜招过来做什么?这不活折腾人么?"李子鱼轻笑:"若不让迟慕过来装装样子外面就会有人说些难听的话给他穿小鞋。今天已经处理掉一个了。"风崖继续瘪嘴:"但迟慕公子已经在床上枯坐到三更等你了,公子不去慰问一下么?"李子鱼脸色黯淡下去:"我是想去。但是别看他现在安稳无事,等会儿我要去了又该抖得不成样子。"
"公子当真不去看看?"
李子鱼说得决绝:"不去。"
风崖眨眨眼睛,指着门口描金漆盘上盛着的东西:"在下准备了熏了香气的衣服和重新精致过的面具,即使是行房事时也不会漏出破绽。"
李子鱼稍作踌躇,说:"不去,我不想骗他。"
"但是迟慕公子最近也背着公子去青楼。自您把藏芳楼关了之后他现在又去落雁斋了,长得好看又有才,多少姑娘倒贴……"
下一秒李子鱼已经刷的站起来,抓起面具开始往脸上套:"明天早上去给我我落雁斋也关了。凡是他去过的青楼,通通关门。"
那张面具在烛光下映照得很清楚:"余紫理"那张其貌不扬的黑脸。
李子鱼,余紫理,风崖摇摇头,叹主子取名字没创意。
作者有话要说:说豁出去就豁出去了,今天两更,接着写……发现自己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鸟
第二十七章
看着堂堂白王舔破自己卧房窗纸往里偷窥时,风崖顿时觉得主子的形象在自己心里矮了很大一截。按他的方式,此时应当不管催眠不催眠,直接推门进去霸王硬上弓搞定。一次不行第二次,主子又不笨,总会练到让下面那个人欲仙欲死生死不能的境界。到时候什么催眠术自然就解决了。
透过缝隙,看得到迟慕正对着白纸发呆。檀木桌上新换了雪白细皱纹纸的灯罩,映得迟慕俯身时垂落的黑发更加乌暗,白齿红唇,一瞬间看得人恍惚。
纸上是半阕《生查子》,墨浓态逸,只得了四句。
远山天水寒, 鸢飞光阴乱。 暮里忆相思, 尺寸白笺短。
迟慕只披了件单衣,显得十□子单薄。忽然觉得肩上覆上了温暖的织物,回头,看到站在身后的余紫理,惊问:"小理,你怎么会在这里?"
问题没有得到回答,唇先是被飞快的啄了一下,继而被温暖的覆盖住,一只手抱住头,一只手揽住腰,迟慕便被牢牢固定在他怀里。舌尖有酥麻的感觉,被挑逗,戏弄,吮吸又放开。抬头看李子鱼的眼睛,薄薄的蒙上一层看不透的雾霭。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迟慕只觉得脑子里的弦轰的一声断了。
手自动环住余紫理的脖子。舌在口腔里纠缠,彼此试探,入侵,霸占,掠夺。
风崖负责任的关上门,屏退丫鬟后,出去喝茶了。
迟慕身子本来敏感,稍经挑逗,只觉得下面轰的燃起火来,热得难受。李子鱼是习武之人,身材柔韧,抱起来很舒服。两个男人做,本能的会想当上面那个,不痛,又舒服。迟慕大脑已经被烧,只记得自己暗发内力把抱着自己的那个人衣服一撕推倒在床上。推到的时候还发挥了逛青楼学来的技术,在李子鱼脖子处轻轻一舔。感觉怀中抱着的人身子一颤,反抱住自己,笑道:"从哪里学来这撩情的招数?"
李子鱼本来顾忌迟慕身子,尚有制止力,这一撩拨,终究不可收拾。迟慕很快就明白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倒下的过程中,忽然力道暗转,明明是自己推到人家的,为什么反而被压在下面了呢?
李子鱼声音因□而显得沙哑,附在迟慕耳边:"想压我,还早了两百年。"
迟慕毕竟也不是盖的,脑子烧糊了智商还在,下面就下面,谁说下面就不能攻了?有个姿势叫"乘骑式",受上攻下。直起身子,开始努力掰开李子鱼两腿,抱着他的腰往自己身上一拉,大功告成。正喜庆着想一入到底的时候,忽然身子僵直,呻吟一声,直直跌回床上去了。
绝顶高手有一种东西,叫"内力",要吸你就吸你,要推你二十丈远就推你二十丈远。
迟慕是聪明,可惜这种事情斗错了对象。和练过冷心墨莲内功无敌的李子鱼斗,简直是鸡蛋自主撞石头——找死。
先是被看不见摸不着高出自己N倍的内力弹回床上,下面那点迅速被人握住。不愧是李子鱼,办事直击重点。相信凡是那处被掌握住的男人,气焰都下低下三分。
迟慕只低哼了一句:"你卑鄙……",无耻两个字还没说完便被一声闷哼咽下去了。
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
手被温柔的牵引到头顶,压制住。唇被另一片柔软的唇含住,吮吸,轻咬。湿润的唇瓣顺着颈项滑向锁骨,在樱桃处停顿一下,略略啃咬,然后一路下滑。迟慕背猛然弓起,欲望被温润的口腔包含。
那一刻,猛然清醒。
这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迟慕抓住李子鱼的头发,推开,摇头:"小理,不要,不能和你做……"
李子鱼抬头看迟慕,眼睛里满是□:"因为我是男人么?"迟慕摇头:"小理,你不是他……"
李子鱼制住迟慕挣扎的手,低头开始吞吐,摧毁迟慕唯一的理智。
欲望在□释放,迟慕哼一声,如泄了气的皮球趴在柔软的床垫上,神智迷糊。
迷糊中觉得自己身子被翻过来,趴在床上,两腿分开。迟慕翻身反压过去,生生的又被压回来。李子鱼咬咬迟慕的耳垂:"乖,该付报酬了。"
迟慕此时已经处于完全不清醒状态,智商为零,扭扭,在抱着自己的人胸前蹭蹭,嘀咕:"我怕痛……"
李子鱼一边软言安慰,解除迟慕武装:"不痛,不痛",一边不失时机的掰开迟慕的腿,在他大腿内侧画圈圈。扬起的欲望对准迟慕□,一冲到底。
"啊~~~~~~~~~~~~~~~~~~~~~~~~~~~~~~~"
李子鱼的动作停滞了一下,温柔的吻吻迟慕□在长发中的背脊,又忙不活的开工。迟慕单薄的身子一次次如弯弓绷直,往后扬起,拉出绝美的曲线。
高高低低的呻吟。
迟慕昏睡过去时,喃喃道:"妈妈说,男人靠得住,母猪都上树。果然真是……痛……"
李子鱼俯身啄了一口沉睡中的人,墨色长发缠绕着白如美玉的身子,睡觉的时候也眉头颦起,难道方才太过操劳了?笑笑,捏捏他的鼻子,迟慕立刻张开嘴巴呼吸,接着睡。
忽然脸色一变,俯身,拈起墨色长发里几根银丝,沉思。
走到桌前,熏的艾香已经灭了,晨曦尚未到。看到雪白纸上随意不拘的几行闲笔,嘴角忽然一勾,提笔补完。
生查子远山天水寒,鸢飞光阴乱。
暮里忆相思,尺寸白笺短。
鸦寒灯万点,艾香熏风暖。
可笑世人庸,好好春景晚。
要是拿给迟慕看,他应该会一撇嘴说,这叫狗尾续貂。
李子鱼又反复看了看,嘴角挂着笑意。轻轻拍手,风崖闪入屋内。
"今天必须上早朝,好好照顾好他。最近迟慕的护卫是怎么安排的?"
"小四伤已经好了,现在和迟慕公子同住一间屋。屋内的安全交给小四。外出的话,在下亲自跟随保护,绝不出任何差错。"
李子鱼点头,看着床上熟睡的人,沉吟了一下:"若是他醒了,就跟他说我昨天晚上有事出去,一夜未归。然后说翰林院余紫理余大人来找我办事,等到早上没等到我回来,先回去了。"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下属。"
"从西域那边找能解催眠术的术士,情况如何?"
"天山那边传言有人能解这妖术的奇人,正派人去请。要有回音,恐怕还有三月。"风崖稍作犹豫,又问:"现在朝廷混乱,我们鲲鹏堂人手稍微有些吃紧。迟慕公子目前伤也无大碍了(瞟了眼床上的迟慕:要是有大碍您老人家也不待这样操劳他的),为什么还特地抽出最精英的人来保护……"
李子鱼脸上的笑意一扫而光,寒气顿起:"亏你是鲲鹏堂第一消息使,这点都想不通吗?!"
风崖刷的跪下,低头:"属下愚钝。"
李子鱼缓缓道:"赵秋墨既然打着九皇子的旗号叛乱,自然会不惜代价把正牌九皇子捉到手。何况他对迟慕这么执着。他必定设了局,张网以待。"
迟慕醒来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桌上的词,反复读之,摇头:"真是狗尾续貂,好好的上阕给毁了。"
又扶额,回忆晚上的事情,脸红得跟螃蟹似的。旁边一丫鬟端着养生的红枣羹进来,说:"昨儿余紫理余大人来找主子,等到天明才走。"
迟慕摸摸发烫的脸,恍惚道:"是小理么。"
撑起身子起床,只觉身后刺骨疼痛。又跌坐回床上,更痛,触床又弹起来。
推开丫鬟送来的红枣羹,恍恍惚惚的走出门,又走出白王府。
大街上人来人往,谁会关心你昨天晚上和谁,在哪里,做了什么。
小理,原来你对我也是那种感情。
原来你也逃不过这种美貌的魅惑。
但是为什么,自己并不反感,就好像早已习惯一样。
走过一座桥,一只趴在桥头的老黄狗响亮的打了个喷嚏。
忽然听到有小孩的声音:"妈妈,狗打喷嚏天要下雨,是不是要下雨了啊。"
话声刚落肩上湿了,豆大的雨点开始星星点点下落。哗啦哗啦,愈来愈密。
身后响起孩子巴嗒巴嗒的脚步声:"妈妈,前面的房子好漂亮,我们去躲雨好不好?"
孩子他妈终于发话了:"快点回来小兔崽子,不准去那种鬼地方!"
迟慕猛的停步,抬头,发现自己失神中几乎已经撞进一栋楼。
大堂内几乎没人,熏着暖香,垂着细细竹帘。几个面容清秀的公子在里面无所事事的闲聊。软香帘幕,有吟诗的,有看书的,有品茶的,各取所需,倒像个清幽住所。
楼上的招牌只有三个字:清湘馆作者有话要说:豁出去就豁出去鸟。睡觉去。有意见的有地方不明白的大人记得说一声,某在后面慢慢解答^0^空气大人和布丁大人好速度!
第二十八章
重兵压城的时候,朝廷中通常只有两个派别:主战派和主和派。主战派以宰相张知正为首,带领全朝三分之一的言官日日跪在金銮殿外请求皇上出兵平叛。主和派的代表是白王李子鱼,控制朝廷另外三分之一的言官,迟迟不动兵。剩下三分之一的大臣选择沉默,不趟这趟浑水。
仍是金銮殿,鎏金地砖照映得人影清澈如水。
张知正抖抖官袍,行礼磕头举起奏章:"臣以为,逆贼赵秋墨倒行逆施,图谋不轨,不应当养虎为患。应兴兵讨伐,施行天道。如今此贼起兵谋反三月有余了朝廷却毫无动静,岂不让天下人看笑话!"
李琛懒懒的应道:"朕说过,边防之事已经交给白王。勿在朝廷上再提。倒是爱卿,朕在西苑修的避暑华清宫工程进行得如何了?"
"陛下!国难当头,陛下还有心思大兴土木修建宫殿,世人当作何感想?于宗庙何堪?!况且白王素于赵秋墨深交,边防之事交予白王,岂不羊入虎口?!(说罢瞪一眼垂手而立的李子鱼,后者表情风轻云淡)老臣以为,白王迟迟不发兵讨伐逆贼,罪当罚!"
李子鱼叹口气,友好提醒道:"张大人所言及是,子鱼迟迟未出兵,确实于情理不符。但请张大人算算,本来朝廷养兵三十万,赵秋墨一走带走二十万最精锐的部队。我们五万兵护卫都城,五万军事出征。张大人算算账,五对二十,如何和人家打?"
张知正语塞:"那个、那个……但白王现在毫无作为,如何安稳人心?赵秋墨打出已故的九皇子殿下旗号,妖言惑众,这如何是好?"
李子鱼笑得礼貌,脸色深不见底:"这一点张大人不必担心,本王已经派人大街小巷张贴告示辟谣了,取得冒牌九皇子头颅悬赏黄金千两,活捉赏金百两。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样表决心,谣言当辟了。"
李子鱼又意味深长的加上一句:"子鱼那里有几部不错的兵书,什么时候送给张大人看看。"
张知正脸腾的红了,胡子气翘:"李大人不要狂妄。当年老朽上朝议事的时候你还穿着开裆裤呢。既然说老朽不通兵法,那你给出个退敌良策来!"
"张大人息怒,子鱼并非有意冒犯。"李子鱼抬头看看金銮宝座上的李琛,嘴角暗笑,表面依旧恭谦平静。拂衣、跪拜、行礼,动作行云流水:"臣有退敌之策,请陛下恩准。"
李琛似笑非笑:"但说无妨。"
"目前赵秋墨正和蒙古夷狄争河套平原,一时无力南下。而臣以为,只要给时间,我们的兵士不止十万。我们可乘机调集各地藩王军队入京勤王,择优录取勤加操练。给臣一个月时间,可再召集三十万军士。兵调到的时候,赵秋墨差不多能为我们把蒙古人解决了。趁他兵马疲惫的时候我们再出击……"说罢抬头看李琛。李琛笑得深不可测:"爱卿想要调兵权?"李子鱼低头,恭敬回道:"为国为民,非调兵不可了。"
嘴角却隐秘的勾出一个看不见的笑容。李琛之所以把边防交给他,是因为目前京城只有十万兵士,而且都是赵秋墨挑剩下的,五万让他带兵出征,五万自己留着,倒是安全。加上他幽囚李子鱼的父母恭亲王与恭亲王后于南宫,有人质在手不怕李子鱼谋反,便可以放手让他去消磨赵秋墨实力。但手上如果有调兵令,兵一多,事情就不一样了。
李琛伸出手指闲散的敲敲镶金龙椅的扶手,上下打量李子鱼。
忽然灿烂一笑:"不准。朕令你带五万精兵,出征。"
出征?!五万人?!
看见眉头皱起的李子鱼,笑得深沉:"爱卿真是越来越玉树临风,不愧是人中楚翘。若真想要调兵令,今夜到朕寝宫来。不然就可以回府收拾东西准备明天出征了。"
满朝文武都一片死寂,有人战战兢兢擦了把汗。
李子鱼直直身子,官袍掩映下的身子愈发清秀挺拔。温和一笑,满殿如沐春风,像是哄孩子的软言道:"陛下又说胡话了,烟妃若知道岂不又要气得绝食三日。现在不是出兵的时候。"
李琛一挥手,明黄色衣袂亮得刺眼:"烟妃最近不舒服,让朕不去烦她。就这样,若想兵权,晚上到我寝宫来。退朝。"
李子鱼叹一口气,回首望着殿外盛开一株红梅:"陛下还在恨臣。"
李琛再灿烂一笑:"退朝。朕从一数到十,数完还杵在朕面前,通通杀头。一、二、三……九、九点一,九点二——李爱卿,你怎么还站在朕面前,当真不走?"
数到三的时候,金銮大殿已经空了,只剩下一个安静伫立的白王和一只不知道那个跑的急的大臣落下的鞋子。
"九点九……九点九一、九点九二……"
李子鱼温和一笑:"不管陛下怎么看臣问心无愧。"
转身,脚尖点地,青蓝缎子的官袍飘逸展开,消逝在殿外蒙蒙细雨里面。
迟慕抬头,看见楼上的招牌:清湘馆,嘀咕一声:"哦,走错了。差点闯进相公馆里去。"转身又往回走。忽然觉得衣服被人拉住。
"这位公子,走到门口怎么就折回去了呢?看脸色像是有心事,进来喝杯茶如何?"拉住他的人是个俊美青年,鼻梁高挺,眉目深陷,笑起来不拘束的露出白色牙齿。青色长发束起,清清爽爽,皮肤略带古铜色。到没有普通倌人的柔弱,倒有点野性。
迟慕歪起脑袋:"没见过你这么豪爽的倌人。"
那人又露齿一笑,一把拉过迟慕,附在他耳边:"难道公子眼里倌人都是柔柔弱弱的?在下梁羽萧。像在下这种不拘的也有,而且偏偏有客人好这一口——而且我也觉得,你也喜欢这一口……"
迟慕一跌,就跌进他怀里,感觉到光滑坚实的肌肉。正怔着,就连拖带拉进了清湘馆。一个不留神,已经被按在一张梨木椅子上,面前上了杯烟气袅袅的绿茶。厅内看书的公子抬头瞟了他一眼,继续看书,吟诗的不吟了,笑吟吟的往这边看,品茶的放了茶杯走过来,一手勾起迟慕的下巴上上下下仔细看,问:"羽萧,哪里拐骗这么好看的公子过来,这明亮的眉目,啧啧……调教一个月就可红透半个京城了。"
梁羽萧一把抓住他的手:"别动手动脚,这可是爷今天的客人。"
说罢竟然往迟慕怀里一坐,手往迟慕脖子上一勾,笑得魅邪。浑身上下流露的是野性的美,像草原上矫健美丽的豹,挑起男人的欲望,让人想征服。
迟慕只是木木的问:"我是被强拖进来的。座上这杯茶多少钱,我怕今天银子不够。"言外之意是,我没钱,放我出去。
梁羽萧从他膝上跳起来,做到八仙桌对面,手托着下巴上上下下把迟慕打量个够,眯起眼睛道:"公子长得好看,这茶钱算我请。"
迟慕这才端起茶杯抿一口:"上次来这里,没看到你们清湘馆。才开的么?"
"公子好眼力。敝店开业才三月有余。啊对了,公子贵姓?"
"免贵姓迟,单名慕字。迟慕。"
梁羽萧点点头,若有所思:"迟慕……美人迟暮,好名字。担得起这个名字的果然是美人。"又一展身形,到迟慕面前,手往衣服下一滑,迟慕啊了一声:"你做什么?"梁雨萧道:"自然是尽职责为公子服务了。"身子在迟慕身上蹭蹭,又邪魅一笑:"公子这么敏感,应当不是第一次了。要不……楼上有上好的房间……"手又在那里一撩拨,迟慕浑身一颤,却摇头:"今天不用了。我付茶钱走人。"
梁羽生手往迟慕脖子上一勾,扳起他下巴,一低头印在他唇上:"美人,既然来了,想走没有这么容易。外面下那么大的雨。"
迟慕只觉得像被蝎子蛰了一下,浑身一冷。
忽然门外慌张的跑进来一个小厮,附在梁雨萧耳边说了几句话。梁雨萧眉头皱起,放开迟慕,向门口走去。片刻后又回来,带着一个人,冲迟慕笑笑:"有人上门找麻烦,已经没事了。"
逆光,看不清那人的脸。只看到他双手反剪跪在门口,口里似乎堵着什么东西,呜呜半天不得言语。两个下人走进来把他拖入一扇小门去。路过那绑得粽子似的人面前时,那人忽然发力,身上缚的绳索寸寸断开,"呸"一声,口里的布条就吐出来:"迟公子,主子要知道你来这种地方,还不剥了我的皮!"
迟慕一愣:"这位公子,我们认识?"
疾风忽起,迟慕只觉得人被卷到半空,瞬间到楼门口。那人轻功了得,抱着迟慕的腰,脚尖一点地掠出一丈多:压低声音"公子别慌,在下风崖,李公子手下的人。这里危险。"
话声未落,大厅方才开大敞的门就忽悠的关上。房间顿时暗下来,只剩下从四壁高高窗户上落下的光线,看得见尘埃纷飞。
方才喝茶的公子修长的手指一伸,从茶杯里夹出一根银针,吟诗的公子把书一抖,里面掉出一把短刀,看书的人书一扔,袖子低下滑出寒森森的抓骨铁爪。梁羽生从腰上取出一把缠绕的软剑,脸色忽的阴暗,杀气顿生:"敢情是鲲鹏堂的人来找麻烦?!"
风崖冷笑:"我们府上迟公子生性痴呆,不小心走到赵将军地盘上了,失敬失敬。要今天在下不把迟公子带回去,主子会剥了在下的皮。"说罢把迟慕往门边房间角落里一抛,自己挡在迟慕面前:"没事。只要在下命在,绝不会让他们碰你一根毫毛!"
到底是鲲鹏堂排名第一的消息使,风崖从怀里掏出把短剑,剑光华丽凌乱,一阵光影之后,用短刀的那位公子锁骨上插着自己的刀,风筝似的挂在墙上,死了。可惜是以一对四,而且是四个都是高手中的高手,风崖渐渐吃紧,用一招一式有些不支。用铁爪的公子左手断了之后,风崖肩上也受伤了,殷红一片。梁羽生软件游龙走蛇,神出鬼没,一条晃眼明光拦腰横扫,风崖躲避不及,只得紧紧闭上眼睛,脸上是成熟男子的绝望。
片刻之后,预想的袭击没有到来。睁开眼睛一看,迟慕已经挡在他面前,两只指头夹住刀片:"你太逞强了,其实可以多靠靠朋友。鲲鹏堂里人都这么逞强么?"
梁雨萧一愣,见软剑被迟慕两只指头夹住:"九皇子好身手。"
迟慕笑笑:"赵秋墨让你来捉我,没有告诉你他那几招当初都是跟我学的么?他基本功不好,天天被老师罚蹲在书房外面扎马步。"
手一挥,剑风偏离,劈手夺过长剑。把风崖往门口一推,剑锋奇转,门板竟然裂开一条缝。
梁雨萧长剑一丢,手一撒,满天针雨,对的都是迟慕的要害:"白王把你去过的所去青楼都牢牢掌握在手中,你去哪个就关闭那个,唯独没有注意男倌的堂子。赵将军让我们在这里等公子的等了三个月了,自然不会轻易放你走。只有请九皇子受苦了。"
迟慕长剑又抖,挽个剑花,凝神闭气,剑走偏锋,梁雨萧肩上顿时挂彩。暗运力剑尖,回身劈去,门终于破开,阳光破门而入,刺眼夺目。
迟慕回头对血流不止的风崖道:"快出去,我随后就来!"
"九皇子好身手哦!"梁雨萧点头:"怪不得赵将军喜欢你。"
迟慕瞪了风崖一眼,眼神凶狠,风崖不禁打了个寒战:"现在逞什么强!你受伤了,留下也是累赘。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更了将近四千字,好想分成两章发啊,一章两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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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现在逞什么强!你受伤了,留下也是累赘。出去!"
迟慕眼神犀利如刀,凶恶如鬼,和他眼神对接的瞬间,风崖本来一翻搏斗后滚热的身子如冰水当面拎下,打了个寒战。这,当真是那个这几日自己日日跟着只会逛花柳巷子吃桂花藕粉的人?当真是那个主子处处怜惜的粉雕玉琢一笑倾城的美人?
这是不可抗拒的压迫力,逼迫自己服从。这一生他只服从过两个人,幼年学武的师傅和主子李子鱼,可这一瞥,却让他从骨子里感到不可违抗。
风崖勉强一笑,拾起短剑:"在下说过,只要在下命在,不会让人伤公子一分毫毛。公子先走!"话音未落,身形先动,闪迟慕冲向梁雨萧,大有拼死一搏的架势。
经过迟慕身边时,忽然腰上一麻,低声道:"公子,你竟然……",便不由控制的屈下身子。
迟慕一把扶住风崖,轻笑:"只是点了麻穴,一刻钟自然解开。"语罢,把人一抛,风崖变斜着飞出门外,消失在外面细雨朦胧的天光里。
空荡荡的大厅猛然传来清脆拍手声,略有回音,震得梁上微尘一粒粒落下来。梁雨萧拍手道:"殿下好快的指法,佩服佩服。"
迟慕苦笑,方才的平淡轻松荡然无存,身子兀的疲软,慢慢跪倒在地上:"我也不过强弩之末。梁公子的泡的真是茶,这一两千金的'一钩吻'用在在下身上不会浪费么?"
迟慕早觉得身子不对,想是进来时喝的那杯茶里有毒,细查症状应当是一钩吻。《梦溪笔谈》里记载,一勾吻是断肠草的一种,可以微量既可麻痹肌肉,让人呼吸衰竭而亡。而且无解毒药,只能洗胃,催吐,用泻药。这味毒十分罕见,在江南一两千金。这茶里的一勾吻剂量不高,恰恰可以麻痹肌肉,让人心里明明白白,却浑身无力,动不了一根手指头。
梁雨萧一脸灿烂,走上去扶他:"不浪费不浪费。省下和名贯江南的九皇子过招,梁某觉得万两都值啊。"忽然嗖的后退,脸色一变:"迟慕,耍什么花样!把手中的毒针放下!"
迟慕仰面看他,笑得虚弱:"梁公子觉得我可能会乖乖就擒么?这楼里四处当还埋伏着赵将军的人,以中毒的我和受伤的风崖的确没有胜算。方才把风崖扔出这里,不过是想保他一条性命。即使我手里这枚毒针刺得到梁公子身上,也难保我从这天罗地网里逃出去,所以自然不打算害你。"
其实还有一点迟慕没说,昨夜一宿翻云覆雨,身后那处一动如针刺,走走路还行,真要动手出招就占下风了。方才为了救风崖一直撑着,现在却再也不行。
梁雨萧扬起眉毛不可置信的问:"哦?敢问殿下打算用它来做什么?"
迟慕闭上眼睛,恬淡微笑自嘴角荡漾开:"用来保证你不能把我带到赵秋墨身边去。"说罢举起毒针,一寸一寸刺入鸠尾穴。梁雨萧脸唰的惨白,急掠过去:"住手!那是死穴啊!"
可惜晚了,迟慕吐一口血,身子往后一仰,便倒在地上。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正是黄昏,微雨过后,红锦宫帷垂地,落着几枝寂寞白梨花。李子鱼垂手,绣锦湛蓝长衫微微沾润,立在宫院里,抬头看框在四面华美屋檐中的一方天空,像是一幅久远泛黄的画。
敞开的深殿里,幽幽传出一声:"李爱卿,春寒料峭,不进来暖暖手么?"
李子鱼话语沉着:"不知道陛下叫微臣过来,有何要事?"
李琛轻笑:"朕让你夜里来,爱卿这么早就过来了,想是急不可耐?"
李子鱼笑得温和道:"因为今夜府里有人等臣。"说罢想起昨夜那人辗转承欢的样子,那英俊毛,明亮而微蒙着雾霭的眸子,和高高低低的呻吟,便眉毛微微扬起,嘴角勾出柔和的弧线。
李琛叹道:"除了烟妃,真的没人关心朕吗?天下都依靠朕,朕又在依靠谁?"顿一顿,叹口气:"子鱼,你过来。到我床前来。"李子鱼依言进殿:"臣以为,烟妃对陛下的关心无微不至了,她舍弃江湖的逍遥孤身入宫,可见对陛下思念之深。陛下这又是何必?"李琛撅起嘴:"烟妃总是欺负朕。"
李子鱼摇摇头:"民间说,打是亲骂是爱。她正是爱陛下才如此,陛下应当珍惜。"末了又问:"烟妃现在何处?"
李琛咯咯笑:"她说身子不舒服,朕准许她回家省情了。李爱卿不必多虑。或者,朕该叫你御弟?毕竟你是朕的堂弟,若是朕去了,这天下就归你了……高兴?"说话间,缠上李子鱼颈项间,孩子要糖般娇笑:"高兴的话就做我的人。"
李子鱼表情不动,坚定有力的解开李琛缠绕在他身上的手:"陛下请自重。"
李琛表情一暗:"是朕长得不好看?"
李子鱼实事求是道:"是没有臣府上今夜等臣的人好看。"
李琛拿眼睛往他身上一剜,本来清秀平常的脸上眼波流传,竟然有一丝魅惑:"都说你喜欢九弟,就是那个人人都喜欢,父王一直偏心的青衣弟弟。朕毕竟和他同是一个父亲生的,难道没有几分相象么?"
李子鱼一愣,细看李琛,面色阴郁,皮肤苍白,不似迟慕那般珍珠似的白皙光华,眉目中却真有三分相似。发愣的时候,只觉得一双手滑入衣襟内,顺着胸前滑到后背,李琛喃喃私语道:"你若把你给朕,朕就把这天下给你,如何?"
见李子鱼不动,便又道:"若朕把这身子给你,你帮朕守住这天下,如何?"
李子鱼推开这个缠绕上来的身体,冷笑,转身就走:"天下?陛下不过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收买臣,多一个忠实的走狗。恕臣先告退了。"
走到门边,忽然哐当一声,茶盏撞到门楣上,碎片一地。李琛赤脚站在地上,只穿了明黄色中衣,脸色绯红:"李子鱼,你这叫不识抬举!想明日就带着五万人戍边吗?!你就不怕这么多性命枉死沙场?!"
"臣的确不识抬举,不过陛下以天下人幸福威胁臣一人就高尚都到哪里去吗?"李子鱼傲然应到:"明日臣就领兵出发,暂且告退,还有人在等臣。"
哐啷又飞过一个珐琅香炉撞在墙上粉身碎骨。"你喜欢的九弟已经死了!死了!你当真就不注意其他人么?!为什么除了烟妃,就没人在意朕!父王不在意朕,母后只把朕当掌握天下的工具,就连难得的一个弟弟也不在意朕!你们一个个在朕面前俯首帖耳,唯命是从,背后个个都想害朕!"
李子鱼对匆匆赶过来的一个宫人道:"给陛下熬一剂安神的药。"
李子鱼心情愉悦的到府上,高兴的拿了余紫理的面具,准备去找迟慕时,风崖已经跪在怡红院多时了,还转捡有水坑的地方跪。低垂着头,身上伤没有包扎,血顺着衣服流到水坑里,血腥味浓重,丫鬟婆子见了都远远绕行。见了李子鱼抬起脸,眼睛红色血丝密布,声音沙哑:"风崖死罪,风崖没有看好迟慕公子!"
李子鱼脸色刷的白了,人皮面具趴的掉在地上。
一把抓起跪在面前的人:"他在哪里?"
风崖哑着嗓子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在下被迟公子抛出门之后,公子似乎支持不住,再也没能出来。之后清湘馆后门秘密驶出一辆马车,在下尾随其后追了十里,在一处密林里被甩掉了。在下该死!"
李子鱼拍手,声音寒若冰霜:"叫鲲鹏堂司暗杀的月堂堂主过来,把清湘馆从里到外搜一遍!里面的人通通抓到密牢,严刑逼供!"
"迟公子为了救在下才深陷险境的,豁出这条命都要把他救回来!请主子给我一个机会,私下追踪迟慕公子行踪!"这个杀人无数的鲲鹏堂第一消息使眼睛红得吓人。
李子鱼却并未作答,只是从屋一头走到另一头,又走回来,反复折回几次,脸色惨白,寒意森森,吓得旁边的丫鬟瑟瑟发抖。一拂袖,说:"走,追!"
风崖惊讶的问:"往哪里追?"
李子鱼狠狠道:"上天入地,总是追得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断网了断网了……
第三十章
迟慕方醒,眼睛尚未睁开,只觉得腹部一阵疼痛,有手在腹上按压。一用力,喉头一热,头往枕头边一歪,便喷出一口血。按压的人停住手,用绒布蘸水擦拭他脏了颈项,忽然停手说:"好像醒了。脉搏跳得比平常快些。"
声音尖细,听来像是清湘管里勾起迟慕下巴说"调教一个月就可红透半个京城了"那位公子。
梁雨萧摇摇头,轻笑一声:"恐怕是把毒血吐出来,所以脉搏跳得快了点吧,照道理不会醒得这么快。铭雅,小心点,赵将军说要是伤着殿下一根毫毛,我们要拿脑袋赔罪。"被叫做铭雅的人刮刮迟慕下巴:"已经伤成这样了,还发着高烧,有什么办法。啊呀,这下巴,尖得可以削葱。"梁雨萧哼了一声:"有什么病铭雅先生治不好么,去年我断的左手你不是三天就给我接好了么?下点功夫,保证回去时他活蹦乱跳——啊,醒了。"
迟慕睫毛颤了颤,终于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全白的床帐,软得像云朵的被子床垫,旁边白色石凳上斜斜的坐了个长发清瘦男子,长发束起来,一双吊梢桃花眼,正是之前看书的公子,方才被唤作"铭雅"的人。窗边抄着手倚着窗框站的人,便是梁雨萧,略带古铜色的皮肤在背后透入的光中显得有些金黄,笑的时候露出白色牙齿。
连窗框都是白色的,简直雪洞一样的房间。
"京城里原来还有这样的地方。"迟慕喃喃道。铭雅一惊,眉毛微扬。梁雨萧问:"怎么了?"铭雅下巴往床上人处一抬:"行医这么多年,遇到第一个醒来不问'这是哪里'的人。不仅不问,还知道我们仍在京城。发着烧还这么清醒,真是难得了。"
"估计烧糊涂正说胡话呢,缺牙咬跳蚤,偶尔咬到一个罢了。"
迟慕委屈的由近至远瞟了这两人一眼,道:"你们把我当白痴啊。你们就这么抢了我,鲲鹏堂是不会放过你们的,出京的道路肯定层层把关封得跟铁桶似的。你们多半会用假派一辆马车出京城把人马引开,再避几天风头从相反的方向把我带走。"言罢,一脸期待的表情:"是么是么,猜对了么?猜对了有奖励么?"
铭雅和梁雨萧对视一眼,道:"奇了,猜得一字不差,还是真清醒……"
梁雨萧叹了口气:"清醒了就清醒了吧,真麻烦。"于是放下抄起的手自窗边走到迟慕面前,看着迟慕的脸一副便秘的表情,良久才道:"好好听着,下面那段话不是梁某想说的,是赵将军逼梁某说的。"
言罢,单膝跪下,低头:"在下护北军副总督梁雨萧,见过九皇子殿下。以后梁某此身此命皆托付与殿下,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本来幽静的房间里,忽然响起一声清脆的"咕——",迟慕一脸无辜:"不能怪我,我饿了。"
于是迟慕就很满足的躺在床上喝铭雅熬的补血粥,充分发挥当年混厨房的精神,边喝边点评一翻:"铭公子眼睛很好看挖,要是是个姑娘肯定能在青楼排前十。唉哟洒出来了,往左边喂一点……这汤怎么有点淡——我没说一定要放盐,只是说放盐会好吃那么一丁丁点……谢谢铭公子,果然放了盐好吃多了。要是有根牙签就更好了……"
铭雅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嘴角抽搐:"迟慕,你报复我说你做倌人会红透半个京城,至于这样吗?你本来不是在李府做侍宠吗。"
迟慕委屈无辜的望了一边站着看热闹的梁雨萧:"以本公子这花容月貌,怎么才红透半个京城,至少一个半江南啊。小萧你站着无事,帮我去厨房那根牙签来好不好?"梁雨萧恨恨道:"'刀山火海在所不辞'决不是梁某自愿说的,铭雅你赶快再拿一把一勾吻过来,把殿下毒翻算了。"说罢,向厨房方向走去。被铭雅叫住:"不用去拿了,这粥里放了安眠草,这不又睡着了?"
梁雨萧转头一看,果然,脸色潮红,腮帮子微鼓,已经嘟着嘴巴睡着了,梦里还惦记着那根牙签。
拍拍迟慕沉睡的脸,梁雨萧声音骤然变冷:"我去准备马车,该出京了,要不赵将军等得心急。"
铭雅问:"从哪个门出去?"
梁雨萧想了想:"前日放出的假马车是从西门出去,绕了一圈又回来。这次我们从东门走吧。"
出门前后转回来,拿了根牙签扔在迟慕枕头边上,又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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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鱼带着人站在城外,逐一检查过往车辆行人。所有19岁以上的青年男子通通接受检查。
风崖说:"公子请先回去休息了,这里在下和鲲鹏堂的兄弟们一同守着。公子已经三日没合眼了。"
李子鱼摇头:"我不放心。"
风崖问:"为什么公子一定觉得他们会从西门出城?之前在下曾追踪那辆青色马车也有可能已经载着迟公子出去了。"
李子鱼看着眼前这个脸色蜡黄黑眼圈浮大和自己一样三天没合眼的人,耐心解释:"你是鲲鹏堂第一消息使,你追踪的人什么时候逃脱过。这次你追踪失败是因为对方放出烟雾弹虚晃一枪,那辆马车多半在林子里逛了一圈又回京城了,你接着往塞外方向追踪二十里,自然找不到人。"
风崖暗暗心惊。眼前这个人和自己一样三夜未合眼,却风度依旧,除了眉宇深处一点倦怠,看不出疲惫。相对自己已经麻木的大脑,主子总是一语击中要害,不愧是主子。
"上次那辆马车自东门出不过是迷惑我们,诱使我们自东门方向追,所以这次肯定不会真由东门出京。南门往南走,和塞外方向不符合。北门是通往边关的必经之路,走北门太过明显,剩下的只有西门……"李子鱼解释到一般,忽然眉头一拧:"那边是怎么回事?"
"啊,白王殿下……"
"果然是传说中的白王殿下……好清秀啊……"
"阿花,你流鼻血了……"
(空灯流远手记:果然花痴女无处不在)
旁边手下回道:"那群姑娘已经在公子身前反复走了三遍了等公子注意,结果堵塞交通了。公子能不能不要站在这么显眼的地方?"
李子鱼:#%¥@&……%*&)#¥一辆板车缓缓驶过,覆了一车青翠青翠的菜。李子鱼把手往菜上一放,暗用内力探寻,点头:"没有人,走吧。"
继而又过来四角挂着茴香的马车,似乎是富家子弟出游。李子鱼正要去检查,眯起眼睛,身后传来高调着嗓子的声音:"殿下,皇上传话!"一回头,是李琛身边传令太监张秦召。
李子鱼拂拂衣袍,行礼接旨。
张公公却没拿出圣旨,只是腆着脸笑得神秘:"皇上没有笔书,只是让老奴来带句话。'既然爱卿现在改变主意,不想带兵出征,那晚上还是到朕寝宫来'这是皇上的原话。"
李子鱼皱起眉头,冷冷道:"知道了,请回皇上,晚上臣自当前往。"
风崖带着人去检查马车,片刻又回来,摇头:"不是。车里都是草药,倒是有个年轻漂亮的人,可惜是个病歪歪的小姐,出去治病的。已经放行了。"
李子鱼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却在走神。忽然身子一绷,目光骤然锋利:"那小姐是清醒的还是睡着的?"
风崖讶然:"睡着呢。"
李子鱼道:"坏了,多半是给他下了迷药改装!追!"
马车出了城门便绝尘而去。过了两处山丘四周都寂静无事。铭雅折断一根车内堆积的草药放到鼻下嗅嗅,道:"该是安全了。又运人有运药,一举两得,赵将军的计谋真是不错。"
梁雨萧表情却没有铭雅悠闲:"不该这么安静,路上怎么连个行人都没有。"
扮成女子的迟慕在睡梦中咕哝一声:"小理……"
说话间,路上风尘渐起,白色骏马驰来,马上之人白袍翻飞,阳光下如画。像是赶路的旅客,又像是去某处的信使。
梁雨萧道:"坏了。"
铭雅却摆摆手笑道:"没关系,前面有条河。"
白袍人渐渐离马车近了。马车忽然一颠簸,一匹马脱缰,带着一人骑马绝尘而去。另一匹马拉着马车摇摇晃晃继续前行,速度不减,往路边河里翻去。
眼看车要翻如河中,李子鱼从窗口撇去,看到里面有个消瘦的白衣人影软软的靠在坐垫上,睡着。
"迟慕——"
李子鱼纵身,仗剑一挥砍开车窗,斜斜的探出身子,总算在千钧一发中抓住车中人的手。
本来迷糊的人却睁开眼睛,抓住他的手一借力,自己跳出马车。脱缰的马带着车轰隆的冲入河里,溅起巨大水花。
铭雅脚尖一点地,飘开一丈地远,指着远处笑道:"真是谢谢白王殿下。不过你要追的人在前面,还不快追。不要在在下身上浪费时间。"
李子鱼看着这个笑得促狭的人,心里却松了口气:原来不是迟慕啊。方才以为是余党抛下迟慕独自逃窜,心里悬得慌,一个没赶上迟慕边有三长两短。
静静的看了铭雅一眼,记住他的样子,扬鞭追去。
铭雅吹了声口哨,走入路边的林子里。
河愈来愈宽,本是和路平行河在前面蓦然一折,横在路前,十丈开的河面,架着一座长桥。
梁雨萧吐了一口血,背上已中一支白羽翎箭,抱紧怀中尚未清醒的人退到桥边。
马背上的李子鱼持着弓,眉凝寒冰,脸色如霜,怒气渐渐生气:"放他下来,你可以平安过桥。这箭头上可是有毒的,半日之内不得解药便吐血而亡。"
梁雨萧后退一步:"放我走,你信不信我杀了他。"
李子鱼缓缓说,每个字都倾注了极大耐心:"我只是给你一个求生的机会。赵秋墨不会让你杀了迟慕的,不然他会杀了你。"
"我若带不回九皇子殿下,赵将军一样会杀了我。"
话声未落,梁雨萧手中长剑已经落地,李子鱼什么时候近到他身前都不知道,如此之快。手起剑落,眼睛还未眨,刀光已近,勉强招架之下,血液已经溅入风里。若不是顾忌着伤着迟慕,梁雨萧早就没有这条性命了。
没有悬念,压倒性的实力。
梁羽萧叹一口气:"怪不得赵将军说要在白王发觉之前把人带走……"
忽然,李子鱼脸色一僵,抽身退出。
梁雨萧舒了一口气,正疑惑,忽然发现怀中的人动了动,渐渐苏醒。迷惘的睁开眼睛,呆滞,然后尖叫——"啊!!!!!!!!!!!!走开走开!!不要见到他——"
看着惊惧得又蜷缩起来的迟慕,李子鱼又惊又心痛,却只能往后退一丈,远远抚慰:"好好我往回走。没事儿了,没事儿了……乖听话,我是来救你的。"
迟慕仍然惊叫,脸色苍白恐怖:"只有小理才会来救我,你走!你走!叫小理来……我只要小理……"
正在李子鱼后退的时候,梁雨萧抓住机会,抱紧怀里的人,一转身策马飞奔上桥。
怀中抽出一把软鞭使尽全力一挥,十丈长桥节节瓦解,散入河中,成为一堆碎片。
空留李子鱼呆呆的站在对岸,喃喃道:"迟慕,我就是小理啊。"
作者有话要说:大修论文,更新完了,抱歉啊。
默默,kk,某灯爱你们!!!!!!!!!!!!!!!!!!!!!!!!!!!!!!!!!!!
前天一天内收到两个长评,感动得偶泪眼汪汪!(而且怎么觉得有些句子比小说里的好多了,咬牙)
再次感谢默默大人,KK大人,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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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卷:天下
第三十一章
梁雨萧抱着迟慕策马疾驰,远远的前方横着驶出一辆纯白色马车,带皮的白桦木做的车身,两匹白色骏马拉着。驶到梁雨萧面前,停住,白狐毡子的车帘打起,铭雅露出脸来:"上车。他怎么样了?"
梁雨萧冲着怀里的人努努嘴:"方才一路尖叫,要'小理'救他,我给他嗅了迷失香,现在又迷迷瞪瞪的睡过去了。"说罢低头捏捏怀里人的鼻子,叹口气:"穿上这身裙子,倒真像病歪歪的小姐,好看。"
梁雨萧纵身跃上车,手里缰绳一松,任由方才骑的马脱缰而去,奔向远处。
车里堆积着一摞一摞的草药,药香浓郁。铭雅揭开梁雨萧的衣服给伤口上药,倒吸了口凉气:"李子鱼下手这么狠!再伤一处你就没命了。"梁雨萧咧着嘴一笑:"因为要不是抱着殿下他下手有顾忌,现在我早死翘翘了……唉哟,轻点!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马车?"
"早就猜到不能简单的从李子鱼手下溜走,我又备了一辆马车,送回塞外的真正名贵的草药都放在这里面的,"铭雅冷哼一声,Aitxt bb为您制作拧起眉毛,沉吟半响:"背上的箭伤有毒,黑血扩散了……"
梁雨萧道:"我知道有毒,这不请铭大医师解吗?"
铭雅叹口气:"我解不了。这是天山那边传来的雪莲冰澈,解药早已失传了。简单治疗之后伤口可以恢复,但毒素会潜伏在体内慢慢扩散,从伤口开始渐渐麻痹脊髓,最后会……"
"会什么?"梁雨萧脸色煞白。
铭雅摇摇头:"算了,我会尽力给你治的。"
迟慕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暖暖的床上,盖着被子。房间很有江南味道,香木桌椅都雕着花,燃着草木味道的香。灰蓝色的帐幔从床上垂下来,两角挂着香囊。有人倚着门框看着他,笑得春花灿烂:"小慕慕,好久不见,想我了吗?"
迟慕愣着,又愣了一下,揉揉眼睛。正在揉眼睛的过程中,脸已经被捧起来,上上下下抚摸了一遍。赵秋墨的声音低哑,像是在极力压抑感情:"果然是你,果然是你……"
顿了一下,看着迟慕的脸,问:"小鱼最近怎么样了?"看到惊惧忽的弥漫了迟慕原本明亮的眸子,满意的深笑,抱紧怀里颤抖的人:"果然是我的迟慕,真乖。休息好了么?"
勾起迟慕的脸,在唇上一吻,火热火热的,灼得人心慌。迟慕只觉得浑身颤粟,眼睛瞪得圆圆的。赵秋墨捏着迟慕的小尖下巴,赵秋墨咬咬迟慕的红唇,没有试探,舌头直接进入,搅拌,侵袭。
迟慕的意识瞬间被淹没,呆呆的,任他吻的嘴唇微肿。然后在赵秋墨的手深入衣襟的瞬间,猛然清醒,身子一绷,手抓住床角坐直,推开赵秋墨。继而表情呆滞,歪着头咬着手指好奇的盯着迟慕,仿佛要在脸上盯出一朵花来:"这么大老远把我从江南绑过来,大将军要做什么呀?"
赵秋墨两眼闪闪发光:"当然想我家小慕慕了。"
迟慕道:"哦,然后呢?"
赵秋墨笑得霸气:"你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我自然是要正牌的九皇子,不然起兵岂不名不正言不顺。"
"哦。然后呢?"
"然后我需要你的谋略,我们一起夺取天下。"
"哦。然后呢?"
赵秋墨皱起眉头,拍拍迟慕的头,哄小孩似的:"乖,不要装傻。你装傻一点也不可爱。"
迟慕继续偏着头看着他。
赵秋墨叹气:"罢了,本来不想逼你。"便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封放在迟慕膝上:"拆开看看,保证你不会拒绝。"
迟慕疑惑的打开信封,里面抽出薄薄的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记录了一个人早上起来做了什么,中午吃了什么饭,晚上执行了什么任务,几点睡的觉。问题是,这个人是小四。回忆起来,这和前几日他的日程竟然分毫不差。
赵秋墨邪气一笑:"小慕慕,这个鲲鹏堂第四影卫这么多年都和你同住一屋吧,多少也会有点情感的。你若不答应帮我,我不会杀你。但他的性命我可就不做担保了……"
说罢,转身走入门外的天光里。出门时回头忍住笑:"有空多出去走,塞外不比京都,人少空气好,对身子有益。还有,你今天穿得很好看,非常好看。"
迟慕愣在原地,拿着手上那张信纸,薄凉的纸在手里抖啊抖。从内容上看,应当是京城赵秋墨的眼线给他的报告。这张纸的意思很明显,小四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下,要取性命易如反掌。想起每次有吃的小四都会给自己留一份,每次搬重箱子的时候小四都会来搭把手,每次追女人时自己被主子的狐朋狗友砸晕,都是小四把自己抱回房间敷冷水……细小的事情数都数不过来,心便揪起来。
外面传来药香,迟慕嘴角荡起一丝苦笑,起身出门。门边梨木立柜上镶着一人高的穿衣镜。迟慕顺眼往镜子处一瞟。
两秒的沉寂,然后:"啊,哪个天杀的给老子穿的衣服!————————!"
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镜子里是穿着青绿色皱纱长裙的女子,削脸葱指,双目流光溢彩,鬓环斜坠,歪歪的插了根白玉簪子。迟慕不拘小节,衣服一向皱巴巴的,这次起床的时候他也没整理衣袍,结果香肩半露,一幅香腮含春的病歪歪美人春睡图。似乎出于某种原因,迟慕在马车上那病小姐的装扮没有被卸去。
老、子、不、是、女、人!
老子虽然被男人睡过,但不代表老子没有反攻的能力,不代表老子是女人!这是原则性问题!
火气冲天的开了衣橱,翻翻翻,抖出一件简单的青色素袍子准备套上,忽然想起不愿想的过去,怔住,不想穿青色衣服,又翻翻翻,发现每件衣服都是青色的。青色长衫,青色袍子,青底暗藤的长褂……一件一件不知不觉堆了一床。迟慕一咬牙:"赵秋墨,你就这么想我变回以往那个'青衣'么?"
一气之下,不换了,穿着裙子就出门,循着药香味去。
一出门又是讶然。
方才只觉得在一个品味还算高雅,普通在江南比较普通的一间卧房,一出门,竟然是塞外。远处的舒缓起伏的丘陵,水草丰茂。就在房前不远一汪蓝色的湖水,倒映着悠悠云影,刹是好看。围着湖边搭起的是帐篷和蒙古包,白色毡子铺顶,远远延伸一大片,士兵来来往往,杂而不乱,井然有序。
迟慕叹服到,不愧是前护国大将军,会选地方啊,驻地都选得跟疗养院似的。
纵观全景,只有自己的住处是汉人瓦房,夹在茫茫一片帐篷蒙古包里,十分拉风。迟慕叹口气往,吸吸鼻子,走进一个搭得雪白,铺着白色毡毯,连支都是白色的蒙古包,撩起挡着的毯子探进身子:"什么药这么神秘啊,要关着门熬?"
铭雅放下捣药棒,袖子一拂,不引人注意的掩盖身前几味药,转身不耐烦的挥手喊出去,发现来人是迟慕,只好笑道:"哟,殿下怎么来了?前些日子为了带殿下来塞外多有不敬,望殿下不要见怪。"
迟慕想可能铭雅也算个美人,看上去又超级自恋,平日照镜子多了,对自己女装打扮反应不大也是正常的。
迟慕看着铭雅笑:"不要叫我殿下,叫迟慕就可以了。原来铭公子是军医啊。军医都长得这么好看,让人好想调戏啊。"铭雅哼了一声,立马放弃'殿下'这个称呼(赵秋墨强加的):"不及你十分之一。况且不要忘记了,我可是调戏过你的。"
迟慕想起铭雅是勾起他下巴调戏过一回,无法反驳,悔恨自掘坟墓,于是假装参观屋内陈设,四下观望后故意手抱着肩瑟瑟发抖:"你在京城的房子也是白的,这蒙古包也是白的,天山雪顶似的,看着都冷。啊,好冷啊……我今天在外面看到汉人士兵住的都是帐篷,铭公子住的是蒙古包。敢情公子是在塞外长大的……比方说,天山?"
铭雅一惊,掩饰起不自然的表情,勉强笑道:"我的确是在塞外长大的,可惜不是在天山。本是汉人,自幼被卖到塞外,跟着师傅与蒙古人做生意卖药材,就住惯了这个蒙古包,在赵将军帐下做军医也改不了老习惯了。至于白色,是因为喜欢白色。"
迟慕吸吸鼻子四处嗅嗅,拈起一两根药草观察半天,又到拿长勺在锅里搅拌搅拌,对着铭雅笑得人畜无害春花灿烂:"这药闻起来像用的天山那边雪莲冰澈的配方,铭公子好厉害啊,连这个失传的配方都知道诶!"铭雅摆摆手:"配着玩的,哪里有什么配方?"迟慕颇为可惜的叹道:"这样啊,闻起来倒像,可惜味道还差一点……这个草颜色好看,加进去看看。"顺手抓起一把七杂八杂的不知名草药往锅里一扔。铭雅阻止不及,气得一跺脚:"你……"又想起自己不过"随便配着玩",不好发作,脸都憋绿了。
忽然毡毯再次撩开,梁雨萧探入半个身子:"哟!"
"哟"了之后再无发话,只是原地抱着手臂上上下下把迟慕打量一翻,脸渐渐红了。半响才憋出一句:"你,还没把衣服换回来么?"
铭雅也搭话:"穿着女装到处乱逛,也不怕扰乱军心,小心半夜被人摸进屋子里去。到时候可别叫我们救你。" 迟慕笑笑,起身离开:"梁公子要治伤么,那就不打扰了。"方走一步,被梁雨萧拉住袖子:"在下是特地来找殿下的,赵将军传话,请殿下到将军帐里议事。"
迟慕摇头,我不去,我要看小铭雅熬草药。
梁雨萧说:"赵将军中,帐内有二十个蒙古俘虏,殿下不去的话这些人通通杀了祭军旗。"
迟慕笑容僵了,低着头想半天,说:"那借我一套不是青色的衣服,给我一坛酒,我就去。"
迟慕走后,铭雅摇心痛的摇头,收拾草药准备重新熬药。低头看锅,发现药汤竟然不知不觉间由黑色变得透明,气味也变得更加浓郁纯正,比自己试的方子更接近传说中的雪莲冰澈。心中暗暗惊奇。
作者有话要说:更完,一周一万五的任务啊,偶不敢拖文鸟~~~~~~~~~~~~~~~~··鞭炮,终于上榜了,编推挖~~~~~~~~~~~大人们冒个泡泡鼓励一下挖~~~~~~~~~~~~~~~~~~~~~
小墨,你有福了……有想小墨的大人么?
第三十二章
迟慕穿了身皱巴巴的灰色长衫,旧的,抱着一坛陈年杏花春,一踅一踅踅进将军帐。
赵秋墨果然不是省油的灯,一个议事用的帐篷大的像宫殿,地上铺着红色丝绒地毯,一脚踩进去陷入半个脚背。帐篷内摆着两排镶金衬银的椅子,中间留出一条宽敞的通道。通道尽头摆着两个宝座,一个稍靠前,一个稍靠后。靠前的那个纯银打造,铺着虎皮,镶着红色宝石,做工精湛。靠后的宝座是纯金打造,样式朴素,隐没在阴影里,上面铺了一堆丝绒毯子和白狐垫子,力图让坐的人舒服。迟慕顿时感叹赵秋墨的奢侈,产生了抱起这两把椅子逃回江南卖了赚钱的冲动。
会议还没开始,不见赵秋墨身影,帐内的人三五成群的站在一起聊天,大多是戎装打扮,短衣轻裘,也有穿着华贵长袍的,多半是军师一类人物。迟慕在其中晃悠一会儿,基本明白事态。现在蒙古人的领袖叫哈勒,拥兵十万,正和赵秋墨的军队周旋。按人数算,赵秋墨手下二十万人,应当占优势,然而蒙古人一向粗犷凶悍,精于骑射,非汉兵可比。加之人家久居塞外,而我们水土不服,几月纠缠下来,竟然势均力敌,仅仅微占上风。靠着前段时间的大捷,赵秋墨占了河套和宁夏两个平原,但哈勒时常派人来骚扰侵犯,要守住并不容易。目前迟慕所在地就是肥沃的河套平原。
人们谈论最多的是今天要出现的九皇子殿下,其次是上次的河套宁夏大捷。
人群中一个年近三十的髯须男子讲得最为激动,唾沫横飞。
迟慕喝一口酒,抱着酒坛晃上前细听。
"爷那次打仗带五千人马去偷袭哈勒,斩首三百,今天等着将军行赏。这几日算是战果颇丰啊。不知李将军那里怎么样啊?"
所谓哪壶不开提哪壶,姓李的这位将军脸都要拧出水来:"不行,李某不及谭将军英勇,前几日遇到哈勒……"
"——败了是吧?!哈哈哈!"谭将军大笑,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败家狗也有脸回来啊,真是稀奇怪事。来,爷□钻过去试试……"说罢分开双腿指着败兵之人,气焰嚣张。周围几个同样戎装打扮的人纷纷拍手附和,笑得狂妄。
迟慕看着奚落的李将军于心不忍,于是好言安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李将军不必在意。"
言罢,四周忽然安静了,无人敢发话。谭将军票一眼迟慕,鄙夷道:"哪里来的下人这么不守规矩,跑到将军帐里来了?哟,手上还抱着酒坛子,胆子真不小。"
迟慕懒懒应道:"在下不怕沉,乐意抱酒坛子。要不谭将军帮我抱?"
谭将军脸色顿时难看。上下打量迟慕,笑得不怀好意:"有胆子,爷喜欢。这小脸长得还真是俊俏。军里女人本来就少,要不你来跟爷伴床陪睡?爷会好好疼你的……"周围人大笑好,连声附和。
话声未落,人已经欺身上前,动手动脚。手刚捏到迟慕的腰,忽然表情一僵,手便如千斤重,再也抬不起。原来迟慕方才迅速点了他手上三处大穴。迟慕对着不能动的谭将军咬着手指笑得人畜无害:"谭将军怎么停手了?难道是在下长得不够好看,引不起将军欲望?不对呀……难道,将军不举了?"
周围人哄堂大笑,包括方才被奚落的李将军。潭将军脸憋成新鲜猪肉的颜色,苦于双手不能动,恨恨道:"小兔崽子,使的什么妖术,给爷解开!"
迟慕继续咬指头装无辜:"谭将军,不要为不举找借口了。要不要找小铭雅治一治?"
谭将军表情忽然软下来,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迟慕道:"谭某错了,求公子放过谭某把妖术解开。等会儿赵将军就来了,不能让他看到我在这里丢人啊……"
迟慕耸耸肩,一手抱着坛子一手给他解了穴道:"好歹也是个将军,连点穴之术都没听过,还欺负人。"
方解开,只觉得疾风过来,胸前已经结实的挨了一拳,迟慕措手不及,吐一口血,重重摔在地上。酒坛掉在地上,破碎一地陶瓷片。迟慕整好摔在碎片上,几处地方被扎得血肉模糊。谭将军恨声道:"敢耍本将军,不要命了!"。迟慕正要爬起来,胸前又挨一拳,衣服哗的撕开,露出雪白纤细的身子。周围一阵抽气声。谭将军一手握起迟慕的腰,一手控住他双手防止再被点穴,半拖半抱的就要把迟慕往帐外拖,笑得淫邪:"先让美人满足了,再像赵将军讨赏。"
围观的人很多,却没有人出手阻止。方才那位李将军已不见踪影。
迟慕一时无法反抗,只觉得那一拳打得胸口好闷,眼前明明是大白天,怎么这么多星星转啊转。
忽然谭将军站住了。迟慕模模糊糊看到梁雨萧急急的跑过来,掰开谭将军的手把自己接过来,脸色难看得吓人。门口,站着穿着玄色貂裘的赵秋墨。赵秋墨面无表情,静静的看着姓谭的将军,说:"把他拉出去,斩首示众。"
然后温暖的貂裘就覆盖到自己身上。迟慕只觉得好暖和好柔软。
赵秋墨抱起迟慕,走到大厅尽头,把迟慕安放在那个铺了白色狐裘的纯金宝座上,低声说:"我叫铭雅来给你看看,小心内伤。"
迟慕摇摇头:"刚才那人,罪不致死。他前些日子还带人退敌立了功。"
赵秋墨掖好狐裘毛茸茸的边,摇摇头:"小慕慕,你太善良了。管理好军队不能这样善良。而且我不容忍任何人伤害你。"
迟慕艰难道:"你强行把我带到这里来,就是在伤害我。"
赵秋墨手抚过迟慕的长发,黑发水一般从指缝滑走。
"我不容忍你在江南,在其他人身边。我不容许你喜欢上其他人,尤其是李子鱼。"
迟慕仰头,抑制住身子的颤抖,仿佛说这段话要用尽所有力气: "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一想起那个人就很害怕。很害怕很害怕。但你担心白费了。我已经喜欢上别人了,移情别恋了。"
赵秋墨眼睛亮亮的,嘴角勾出一条惊喜的弧线:"真的?太好了……是不是我听错了……你终于喜欢上我了。"
迟慕摇头:"我喜欢的人叫小理,不是你。"
笑容渐渐从赵秋墨脸色褪去。他努力想再笑一下,最终没笑出来。轻轻整理好裹着迟慕的貂裘,赵秋墨站起来,环视大厅,脸色又恢复了看不透的深沉与冷漠。
大厅里人人垂手而立,气压及低。迟慕第一次感觉到赵秋墨的威严,仿佛刚在附在他耳边的温柔低语都是一场幻觉。
赵秋墨站在银色铺垫虎皮的宝座前,冷冷的说:"谁敢再对九皇子殿下不敬,杀无赦。"
他说得很慢,而且声音很冷。有人抽气,有人惊叹,有人担忧,那些方才跟着谭将军起哄的人,袖手旁观的人脸都白了,甚至有人止不住的抖。
"梁雨萧。"赵秋墨点名。
"在。"梁雨萧上前一步。
"我之前说过,九皇子殿下的护卫工作就交给你了。殿下若是有危险,刀山火海你也要在所不辞。"
"是。"梁雨萧低头。
"这次殿下受伤你也兼负保户不力之责。自领军棍二十。"
"是。"
迟慕一惊,想起梁雨萧绑他来这里过程中身上还负了伤,其中一剑是自己划上去的,便喊:"不要。当时他不在场,小萧没错。不要罚他。"
赵秋墨侧过头,透过浓密的睫毛看迟慕:"他应当在场时不再场,就是失职。或者,殿下在为他求情?"
迟慕咬牙,点点头。赵秋墨一挥手说:"鉴于殿下为你求情,这次法外开恩,听从殿下处置。"
抬头,正碰上梁雨萧一脸复杂的表情。
赵秋墨又一抬手,下面的人整齐列成方队,迟慕暗叹训练有素。
意料之外,赵秋墨走下他的宝座,站在人群前方,转身,面对迟慕。微欠身子,单膝跪下。身后的人齐刷刷的跪下,右手放左肩上,低头,煞是壮观。
赵秋墨一字一句说的十分缓慢:"护北军护国大将军赵秋墨,恭迎殿下。此身此命,听从殿下发落。"
预计到迟慕不会说"请起"或者"平身",赵秋墨带着人自动站起来,拍拍手道:"上酒,为殿下接风。"
之前说的会议,原来是为迟慕接风洗尘的酒会。铭雅已经来过,正给迟慕身子上了药。席上都是塞外特产牛羊肉,玛瑙子葡萄,羊奶酒,杯盏频传,热闹非凡。但明为为迟慕接风,没有一个人敢去跟迟慕敬酒。赵秋墨把那个银色宝座搬过来霸住迟慕左边的空置,迟慕百般不自在,但不得不承认金银宝座这么一并列,还真庸俗般配。赵秋墨笑得春花灿烂,给迟慕盘子里夹菜,仿佛之前那刻失落不曾存在过。迟慕盘子里的肉已经堆得冒尖,赵秋墨还夹着烤的焦黄的羊腿切片往上面搁,堆到这么高还真是技术活啊。再看看赵秋墨面前,只有酒杯和酒。连碗筷都没摆。
"此身此命,听从发落,大将军真会演戏啊。当真以为没人看得出我不过是你的一颗棋子吗?"迟慕叹道。
赵秋墨一脸无辜:"小慕慕,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迟慕道:"我虽然不聪明,也不至于笨到如此地步。等你搞定蒙古人,南下灭了朝廷之后,也会称帝。那时我这个前朝九皇子怎么办?"
赵秋墨笑笑:"你平时不是最爱吃肉么,今天怎么不吃了?来来多吃一点。这是血丝玛瑙牛肉片,给你夹一片。"
盘子终于盛不住,肉片滚下来,掉在地上,迟慕看得心痛。
"这里水草丰茂,有空时我骑马带你去逛逛。塞外的天特别宽广特别蓝。我们可以去打猎,现在正是鹿长角的时候,正好猎鹿,有上好的鹿茸。"
"或者带你去放纸鸢。塞外风大,纸鸢容易吹破,我们一起做一支结实一点的怎么样?你送一只给我当定情信物吧!"
迟慕重重叹一口气:"小墨,你好歹也是大将军了,怎么脸皮还是这么厚。"
一顿,又说:"我不会做你的谋士什么的。小理在朝廷,我不要和他为敌。而且我不赞成你以暴制暴的方法,我相信这届朝廷的昏庸能在下一任皇帝那里得到修正,不需要死这么多人。"
赵秋墨端起酒杯,一口饮尽,侧脸看着迟慕,笑得有些抱歉:"小慕慕,你会帮我的,因为你很善良。我是江南和蒙古中的那道屏障,如果我输给蒙古人,那江南会有多少人死于蒙古铁骑之下?"
迟慕缓缓不语,半响才轻轻的问:"你说要用来祭军旗的俘虏还在吧,留着,不要杀。我不想再看到死人了。"
宴罢,人散,回屋。
越往北走一日间气候越大,谚语道:"早穿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迟慕依然裹着赵秋墨的貂裘,塞外夜里风冷,紧紧衣襟,踏入门。
屋内等着一个人。
迟慕撑着门框,问:"小萧,你怎么在这里挖?"
梁雨萧道:"你为什么帮我?是我把你从京都强行劫回来的,还伤了鲲鹏堂的人。当时你宁愿用银针刺死穴都不愿跟我走,但到了这里却又一幅泰然处之的样子,也不哭不闹,方才会上也很老实。而且你还帮我。"
"小萧,你感激我?"迟慕暧昧的一眨眼。
"不,我只是不能理解。"
迟慕跨入屋内,指头在梁雨萧额头上一点:"笨萧萧。我一哭二闹三上吊,赵大将军就会放我回去么?棋子都当不好的人,没有活下来的价值。阿勒,风越刮越大了,梁副总督再不回去就回不去了。"
梁雨萧从迟慕身边走过时,低低的说了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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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清晨。
铁骑无声望似水,想关河,雁门西,青海际。
兵陈城外,十万大军,安静无声。北伐军副将军周钰棠勒马立在城头,放眼眼前旌旗招展,军容肃穆的大军,感慨万分。
白王真的怒了,不管什么原因,赵秋墨一定触怒李子鱼了。
李子鱼用被赵秋墨挑剩的十万残兵,反复训练一月,现在站在面前的已经是一流的军队。沉默,顺从,上下一心,斗志昂扬,不佩服白王都不行。但是,周钰棠回头问身边传令兵:"大军候在城外两个时辰了,白王什么时候才到?"
传令兵一脸放然的看身后大开的朱门色大门,却迟迟看不到李子鱼白色坐骑驰出。
"白王要事缠身,请周副将军带军先行。"
周钰棠回头,见一个男子,灰衣长衫,背着简单行囊水袋,外貌不引人注目,丢到人群中找不到,细看却面容坚毅。肤色稍深,长期太阳下活动的结果。不知何时这人就出现在周钰棠身后,递上一块有白王印的玉炔为证。
周钰棠暗惊,这人是谁?
"大军没有大将军,如何前行?"
风崖没回答,弯腰施了一礼,便顺着大道禹禹前行,消失在人海中。
春帐低垂,莺声暗转。大床外金兽香炉内的檀香已经燃尽,只剩星星点点微光。床内帐子里伸出一只苍白嬴弱的手,又被一只经络分明的大手覆住。苍白的手微微蜷起来。
过了片刻,帘子撩起来,李子鱼探出身子,春衫半落。方下地,衣袍被人抓住,帘内人懒懒的问,声音有些阴郁:"就这么走了,不陪陪我?"
李子鱼犹豫了一下,转身拿起那只手,温柔的放回帘内,道:"大军在城外等着,臣不得不走。"
"何不让他们再等等?"声音竟透着几分期许。
李子鱼没应,默默穿衣。
床帐呼的拉开,李琛探出半个身子,再次拉住李子鱼的衣袍,:"你就十万军队,够吗?"
李子鱼道:"十万留守京都,十万有臣带兵平叛。况且臣也不指望陛下给臣调兵符。"
李琛已经下地,赤着脚踩着琉璃地板从后面抱住子鱼的腰,低问:"如果朕给你呢?"
李子鱼身子不动,继续系扣子:"臣不敢要。"
"如果朕一定要给你呢?"
李子鱼轻轻掰开李琛的手,叹口气:"国事不能苟以私情。况且陛下毕竟算臣的堂兄,这种不伦之情,今天最后一次吧。"
李琛放开李子鱼,绕到前面,眼中几分怨恨:"你还在恨朕逼死青衣?"
李琛不高,只到李子鱼高的肩头。脚尖一垫,环住李子鱼脖子,仰头问:"青衣毕竟是朕亲弟弟,不觉得有几分像么?临行之前把朕当初青衣,如何?"
李琛虽然不及迟慕惊艳绝美,轮廓上却有几分相像,虽不及迟慕出尘清贵,久居深宫却也染上相似的皇家气质。李子鱼垂头呆呆看了李琛片刻,想起迟慕从来没有这样环抱依附过自己,心中一动,苦笑。闭上眼睛,在李琛额角轻吻一下,挣脱,向门口走去。
行至门口,忽然听身后李琛沉声道:"北伐军护国大将军李子鱼!"
李子鱼一愣,转身,掀袍跪下:"臣在。"
"赐你虎头调兵符,可调全国之兵。即日起,带兵平叛,退蒙古夷狄。"
李琛的声音落在空空落落的寝宫,有嗡嗡回响。片刻,李子鱼道:"谢主隆恩。"
李琛又道:"再一道命令,不管遇到什么情况……朕要你活着回来。"
李子鱼刚离开,便有宫人来报,烟妃回来了。
李子鱼策出了皇宫内院,甩掉李琛派来跟踪的人,身子一掠,先去了兵部,见兵部尚书孙敏夏。
孙敏夏正对着地图喝茶,上月陪李子鱼练兵,终于空闲下来,还在研究地形战略。看到李子鱼,下巴啪啦掉下来,合不上了——"殿下不是今早带大军出征了吗?!"
李子鱼不语,把一个澄黄虎头纯金符往孙敏夏正在看的地图上一拍,意味深长,一言不发。
"调兵符?殿下……为什么陛下会……"
"不然孙大人以为我为什么现在还留在京城?这兵符我跟陛下推辞了一下,差一点真的就丢了。"李子鱼冷静道:"请大人迅速掉直隶,西都,辽东三处地方军勤王,刻不容缓。"
只有这个兵符才能让他平安回到自己身边。
为了他自己竟然能做到这一步,李子鱼嘴角浮起一丝讥讽,痴情如此,自己真是傻子。
孙敏夏看着沉甸甸的问题,提出一个严重的问题:"但现在调兵到京城,会不会晚了?"
毕竟大军已经由周副将军带领先行北上,此时在京城召集勤王军队为时已晚,怎么赶也赶不上大军了。
李子鱼笑得很自信,修长手指在地图上一点:"谁说要进京,让他们在这里等着。"
地图上所指的地方叫聊城,离关外不过百里。心中默算,孙敏夏明白了,从直隶、辽东、西都三处军队分别从东西南三个方向向预定地点聊城结集,路程大致和从京都到聊城相去不远。四军可以同时到达。
顿时佩服得拍手,不愧是白王啊。
孙敏夏又从文书中抽出一本折子,上面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写着出征将领名单。字迹清秀,笔锋遒劲,看得出是李子鱼的手笔。指着其中一个名字,孙敏夏问:"殿下,这位余紫理余大人户部册子里没有啊?这是……"
李子鱼狡黠一笑:"这事只有孙大人和我知道,切莫告诉其他人。"
语罢,正色,弯腰施礼道:"子鱼此去必定大捷,粮草之事就拜托孙大人了。"
我一定要把你平平安安回来。
以前你是皇子的时候我未能保护你,你就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又出了疏漏。这次,我不会再犯错了。
迟慕,等我。
白王府门前备着西域送来的踏雪飞燕白马,鞍笼已备,见了李子鱼扬蹄嘶鸣。
纵身上马。
马下跪着一个人,报:"鲲鹏堂消息馆第一消息使风崖今早已经先于大军出发,七日后可以到塞外。"
李子鱼点头。
"鲲鹏堂的人已经混入各军,情报资料正在收集中。"
李子鱼沉吟一下:"上次交代你办的事情如何了?"
那人声音沉稳:"已办无误。"
李子鱼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迟慕,等我。
"还有一则传闻,不知当报不当报?"
李子鱼挥手:"但说无妨"。
"塞外消息馆传言说,赵将军与蒙古哈勒作战,三战三捷。但是……有人说幕后出谋划策的是迟慕公子。"
李子鱼脸色的笑容瞬间就僵了,手抖了抖,连续三次才握住缰绳。
迟慕,和任何人为敌都可以,我不想与你为敌啊。
乖,跟我回家吧。
作者有话要说:小鱼高票,高票啊,12P了,这章不得不让小鱼出场啊!!!!!!!!!!!!!!!!!!
好吧,这章不常,但被拍砖的可能相当之高,偶就顶着锅盔出现吧。
最近出现好多大人啊,水蓝大人,落叶大人,流言大人,辛苦打分的riri,偶们透明教的夫人,还有各式各样的字母和数字大人(记混了,某灯不提倡使用纯数字和字母)。爱死你们了~~(众人:爱就不要一章才更2200个字!还有,你让小鱼干嘛了你!!!)
好吧,低头,躲砖头。
第三十四章
天色苍茫,帐篷外大风吹过。铭雅在自己那顶白色帐篷里熬药,药香弥漫。信手拈起迟慕墨色长发,啧啧道:"这几天也没见累着你啊,怎么平添这么多银丝,真是怪胎…….我试着用川芎、侧柏、旱莲草配了副养发补身的药,给你试试吧。"几根莹洁清亮的银发从指间滑下,映着跳跃的火光分外显眼。
迟慕托着腮趴在火边上盯着药罐,嘟着嘴:"小铭雅,你又拿我做试验。喝药可以,但你再加点糖嘛,很苦的……"铭雅嘴角抽搐:"你已经往里面加了半斤冰糖了,再加就熬成糖浆了。"迟慕道:"听士兵闲谈时说天山族的人都不爱吃甜的,但是小铭雅不是天山族的啊。"
铭雅没搭话,屋里恢复固有沉默,乌鸦飞过。良久,铭雅问:"有屋子不呆着,老赖在我这里干什么?"
迟慕发挥死皮赖脸的功能:"小铭雅你看,大家都是帐篷,就我一个人住房子,多别扭啊……不想回去嘛,外面风又大,万一出门被风刮跑了怎么办?" 铭雅叹气:"你又不是风筝。不要找借口了,多半是赵将军在你房间里坐着,所以你又逃到我这里来了。"
迟慕嘿嘿一笑。
铭雅又叹气:"你现在的屋子每匹砖都是赵将军从江南用车拉过来的,费了多少苦心,你倒天天赖在我这里。"
枯坐半日,药好了,迟慕一小口一小口的啜药,杯大的一碗足足喝了半个时辰,一边喝一边喊苦,顾左右而言他,纯粹的拖延时间。为了躲赵秋墨,迟慕四下逃窜,流窜作案,是个帐篷就进去蹲着。
事情还要从半月前的中午说起。迟慕刚倒头午睡就被门外敲门声吵起来,开门,看见十四五岁的传令兵,把厚厚一沓文书往迟慕怀里一塞,说赵秋墨请殿下过目。迟慕打开一看,都是当前和哈勒作战的军事战报,还有详细地图,标着战役地点,死伤人数。从字迹上看出自赵秋墨本人手笔。迟慕当时睡眼惺忪,恨赵秋墨自己不睡午觉便以为天下人都不睡午觉,把文书往传令兵怀里一塞,关门,继续睡觉。
下午,赵秋墨亲自来了,还是抱着那沓文书,问他中午睡好没有。迟慕还躺在床上,蒙着被子翻了个身:"我说过不帮你的。你和小理不是一个边的,我只帮小理。"
赵秋墨问:"小理是谁?"
迟慕懒洋洋道:"小理就是小理。他在朝廷翰林院做言官。"末了还懒洋洋的加了一句:"我们已经那个了。"
赵秋墨笑得很平和:"小慕慕,我们也亲亲过了。"
迟慕把头伸出被子笑得很灿烂:"我和小理已经做过了。"
赵秋墨的脸色忽的变了,比塞外变天还快。眉毛拧在一起,眼底闪过一丝阴翳,继而又笑:"小慕慕,你又骗我。乖,起来看军事图,昨天我们打了大胜仗……"
迟慕认真的看着他:"我没有骗你。我只喜欢小理。我们的确已经上床了。"
视线相对,迟慕眼睛一眨不眨。赵秋墨凝视迟慕的脸半天,道:"不可能。"
迟慕点头:"是真的。我们天天在一起,后来我就喜欢上他了。"
赵秋墨忽然从床前的矮凳上站起来。听到哗啦的衣袍翻飞声,迟慕再回过神来,便只看到赵秋墨出门的背影。刚刚抱来的文书落在地上,散落一地。
迟慕翻身,继续睡下午觉。
一觉醒来,太阳偏西,只觉得床边有人。赵秋墨又来了,还是坐在床边那个矮凳上,夕阳余光从他身后的窗外照进来、背光,所以看不清他的脸,长长的影子覆盖在迟慕身上。方才散在地上的资料已经被人收拾起来,整齐的叠在书桌上。
看不清赵秋墨的表情,只听见他声音低沉的说:"方才是我不好,不该生你的气。"
迟慕好奇的问:"大将军生气了?"
赵秋墨的声音很严肃:"我不生你的气了,原谅你。"
见迟慕没有发话,赵秋墨继续道,仿佛下定了必死的决心:"我不在于你之前和谁好过,只要你之后能安安心心陪在我身边就好了。"
迟慕从被子里爬出来,裸着脚踝坐在床上,半截腿吊在床下好玩的一晃一晃。赵秋墨的脸依然背光,处在阴影里,看见迟慕穿着一件从梁雨萧处借来的稍显大的白色长衫,问:"为什么不穿我给你准备的衣服?"迟慕偏过头从浓密的睫毛处侧瞅赵秋墨,笑:"因为那堆衣服都是青色的。你的青衣七年前就已经死了,我不穿死人的衣服。"
又沉默一刻,迟慕接着说:"我不想见到你,也不会帮你。"
只听到塞外大风呼呼的在门外吹过。
赵秋墨缓缓的说:"迟慕,不要让我恨你。"
阳光落在迟慕纤细的睫毛上,绚烂的镀上金色。迟慕的睫毛微微颤抖,又覆在眼睑上,低低的说:"你可以恨我。"
再一次听到衣袍翻飞的声音,侧过脸的时候,赵秋墨已经不在身边了。门开着,塞外大风吹着云在苍穹漂移,地上投下快速移动的光影。
之后三日都没见到赵秋墨,第四日,迟慕外出逛了一圈回屋,发现书桌上多了点什么。仔细看才发现多了一个赵大将军和高高一摞资料。赵秋墨穿着宽大的紫色袍子伏在案上写公文,看到迟慕道:"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其状如老公问老婆,去哪里串门了怎么才回来,问得那叫一个自然,听得迟慕一愣一愣的。见迟慕正要抗议他私占民宅,赵秋墨提前解释:"小慕慕挖,你不是说和小理呆久了就喜欢上他了么?我决定天天和你呆在一起。"
从此赵秋墨的处理军事地点就从豪华将军帐篷转移到迟慕的小房子里。从此迟慕便开始流离失所,四处蹭房的生活。
铭雅叹口气,撩开雪白帐篷的帘子道:"回去吧,再不走赵将军就怪罪我包庇你了。不要添乱,打扰我熬药。"迟慕不走,猴子似的往床上一窜,钻进铭雅的被窝,问心无愧道:"晚安。"气得铭雅要去掀他的被子,手刚触到被面——发面迟慕已经睡着了。只得搬了个凳子坐在他旁边,继续守着自己的药炉熬药。手拈起迟慕发间隐隐夹杂的银丝,陷入沉思。
梁雨萧进来,铭雅竖起食指"嘘"。梁雨萧看了一眼沉睡的迟慕,道:"赵将军要见你。"铭雅便披衣出门。
赵秋墨站在迟慕空空荡荡的房间,背对月光,神情痛苦。
"如果铭雅是你最后一个避难所,我就摧毁他。我想念青衣。"
第二日迟慕一觉睡到中午,睡了个好觉神清气爽,正想以磨磨铭雅作为崭新一天的开始。四下观看,发现帐篷就他一个人,铭雅不在。自己没睡的另一半边床干干净净,丝毫没有晚上被人睡过的迹象。出门,一个小兵看着他便急匆匆的开溜,迟慕一跃上前逮住,问:"看到铭医师了吗?"那人顾左右而言他,闪烁其词,最后才支支吾吾道:"赵将军让小的守住这里,殿下一醒就告诉他。铭医师在……邢台。赵将军说铭医师身份卑微,竟然敢擅自留宿殿下,责罚鞭挞三百。"
迟慕赶到刑场时,已经空荡无人。绞刑架高耸,边上是铺着白毡的鞭刑台。台上有比一人略高的柱子,用于捆着人手吊起来,施刑。迟慕到的时候,铭雅已经被解下来,白毡上是斑斑血迹,触目惊心。四下寻故,发到邢台下阴影里蜷缩着一个弱小人影。迟慕急跑过去,半路被人拉住胳膊。
梁雨萧道:"殿下,赵将军不许殿下去看铭雅。"
迟慕不顾,挣脱又跑,又被梁雨萧拉住:"还是不要看的好。"
当时迟慕已经到离铭雅十步开外的地方。回头与梁雨萧争辩两句,又往铭雅处望。眼睛忽然被一双温暖的大手覆盖上。
梁雨萧从后面一手揽住迟慕的腰,一手蒙着他的眼睛,轻轻道:"殿下性情善良,不适合看鞭刑的结果。"迟慕的后背贴着梁雨萧温暖的身子,声音忽然冷如寒冰:"不是说'刀山火海,在所不辞'么?把手放开。"
迟慕的声音与平日不同,冷得发涩。梁雨萧犹豫片刻,放开迟慕。
铭雅蜷缩在邢台阴影里,看到迟慕,鞭痕密布的脸扯出一个苍白的微笑:"你从来没看到我这般丑吧。"铭雅上衣撕破,原本白皙的皮肤被抽得血肉模糊,挺直的鼻梁断了,脸不成人形。
迟慕道:"对不起。"
铭雅微弱安慰:"不是你的错。"
迟慕静静问梁雨萧:"如果我答应赵秋墨,铭雅就不会这样了。这不是我的错么?"
梁雨萧僵在后面,道:"是。因为赵将军喜欢你。"
迟慕苦笑,赵秋墨,你不就是想要青衣吗。
我成全你。
月光如水,夜色魅惑。赵秋墨一身镶金滚云白袍,站在迟慕屋里,背着手,等待那个一直躲着他不回来的人。不耐烦,压抑住怒火,耐心,不耐烦……脸上的情绪已经变幻过几轮,恨恨道:"迟慕,铭雅已经受罚了,看你还能躲到哪里去。"
"我自然哪里不去,回来了。"
声音在门外传出,赵秋墨这才发现迟慕立在门外,长发在银色月光中如水银泄地,流光溢彩。
迟慕几分嘲弄道:"小墨,让你久等了。"说罢走进窗前流泻的月华中,如同踩在结冰的湖面,高贵纤弱,带着几分寒气,美得让人不敢逼视。
赵秋墨这才发现,迟慕穿的是青色藤花长袍,缓缓道,语气是不可置信:"青衣?"
迟慕清冷一笑:"你不是一直盼着青衣回来,迟慕走么。"
话尽风起,已经掠到赵秋墨身边,捏起他的下巴。迟慕比赵秋墨矮,微踮脚尖,捏起赵秋墨的下巴往下轻轻一按,道:"如你所愿。"
疾风暗出,袖里藏针,赵秋墨脸色一变,闪过飞针,怒道:"你要为了区区铭雅而杀我?!"
迟慕笑而不语。
青色和白色在月光里纠缠,掌风嗖嗖,银针暗闪,从床上打到桌上,从窗里打到窗外。一直到了军营之外取水的湖边。迟慕较真起来,和赵秋墨平分秋色。再加上迟慕手中有银针,赵秋墨徒手,迟慕渐渐占上风。
本来两人纠缠在一起。赵秋墨身子忽然一僵,反手劈来。迟慕舔唇一笑,退出丈余。
赵秋墨压抑怒火:"你要做什么?!"
迟慕淡然道:"不过是舔舔赵将军耳垂,至于反应这么大么?"
月华由西至东,移了半个树冠的距离。迟慕指尖在赵秋墨脊椎上敏感的地方划过,赵秋墨身子一僵,被迟慕点住穴道。此时两人已经打到湖里,半个身子浸在澄澈的湖水里。寒气逼人。
赵秋墨仰天长叹:"你真的这么想杀我,不惜用阴招?"
迟慕勾起嘴角:"记得以前书院里程梓园老师怎么教我们的么?达到目的不需要选择手段。我记得这个小墨你学得最好啊。"
赵秋墨悲伤的看着迟慕:"你当真对我没有一点感情么?"
迟慕道:"没有。"
赵秋墨摇摇头,道:"可惜你不能杀我。你自己惊奇么,你那么喜欢子鱼,为什么提到小鱼的名字,你会莫名其妙的害怕?那次在白王府相会,是我给你下的催眠术,让人永生不会再爱上小鱼。你身上那一刀其实不是小鱼伤的,是我伤的。我现在只后悔当时太自信了,只让你不爱小鱼,我应该暗示你爱上我。"
迟慕身子微颤,片刻又沉静道:"我早就猜到自己种了异术,然后呢?"
赵秋墨脸上恢复了几分邪气:"只有我才能解开你的催眠术。所以你不能杀我。"
迟慕冷笑,走道赵秋墨身边,掰过他的脸,定定的看了片刻,道:"第一,我现在喜欢的人叫小理,我不在乎别人。第二,我根本没想要杀你,因为青衣需要你。"
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取出蜡丸。赵秋墨脸色突变:"你要做什么?"
迟慕把蜡丸放入嘴里,嚼碎,掰过赵秋墨的脸,把嘴唇覆上去,舌轻搅,手在将军喉处一抚,顺着唾液送入赵秋墨喉中。解开他膝上的穴道,赵秋墨身子一僵,跪倒在水中。迟慕安抚道:"这不是毒药,是从铭雅那里偷来的西域催情散,保证你今夜听话。"
又拍开赵秋墨腰上的穴道,冷笑:"要是这里僵着不动,就没意思了。"
迟慕没动手,只是静静的看欲火朦胧了赵秋墨刚毅坚强的脸。赵秋墨眼睛水水的,倒倔强的不肯低头,怒问:"迟慕,你玩笑开大了。信不信明天我杀了你。"
迟慕用银针划破赵秋墨的长袍下摆,撩起来,手探进去:"要是杀了我,你以谁的名义起兵,又要谁帮你处理军政?"
冰冷的水刺激得赵秋墨□收缩,湖水润滑,迟慕在他体外摩擦了一下,慢慢插进去。赵秋墨要紧牙关,蹙起眉头。入口很紧,迟慕只入到三分之二,隔着水,□,推送。夜色沉默诡异。
舔着赵秋墨的脖子,低问:"你不是一直想和青衣这个么?今天如你所愿——只是你在下面,我在上面。"
赵秋墨嘶哑声音道:"信不信我会杀了你。" 迟慕手一滑,从赵秋墨贴身衣袖里摸出一把短剑,身子还停留在他体内,换了个姿势把赵秋墨转过来,眼神冰凉魅惑:"你舍不得杀我,不然方才过招的时候你就用剑了。"
"不过,小墨,你真让我失望。又紧,又硬,也没呻吟出来。这就是你对七年不见的青衣的见面礼么?"
赵秋墨别过脸,脸被欲望熏得微红,如醉酒一般。
"你说的对,我不会杀你。我给你一次享受的机会,但我绝不会给你下一次。"
伸手,勾住迟慕的腰,把迟慕按入自己体内,一口气到底,半张口,仰头急促哼了一声,眼神微熏:"这样,你满意了么?"
"你不疼吗?"迟慕微惊。
"我说过,只给你一次机会"赵秋墨双手按住迟慕的肩:"你还可以再进去一些,不用管我。"
作者有话要说:(顶着加厚型大锅盔的某灯出现)
最近真是章章有惊喜啊……(说不下去了)……
(停顿):偶不得不说,KIT和苹果大人,我们心有灵犀一点通……小墨的确,被压了……
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快跑吧。
对了,呼唤长评,美人上八仙红字榜了,有没有哪位大人愿意写个长评纪念一下,上次是亲爱的小默默和KK大人写的长评^0^兔子,布丁丁大人,宣宣大人,听水大人,纷纭大人……你们听到偶的呼唤没有……(众人:情节都这样了,你还想要长评?!拖出去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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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不求长评鸟,只求各位大人淡定不要再删收藏鸟,某灯心都伤鸟……
第三十五章
信使自京都风尘仆仆的赶到塞外,直接被带到一座青砖白墙的汉式房屋门前。放眼望去皆是行军张营帐,只有这么一处江南风情的房屋,显得分外不协调。
推门而入,是普通的江南书房。一张灰蓝色的床幔,雕花香木桌子被移到窗前,香炉里燃着草木味道的香。桌上堆着厚厚的文书,一叠一叠叠得摇摇欲坠。相对高耸的文书,桌前人显得分外纤瘦。身子坐在床上,脸埋在桌上小憩,青色纺绸长袍随意铺展,隐约勾勒出不盈一握的腰身,墨发如水倾泻在床上,流光溢彩。
正犹豫着要不要叫醒沉睡的人,对方却已先开口,声音里透着几许疲惫:"放在桌上,请出去吧。"
片刻之后,仿佛想起什么,青年男子忽然支起身子,露出绝美倦怠容颜,挑高音调:"等等,你是从江南来的?"
信使蓦然看呆,半响才道:"是。"
"那……可有听到白王的消息?"
"属下所知,白王已经奉命带着十万大军自京城出发,七日之内便该到聊城。"
带要再看那人的脸,却已经别过脸去,只看到墨发如黛。挥挥手道"退下",信使便退出去。
出门后,信使问旁人,为什么不带我去见赵将军?
引路人道:"你方才见的是九皇子殿下,掌管军中一切机谋要事。赵将军把所有机密情报都委与殿下了。"
信使大惊:"这……就是破了蒙古三万大军的九皇子殿下?!"
引路人问:"你觉得殿下该长什么模样?"
信使脸腾的红了,支吾半天,神情有些恍惚:"我以为九皇子殿下很勇猛……将军似的人物……没想到竟然如此柔弱。"
那夜之后,迟慕重新穿起青色衣服。早上,先去看铭雅。铭雅半躺在自己白色蒙古包的垫着羊皮的圈椅里熬药,脸色苍白,伤口已经被简单处理了。铭雅见到迟慕,强作欢颜,道:"不碍事。"笑起来却是皮肉牵扯,显得可怖。梁雨萧坐在旁边一味一味帮铭雅递药,暗铜色色皮肤,若不是铭雅伤了容貌,倒像是一对金玉璧人。
"怎么自己熬药?我来!"迟慕心痛的夺了铭雅的搅拌的长勺,撸起袖子要自己动手。铭雅摇头:"这味药只有我能熬。"迟慕偏过头:"什么药这么难熬?"
铭雅气吐如兰:"雪莲冰澈的解药。"
迟慕一脸崇拜:"这不是天山的秘毒么……小铭雅好厉害啊,竟然会这味药的解药!"
铭雅安静的观察迟慕的脸,目光对视,迟慕不由得一愣。半响,铭雅道:"这药是给雨萧配的。他带你回塞外时被人箭上的雪莲冰澈伤了。我不会配完全的解药,只能开半张方子让雨萧先喝着。每日喝了,可延缓毒素蔓延,多得一年活。所以这药得日日配。"迟慕一惊,想起自己被劫到塞外时的种种事情,心子一紧,多少事情自己竟不知道。梁雨萧看出迟慕面色不好,无所谓的笑道:"殿下别听铭雅胡说。在下的身子自己知道,无大碍的。"
迟慕转头望窗外,云色暗沉。起身,在铭雅紫檀木扣着黄铜环药柜里取了三味药草,拦腰折断放入锅里,道:"冰雪兔丝草,三春玛瑙根,缠檐树藤干。这三味药加进去解药就成了。兔丝草性寒,玛瑙根性热,树藤干性温,常人不把这三味药开在一张方子里,故试不出这毒的解药。"拿眼斜睨了窗外苍茫草原,大风阴天,又解释道:"父皇曾今带兵北伐,到了天山,取了天山一位王族公主做妃子,这味解药就此带到宫中大内。"
继而撅嘴:"要是小铭雅早点告诉我小萧萧的伤,我早把这方子写出来了。"
伸手扯扯梁雨萧紧绷的脸皮:"小萧萧,没事儿了,笑一个嘛。"
手半空中被铭雅截住:"你说的……那位公主后来怎么样了?"迟慕一愣,道:"死了。"铭雅叹一口气松开手:"有时候真看不懂你,你到底是太聪明……还是太傻……"
出门的时候,梁雨萧起身跟着。到帐外,迟慕笑容隐去,略带惆怅,对梁雨萧道:"要是现在的迟慕不见了,你和小铭雅会想我么?"
梁雨萧瞬间有些不知所措:"殿下开什么玩笑。塞外广阔,殿下独自一人能到哪里去?"
迟慕手指在梁雨萧额头上一点,像是笑话一个小孩子:"笨。我说的是迟慕不见了,九皇子殿下还是在的,不用担心我逃跑。"
之后迟慕到军机处的营帐,开始一件件过问军机要务。赵秋墨来来了一次,撩起营帐帘子看到迟慕,一言不发的看了片刻,放下门帘转身走了。片刻,一个军士送来一只鸭绒靠垫垫在迟慕腰后的椅子上,说:"赵将军说殿下昨夜操劳过度,腰身多有疲惫,要好好将息。"
迟慕瞬间郁闷到内伤,昨天明明是自己压的赵秋墨,怎么反过自己来还要被怜惜。遂把靠垫掷回去,冷言道:"请将军拿去垫坐,今天他坐着恐怕不甚舒服。"军士道:"赵将军骑马出去了。"
听到骑马二字,迟慕再次内伤,几欲吐血。为什么上面的人腰痛,下面的人还可以骑马……果然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
只得吩咐那人把赵秋墨追回来,再请梁副总督和五位骠骑将军到将军帐。
赵秋墨军营的制度是,赵将军亲领十万人,由梁雨萧做副总督监军。余下十万人分与五位骠骑将军,每人两万军队。骠骑将军之下设轻骑将领十名,往下再是是百户长,十户保。迟慕请的,便是和赵秋墨一起决策的五位骠骑将军和二把手梁雨萧。
幽幽叹出一口气,如一瓣白莲缓缓落在地上,化为无形。此声之后,迟慕便再也不在,仿佛那个无忧无虑的灵魂已经由薄唇叹出,化作一缕幽香,空留下冷漠绝美的架子。这幅华美架子的名字叫——青衣。
为了守护,为了祝福。
赵秋墨见到迟慕的时候,眉毛微微扬起。迟慕坐在纯金靠椅上,身后垫着流泻到地的细毛白雪狐裘,衣袂上一枝暗青色缠枝莲,神色冷淡慵懒,绝美惊艳。梁雨萧和五位骠骑将军已经分坐在五把镶金裹银的椅子上,除了梁雨萧顺从之外,其余神情尽是惊异不明所以,只是被迟慕气势所压,低眉恭顺。
迟慕见到赵秋墨,只说一句话:"请赵将军给我十万兵权。"
五位骠骑将军三位大惊,两位哂笑:赵将军手上整好二十万军队,九皇子殿下身份再怎么高贵不过是傀儡,再怎么美貌又不是女子,竟然开口就提一半的兵权。真是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赵秋墨毫不迟疑的说:"好。"
所有人暗吸一口凉气。
迟慕继续道,暗含讥讽:"我帮将军夺天下,就请赵将军不要再无缘无故为难人了,比如说铭医师。"
赵秋墨想想,点头:"可以。"
"你不问我用这十万人做什么吗?"迟慕问。
赵秋墨站在营帐靠近入口的地方,光线从后面照进来,在身上晕开一圈昏暗的天光,如黑色大理石雕塑。
赵秋墨面无表情道:"殿下想我问的话,我就问。殿下想用这些人来做什么?"
迟慕薄唇微吐,四个字,两个词:"军垦,练军。"
众人大惊。军垦意思众人皆知,是抽调军中士兵闲时务农以筹军需。现在正是与蒙古哈勒激战的时候,好不容易争到河套宁夏而平原,正要分兵保护,怎么能从中抽调四分之一人力去务农?五位骠骑将军中站出一名着金鳞磨锁子甲的男子:"殿下久居深宫,未经沙场。战事还是交给在下等人,不烦殿下亲自操劳。"言外之意是,不懂战争的皇族不要插手。
迟慕冷笑:"久居深宫……"把这四个字在口中玩味片刻,又恢复脸上温和的表情,问:"这位当是第一骠骑将军张盛浩张将军么?"张盛浩正在思忖明明初次见面殿下什么时候记住自己名字的,还未思完,听迟慕问:"不知我军为什么要苦守河套宁夏二平原?"张盛浩沉声答道:"自然为粮草。河套平原素有小江南之称。""现在粮草够么?""略微吃紧。"回答的同时暗惊,为何平日只管嬉笑不问正事的殿下更把粮草情况这种军中机密了然于胸。
仿佛看穿他的疑惑,迟慕略微含笑。如出水青莲,这一颦一笑牵人心肠,美到极致,冷到骨髓:"大军久驻北方,原本靠朝廷的军粮。现在叛出,军粮必须自行解决。两处平原百姓苦于战乱,流离失所,能耕的地大多荒废了,大军想要靠赋税自然不行——唯有自给自足的去军垦。两军交战粮草先行,各位要想胜了这场仗拼个好前程,不固粮草这个'本'可不行。军中缺粮的事情,我岂不知道。"
张盛浩看着眼前这个不动声色分析军中要害的人,形静如风,气沉如水,惊鸿面容,纵是不识字的武将,也呆了。半日才撑足点底气:"殿下若抽人去军垦,那军士就不够了。"
迟慕漫不经心的观察自己葱样细指,道:"所以还有五万要练兵。"心里暗叹,不知道练兵之后,这十指还是不是现今的纤纤摸样。
又漫不经心的问:"不知道赵将军意下如何?"
抬头,猛然发现赵秋墨已经走了,空留个贴身侍卫站在门前,传话说:"赵将军说,都遵从殿下的意思。"
那日起,迟慕回到当年的青衣,清若梦幻,高不可攀,近在身边,触手即破。
十日之后,围哈勒部下帖木格于磨河西侧,围三面放一面。放的那一面正是面河的南面,蒙古军士死伤无数。纵是活着出来,也被赶入河中,尽数淹死。破哈勒三万大军。
十五日后,暮春军垦及时赶上,两个平原上麦苗青青。秋粮无忧。
第十七日,信使自京城到塞外,传消息说李子鱼率军平叛,七日便到聊城,离迟慕所在地不过百里。
赵秋墨推门进来,问迟慕:"可要休息?我让人从京城带来了竹架糊纸的纸鸢,我骑马带你去放。"
迟慕淡淡道:"都过了放纸鸢的时节,马上初夏了。再说塞外风大,纸要被吹破的。"
于是想起尚在白王府的时候和画屏放的那只纸鸢。手一松,就扶摇而上,不知道消失在天际哪端去了。
赵秋墨便把纸鸢挂在墙上。竟然是那日跟画屏放的一模一样的四方形雪白纸鸢,三个细细的尾巴挽成一个结。
原来,那日他和画屏放风筝的时候 ,暗中观看的不只有李子鱼。
作者有话要说:某知道更新完了,自请领死……
工作上十分非常不顺利,某几日都打不起精神更新,谢谢群里KK大人和乖宣宣的支持^-^现在慢慢回复评论去,可能会慢,但每个都会回复地,所以:请大家,自由的……留言吧。
下一章好好写,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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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迟慕最终答应陪赵秋墨放纸鸢。草原广袤,天云暗压,风吹草低,吹得迟慕衣袍猎猎飞舞,墨发相绕。原本不是放纸鸢的天气,只是行军途中远远的甩开众人,不找点事做也无聊。偏偏赵秋墨在众多行李中加了这么一只江南的纸鸢。
风很大,纸鸢扶摇斜上,偏离旋转,忽悠飘离。赵秋墨瞅着拿着风筝线的迟慕笑问:"怀念江南么?"
迟慕随意的披了件薄绸衫自,不像是出征倒像是郊游,淡淡道:"人经过的地方多着呢,离开皇宫后颠沛流离,要每处地方都怀念就怀念不过来了。"仰头望纸鸢,莞尔一笑,笑起来如白梅幽然绽放,香气婉转,寒气沁人:"小墨,还记得在书院时,程先生牵来的西域雪犬么?"
赵秋墨凝眸,往事浮上心头。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那时迟慕还是被人称作"青衣"的少年。程梓园命人牵了一条通体雪白的狼犬过来,说今日的功课就是驯犬。驯服了才可以回家吃晚饭。狼犬就极其凶恶,不让人近身,宁愿纵被砖石打死也不摇尾乞怜,少年都是容饿的,到日头倾斜,便有几个年纪小的蹲在墙角哭丧着脸要回家的。此时青衣站出来,面纱之后看不到表情。拿了中午吃剩的骨头和鞭子走到吠吠的雪犬面前,挥一鞭子喂一只骨头,一只骨头再挥一鞭子……直到雪犬伏地摇尾,低头乞怜。程梓园慢悠悠走出来说,这便是"大棒骨头法"。有朝一日你们都要继承祖业为国效力,对手下要驯服的人不能单纯暴力压制,也不能单纯金钱收买,一鞭子一骨头才能训练出忠实的属下。
赵秋墨道:"那雪犬,不过是程先生单独给你出的功课。你当时贵为得宠皇子,程先生想考你掌控群臣的能力,非要全班陪着你一起解答。不过这题对你过于简单了。"
迟慕摇头:"那次考的不是操纵群臣的能力,考的是狠心。我若是狠得住心任大家饿着不站出来说答案,便是通过;若是站出来,就输了。那次,我就输了。宫廷艰险,每一步都暗藏杀机。"
一语未毕,只觉得坚实有力的手环上自己肩头,仿佛保护什么易碎的珍品,迟慕回头,撞上赵秋墨沉默的面容,没有表情,道:"在这里,不必事事小心。凡事有我担着。"
迟慕斜了赵秋墨一眼,眼底流波,几乎把人看呆:"这次行军虽然是我的意思,也烦恼小墨担待了。"
赵秋墨愣愣的看着迟慕眼低烟波流转,含笑点头:"自然。"轮到迟慕愣了愣,原来赵秋墨也会笑得温柔,心中一紧,别过脸去:"这次对哈勒,我们用的便是'大棒与骨头'法。"
纸鸢虽用厚纸,到底禁不住塞外大风,呼啦刮破,偏着吹跑了,空留一节线由迟慕握着。手一松,蛛丝一样的线就无影无踪。
迟慕亲点十万大军出征,五万是自己新训练的军队,五万是赵秋墨的直属部队,讨伐哈勒部下真术铁。真术铁手下三万人,是哈勒的左膀右臂,要除去哈勒先得砍去臂膀。只是真术铁行踪诡异,除了为了抢劫主动出来,平时蛰伏莽原之中不可寻。迟慕派人多方打探方得行踪,迅速带兵出征,大营由梁雨萧留守。
行军三日,掐指一算,正是李子鱼带兵到聊城的日子。
迟慕命将士自带冷食,严禁生火,严禁喧嚣。整个军队军容整齐,沉默顺从,悄无声息,虚若幽灵,朝着真术铁的营地前进。直至真术铁某天掀开自己华丽蒙古包的帘,看到大风停息的天边急速掠过一片乌云,愈来愈近,直至听得到铁器碰撞之音,才惊奇这天将之兵。可惜为时已晚。
第三骠骑将军李如松请求领兵出战,迟慕摆手。
第二骠骑将军陈南请求领兵出战,迟慕摆手。
第一骠骑将军张盛浩请求领兵出战,迟慕摆手不语。
十万大军到的时候,真术铁刚起床,他的三位妻子还在暖香的白狐皮上香肌半露,手下那三万人正吵吵嚷嚷做早饭。所有人见到莽原中赵秋墨从天而降的军队,所有人都愣了。取兵器已然来不及,剩下的不过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人屠宰而已。
然而,这十万大军没有厮杀着冲入敌营,没有包围自己的营地,反而以河为界,安营扎寨,挖灶生火,仿佛是大军出来郊游一圈,赏赏初夏景色。
张盛浩冲进迟慕的营帐质问为什么不出兵,迟慕闲闲的把玩一只外壳闪亮的甲虫,想是赵秋墨送来给他解闷的。被逼到角落的虫子狠狠咬了迟慕手指一口,迟慕疼得直皱着眉头:"所谓困兽尤斗,穷寇莫追,狗急了跳墙,兔子憋急了咬人。若先喂点甘露给点好处,也不至于这样——啊,张将军方才说什么事来着?"
张盛浩心里一阵明亮,哑口无言,只叹殿下英明。
正谈话间赵秋墨进来,斜斜的倚着帐壁笑得邪气:"使者已经派出去了。"迟慕点头说好,又一惊:"你怎么知道我要做什么?"赵秋墨笑得双目明亮:"你要做什么我当然清楚。今天晚上我们宴请真术铁将军,请他投降,用的就是骨头大棒法。"又沉吟一下:"你若是不想参加,可以不必来。"
迟慕摇头,目光如天外被大风吹散的云丝:"既是我提的事情,自然参加到底。"
赵秋墨托起迟慕的下颌,望入那一潭幽暗翦水,看到游离不定的迷惘,眉尖皱起:"你不必勉强。在子鱼身边的日子让你变得优柔寡断,不适合今夜。"
迟慕别过头,眺望门外,草被疾风压贴在地面,真术铁的人就在河对岸来往穿梭,缓缓道:"我曾今捡到一个小女孩,想收养她,让自己有个家庭。你可以笑我妇人心肠,当时我真的渴望一个家,推开门有人迎接我,展颜欢笑。我想利用她的天真来安慰自己的寂寞。可惜我没来得及问她的名字……她便是河套平原上的流民,染了疾病,医治不及时"迟慕声音愈来愈低:"所以今夜,不过是为千万流离失所的百姓还债。"
赵秋墨拍拍迟慕的脸,笑得春花灿烂:"小慕慕,我可以陪你呀。要陪多久都可以。今晚,你爱怎样便怎样,我把处事权全权给你,想杀多少人都可以。"
迟慕咬咬嘴唇笑道:"的确,我们适合在一起。那夜你不是提到过催眠?我已经不爱子鱼,现在你提到他我也不怎么害怕了。留着无聊,你不如替我解开算了。"
赵秋墨脸上神色一闪,玩味的抚摸迟慕细若瓷器的脸:"你还在害怕子鱼这两个字,不过极力掩饰罢了。什么时候你肯让我在上面,我就给你解开。"
迟慕一撅薄唇,满脸不屑:"随你信不信,我早不怕你提'李子鱼'这三个字了。"
"我在上面,你在下面,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赵秋墨的手指仔细抚过迟慕脸庞,嘴边笑容得颇有深意。
迟慕懒懒应道:"你那里又紧,技术又差,那夜之后便再不想跟你做了。不解就不解,谁稀罕。"
赵秋墨松手,大笑出门。
出门那瞬间,迟慕冷汗涌上,双手牢牢抓住椅角,身子颤抖不止。
夜宴,杯盏交错,欢语不断。真术铁带着两个儿子前来,皆是衣冠华美,玛瑙项链猫眼石手镯,一层层装饰了一身。迟慕撇撇嘴,一般只有自己底气不足才会借名贵饰品给自己撑面子。转过头,不想记他的脸,怕以后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噩梦中。真术铁竟然会汉语,枉自迟慕备了翻译。同行的还有三百刀剑锋利的亲卫队,被拦在外面。十万人的军队往三万人面前一放, 你说什么人家都只有答应。谈话内容不过是展望未来:真术铁脱离哈勒归顺赵秋墨,反攻倒算,大事成了之后共享胜利果实,瓜分草原。迟慕拍拍手,预备好的酒壶便被端上来。
真术铁举杯叹道:"有一点还要请教殿下。我把族人深隐在草莽之中,北原这么大,殿下如何找到我的?"迟慕悲哀的看着真输铁手中的毒酒,薄唇勾出淡笑:"草原虽大,湖泊众多,供得起三万人饮水的地方唯独这条河而已。我派人沿河逆流打探,便得知将军所在了。"
满座举杯,迟慕徐徐放下。 真术铁满脸不可置信,目光渐渐涣散:"我们喝的同一壶酒,为什么你不中毒?"迟慕修长的手指按按酒壶铜柄的机关,一按酒里就自动掺上鸠毒:"阁下到蔽府,规矩自然是鄙人定。就如同阁下带着这三万骑兵南下抢掠,杀多少人烧多少村子不过凭一时兴致而已。"
真术铁已倒在铺着锦绣的地毯上,仰望迟慕,只觉得冰冷不可侵犯,方才宴会上言笑晏晏的翩翩公子何处去也?为什么方才没发现这秀眉玉面下竟是如此狠心阴冷的一个人。
"阁下年年到南下杀戮,得到的东西不过与令郎独分,手下人日子其实并不宽裕,抢来的东西用不过前半年,后半年甚至衣不蔽体。阁下却割下那些想和平互市,畜牧牛羊的人的头颅悬在营外以作警示,或留着下次南侵时祭旗。这帐欠多了,是不是该还了?"
忽然掌飞暗转,真术铁自袖内飞中几粒朱砂铁丸,嘶哑大笑:"不错,我是杀了不少人。我若做鬼也要殿下陪着。"
眼看铁丸飞至,迟慕并不躲闪。身边忽然多出一名侍卫手指一夹,停住暗器,语气略微责怪:"公子为什么不躲,万一暗器有毒如何?"
迟慕抬头,看到一张线条刚毅沉稳的脸,脸型陌生,气味却熟悉,于是低问:"风崖,你怎么在这里。"
风崖低声叹道:"在下奉命暗中保护公子已经很久了,只是公子不知。"
收拾地上三具尸体任由人拖走,赵秋墨进了将军帐,看迟慕指挥人清理尸体,笑问:"外面的三百亲兵已经毒酒赐死。接下来呢?小慕慕难道要放火烧他们大营?"
和谈宴会是骨头,毒酒放火是大棒,这便是当初学的"骨头大棒法"。
迟慕瞟一眼赵秋墨:"不用浪费柴火。这三百亲军是随着真术铁南下杀戮的主力,万死而有余辜。让人连夜把真术铁头颅挂在营外高杆上,入军劝降,条件是互市。蒙汉两方可定期开展互市,一切生活必需品靠通商用马匹羊肉奶换,不再抢劫扰民。"
"宴请是骨头,毒酒是大棒,互市是骨头……"赵秋墨笑道:"殿下真是英明。可惜我们现在正叛乱,河套宁夏两个平原正荒着,拿什么和人家互市?"
迟慕笑道:"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军垦。还有,我们可以向子鱼派使者,另一部分互市的物品由他提供。算起来,小鱼该到聊城了,那里可是物产丰富。"
提到李子鱼时,眼底烟雾朦胧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更新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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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聊城最高的是天守阁。从楼阁的南面望去是接连不断的青瓦街巷,自北面眺望就是落日草原,孤云飞雁。
李子鱼在天守阁顶层看风崖飞鸽传回来的报告。信很短,写在叠得细小的条子上,李子鱼秀美的眉头颦起:"竟然不躲,不怕真术铁手中那暗器有毒么?",继而又笑:"不愧是迟慕,竟然不费一兵一卒就收服了哈勒的左臂样人物。撞上迟慕真是难为他了……"
笑到最后,面色渐渐黯淡下去,如褪色残阳。
密报越到后面越详尽。风崖的报告上竟然有两人在行军途中甩开众人放纸鸢,月色清辉下对酒小酌,还有迟慕要兵权时说的那句:"我帮将军夺天下,请赵将军不要再无缘无故为难人了",白纸黑字,风崖一字一划写得很清楚,原来赵秋墨这几次大捷后面都站着迟慕的影子。
我帮将军夺天下。
贴身侍卫来报,赵将军遣使前来,想面见王爷。李子鱼挥手,让副将军周钰棠去见。侍卫领命,却不走,道住:"来使自称九皇子殿下。"
一语未毕,李子鱼已经从梨花香木椅上站起,匆匆往会客的聚散堂走去,面色如霜。侍卫看着主子,想王爷何时也会露出如此紧张的表情。
迟慕到城下,交了来使的帖子,不久便被请入城内地势较高的华美楼阁。聊城处于塞外江南交接的地方,街道是江南曲折细致的青砖小巷,卖的东西却有塞外的玛瑙龙脑香羊皮樟脑。街上行人小贩或是江南布衣,或是奇装异服,不可一论,看得迟慕有些呆。只至被带入聚散堂才整整思绪,凝神静气。
聚散堂上,就见得到那个人。
方入堂,迟慕被请上座。堂上设有一张书案,一把太师椅,左右两边设了许多陪坐。北征军所有高级将领悉数落座,可见接待级别之高。大堂很深,李子鱼坐在尽头太师椅上,迟慕坐对面,中间隔着很长的距离,恍惚看不清楚彼此的面容。
看不清楚李子鱼的脸,迟慕反而心中放松。赵秋墨布下的恐惧尚且不能完全清除,只不过靠毅力克制而已。这样的情况不知能持续多久,不知心中的弦几时会绷断。
站在这里,代表的就是赵秋墨的利益。
与李子鱼无关。
与小理无关。
有人接了手中的使者通帖递上去,两旁的人便窃窃私语,有人甚至大声质问:"九皇子殿下早就死了,这位是哪里来的?""真不害臊,想功名也不该开九皇子殿下的玩笑。""王爷怕会下令把这个骗子抓去砍头吧?"
迟慕但沉默不语。赵秋墨早在自己的军队中做好了舆论铺垫,没有人怀疑迟慕的身份,但换到李子鱼从朝廷及各个地方带来的军队就不一样了,所有人早已接受九皇子已死的既成事实。
不久就传来对面李子鱼好听而沉静的声音:"子鱼见过九皇子殿下。事出突然,没有远道迎接,子鱼知错。"
满座讶然。
但白王都承认来使是九皇子殿下,其他人心中虽是不信,却没有再多说的权利,只能上下打量迟慕,暗叹那惊为天人的容貌。迟慕目光幽如一挽青丝泻地,冷冷清清,看得人发怔。但凡男人想他变为女子委身于自己,但凡女子都愿与之亲近,换取一夜爱怜。求之却不能得,自然妒火中烧,不愿意这个人存在。
大堂那边李子鱼的声音又传来:"不知殿下前来,有何要事?"
迟慕道:"请王爷答应与蒙古真术铁部落通商。"以前叫惯了小鱼,后来叫惯了主子,忽然变成分庭抗礼的王爷,多少有些叫不出口,两个字在迟慕喉中卡了片刻,方才艰涩吐出。
李子鱼拍手,有彩裙翠衫丫鬟婢女托着水晶酒壶水果点心,逐一分放在各桌上。李子鱼端起一只酒杯,遥遥向迟慕致意:"塞外琉璃美酒不逊京都,子鱼敬殿下一杯。"
旁边一位陌生的侍卫急忙给迟慕面前放置水晶杯斟酒,斟酒时附在迟慕耳边低声道:"在下是鲲鹏堂的人。王爷问殿下愿不愿意回家。这就准备车马。"
迟慕一惊,抬头正要见李子鱼遥遥举杯,饮下那杯酒,远远的看着自己。迟慕黯然道:"告诉王爷,我支持赵将军。"
侍卫又端着酒壶挺直身子走到大堂那头去给李子鱼斟酒。迟慕看不清李子鱼的表情,只看到李子鱼手中握的酒杯啪的落在桌上,又玩味的端起,修长的手指夹着细长的杯脚,晃啊晃。
酒杯再次被斟满时,侍卫又附在迟慕耳边低语到:"王爷说,知道殿下是被赵将军强迫的。"
迟慕再次摇摇头,斜着眼看周围人,举杯笑得眼底满是醉意,青丝垂下沾湿琥珀色酒:"告诉王爷我不是被强迫的。"
迟慕举杯遥遥致意,声音一瞬间从微醉回复到清醒:"互市之事,王爷如何答复?罪魁祸首真术铁已死,残部已无恶意,令其与聊城通商互换有无,百姓换得皮毛奶肉,蛮人也有丝绸茶叶,岂不是王爷做的利国利民的好事?不要用一杯酒回避这个话题。"
李子鱼摇头微笑,把玩手中的酒杯,琥珀色的酒洒在香木桌上莹莹一片:"赵将军与哈勒之间的战事,为何要子鱼来收场?子鱼这次前来是奉命平叛的,敌人是赵将军和殿下的军队啊?"
到这一步,迟慕只得叹息:"其实,赵将军遣我出使,还另有其事。"
"哦?"李子鱼很有兴趣的扬起眉毛。
"请王爷和我们联手击退哈勒平定草原。蛮寇当头,民不聊生,先合力攘外然后再安内也不迟。"
"那,子鱼岂不是负了王命?这般大事不上报圣上不行。"
迟慕摇头,明雪一样的眸子里映透的是洞悉万物的青衣:"王爷不必担心,只需要在适当的时候'恰巧'出兵,追击一下哈勒前来骚扰的残部罢了?"
李子鱼笑得暧昧,缓缓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侍卫斟酒:"那如果殿下特地把哈勒的大军赶到子鱼军前,可算是'前来骚扰'?"
迟慕意味深长道:"那就看王爷了。"举起酒杯,也缓缓饮下,仰起一段玉样脖颈美如雕刻。放下水晶杯,发现旁边站的是先前传话的侍卫,依然是低低的声音,道:"主子说,请迟公子回家。"
迟慕身子猛然一震,手里的酒杯哐当一声落在地上,明琥珀色的好酒流出一地,上好酒杯摔成几瓣棱角锋利的碎片,看得自己心痛。迟慕怔了怔:为什么明明变回了青衣,却依然会以一个杂役的心情感叹小小的酒杯和一杯洒出去的酒呢。往事如烟,鲜活而沉寂,仿佛隔着流水看岁月的倒影,可望而不可即。想起白王府里小四的大饼脸,画屏嗔怪巧笑,厨娘怒气冲冲拿着扫把,迟慕心中一动,又苦笑,脸上的动摇瞬间隐去。
李子鱼道:"殿下累了。来人,把地上收拾干净。扶殿下去天守阁醒酒休息。"
迟慕摆手:"承蒙款待,但不知王爷答复如何?好歹给个答复我好像赵将军回话。"
李子鱼已经起身离席,被几位侍女锦秀花团似的拥着隔开,只看得到模糊背影。肩似乎微微抽搐了下,并未回头,道:"殿下初来聊城,可以多留几天。这事情且容慢议。"
迟慕被引至天守阁的时候,北征军副将军周钰棠紧跟李子鱼身后:"大将军不会真的想要接受那个……殿下的联合请求吧?"
李子鱼疾步带风,匆匆道:"自然不会,我想先留他在这里几天。"
"这个来历不明的'九皇子殿下',大将军切勿真信。不过空凭着一身皮相讨得逆贼赵秋墨的欢心,谁知到——"话到这里,忽然感觉到寒气压袭,一个寒噤,对上李子鱼冷若冰霜的睨视,话到一半只能咽下去。
"不得对殿下无礼。"
直到李子鱼缠金描龙白袍隐没在夜色一角,周钰棠才止住双腿颤抖,肩上无形的千斤压力骤然卸去,身体顿时轻松许多。心中暗惊,白王的武功究竟到了怎样出神入化的地步?为何一个眼神就可压迫自己到如此地步?
天守阁最顶楼,星光洒了一地。湘妃竹塌,黄木香案,一杯饮到一半的茶。之前谁在这里小憩过,又匆匆离去。迟慕凭栏而立,北面看得到塞外夜空群星璀璨,南面望去是江南小镇的万家灯火明灭温馨,真是视野绝佳之处。
引路的侍卫沏了新泡的龙井后默默退下,迟慕忽然闻到身后隐约熏香。有人站在星光下和门框的阴影里,洒了一身清辉,看不清脸。
迟慕警惕的问:"谁?!"
待来人近一步,迟慕惊道:"小理?"
下一秒钟,已经撞入温暖的胸膛,一双手顺着迟慕墨色长发抚摸下去,青筋分明的手掌挑起发中不显眼的银丝,余紫理心疼道:"怎么累着了?发中怎么有银丝了?"
迟慕只觉得被温暖包围,心中莫名的安然,一时未反抗,道:"是有些累。小理,你怎么会在这里?"抬头,怔怔道:"不知道为什么,看道小理就感觉安心。你怎么——这么黑,是不是行军辛苦了?"
余紫理顿时冤屈:"难为我千里迢迢从京城来看你,还说我不好看。再美的人站你边上都跟珍珠搁夜明珠边上一样,黯淡无光了。我听说你被绑到塞外,就向白王要了管文书的职位跟过来了。你的事情我都打听过了。"又拉着迟慕细细打量,手滑过迟慕挺秀的鼻子,抹了胭脂般的薄唇,仿佛确认眼前这个人是否是真的。然后哑声问:"为什么不回京城?我是来接你的。"
听到"京城"二字,迟慕眸子突然清明起来,记起敌我关系,推开余紫理,冷声问:"你衣服上薰的什么香?"
"不过是普通的安神香,你太乏了,有助休息。"余紫理笑得温和:"不要紧张,你看是我,是小理。"
迟慕绷起脸转身:"我现在是赵将军的人,不劳你费心。"
肩头被掰得很痛,余紫理问:"这不是真的。"
"是。"
"不是。"
"是。"
迟慕叹口气,转过身在余紫理额角上轻吻一下:"这就算断了吧,我们那日的缘分。"余紫理想起迟慕被绑架前的夜那销魂蚀骨,床底之间辗转承欢的纤细身子,当时尚是青丝如缎,几日不在自己手中照料便消瘦如此,竟连白发都逼出来了。心下痛不可言。迟慕嘴唇在他额角上轻啄,仿佛在心门上一扣,深藏起的感情倾泻而出。
迟慕方转身,左手手臂被牢牢抓住。余紫理道:"我会和白王说,答应与你的要求,北征军可以与你联盟对抗哈勒,也可以互市。"
胭脂薄唇上覆着炙热,迟慕只觉得被紧紧抱住,纠缠,压得胸口透不过气。
余紫理只想把这个人紧紧抱在怀里,吻他的唇,吻他的脸,吻他凌乱衣衫里□出的精致锁骨,让他属于自己,再也不被别人夺去,再也不受任何伤害。因为不是第一次了,几次轻微的挑逗,迟慕身子就颤抖起来。余紫理准确的找到迟慕背上敏感的地方,修长的手指在那里划出一条弧线,让迟慕脑子嗡的空白。
"为什么你不愿意跟我回去?告诉我理由。"
迟慕摇头不语。
手指在迟慕腿内侧轻轻画一个圈,耳边痒痒的呵一口气,迟慕身子便不可抗拒的颤抖。手滑入袖,被余紫理按住道:"不必找你袖中的银针,既然不愿回去,这就当我们做场交易,换你的联盟和互市。"
塞外滑润的羊脂做润滑,余紫理把的昂扬缓慢对上迟慕的入口,怕他疼痛,每一寸的进入都很缓慢。有意寻觅到那处让人让迟慕承受不起的敏感点,停下来开始进出,看身下人眸子逐渐蒙上空濛雾色,脸颊泛出潮红,不自主的高低浅吟。
是强行扭曲他的意志把他留在身边,还是遵从两军交战遣使规则让他回去?若是回去,下次见面又是何年何月?
难道要让这个人重回到那烽烟战火之中么?
迟慕的手蜷起,紧抓住李子鱼薰了安神香的衣袂又松开,如此反复,几欲抓破。美如玉质的背部在满地星光中划出绝美曲线。
□释放的那一刻,迟慕昏昏在安神香的作用下睡去。余紫理却兀自清醒,低头吻熟睡人颦起的眉头,听到迟慕喃喃道:"小理,我不会背叛你。"
有时候现实中的错误,我们尝试着在梦境中更改。
吻平颦起眉梢上那一缕忧愁,余紫理伸手取下脸上的面具。
叹了一声,温柔的抱起迟慕,用背遮挡微凉的夜风下楼。
为什么,我必须以这样的身份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为毛要断网了为毛早上起来看到昨天的文,有要撞墙的冲动——我都写了些什么啊,怎么会成这样子了?这两孩子——哎!
大人们,请你们自由的……留言 (pia飞!众人:不是自由的飞翔么?!)
第三十八章
第二日迟慕醒来,已是日上层楼。睡在一间普通的文职官员的房间里,床上罩着久违的纱罗帐子,外面羌笛声声,吹得人神情恍惚。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床头的黄木矮几上叠着昨夜的衣裳,已经浆洗晒干,有余紫理身上特有的熏香味道。迟慕撑着头,脸色绯红,昨夜的事情在香气袅绕中褪成模糊的影子,不能清楚忆起。
房间的器物用度品相简单高尚,熏着淡淡檀香,细细闻下竟然是宫中用度的御香。墙上镶着一面西域的水精琉璃镜,迟慕对镜散下的长发,里面斑斑驳驳的银丝近日呈现出愈来愈多了趋势。两个侍卫敲门送来洗浴的水和木桶,说请殿下洗浴完毕,好向王爷辞行。
迟慕皱起眉头:这么快便赶我走么?
罢了,也不期望小理真的说服李子鱼,兑现诺言让北征军与自己暂时议和。
迟慕问侍卫:"知道军中管文书的余大人在哪里吗?"
走之前,至少和你再见一面,在没有安神香的情形下清清醒醒的和你谈一次。下次再见,再闻到你的味道,不知何年何月。不知我是否能等到那时候。
侍卫摇头,小的只是受王爷吩咐给殿下送浴汤。
神情虽是不信,却还是恭恭敬敬叫了一声"殿下"。
迟慕苦笑,洗浴之后,径自出城。若议和不成,以后的路便相当艰难。机关算尽,可能一无所成,这么久以来的算计付诸流水,百姓仍旧流离失所,外忧内患,国运飘零。
出城时,李子鱼意外的派了仪仗队,华丽的在高大城门两侧排了长龙,金角大旗花哨的相对,见迟慕来了便恭敬的鸣金致敬。李子鱼没来,副将军周钰棠前来送行,看时迟慕眼神有些古怪。
迟慕指着仪仗队笑道:"周将军不愿意来送迟某便不必勉强,迟某有脚,自己可以走回去。将军可将这些人带回去。"
周钰棠摇头:"不是。王爷吩咐,一定要送殿下出城十里。还吩咐把这个给殿下。"
接过来是一截润华流光的玉筒,塞着玻璃油纸,露出一寸九股麻绳。
周钰棠不自在的看着迟慕:"我不知道殿下和王爷谈了什么。王爷今天早晨吩咐,殿下若有需要救援的时刻,燃了这玉龙統子,届时紫光冲天,我军必前来救助。王爷还说,今日殿下与哈勒战事紧急,我军暂不相范。"
策马百里,回了大营,远远的就看到铭雅营外等着。鼻梁已经接好了,脸上却留下一条曲折丑陋的疤痕,横贯秀美的脸庞。古怪的盯了迟慕一眼,脸上是少有的担心:"你头上的白发愈来愈多,到底怎么了?"
迟慕扎起在风中飞扬的黑发,掩住斑驳银丝,问:"练兵进行得如何了?"
迟慕曾和赵秋墨征伐真术铁前,开过一张练兵的方子,如良医对症下药。迟慕淡淡道:"父皇曾为我设过书院,当时教书的先生为举世国士,曾传我六部密书,《左》,《右》,《文》,《武》,《儒》,《稗》。后来时局飘零,我流落市井,真正揣摩真切的就只有《文》、《武》二书。这练兵的法子,就源自《武》书。依着这法子练兵可得'疾如风,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之军。"
迟慕把军分为两营,每日比武,赢者赏钱,输者罚军棍二十,如此反复,营中受罚士兵日日哀号不绝。铭雅说略显苛刻,迟慕冷笑,自己人间动刀枪都怕,如何在战场上和蒙古人真刀真枪拼命?这练的正是大军压阵的"不动"二字。
其他法子不胜其数,如遣散贪生怕死的兵去军垦,余下整顿军容,军内设专门斩人的压阵将军,逃兵必斩,闻号不冲锋者斩,鸣金不收兵者斩,冲头阵者赏百金,遇难者安抚家属。空闲时日请附近百姓长者来将蒙古骑兵烧杀抢掠的可恨之处,激起士兵同仇敌之气。几次小战役下来,已是军容整齐,上下齐心,所向披靡。
铭雅不由赞道:"雨萧在练兵,颇有起色。"又瞅着迟慕道:"我听说天山族的人天生发丝如银。"
迟慕神色不为所动,举起帘子进铭雅的帐篷,借了熬药的锅放了几位药,小火慢熬。铭雅啧啧道,米醋、黑豆……染发的方子。迟慕淡淡道,可能劳累过度了,染回去罢了。
铭雅搬了凳子坐在迟慕对面,看他熬药,慢慢道:"我头发虽是黑的,可家母发却是银色,丝丝如银线。算起来,我本来是天山族。"
迟慕不语,依旧熬药,用木盆盛了清水,倒入药水,慢慢洗长发。
铭雅皱起眉毛:"你变了。变得我都认不出来了。"
黑色汁液流过迟慕长发,染得白发丝丝乌黑如墨。迟慕一边手搓揉梳理,一边扬起眉毛看铭雅,手指不由自主的颤抖一下。
铭雅对上迟慕的眼睛:"初见你时你如小兔子一样单纯善良,傻得可爱,话多得我不爱听。现在倒是这样一副冷漠样,仿佛是两个人。"
半响,迟慕问:"你不喜欢 ?"
铭雅摇摇头:"不喜欢。"
"你曾问我,为什么大家住行军帐篷,独独我住雪白的蒙古包。我母亲是天山王族的侍女,父亲是汉人。天山族从母,按理我算半个天山族人。"铭雅取了一只澄亮的陶瓷杯子,舀了药水帮迟慕冲洗头发:"你曾说,先皇北征时取过天山族的一位公主。从你的发色上和以前在皇宫多受排挤最终流落市井的遭遇,我猜九皇子殿下就是那位远嫁的公主之子。猜得可对?算起来我们都是外族混血,可以同类相惜吧。要仔细算,我可能还要得叫你一声主公。"
那一刻迟慕眼底波光流动,嘴角勾出虚弱的笑容,别过脸叹息:"母妃已经去世了。"药香缭绕中衬得人寂寞如雪。微热的烟雾升腾出的形态勾勒出记忆中那寂寞的红尘女子,抛弃雪山玉莲中的家乡,跟随那剑眉飞扬的男子远走他乡。到了京城才明白,原来深宫里等待着他宠信的女子不止她一个,于是无数的等待化为幽怨,幽怨在时光中化为尘土。这便是迟慕母亲,蕙妃的命运。故事后面还有故事,只是迟慕一时不忍回想。
又一瞬,嘴角撅起,道:"小铭雅,不要甚主公,肉麻死了。我要吃你煮的补血增气粥,出使这几天累死了。"
片刻后敲了粥碗品评:"盐放多了。哎呀这粥里的血红丝子最好吃了,怎么放这么少,小气!"
铭雅托着腮看他笑:"我怕你不爱吃,没敢多放。这是血丝西域特有的吸血绦虫——"话声未落,看迟慕口中的粥一齐喷出来,手指往他脑门上一点:"看你,这不又回来了?"
迟慕低低道:"就这一次。"搁下粥晚,径自出门,新染的黑色长发湿漉漉的垂下,如江南水底摇曳的荇草。走到门口回头,回眸清笑:"我走了,小铭雅自己要保重。"
看得铭雅呆住,话里那依依惜别之意,旁人岂是察觉不出来。忽然心头浮起一件事,阴郁弥漫了铭雅的额头。
是你中了我们的计,还是我们通通中了你的计?
迟慕走到僻静角落,拍手,风崖无声无息的闪入,垂手而立。
迟慕沉静问道:"我托你办的事情,办好了么?"
"正在办。"
迟慕叹口气:"最多给你三天时间。切忌,不要告诉……他。"
风崖知道那个"他"是谁,沉声不语。
迟慕看出风崖的犹豫,回头恬然一笑,云淡风轻:"他若知道了,定不让我胡来。你看待千万生灵的面子上,帮我这一回。"
作者有话要说:越更越晚了,收藏涨得越来越慢,不由不让偶痛哭零涕。看了看以前写的,在看看现在这几章,再看看红尘怎若识丹青,再看看纸大的文,屡次有去死的冲动。太感谢坚持到这一章的大人们,你们竟然木有嫌弃偶写得烂……咬牙,发粪,涂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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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风崖奉李子鱼之命置身来塞外,以普通侍卫的身份潜入军中,一面是为了收集情报,一面是为了保护那个人。
当初主子吩咐身为鲲鹏堂第一消息使的自己暗中这个看上去除了皮相一无所是的落魄皇子时,风崖想不过是主子一时兴起,过几日恩爱淡了便自然消停。几日的暗随跟踪只发现他喜欢和腰细美人调笑,攒了银子便要去逛窑子,爱在青石铺地的院子里放雪白的纸鸢,有事没事蹭到厨房偷吃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如温风拂面,平易近人。可纵是质美意殊,却也不值主子如此细心呵护,为了和他共读片刻时光,宁愿换了一张别人的脸。直到那日清潇馆遇到扮作倌人的梁雨萧,风崖才发现他隐藏在那笑容后面的黑暗,如幽眸深深,深不见底。逼退负了伤的自己,凭单薄的肩膀独自承担起本已不属于自己的责任,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
风崖长叹:这主意,原是那时就定下的,不知蒙骗了多少人。
原来,这无忧无虑,游戏人生的人后面,还有那个影子:青衣。
那时的欢笑,像是把前半生和后半生的欢笑都补偿了,躲在另一个身份里,做一场春秋甜梦。主子想守护这个美梦,而赵秋墨却想唤醒梦中人。缘由自己一个闪失,赵秋墨便胜了。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风崖收起思绪,束身竦立。来人也是一般士兵打扮,言语却甚是惊惶,附在风崖耳边说了一句话,风崖脸色立变。
"风使,鲲鹏堂在各个军营安插暗使策划叛乱的事被告发了,迟公子在将军帐受审。"
"谁审?"
"赵将军和刑堂的人。"
迟慕出使归来,去了赵秋墨的营帐,闲散的把玉筒夹在指间玩弄,然后递给赵秋墨,淡淡的说了用途。见赵秋墨拿着玉筒玩味不语,一语点破:"我知道你拿着他要做什么。你不过是想用它装作求援,引小鱼的人马入我们的圈套,再斩尽杀绝。"
赵秋墨笑得邪气:"果然了解我只有你。"
"这玉筒你先收着,我们先说五日后对哈勒决战,胜负在此一举"迟慕俯身看桌上的地图,新染过的墨色长发垂在桌上宛若流光:"新军已练成,采用连环阵,哈勒擅马,我们的人皆配了长刀,上砍骑士,下砍马腿。先佯败,把哈勒人马先引入此谷中,首尾夹击,中途断之……"
赵秋墨起身从后面抱住迟慕的腰,俯身颔首:"别太累了。等大事成了,我好好补偿你。"
迟慕转头白他一眼,忽然话锋一转:"若真到那天,你就登基称帝了,还记得我这前朝皇子么?要说补偿,你不如把我身上那破暗示解开算了。难道直到现在你还怕小鱼把我抢去不曾?我若向着他,就不会把这要命的白玉筒给你了。"
赵秋墨脸色一僵,略略思考,抬起迟慕下颌笑道:"只要你不因为小鱼背叛我,而且你可得要忍得住痛。情迷意乱时下的咒,需要同在情迷意乱时才解得开。好久没抱着你柔软的身子,听你在我身下呻吟了。"
迟慕冷冷道:"我从来没在你身下呻吟过,赵将军脸皮比长城拐角还厚。"
赵秋墨委屈道:"昨天军营外的草地上,你的声音真好听。"
迟慕一针见血的揭穿:"那是因为你骑马从我身边过,恰巧从马上摔下来,落在我身上。压得我腰疼。"心中暗骂赵秋墨你骑术那么高超,真的不是故意的吗?!然后摸摸依然酸痛的腰,赵秋墨见状挥手要让人送药膏进来。匆匆掀帘进来的却不是熟悉的贴身侍卫,附在赵秋墨耳边耳语片刻,只见赵秋墨神色古怪的一变,沉声问:"有证据么?"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吩咐给迟慕拿舒筋活血的药膏后便匆匆出去。
直至晚上,两个手持长枪的侍卫板着脸"恭请九皇子殿下"到将军帐议事。迟慕心中一动,情知事情泄露。
一到将军帐,便迎上赵秋墨阴沉的脸。
将军帐本是锦绣堆烟的华丽地方,正中始终最并排摆着金银两个宝座,镂花雕银,遇到重要会议时,通常是迟慕和赵秋墨两人并坐,状如伉俪。
此番光景却不同,帐内阴风惨惨,寒得渗得人心慌。黑色冷铁钩自帐顶垂下,泛着森森白光。赵秋墨转身背对迟慕,脸色寒得吓人。梁雨萧垂手立在一旁,身边是刑堂十三位刑官。迟慕托着下巴撑着纯金宝座的扶手,神情恬然,仿佛被审问的不是他,身边寒气逼人的刑具不过是玩物,闲散的拨动垂在身旁的铁钩道:"花这么大力气把这里弄得跟刑堂似的,何不直接在刑堂审?"
不待赵秋墨回答,一位刑官道:"赵将军说将军帐才符合殿下的身份,不然折辱了殿下。"
赵秋墨依然背对迟慕,脸色阴沉,挥手间让人送上刻漆托盘,上面盛着一只玉炔。迟慕微微一笑道:"我说玉炔怎么不见了,原来小墨你收着啊。多谢。"下一刻便笑不出来了,因为梁雨萧站出来,道:"这玉炔是我从暗中怂恿叛乱的士兵手中搜出来的。近日军心不稳,赵将军让梁某保护殿下安全,所以梁某十分注意接近殿下的闲杂人等。这叛徒不仅有殿下的玉炔,还曾出入过殿下的房间。"
迟慕恨风崖办事不低调,表面上却波澜不惊:"来我这里办事的人可多了,军中小偷小摸的人也不少,丢一块玉炔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梁雨萧又道:"本来梁某也是这样认为,只是铭雅那日说了一件让人不可思议之事。殿下曾为我配出了雪莲冰澈的解毒方子,可见医术高超。铭雅说,纵使是他也看不出殿下医术学问到底深几何。这样算来,劫殿下来塞外时我们在茶里放的那'一勾吻',殿下理应察觉出来。察觉出来还若无其事的喝下,如此推来殿下是自愿前来,伺机内部瓦解我军。敢情是我们中殿下的计了。"
迟慕幽幽叹道:"早知道就不给梁将军治伤了,为何行了善事反被倒咬一口?"
梁雨萧敛颜肃立:"殿下对梁某的救命之恩,定当以死相报。只是公事私情须分开。"
迟慕别过头,秋水翦瞳正对上赵秋墨沉默的脸:"一切凭将军断决,我若有半点反心,不得好死。若须拷问,但上无妨。"
刑官变低低应一声,失礼了。刑堂的拷问通常先用铁钩穿了琵琶骨,再用尖刀慢慢挑剔,一般人承受不起,往往不到半个时辰便什么都说尽了,名曰反弹琵琶。刑官取了铁钩,迟慕心底一紧,寒光闪过,预料中的疼痛却并没有来。叮咚短响,赵秋墨袖底飞出一把短刀,正打在铁钩上。刑官愣住,铁钩哐当一声落在地上,砸出浅坑。
"都给我退下!"
难得见赵秋墨如此愤怒,众人匆忙退出。
喝退左右,只剩下他和迟慕二人。赵秋墨脸色难看得吓人。
沉默。
空气沉默得恐慌。
良久,迟慕问:"为什么不上刑?"
赵秋墨玩味的盯着迟慕的脸,眉毛拧起:"小慕慕,让你忠于我其实还有一种更好的方式,只是我先前舍不得用。"
迟慕缓慢道:"我如果背叛你,便不得好死,你信不信?"
赵秋墨不语,自袖中取出寸长的白瓷小瓶。瓶身若羊脂,火光映衬下透出鲜红内液。仰头喝下半瓶,又粗暴的捏起迟慕下颌,把剩下的红液尽数倒入口中,顺顺迟慕的背让液体顺利咽下。满意的放下空瓶,赵秋墨的脸色古怪:"我不在乎你是否也那落网的叛徒有什么牵系,我已下令把他处死,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拷问中什么不利于你的口供。不过我提醒你,方才这药是云南特有的蛊惑,内有蛊惑虫,长期相伴相居,雄虫浮于水上,雌虫沉于水下。我先喝的那半是雄虫,你后喝的那半是雌虫。雌随雄生,之后你若再做出背叛我之事,你体内雌虫变会噬咬心脉,筋脉寸断而亡。"
迟慕只觉得手脚冰凉,体内无数小虫子依附于经脉之上,与赵秋墨体内的雄虫遥相感应,试探自己内心。
正惊惶,身子已被牢牢困在金座上。赵秋墨单手一舞,天篷上垂下的铁链便缠住迟慕双手,高举过头。赵秋墨附在迟慕耳边轻轻道:"其实这虫子还有一个功效,便是催情。"
衣衫褪尽,轻怜密爱,身子内外的虫子遥相感应,皮肤一场敏感,轻微的触碰便引来一场颤粟。赵秋墨的手指顺着迟慕体内任脉而脉划过,触过之处皮肤下的蛰伏的雌虫渐渐骚动,痒得迟慕承受不住,Aitxt bb为您制作即渴求赵秋墨的触碰,又躲避那不能舒缓的欲望,忍不住高高低低呻吟出来。口中被强行塞入赵秋墨的手指,吮着,眼底已是一片雾色朦胧。赵秋墨却有意不给迟慕舒缓的机会,指尖划过丝缎般光滑的后腰,转至臀部,打着转,恶意的看着迟慕因为不能纾解而扭动的身子:"乖慕慕,看你能坚持到几时,跟我说声要,我便给你。"
迟慕咬牙恨道:"赵秋墨,信不信乱军之中我失手飞针射死你,帮你为国捐躯……"
赵秋墨耸肩,手上动作却没消停:"好啊但射无妨。"
迟慕呼吸逐渐急促,脸泛绯色,身子如千万虫咬般酥麻,却偏偏咬紧牙关不松口。之后的记忆只剩下零星片段。赵秋墨抬起迟慕无力的脸,在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什么,迟慕便觉得心中千斤巨石忽然移开,拨云见日,豁然开朗。那一刻,赵秋墨加快下面□的速度,朦胧中只觉得笑得不怀好意:"这也是情迷意乱的情形,我说过要听你在我下面呻吟。今日我解开了你的暗示,且相信你一回。"
以膝盖抵开迟慕的双腿,抬起一只腿搭在金座冰凉的扶手上,忽然听得外面一声:"刺客!"
帐外纷杂渐起,赵秋墨皱起眉头,只能放开迟慕。略做逡巡,便取了自己的外袍搭在迟慕身上,转身出帐。
片刻,帐帘再开,风崖闪入,道:"我让人假装行刺梁雨萧,骗得赵秋墨出去了。"
见迟慕面色绯红,双手吊起,咬牙惊问:"迟公子没事吧?难道被用刑了?"
迟慕摇头,道:"没事。把我放下来,帮我取盆冷水,从头淋下来。"
见到脸色绯红,翦瞳若水的迟慕,风崖明白发生了什么,纵是久经江湖,此时也不敢正眼瞧见迟慕,怕一松懈,心便被这楚楚可怜的美人夺去,再回不来。低头取了衣服替他穿上,猛然听迟慕清醒的道:"煽动叛乱的事情绝不可太张扬。尽可能从我新练的十万人马下手。桌上是我的玉炔,你可以再拿去做我信物,不可再落入他人手中。"
作者有话要说:当年明月是天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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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死鸟,吃饭吃饭……
第四十章
昨日的审问后风崖担心得紧,瞅住机会到迟慕的房间去,却发觉得他唇间荡漾起一丝薄笑。那笑容仿佛二月寒冰下隐隐流动的春水,隐隐化开一个冰雪消融的季节。风崖察觉到迟慕的心情的变化,心中惊异,便问为什么。迟慕颦眉,诧异道:"我在笑么?"看到风崖一脸认真,噗嗤一笑:"告诉你也无妨。昨夜,小墨终于把我的破暗示解除了。"
风崖瞟了眼窗外渐行渐近的人,神色欣喜:"那太好了,主子知道必定大喜!"又顿了顿,回味"终于"两字,猛然惊觉:难道这人一开始便知道被赵秋墨下暗示之事,不仅被"绑架"到塞外是自愿的,连让赵秋墨解除暗示这一点都算计好了。顿觉眼前这人深不可测。
迟慕仿佛读出风崖的心思,笑得诡异:"我自己被下了暗示怎么会不知道。想当年在书院时小墨学的暗示什么,都是我教他的。这趟来塞外,一面是驱逐哈勒,扶正国本,一面是找他把我的暗示解了。我若当初不被梁雨萧劫过来,不反抗闹点别扭,小墨怎肯相信我,把军权相托?"
风崖收起喜色,正色道:"这可苦了我家主子。"
提到李子鱼,迟慕秀美的额头上浮过一片阴云,瞬间又用笑容掩饰掉:"哼,说道小鱼,我要跟他算的帐数都数不过来。下次回去汇报时叫你主子等着!"说完又掰起指头算:"离开李府这么久了,不知道小四帮我把工钱抚恤银子领了没有……"
一瞬间李府里那个无忧无虑的杂役又回来了。
迟慕忽然低语道:"有人来了!"
两个侍卫说笑着推开门,收敛神色说赵将军有请。风崖已自后窗无声无息离了的房间。风崖走后,迟慕脸色苍白,捂住胸口微咳:"这天气变得太快了。"
找了一圈,赵秋墨不在自己的营帐里,倒在自己门外不远的那处蓝盈盈的湖边。迟慕初来塞外推门见到的就是这汪湖水,天云倒映,蓝的沁人。迟慕找了一圈没寻得人,又转回自家门口,看到赵秋墨躺在湖边草地上,手举起一根串着五彩玉石的链子晃着玩。迟慕在旁边坐下。
赵秋墨笑得眼睛弯起来,把正在把玩的链子递到迟慕手上:"昨天辛苦你了。体内的虫子怎么样,想我么?"
迟慕偏过头:"我让人帮我找磨刀石了。"
"哦?"
迟慕恨恨道:"把你脸皮磨薄一点。"
继而轻哼:"既然怀疑我谋反,现在找我还有什么事情?"
赵秋墨翻身跃起,正对着迟慕的脸,皱起眉头:"昨夜我就说过,我不在乎你以前心思到底怎么样,只要从今以后乖乖的呆在我身边就好。"
言语间抚过迟慕的脸庞,浮起几分阴翳之气:"我依旧四日后用你对哈勒的计策。"
"都用么?"
"都用。不过不要忘了你体内的虫子,若是你背叛我,便要和我一起死。"
迟慕不答,径自把玩手中的链子,五彩丝线串着十二块晶莹彩玉,按朱、白、苍、黄、玄五色排列。
赵秋墨见他玩得有趣,道:"喜欢么?我多做了几根,这跟就送你了,收着玩吧。"拉过迟慕的手,把链子往腕一缠,便成一根手链。迟慕脸色一变,挣脱冷笑:"这根送我?敢情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帝王之冕冠,冕板以木为体,上涂玄色象征天,下涂纁色以象征地,前后各悬十二旒,每旒贯十二块五彩玉,排以朱、白、苍、黄、玄之序。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这链子就是十二旒之一么?离掌控天下还早,就么早就让人做登基的冕冠了?"
赵秋墨不恼,又笑着拉过迟慕的手,把链子缠绕上去:"等破了哈勒,这苍茫草原与河套平原皆为我们所有。我想到时候提前登基,别立朝廷,与江南分庭抗礼。"
迟慕本想作色,忽然想起一事,便仍赵秋墨把旒链缠在手上反复把玩,叹一口气:"你真的信我背叛你么?我若要背叛你,就不会答应你出使聊城,还把那破玉筒给你。"
赵秋墨依然抓着迟慕的手,仰面躺着,慢慢闭上眼睛:"知道了,我不信。"
迟慕颦眉:"答应得这么快,我若背叛你了呢?"
赵秋墨嘴角勾起笑意:"你体内有雌虫,大不了我们一起死。"
之后几日军务繁忙,迟慕再也没见到赵秋墨。除了与风崖暗中接触几次外,大多时间都对着地图推敲战术,有时到梁雨萧之处看军队训练得如何。
那日玉炔事件之后,梁雨萧见到脸像僵得像石头,整个一棺材脸。毕竟查出玉炔与叛军事件的人就是他。迟慕不管梁雨萧的态度,还是每日一趟一趟的往他那里跑,练兵方面事必躬亲,巨细无遗,加之体内雌虫做乱,稍吹凉风便咳嗽。梁雨萧见迟慕身子虚弱,脸色日渐缓和,一日见迟慕咳得难受,便让铭雅来诊治。迟慕虚弱的笑笑,避开铭雅伸来摸脉的手:"前几日变天,稍稍感冒,已经自己用药调理了。"
暗自心惊,生怕铭雅手指往自己脉上一触,察觉到正噬咬心脉的雌虫。初初这种疼痛只在起念之时,与风崖谈事之刻,到现已如蚕咬桑叶,虽不是剧痛,却是日夜不息,连绵不惜。且疼痛日胜。纵忍得住疼痛,随之而来的是心悸气虚,咳嗽怕风,百般掩饰竟然还是被梁雨萧看出了端倪。
铭雅上下打量迟慕略略苍白的脸,虽觉得症状诡异,却无从下手,只得开了滋养身子的药方,每日煎了药让梁雨萧送过来。迟慕看了药,道:"又是人生又是鹿茸的,何必浪费到我身上。下次别端过来了。"
即使端来,也是浪费而已。我自己也不知道这身子能坚持到几时。
梁雨萧轻哼一声:"我被你救过,而且好歹也答应了赵将军保护你,'刀山火海,在所不辞'。公事是公事,私情是私情,还是把药喝了好。"
于是迟慕笑笑,一口饮干黑色汤药。
最后一夜,誓师宴。
风崖送来能压抑体内雌虫异动的安静草,问迟慕何必如此,乘着雌虫没有完全击垮身子,现在停手还来得及。
迟慕笑笑不语,一双眼睛深沉如星。风崖忽然愣住,这样的眼睛,是经历过世事沉浮,看惯冷暖悲欢之后的眼睛。深深眼底里映出的是深宫里被母亲爱着父亲宠着的皇子,名满江南的天才少年,宫廷斗争失败后流落市井的形单影只的已死人,白王府里不知忧愁的杂役,塞外运筹帷幄的九皇子殿下,如今是飞蛾扑火,身先玉碎的将死人。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福祸避趋之。
我身边死去的人太多,能以一己之命换取江南太平,驱赶蒙古,平定叛军,即使对不起赵秋墨,即使此身玉碎,也在所不惜。
于是风崖钦佩的看着迟慕举起帘子进了灯火通明的将军帐,噤声不语。
觥杯交错,灯盏耀眼。
赵秋墨难得的穿了着紫色盘龙祥云袍,腰间是金玉蟒带,意气风发,衬出几分霸气。迟慕想起前几日所谈的"提前登基"之事。
避开人多的地方,取了最好的酒痛饮。
琵琶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此生不醉,更待何时。
小墨,谢谢你解开我的暗示,至少能让我在最后一刻都能无拘无束的想他。
浓密的睫毛下瞟见赵秋墨,发现赵秋墨也饮得沉醉。人在高台上,被将军们簇拥着,星目剑眉,意气风发,一仰头就饮一杯酒,如喝白水一样。迟慕忽然回起文会上假青衣出现后,自己喝得一塌糊涂,赵秋墨守便在旁边夺自己的酒瓶子。忽然觉得其实这个人不一定爱喝酒。
喝酒,不过为了沉醉。
醉到眼神模糊,笑意浓郁,把眼前的人化在自己眼里。醉到看不清他脸色的不情愿与失意,只求他在自己身边不会离开。
哐当杯子落在桌上,迟慕回头,正对上赵秋墨笑意浓郁的脸。方才还在远处,此时已举着酒杯站在他面前:"为何不坐特地给你设的位置?"
迟慕瞟一眼高台上的金座,嘴角微微抽搐。
举起酒杯,迎上赵秋墨的眼:"预祝出师大捷。"
赵秋墨眼神奇怪的瞅着他,拦下要酒杯:"你喝得太多了,身体不好。"
然后举起自己手中的酒杯:"我干杯,你随意。"
赵秋墨仰头一饮而尽。
迟慕举杯酒杯,微微沾湿双唇。
我干杯,你随意。
我太沉醉,你太清醒。
迟慕没有注意,赵秋墨仰头饮酒那瞬间,瞳孔里落满了夜宴里的灿烂火光,和寂寞悲伤。
作者有话要说:jj不要抽搐啊!!
偶想大人们承诺,快了,革命快要成功了!
kk,小草,谁抢到沙发挖!
第四十一章
铭雅在日后著作的医书上记录:南方有催眠之术,以妖法使人深眠,加以暗示。此术可使人爱人,恨人,将喜怒哀乐诸多情感玩弄于股掌之上。此术非施术者不能解,却有一对抗之法。若是受术人亦通催眠之术,自我暗示,将所恨之人当作别人,可稍稍缓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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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明马踏雪飞燕玉勒雕鞍,昂首扬蹄,气势轩昂,衬得马背上的李子鱼愈发沉稳。晨曦方至,草原上雾气未散,浩浩渺渺的白雾飘来荡去如蓬莱仙境,让人恍然。雾气浓淡的间隙,李子鱼隐约望见远处的若隐若现的蒙古包。淡蓝色的天带河蜿蜒延伸,如天赐玉带,恩泽这宽广的草原。大片的蒙古包傍着河支着,享受天赐恩泽。此时天色尚早,四下一片宁静,偶尔有巡夜的士兵打着哈欠歪歪斜斜走过。
风崖伺机潜出赵秋墨之军,回在李子鱼身边,指点道:"前方是哈勒的大本营。迟公子派人顺着暗查,终于查打了哈勒的营地。草原虽大,供得起大军水源的不过这玉带条河而已。"
见李子鱼沉默不语,风崖又道:"按迟公子的计划,现在赵秋墨的军队应该离这里不远了。雾散时就该到达了吧。"
李子鱼伸长脖子眺望,轻笑摆手:"迟慕那点心思。他此刻已经到了,埋伏在浓雾之后,就等雾散。若是小队士兵偷袭,乘着大雾不错,若是带了大军决一死战,还是要等雾散了,不然自己的人马也有在浓雾中自相践踏的可能。"
说话间,雾气忽然散开,朝阳初生,金光四散。渡了金般的雾气退散间,果然现出了黑压压的士兵,帅字旗上招展着巨大的"赵"字。顿时战鼓迎风,旌旗摇动,喧声四起。寂静的蒙古包营地瞬间被天降大军冲得七零八落。风崖面露喜色:"迟公子果然兵法诡异,哈勒这次绝不能跑了。"
李子鱼却皱起眉头,扫视战场,忽然扬鞭向乱阵中冲去。
"不好,空城计!蒙古包是空的!"
果然,乱军冲散的蒙古包中并未逃出一人。蒙古包不过是搭着的空架子,掀开后里面什么都没有,露出青色草皮。
外围平缓起伏的丘陵后忽然喧声震天,冲出无数铁衣高马的骑兵,瞬间冲乱了赵秋墨的阵型。乱军之中,梁雨萧前突后冲整顿军形,好歹收拢两翼,靠着压阵将军斩逃兵稳住阵脚,便开始有序撤退。
迟慕策马冲到梁雨萧身边,助他整顿军形。梁雨萧冷眼看他:"殿下失策了。"
迟慕不以为然,依旧笑得风轻云淡,抬手断一支流矢,仿佛这不是战场,只不过平日骑马散步:"胜败乃兵家常事,梁总兵往前方峡谷撤退便是。"梁雨萧无法,只得带了兵撤,撤退途中却还护着迟慕,唯恐被流矢伤到。
抬手断流矢的瞬间,雌虫躁动,迟慕强行压抑住微微颤抖的手,表情隐忍。
平原虽广,却在顺着丘陵方向十里处有个切口,玉带河自谷中流入,奔腾不止。两岸土质坚硬,不宜攀登。 迟慕入了峡谷,加快行速度,前军行到峡谷尽头,下令停止。峡内本是寂静,忽然两岸旌旗摇动,呐喊震天。梁雨萧正震惊,却见迟慕手指往唇间一竖:"不慌,这是自己人。"
梁雨萧这才恍然,不禁钦佩:原来是迟慕早知对方有诈,方才偷袭为的就是把哈勒的人马引入这狭长的谷底一举歼之。此时自己带领的先头部队一转身,堵住峡谷前面出口,后面杀入谷外伏兵,两边高岸上飞箭滚石,整个把哈勒追出来的人马包了饺子。
谷内飞沙走石,喊声震天。梁雨萧取下腰上的软剑,一时银光飞舞,龙蛇游走,突于乱军之中。饶是迟慕,苦于近日身子虚弱,竟不能保证乱军中能全身而退,一次被流矢划破衣衫。梁雨萧皱眉:"出征的时候不能穿点盔甲什么的么,为什么还是一身青衣?!"
奇的是这次之后再也没有流矢飞过,仿佛有人暗中保护。纵使身边的人被扎成刺猬,连梁雨萧都负了轻伤,迟慕依然完好无损。
岩石阴暗处,风崖一面飞出根毒针扎落暗中靠近迟慕的骑兵,一面问李子鱼:"我军就埋伏在这不远处,为何不直接引兵相助?何苦这样?"
李子鱼脸色黯淡下来:"我在等迟慕燃那玉筒。他不发先信号我便发兵,让他在赵秋墨前做何解释?早晚之差,可能伤了他性命。"
忽然高岸上垂下一根宽带缠绕在迟慕身上,迟慕借力一纵轻点崖壁,上了高岸。李子鱼仰起头,迎着刺眼阳光,隐隐见高岸上背光站着一个人。一个俯瞰一个仰视,李子鱼眼底寒意顿起。
迟慕脚方落地便听到赵秋墨大笑:"果然高处风景好啊,小慕慕来一起看吧。"
赵秋墨闲适的穿着暗黑色浅白纹长袍,修长的手指捏着个和田白脂玉杯,饶有兴趣的看着脚下河水湍急,乱军混战。他见了迟慕便拍手笑道:"好酒共饮,好景同赏。"旁边立刻有人托了酒壶和杯子送到迟慕跟前。
迟慕歇口气,不满道:"让人拿跟带子把我拉上来,就是站着干看风景么?"
"这不也怕伤到你了嘛。纵使梁雨萧也有保护不周全的时候。这次计谋都是你定的,辛苦了,回去好好奖励。"
迟慕脸色如霜:"回去你登基称帝,封我一个镇远将军什么的欺负我么?"
赵秋墨故作委屈,嘴角却还是笑意:"谁说的,乖,回去就知道了。"忽然撇见迟慕手腕雪白,顿时皱了眉头:"上次送你的链子呢,不喜欢么?"
迟慕一愣,继而冷笑:"哦,那个旒。天子之物怎佩戴得起,收起来了。"
赵秋墨吁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没关系,每日带着吧。"
观战一直到傍晚,残阳如火,火如血。谷中河流染成赤红色,一半因夕照,一半因杀戮。收拾战场的时候,又该是一片哀鸿遍野。迟慕叹息,血债血偿,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隐隐撇见看着赵秋墨手中的露出玉样一截东西,迟慕疾步上前一把抓起。赵秋墨主动摊开,果然攥的着李子鱼的玉筒。
赵秋墨指着下面人仰马翻的战场,剑眉英俊霸气:"若是等战事差不多了,我们在这次燃了这玉筒等李子鱼来救援。把他引入这河谷中,全歼之,如何?"
迟慕哼道,随你。
手却抓住衣角,强行抑制颤抖。
青烟直上,在风平天清的傍晚显得格外刺眼。李子鱼抬头看到纤细烟束,舒了口气。
不出一个时辰,便看到平原有军队匆匆赶来,帅旗上写着斗大的"李"字。带蛇形队伍走到谷口,赵秋墨眼藏杀光,命令人接应军队入谷,待行到谷中时再发动偷袭。
正在听命的两个传令兵忽然笔直的倒下,轰的如干枯树干砸在地上,眼睛大睁,眼神迷惘。
"死人是不会传你命令的"迟慕冷冷的说。
赵秋墨转头看迟慕,眼底是不可置信:"你用毒针杀了他们?"
迟慕拍手,空荡的平地忽的凭空多出无数持着长枪的士兵,站在迟慕身后如护卫的城,把赵秋墨包围起来。
迟慕目光扫过谷底横竖的尸体:"小墨,你错在相信了我。托你的福把练兵权交给我,你手下的一半士兵已经是我的人了。你以为你还命令得动你手下的人么。我等的就是这一刻。"
"我记得直接负责练兵的是梁雨萧和铭雅。"
身后响起略带慵懒的声音:"负责练兵的人的确是我和雨萧。"
铭雅一袭白衣掠地飘出,被赵秋墨施过刑的脸上疤痕触目惊心,一手提着清白色莹莹宝剑,一手拽着被五花大绑的梁雨萧。梁雨萧咬着唇犹在挣扎,恨恨问:"铭雅,你为什么背叛我?"
"为什么?"铭雅唇边荡气一抹浅笑,手往脸上一抹,手过之处狰狞的疤痕尽无,还了一脸白净如雪:"一来,因为殿下治好了我的脸。二来,同为天山族的人,我算是殿下的臣子。"
说罢把梁雨萧往迟慕面前一掷,抽身隐入人墙之中:"答应的事情办完了,我先走了。殿下自重,莫要伤了有些人的心。"
长笑三声,笑得有些苍凉,隐没于人群之中。
赵秋墨看着迟慕,眼神深深不见底,迟慕看不出里面盛的是邪气,是恨意,是悲哀,还是爱,看得迟慕得毛骨悚然。两人对视,夕阳如火,缓缓自天边坠下。一瞬,衣袂带风,赵秋墨已站到迟慕跟前,抓起他胸前衣襟,怒吼:"你以为你和风崖的那点事情我不知道?我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你,仅仅给你种上蛊虫警告而已!没想到你连铭雅都收买了!"
用力过猛,衣襟破了,露出迟慕白皙嬴弱的胸膛。
迟慕不屈的挺着背,对上赵秋墨的目光,只觉得喉中一甜,鲜血便顺着嘴角流下,勉强笑道:"你杀了我也没用,小鱼的军队已经来了,我训的十万人马,小鱼手下二十万人马,我们就在这河谷里把你包饺子。"
看到迟慕带血的笑容,赵秋墨神色一愣,喃喃道:"为什么你为了他能做到这一步。你明知体内有雌虫,还要为了他背叛我。"忽然典型一般,抓住迟慕的肩拼命的摇晃:"他给你的哪一样我不能给你?!他为你做的事情哪一样我不能为你做?!你要钱,我可以给你;你要权利,我可以给你;你要女人,我可以给你;你要天下,我也可以给你!"
附在迟慕耳边,忽然放缓了声音:"你和他做的时候,他会为你而在下面吗?"
迟慕身子一震。
赵秋墨牢牢抓住迟慕手腕,如老鹰护住自己的猎物,环视四周忽然急躁的说:"你跟我走!以我现在的能力尚能摆脱这些人的追踪,带你远走天涯。你现在跟我走,还能抑制体内雌虫侵蚀筋脉,此命尚且有救。"
迟慕暗用掌力,挣脱赵秋墨,指着身边的人叹气:"赵将军还没明白事态啊。这些人都听命于我,煽动他们叛乱的正是我,我怎么会跟你走?"
继而叹一口气:"我这样做不是为了小鱼,不过是父皇临终所托,让我以天下为己任而已。有些话我早该对你说。你起兵前口口声声说朝纲败坏,民不聊生,仔细想来不过是为满足一己私欲,争夺天下权利而已,不然为何天下为定,倒先想着登基的事情了?若真为百姓着想,何不等着现今皇上驾崩,白王即位,做一个匡国良臣?"
对不起,赵秋墨。给与你胜利,又把你推入失败的深渊。
迟慕走到被绑得牢实的梁雨萧身边,梁雨萧别过头去,迟慕掰过他的下巴调笑道:"小萧萧乖,不要怪铭雅。你是将军必然知道一场战事下来会死多少人。我们只是为天下民生着想,不想让江南血流成河。"
说道此处,猛的咳嗽两声,喷出一口血来,眼睛却弯成一弯月亮:"说起来,我此生不长了,不知道小萧萧会不会想我?逢年过节记得给我烧纸钱啊。不要皱眉头,不好看。我们初次见面是在青楼,小萧萧扮倌人真是风流俊俏啊。可惜再看不到了。"
说话间,谷中已是异声顿起。李子鱼的军队和迟慕的叛军汇合,开始和赵秋墨的残部决酣战。
赵秋墨深深的瞥一眼谷底,河流湍急,沉声道:"你若还不回心转意,就真的活不成了。反正你都是死,不如我陪你,一起藏身这谷底,也算致死不分。"
说罢,暗黑色衣袍如鸟翼展开,风起影落,在迟慕还未看清之前便从后面抱住迟慕,打横抱起,向谷边走去。黑色大袖搭在迟慕脸色,蒙住迟慕的眼睛。
"你若死了,我也不活了。不如我们一起死。"
迟慕雌虫侵体,身子正弱,挣扎不得,喃喃道:"我不想跟你一起死。死之前,至少要见小鱼一面。"
赵秋墨脸色一变,伸手捂住迟慕的嘴。
梁雨萧眼光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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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赵秋墨横抱着迟慕,走到高岸边上,俯瞰湍急流水。水是血红色,有尸体浮在水面上,打着漩儿被冲走。
战马嘶嚎,孤雁哀鸣。
当初我们相见,便是一场孽缘。
你是天宠的皇子,连面容都藏在青纱后面容不得我们窥视,我是李子鱼背后的影子,半点引不来你的目光。
你是天上那弯散发清辉的月,我是向着倒影伸手的痴迷人。
波乱一池月华,荡开的涟漪中双手依然空空如也。
太过痴迷,变成魔障。
既然生时心不能在一起,只求死时身子能藏在一处。
迟慕忆起身上暗藏的毒针,银光一闪,右手却被赵秋墨捉住,脸色暗沉:"毒针?你不愿和我一起走么?"
迟慕干脆的回答:"不愿。"
迟慕左手掌风忽转,一掌拍向赵秋墨前胸。却在里一寸之外被牢牢制住,两只手并被赵秋墨宽大手掌所钳制,高高拉起。
赵秋墨低头狠狠的看痴迟慕的脸,眼神如绝望的野兽。猛然一闭眼,从袖中滑出一把短剑,残阳下刀刃如火,身子后仰,划出明亮的弧线。
"既然你不愿意乖乖的和我一起走……"
短剑落下的瞬间,抱紧怀中人。声音略有颤抖,伏在迟慕耳边:"乖,不会痛的。"
迟慕闭上眼睛,赵秋墨抱得太过用力,勒得他肩膀生疼。
双目轻阖,此生逝去。
多少往事成为烟云,只可惜最后不能再见李子鱼一面。
上穷碧落下黄泉,来世必定与你再见。
风生突起,疼痛袭来,却不是利器刺入身体的锐痛,而是身子摔到地上的钝痛。迟慕睁开眼睛,已经摔出离谷岸一丈来远。脸上湿湿的,一滴水缓缓自脸颊流下,滴落在草叶尖上,竟是殷红的血滴。
手摩挲面颊,血不是自己的。
慢慢抬起目光,如被蛰了似的,身子猛然颤粟。
梁雨萧匍匐在不远处,背上插着赵秋墨放在的短剑。手依然缚在身后,脚上的绳子已靠蛮力绷断。赵秋墨站在他身旁,沉默如同黑色岩石的雕像。
方才那一瞬,梁雨萧飞身上前,撞落迟慕,挡了赵秋墨那一剑。
身边的士兵方才回过神,蜂拥而上,被赵秋墨内力一震,退出丈远。
血顺着匕首流得触目惊心,殷红了一片草色,润入黑色的泥土中。
梁雨萧头正对着迟慕,艰难的扯出一个微笑:"我说过,公事和私情要分开的……你之前救过我……"
迟慕连爬带滚的起身向梁雨萧扑去,却看到他摆手:"你快走,去见李子鱼……"
阳光斜照,梁雨萧半个身子被笼罩在赵秋墨的阴影中。赵秋墨雕塑般的站着旁边,看着迟慕扑到梁雨萧身边,手忙脚乱的点穴道压伤口,喃喃道我也通医术怎么会让你死。脸颊上湿润的东西分不清是梁雨萧的血还是自己的泪水。
"没用,这剑从背后刺穿心脏,你通医术,是知道的。"
梁雨萧抬手,摸住迟慕的脸,悲伤在俊朗的脸上弥漫开来,笑容却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不要哭,你嘴角瘪起来就不好看了。看来要你给我烧纸钱了,呵呵……不要哭,忘记了我也不会怪你的……是我先答应过要保护你,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迟慕一缕青丝自雪白的颈项间滑落到梁雨萧麦色的脸上。他伸手想触碰,手指无力的痉挛,仿佛那缕发丝是一个无法触碰的幻境。
一瞬间,指尖碰到的青丝便垂下去,再也抬不起来。
空留下嘴角安慰的笑容。
这个人,曾与自己兵刃相向,把自己从江南拐到塞外。
这个人,曾对自己跪下,玩笑一般说要保护自己,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这个人,曾当着众人的面指责自己煽动叛乱。
这个人,在指责自己叛乱后,还每日端了铭雅熬的药汤让自己喝,说公事与私情应当分明。
这个人,最终为自己死了。
迟慕只觉得心中忽然空空荡荡,像在十二月的冬天,寒风自胸中穿堂而过。耳边传来赵秋墨低沉冰冷的讥讽:"恐怕若是我死了,你不会哭得这么伤心。"
迟慕抬头,猛然拔出插在梁雨萧体内的短剑,梁雨萧没有生气的身体布袋般顺着力被扯起,又落下。迟慕一剑刺向赵秋墨。这是迟慕此生最拼命的舞剑,抛弃了所有自保的招数,一招一式都选最伤敌的用,翩若惊鸿,险如履冰,仿佛是以玉击石,欣赏的就是粉身碎骨那刻的绝美。若是旧时比武,程梓园先生看到迟慕今日的剑术,定会抚掌赞赏。
战场上往往是想死的人活下来,想活的人最终死去,抛弃性命的人往往自身就是一把利剑,削金断铁,无坚不摧。
赵秋墨空手接挡,稍不留神手臂中剑,血花溅开。
迟慕心中一片混乱,顾不得许多。若要见了赵秋墨的眼,可能心中会清明一些。赵秋墨此时的眼中只是黑色一潭死水,悲伤与疼痛,爱与恨俱无,空洞得只剩下躯壳,寻求与相爱的人同归于尽。
迟慕祭奠梁雨萧时,忘记了旁边心已死去的赵秋墨。
这豁出性命的剑法与活着人相争自是无敌,遇见心已死去的活死人,却毫无办法。
心死者如木偶,如空壳,如蝉蜕。你如果杀死一个木偶,一具空壳,一只蝉蜕,它们本来就不是活物。
此时的赵秋墨躯壳中,只剩下对迟慕的执念。
迟慕心中对赵秋墨一起杀念,雌虫便变本加厉的躁动不安。胸中一阵疼痛,迟慕连喷几口血,退向高岸。
赵秋墨左臂已浸透鲜血,绝望的看着迟慕:"你本来已是将死的人,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一起死?"
"为什么?!"
"为什么?!"
声音笔直的落在空谷里,一坠不起。
迟慕一个大意,赵秋墨手如刀劈,拍在迟慕左胸。顿时一口血喷出,洒在前襟上刺目如花。一手制住迟慕肩膀,一手掰过迟慕下颌,赵秋墨低头,把唇深深的印在迟慕的唇上,攫取。仿佛这是今生的唯一牵绊,要把自己的记忆深深烙在这个人唇上,来世顺着这细丝再次寻找这苦涩的缘分。
谷底的河水有多冰,赵秋墨的唇便有多凉。
缘分有多捉摸不定,赵秋墨的吻便有多坚定不移。
远处的士兵只看到赵将军背对自己,挡在殿下身前,长久的弯下腰。
宽大的衣袍隐藏了最后一个吻。
待到嘴唇分离的时候,迟慕眼神迷惘,如断线木偶。
一手用黑色衣袖鸟翼一样展开,蒙住迟慕双眼,不让他看到死亡的恐怖,一手紧紧握住曾给迟慕缠上五色石链子的左手,这是赵秋墨最后唯一的温柔。
耳边风声忽起,如巨鸟折翼,两人纵身落下深谷。
谷下战事正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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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迟慕没想到自己竟能活着。
迟慕正下落中,忽然身子被宽带一卷,竟半空中换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怀抱里有熟悉的香气,接触的瞬间,便沉沉睡去。
空白而冗长的睡眠仿佛要把迟慕与今生的悲苦隔离开来。
醒来时已在聊城,一位胡子花白的大夫正在给他把脉,缓缓道:"脉象虚,必定是受了大惊大苦。除此之外体内筋脉之上还有一股异动,老夫暂且不能断言。"
余紫理焦躁的在房间被来回踱步,风崖垂手立在一旁。
风崖道:"主子,你这样走来走去已经一日了。迟公子一时半会儿醒不来,先把面具取了吧,带着闷得慌。"
李子鱼摇头,不行不行,万一他醒了呢。
风崖道:"迟公子的催眠暗示已经解开了,醒了也不碍事的。"
李子鱼犹豫片刻,还是摇头:"不行,小慕现在喜欢的是余紫理,我想要他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余紫理。银耳汤呢,怎么还没熬好——?"
帐内悠悠的一声长叹,清澈如水:"我早醒了。"
李子鱼瞬间扑到床前按下迟慕半支起的身子:"躺着别动,有事情小理帮你做。乖,好好躺着。"
迟慕又叹一口气,问:"赵秋墨呢?"
李子鱼缓了缓:"那日我只接住起坠谷的你,赵秋墨的去向不明。后来派人轻点战场尸体的时候没见到他,可能死了,尸体被玉带河冲到了下游。"
那日,李子鱼在谷中,遥遥的望到迟慕被赵秋墨逼到高岸尽头,心中焦急,如万蚁挠心。待见迟慕坠下,便凌空而起,撞开赵秋墨接住了迟慕。当时只在意怀中人的安危,心痛得紧,没留意赵秋墨去向。想来是落入更深的河中被激流冲走也未不可知。
虽说李子鱼已趁着迟慕昏睡之际已经无数次打量过这憔悴绝美的容颜,现在细细打量来,依然心痛道:"怎么瘦了这么多……"
迟慕嘴一撇,淡淡道:"有你黑得多么?还带个面具蒙人。"
李子鱼一惊,缓缓取下面具,眼底是不可置信:"你早知道我是余紫理是谁了?"
迟慕手往李子鱼额头上一点,嘴角盛个清浅笑容:"第一次见面就认出来了!再怎么熏香,你身上的气味还是不会变的。我只不过自我催眠,暗示自己你是小理,不然在赵秋墨的催眠下我真的没办法再与你说话了。"
耸耸肩:"记得不,小墨的催眠术当初还是我领他入门的呢。"
迟慕想起当初三人在程梓园书院里读书的日子,心中一阵酸涩。李子鱼起身取来一个沉香木匣子,镶金缀玉,样式繁复,一看便是赵秋墨的品味。匣子上用纯金盘龙镶嵌着九曲蟠龙,用和田玉琢出瑞气祥云,捧在手上如皇家珍宝。
迟慕接过匣子,打开,里面是一顶制作精美的冕冠。
玉草为骨,外表裱玄色纱,里裱朱色纱,帽圈为金片镶成,冕板前后各垂着十二串五彩玉旒,指尖拂过清脆做响。一行一制都严格按照皇家礼制。
李子鱼说,迟慕昏睡的这几天,士兵搜了赵秋墨的大营,从将军帐的暗盒里搜出这匣子,便交给李子鱼。负责搜寻的士兵很奇怪,为什么赵将军的其余帽饰都很大,独独这个冕冠很小,比照起来根本戴不上。
李子鱼拿过迟慕手中的冕冠,轻轻戴在迟慕头上,大小刚好,分毫不差,系上缨带,叹口气道:"小墨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称帝,这顶冕冠本来便是为你做的。"
在他心中,有资格称帝江南俯瞰众生的,只有青衣。
你要天下,我也可以给你。
迟慕取出赵秋墨缠在他手上做手链的五彩玉旒,与这冕冠的十二旒一模一样。难怪当初会问迟慕,喜不喜欢。因为这本来就是为他做的东西。
忽然想起赵秋墨在高岸上那句玩笑话,辛苦啦,回去好好奖励你。
原来礼物早已备好,只是未拿出来。
李子鱼靠着迟慕坐了,揽住迟慕单薄的肩,轻轻夺过冕冠收起来:"不管他是自己登基称帝还是把天下让给你,暗中操控朝政,都无权把江南百姓引入战事之中。"
迟慕怔怔的坐在床上,披着薄薄锦衾,忽然扑到李子鱼怀里,开始是呜咽,继而大哭,仿佛要把长久以来压抑在胸中的感情倾泄殆尽。背微微弓起,秀眉纠结,本来身子虚弱,这一哭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像是单薄透明的纸鸢,塞外疾风一吹即破。
迟慕的手抓紧李子鱼的衣角:"我依然不喜欢他。他逼我做青衣,逼我做青衣……"
李子鱼心痛得眉毛皱起来,抱紧怀里的人,手抚过他流畅挺秀的背,希望抚平他的悲伤。
我只能紧紧的抱住你,怕一松手,你就如同朝雾消散无踪。
过去没有守护好你,让你承受了这么多的苦,对不起。
以后你走的每一步路,我都会替你仔细筛去绊路的石子。
所以,请你留在我身边。
迟慕哭到最后,猛烈的咳嗽,咳得身子如虾般弯起来。李子鱼急忙命人取橘红枇杷膏过来。药到的时候,迟慕已经趴在李子鱼怀里,嘴嘟着,婴儿般的睡着了。
这次班师算是大捷,即平了赵秋墨的叛军又消灭了哈勒,十年之内北方皆可太平。官府颁布文书,招募流民回河套宁夏二平原垦荒,三年不征赋税。聊城常年驻兵三万,威镇北土。驻扎的士兵皆自行军垦,不收百姓一分杂税。
庆功宴连续开了三天三夜,奇的是三天三夜都没见着白王。
因为李子鱼很忙,三道鸡毛让人速去京城请名医过来,同时坚持迟慕去的每个地方都亲自护送。
官府内院。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抗议无重数。
"喂喂,我有脚可以走路——"
李子鱼横抱起迟慕,向走到院中紫藤花架下面的石桌椅走去:"大夫说多晒太阳对身体好。"
"但是,我可以走路——"
"不可以。"李子鱼温柔的打断迟慕的话,指着堂屋通向院子的门槛道:"看这么高的门槛,多危险。你现在身子弱,摔倒怎么办?"
迟慕看着"高"至三寸六分的门槛,嘴角抽搐。
李子鱼叹口气:"你若真想自己走,那也行。来人啊,把所以房间的门槛都砍了,磨平——"
迟慕道:"算了算了,还是你抱吧……"
李子鱼暗喜,表面上却气定神闲:终于可以每日抱他了。
之后几日,迟慕每日与李子鱼在赏花饮酒,对月弹琴,眼底嘴角都带着笑意。
喝的是最爱的杏花村,抚的是难求的焦尾琴。
一曲停手,云淡月华开。浅浅的树影落在迟慕身上,容颜半明半暗,哀怨回眸,问:"小鱼,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来是我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李子鱼远目望天:"不要小看鲲鹏堂的实力。本来寻你就很不容易,好不容易在人贩子那里寻着,把你买了来,怕一不小心把你吓走了。"
我想只想守护你,不管你选择做青衣,还是迟慕。人生如戏,不管你选择了哪种身份,我都配合你一路演下去。
我不问你的过去,不窥探你的心结,只求你在落难的时候躲在我的羽翼之下,安度岁月。
"殿下,生气了?"
迟慕摇摇头,撇嘴:"不要叫殿下,别扭死了。算起来,我还是你府上的杂役,怎么能生主子的气。"
李子鱼正色纠正:"你来江南前,我给你升职成了男宠。"
迟慕愤然:"这叫升职么?"
李子鱼打量着迟慕,眼睛笑得亮亮的。迟慕觉得毛骨悚然,便问看什么看。
李子鱼长舒一口气:"你初初回来的时候神情冷淡,我以为你变回青衣,再也回不来了。没想到还能这么活蹦乱跳。"
继而撇嘴:"小墨叛乱那日不是伤了我一刀么。那是在府里伤的,要算工伤,给我抚恤银子。"
李子鱼点头,好。
迟慕继续撇嘴:"既然买了我到府上,那我就是李府的财产。我被拐到塞外,是不是你当主子的管理不善保护不力?所以要给我算出差。"
李子鱼委屈道:"那不是你主动去的么——"见迟慕瞪眼,立刻点头:"算,算,当然算。"
"那要给差旅费。"
李子鱼点头:"给,自然给。"
迟慕继续咬牙:"那你给我写张条子。"
拿到条子后,宝贝般的收起来,满足的笑了。手指在琴弦上勾出一个颤音,经久不绝。转头托着腮,望着一旁坐着雪衣白袍的李子鱼笑得眼睛贼亮贼亮。
李子鱼不自在的皱眉:"怎么了,要倒酒么?"
迟慕望着风神俊雅的李子鱼笑得迷离:"小鱼呀,其实在下面不痛的……"
李子鱼道:"哦。但现在你身子弱,我们改天再行房事。"
迟慕继续托腮,微微偏着头看李子鱼:"其实我可以在上面……其实我在上面的技术很好,青楼的姐姐们都夸我。"
李子鱼顿顿,似乎反应过来了:"哦,上面啊,乘骑式呀。我们以前试过一次,你不也喊痛么?改天吧。"
迟慕微微喝了小酒,脸红红的,眼睛亮亮的望着李子鱼,望得李子鱼艰难的别过脸去:"不要这样,不然我控制不住的。"
迟慕见调戏不成,含了口酒,扑到李子鱼身上,纤细的手臂绕住脖子,贴上唇,把一口酒喂进去。手又绕到李子鱼背上,手指慢慢划圈,暧昧的吹气:"没关系,控制不住就叫出来……"
李子鱼一字一句道:"小慕,谁教你这招术的。你这是成心找死。"
拨开迟慕的手,李子鱼俯下腰,在迟慕耳垂上轻轻一舔。拉过迟慕的手放在琴弦上,坏笑:"难得道塞外,我要听阳关三叠。"
迟慕不解,方弹出第一个音,只觉得身上颤抖。李子鱼的手轻拂过迟慕背脊,仿若迟慕的柔韧的身子是一张绝美的琴。迟慕弹一个音,李子鱼也在迟慕背脊上弹一个音,指尖触碰的地方皆是迟慕敏感之处。指尖在长音时划过,短音时轻弹,轻触摩擦,挑起酥麻的欲望。
迟慕体内本来就藏有雌虫,李子鱼指间划过地方,身子止不住颤抖。
明明是自己要去推到他的,为毛忽然丢了主动权。
阳关三叠开曲缓慢,被李子鱼这一挑逗,弹得支离破碎,长音处断了,拨音处跳过。迟慕忽然脸一红,啊的吟出来。
李子鱼一手已经握住迟慕的脆弱,顺着曲调慢搓轻揉,一手寻至茱萸,转折圈挑逗。迟慕身子一颤,乐曲一停,李子鱼的动作便停下来,附在耳边道:"想要的话,就继续弹。"
初夏浅薄的衣衫褪去,自肩上俯身,舌尖在茱萸处一舔,迟慕身子猛然一缩。
李子鱼坏笑:"继续弹……"
迟慕委屈道:"这次该我在上面!"
李子鱼加快手中的□速度,在迟慕耳边吹气:"想吃主子,是不是太造反了呀。"
迟慕经受不住身子的悸动,喃喃屈服,随着凌乱琴音的一声绝响,被牵引至极乐。
李子鱼以释放出的白色液体润滑,缓缓把硕大抵住迟慕的入口,寻找至迟慕的敏感点,短暂停留后开始抽动,小心翼翼,如果捧着断翼蝴蝶,生怕一用力便破碎了。迟慕双眼迷离,透过扑闪的睫毛瞟到李子鱼沉醉的面容,妩媚一笑:"不用管我,还可以在进去一点……"
桂影疏斜,夏花熏暖。
琴落倒在地上,留下一地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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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那夜,李子鱼的长梦。
梦中有人拂开挡住额头的碎发,细细抚过自己的脸。
唇微热,似乎是蜻蜓点水般的轻啄,酥酥的。
叹了声:"来世再见。"
叹息如同缠枝莲花,渐渐弥漫了李子鱼的梦境。青色身影在浓雾中向自己伸手,李子鱼握住,把雾中那人拉过来紧紧抱住,说,让我们天长地久。
迟慕摇头,隔着青色的面纱在他脸颊上了吻,放开他的手,转身隐入雾气当中。
李子鱼急忙伸手想抓住忽闪的了片青色衣角,到手的却是空花雾色。
李子鱼第二日方醒,朦胧中四下寻找迟慕。
察觉到身边空空荡荡,猛的坐起来,发现自己躺在庭院的树下,身边落了了地初夏的浅粉色花瓣,熏香弥漫,如昨夜迟慕的味道。
李子鱼急忙起身,惊慌失措,四下寻觅。官府深深,李子鱼住在最里面,寻了半个不得,急得把贴身侍卫骂得个半死。
"这么大个活人从这里出去,你们竟然没察觉?!"
军务处的账房抱着大账簿找到李子鱼道:"王爷,那个……殿、殿下今天拿着王爷的批银子的条子支了两百两银子,雇了辆装饰华丽马车从后面走了。走之前让小的给王爷传话,叛军中有阵亡的叫梁雨萧的将军,是叛军副总兵,对殿下有救命之恩,希望王爷善待其遗属。"
阴云布满李子鱼的额头:好你个迟慕,所以你昨天才冲我要银子,来是当路费啊。早知道不给你这么多。
了拍案,取了迟慕的画像,关闭五十里内的所以城镇的城门,不许马车出入,派城士兵搜城,毫发无伤的寻到者赏千金。
你身子这么弱,离开我能去哪里。
了直到天暮,整个聊城附近家家鸡飞狗跳,大家都知道王爷发火了,就是找不到人。
晚霞落下的时候,贴身侍卫带着人来敲房门。李子鱼激动的冲出去,见来着不认识,又焦躁的挥手让人退下。
来人却并不走,倚着门框问:"王爷把这里附近的民宅都翻了个遍,不想知道殿下去哪里了?"
李子鱼愕然抬头:"阁下是谁?"
来人拈起案几上了支扇子,展开把玩:"桃花木,十二骨,扇面是王维的早春嫣桃图的真迹。王爷真是雅兴。"
李子鱼疾步上前:"喜欢尽管拿去,迟慕去哪里了?!"
来人忽然收了笑容,正色行礼:"在下铭雅,在殿下军中做军医。王爷有未察觉殿下近日身子不适?"
李子鱼点头:"最近了直咳血,怕风怕寒气,我猜是塞外水土不服,调理不周,已经让人去京城请医师了。"
铭雅叹气摇头:"哪有这么简单。殿下自己的医术就十分了得,若能治好早就治了。不知王爷听过南方的蛊虫么?"
李子鱼只觉得寒气冲上,脸色煞白:"是那雄虫雌虫分居两人体内,若是雌虫之宿主有异心,便会被吞噬筋脉而亡的蛊虫么?听闻异族部落常用这法子控制族人。难道赵秋墨——?"
铭雅点头:"这次回来,恐怕是为了见王爷了面。见过了,自然就走了。至于去处,想必王爷最清楚。不快点追他,恐怕只能抱牌位了。其实,救迟慕还有了法……"
附在李子鱼耳边讲了了句话,李子鱼青白色指节紧紧握住,道:"此话当真?"
铭雅不答,扔下桃花扇,推门而出。留在案上的扇面打开,露出朵朵桃花如斑斑血迹,残阳下触目惊心。
李子鱼心中了转,取了踏雪飞燕策马而去,面色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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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慕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三日后的早上。拿了李子鱼两百两银子做盘缠,了路上香车宝马,倒也没亏待自己。只是车内雪白的靠垫上染了斑斑血迹,看得迟慕心痛不已。
晨曦中的李府雄壮宏伟,衬在淡淡的天光下,恍若隔世。李子鱼在外出征,李府空空荡荡,几个翠裙钗环的丫鬟在大门外洒水,颇有几分寂寥。
迟慕翻墙入室,先到的是自己和小四了起住的偏房。小四睡得正香,迟慕蹑手蹑脚走进去,看到四壁堆着杂物,和自己离开时了模了样,不知道是刻意保存还是原本未变。对着小四皱了皱眉头,睡这么死被人背出去卖了都不知道,怎么做影卫啊?
抬头,忽然看到自己床头斑驳的墙面上多了了幅字。大副宣纸上提着了首词,上阕墨浓态逸,悠游闲适,下阕挥洒霸气,深藏不露。可能是挂得久了,纸张有些退色,雪白的纸面上印上时光浅黄色斑驳的痕迹。
细看,正是当初与李子鱼戏笔的生查子。那夜他以余紫理的身份与自己忘情相欢,在暴风骤雨前偷得半日春情。
生查子远山天水寒,鸢飞光阴乱。
暮里忆相思,尺寸白笺短。
鸦寒灯万点,艾香熏风暖。
可笑世人庸,好好春景晚。
迟慕抚抚心暗叹,下阕填得还真不怎么样啊,狗尾续貂,好好的挂这里丢人现眼做甚?推开窗户正要出去,回头再看了眼字画,身子忽然僵住。
从最后了行的第了个字往上读,了字了字:好可艾鸦尺暮眉毛了皱:好可爱啊迟慕!
可爱和迟慕中还加了个感叹词"啊"。
迟慕哼了了声,真是恶趣味。想走,身体却不停使唤,走到画前,了字了字摩挲过字迹,仿佛摩挲过自己和小理那段自由自在的时光。那时李子鱼取了余紫理这个没有创意的名字,没事赖在自己身边,了边处理繁杂的公文了边陪自己喝酒。不管自己走到哪里,他都能跟随而至,不多说话,只是静静的坐在了边处理公文,偶尔抬头望着自己笑,了脸满足。
心中了动,扶着墙,了口血吐出,落在宣纸空白的地方,红艳艳的烙得人心痛。小四在梦中哼了了声,翻过身去继续睡。迟慕轻手轻脚的取了笔,磨墨,就着血迹添上几笔。左右端详,摇摇头,满足而失意的离开。
迟慕接着去了李子鱼常住的怡红院,细细抚摩平日见过,留有感情的物品。见到搭在椅背上的鹅黄色长袍时,想起文会上他穿的就是这了件,心中又是不舍。
天色将近大明时去了厨房,左闻闻又嗅嗅,偷了了块前夜的冷菜,叼着筷子把每样剩菜暗自品评了翻。自顾自的笑笑,又走了。
迟慕身子已经大不如从前,足下轻飘飘的想踩了棉花,出门前绊了了个瓦罐,哐当了声惊天动地。
有人在后面轻唤:"迟、迟慕……公子?"
画屏抱着早上新洗的蔬菜站在身后,大眼睛眨巴眨巴:"你回来了?"
伸手拉住迟慕的衣袖,扑了个空。迟慕已经如朝雾,消失无踪。
画屏,自己曾今喜欢过的姑娘。
现在看来,这种喜欢应当称之为"怜惜"和"爱护"。
画屏手了送,水灵灵的蔬菜落在地上,冲到门外:"迟慕,我看到你了。"
"你出来。你之前到哪里去了?"
"迟慕,你不是喜欢过我么。你现在出来的话,我跟你走。"
空空的庭院逐渐吵杂起来,画屏望着来往的人,方才那了幕恍若幻觉。
恍惚间,似乎看到迟慕清秀眉头上那缕悲伤。画屏知道,能抹平这缕悲伤的人,必定不是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更了八千五百字,头顿时大鸟。
偶很负责任的说,明天休息,不更鸟……下一章后天再更。
以后再也不答应三更这种事情鸟~嗷~~~
谢谢走到这一章的大人,数数有五个:314273026大人,垚垚大人,妮大人,daria1688大人和pumpkinbobo大人^0^撒花~~~~~~~~~~~~~~~~~~~!!!
第四十五章
花影小筑,夏风熏暖。廊下的男子银色长发冰凉如水,阻隔了窥探者的视线。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轮廓精致的一张侧脸,细瘦的手指拈起西域琉璃杯,嘴角笑得玩味。
"不能让赵秋墨死,不然迟慕表弟也活不成了。不知道心爱的人是生是死,真想看看白王殿下现在的表情,呵呵。"
忽然声线低转,喝道:"花间藏着的是何人,拿出来!"
便于凭空多出三个黑衣侍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男子侧面的紫藤花架中扯出大脸厚唇,敦厚老实的花匠。男子唇间浮起一丝薄笑,亲自拿刀抵在那人胸前慢慢划动:"哪有大中午给花浇水的,定是奸细无疑了。"忽然刀刃突转,划开那人衣襟,露出一个烙上去的"昆"字。
男子若有所思:"哦,原来是鲲鹏堂的人……那找到这里也不奇怪。"
刀锋游走到来人心口上,男子眉间霜色忽聚,白入红出,血色如花。
掷下短刀,拂袖入屋,带起一片白梅萧瑟如雪。
两株白梅在初夏诡异的绽放,玲珑婉约,隐隐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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铭雅附在李子鱼耳边道:"他现在多半是回到自己最熟悉的地方,做最后的诀别。"
李子鱼赶回京城时天色将暮,弃了马慌忙入府,问见着迟慕没有。得到回答后眼神又忽的暗淡下来,脸色雪白,抛了一大片恭候王爷回复的管家丫鬟又去了以余紫理身份第一次见迟慕的东湖边。夏柳如烟,湖水泛碧,围着湖焦灼的转了半天,空无一人。忽然湖边一处买冰糖藕粉的凉棚里走出满脸麻子的店主,想起迟慕最爱吃藕粉,便问店主。
店主脸上长着麻子:"哦,客官说李府那个长得好看得不像话的杂役迟慕啊。两三天前还见过,人瘦得不像话,走路偏偏倒倒的像得了大病。抱着半坛子酒过来,把以前欠我的藕粉钱都还了,像是要出远门似的……"
"我问他身子差成这个样子,要去哪里?他光摇头笑笑,也不说话。"
"瘦得酒坛子都抱不住了,要不是我扶着,几乎连人带坛摔地上……以前倒是活蹦乱跳的……啊,客官?"
一袭白衣已经急急掠走。
湖畔的竹林中隐着六角双层凉亭,木柱冰凉。石阶上散落一地酒坛碎片,微卷的红纸上写着个"杏"字。迟慕最终还是抱不起那一坛杏花村,洒了一地。李子鱼站在亭中,青白的指节攥得紧紧的。
就在这亭子里,斜风细雨,迟慕曾调戏过湿了一半身子的李子鱼:"湿身是小事,淋病可就大事了。快进亭子。"
往事历历在目。
眼角忽然瞟到亭梁上一根细细的白色细纸带子荡啊荡。纵身取下,竟是一只款式简单的菱形纸鸢,想是被不知道哪里的风刮到了梁上。时间隔得久了,微微有些泛黄。
目光落到纸鸢上一行墨迹暗淡的字上,李子鱼身子忽然一颤: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下面写着两个生辰八字,一个是迟慕的,一个是李子鱼的。
这只竟是那日迟慕在雪净院外同画屏一起放的纸鸢。迟慕手一送,便飘飘摇摇随风而去,最后落在这亭子里面,逃过了风雨,躲避了时光,一直等待要等待的人。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转身冲回白王府,推开迟慕的房门,妄图看到那个纤瘦清丽的人影。迎来的确是小四一脸讶然:"公子回府了?可有寻得迟慕?"
环顾四壁,家具器物都简陋之极,唯独床前那副《生查子》格调雅致,夺人眼目。
翩然的字迹下多了几点刺目鲜红,细看竟然是一幅红莲出水图。一支纤弱残莲挑破水面,莲瓣凋零,剩下中心小小莲蓬。莲旁被人寥寥添上墨色莲叶。
李子鱼只须看一眼,便知道出自迟慕的手笔。他的一书一画早在年幼时,便烂熟于胸。
小四凑过来仔细打量,只觉得怪异,却说不出来。眼落在一处地方,忽然醒悟:"公子,这花心的莲蓬,没有莲子!"
李子鱼心中一涩。
空莲。
空怜。
正在此时,风崖进屋,单膝跪下,却并不说话。见李子鱼只是愣在画前,半响才低声道:"回公子,属下变查京城名医,都说蛊虫之毒无药可医。若是种了雄虫那人死了,种了雌虫的人活不过七天。如今距赵秋墨死已经八天了,公子再找也找不到活人,不如给迟公子备口棺材,立个衣冠冢……"
李子鱼只往风崖处冰凉的瞪一眼,并不言语,风崖便如千斤压顶,不得言语。半响,李子鱼才缓缓说道:"再给我寻医生。以后谁再说衣冠冢的事,一律杀无赦。"
风崖又报:"前些日子鲲鹏堂的小七潜入离京城十里的一处老宅子后便再无联系,今日被发现死在城门外,心上插着把短刀。"
李子鱼却只望着空莲发呆,眼神空洞,身子微微颤抖:"那……再往那宅子里派人。"
风崖等李子鱼再详细下令,却没了后话,不忍,起身挡在画前,扬声道:"公子!公子这么多年隐忍朝中,不正为有朝一日继承皇位,恩泽天下百姓吗?迟慕公子只身前往塞外,得此蛊毒,岂非也是为免江南百姓遭受战火荼毒?为如今大事当前,公子却为私情一蹶不振,不知迟公子在天之灵做何感想?!事已至此,那宅子早空了,里面人都搬走了。"
李子鱼终于转头看风崖,目光一触,风崖便连连后退,耳边风声急过,案上一只笔擦过他的脸钉在身后的墙上,入墙两寸深。风崖只觉得冷汗忽起。跟随主子多年,头一次觉得李子鱼眼神凶恶,犹如修罗。膝上一酥,顺势跪下。
李子鱼冷冷道:"你若再说'在天之灵'这四个字,这笔就钉在你脸上了。"
"属下知错。"
衣袍拂过,勉强道:"我们且去那空宅子看看,赵秋墨谋反背后定有其他主使。"
不然赵秋墨二十万大军,刨去日常用度,如何能积攒下支撑半年之久的粮草?单凭他一人,又如何瞒过朝中众人连同李子鱼的眼睛,筹备出这样大的事情?赵秋墨来京都找迟慕的时候人不在塞外,事情却丝毫不泄露,谁替他看管军中事物的?
还有一点。李子鱼想起了高高宫墙后面的乱坟岗。去年曾去过一次。
正是星光清澈的夜晚,坟地不起眼的角落立着两块无字的木牌,已在风吹雨淋下暗淡。
掌印太监提着灯引路,指着这块坟地说:"这就是前护国大将军赵乾赵将军之墓。圣上曾囚禁护国大将军赵乾于西冷宫,逼赵秋墨将军为国效力。宫内深寒不可测,这便是赵乾将军和赵夫人之墓。此事只有奴才和圣上知道,并未外泄。圣上有令,泄露者死。"
护国大将军的归宿,不过无字木牌,乱坟野草。
第二日,权倾深宫掌印太监喝茶的时候忽然噎住,全身痉挛而死。
阴云笼上李子鱼的额头:赵秋墨起兵时必定得知了其父的死讯。既然掌印的公公已经死了,知道此事的便只有李琛,又是谁把赵乾的死讯告诉赵秋墨的?
风崖所说的宅子在京都外十里的僻静之处,人迹罕至。时至初夏,天气微热,李子鱼推开门却看到左右两株白梅压雪,熏风吹过,白色花瓣纷纷扬扬,场景诡异。
门窗雕皆是白漆,雕了雪莲花样。屋宇重檐飞角,回廊暗转,室内成设高雅华贵,非普通人用得起。白窗白墙,并院里两株诡异的白梅,整个宅院恍如琼林仙境,容不得凡人窥探。
李子鱼推门入室,目光落在书案上三根缠绕的银色长发上,眉毛一挑,拈起来沉吟不语。
目光一转,忽然像被火灼了一样。
书案下的地板上,落着一只玉筒。筒内填充的火药已经燃完,空空剩一个筒身。握手里冰凉透亮。
李子鱼绝不会认错。
这就是在聊城,他送给迟慕的玉筒,现在被人不知原委的人随意抛弃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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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装饰清雅的马车在皇陵前停下。守灵的士兵只看了看车夫的脸,便放任马车一路进去。
檀香木的车身仔细的漆了清漆,里外都是帘帐都是雪白。门窗皆雕着雪莲的图样,车内薰香用的是天山的寒香方子,任外面暖风微熏里面都是空透的寒意。
马车绕着先皇寝陵行了一周,在僻静之处停下。一个白齿红唇的丫鬟打起帘子,车内人便懒懒的说:"那个给自己找墓地刻墓碑的傻子,就在这里么?"
丫头跳下了车,绕到一块卧地大石之后,直直指着石后的单薄的人。人瘦得像冬日覆雪的竹竿,双眼紧闭,抱着一块方形的泡沙石不知是昏过去还是睡过去了。石上有斑斑血迹。
身边有一个挖得不深的坑,一口香樟木做的棺材。
男子移步下车,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睡着的人:"这眉目长得倒像姑妈,就是太瘦了,竿儿似的。名字,是叫迟慕吧?"
丫鬟点头道:"他给了守陵人一百两银子,说一会儿他死了就把他埋在旁边的坑里,不使旁人知道。"
男子俯下身仔细看,冰凉的银发落了迟慕一脸,又摇头:"这泡沙石做墓碑禁不起风,一吹就坏。罢了,想他中了蛊毒也没力气刻其他材质的碑。"
想了想,便抱了迟慕起身。丫鬟忙叫:"何必亲自——"被男子一瞪,住了口。
男子正要上车,忽然看到迟慕的墓碑,冰雪般的冷脸抽搐,抽搐,最后终于噗嗤一声笑出来。
墓碑上面没有生辰卒日,只有一行字:小事招魂,大事挖坟,没事谢绝敲门。
丫鬟重新打起车帘,道:"这点倒像公主。当初被逼远嫁江南的时候,公主只在闺房的门上留了一句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看得迎娶的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说起来,咱们公主还真了不得,方嫁过去就封了蕙妃。"
男子把迟慕往车里一丢,哼了一声不言语,只顾用手拨开迟慕的墨色发丝端详憔悴消瘦的面容。脸色渐渐有阴翳之色。
"不知道白王殿下收到我留给他的风筝和玉筒,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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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个内容提要一定要加这句话吗JJ你让我的标题通过吧通过把不然偶疯鸟~)
作者有话要说:上了活力更新榜,似乎这七天要日更了,哭。痛哭~
要是某不小心上了黑名单,或者没日更成,各位大人请拍砖激励
第四十六章
迟慕悠悠转醒时,只觉得脸上冰凉凉的,抬手一摸竟然是一缕垂下的冰凉银发,顿时吓得跳起来。一跃,正撞上低头俯身仔细打量他那人的脸,咚的一声两额头相撞,迟慕又倒下了——撞晕了。
男子摇头:"不是雪见姑母的儿子么,怎么这么没用?"
迟慕再次醒来,只觉得暮光耀眼,雕花的檀香木窗格子外斜支出半树垂丝海棠,柔枝长蒂,花色浅红,暮色残光中十分耀眼。最耀眼的却不是窗外的海棠,而是打开的殿堂外廊下背对着迟慕坐的人。那人白色衣衫,银色长发如水银泻地,微泛着夕阳空濛的橙红色,几分冷漠,几分贵气,看的迟慕呆了。
感到身后的动静,那人起身过来,银色眼眸如冰如水,手往迟慕下颌下一托:"呆什么呆,把嘴合上。你若不把头发染成这劳模子黑色,便也是这般好看的银色。"
咔嚓一声,迟慕o形的嘴就合上了。
直起身子,男子居高临下的看着迟慕,笑道:"迟慕弟弟,我来接你了。"
"阿勒,这就死了?"迟慕拥着薄被半坐在凉床上,呆滞道:"你怎么有长舌头?黑白无常不是都有长舌头的吗……"
"大胆,竟敢对王上无礼!"殿外伺弄熏香的丫鬟忽然扬声怒喝,躯体娇小声如如金石,可见内力不凡。
男子嘴角抽搐,联想到前日"小事招魂,大事挖坟"的墓碑:这真的是十四岁便名贯江南的青衣么?赵秋墨真的败在他面前么?
略略思考,男子冷淡道:"区区蛊毒都救不活,你真当我们天山族如此无能么?"
迟慕暗气转周天,惊觉身子轻松不少,胸口并无啃噬压迫之痛,早知蛊毒无解,心中诧异。忽觉丫鬟摆弄的香炉异香扑鼻,当下问道:"难道是香?"
男子难得赞许的看了迟慕一眼:"不错,这就是天山族与雪莲冰澈其名的珍物——吊命香。闻此香者,无论中了何毒,只要香燃着,即便骨髓被虫蛀空了只剩下一张人皮也不会死的。"
话音未落迟慕立马扑道廊下的香炉前:"难道这香熄了我就死了?这香贵吗,可以卖我吗?"
男子拈起一块香放到鼻前嗅嗅,手指一用力香饼便碾为粉末,轻笑:"这香虽配了天山夏至正午开的冰雪莲花蕊,冬至午夜子时采的缠檐树藤干和凝了婴儿血的玛瑙根,价格却不贵,市面上千金一钱。"见迟慕一脸'我买不起,你还是直接杀了我省事'的表情,宽慰道:"若我不想你死,自然天天给你嗅这香。只要你乖乖听话即可。"
"哦。那你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杀了李琛,掌管天下。"
虽是五月,迟慕却蓦然觉得背上爬起一股寒气。
男子满意的看着迟慕眼眸中的迷惘惊异,仿佛不经意一提:"啊,忘了提,真是失礼了。我叫迟皓涵,天山族现任王。你下嫁到江南的母亲迟雪见公主是我父王的妹妹。算起来,你是我表弟。"
迟慕冷笑:"下嫁?哦,原来是按高度算的。天山这么高,嫁到江南自然是'下嫁'。"
迟皓涵抱着手兴趣盎然:"哦?生气了?想不到你这么喜欢江南。天山自古是神赐圣土,姑母自圣土嫁到这凡世自然是下嫁了。姑母没给你说过我们族的事情吗?留莲,给迟公子讲讲课。"
跪在一旁弄香的换做留莲的女子便正经危坐,把天山的历史娓娓道来,声音清脆,遣词用句却十分流利,像是背诵:"天山本是西王母会聚众神仙举行蟠桃盛会之地。三千年前周穆王曾乘坐"八骏马车"西行天山拜访西王母。西王母在天池欣然接见。穆王赠送了锦绸美绢等中原特产,西王母则回赠天山的奇珍瑰宝,并偕穆王游览天山名景以尽地主之谊。时转光迁,穆王离去,西王母劝饮再三,即席歌曰:"祝君长寿,愿君再来。"
有诗证云:瑶池阿母倚窗开,黄竹歌声动地哀。
八骏日行三万里,穆王何事不重来。
须知天山神女众多,穆王又是凡人男子。穆王离去后不久,为王母举镜的神女便身怀六甲,产下一男婴。王母怜男婴随是仙骨,毕竟是帝王凡人之后,又有母无父,便把天山雪峰赐予神女母子,率众随从回九层天。我们天山族便都是这男婴与凡间女子相爱的后代,自幼便银发冰眸,仙骨帝气,本来就与众不同。"
迟皓涵满意的听留莲说完,道:"外族称天山族为神族,天山子民为神人。只有我们族才有资格掌控这天下,接受天下朝拜,让天下人俯首称臣。"
"王上,故事倒是不错,就是少了两个字。"
"哦?哪两个字?"迟皓涵扬起眉毛。
"'传说'二字而已。"迟慕冷冷道:"这种鬼神故事,我母妃——也就是你姑母,早说过两百遍了,还是两百个不完全相同的版本,当我还会信吗?王母娘娘远在九天,又不能拉来对质,当然任你胡编。你不过是为问鼎江南编个理由。我是你的棋子,有一半天山血统,一半江南皇室血统。若是李琛死了,你可以扶我上皇位。若是没几日我也死了,作为我的表兄的你,便有机会登基了。"
迟皓涵盯着迟慕,赞许道:"原来你不笨。方才是装傻么?"
迟慕委屈道:"我本来就不笨,方才是没睡醒。"手往香炉处一指,惊道:"啊,吊命香要烧没了。"
正待迟皓涵往香炉处看时,忽然风动人移,雕花窗格破裂成片。迟慕突然起身,撞出窗去,掠向院墙。
没有人看清迟皓涵的动作,只是雪衣一闪,已经把掠出三丈外的迟慕从后腰抱住,用力不大却分分到位,让迟慕动弹不得。
"哟,这就急着赶去给李子鱼通风报信了?也不怕离了这香立刻就死?"
迟皓涵笑得风轻云淡,迟慕只觉得身子顿时僵住。
"你且看看这是哪里,逃得出去么?"
迟慕环顾四周,只见琉璃色屋宇相连,雕梁画栋,回廊环套。自己所在之处不过其中一处深院,身后的殿堂上书着"沁夏宫"三个字。
"不觉得熟悉么?这里可是你从小长大的地方,皇宫。"
皇宫。
迟慕这才惊觉,为什么方才开始就有一种异感。原来这屋里一品一饰都是都是考究的宫中用品,这殿堂的一梁一柱每处雕花都是宫廷的款式。宫院虽大,每处迟慕小时候皆玩耍过,却不记得有这处殿堂,想是当时是用黄铜锁锁起来不让人进的,故一开始没认出来。
"还没当上皇帝,就先住皇宫了?"迟慕讥讽道。
心中却暗惊,迟皓涵手段究竟要厉害到什么程度,这种地方都能随意出入,当李琛是傻子么?
迟皓涵脸色突变,阴翳之气顿起,沉声道:"若是在这般嘴利,不如先割了舌头,省的以后上朝说不该说的话。"
手中忽然多处一把匕首,撬开迟慕牙齿只管伸入口中。迟慕被制无法挣扎,感到嘴中一丝甜,便有细细鲜血便顺着嘴角流下来。迟慕眼睁睁看着迟皓涵,心中恨得想骂,口中又多把刀子不能说话,暗想要是这一刀下去自己是不是一辈子都骂不了这人了,内伤不已。
迟皓涵刀锋正要转,忽然听得一声:"王上,刀下留情!"
迟慕回头,看见穿着宫人的衣服,端着茶壶的铭雅。看到迟皓涵用刀逼着迟慕,铭雅手一松,茶碗落地上摔得粉碎。
迟慕不相信铭雅竟然会在这里,竟会叫迟皓涵"王上"。
原来塞外你我围炉顽笑的日子,都是骗局么?
迟慕也不相信平时孤傲的铭雅竟然会跪在地上,向人低头。
铭雅缓缓道:"臣愿以自己的舌,换迟公子的舌。"
迟皓涵有趣的一挑眉:"难得你下跪,敢情是塞外处久了,跟他日久生情了?可惜迟慕弟弟的舌不能留,不然等我扶他登了皇位,不知哪天他就把我今天我告诉他的事情公告天下了。"
铭雅思索片刻,抬头,眼睛却不看迟慕:"臣是为王上着想。李琛死后现在顺位继承人是李子鱼,要扶迟公子上去并不容易。要是此时迟公子变成不能说话的哑巴,更难服天下,于公子大事不利。"
迟皓涵于是取出匕首,又清淡的微笑,银色的眸子透出寒气:"爱卿所得也是,宫中控制人心的药啊调教人的师傅啊多得是,不愁他不听话。只要不伤到脸,怎样都无所谓。"
手在迟慕下巴上捏了捏:"你该感谢你母妃。你若不是长着雪见姑母的脸,现在早就活不成了。"
"可惜了,这眼睛却是黑的。"
迟慕恨恨的别过脸去看铭雅,铭雅不看他,却忽然对旁边一树海棠感兴趣。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滴水大人和垚垚大人的催文了……扭扭,于是赶快把文贴上来鸟。
不找理由,先拿块板砖自己拍两砖头。
搽干血,继续:请大人们稍安勿躁,不会临终换配对的,不会的,相信某!(众人:你叫我们怎么相信你!)
362209047大人,某会想你的,一定的,放心的学习去吧!
还有,小驴,感谢给某灯创收,抹泪……偶不会也看到KK大人吧╭(╯3╰)╮
第四十七章
京郊那宅子被翻得底朝天,翻出奇珍异宝无数,偏偏没有一样与迟慕相关。除了两株开得妖异的白梅,几乎就是寻常富人的宅子,只不过品味奇特,偏偏要把墙漆成雪色而已。
李子鱼赶走小四,把自己关在迟慕曾住的偏房里,终日对着迟慕留在墙上的画出神。
空莲。
空怜。
两字中多少绕指柔情化作一缕青烟。红尘一场,空空相怜。
环顾四周,都是他用过的东西。桌子瘸了一只腿,床很旧很小,衣物也不多,没有柜子,就叠在床头。
鲲鹏堂的人跪在地上回报事物的时候,李子鱼只管坐在床头把迟慕的衣服拿来一件件抚摩,兀自摇头微笑,仿佛看到了穿衣服的人。一堆旧衣服下面翻出一件上好的月白色长衫,想必是迟慕平时银子不多,这是专门留着追姑娘时穿的,不禁莞尔。忽然又想起迟慕曾穿过这身衣服去藏芳楼调戏画屏被自己逮了个正着。又想起之后中了埋伏逃走之时,迟慕为自己吸毒。自那日之后迟慕的身子似乎就再没有完全好过,想起来便心如刀绞。
跪在地上的是鲲鹏堂影位小十二,脸色腊黄,以收集消息见长:"公子,恕属下无能,尚未发现迟慕公子的行踪。以蛊毒发作的时间来算,迟公子可能已经——"见李子鱼面色如霜,咽下后半句话。
李子鱼摇头:"他还活着。"
小十二抬起头望着主子:"蛊毒无药可治,还请公子节哀。"
李子鱼摇头:"他一定还活着。"
放下衣物,起身出门,小十二跟上:"公子去哪里……"
"入宫。"
李子鱼握紧手中的玉筒:那宅子里到底还是留下了一样东西。
养心殿。
珠帘垂下,金兽焚香,李子鱼坐在御赐檀香木靠椅上,面前放了一杯西湖龙井。
空坐了半个时辰,茶水却滴水不沾。
半个时辰后,李琛着了明黄色龙袍玉带从殿外匆匆进来,面带喜色。从后面搂住李子鱼的脖子探过身子,欣喜道:"早听说你回来,就盼着你来了。朕打算后日为你做个盛大的庆功仪式,对这次平乱中立功的将军论功行赏,怎么样?"
李子鱼微笑道:"谢主隆恩。"
李琛撅嘴:"这句话你就不会跪下说么?"
李子鱼起身拂衣,正欲跪下,李琛一把扶起笑道:"爱卿免礼。朕其实不爱看你受委屈。"手指抚过李子鱼挺俊的鼻梁,笑得妩媚:"征战这么久,可有想朕?朕可想爱卿了。"
李子鱼便伸手环住李琛的腰,微笑:"想自然是想,但陛下不觉得这周围人太多了么?"
李琛沉下脸,屏退四周宫人:"越远越好。"
便以手臂缠上李子鱼的身子,仿佛在李子鱼身上打了个结,媚笑道 "今天给机会让王爷好好表现——"话声未落,眼睛惊恐的睁大,身上四五处大穴已被李子鱼制住,不得动弹。
李子鱼艰难的把李琛从身上解下来,扔到自己方才坐的椅子上,道,冷冷道:"把下人屏蔽道那么远,如今你喊也没人听了。"
李琛蹙眉:"你这是谋逆犯上。"
李子鱼端起桌上已经凉透的茶抿一口承认道:"是啊,这就是谋逆犯上。臣忽然想听陛下怎么当上皇帝的故事。"
李琛变色,沉下脸:"这你想必心里清楚。"
杀父弑弟,天下皆知。
李子鱼摇头:"光凭当年陛下是做不到掌控朝政杀父弑弟的,臣要听陛下和天山族的故事。"
李琛霎时脸色惨白。
"倘若朕不说呢?"
李子鱼噔的放下茶碗,掌中用力,上好的景德镇天青瓷碗便裂成碎片:"那臣不介意再背上一个弑君的罪名。"
沁夏宫。
迟皓涵准备给迟慕洗脑。
铭雅守着香炉,迟皓涵抱着手皱眉站在一旁,两个宫女打扮的丫鬟拿着轻罗扇子把烟雾往绑在床上像个粽子的迟慕鼻子底下扇。
迟皓涵问:"他晕了吗?"
迟慕说:"我还没有晕。"
铭雅说:"那臣再加一支乱神香。"
片刻,迟皓涵又问:"晕了吗?"
迟慕好心提议:"小铭雅,再加一支乱神香试试?"
铭雅:"你就晕一会儿吧!这乱神香已经加到第七支了,再添我的神智都要被这溢出来的香味弄乱了……"
迟慕耸肩望天:想当年老子在文殊院念书的时候专攻定心术,怎么会被区区乱神香摆平。
程老先生认为帝王驾驭天下首先要心定,排斥外物干扰。心定方能神智清明,神智清明方能明断是非,方能体察天下。所以迟慕的定心术被培养得不是一二般的好。当初学的时候程先生每天拿着一大把乱神香插在香炉里熏了迟慕半年,所以现在闻这七根乱神香只觉得清醒无比,另外勾起往事的回忆,分外提神。
加到第十二根香的时候,迟慕终于两眼呆滞游离,继而闭上。铭雅的脸色霎时雪白,赶忙伸手往迟慕鼻下一搁,探到鼻息后方才放心。迟皓涵道:"乱神香生效了?"
铭雅脸色十分难看:"没有。他单纯的睡着了。"
睡梦中的迟慕觉得绑着不舒服,不满意的扭扭身子哼唧一声。铭雅犹豫了一下,伸手替他把绳子放松一点。
迟皓涵冷着脸扬手打掉铭雅的手。
铭雅低头:"人无完人,迟公子必定有弱点。请王上宽限臣几天时间。"
迟皓涵点头:"那给你两天时间。如果两天内你不能把他训练得乖乖听话的话,我就把他带到邢部大牢里去。那里自然有省事得多的调教方法。"
拂袖里去时,又转身凝视迟慕恬美如婴儿的睡颜,眼中犹豫:"把绳子松了吧。"
迟慕不喜欢这样的梦境。梦里粉红色花瓣雨一般自天空飘落,斜斜的落在身前男子的衣袍上。迟慕当时尚小,头发柔软,眼睛清亮。拉着男子明黄色的衣袖一角,迟慕抬头仰望男子俊朗英气的脸。
"父皇,父皇,为什么大家的头发都是黑色的,我的却是银色的?"
"父皇父皇,为什么我必须带着面纱?"
"父皇父皇,为什么不许我和旁人说话?"
男子蹲下来,手按在迟慕肩上,眼角盛满笑意:"因为小慕和大家不一样,小慕以后会掌管天下。所以现在和你一起玩的小朋友长大以后都要跪在你面前喊'陛下'。"
转头却对身边的水莲花般温婉的女子道:"等他到了十七岁就把他头发染成黑色吧。现在染得太早,小孩子容易掉头发。小慕血统不纯,将来要继承天下,得把异族的地方掩饰掉。"
女子银丝垂地,忧愁的叹息:"若非臣妾来自天山,把这天生的银发和天山口音的方言传给这孩子,也由不着他受苦。"
男子宠溺的摸摸迟慕的头:"无妨,朕爱银发。现在且先让他带着面纱,不与人说话。等发色染黑了,天山的方音纠正过来,便可以立为太子。"
女子声音略带惶恐:"陛下真打算让小慕跟着臣妾姓迟么?"
男子宽厚的笑笑:"既然你们族有这个规矩那就这样叫吧,没关系的。"又转过身子:"小慕,跟父皇说学院里的事情吧。好玩么?"
"书院里坐我旁边的人叫小鱼,老是欺负我,往我桌上放毛毛虫!"
"哦?那你也欺负回去啊!"男子饶有兴趣的挑起眉毛:"下次他再这样你咬他去。"
女子嗔道:"怎么有这么当爹的,尽教坏孩子!"
迟慕藕一样嫩的小胳膊举起来,一路叫着"咬他咬他"颠颠的跑了,一会儿又颠颠的跑回来,哭丧着脸:"父皇,我带着面纱,怎么咬人啊?"
梦境突然变成火海血河。
梁上燃烧着熊熊火焰,不时听到木头断裂之声。空气如烤如炙。
迟慕看到父亲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短剑。见到迟慕,嘴角扯出最后一抹微笑,道:"朕相信你没有杀那些同学……那定然是栽赃……只是父皇无能,不能把你保护周全……"
迟慕扑上去,却听得一句断续的话:"今日之事,不可怨琛儿。"
大火如同烧旧画一般把烧遍每一寸梦境,留下一堆灰烬。
迟慕惊恐的翻身坐起,手紧紧抓住被角,面色煞白,惊疑不定。
窗外暮色正沉。
床头悄无声息的斜坐着一个人,笼在阴影里,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方噩梦醒,又被床头的人一吓,眼一翻又倒下去。
"醒了?"
迟慕摇头:"没有。"
赵秋墨叹气:"你真的不愿意见我么。"
迟慕摇头:"你竟然还活着。"
"你今天不见我,日后便再也见不着我了。"
忽然闻到血味,迟慕翻身坐起:"受伤了?"
赵秋墨穿着黑色长袍,人瘦了一圈,衣袖破了,手臂处血迹斑斑,神情却有些喜悦。
"原来小慕慕还是会关心我呀。我从迟皓涵的地牢里逃出来了。"
迟慕拉过赵秋墨,点了几处止血的穴道,惊问:"你怎么和他有联系?"
赵秋墨未受伤的手把迟慕下颌一勾:"赏我一个临别的亲亲,我就告诉你。"
迟慕哼一声:"那我不听了。"
赵秋墨讨价还价:"亲脸也可以,不一定要亲嘴。"
迟慕继续哼:"不亲。"
忽然脸被掰起,迟慕感到额上被温柔的啄了一下。赵秋墨一脸亏了的表情放开迟慕长叹:"先赔了二十万人马,Aitxt bb为您制作再赔一个故事和一个亲亲,我怎么净做亏本生意!"
"当初李琛登基继位的时候,幽囚我父母于南冷宫,逼我为他卖力。宫墙深深,谁都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等再相见的时候,已经是乱草坟头,阴阳相隔。告诉我父母死讯的,便是迟皓涵。他问我想不想报仇,允诺给我提供起兵谋反的钱粮。我便答应了。"
迟慕眼睛睁的大大的:"他为什么帮你?他想要什么?"
"他想要天下。他要我起兵,拥立他为皇上。"赵秋墨脸色复杂的看着迟慕:"可惜我决定拥立你,所以他决定除掉我。我没想到铭雅也是他的人,你们两个联手,我自然输了。输了便被带回来受罚。"
迟慕望着赵秋墨,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憋了半响,才说:"我不知道铭雅是迟皓涵的人。"
赵秋墨笑笑,伸手摸迟慕的头:"我本来想带着你一块儿逃出去的,可惜宫外暗伏了许多弓箭手,怕护你不周全。等我回来救你吧。"
作者有话要说:偶突然想小墨了……
偶日更无能,怎么办,怎么办啊~~~~~~~~~~~~~~~~~~~~~哭。
第四十八章
铭雅找到了迟慕三次,三次迟慕都在睡午觉。床下熏着吊命香,人瘦得竹竿似的,皮肤苍白透明,仔细看能看到下面青色血管。因为蛊毒脸消瘦不少,睫毛意外的纤细密长,蝶翼一样阖在眼脸上。
铭雅把怀里的药罐放道廊下的小炉里煨着,不一会儿清苦的药香弥漫开来。
"不要装睡了,我看到你闻到药苦吸鼻子了。不愿吃药也不用装睡啊,再去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便是。"铭雅皱着眉头。
迟慕无奈的爬起来:"药苦。"
铭雅不解:"你的医术造诣不逊于我,学医时应当试过不少药啊,怎么会怕苦?"
迟慕耸肩:"我只开方子熬药,小鱼负责试药。断肠草呀巴豆呀菟丝子呀小鱼都试过。试药的后果光看看就恐怖,所以我决定再也不试了。"
铭雅犹豫半响,问:"你……确定让王爷试过断肠草?"
迟慕点头:"后来被程先生抢救过来了。"
铭雅深表遗憾:"要是没抢救过来多好。他这几日快把我们宫外的据点翻了个遍。"
迟慕回想起当年在文殊院学堂的事情,只觉得往事如烟。
程梓园每月逢五专门僻出一天传授医术。王梓园教授方式奇异,总是放几十个学生到京城附近的山野去采一天药材,然后三五人一组依据方子和采来的草药熬药。每次只要交上一味正确的药即可。
每逢五日,李子鱼便说:"小墨,我们组人怎么还没到齐呀?"
赵秋墨望满山野草:"我们组一直不就你和我么?"
李子鱼吸吸鼻子:"那美人儿呢?"
赵秋墨道:"人家从来都没有说过和我们一组。"
端一盅茶看三四十个平日娇生惯养的世家子弟背着竹篓挽着篮子屁股朝天的刨野草也不失为一种享受。程梓园看得高兴,没注意到李子鱼二人绕过众人到了偏僻之处。山阴有棵女贞树,树冠大如棚,透下淡淡天光。树下果然有一人, 青衣斗笠,蹲在树下一株牡丹花边细细的用刀割下缠绕其上的蔓草。蔓草上青白色的小花方谢,结了淡褐色光滑的果实。
李子鱼大喜过望,一手伸入袖中翻腾:"美人,等你好半天了。快看本少爷采到好多西域冰丝草……"
迟慕只顾专心取药草不语。
李子鱼继续翻袖子。
赵秋墨叹气:"这八月大太阳天的,哪里来什么冰丝草。你缠着你爹要来的就罢了,还把'西域'两个字加上……当我们不知道这里是离你家三里路的东丘啊?"
面纱下面的人噗嗤一声笑出来。
下一个五日,正是熬药的时候。
文殊院,李子鱼早早洗了药罐放置在红泥小炉上占迟慕旁边的位置。见了迟慕勉为其难的说:"本少爷大度,今天可以帮你洗洗药。"
迟慕不答,取出前次采的藤蔓投入李子鱼预备的药罐中,用水煮至开裂,待水液吸尽,全部显粘丝稠粥状时,加入黄酒、面粉拌匀。竟然没有洗。
草药不多,罐中仅剩黑乎乎一块。迟慕取出,细心做成饼状。
李子鱼思考片刻,继续勉为其难道:"美人不必拘束,本少爷可以帮你切药。"
赵秋墨不快:"人家根本没打算让你帮忙……"
迟慕没有切药,直接取了药饼掩入面纱下,被李子鱼一把抓住,慌忙问:"你要自己试药?"
看到手中握住的白皙纤细的手腕,怕用力过度,又松开:"试药这种事情,万一中毒怎么办?应当交给本少爷这种百毒不侵福大命大的天才来做,是吧,小墨?"
不待赵秋墨回答,便把黑色不明物放入口中,然后仰天长笑。
"美人终于肯为本少爷做吃的了!不如嫁到我家,我家厨房很大的……"
面纱后面的人指着李子鱼,指尖颤抖一下,又颤抖一下。
李子鱼得意叉腰。
迟慕一转身,青色衣袂一闪,竟走了。
片刻,程梓园闻声前来,听说李子鱼试药了,指尖沾了一点罐底余药放入口中。脸色大变,手指着李子鱼,指尖颤抖一下,又颤抖一下,叫来书童:"送李公子回恭亲王府,说他误食……误食……"
半天没吐出药名。
迟慕试做的草药叫菟丝子,民间通俗名:春药。
第二天李子鱼没来上学,同窗都听说昨夜白王府夜里有人撕心裂肺的喊:"美人,嫁给我吧!!!",一声一声喊到天亮。
叫得全京城的未婚妇女春心荡漾。
铭雅听完,抱着肚子笑。笑完了问:"你当时自己试的话,有把握不乱性么?"
迟慕耸耸肩:"我哪里打算自己试了?只是想放到鼻下闻一下味道,没想到他手快。"
铭雅雅瞅着迟慕,忽然叹口气:"我本来以为你再也变不会来了。"
迟慕奇怪的问:"从什么变什么?"
铭雅别过头去看一树海棠花:"从青衣变会迟慕。还是现在的你惹人喜欢,塞外的青衣太冷淡了。"
作者有话要说:附送番外,再更新一章。MS上一章后3P呼声再起,小墨你总算对得起当妈的啊。
微风大人,思想要坚定~
miiko大人,顺顺毛,活都活过来了,某也没办法。要不,小墨你再去死一会儿吧?%% 赵秋墨:我靠,好不容易复活回城,你又要杀我?有人有人品啊?我没有你这个后妈!
某灯:我是亲妈。
众人:按惯例拖出去……
第四十九章
李琛被点了穴道,倒在椅子上,面容苍白幽怨:"爱卿想知道求朕说就是,何必这样?"
李子鱼冷笑:"臣为天下苍生尊你一声陛下,还请陛下自重。"
"你还为迟慕弟弟的事生我的气?"
李子鱼面无表情:"是。"
李琛神色忽变,如阴雨袭城:"臣陷害弟弟,逼死先皇,逼死蕙妃不过是为了保证江南始终姓一个'李'字,何错之有!迟慕弟弟迟慕弟弟,每个人都说迟慕弟弟!朕现已登基,为何还要听到这个名——"
话未说完,李子鱼的刀已经横到李琛脖子上,流下细血。李琛脸色阴翳,恨恨道:"真要听么?听你最爱的迟慕弟弟是怎样背叛江南的。你可知道蕙妃的事?"
李子鱼点头:"听说说是上任天山族的王有一儿一女,先皇远征塞外时绕道天山。天山王把唯一的女儿——雪见公主送与先皇做王妃,即后来封的蕙妃。蕙妃雪肌冰貌,风华绝代,深的先皇独宠,并为先皇生了一位皇子。这便是迟慕。先皇打算立迟慕为太子。"
李琛冷哼:"太子?可惜迟慕姓迟不姓李! 天山族有族规,凡是本族王族与外族通婚,孩子必须跟本族姓。所以迟慕随着蕙妃,也就是迟雪见公主,姓迟。但倘若迟慕继位,他的儿子势必姓迟,这样世代相传,这到底是江南李家的天下还是天山迟家的天下?天山王不会白白送独生女儿给人了,他要通过这个外甥控制整个江南。试想假如父皇在恰当的时候恰好驾崩了,迟慕继位时尚小,蕙妃便有权垂帘听政。蕙妃是天山族的公主,这天下岂不是天山族的天下?"
李子鱼面色不动:"我想知道,那陛下做了什么?"
李琛冷笑:"天山王不是有一儿一女么? 照这个计划,江南落入的自然是雪见公主手里。一儿一女控制天下,谁不欢喜?有一个人不高兴,那就是雪见公主的哥哥,因为他只得到一半的天下。"
"所以陛下投靠了他。"
"不错。朕靠着他的势力除掉了其余兄弟姐妹,最后设计杀了父皇心爱的迟慕弟弟,逼死蕙妃,坐上天子宝座!朕这是为天下,为了李氏江山!李子鱼你什么都不懂,凭什么指责朕?"李琛几乎歇斯底里,:"为什么父皇从来不正眼看朕一眼,朕哪里比不上那个异族杂种?朕爱的人从来不爱朕,不理会朕。就连你李子鱼,你从来没有正眼看朕一眼,每次你进入朕身子的时候喊的,都是该死的迟慕弟弟的名字!朕哪点比不上他,腰没有他细么,身子没有他柔软么,对你辗转逢迎得不够么?你非逼朕变成一个女人才肯正眼瞧朕一眼么?"
李子鱼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看着李琛,等他闹够了,才缓缓道:"陛下不是还有烟妃么?"
李琛一愣,垂下头:"烟妃是天山族进贡来的人。朕若不宠她,性命有虞。"
李子鱼暗笑,难怪烟柳见了李琛有如此大的架子,原来是背后有靠山。
李琛抬头望李子鱼:"爱卿不可怜朕么?"
李子鱼摇头:"你不值得可怜。你空守李家的名号,却是天山族的傀儡,何必呢?苍生为重,你只顾增赋税扩宫殿,做了多少有益民生的事情?你死守的不过是一己私利。"看着李琛木偶般空洞的眼神,李子鱼叹道:"告诉你一件事情。这次赵秋墨叛乱背后有天山族这届王迟皓涵的影子。你已经失去做傀儡的价值了。迟皓涵要越过你,直接称帝江南。"
桌上放着一盆珐琅玛瑙樱桃树盆景。李子鱼走过时衣袖拂过,玛瑙做的樱桃叮叮咚咚落了一地,声音霎时好听。
一粒樱桃滚到李琛身边,染得鲜红欲滴。
李琛躺在椅子上,双目大睁,面色如纸,血自脖子流下,在地上汇成小潭。探探鼻息,已经没有了。
空荡荡的大殿里回响着李琛的最后一句话:"小鱼,你可不可以叫朕一声'哥哥'……"
李子鱼不答,手握紧成拳。
自宫中回李府,方进门就有丫鬟报:"有客人在西边爽枫厅等候多时了,说无论如何要见公子一面。奴婢劝他回去也不听。"
李子鱼踏进爽枫厅,四下无人。
屏退丫鬟,沉声道:"屏风后面的人是谁,出来吧。"
赵秋墨呵呵一笑,自孔雀描画蜀锦屏风后转出。人瘦了一圈,黑色长袍左袖破了,血迹斑斑,眼睛却分外有神:"小鱼,塞外河流湍急,没想到我还活着吧。好歹同窗一场,见我活着不要皱眉头……"
李子鱼继续拧眉:"你就不能顾忌我的心情,暂时装死么?"
赵秋墨继续笑:"可惜有人见到我活着挺高兴的。我左手伤口的血就是他点穴止住的……"
疾风带影,一把短刀破空而出。看不清李子鱼的动作,赵秋墨脖子上已经横着一把刀。李子鱼抵着赵秋墨胸口低喝:"你见到迟慕了?"
赵秋墨耸肩:"我没说那人是迟慕啊。"
刀锋不留情面的一转,赵秋墨胸前红了一大片。李子鱼声音很冷静:"这一刀是补偿迟慕的,你让他吃了这么多苦。"
赵秋墨一愣,正刺中心痛处,便苦笑道:"不要仗着练了冷心墨莲欺负伤病人。我来找你自然是为了他。可不可以先把刀放下?"
赵秋墨坐回靠椅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双腿交叉叠起来,自觉端起李子鱼的茶抿一口:"你可知道天山族和朝廷的关系?"
李子鱼点头:"刚从皇上那里听来有趣的故事。"
"呵呵,这么快就去找皇上了。你怎么知道小慕慕与天山族扯上关系了的?"
"我在京郊的宅子里发现了迟慕的东西。那宅子外这个季节依然两株白梅开得诡异。这种常年开花的梅只有在极寒的天山才有。"
赵秋墨笑得玩味:"那皇上还活着吗?"
李子鱼叹气:"死了。"
"我没想到你竟然会为他弑君。"赵秋墨把玩手中茶碗,举起来迎着光玩赏:"你该不是这样想的吧:李琛死了,迟皓涵很快会扶持小慕慕登上帝位,这样你们就能很快在朝中见面了。"
"我找不到小慕,只有出此下策。"
"我想知道,你究竟有多在乎他?"
"我不会强求他陪我一起死。如果我死了,我希望他能忘掉我,取一个心爱的女人,好好活下去。"
"你知不知知道我有多恨你?"赵秋墨修长的手指敲着茶碗壁笑问。
"肯定没有我恨你多。"李子鱼面如寒霜:"如果不是因为你手上有迟慕的消息,我早就把你钉在墙上风成人肉干喂耗子了。"
赵秋墨自见到李子鱼起就一直在笑,笑道最后却再也笑不出来,脸色比哭还难看:"我知道我对不起迟慕。你是我今生最讨厌的人。为了他,我愿意跟你合作一回。"
李子鱼笑的颇不自然:"彼此彼此。"
赵秋墨摇头:"这次我千辛万苦逃出来来,便是告诉你他的下落。你若不快点去,小慕慕可能就喝了乱神智的药,一辈子清醒不过来了。你从小就不够聪明,你想迟皓涵会扶一个神智清醒的小慕慕登基么?论权术铁定玩不过我家小慕慕,直接被作死。"
作者有话要说:偶听到4P的呼声鸟……还有表兄弟的……嗷!
第伍拾章
迟慕闲来无事在院子里打鸟。宫闱寂寂,惹了无数乌鸦停在院东头的梧桐树上。迟慕抱着一盆子洗干净的新杏站在檐下,远远的掷一个去,便登时有乌鸦"啊"的一叫,应声落下,非死即残。
迟皓涵背着手站在迟慕身后,看着树下落得一地乌鸦毛,眉毛拧成了一个结:"能不能不要打了,我被乌鸦惨叫吵了一上午了。你打这么多乌鸦做什么用?"
迟慕又掷出一个黄澄澄的杏子,一只乌鸦应声"啊"一声掉下来,一脸明摆着的样子:"吃啊。"
说罢递给迟皓涵一张方子:主治:经脉不通,积血不散乌鸦(去皮毛,炙)三分,当归(焙)、好墨各三分,延胡索(炒)、蒲黄(炒)、水蛭(以糯米炒过)各半两、芫青(糯米炒过)一分、共研为末,酒送下迟皓涵扬眉:"你打算这样治好经脉上的蛊虫?没用的,除了吊命香没有东西救得了你。"
"至少可以修补损伤的经脉嘛!"迟慕耸肩微笑,友好提议:"小涵涵要不要试试,乌鸦肉很好吃的,很嫩——阿勒,小涵涵,怎么了?"
迟慕五根手指在迟皓涵脸前晃来晃去的,被一把抓住。
"你刚才叫我什么?"
"小涵涵呀……"迟慕无辜道。
抓住手腕一扯,迟慕就被扯到迟皓涵怀里。脸被两根手指捏住,掰起来细细打量。迟皓涵面无表情的看了迟慕片刻,紧绷的脸上渐渐有了表情,唇间居然多出一抹温柔的笑容,像是想起什么遥远的过往。这一笑就把迟慕笑愣了,伸手摸摸迟皓涵的额头:"没发烧啊?"
手触到迟皓涵额头的瞬间,迟皓涵松手放开迟慕,拂袖而去。
"以后不要叫这个名字。"
迟慕回头,看到铭雅站在身后的廊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为什么?"
"因为雪见公主一直这样叫王上的。雪见公主生嫁到江南前一直照顾王上学习,那是便是这样叫王上的。"
"为什么母妃叫得,我就叫不得?"迟慕不满。
铭雅瞅着他看,折了廊前一枝海棠放到鼻下嗅,转身要离去:"因为你们长得太像了,只是她的头发是银色的,你的却是黑色的。"
迟慕喊住:"小铭雅,你见过母妃吗?"
铭雅含笑回头:"自然见过。那时候我曾教雪见公主骑马。"
"母妃那时候……到江南之前……是怎样的人?"迟慕踟蹰片刻,问。
"很美,是天山族有史以来最美的公主。"
"那、那她人呢?"
铭雅噗嗤一笑:"你在担心什么?担心当年她想通过你掌控江南么?那些事情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雪见公主很善良,性子很倔,我教她骑马的时候,她舍不得用马鞭,硬是陪着她的雪山飞鸿同吃同行了一个月,才算心灵相通,不用鞭子,揪揪马耳朵马就乖乖听话。"
迟慕若有所思的点头,觉得哪里不对,猛然惊醒:"你教母妃骑马?那你该你比她年长,可你看起来才方过……弱冠之龄……"
铭雅笑笑:"我虽然天生黑发,却有一半天山族的血统。天山族的人成年后几乎看不出年龄,所以我不显老。雪见公主没把这点告诉你么?"
迟慕摇头,上下打量铭雅惊奇无比:"妖精,妖精啊……"
铭雅没好气道:"不要看了,自己回去照镜子。你以后也这样。"
铭雅折身要走,忽然又回头:"有一件事情你一直没问我?"见迟慕人畜无害的笑颜,叹气:"当初在塞外的时候,我一直在骗你。你没有责问我。"
迟慕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件事情,我都忘了!"指着梧桐树下落了一地的死乌鸦道:"小铭雅,那你帮我按方子把这堆乌鸦做来吃了吧!我不吃苦的,记得加红糖,加香料,小火慢慢熬……"
铭雅心中充满懊悔的离开。
当日再没见过迟皓涵。
第二日早上,两个丫鬟在留莲的指挥下搬了两盆热水放在迟慕床前。迟慕还在床上哼唧,就被扔到兑了米汤和醋水里。再裹了衣服扔出来时,头发已经是水银般的银白色。
迟慕心痛自己辛辛苦苦染得头发,于是找铭雅诉苦。铭雅一脸严肃的说,这是王上的意思。
然后迟慕去找迟皓涵,迟皓涵不见,让丫鬟传话说:心情不好,不要见我。
迟慕看着两个丫鬟端着迟皓涵的早饭退出来,上面放着一只只剩骨架的乌鸦。
粉衣裙的说:"王上今天怎么想起吃乌鸦了?"
紫衣裙的说:"一边吃一边骂乌鸦肉又苦又涩,乌鸦肉本来就是又苦又涩的啊。"
粉衣裙的叹道:"而且竟然边骂边把这只乌鸦吃完了。"
迟慕空站了半日迟皓涵不出来,于是又抱着一盆杏子去廊下打乌鸦。乌鸦学乖了,转移到东边的院墙外的泡桐树上去了。于是迟慕也转移到泡桐树下。
方打了一会儿,觉得背后有人,回头看到迟皓涵不知何时站到了他在身后。迟慕立马扔了杏子,眼神哀怨:"小涵涵,我的头发……"
迟皓涵身子僵了一下,皱眉:"让你不要叫我这个名字。"
迟慕人畜无害的一笑,阳光落在他尚未干完的银发上,泛着莹莹的光。有一瞬间迟皓涵以为雪见站在他面前。下一瞬间,迟慕一脚踩空,身子一偏,竹竿似的人就倒出回廊砸向栏杆旁的花圃。迟皓涵一勾勾住迟慕,但势急没收住,迟慕一头撞在柱子上,晕了。
抱着怀里的人,迟皓神情有些恍惚。这笑起来流光溢彩的眸子,尖的可以削葱的下颌,色泽浅淡的唇,像极了当年姑母。那是迟皓涵还小,不过十四五岁的懵懂少年,雪见却已成人,高高在上,神色飞扬。那是天山王已经决定要把这个晚生的女儿远嫁在江南,换取半壁江山。
迟皓涵永远只是雪见身边玩耍的那个孩子,咫尺天涯般的遥远。
再仔细看,迟慕的额头稍宽,脸的线条没有雪见柔和,一眼能看出是男子清秀的面容。若是睁开眼睛,便是黑色的眸子,一看便来自他江南前一任俊秀的皇上。
一瞬间迟皓涵有把那对眸子挖出来的冲动。
把迟慕放回床上,人却并不走:"你知道么,不待我们动手,李琛已经死了。真是天助我也。"
"你若是乖乖听话,我可以不杀你。"
铭雅幽灵般的出现在迟慕房门口,低声道:"王上,差不多该告诉迟公子了,也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朝廷已在掌握之中,很快便可以让迟公子登基。臣给迟公子的迷魂药只差最后一剂。"
迟皓涵摇头:再等等。
夜里迟慕忽然笔直的从床上坐起,叹道:"小鱼,别躲在窗外,可以进来了。为了配合你我都打了两天乌鸦了。"
迟慕所处在沁夏宫外暗埋了许多弓箭手。李子鱼花了两天时间逐一解决,再换上自己的人。外面动静大了,便惊飞枝头上的乌鸦,大白天一大群乌鸦扑棱着翅膀惊叫,是个聋子也知道外面有问题。
迟慕接到外面传进来的信,足足打了两天乌鸦,李子鱼才把事情办好。
李子鱼闪进屋,看到迟慕消瘦的样子,心中一阵痛:"乖,我来接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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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纷纭大人捉虫!
作者有话要说:不会四P的,不会的,相信偶!明天不更鸟,休息一天,抱抱各位大人。今日算是三更吧^-^
第五十一章
抱住迟慕的腰,惊觉怀中人消瘦,心痛得紧。迟慕却笑得风轻云淡,仿佛这具消瘦的身子不是他的。李子鱼嘴唇翕动想说什么,最终没说,只是把怀中人紧紧抱住。
迟慕银色发丝在月光中泛着银色的莹光,流泻月华。
半响,李子鱼喃喃道:"你银发也很好看。"
迟慕撅嘴:"我一直很好看。"
李子鱼长叹一口气:"以后不准一个人偷偷跑了。"
迟慕撇嘴:"我没偷偷跑,光明正大坐的马车走的。"
李子鱼坚决的问:"上次你支的两百两银子还剩多少?全部还来。以后不能给你银子,免得你再逃走。"
迟慕顿时哭丧着脸,怏怏道:"那,那以后我要找漂亮姐姐怎么办?"上次从李子鱼那里要的两百两"工伤费""出差费"还剩下三十两。迟慕想着命不长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正打算用这三十两银子勾引个姐姐享受一下。
"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李子鱼一眼看穿,脸若寒霜。
"两位,旧情叙够了没有?我们可以走了。"
迟慕回头,正看到赵秋墨倚着门框笑得促狭。猛然看到迟慕望着他,便又笑了一下,酸涩的笑容笑到一半嘴角再也勾不上去,便耷拉下来。
赵秋墨本想抱了迟慕出去,李子鱼已经连人带薄被一起抱起来,小心掖好被角。赵秋墨讪讪的,只好抱了迟慕燃着吊命香的香炉。
赵秋墨表情复杂的盯着手中烟气袅袅的香炉看了片刻,小声问问:"这便是迟皓涵延续你性命的东西?"
不待迟慕回答个"是",李子鱼便冷冷道:"你只管抱稳。若赵将军种蛊,小慕也用不了这香。"
赵秋墨黯然片刻,回避迟慕的视线,轻声问方才责问他的李子鱼:"若这香燃完了,他是不是会死?"
迟慕没心没肺的笑。李子鱼脸色一僵,继而低头抱紧迟慕,哄孩子般的拍拍迟慕的背:"别怕,上天入地我也要找出会配这味香的人。"
迟慕心肝一痛,原来他知道我怕。
院里四下寂静,西门虚掩。
李子鱼先出门,赵秋墨断后。方出门,便有黑衣人便默默把门掩上,提着一盏灯引路。宫墙外站着持弓箭的黑衣人,见了李子鱼都沉默的跪下行礼。
沁夏宫不过深宫内院众多宫殿的一座冷宫,位于皇城边角。穿过几道门便可看到出宫的角门。迟慕暗送一口气,却看到门边的青色的下马石上悠闲的坐着一个人。杏黄色长衫上挂着和田玉佩。
迟皓涵悠闲的望望天上一轮残月,作个揖,笑容阴冷:"贵客临门,怎么不容本王亲自来送?"
李子鱼皱眉:"迟公子可能不知道,李某最讨厌有人跟我称'本王'。江南朝廷里皇上只封了一个亲王。"
迟慕吐舌:偌大江南,确实只有一个亲王,就是先皇封的白王李子鱼。天山王的架子在这里可没用。
迟皓涵无奈摊手:"那你们也可以叫我一声陛下。迟慕弟弟的登基仪式已经在准备中了,朝中的臣子我已经收买了大半,天下迟早会落入迟慕手中。这吊命香哪日一没了,迟慕弟弟就没了。天下便入我手中。"
"赵某心中只有一个陛下,可惜绝对不是你。" 赵秋墨从阴影里走出来,护在迟慕前面,脸色冷淡,面容坚毅。回头对上迟慕双眼笑笑,又看着迟皓涵,刀子似的目光仿佛能把他衣服炙出一个洞出来:"赵某犯过一次错,不愿再犯第二次了。"
迟皓涵道了句好久不见,淡然嘲讽道:"现在后悔这蛊毒,当初就不该把这人推到风口浪尖上夺这帝位。"
"我只后悔一时冲动给迟慕种了蛊毒,不后悔把他推入变乱中。他不进来怎么能得天下?若我能左右,我依然希望他坐到那万人之上的位置,俯视众生。"
夜风吹过,月光如水。
迟皓涵摇摇头,拍手。身后忽然多出几十个蒙面人,各持着长到短枪围了赵秋墨而上。迟慕正喊:"小涵涵不公平你这是多欺少的时候",迟皓涵已近冲着李子鱼掠上来。
掌风凌厉,各自袖中都滑出一柄如霜薄刃。迟皓涵的明黄衫子与李子鱼雪衣长袍纠缠,赵秋墨远看只觉得光影交错,竟看不出动作。纠缠赵秋墨的蒙面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并不拼命,只是把赵秋墨缠在人阵当中不让他去帮李子鱼。
迟慕被李子鱼紧紧抱在怀里。几声急促的风声之后,肩上衣袍被割破,露出白瘦得肩。迟皓涵啊呀的道了声对不出,退出三步远抚抚胸口道:"幸好没有伤到脸……"顺手撇下一株朱门边种的潇湘竹,咔嚓一声细瘦得竹枝断裂,啧啧道:"人瘦得跟竹竿似的了。李公子床上要小心点,莫要咯着骨头——"
李子鱼俯身含了含迟慕耳垂:"没关系,我不怕咯骨头。"说话中,已斜斜的向迟皓涵掷出刀片,内力全使,刀自迟皓涵左臂划过,鲜血飚飞。
迟慕怒道:"谁说老子咯骨头!"
两人都是绝顶高手,几招拆下来,李子鱼占了上风。李子鱼方才只用了五分内力,现在用了十分,逼得迟皓涵皱眉:"该死的冷心墨莲!"
迟皓涵把断竹一掷,青竹带风,竟然锋利如刀,冲着迟慕飞去。李子鱼正在腾挪的半中央,无处借力,慌忙用身子护住迟慕,让断竹往自己身上扎。却只见得黑光一闪,竹枝落地。赵秋墨捏着黑针对李子鱼遗憾道:"本来很想看你串竹签的。为了小慕慕,帮你一把。"
半盏茶的功夫,先前潜入的鲲鹏堂暗使便赶来助阵,赵秋墨染了一身血之后也突出重围。赵秋墨虽是一身血衣,上面却没有半点自己的血,看得迟慕佩服。迟皓涵忽然凝神正色,也不纠缠李子鱼,一步退出,自腰间暗袋里取了一只火折子一只香。也不说话,只瞅着迟慕笑。
那香一燃,烟雾便认人似地奔着赵秋墨手中抱的香炉飞去。迟皓涵猛退至宫墙上,把玩手中的火折子:"这香叫朝日,吊命香里混了一款叫夕月的香料。日月不同天,晨昏不同时,这两香若一起来,朝日便会灭了夕月。"
果然赵秋墨手中的香炉本来还是婷婷袅袅,片刻不到烟消尘冷。
本来空气中有种淡淡的甜香,现在慢慢散去。
没了吊命香,迟慕只觉得身上一阵发麻,蛊虫啃噬筋脉的寸寸断心的疼痛又回来了。久被香压抑,一朝被放出来,饥渴的雌虫发疯一样啃噬迟慕经脉,只消片刻迟慕便脸色煞白,一口血吐到李子鱼血色袍子上。迟皓涵对慌忙找火折子的李子鱼冷笑,只有这朝日在,你手中的吊命香就无法复燃。李子鱼试了数次,都是方点燃就被朝日的烟气缠绕,未几下便灭了。
迟慕没料到停息了这么多日,重新痛起来如此要命,手死死掐着腰,几乎要把腰掐断才勉强保持神智清醒。明明已经痛得要死,却弯着眼睛撑出一个笑容:"我没事,我们先逃出去再做计议。"笑容碰上李子鱼焦虑的眼睛,化作飞烟。李子鱼的睫毛阻隔月光,下面瞳仁如幽黑潭水深不见底。轻轻的牵引开迟慕掐腰的手,移到自己肩上,柔声道:"疼的话掐这里。"
抬头看迟皓涵的时候,眼神却冰凉如霜。
"你想怎么样?"
迟皓涵从袖中取出一个檀香木匣子,拿在左手中抛上抛下:"你信不信离了吊命香他活不了半个时辰?"
李子鱼声音冰凉:"你想怎么样?"
月光自迟皓涵银发上流下泛出冷冷银光,像是天山终年环绕的寒气。迟慕忽然想到一把冰凉寒冷的刀刃,刃口对着月光,泛着森森的光。
迟皓涵把手中的匣子抛给李子鱼:"把给个给他喂下。我就熄了朝日。"
迟慕以为李子鱼不会接,但李子鱼接了匣子,打开拿出一粒黑色药丸仔细查看。然后温柔抚抚迟慕的脸,眼睛看着迟慕,话却是对迟皓涵说的:"你先灭香。"
迟皓涵灭了朝日,赵秋墨马上点燃了吊命香。
"王爷快点,半个时辰快到了,下次我再点燃朝日你就只能抱尸体了。"
这几日铭雅在给迟慕补身子的药中都加了这粒药丸,算起来今天是最后一粒。
李子鱼认得这是天山的独门秘药,名字叫:迷魂。
迟慕身子痉挛着,在李子鱼怀里弓得像只虾。手抓着李子鱼肩膀,几乎要抠下一块肉来。李子鱼先握住迟慕苍白痉挛的手,托起来在唇边吻了一下,喃喃说了句什么,听不清,只见迟慕瞳仁蓦然睁大。李子鱼拿起药丸,不往迟慕嘴里放,却放入自己口中。待细心嚼烂之后,抬起迟慕下巴,俯身吻下去。舌头灵巧的把碎了的药丸送入迟慕口中,又顺着津液进了喉中。
李子鱼不急着分开,依然两唇相碰,火热火热的。舌在齿间游走,手轻轻抚着迟慕消瘦的背脊,把药顺入体内。迟慕只觉得舌尖麻麻的,蛊虫啃噬的疼痛在吊命香的甜味中逐渐退去,神智有恢复清明。
李子鱼的唇移到迟慕额头,轻轻痒痒的啄了一下,又退开几寸看迟慕的眼睛:"我要你在清明的时候,一直看着我。"
迟慕愣愣的点头:"我一直很清醒啊。"
李子鱼轻轻摇头,笑得哀伤,又在迟慕唇上浅碰一下。
赵秋墨握紧双拳站在不远处,树影横斜,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迟慕的眼睛渐渐模糊起来,仿佛蒙上一层水雾。远处不知何处传来笛声,高高低低落在他心上,仿佛孟婆汤涤荡去前尘旧事,空留下一具空白的身躯。蜷缩在李子鱼怀里,迟慕低低道:"头痛……"
李子鱼抱紧怀中人,哄孩子般一下一下的抚着迟慕的头,沉默不语,下唇却被咬出一弯月牙。
片刻,笛声愈发嘹亮,直冲破心灵,如梦如魔,如玄如幻。
仿佛有只冰凉的手摸着迟慕的脸,柔声低语:"睡吧。"
迟慕便从内心最深的地方开始。沉睡过去。
睡去的那刹那,双目睁开,明亮如漆。
迟皓涵换了个姿势,坐在宫墙上,钩钩手指:"迟慕弟弟,过来。"
迟慕便挣脱了李子鱼,往迟皓涵方向走去。方行一步,被李子鱼拉住衣袖。
迟慕依旧往前走,李子鱼死死不放衣袖。
迟皓涵在墙上笑道:"迟慕弟弟,你袖里有把刀。他若不放你走,就取刀自尽。"
那一瞬间,李子鱼松手。
迟慕站在迟皓涵身边,两人皆是银发如水,水如银。迟皓涵勾起迟慕的下颌如同摆弄一个人偶,嘴角笑容深沉。
迟皓涵用眼角瞟了一眼李子鱼,朗声道:"送客。"
角门忽然大开,路出门外青色的石板路和深夜街景。
李子鱼站在原地不动,死死的望着迟慕,喊:"迟慕。"
迟皓涵笑道:"他现在听不到了。"
李子鱼继续喊:"迟慕。"
迟皓涵冷了脸:"傻子。"
"迟慕"
"迟慕"
……
每一声不大不小,恰好被人听得见。李子鱼就这样不断的喊,直到赵秋墨站到他身后。
铭雅问迟皓涵,为什么放李子鱼回去?
迟皓涵正在给迟慕换衣服,心情十分愉快:"我想了更好玩的法子杀他。他们可是自东北门出的。东北门又称鬼门,自然是有去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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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yanzhizhui 大人捉虫!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该九点更新的,一睡晚了,没起来。
果然微风大人在台湾啊,一直想去玩,向往之(*^__^*) 嘻嘻……以前文里有位琥珀大人也是台湾人,V了之后就见不到了,哭。想念ing~
大人们放心,偶们在结局的路上,快了,很快了!!
数字党的问题,小三大大提议很好哇。以后偶就叫数字大人们第一个数字咯。944896344 :小九九大人!362209047 :小三大人!(PS,此文就是雷文,看文时打打雷很正常……)
还有:紫啸大人啊,不要走啊。某很快就完结了,很快了瓦!拥抱~一路顺风~~~~~~~~~
第五十二章
李琛的尸体直至第二日才被宫女发现,当时六月夏天,尸体已经微微腐烂膨胀,一地污血凝结。鲲鹏堂做事一向手段高明,密不透风,一日之间证据全无,任刑部的人怎么查也查不出端倪,只当是宫中遭外面潜入的刺客。
皇帝死了,朝中必然大乱。抓刺客是其次,谁来继承皇位才是大事情。
按例应当由白王李子鱼继承皇位,这本是铁板上钉钉子的事情。宰相张知正却突然提出,有比李子鱼更近的血亲活着。九皇子迟慕还活着的消息顷刻便传遍朝野,继而成为大街小巷老百姓茶余饭后的八卦话题。八卦材料不过三个:一:九皇子长得天人般好看,一入朝廷百官都呆了。
二:九皇子未婚。
三:白王李子鱼明明可以与之争锋的,偏偏拱手把皇位让人了。
迟皓涵买通的朝廷重臣中便有宰相张知正。迟慕便是由张宰相引见给满朝百官的。见了金銮殿上立着单薄纤瘦的人影,全朝廷鸦雀无声,继而是统一的抽气声。天光自殿下照进来,一半落在迟慕身上,半明半暗。迟慕银色长发水般落在肩上,眼若点漆,唇似含樱,面上却是悲戚之色。先哭死去的李琛,再讲一段年幼时遭奸臣陷害流落市井的凄凉往事,省去了在李子鱼府上的事情,讲到深情并茂处,满朝文武涕泪俱下。
李子鱼还是温文尔雅的白王,对登基之事推辞再三。到散会的时候,迟慕登基的事情已经定下来。群臣上前慰问,挤得李子鱼无处抽身。众人之中,迟慕唯独走到李子鱼面前。
"白王雅量,不知能赏光到寒舍一叙当年同窗之谊?"
李子鱼抬头,正对上迟慕眼睛。迟慕眼睛依旧清澈明亮,只是干净得过头,空空洞洞的盛满了凉风。李子鱼提醒自己,这是迟慕躯壳,没有迟慕的灵魂。这是来自迟皓涵的邀请,后面一定藏着诡计。
脸上却不由自主的微笑,点头:"殿下邀约,子鱼自当前往。"
"我近日将搬回儿时居住的莲熠殿。三日后酉时想宴请朝中朋友,到时候请王爷一并赏光前来。"
李子鱼说好,手习惯的想去摸迟慕的头。抬到一半,方想起这是在朝中,迟慕已不是当初的迟慕,手又颓然放下。
"听闻王爷府上近日得了西域送来的银刀"落雪",吹毛断发,十分了得。晚宴上可否带来让众人一开眼见?"
李子鱼想想府里最近是收到这么一把刀。旁边相好的李党拉了拉李子鱼的袖子低语:"王爷,在这登基的节骨眼上带刀赴宴,恐怕不好吧?"
李子鱼装作没听见,笑得温柔:"殿下若是喜欢,自当奉上。"
两人被众人簇拥着同行出殿,迟慕在前,李子鱼跟在后面。到宫门口,迟慕上了一辆等候多时的清漆马车。车帘被一个白齿红唇的丫头打起,迟慕寒暄完毕后便躬身入车。一堆"殿下英明"的恭维中,独独李子鱼笑道:"虽是六月天,殿下身子寒,还是不要穿西域冰丝单纱衫子的好。"迟慕点头称谢。
上车那瞬间,迟慕忽然抓着门框回头,黑漆漆的眼睛弯起来:"王爷长得真好看。"
李子鱼当场愣在原地,看马车绝尘而去,群臣挥手送别未来的皇上。
回了府,迎面就碰上赵秋,隐忍很久方问:"你当真不知道那是迟皓涵设的鸿门宴?你还答应带把刀去?你你你脑子是不是生锈了我怎么会有这么笨的同窗?"李子鱼摇头:"我知道。可是小慕一问,我就习惯性的答应了。"
赵秋墨想了想:"以鲲鹏堂的实力,你登基也未尝不可。"
李子鱼摇头:"我怎么能和他争?"
赵秋墨也摇头:"你此去凶多吉少。"把'凶多吉少'四字在口中反复念了四边,忽然笑得灿烂:"小鱼你去吧。你死了没关系,我会保护好小慕慕的。"
李子鱼恨恨道:"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迟皓涵又换了一个住处,在京西。铭雅在熬药,迟慕呆呆的坐在莲池边,银色长发水草一般流入水中,缓缓散开。
莲花浓浓淡淡的开了一池子里,天云高远,晚风干净。
迟皓涵用了晚膳,踱到莲池,像牵一个人偶似地牵起迟慕的手,直把他牵到卧房。外面忽然起了大风,迟皓涵将门大开,晚风呼呼吹进来,吹得迟慕浅白暗纹的衫子贴在身上,方才头发被池水打湿了,带着背上衣服都湿透了。风一吹勾勒出身子纤细的线条。
迟皓涵欣赏工艺品般卸下迟慕的衣服,用上好的棉布擦拭身子,声音淡淡的问早朝上的事情。迟慕面无表情的一一做答。迟皓涵皱了眉头:"你不能笑一笑么?"
迟慕嘴角微弯,浅浅一笑。
迟皓涵一愣,低声道:"叫我。"
"王上。"
迟皓涵摇头:"不是这样叫。我是怎么教你的?"
风流过迟慕清澈的瞳仁,空空荡荡:"小涵涵。"
迟皓涵满意的点头,拿了身边绯色绉纱衣裳给他慢慢穿上。迟慕木然伸手,形同人偶。迟皓涵理迟慕衣裳的褶皱时,铭雅已经站在大殿门口,瞟了一眼迟慕,默默走到迟皓涵面前跪下:"王上,他不是雪见公主。"
迟皓涵道:"我知道。"
"那为何王上取出雪见公主大婚时的石榴绉纱群给他穿上?"
寒光一闪,薄刃已经抵上铭雅的脖子。迟皓涵恼怒道:"我不过是用这个人偶怀恋姑母的面容而已。你不觉得管的事情太多了么?"
铭雅背脊挺得笔直:"属下只是担心这衣裳穿上之后,王上会情不自禁的把它脱下来。"
迟慕坐在原地,静若处子。银发落在绯红色的绉纱裙上,侧影美得触目惊心。迟皓涵看着迟慕,猛的把到收回,道:"唱雪峰鸣凤"。
铭雅愣住:"这不是雪见公主大婚时王上唱的歌么?"
迟皓涵眯起眼睛:"唱。"
铭雅便便以手扣紫檀木桌面,高亢而歌。铭雅的调子时而高亮清锐,如鹰飞雪顶,时而低沉婉转,如风动莲瓣,是王家大婚时的助兴歌曲。听着听着歌声却从最高远的天庭落到第雪原冰泉之下,如泣如诉,如幽如怨。
迟皓涵抓起迟慕的手,拉到中庭,合着歌声跳舞。迟慕身子细瘦,裙摆如绽放的石榴花瓣一样撒开。迟皓涵搂着迟慕的腰旋转,月华初上,时有暗云流过,在两人身上投下大片移动的影子。
"闭上眼睛,我不想看到你黑色瞳仁。"
迟慕闭上眼睛。迟皓涵的手顺着脸的轮廓抚摸着,喃喃道:雪见……
迟皓涵声音有些暗哑:"你说,你是个无情的人。"
"我是个无情的人。"
"说你对不起我。"
"对不起……"
铭雅唱出一个高音,迟皓涵有力的手忽然揽上迟慕的肩头,一裂,绯红的纱裙自肩头落下,露出白皙的半个身子,锁骨细瘦,月光下魅惑人心。人依然由迟皓涵带着旋转,破了的衣裳转落在地上。一手把迟慕腰紧紧捆在自己怀里,一手捏住迟慕的下巴抬起,唇便要压上去。
歌声戛然而止。唇离唇还有半寸之时停下。
铭雅已跪在迟皓涵脚边:"王上,他不是雪见公主。"
迟皓涵不理,手已近顺着迟慕的挺秀流畅的脊背滑入残存的裙裾中,迟慕身子不由自主的引起一阵颤粟,人却依旧闭着眼睛,人偶似地等他下一步指挥。
铭雅猛的起身,把迟慕余下的衣服一扯。绉纱裳便落在地上,迟慕线条秀美的身子在夜色中暴露无遗。双腿修长纤细,窄腰盈握,银发如华衣披落在身上。胸前两点嫣红,双腿之间,却是男人皆有之物。
"王上,他是男人!雪见公主与江南皇帝的孽种!"
迟皓涵一惊,神情依然有些恍惚。深深吸了口气,说:"把眼睛睁开。"
迟慕睁开双眼,黑如点漆,正对上迟皓涵的银眸。
手一贯,迟慕便倒在地上。只听广袍带风声,迟皓涵已经回了卧房,房门紧闭。铭雅半跪在地上,一粒小石子穿透膝盖,血缓缓浸透出来。看见迟慕,却吁了一口气:"亏得我救你,该怎么谢我?"
忽然想起迟慕已是具空壳,脸色暗下去,半日不语。
第二日起来,迟皓涵先问迟慕在哪里。
铭雅跪答,王上没有指示他去哪里,所以还是躺在中庭地上。
迟皓涵皱起眉头披衣出门,把迟慕抱回房间。
见铭雅眼神有异,冷冷道:"放心,我不喜欢男人。只是他是明日引李子鱼上钩的饵料,伤风了不好。"继而神色冷淡慵懒:"我有办法让李子鱼死和赵秋墨死,而且我赌他们会乖乖的束手就擒。"
"王上,你是在报复。"
迟皓涵砰的搁下手中茶盏:"不错,我就是在报复。报复抢走雪见的江南皇李家一族。我不容许他们在雪见死后还能轻松的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偶的现代耽美人偶师文,好想动笔了啊~~~~~~~~~~~~~~~~~~~~~~~这章衔接,衔接……
PS,苍天大地,偶是亲妈!
苍天大地:我们不知道……
啊对了加一句:大家对棋魂的同人有爱不?最近不可抑制的想写……
第五十三章
莲熠殿本是蕙妃住处,迟慕登基前暂住此处。
此时的莲熠殿宫灯高挂,熏香四溢。迟慕站在人群中中规中矩的迎客,一板一眼皆按照了迟皓涵的要求。
迟慕身边站着黑纱覆面的雪衣人,头发虽然挽起,依稀能看见银丝落在肩上,说是九皇子殿下的恩师,现在的太子太傅,日后登基,便封国师一职。任百官马屁拍得震天响,那人只是淡淡点头,一皆由迟慕应酬。
李子鱼来得晚了些,一眼就看出国师是迟皓涵。宝刀"落雪"已经用上好的丝帛缠好。隔着人群远远的就听见群臣称赞迟慕"殿下风神俊秀,有明君之相",就想起迟慕平时耍赖要钱,调戏姑娘的场面,心中一笑一酸。李子鱼忽然觉得迟慕拿眼角瞟自己一眼笑,想想多半是自己相思成疾,眼花神乱了。
猛的瞥到有黑衣人影自迟慕身后大殿一闪,望方向竟然是朝着莲熠殿后迟慕晚上休息的养息阁。暮光中只见到寒光一点,李子鱼迅速判断来人带了刀。暗随了片刻,到了养心阁内。进门时四下无人,忽然一道寒光自门后劈面而来。李子鱼想也未向拿了腰间的"雪落"一档。叮咚两声兵器相撞,来人自知不是对手,抽身而去。李子鱼正要追,门外忽然起了抓刺客的喧哗,一群侍卫已围住门口。见了李子鱼,道声"王爷千岁"。然后自两边散开,让出一条道。
迟慕就由百官簇拥着,后面跟着蒙着面纱的迟皓涵。
李子鱼一眼见到迟慕左手被白带字粗粗包扎着,还浸着殷红的血,心中一紧,疾步上前托起迟慕的手:"怎么受伤了?"
迟慕方失血,脸色惨白:"王爷真爱玩笑,这不是王爷伤的么?王爷妒忌我取了皇位。若我不在,这皇位本该轮到你的。"
李子鱼一愣,手颓然放下:"我怎么会会皇位伤你?"
迟皓涵终于在后面冷冷开口:"殿下本来和百官饮酒,忽然有穿缎摆袍子的蒙面刺客持刀冲入,幸亏侍卫相护,殿下只是左臂受伤。我们寻踪追来,就寻到王爷。袍子是缎白色的,刀上还有血,当作何解释?"
李子鱼才猛然发现,方才与蒙面人交手时一刀砍中他右肩,刀上果有血迹。
迟皓涵话说完,人却藏在面纱后面,嘴角含笑。
这就是一个圈套,一开始就等着你钻。
白王殿下,你英明一世,邀请你的时候你一眼就看出了有问题,却还是钻进来了。迟慕虽未登记,龙脉是定了,弑君的帽子被扣上的话,你就不用担心怎么死了。
其实还有一条路,你可以逃。凭借你的武功,从这里逃出去没有问题。
可是,你会逃吗?
李子鱼沉吟片刻,忽然抽身而退。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能做的只有暂且出宫,从长计议。侍卫不是李子鱼的对手,片刻后便东倒西歪让出一条路。李子鱼猛然听到一句话,身子一僵。
迟皓涵递上一把短剑道:"臣以为,王爷身份高贵,应当请殿下亲自动手。"
李子鱼你不要忘了,我手上有如此好玩的人偶。
短剑长刀相交错的瞬间,火花四溅。迟慕单手持刀,全然不是李子鱼的对手。本来蛊毒未解,身子瘦弱,受伤的左臂频频迸裂出血,看的李子鱼心痛。稍有不慎,右臂也被划伤,腥甜的血沫溅到李子鱼脸上。李子鱼急忙道:"你身上有伤,不是我的对手,停手吧。"
迟慕眼神空洞:"王爷要投降么?"
李子鱼只招架不还手,低低的抚慰:"小慕乖,停手。"
迟慕不语,伤臂持了短剑又刺。
血浸出来,染湿了明黄色的袍子。
李子鱼架住剑单膝跪下,低头请罪:"子鱼投降。"
言罢丢了刀抬头看迟慕,逆光,迟慕的脸苍白无血色。
迟皓涵藏在面纱后面的脸荡漾开一抹阴冷的笑容,抿着嘴,眼神如刀如雪:"送到刑部去审也是死罪,还折辱了王爷。先皇驾崩,现在宫中殿下最大。不如由殿下动手,给王爷一个痛快的。"
迟慕的手竟然有些颤抖,抬起刀架到李子鱼脖子上,迟迟未动手。
迟皓涵皱眉催促:"殿下请速动手。"
迟慕右手受伤无力,便搭上左手,伤势很重,两手愈发颤抖,倾力一刺,拉开一道血口,血肉翻出来,却未伤筋骨。迟慕脸色白得若纸,手一松,短剑落在地上,再也抬不起来。
李子鱼仰头闭上眼睛:"殿下顺着伤口再拉一刀即可。"
迟慕抖得很厉害,连陪同的群臣都看出来了,进言道:"殿下身上受了伤,先去歇息的好。"
迟皓涵拿过侍卫手中的长剑,抵着李子鱼的胸,体贴道:"臣愿为殿下效劳。"
附在李子鱼耳前,抿嘴笑道:"被自己所爱的人伤的滋味如何?我得不到雪见,你也得不到她的儿子。我最恨江南李家。"
很多受过李子鱼恩惠的臣子都闭上了眼睛。
刀刃撕破肉体的钝响后,每个人都闻到了血的味道。
倒在地上的人却不是李子鱼。
史官在史书上这样记载,太傅(迟皓涵)齿了刀欲杀白王。白王举刀相抗。殿下为救太傅,无奈双臂受了重伤不听使唤,一剑竟生生的刺中太傅背心。之后殿下悲痛欲绝,登基后立刻下令为太傅举行国葬。
迟慕看史书时无数次回忆当时发生的事情,感叹历史书是信不得的。
李子鱼面无表情道:"只有他才能杀我。"话声未落,拿了扔在一旁的"落雪"哐当一挡,身子一晃,躲过长剑。迟皓涵仗剑再刺,李子鱼躲避不及。迟皓涵的剑离李子鱼的胸只有一寸,却停在那里,再也近不得一分。
低头,胸前血红一片。
迟慕自后面,一剑他刺透胸骨。
迟慕对李子鱼低低喝一声:"笨。还不快跑!",便抱着迟皓涵汩汩流血的尸体失声痛苦:"恩师,太傅!迟慕失手误伤了你,对不住啊!快来人,把王爷抓起来!"
哭喊完,不忘拔掉迟皓涵背上的刀,见血流的更凶猛,又伏在迟皓涵身上一阵大哭。
片刻,迟皓涵断续道:"你哭早了,我还没死呢。"
迟慕装作没听见,继续哭天抢地,银色长发落在迟皓涵脸上。
又片刻:"原来你没有种迷魂术……这么久一直在找机会么……"
迟慕低声:"你怎么还不死?我都哭半天了!"
迟皓涵惨然一笑:"天山族死得比较缓慢,姑母没告诉你么?"仰面望着迟慕的脸,眼神迷离,血流得多了,便开始大口喘息。眼睛里一汪银色渐渐褪去:"你长得,真像姑母……能对我笑一笑吗……"
迟慕犹豫片刻,低头一笑,眼底流光溢彩。
迟慕的长发落到迟皓涵的手心。迟皓涵手指紧握,像是握住一缕阳光,又松开,十指僵直。
一片浮云遮了最后的暮光,把迟皓涵嘴角最后半个僵硬的笑容笼罩在阴影里。
迟慕试了试迟皓涵的鼻息,确定已经没有了,于是放心的转身喊:"快请太医,太医!太傅啊——迟慕对不起你——"
那夜,李子鱼把一颗迷魂药嚼烂喂给迟慕时,只喂了一半,另一半自己咽下去了。迟慕靠着这减轻的半分药力生生维系了自己的神志。
几日来的演戏中记下了朝中被迟皓涵收买的官员名单,派系,受贿数目,也记下了天山族在江南的据点,暗使,间谍。迟慕登基把这些写成单子,交给禁卫军抓人。此后朝廷也好,天下也好清静了许多。
李子鱼曾戏问:"你有无数机会杀了迟皓涵,为什么偏偏等这么危急的时候?"
迟慕抬头看天上舒卷的浮云,道:"惩罚一个人最好的办法,便是让他尝尝奸计得逞的瞬间从云端掉下来的感觉。竹篮打水一场空,迟皓涵最后的感觉肯定好受不到哪里去。"
赵秋墨道:"其实当时也不危急。我一直站在宫殿的暗处,要是迟皓涵要伤小慕慕,我第一个冲出来。"
李子鱼皱眉:"哦。但是当时迟皓涵要伤我。"
赵秋墨道:"所以我才没冲出来啊。"继而抚掌叹息:"可惜啊,要是迟皓涵手再快一点就好了。"
迟慕百分之一百的肯定,当时迟皓涵拿剑刺李子鱼时,赵秋墨一定在帮他加油。
众生万象,皆若浮云。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死了。下一章完结,然后给小鱼一个番外,小墨一个番外。
看到三三大人点鲁鲁修了。鲁鲁修那个结局看得某心子那个痛啊……只是在最有一点得到了安慰:朱雀终于用他的坚硬刺穿了鲁鲁,刺得那么用力,血都流出来了……(喂喂,'他的坚硬'?不就是把剑吗,你形容得这么淫荡!)鲁鲁修中偶始终坚信那个环游天下的车夫结局!心痛啊心痛啊!(众人:心痛你还有功夫YD?)
谢谢的yanzhizhui大人的评,偶很喜欢(*^__^*) 嘻嘻……
还有,滴水大人,让偶今日把美人完结了吧,明天写番外,过两天再写番外……这几天更文不定时,辛苦大人了!
PS,KIT同学猜对了,小慕慕清醒!送某灯KISS一个~(众人:快跑~)
第五十四章
迟慕方让人抬了迟皓涵走开,只觉得神情恍惚,体内涌起一阵痛。迟皓涵把吊命香放在袖中,此时人死背抬走,香味便消了,迟慕体内受香抑制的雌虫终于得到释放,发了疯一样啃噬筋脉。迟慕顿时脸白如纸,冷汗浸出来湿了袍子。两个近臣扶起迟慕进了养心阁休息:"殿下怎么了?"迟慕摆摆手:"失血多了,伤心过度,不碍事。"手摆到一半没有力气,又垂了下来。
李子鱼刚逃出宫,不在身边。迟慕屏退众人,关上门,抱着膝盖靠着墙角蹲下去。没料到这次毒发得这么猛,自己竟然半分不能坚持。
迟慕坚持了一盏茶的功夫,然后抱着膝盖缩成小小的一团晕了过去。
有人叹了口气,抱起迟慕卷缩的身子,小心的放到床上。
迟慕醒来后,身子完好。前日的剧痛恍然若梦。
迟慕问李子鱼:"蛊毒不是无解么?"
李子鱼只是笑着摇摇手指,摸摸迟慕的头:"好奇害死猫。好了就好了,当是要当皇帝的人了,还不去翻番李琛那些万年没阅的奏章?"
三日后,迟慕登基,祭拜天地,大赦天下。
第一件事是按着在迟皓涵处听到看到的东西写了张单子让禁卫军照着抓人,将天山族再江南的余党一并抓获。
第二件事是大赦天下。天下当然包括李子鱼。所以白王回白王府住了几天又回了朝廷。行刺一事,皇帝自己都不提,众人谁敢多嘴,多嘴的人李子鱼都让鲲鹏堂去消停了。
第三件事是国葬。太傅至死都带着面纱,没人看到相貌。迟慕大张旗鼓的帮迟皓涵选了墓地埋了,带着百官大哭一场,还亲自刻了墓碑立上。墓碑是块青色的泡沙石,靠着山,正面刻着"太子太傅 卒于某年某月某日"。很多年以后盗墓贼推倒墓碑,翻过来发现背面刻着"小事招魂,大事挖坟,无事不要敲门",吓得盗墓的把墓碑一丢,从此金盆洗手。李子鱼见墓碑眼熟,迟慕只是一耸肩:"废物再利用嘛。当年的事情,好多该和他一起埋葬了。"
如此而已,不再多说。
为什么要国葬迟皓涵呢?国葬便是公告天下,这坟里埋的是这迟慕的太傅,天山族若要到江南去寻他们的王迟皓涵,与此墓无关,与迟慕和李子鱼无关……
事实证明,在迟皓涵被不明不白埋在地下三年后,天山族寻不到自己的老板,只好给江南皇帝发了通牒。
迟慕靠在床头拿着烫了金边的雪白文书问李子鱼:"小鱼,猜猜他们是兴师问罪还是另有所求?"
李子鱼正饶有性趣的抚弄迟慕的肩,小咬一口:"喂了这么多燕窝,怎么还是这么瘦……恩,多半是找你兴师问罪的。"
拆开看果然。来信的是天山族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先问候迟慕身体,再扯了很多雪见公主小时候的故事,包括跳墙偷吃调戏帅哥,一看就知道是迟慕的妈。最后赞扬了公主与江南联姻真是利国利民造福天下的好事情。扬扬洒洒一整页,末尾才抛出问题:现在这们天山族的王去你们江南游玩失踪了,族内没人管了。陛下你也姓迟,天山族除了迟皓涵就你一个继承人了。你说怎么办?
迟慕拿着信问李子鱼:"这该怎么办?"
李子鱼正在脱迟慕的龙袍。拿过迟慕手上的信一折,说:"翻身,趴着。"
迟慕道:"这是说通牒、通牒怎么办?——啊"话没说完已经被李子鱼翻了个身,明皇色的袍子半褪下来,露出白皙流畅的背部。李子鱼俯身从后脖子开始慢慢吻下,并时不时用舌头一点,濡湿濡湿的,冰凉麻痒,百忙之中抬头:"通牒怎么办,放在边上的案几上啊。"
迟慕怒了:"你脑子里除了做还有没有其他东西啊?人家一晚上一次就可以了,你十次都不够,还让不让人家处理公务——"
本来话末还有个感叹词"啊",李子鱼手忽然够到他胸前樱桃捻,舌在颈窝轻添,迟慕浑身一哆嗦,感叹词就咽下去了。正要挣扎,人已经被李子鱼压得死死的。
"你不是恨迟皓涵么?他死那天你哭天抢地的也不见得真流了几滴泪,为何要理会天山族?"
迟慕叹气:"也不算恨,但是他论理不能活。母妃毕竟是天山王族出生,这烂摊子还得这收拾——干、干嘛,昨天晚上进去过了,不准进去!"
李子鱼的手危险的迟慕菊 穴打转,细细抚着褶皱:"昨天这们扩张过了,今天要做的话会轻松很多,一点也不痛……好好想想,你真打算去天山继承王位吗?"
迟慕趴在床上含指思考:" 说不准去不去——啊——"
正"好好想"期间,李子鱼一个挺身,进去了。分 身前面顶着西域进贡的羊脂凉膏,进去那瞬间涂在菊 穴内壁上,冰凉冰凉的,迟慕身子一颤,□猛然收紧,肩被李子鱼身紧紧抱住:"你可以继承天山的王位。若是需要亲自去天山,这会派鲲鹏堂可靠的人一路保护。"李子鱼闭上眼睛,揽住迟慕的腰撞上自己的分 身。开始缓慢,情到深处,急促起来,不能自已。
"你这是弑君——绝对是弑君——痛!"
李子鱼放缓动作,把手自两股间握住迟慕前面,轻弹慢捻,缓缓套 弄:"还痛么?"
"嗯……啊……啊啊……痛,恩有点痛……"
"恩,臣想起来了。上月还进贡了云泥百草膏,这们涂那个再试试?"
"小鱼,这们不要试、试了……嗯……"
"那款膏药是止血的云南白药混了催情的金香花做的,放进后面酥酥麻麻很舒服的。药师说这膏有使用期限,一钱两百两银子,一月不用就废了。"
"两百两银子……这是民脂民膏啊!还有多少天不能用?"
李子鱼摸摸迟慕的头:"乖,明天就过期了。"
"那、那别浪费。这们用掉吧……"
第二天,床上,李子鱼:"其实还有一味润滑的膏药,三百两银子,也快要过期了……"
迟慕立马滚出李子鱼怀抱:"这不要了。"
李子鱼一滚,再压住迟慕:"龙床就是大啊,做起来都要舒服,不容易滚到地上。"
迟慕猛摇头:"不做了不做了真的不做了,这还要处理公务。"
李子鱼摸迟慕的头:"怕痛?"
迟慕摇摇头,又点点头:"其实也不痛……"
忽然一颤,李子鱼已经掰开他的腿,握住迟慕中间那点脆弱。轻轻弹弹在端口,便俯下身子。迟慕抓住李子鱼肩膀急忙道:"不用这样,这不是这个意思……"
李子鱼吞咽之余在迟慕直立之处戏虐一弹,迟慕立马一颤,弓起身子:"不、不用这样……"李子鱼不理,修长的手指自迟慕腿根部划出一条线,一直到脚踝。指尖划过的地方引起一阵颤抖。
迟慕好不容易才聚集力理智,忽然问:"小墨到哪里去了……最近一直没见到他……"
李子鱼抬起头。正是下午,大风吹走大片的云朵,天云浩荡。窗外天光清澈,有不知名的树绿得苍翠。李子鱼抬头,正对上迟慕的眼睛:"这知道你还惦记着他。这一直在回避这个话题,你还是提起来了。"
"这想请他回朝廷,继续授予护国将军一职。毕竟上次叛乱主谋是迟皓涵,而且已经死了。"
李子鱼低头用力一吸,迟慕身子又弓起来,下面热热的,本来想好好说,又不自觉呻吟出来:"不、不好么……"
李子鱼眼神迷醉,声音却很清晰:"赵秋墨走了,不会回来了。他的武功全废了。"
迟慕瞳孔蓦然睁大。李子鱼在迟慕铃 口轻柔一舔,再轻轻一咬,迟慕快感到达顶点,释放的瞬间,只觉得有凉风吹过:"你说,小墨的武功全废了?"
李子鱼起身,环住迟慕的肩,往自己怀里拉:"蛊毒不是无解。其实还有一种法子,只是他一直不愿意用。你体内经脉上附着雌虫,他体内经脉上自然有雄虫。"
迟慕讶然点头。
"如果震断他全身的经脉,雄虫便会死亡。雄虫死了,雌虫便慢慢衰竭而亡。他直到现在才肯用这法子,于是武功全废了。"
迟慕叹口气:"难怪小墨不愿意说有这一种解毒的法子。这苦了他了。大将军不一定冲锋陷阵,没有武功也可运筹帷幄之后,决胜千里之外。"
李子鱼摇头:"他是个骄傲的人。"
迟慕起身,取了桌上的通牒出寝宫,方走几步惊觉屁股很痛,便小心翼翼挪到殿门外回廊下。在门口站了片刻,侧身回头问:"小墨肯为这解开蛊毒,是不是说明他喜欢这胜过他自己?"
李子鱼低头,犹豫了很久,才缓缓说:"他现在喜欢你,的确喜欢胜过他自己。不过这喜欢你,胜过一切。"
迟慕出门,两边宫女屈膝相送,依稀听到宫殿内春色荡漾,于是双颊绯红。李子鱼望着迟慕的背影,眼神深深如潭水。其实还有段句话没说。
赵秋墨临走时对李子鱼说:"这之所以现在才自断经脉,是因为不愿放手。"
若是早早了救了迟慕,自己成了废人,便永远没实力和机会拥有迟慕了。
不到万不得已,不想放开他的手。
纵使他在痛苦,自己也在痛苦。
"这走了,不会再回来。"
李子鱼隐瞒了这段话,怕迟慕听到之后起了恻隐之心。 下午温暖的风吹起迟慕的银发,在李子鱼眼里化作一片温柔。此生此命,只爱此人。
三年后,迟慕继承天山族的王位,一统江南与西北。
同年,下令整修江南至天山的路,两边城镇林立,商旅繁荣。史称"茶马古道"。
逐渐有天山族自雪原之上搬迁下来,与江南百姓通婚,银发黑眸的人已不再稀奇。
银发虽多,银发黑眸美到极致的人却依然只有一个。每次迟慕去微服出访都引来满京城姑娘夹道围观。由于每次私访的地点都是李子鱼的白王府,王府外水井边上便常期驻扎了大批想一赌圣上玉容的花痴少(?)女,后人称此路为"王府井"。
李子鱼皱眉:"陛下出来一次这么大的阵仗,不叫私访了。"
迟慕手往李子鱼下巴一勾,笑嘻嘻:"美人儿吃朕的醋了?来把腿打开……"
李子鱼端着茶杯宠溺的看着迟慕:"乖,这不动,你扑得倒这就让你在上面……"
迟慕嘴边荡起淫 笑,这扑,这扑,这扑扑扑……
片刻,外面候着的宫人面容惨白。
"啊——不准用受上攻下的乘骑式——你这是欺君、欺君!"
少年时,李子鱼逞强又霸气,无拘无束,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迟慕优秀沉默,清然出世,江南一代才子,如光如月,可望不及。
迟慕是李子鱼缺乏的那部分,李子鱼是迟慕向往的生活。
如一块玉璧破为两半。
所以当迟慕重生之时,便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无忧忧虑,万事不放在心上的生活方式。
所以当李子鱼成人之时,为了保护羽翼下的人,便成为沉稳优秀,进退有度的白王。
迟慕回忆起少年时的李子鱼,想到至今依然被此人压在身下,不由得感叹天道无常,后天努力真的会创造奇迹。然后抱着枕头缩到床角,小臂杆指着李子鱼抖了又抖:"你你你别过来……你这是犯上……这要再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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摊手,完结,望番外,哭……PS,求长评,长评……
作者有话要说:茶马古道和王府井纯属恶搞……茶马古道入云滇川,不上天山……O(∩_∩)O~
这就完了?嗷~漫漫长征到尽头啊,还是熊猫穿越里那句话,霸王和不霸王的大人们,让我们来一场胜利会师吧!!!!!!!!!!!!!!以下就是番外了,偶想给小墨出个番外,大人们觉得如何?有人看明天就出^-^还没想好挖不挖鲁鲁修同人的坑,鲁鲁是偶的一个痛啊,哭。(坑,就知道坑!你坑大家还不够啊,拖出去!)
大人们,留言吧!!!霸王的大人虽然霸王,也是付费的啊,好歹也冒个头让某灯感谢一下啊!前十位大人通通送分~!
谢谢一直支持偶到最后的大人们:滴水,小三三,纷纭(谢谢捉虫),台湾的微风,KIT,写长评的yanzhizhui,ruanly,miiko707 ,dog321qy ,siete0627 ,黑吉,qiaorong72,壁垒,小心儿。
以上统计依照最近三章留言,如有遗漏,请敲打偶^^
第五十五章
迟慕登基,江南歌舞升平。老百姓最关心话题一直是自己有没有饭吃,填不填得饱肚子,至于天下姓李还是姓迟,那是茶余饭后的事情。
正是晚秋清晨,骤雨方过,青色石板路两旁街巷寂寂。一身材颀长的银发男子撑着油纸伞站在落雁斋外面。落雁斋是封城花柳街上最出名的一家,小倌姑娘都有,夜夜笙歌,无酒不欢。此时是早上,最是繁华散尽,众人睡去的时候,朱漆的大门虽开着,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个丫鬟在扫一地绯红的落叶。
两个宿醉的客人熏熏然从不知哪个房间里出来,大声嚷嚷:"都说听说雪肤冰貌,画中人儿似地,其实不过先皇与外族女人的杂种……"
另一位点头:"听说是靠床上功夫留着白王李子鱼为他效力的。两人浓情意深,一月不知相见多少次——"
话声未落,旁边扫地的丫鬟忽然把扫把一扔叉腰,抛去形象不论竟是水汪汪大眼睛的绝色女子:"我们店的规矩的是:不得听到半句关于圣上的坏话。说别人前先拿镜子照照自己的丑样,难怪昨天晚上牌子翻遍了都没姑娘要!"拍拍手,立刻来了三个护院的彪形大汉,把两人麻袋似地扔出门。女子若无其事的继续扫地,只凭方才的手段,便知道身份绝不是普通丫鬟。
撑伞的男子缓缓走出,问:"赵秋墨赵老板在吗?"
女子眼也不抬:"赵老板新买了一批倌人,不见客。"眼角稍稍往来人处一抬,看到伞下人水墨画般的俊秀容颜,顿时雷打了似地不动了。半响把扫帚往地上一摔叫来护院:"来人,把这个没良心的负心汉子丢出去!"
迟慕只好绕院子跑圈:"画屏姐姐手下留情,我这不是来看姐姐了吗?"
画屏兀的叹了口气,指着后院:"赵将军在那里。"
迟慕犹豫片刻,问:"小墨现在过得好么?缺钱缺东西么?"
画屏赌气似地捡起扫把重新扫地,不时拿眼角瞟迟慕:"好歹也是前护国将军,不会亏待自己,这个倒是白担心了。赵将军现在新买了好些倌人,左拥右抱好不快活。不比你和王爷差。"
迟慕走到后院,三间低矮雅致的房屋,回廊前种着绯红明黄的枫树,叶子落了一地。小轩窗里,赵秋墨抱着个眼若明星的绿衣美少年用早膳。含了瓣橘在口里,冷不丁吻道少年唇上,这样把橘子喂过去。少年脸色绯红。旁边亦站着捧着水壶侍餐的茶衣少年,亦是明目樱唇,直跺脚叫:"赵老板尽偏心。"
三人调笑中,莺莺燕燕,恩恩爱爱,看得迟慕在这深秋顿觉春回大地。
小墨,我曾以为你爱我胜过爱自己。
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早就该料到前任大将军必定有他的实力,太平盛世上开花柳店过得滋滋润润,倒是自己内疚,以为人家不忘前情,非不听李子鱼劝大老远的从京都跑到这偏远小城来叙旧。
感情跟衣料一样,很久不穿会褪色的。当初轰轰烈烈,到头来人家根本不惦记你。
想用感情跟时光赛跑,自己还太自信了。
说不定很久以后还能对着朋友喝盅酒,丢了酒盅豪气的说,当年老子还和当今圣上有过一段……可惜都是过往云烟了……
绿衣服的少年惊道:"哎呀,怎么又下雨了!"话声刚落,赵秋墨玄黑色的袍子就落到他肩上:"小心着凉了。"
绿衣少年一撅嘴:"我才不会着凉,我还要去找漂亮姐姐。"
赵秋墨摸摸少年头发,笑得宠溺:"这里本来就是青楼,你看上哪个姐姐都依你。"
迟慕眼前蓦然回忆起当初的自己,也是这般爱闹着去找姑娘,心中一阵惆怅,撅嘴:真无聊。
少年试了试早膳的南瓜粥,继续撅嘴:"我只爱吃藕粉。"
迟慕想起自己以前也爱去东湖边上那家破烂的藕粉小店,笑往事如烟。
赵秋墨点头,对旁边侍餐的少年道:"去拿藕粉。"然后低头笑问绿衣少年道,眼神净是宠溺:"无聊的话我陪你放纸鸢去。"身后的墙上挂着四四方方白色纸鸢,和自己在塞外跟赵秋墨放的一模一样。
少年皱眉:"秋天风大雨大的,怎么放?"
赵秋墨耐心解释道:"这纸是特别加厚的,塞外的风都吹不破。我们上次不是一起在塞外放过么?"
少年一愣,咬着唇点点头:"放就放。"
赵秋墨关切的低头:"小慕慕?不高兴?"
迟慕本来在窗外看的伤情,冷不丁听见赵秋墨叫他的名字,哎的应了一声。窗内的少年也"哎"了一声。
赵秋墨脸刷的就变色了,没有料到迟慕就站在窗外,整个人呆掉,半响没说话。
迟慕笑笑,绕道前面推门而入,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半天才憋出一句狗血的:"打扰赵老板用餐了。小墨这青楼生意红火啊。"
赵秋墨点头:"啊,青楼共开了十三家,别致有趣的好七家家,陛下有兴趣的话可以一一玩赏。"
迟慕摇头:"小墨,不用叫我叫陛下。小鱼就一直叫我名字,繁文缛节叫起来拗口。这位公子真俊俏,能请教姓名?"
绿衣少年咬着唇说:"我姓迟,叫迟慕。"
迟慕惊了:"可巧,我也叫迟慕,竟和我同名。"
少年看看迟慕又看看赵秋墨,脸刷的白了,忽然泪眼汪汪跑出房门。迟慕忙问:"小墨你还不快追,不然日后是要跪搓衣板的。"
赵秋墨竟没有追,坐下来和迟慕喝茶。桌上摆着吃剩的早膳,迟慕来时未吃饭,也饿了,随手取了块饼吃。赵秋墨忙拦着:"我让人给你做新的。"又上下打量迟慕,喃喃道:"蛊毒解了这么多年,身子竟还是这么瘦。怕是当初伤到根本了……"
东拉西扯聊了半天,迟慕问到画屏,赵秋墨说画屏忽然不愿留在李府,李子鱼便把他托给赵秋墨谋个差事做。
"其实我和小鱼都没跟你说。画屏姑娘喜欢过你的。"
迟慕叹口气:"其实我也怜惜过她,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之前之后都有很多事情,往事不能重提。"
赵秋墨把"往事不能重提"在嘴边反复玩味了片刻,抬头看迟慕,眼神复杂温柔:"我对不住你。当初强迫你到塞外,把你卷进迟皓涵的阴谋里。如果不这样做,你还好好的在子鱼保护之下,不会遭这么多罪。"
迟慕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没关系。"
赵秋墨收了视线低头看茶盏:"如果我没强迫你做这些事情,我们之间有希望吗?"
秋天的大风吹得窗外枫树刷刷作响,落下一地色彩斑斓。
赵秋墨自己哂笑,摇摇头:"不问了不问了。你大老远来找我,肯定有事情。"
"想请你回朝,继续做护国大将军。将军不一定非要武功绝世,冲锋陷阵,也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赵秋墨问:"如果我回朝廷,和小鱼竞争有希望吗?"
迟慕茫然:"他是文臣你是武将,一个主内一个主外,有什么好竞争的?"
赵秋墨笑笑:"你又装傻。"低头想了一会儿,问:"你很需要我么?"
"现在国内无战事,但若是有,只有赵将军能平息。"
赵秋墨眼底闪过一丝不引人注意的失落。
"那就是不是很需要了。"
忽然站起来做了一个送客的姿势:"我要去找我们家小慕美人,再不去真要跪搓衣板了。哦对了,你初登基,还没选后宫吧。要想去青楼找漂亮姐姐,跟画屏说一声,让她带你去我十三家青楼转转。"
迟慕出门时,赵秋墨卖了很大人情似地邪邪一笑,往迟慕手中塞了样东西:"替我给小鱼问好,顺面把这个给他。"
迟慕摊开手掌,里面竟然是盒落雁斋独门秘方的羊脂白玉膏。
迟慕放出门,赵秋墨笑容褪去,神情忽的黯然,阴翳之气爬上额头。别过脸,不看迟慕背影。冷不丁画屏端着木盆衣物走来,望着撑伞远去的迟慕道:"这么快就赶他走了?"
赵秋墨摇头:"我怕再多有片刻,就真的坚持不住答应他回京都……"
"回去又如何?"
"若再有机会回到他身边,我怕我一辈子都抓住他的手不放,哪怕需要杀了李子鱼,颠覆江南,哪怕把他一生囚禁起来……到时候他又会恨我。"
回去有何用,相见争若不见,又止不住想念。
画屏叹气:"何苦。看看你宠你那个新买的倌人,眉眼鼻子哪出不像迟慕?还把人家名字改成迟慕……傻子都看得出来。"
赵秋墨望着迟慕消失在朱红色大门外,脸色痛苦:"还真有傻子看不出来……"
你在京都,我在封城,下次再见是何年?
忆江南 双调春尚浓,当忆少年游。青花落水爱游鱼,一段光阴一段愁,相思意幽幽。
枫落后,情绝纸鸢旧。揽尽佳颜皆不是,一壶醉酒一杯秋,晚景逼人瘦。
作者有话要说:能说什么?
1:小墨,老娘对不起你……
2:真的没大人愿意写长评么,哭……偶会送分的……嗷~
3:长评没有,那、那短评给偶一个吧……继续哭……
第五十六章
清明时节,照例祭祖。
李琛的墓陵前竟然有一小堆灰烬,半柱香。迟慕问李子鱼时谁擅闯了寝陵。鲲鹏堂报来消息,说夜半时分有白衣女子买通看守,持着香烛前来拜祭。
李子鱼吩咐进一步查清来人是谁。
迟慕摆摆手说不必,猜得到她的名字。
继而吩咐侍卫见了日后烟柳来祭拜,不得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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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的人就在你身边,你却偏偏要揽天上那空冷的月亮。纵然烟柳是受迟皓涵指使监视你,她也忠实的陪伴在了你的身边。她为你付出了自己的青春,和爱。
迟慕迟迟不选妃封后,后宫里的嫔蔷也悉数遣散,留下的都是生活难以自理的老人。一日过养心阁,忽然一白发老宫女颤颤巍巍走过来,抱着迟慕说想不到陛下这就长大成人了。说自己在雪见公主刚嫁过来时选做了雪见的使唤丫鬟,小时候常见迟慕。
迟慕便和善的扶了婆婆到阁里坐下,问了很多雪见公主的事情。末了问:"母妃和父皇感情如何?"
婆婆颤颤巍巍道:"蕙妃方来时爬树上墙骑烈马,哪样事情没做过?后来竟逐渐变成了温婉可人的女子,不是爱情,何能至此?"
不管我是不是父王的一颗棋子,不管我嫁给你是不是为了天山族的半边天下,不管将来的孩子姓李还是姓迟——我都爱你。
爱情与政治无关。
真的没有大人愿意写长评么……
作者有话要说:偶要睡觉去鸟,大人们加空灯添油群啊,不然下次见面不知道何年何月了,哭。群号:83772688正式完结,抱抱每一个人!
拍砖头按爪印的,都来吧!!!
This entry was posted on 2011/04/05 at 下午3:25:00. You can follow any responses to this entry through the RSS 2.0. You can leave a respon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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