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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林耀之,一家中型公司打工糊口的平常人,无不良嗜好,绝对没有对现状不满,又或者想去异世泡泡MM发发横财的种马想法。
他怎么就穿越了呢?
一无隐疾,二没有出门被车撞,坠物砸,自己也没有掉下什么高处等等意外事故。
他怎么就穿越了呢?
似乎一觉醒来就成了一间破庙里的叫花子。
头上还顶着一个老大的肿包,身披鹑衣百结的一条长衫,满屋子的疑似叫花子的人围在他周围,嘴里叽里咕噜的说着他听不懂的吴侬软语。
这、这是怎么回事?
林耀之眼神愣愣的看着围在周围的人,一时之间又是惶恐又是迷茫,视线在那些个人脸面上一一滑过,竟是不识一人。
半晌,靠他最近的一个较年轻的人高声对另一个年长的人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之后,围着他的众人静默了一下,年长的人摆了摆手示意大家不要吵,然后伸出一根黑乎乎的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叽里咕噜又问了一句。
林耀之无言以对。
这年老的便一拍大腿一副痛心疾首,涕泪齐流,万分伤心的摸样。
周围的众人则转而去安慰那位年长之人,林耀之趁这功夫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身量,体态,一米八的个子,缩水成了不足一米六,以前未经过体力劳动除了右手握笔的三个指头未有老茧的手,如今十指和手掌处都有一些薄茧,并且大小形状都有所缩小,无论如何都不像是亲友捉弄。
之后的几天,林耀之一直被年老的那位按在破庙里,每日以黑硬粗面干饼就水为食,辅以一些苦涩的汤药,然而他的"伤势"似乎没有好转的迹象,十来天之后,那位老者也就放弃了救治,将其领到一处闹市繁华之处,塞给了一个破损肮脏的瓷碗和一杆老旧的竹竿,一只打满补丁的布袋,叽里咕噜说了半天,见林耀之依旧一副浑浑噩噩的摸样,悲从心来,又掉了几滴眼泪,才找了一处靠阳店铺屋檐下面,将布袋铺在地上,示意林耀之靠墙坐于袋上,瓷碗搁置在面前,竹竿照旧塞在了他的怀里,另给破长衫的袖袋里放了两个粗面饼,这才摇摇头,扬长而去了。
这是被抛弃了?林耀之眨眨眼,观察了一下自己的行头,看了看不远处,与他一般装备的一个破庙同住者,以及附近古色古香,往来行走的长袍短褂。
正式肯定了他重生成了一个乞丐,还不是现代的。
尽管往来行走的路人鄙视或者无视的眼神把林耀之的自尊心戳了个千疮百孔,但是考虑到自己满是污垢看不出长相的脸孔,以及身处陌生环境,不知该如何谋生的现状。林耀之还是硬着头皮,低着脑袋,假装自己只是一个无知无觉的爱心捐赠箱。
还好,黄昏的时候,那个令他来此处的年长者又来此他接回了破庙。尽管这一日下来,他的破碗里只有少的可怜的几个铜板,但上交了之后,还是和其他人一样分到了三个面饼,本来饿极了的林耀之想要全部吃掉的,左顾右盼却看到其他人只吃一个,剩下的都收到了各自的怀里,想到白日充饥的两个饼子,便也学他们一般收了起来。
那位年长者见他这般,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脑袋,又多给了他半个面饼。
就这样,林耀之无可奈何的作为一个古代的乞丐,在自己不熟悉的时空活了下来。
整日驻扎在附近古城里繁华的街面,被庙里的同行教授一些偷鸡撵狗的行径,慢慢的又增加了用竹片割人衣物"拿"人钱袋,用留长的尾指指甲开锁,逢年过节或者有婚丧嫁娶以及开业庆典等等的事,混在一群乞丐中去讨"吉利",而故意撞人讹诈财物,又或者假装残疾等需要演技,及胡搅蛮缠功夫的活,因为他从来不开口讲话,脸上又木讷的厉害,却是没有委派下来。
对于这些,作为一个守法公民林耀之心里多少也是有些抵触的,可仅凭默不作声的乞讨总是上交不到足够的银钱,让他非常担心会被排斥进而被赶出破庙。
这并非杞人忧天,作为生活最没有保障的叫花子,破庙里的人经常有人因为上交的钱财不够而不能分到足够的面饼又或者比较好的睡觉的位置,靠门位置的乞丐比其他的乞丐得病的几率要大的多,而病死也是常有的事,仅仅林耀之初来的一个月,就死了两个人,然而破庙里的人数却不减少,因为附近常常有流浪的乞丐,期望能够加入他们。
林耀之初来此地,曾经连续一个多月收获都是入不敷出的那种,但是他察觉到似乎那个年老的乞丐与他的关系非同一般,而且是这帮庙里乞丐的头目,所以他才能得病有药喝,每日有饼吃,休息也在庙里靠近火堆的地方。
但是仅仅依靠这老乞丐的照拂显然不是长久之计,在林耀之看来,那位满脸褶子的老乞丐也不见得能再活几年,而他这个对这里毫无了解,甚至连言语都不通的人,到时要如何活下去呢?
所以他尽管惋惜自己日益下降的做人标准,依旧努力融入丐群。
如此过的两三年,林耀之渐渐的连蒙带猜明白了众人口中的言语,间或自己也能说两句,弄清楚了自己身处在南宋理宗年间的嘉兴城附近,那位年长的看起来极老的乞丐唤名陈四,因为"竹篾子"使得好,人送了一个外号"篾子老四",竟是他的生父,生母曾经也是这一代有名的乞婆,唤名王怜儿,最擅长的是和一个老乞丐一起"卖身葬父",几年前死于一次失败的"碰瓷",而他则被叫做陈小四,年方十四,初来乍到之时,正是这身体的前主人因为盗窃失败,被撵的跑了四五条街,慌不择路之下撞上了一挑着一担木柴贩卖的樵夫,后脑着地摔了老大一个包,尽管没有头破血流,却依旧魂归不知何处了,却叫他莫名其妙的来此顶缸。
在陈四之上,还有更大的乞丐头,每个月陈四都要去城里一条叫"燕子巷"的街上找他上面的"李三袋"缴纳"孝敬",而据说在"李三袋"上面还有更大的乞丐头,层层往上,纠结起全国的乞丐,是为"丐帮",最大的乞丐头姓黄,是个乞婆,具体叫什么,这些下层的乞丐也不知道,据说偷盗,碰瓷,要饭,打狗等十八般武艺无一不精,手中一杆九节的碧竹竿子乃丐几百年的头领传下来的,一并流传的还有一手三十六路打狗棒法,端的是十分厉害。
如果林耀之是个武侠迷,那么听到"丐帮""黄帮主""打狗棒法"可能就会联想到《射雕英雄传》或者《神雕侠侣》。
可惜他不是,所以尽管也间或看过几集金老武侠改变的电视剧,可是并没有太大的印象,能记住《射雕英雄传》的主角是郭靖和黄蓉,又有反派换名杨康,二人是结义兄弟,一正一邪,经过剧情发展,坏人死了,好人和他心爱的女人一起隐居了,而《神雕侠侣》的主角是杨过和小龙女,经过很多波折,最后终于在了一起,仅此而已。
所以,林耀之对于丐帮的概念就是一群古代黑社会,而黄帮主就是最大最厉害的大姐头。
第二章
这一日,天气晴爽。
原名林耀之,现名陈小四的乞丐儿小头目正依靠在嘉兴城经常乞食的一条街上一个卖孩童长命锁,挂坠,平安符等的店铺外面晒太阳,顺便寻找可以下手的"肥羊"。
只听一阵吵吵嚷嚷,循声望去,几个平日相熟的叫花子扭着一个十一二岁衣衫褴褛满面尘灰的孩童,气势汹汹的向他这边走来。
"冯老二,你们这是又抓住一个野路子的?"陈小四嘴角带笑,大声问道。
"可不是,小四爷,这家伙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不来拜拜码头,二不给'占地费'!,也敢在咱们地盘上讨食,我们瞧了他好几个时辰了,确定是个不懂规矩的,这不,押过来给您掌掌眼,看看怎么处置。"冯老二和另一叫拐子的乞丐一人扭着着小孩的一个胳膊,将他拽到了陈小四的鼻子底下。
"你叫什么名字,打哪来啊?"今天正是一个月中陈四去缴"孝敬"的日子,平日这个时候街面上有什么纠纷,都是子承父业的陈小四处理。陈小四扭了扭面皮,尽量让自己的脸看起来凶神恶煞,以达到恐吓小孩的目的,但凡能在街上混的孩子,都有几分的油滑皮赖,脸色稍好就想蹬鼻子上脸的拿捏你。
小孩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看了看陈小四的面皮,抿着嘴唇并未答话,这下带他来的冯老二等人不满意了,各自在手上发力,扭着小孩的胳膊,不要命的往后折,当下将这孩子痛了个脸色发青,满头冷汗,不由得开口:"我……我从临安来,叫傻蛋……"
陈小四嘿嘿笑了两声,摆摆手,示意冯老二悠着点别把这孩子真弄残废了:"哦?这路可不近啊,你一个人来的?到这来做什么?家里的大人呢?"
小孩眼睛骨碌碌的转了两转:"我和妈妈来的,我们走散了,我妈妈可厉害了会功夫,你要是不放了小爷,一会她找来一定打断你们的狗腿!"
"哦?冯老二,今天咱们这来了新婆子了?"陈小四一眼就看出着孩子并未说实话,果然冯老二摇了摇头。
当下,陈小四冷笑一声,从随身的麻袋里翻出一条脏兮兮的麻绳,将那孩子困了个结实,另一头拴在一旁店铺门廊的柱子上:"既然如此,我们便等你妈妈来打断我们的狗腿好了!"丝毫不理会这孩子又哭又闹的行径。
到了晚上收摊的时候,这孩子尽管已经没啥力气闹腾了,兀自蹬着两个眼睛不讨饶,陈小四便解下柱子上的绳索,像牵小狗一样,拖着累极了的小孩到了破庙,将他拴在了大门外的一根柱子上,拿了面饼在孩子面前,大吃大喝,然而那孩子倒也硬气了,不像一般的奸猾小乞,吃了苦头便讨饶,闭上眼睛将头扭到一边,竟是一副宁愿饿死也不屈服的样。
陈小四吃了半晌,渐觉无趣,三五口咬完饼子,将自己的麻袋铺在火堆边,躺在上面,听众乞丐聊天打屁,推测明日那家可能会有有宴席可以"捞鳜鱼",渐渐眼皮沉重,睡了过去。
半夜起来放水,回去的时候,猛的看见缩在外面墙角,冻得瑟瑟发抖,牙齿打颤的孩子,才想起,白日的折腾,暗道自己果然乞丐做的久了,见惯了那些阴暗整人的事,竟然连良心都快被野狗啃干净了,折腾起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了,惭愧之意慢慢的浮了上来,蹭到了小孩的前面,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在小孩子的怒瞪中,小声说:"抱歉,把你给忘这了。"
三把两把扯开捆着孩子的麻绳,一囫囵抱了,回了破庙,复又躺在了自己的麻袋上,从袖子口里摸出了明日的早餐塞到了怀里的孩子手里,这才觉得良心稍安,便窝着又睡了过去。
后半夜,陈小四睡的实诚,模模糊糊怀里的小孩似乎辗转反侧了几次,又跑出去了一会,他也不是特别在意。
第二日起来,陈小四和他老子打了声招呼,这小孩就算是正式入伙了,固定的摊位被分在了他的旁边,□规矩的事也就顺理成章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这小孩刚来的时候确实是一脸桀骜难驯的样,但是陈小四先软和下来之后,却意外的好相处,人又机灵,没几个月就把陈小四几年积累的经验本事学了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意外的歹毒,从这条街上过的人,是穷是富从不走眼,一寸长的竹篾子更是割破无数的钱袋子,每次遇到"大买卖"更是被一些善于骗人的丐儿拉去做托,声名远播的不止一条街,人送外号"傻绝",意思是,只要过了这娃的眼睛,绝不空手而回。
第三章
自从陈小四能开口说话,他的亲爹脸上的笑容就多了起来,经常带着这个"儿子"去拜访自己的"亲朋好友",希望儿子多多认识道上的人,在他闭了眼以后能够站的住脚,继续管理这条街。
"你这个'简叔'啊善于占卜问卦,而且是咱们这一行少有的断文识字之人,你若是以后有这方面的事可以请教他,你爹年轻时年曾经和他一起在'界东'那边要饭,关系还不错……"陈四背着手在前面走着,陈小四在后面跟着,听到这忍不住打断他老子的话,将自己踅摸已久的一件事说了出来:"阿爹,我也想识字,能跟着简叔学不?"其实这繁体字,陈小四倒是基本都能看得懂,个别比较生僻的也能连蒙带猜的能知道个差不多,但是捉起笔就傻眼了,很多繁体字的笔画都记不清楚,算是能念不能写,半个文盲。他又不想一辈子都在街上做个割人家钱袋的小贼,而无需识字又脏又累的粗活,他也不见能干一辈子,所以便想找个由头把这繁体字学起来,就算是做个地痞流氓,也有个高低之分,黑社会也是需要管账先生的,比如他父亲口里的阿简,是北方人,姓苏,名简,字策之,以前读过书,后来因为战乱,家业在逃亡中散尽了,又做不了体力活,不得已在市井中厮混,平日摆个卦摊替人算命,兼职代人写书信,借据,讼状等等,月末,年尾给李三袋和他的上司嘉兴府的丐帮舵主"周龙头"记账,核算各处的孝敬,有时候李三袋和周龙头遇到些难事,还请教他的意见,在这一带也算是有点地位,地头上的乞丐都是叫他苏先生的,就冲嘉兴府识字的落魄书生不少,混到他这份上的不多,也可看出此人为人做事还是有点门道的。
陈四闻言,行走的脚步顿了一下,歪着头斜眼看了看自己的儿子:"你小子前几年老子和你妈哀着求着让你跟着阿简学学本事,你倒好整天价野的不见人影,耳朵都被你妈扯了有二尺长,也不见得肯好好坐在阿简的摊子跟前学着点,没把教你的阿简叔气个半死,这会倒是自己想通了?可你老子的老脸都快给你丢尽了,这会去再求阿简,我可张不开这个嘴!"
"好阿爹,再去说说呗。"陈小四凑到他老子跟前,小声说,来古代这两年他算是看清楚了古人对于自己的本事有多敝帚自珍了,就拿他老子来说,教他点东西必定要避开众人,对于他自作主张教了傻蛋一事,是诸多抱怨,每每想起来都要骂他败家子,对于傻蛋也是处处防备,唯恐被超越了他陈家人的傻蛋掀了这条街的老大的位子去,还好傻蛋一直老老实实,对于陈小四言听计从惟命是从,这才让陈四不那么碍眼,但是也经常私下里告诫陈小四要多个心眼,并且从来不带傻蛋出席任何李三袋举行的"堂会",每次傻蛋出了这条街都要派自己的心腹跟着看这孩子会不会私下里接触别的街的人。
对此陈小四是哭笑不得,他初来乍到,平日都是跟在别人屁股后面学这学那,好不容易捞着一个比他还不懂行得小乞丐,那一腔为人师表的热情又怎么能拦得住,等陈四发现的时候,他那点存货早被小孩掏的一干二净了。
不过为了不把自己的老子气疯,再有不懂行的乞丐来,他就收敛了。而陈四为了给自己的儿子树立威信,骂他都是背地里,明面上还是打落牙齿往肚里咽笑眯眯的说自己儿子慧眼识才,这么一来,看在不明就里的其他人眼里,这就是陈小四待傻蛋不同旁人了。
幸好陈四和苏简的交情不一般,陈四能掌管这条嘉兴府繁华的街市,除了他自己的本事,苏简在周舵主跟前的美言也出力颇多,所以如果陈四肯替他出面事成的可能性会大了许多。陈小四要认苏简做师傅倒不全是图了他认识的那点字,真要学,他自己翻着《说文解字》也能自学,主要还是想靠着苏简在这地面上的人脉,能在这嘉兴府头脸人物周龙头面前说的话,搭上他这根线有利于他在嘉兴府立足,另外苏简那里有不少书还有免费得毛笔可以用,他也能给自己的老子省点钱不是。
"你是真心想学?要是这回还三心两意,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陈四佯怒道,其实心里已经在盘算陈小四说的事了,他日子过得艰辛,快四十的时候才有陈小四的妈愿意跟着他过日子,又过了七八年才有了陈小四,如今儿子还是一个毛头小子,他已快六十的人了,在生活条件极差的乞丐中已经算是高寿了,眼看着活的日子快要到头了,也不知道自己死后儿子能不能镇住场子,要是认了阿简做师傅,怎么也得扎照拂一二不是?
"那不能啊!"陈小四连忙讨饶,头上挨了陈四几个爆栗子之后——他老爹指头上的功夫厉害,这爆栗子可是货真价实,疼的很。
第四章
陈家父子有了这个打算,第二天,陈四便亲自出手,从嘉兴府周围的一户农家偷了一只母鸡,整治好了,又拿了一点私钱打了几角酒,黄昏的时候摸上了苏简的住处,且不说从中陈四腆着老脸给他素行不良的儿子打了多少包票道了多少歉,最后老哥两个推杯问盏之间终于还是定下了陈小四做个挂名儿的徒弟,学识字的事,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第二日,陈四早早就把陈小四撵起来,从自己的麻袋里翻出一身比较干净的衣服给儿子换上,又叮嘱了半天,切不可中途落跑的事,便催着陈小四赶紧去苏简经常摆摊的地方。
陈小四到了地方,苏简还没有来,又等了一个多时辰,才看见远远的挑着个"问卦"白帘子穿着一身粗布蓝衫年约五六十岁,白面短须的老头从街那头慢悠悠的踱过来了,不是他刚上任的师父苏简还能是谁?连忙迎了上去,殷勤的替师父背着柳条的箱子,到了地头,又将苏简寄放在后面店铺的桌椅搬了出来,麻利的帮苏简支好了摊子。
苏简大刺刺的任由自己新上任的徒儿伺候,看着陈小四忙完了才拈须笑道:"长进不小啊~"
"以前那是年少无知,师父别往心里去……"陈小四搓着手,挤出一副羞愧的样子,给自己不认识的上任还债。
"能静下心就好……老陈也不容易啊……"苏简摇摇头,从自己的竹篓里取出了一只用的快要突掉的毛笔,一片尺许见方的石板,一个有了豁口的破碗,然后示意陈小四去身后的店里要一碗清水。
等陈小四回来以后,苏简将毛笔在清水碗里蘸了蘸,嘴上说:"看好了,这是个'人'。"手却缓慢的在木板上一撇一捺写了个"人"字,然后将毛笔塞到了陈小四手里,纠正了一下他握笔的姿势后道:"你来试试!"
陈小四嘿嘿笑着,跟着在已经有苏简点干的不太清晰的"人"下面写了个"人"字,不过因为不习惯用毛笔,写的有点弯弯曲曲看的苏简直摇头。
又教了陈小四几个常用的字,苏简就叫他自己拿着石板练习去了,陈小四虽然不愿意写一整天早就会的"人""天""地""男""女"等字,奈何初学第一天还是不能惊世骇俗,否则这位师傅恐怕就会祭起他的副业道士一职,烧符收妖了。
时间就在陈小四写写划划之间溜过去了不少,在他师父得意洋洋四处夸赞徒弟"进步神速"并顺带惋惜"生在市井可惜了"之中又一年翻过去了。
年末岁初,几乎天天有大户人家的宴席可以"讨吉利",就是普通人家因为要办置年货,带着银子出门的人也多了起来,按理说应该是乞丐们收入颇丰的一段时间,但事实却不是如此,寒冬腊月,依旧是丐帮的老少爷们头疼的时节,城郊可以食用的野菜被冻死大半,又极容易因为天寒生病,丐群中地位低下的常常因为没有御寒的衣服头天晚上睡着了第二天就难以醒来了。
年关前两天,"天才"陈小四帮着苏简给李三袋和周舵主算完帐之后,竟然也得了二两的赏银,这可叫他喜出望外了,当下便将其中的一两换成了一贯铜钱,买了一包油炸花生打了半斤老酒准备回去孝敬老子。
还没走到街口,就被庙里一个叫赵德的乞丐扯到了一边,急吼吼的说道:"小四爷不好啦!四爷路上跌了一跤,这会眼看着不行啦!赖狗子带着一帮子人反水了,这会傻蛋在庙里镇场子呢,他叫我来喊你回去!"
陈小四愣了一下才分辨出乞丐说了啥,当下撒开腿往庙里跑去,一路上脑子里乱哄哄的,陈四几年来的照料在心里横冲直撞,一会想见九月初八生辰给他买一块甜糕的时候,一会又想见冬日里偷偷给他熬姜糖水的时候,一会又想见夏天里蒿一些方言叫做"苦草"东西给他塞怀里说是避暑驱虫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全化作了一股一股迎面而来的风灌到口里,堵在心里。
到了门里,就见陈四面色青灰,躺在庙里的火堆旁边,旁边围着几个乞丐,陈四的眼睛只是盯着门口,见他进来,眼睛嗖的一下就亮了,陈小四忙三步并做两步的赶到跟前:"爹这是怎么回事?请人看了么?"
"胡四看过了,说……"傻蛋就守在陈四旁边,见他长着嘴说不出话,就扯了扯陈小四的袖子低声说道:"不行了……"
傻蛋口里的胡四是个走街串巷叫卖的游医,上到包治百病的"大力丸""神仙丹"下到消灭蚁虫四害的"老鼠药""蟑螂粉"无一不卖,顺便还给街面上的乞丐,花楼里的姑娘,那些正经的大夫不愿意出诊的人看看病,与之低廉的价格相对应的是医术也草包的很,喝了他的药估计只能买个心理安慰,治好是你命大,死了那也得自认倒霉。
"他懂个屁!"陈小四不由分说便骂道,又指挥几个乞丐:"把门板卸下来,抬上我爹,咱们找正经大夫去!"
那料到,平日乖乖听话的人,这会却指挥不动了。
"怎么回事?!"陈小四察觉到气氛不对,想起之前赵德的话,气血上涌,不由怒道。
"这帮龟孙子就等着四爷咽气,好撵你出去呢!"傻蛋咬牙切齿的说,又挥舞着手里的竹篾子对那几个无动于衷的乞丐跳脚道:"刚走了赖狗子,妈的,又来几个蹬鼻子上脸的,要不要小爷给给你们也破破相?"原来在陈小四回来之前,傻蛋就和造反的癞狗子干了一架,仗着伸手灵活用竹篾子削了那厮的两个指头,那老狗疼痛难忍,带着几个人去找胡四看指头了顺便喊其他人来收拾傻蛋,只留下五六个手下跟傻蛋对峙。因为畏惧于赖狗子的下场,这些人倒也不敢轻举妄动,而傻蛋因为陈四行动不便一时半会也无法逃跑。
"你嚣张什么,狗爷上面有朱大爷撑腰,待会就带人来了,到时候,有你哭的!"一个乞丐挺挺胸脯,嚷嚷道。
傻蛋气的满脸通红,操起旁边一个破碗就向那乞丐砸过去,那乞丐闪身躲过,挽起袖子道:"大伙上啊,他们就两个人,我们还能怕了他们不成,刚才是这小子趁狗爷不备下了黑手,这回我们一起上,定能拿下他们,等狗爷回来不就又是一功?"
眼看那几个乞丐被说得有所意动,陈小四心里大叫不好,当下拔开了自己带回来的酒壶劈头盖脸的往那几人身上浇去,旁边傻蛋见机立时会意,从火堆踢起一根带火的木柴冲那泼了一身酒水的人身上踹了过去,刹那间就将几个乞丐点着了。
几个乞丐大惊失色,哇啦哇啦的叫着,在地上滚来滚去,希望能扑灭身上的大火,陈小四趁机卸下门板,和傻蛋二人将陈四抬了上去,拔腿就往苏简的住处跑去。
第五章
苏简与陈小四刚从李三袋那里回来,与陈小四匆匆跑路不同,他习惯慢悠悠的踱步,这会刚到家,一口热水还没喝呢,就看见陈小四急吼吼的拍他的门,开门一看,就看见了门板上的陈四,呵!这老兄弟看着出气多入气少,竟是快要不行了。
"师父,我爹跌了一跤,您帮着请个好大夫看看啊……"陈小四眼角含泪,一把抓住苏简的胳膊说道。
"先抬进来吧!"苏简回过神,忙道:"你们等着,我去叫大夫。"
"别找胡四啊!"陈小四不放心的冲苏简的背影喊道,然后和傻蛋一起把陈四抬到了屋里床上,傻蛋机灵的去屋子外面的灶台烧水,留下陈小四一人陪着陈四。
陈四摔的极为不妥当,这会不仅四肢麻木,竟是连自己的舌头都控制不了,眼睛直直的瞅着自己的儿子,知道时日无多,心里着急,嘴上却是一句嘱托的话也说不出来。
陈小四猜到他的心思,便一面抚着陈四的胸口帮他顺气,一面嘴里翻来覆去的宽慰诸如:"爹别急,等大夫来了,给你瞧过了就好了……"的话,后来傻蛋端了热水进来,他便又帮陈四擦了脏兮兮的双手和脸面。
几柱香的时间之后,一个老大夫跟在苏简的身后回来了,陈小四忙给大夫在床边搬了个凳子,老大夫对着陈四脏兮兮的衣服皱了皱眉头,但还是将手指放在了陈四已经擦洗比较干净的手腕上,半晌摇摇头,叹道:"风邪入中,肝肾阴虚,乃脑卒中之症,老朽可与他施针,通经活络,但是否能留得性命,还要看天意啊~"
陈小四古文造诣很差,这段中医术语更是听得云里雾里,只明白老大夫的意思是"听天命尽人事"的意思,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
老大夫扎了针之后,陈四的情况看起来好了很多,至少能开口说话了,陈小四喜出望外,付了诊金之后,便乐颠颠的拿着方子去抓了药,哪知药还没熬好,他老爹就突然全身痉挛找他早去的老娘了。
陈小四闻讯不吝于头上劈了一道惊雷,当下便腿一软,歪倒在了苏简的灶台旁边。
等他再悠悠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苏简和傻蛋劝慰了他几句之后,就把话头引到了陈四的身后事上,不仅仅是要订棺材埋人,赖狗子的事也要当紧处理,要是被赶出破庙,不能在街上讨食,陈小四和傻蛋也没啥活路了。
"师父,您看这事该怎么办才好?"陈小四来宋朝也不过区区三年,即便知道街上大半的事情,但不知道的那一小半才是要命所在,为了以后生计不得不强忍悲痛,向苏简讨个办法。
"虽说你是老陈的儿子,占了一点名分上的便宜,但是下面的街上还是要用实力说话,你爹凭的一手出神入化的'竹篾掏宝'的绝活,才能压住场子,你现在和你爹比起来还差的远呢,也不怪赖狗子反水,不过他又叫了外街的朱贵就坏了规矩了,可你这事我也少不得要插手,所以两厢算是扯平了,按照道上的规矩,便要'亮活'定输赢,好在傻蛋那一手还说的过去,要是他肯代你出场,赖狗子也未必能赢。只是这输了的一方是要切了右手吃饭的两根手指头的——"说道这里苏简看了一眼旁边的傻蛋道:"傻蛋你可愿意啊?"
"放心吧,小四爷,包在我身上,就赖狗子那两下,小爷我稳赢他!"不等陈小四说什么,傻蛋就把胸脯拍得震天响:"可惜了今天小爷削了的不是他那两根吃饭的。"
陈小四听得十分感动,他看了看傻蛋乌溜溜的眼睛,稚嫩的脸庞,暗付这还是个孩子,却不得不为了他冒险,又想到陈四一死,几乎树倒猢狲散,众叛亲离的局面,鼻酸道:"谢啦,要是输了也不打紧,我替你赔指头便是了。"转头又对苏简说:"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只要能混口饭吃就行,当不当管街的无所谓。"
"你想的轻巧,你要不是陈四的儿子,什么都好说。"苏简冷笑道:"只可惜,赖狗子夺的是你爹的码头,他是绝对不会留你的。而且你要是不战而退,不仅仅是失了地盘,你爹和我的脸面也要丢个精光,这嘉兴府的一亩三分地可就没你落脚的地方了,你一个穷孩子,出了嘉兴府天寒地冻,能走到哪里?再说你爹在嘉庆混了一辈子了,你忍心让他埋骨他乡?又或者埋在这,年年坟头连个烧纸的人都没有?听话,就算是输了,咱们也是技不如人,不能输了骨气,到时凭着你师父的老脸,怎么着也给你在别的街上讨口饭吃,再不济跟着我摆卦摊给人批命算字也饿不死你。"
"小四爷你放心,我不会把你的指头输出去的!"傻蛋也在一旁劝道:"要输也输我自己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小四无奈的说,正要解释,外面院子的大门传来了震天响的拍门声"苏先生!苏先生!"听那话音是和赖狗子走的比较近的一个乞丐。
"切!这老狗行动够快的!"傻蛋啐了一口唾沫,气道。
"一切有我,稍安勿躁。"苏简拍了拍暴跳如雷的傻蛋的肩膀,起身去开门。
第六章
门外果然站着朱贵等人,赖狗子站在朱贵旁边,支愣着自己受伤的指头,一脸的狗仗人势,看见苏简应门,就要往进冲,还是朱贵知道着苏简不好得罪,喝住了赖狗子,对着苏简拱了拱手说:"苏先生。"
"朱爷。"苏简马马虎虎回了一个礼:"不知您上门所为何事?"
"咱们街面上说话,要的就是一个敞亮,我为何而来,您还不知道?"朱贵见苏简不接他的话茬,呲了呲他满脸的横肉,续道:"我兄弟被无缘无故切了两根手指,这事可得有个章程!"赖狗子更是举着自己受伤的手在苏简面前晃来晃去。
"老陈还没死,赖狗子就想犯上作乱,按照规矩被切了两根手指还是轻的。"苏简冷笑道:"再说赖狗子从来都是老陈庙里的狗,何时又成了你朱贵堂上的人了?"
"好你个苏简!我敬你是个读书人,你还给脸不要脸了!"朱贵气的脸色通红,不由指着苏简的鼻子,骂道。
"我的脸面是李三爷,周舵主给的,你就,也配!?"苏简不愧是读过几天书,一张利嘴端的是厉害,把朱贵惹的怒气冲天,大声啊啊啊啊了几声后,扯住苏简的袖子,抡起一个醋钵儿大小的拳头骂道:"今天爷不教训你,你就不知道这城北面谁说了算!"
"你敢!你今天动了手,明日李三爷无人记账就能剥了你的皮!"苏简面不改色,按住了从门里冲出来要动手的傻蛋,对着凶神恶煞的朱贵晒道。
朱贵的大拳头在空气里挥了两下,终究悻悻的放下了:"说吧!你怎么才肯交人?"
"陈小四怎么说也是老朽的弟子,要是被你整治了,我的老脸在嘉兴还有地方撂么?"苏简整理了一下被朱贵扯乱的袖子,曼斯条理的说。
"有你的!"朱贵又指着苏简的鼻子,放了句道上的常用狠话,咧了咧嘴巴后阴笑着道:"你愿意藏着陈小四也行,我就不信他还能时刻拴在你的裤腰带上。"
"谁说我徒弟要藏着掖着了?我苏简门下,还没有当缩头乌龟的喜好。"白了一眼赖狗子,苏简又道:"当然也不会像某些癞皮狗只会靠着大庙乱吠,那天庙倒了,可别砸了狗腿才好。"也不理赖狗子拉下来的脸冲朱贵说道:"三日后,我徒弟就在陈四庙前摆阵,你的狗要是敢来,咱们真刀真枪的见章程,耍嘴皮子扯大旗算什么事!"说罢甩了甩袖子,回身"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留下朱贵和他的手下对着黑乎乎的门板吹胡子瞪眼,却因为顾忌李三袋不敢公然拆门冲进去。
第二日一大早,苏简便买了一些糕点,独自一人去了李三袋处,回来时告诉陈小四已经帮他讨了个人情,后天"亮活"自有李三袋到场,不怕朱贵玩什么阴的。
守着陈四尸体一晚上没休息的陈小四忙谢过师父,又去城里用陈四生前积攒藏在腰带里的几两银子订了一口最差的棺材,买了一身干净的布衣给亲爹换上,将陈四留下的麻袋剪了三个窟窿套在身上,权当麻衣穿了,和傻蛋一起抬了尸体到了他老娘的埋骨之处,当初王氏下葬是没有棺木的,二人便用锄头刨开王氏的坟头,将里面的白骨小心的捡到了陈四的棺材里,并排放了,合好棺木,盖上新泥,拿了苏简帮忙在一片木板上写的牌位,权当墓碑插在坟头,陈小四扑在坟上好好的哭了一场,烧了些纸钱香火,又把前日买的花生米洒在坟头,这才在傻蛋的劝说下抽抽噎噎的回去了。
时间容不得陈小四悲春伤秋,两天时间眨眼就过,这几天,傻蛋帮他在外面跑动拉拢了几个与赖狗子不大和睦的乞丐,好叫他们不至于显得那么孤家寡人,所以第三天一大早,傻蛋便告诉他,与那几个乞丐约好在城门口碰头,要先走一步,叫精神不济的他在苏简处多歇息一会,再动身。
陈小四等苏简起来,两人各喝了一碗前天晚上剩下的稀饭,看看日头,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就一起到了陈小四以前居住的庙门口。
那里已经聚拢了不少乞丐,有他们街上的也有看热闹的,朱贵等人比他们来的还早,而早上出门的傻蛋却不在人群里面,看见二人到场,朱贵和赖狗子笑的一脸得意。
陈小四又找了一遍,确定傻蛋的确不在人群之中,又见朱贵和赖狗子的面色,不由得担心是不是这老邦瓜做了什么手脚。
"既然小四爷到了,我们这就开始吧?"看着陈小四左顾右盼的样子,赖狗子忍不住阴阳怪调的说道。
苏简也没瞧见傻蛋,暗道不好,面上却不显,从容说道:"不急,我请了李三爷做见证,等他老人家到场,再开不迟。"以期拖延时间,想个计策。
"既然李三爷要来,那我们就等等吧。"朱贵一副大度的样子,满脸得色无法掩饰,更让陈小四和苏简知道,傻蛋那里出了问题。
眼看太阳越升越高,苏简忍不住把陈小四拉到了一边:"这傻蛋靠不靠得住?人心隔肚皮,他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候把你卖了吧!"他的话音刚落,还没等到陈小四回答,就听见不远处的道路拐弯的地方传来人声,众人循声望去,几个呼吸之间,李三袋领着一伙人出现在了眼前,苏简忙带着陈小四迎了上去。
第七章
"三爷……"苏简凑在李三袋跟前小声把情况说了一下。
李三袋五短身材,国字脸,眉毛粗重,塌鼻,短须,阔嘴,身着褐色打满补丁的棉衣,背后背着三只口袋,闻言将背后的口袋扶了扶,瞄了瞄陈小四:"你小子最近在我府上跑的勤快,我对你也有点印象,怎么连自己老子的一条街都守不住!白长了一脸机灵,傻蛋是吧,听说过,有名的'托子',我看那这小子十有八九和那赖狗子是一伙的,你们一老一小全上当了,事到如今,这个栽你得认了,去!给赖狗子敬一杯茶,认个输,我给你们说合说合,以后还让你在原来的街上讨饭吃就是了。"
苏简闻言察觉有些不大对劲,皱了皱眉头,正要说什么,李三袋旁里的一个乞丐拽了拽他的袖子,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开口。
陈小四则被李三袋说的有点糟懂,傻蛋骗他?想起傻蛋守在陈四身边,那副拼命的架势,陈小四有点不信,傻蛋要是反水,何必要等到今天,那日在庙里就能让他吃个大亏,当下便道:"傻蛋不是那样的人,他虽然奸狡油滑,但是为人最是忠义不过,平日受了别人一点恩惠都会三四倍还之,他现在定是被朱贵那老邦瓜拿住了,还望李三爷帮帮小的,救他一救,日后三爷有什么用到的地方我们兄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哦?你如此信他?"李三袋捻了捻自己的八字胡:"倒也——"这时,李三袋旁边一个叫花背上背的一口大口袋里,有物剧烈挣扎起来,并有声音闷闷的传出:"我便说过,小四爷信得过我,你们快放我出去!"李三袋哈哈大笑,示意那乞丐解开麻袋,又冲陈小四说完了刚才被打断的话:"倒也不枉他为你拼命。"
说话间,乞丐已解开了麻袋,露出了里面被捆了个结实的傻蛋,他脸上不知怎的青了一块,陈小四忙上前扶住她,正要扯开捆着他的麻绳,却发现,这绳子的头被傻蛋自己攥在手里,这五花大绑的孩子竟是不知用什么手段弄开了绳索。
三把两把扯下自己身上的麻绳,傻蛋冲嘴里问他"你没事吧?"的陈小四嘿嘿一笑,亮亮眼睛高兴地眯成了一条缝:"好教小四爷担心了"。
陈小四瞧着傻蛋乌青的半边脸,想到陈四死后的种种,又是心疼又是感动,一时之间怔怔的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傻蛋见陈小四面色,猜到了他的心思,想起小时候因为没有爸爸,常被邻家小孩嘲弄,母子二人又因为家里没有男子,被村里的恶人中伤猜忌,自从妈妈死后这世上唯独小四爷一人怜他,信他,又想起妈妈死后孤身几百里葬母的种种艰辛,若不是被陈小四收留又毫无保留的教给他一身本事早就不知道饿死在那个犄角旮旯离了,不由得心情激荡,看见不远处的朱贵等人,记起这几天他们对小四爷的种种欺侮,越发的怒气冲冲,不由得高声道:"那几个天杀的死人,说什么看不惯赖狗子的行事,全他妈放屁,都是那老狗的手下,小爷差点在城门口栽了个大跟头,要不是李三爷,这会准让他们下黑手了。"
陈小四忙冲李三袋行了个礼:"多谢三爷援手。"
"你也别谢我!"李三爷笑道:"陈四的手下,我本独看好这个傻瓜蛋。只可惜,他竟不肯越过去你当街面上的老大,我便与他打赌,若是你信他我便由你们去,若是你不信他,跟着你又有什么意思,傻蛋从此便是我的人了,看来你这小子还不算太失败。"看了看不远处像他们这边张望的朱贵,李三袋高声道:"你们不是要'亮活',时间也不早了这便开始吧。"
这边的朱贵和赖狗子见到傻蛋就知道奸计不成,但赖狗子自认"竹篾子"陈四之下再无对手,倒也不如和慌乱,当下冲李三爷行了个礼,应了他的话。
按照规矩,李三爷给两枚铜钱上做了特殊的标记,然后分发给了赖狗子和傻蛋,他们各自将自己的铜钱藏在身上某处,去城里繁华的集市转悠,彼此互偷,时限一个时辰,先失去铜钱的一方便算输,如果逾期还没有分出胜负,则由于陈小四是先任街头的儿子,占了一点大义,可判作他这方赢,为了公平起见,铜钱只能藏在外衣的某处,人也不能往偏僻处躲避,以防某一方恶意拖延时间。
傻蛋和赖狗子领了铜钱,各自躲在庙门背后藏好了,便一前一后进了城,比赛就从他们的脚入城开始。
一进城,傻蛋便将口袋捂得紧紧的一副生怕被抢走的样子,埋着头只顾往前走。
因为赖狗子偷不到铜钱便要算输,自然是跟的紧紧的,两人脚不沾地,急匆匆的走过几天街之后,傻蛋一头钻进了一堆在一户人家门口"讨吉利"该群中间,他本就身材矮小,猫了腰以后更是被周围几个高个子的乞丐围得严严实实,赖狗子一时之间看不清楚他到底混在了那里,等到门口的家丁散过了铜钱,丐群一轰而散的时候,赖狗子愕然发现他找不到傻蛋了。
原来傻蛋早在苏简提议之后就想好了一个诡计,将一件夏日的单衣缝在了外衣的里面,假作里子,刚才趁着丐群的掩护,将外衣反穿,又将扎住的头发披了下来弄得乱七八糟,趁乱混在乞丐里跑了。
艺高人胆大的傻蛋甩了赖狗子之后却并未走远,又用一块粗面硬饼子收买了一个穿着和他外衣颜色相近,身高差不多的小乞儿,在前面街角一晃,正急得六神无主的赖狗子果然上当,撒丫子就追了上去,在那小乞儿溜了赖狗子几条街后,傻蛋已经趁其注意力都集中在小乞儿身上的时候的得手了,哼着小曲,大摇大摆的回了破庙。
尽管傻蛋有取巧之嫌,但是有没有说不能外衣反穿,所以即使朱贵气的吹胡子瞪眼,在李三袋的威压下,也只能忍气吞声吃了这个暗亏,而赖狗子三天之内丢了四根手指,又被陈小四赶出了大街,出了这种反水的事,其他的街面老大也不愿留他,朱贵更是翻脸不认人,没几天就冻死在了嘉兴野外的一处少人去的地方,可叹身逢乱世,人命贱如草。
经这一事,陈小四与傻蛋越发亲密,小四不肯让傻蛋再叫他小四爷,平白显得高高在上,二人商议之后,便撮土为香,结拜为异姓兄弟,从此共同进退,亲如手足。
第八章
"小四哥!小四哥!"秋去冬来,复又盛夏,光阴荏苒,嘉兴南湖中的荷花开了又谢,转眼已经是三度年华,当年的倔强小孩也已经长成了十四岁的痞赖市井少年,这一日,他割了一个路过他们地盘肠肥脑满身绫罗大胖子的钱袋,里面足足有十几两白花花,亮灿灿的足称纹银,够上缴这个月整条街的"孝敬",当下兴高采烈的去找陈小四。
"傻蛋啊,来,来!"陈小四正靠在惯常乞食的地方,搂着着手下小乞婆妮子孝敬的一把新采摘的莲蓬,吃的兴高采烈,旁边地上扔了一地的莲房,青皮,见到满脸喜色的傻蛋,知道这个家伙定是又捞了一大票,便招手叫他一起来吃莲子。
"我去街上找食,走的脚板都肿了,你倒好,躲在这里晒太阳吃莲子。"傻蛋佯作气愤的将手里的钱袋砸到了陈小四的身上,顺手掏了小四怀里的莲蓬,靠在他的旁边,跟着剥食起来。
"喝!今天的羊够肥的!"陈小四解开袋子,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下好了,这个月能余下不少钱,眼看就又是一年苦寒天了,庙里能多添几床旧棉被了,明天我去赵老闷的当铺看看,买些过了当期的厚实棉被衣物,也好让今年少冻死几个人。"陈小四有点黯然的说,比起他老爹,小四还是有些心慈手软,每年街上冻死的乞丐都是他不小的一块心病,也亏得他是重生来的,比起一个真正十几岁的少年,更多了一些手段,再加上手下有傻蛋这个得力的助手,才稳住了场子,继续领导这条街十几个乞丐。
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一技之长在这古代一点也不实用的穿越者,在这个生产力不发达,官府苛捐杂税多如牛毛,北方还在打仗的时候,能混到一方地盘上的小老大,每日能吃饱饭,也是个不容易的事啊。
"可不是。"傻蛋站起来,扔了一颗莲子到嘴里,学着钱袋的主人,腆着肚子,一摇三晃的走了几步:"那个胖猪,仗着自己腰里有几个子竟敢摸我们小茶的脸蛋,大伙都说了定不能叫那个老邦瓜囫囵走出去。"
"你打听清楚了,那人不会有什么大背景吧。"陈小四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放心好了。"傻蛋拍着胸脯保证:"三儿去问过李三爷手底下的人,这人是个生的,不过,这厮谨慎的很,拿了两个钱袋,一个在外面装了一点散碎银子和铜板,另一个就是你现在手里的这个了。"
"我就说嘛,这么肥的主,怎么可能走到咱们这,还留着,原来是这老邦瓜奸猾的缘由,想必他那个外面的钱袋早就被人摸走了。"陈小四这才放心的收起了银子。
"谁说不是呢!不过那几条街的都没有小爷的眼力手段,只能喝些汤水,最大的肉还得落在咱们手里。"傻蛋得意洋洋的说,复又挨着陈小四坐下,神神秘秘的凑了过来说道。"欸,知道么,今天咱们这嘉兴城来了个大人物。"
"你是说咱们黄帮主的爷们的领路人?"陈小四也压低了声音:"怎么没听说,三儿一早就打听到了告我了。
"这老爷子喜欢那些个讲义气豪爽的人,还喜欢赌钱喝酒,我早就吩咐下去了,叫大伙警醒着点。"左顾右盼了半天,把声音压的更低之后,陈小四几乎是贴着傻蛋的耳朵说:"这老爷子据说拄着一根拐杖,一双招子年轻时候就瞎了,但是耳朵灵便的很,使得一手喂毒的铁蒺藜,以前还有六个兄弟,五男一女,掌管这嘉兴一代的贩夫走卒,势力很大,三十多年前因为一件事离开了嘉兴,听说这事和咱们黄帮主的爷们有很大的关系,再回来就是十多年前了,还带着他的徒弟,也就是黄帮主的爷们,老爷子和他那几个兄弟在外面十几年把自己的本事对徒弟是倾囊相授,这爷们本事可了不得了,最后,被咱们手段高明的帮主看中了,招了夫婿。老爷子自己的势力再加上咱们叫花儿看在黄帮主的面子上听命他三分,嘉兴这地面上,是个横着走的人物,不过七八年前因为手气不好欠了"杨柳巷"那几家赌场的数目不小款子,老爷子是个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无钱明日忧的主,一时之间也凑不齐那么多的银子,虽然那几个老板不敢派人上门催帐,老爷子自己却觉得颜面无光,放了话说想徒弟了就收拾包裹眼不见为净的溜了。"
"喝!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傻蛋听到此处忍不住小声的插话问道,顿了顿又幸灾乐祸的笑道:"而且他也太痞赖了吧,杨柳巷的那几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这下得出血了吧。"
"出血?"陈小四一脸你好幼稚:"老爷子是谁?那是黄帮主爷们的师傅,那是一般人么?被他占了便宜,那是几世也碰不到的运气!这不老爷子走了没几个月,黄帮主就把欠了的银子全送来了,还按规矩加了利息,又让咱们丐帮的给他们让了两条好街的地盘。"
"那、那两条街上的花子呢?"傻蛋又忍不住问道:"一条好街怎么也得有二十几号人手吧,咱们把街让出来,给杨柳巷的人,那些人不是——" 要饿死?
"嘘——你这个大嘴巴的孩子!"陈小四忍不住拍了一下傻蛋的脑袋,又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瞄了瞄左右无人注意才又凑到傻蛋的耳朵边道:"黄帮主掌管着全国的叫花儿,一两条街要饭的死活又岂会——恩?你明白的。好了这话咱不提了,接着说今天回来的老爷子。"
"她倒是把事办的圆滑了,赌场也赞了她一个办事没的说,还讨了爷们师傅的欢心……"傻蛋又嘀嘀咕咕了一句,然后在陈小四的瞪视下,消声了。
"说起来我爹跟他死去的一个兄弟朱聪朱二爷还有点交情,我教给你的那手'篾子活'就是朱二爷传给我爹的,我爹生前还说,要是能活到再见老爷子的那一天一定要带我去拜访拜访。"说到这里陈小四看看兀自瞪着个眼不服气的傻蛋摇摇头:"你呀就是这张嘴不饶人,脾气还死倔死倔,我们在街面上混,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老话都说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也不知道谁给你惯得,要是闯了大祸,可我怎么收拾你。"
傻蛋嘿嘿笑着,只把陈小四的虚言恐吓当耳旁风听,根本不信小四哥真舍得不闻不问他,嘴上嬉皮笑脸的说:"那老爷子据说已经坐船到了嘉兴城外,说话功夫就要在码头上岸,他的徒弟和咱们的黄帮主因为有事耽搁稍后才到,周舵主已经带着人去迎接了,还在城里吴记客栈收拾好了上房,据说还有一个女娃子,是咱们帮主的千金,要不咱们也去看看?"
"这会去?你想抢周舵主的风头么?嫌死得不够快啊!"陈小四横了傻蛋一眼:"等等吧,老爷子回来肯定不会只住一天,等周舵主,李三爷,这些咱们上面的人都请过了,我们在寻个机会拉拉关系,只要入了老爷子的耳朵,李三爷以后见了咱们也得顾忌三分。"
"那是那是!"傻蛋听得连连点头,不过仍旧十分好奇,便央求道:"我们只是躲在远处看看有什么打紧。"
陈小四默然不语瞅了一会傻蛋圆溜溜的眼睛,终是坳不过那张脸上的祈求,叹了口气道:"说好了只是看看,不许做什么多余的事,不然我以后有什么热闹在不带你去瞧!"
第九章
且说陈小四和傻蛋当日远远的在码头上撩了一眼那位嘉兴传说中地头蛇中的地头蛇柯老爷子,只看到一个身穿褐色长衫,满头雪发,拄着一根通体乌黑的拐杖,走路微跛的老者,具体长相因为距离太远没看清楚。这老者虽然传说眼睛已盲,但是行动利索,毫无老态,也无需旁人搀扶,走在路上竟似目能视物一般,从未有过走到道旁田里的尴尬时候。
"他定是听着前面带路的周舵主的脚步声走的!"傻蛋对陈小四十分肯定的说。
"可见这位柯老爷子耳朵有多好了,以后我们说话可得小心一点,若是有什么不敬的被听了去……"就不太美妙了,虽然距离极远,陈小四依旧把声音压到最低,贴着傻蛋的耳朵说道。
"我省的!"傻蛋白了陈小四一眼,知道这话是故意对他这个口快的人说的,好像他有多不知轻重一样,他也就在小四哥面前抱怨两句,平日里对着外人还不是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两人看着柯老爷子在众人的拥簇下已经走远了,这才从藏身处出来,约好过几日就找个机会去见见这位跺跺脚嘉兴府就能震三震的老者。
等了两三日,这位喜欢在市井厮混的老爷子吃过了自己的几个老友和黄帮主手下请的酒之后,就原形毕露,赶走了那些上门客套的人——陈小四和傻蛋就属于此类,他们的拜帖与其他街主的一起被柯老爷子胡乱的丢在客栈的桌子上多日没有问津,而老爷子自己则带着徒儿的小女整日走街串巷,出入酒肆赌场,即便看到路边有人掷骰子都要停下来驻足半天,若是有人骰技高超还要亲自下场玩两把,日子好不快活。
陈小四和傻蛋自是不肯如此便干休,这日二人探听到柯老爷子要从北门出城,经过他们的街面,立时觉得是个机会,便在街边弄了临时的赌摊,叫了几个乞丐搭伙耍起了骰子。
那料今日柯老爷子根本无心赌博,他的徒孙跟着老头出入酒肆赌场见得都是些粗鲁无趣的市井大汗,积了满肚子的气,昨晚见了随后赶来的父母,便像是找到了告状的地方在客栈里又吵又闹嫌弃老头只顾自己赌钱玩耍不肯陪她,老爷子被吵得头昏脑胀,不得已答应徒孙今日一早陪她去城外溜雕,这才哄住了这个盖世小魔女。
见柯老爷子快步从他们跟前走过去,脚步都没有停一下,本来一副兴高采烈不停地大声吆喝的傻蛋泄气般的把骰子丢尽了破碗里,就在此时忽听半空中几声清亮的鹰鸣,声音高亢在这闹市中竟听的十分清楚,众人不由的抬头望去,之间两只巨大白鹰正在空中盘旋,这两只扁毛飞的极低,视力好的路人甚至能看清楚那大雕展开的翅膀上根根分明的白羽,不由的啧啧称奇。
与柯老爷子同行的小姑娘听到众人议论,心里得意冲天空招招手那两只大雕便盘旋而下落在了她的旁边,此时大街上人来人往,大雕翅膀煽起的大风吹得人们鬓发散乱,不由得纷纷避走。
陈小四的赌摊距离此处不远,傻蛋站在路边,被四散奔走的路人撞了几下,心里不爽,又畏惧于柯老爷子的耳朵不敢大声抱怨,唯恐给他们街面带来什么祸事,只得腹诽了几句,但从他眼睛盯着那两只威风的白雕目不转睛的样子来看,这不满恐怕还带了几分艳羡。
等柯老爷子走远之后,傻蛋才将陈小四扯到一边小声道:"小四哥,柯老爷子定是带着他的徒孙去溜雕,我们也去城外看看吧。"
"我瞧你刚才脸上还愤懑的很,这会又羡慕起人家的雕。"陈小四吭哧吭哧的笑了两声,傻蛋被他笑的面皮发烫兀自强声道:"你要不愿意,我自己去!"说罢便扭头要走,陈小四忙扯住他:"瞧瞧这脾气,走,走,走我们去看看,这雕如此巨大,南方可不常见,听说只有北方大漠草原中才有,并且喜好肉食,我们这种自己都要饿肚子的人可养不起。"
傻蛋这才转怒为喜,忙不迭的反扯住陈小四的袖子,跟着柯老爷子出城的方向,眼睛只盯着天上飞的两只雕,快步往外走,陈小四瞧着心神已经被大雕吸引的自家兄弟,摇头叹息,扯着他注意路况以防撞了行人。
出了城门又跟着雕走了三里地,两拨人一前一后的进了一个灌木丛生的小树林,陈小四与傻蛋边走边聊正谈的起兴,冷不防旁边一棵树后伸出一根黝黑的铁拐,眨眼间转出个老瞎子:"何方小子!鬼鬼祟祟的跟着我们!"正是柯老爷子。
陈小四和傻蛋被吓了一跳,定睛认出来人之后,陈小四忙做了个揖笑道:"就我们这点道行,怎么能瞒过您老的耳朵呢?我叫陈小四,这是我兄弟傻蛋,现今在嘉兴丐帮三袋弟子李庚手下讨饭吃,因为刚才在市集上见了您老养的雄鹰,心生羡慕,便跟过来瞧瞧,小的给你行礼了,您老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见怪。"
"李庚?"柯老爷子思索片刻,似乎前两天在周舵主的酒宴上的确听说过一个叫李庚的三袋弟子,既然是黄蓉手下,应该不至于有什么恶意,他的脸色不由的缓了几分。
傻蛋察言观色接过陈小四的话头夸赞道:"您老的鹰可真威风,街上的人都说只有您这样的大英雄才配养它们。"
柯老爷子因为兄弟七人早年意气用事与人赌斗,赢者方可称大英雄,输了便要自认狗熊,为此离开家乡几乎二十年之久,尽管最后他们赢了赌约,然则自己的一个兄弟却命丧他乡,后来其他的兄弟也因此事的牵连死在了别处,虽然生平自认英雄,却不愿听人称赞大英雄,此时听傻蛋如此说,脸立刻又拉了下来。
傻蛋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见柯老爷子不高兴慌乱道:"小子口无遮拦说错话了,不管我小四哥的事,我们前来看雕也是小子一时好奇,您要是生气,捶两下小子,我绝不还手,千万要饶了我家小四哥。"
陈小四也急道:"都是我管教不严,不关傻蛋的事!"
两人都晓得这柯老爷子是嘉兴的头号人物,若是惹得他生气只怕是后果相当严重,当下慌了手脚,忙不迭的护着对方,使劲把错处往自己身上揽。
柯老爷子闻言,虽目不能视,心里却是什么都明白的,有感于两兄弟义气,想起了自己死去的老兄弟们,那时他最年长,手下的弟弟妹妹也像这傻蛋一般少不经事,喜好热闹,不知道闯了多少祸事,让他天天操心,尤其是最小的妹妹韩小莹,一个姑娘家,胆子比男儿还大,上面又有六个兄长护着,天底下就没有她不敢去的地方,一时之间百感交集,怒气也就不翼而飞了,半晌回过神来,那两个兄弟还在吵吵嚷嚷谁比较应该受罚,忍不住哼一声:"你们两个倒是义气,听得我老瞎子倒成了恶人一般,都给我住嘴,我不怪你们了。"语气虽然严厉,但里面已经没有多少怒气了。
陈小四和傻蛋连忙闭嘴,愣愣的看着柯老爷子,却也不敢轻易开口,生怕那句说的不对,这个喜怒无常的老头子又翻了脸。
"愣着干什么!不是想看我的雕么?还不跟来!"柯老爷子似猜到他们的表情一般,铁拐在地上重重的一顿,转身大步向前走了。
陈小四和傻蛋对视一眼,互相挤眉弄眼一番,忙不迭的快步跟上了,这可真是天上掉下个大馅饼了,这要是和柯老爷子结伴回城,今后扯起老爷子的大旗,在嘉兴城可就大小是个人物了。
第十章
陈小四和傻蛋跟在柯老爷子身后,穿过几处树丛后,瞧见前面有两个小孩正在追逐玩耍,其中一个正是早上与老爷子一同出城的小姑娘。
傻蛋当时只顾着瞧那英武的白雕,没看清楚小姑娘的样子,这时仔细一看,觉得生的摸样倒还不错,他们街上丐群中有名的小美女小茶姑娘和她一比真有种田地里的母鸡和画上的凤凰比较的感觉,不过人总是护短,傻蛋便想,这姑娘穿的绿衫子这么漂亮,脖子里又有明珠戴着,相比家里吃的也是山珍海味,滋补营养,比起缺衣少吃小茶外在条件不知好了多少,要是小茶有这姑娘一般的爹娘也不见得就会比她难看。
陈小四倒没想多少,只是觉得小姑娘生的可爱,一股子小大人的傲气看着也好玩。
就在此时,那小姑娘醋溜一下躲在了树后,待追她的小男孩跑近便伸出了脚,妄图绊倒那孩子,只是她人小力威,比他年长许多的男孩只是趔趄了一下,这小姑娘便十分不满,又在男孩的屁股上踢了一脚,这下,小男孩终于失去了平衡。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等柯老爷子疾步赶过去,小男孩已经跌了一个狗□,鼻子被撞的鲜血直流,柯老爷子当下大怒喝道:"芙儿,你又在欺侮人了,是不是?"
小姑娘却不认账,强辩了几句,惹得柯老爷子频频冷笑。小姑娘见柯老面色不善,忙又凑上前来软语讨饶,终究是自己的亲徒孙,柯老爷子也拿她没办法,只得帮小男孩治了鼻血又问他姓谁名谁,父母是谁,想必是要送孩子回去顺便道个歉。
傻蛋在一边冷眼旁观,看那小姑娘刁蛮任性胡搅蛮缠,不由想起他们街上的一户人家的悍妇,也如这姑娘一般仗着有几分姿色蛮横的紧,根本不把自己的丈夫看在眼里,平日勾三搭四也就罢了,还闹得家里鸡犬不宁,挑拨离间嗾使那丈夫将亲弟赶出门去,任由十几岁的孩子流落街头沦为乞丐,心道,乖乖好厉害的姑娘,我和小四哥以后可不能娶这样的姑娘,白白害了兄弟感情。
而陈小四则被柯老爷子那一手点穴止血的手段惊住了,他可没听说过这位老爷子还精于歧黄之术。
这边两兄弟各有所思,那边柯老爷子已经打听到,这孩子一大早出现在城外野林之中,原来是因为父母的朋友遇到了一个厉害的仇人,唤作"赤练仙子李莫愁"的道姑,而这孩子的父亲似乎和老爷子在江湖上有旧,所以需得去助拳,地点就在嘉兴南湖边的陆家庄。
陈小四瞧着柯老爷子拿一把干柴的样,心中腹诽,这老头年纪一大把还要帮人打架,到时候拳脚无眼,被人推上一把,恐怕老命就得交代了,再一想,他们的仇人听起来是个女的,倒是和这老头半斤八两,一个妇道人家上门寻仇,就算是泼妇,也未必能在有成年男子在场的地方讨到好处,又听见小姑娘和小男孩都吵着要跟着柯老爷子去,便上前道:"陆家庄我晓得路。"
柯老爷子却摇摇头:"那女魔头凶的紧,我也打不过他,只是既知朋友有事,可不能不去,你们两个不会武艺,我到时自身难保,免不了你们两个也要遭殃,且在这里等待片刻,也替我照看这两个娃娃。"说罢也不等二人应声,柱起拐杖,跛着足疾行走了,陈小四,傻蛋并两个孩子忙追了上去,却是越追越远,自从来到宋朝,小四只在他亲爹的街上厮混,犹如井底之蛙,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轻功武艺一说,如今见老瘸子比自己跑的还快,当下又是惊讶又是佩服,只叹人才啊人才啊,跛足都能跑这么快,要是不瘸,刘翔也未必能跑赢他。
又跑了一段,柯老爷子的背影已经看不见了,而小姑娘兀自跑在陈小四和傻蛋身边,虽然人小腿短竟也没有落下,还丝毫不见疲意,看的陈小四啧啧称奇,暗道这一家老小莫非都是跑步的好苗子?而且这教育还是从娃娃抓起的。
又跑了一段,陈小四已经气喘吁吁了,旁边的傻蛋倒是比他还强一点,小四一面疲累一面又担心越拉越远现在已经瞧不见的小男孩,当下便停住脚步,他一停,傻蛋也停了下来,小姑娘看见不满意了,撅着个嘴道:"你怎么不跑了!我还要去看热闹呢!"
陈小四暗道这小姑娘不懂事,自个的师祖去找人拼命,她倒好当热闹看了,嘴上却说:"我跑不动了,我们且歇一歇再走。"料想小姑娘不认识路,非得等他不可。
"你这叫花儿可真没用!"小姑娘俏脸一板,冷哼了一声,便不再搭理陈小四和傻蛋,仰着脸嘬着嘴吹了声口哨,那天上的两只白雕便划了个圈,向西南方飞去,小姑娘拍手跳道:"乖雕儿找到大公公了,我自己去找他!"说罢蹦蹦跳跳的沿着雕儿飞的方向追了过去。
"那边不是陆家庄啊……"傻蛋瞧着小姑娘跑远了,才对陈小四说道:"不过这小娘皮如此可恶,我们可不要告诉他,让她白跑一趟。"
陈小四摇摇头,自己这兄弟还是年纪太小,和个小姑娘又有什么好计较的。
两人在树林里歇息了许久,也不见小男孩跟来,陈小四有点担心,拉着傻蛋回去找了半天,也没有看见小男孩的踪迹,又见远处大雕盘旋起落,叫声凄厉,像是在和什么东西打架一般,两人又担心小姑娘一个人孤身有什么危险,便也向那边跑去。
跑了一半路,傻蛋看见路边草丛里露出了一片衣角,两人好奇的扒拉开草丛,里面躺着一个小姑娘,穿着牙白色的衫子,双目紧闭,似乎昏了过去。
"造孽呦,准是被人牙子下了药了。"陈小四叹了口气,左右看看无人,猜测牙子将人藏于此处,想来是又去拐别的好人家的孩子了,当下麻利的脱下外袍将小姑娘裹了负在背上,匆匆离开了这个地方。
又走了几十步,陈小四忽觉脚下一痛,低头一看,地上插着十几根明晃晃的银针,刚才走的匆忙脚底下没看真,踩了上去,刺穿了薄布鞋底,扎在了脚上,赶忙扯住跟在身后的傻蛋:"小心,脚底下。"
傻蛋闻言忙不迭的低头,看着银针又往后退了几步,陈小四这时却觉得刺痛处一阵麻痒,心叫不好:"傻蛋,扶我一把,我走不了了,这针上有药!"
傻蛋大惊失色,忙把陈小四扶到一边,这时陈小四半条腿已经没有知觉了不由得诧异道:"这药也太烈了!"
傻蛋小心的从陈小四的脚板底抽出了还有半根露在外面的银针,褪下小四的鞋子,正要仔细查看,忽觉自己捏着银针的手又麻又痒,当下骇的丢了银针:"不好啦,我也中药了!"眨眼之间,捏针的手掌已经发黑了,让傻蛋想起了小时候有次被毒蛇咬伤,也是这般麻木,伤处发黑,差点毙命,当下又惊又骇,又见陈小四脸上都有了黑气,以为今日该不就是他们兄弟二人毙命之时吧,他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年,虽然平日缺衣少食,但是在陈小四的照顾之下,倒也没受过什么大委屈,这种生死关头,立时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陈四虽然想要安慰他,但他中毒发作极快,这时候已经口齿僵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第十一章
就在此时,一个蓬头垢面,倒立行走的怪人忽的出现在了傻蛋背后,若是陈小四能开口,必然会吓得大叫鬼啊!可惜他现在四肢麻木,口不能言,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怪人越走越近,在傻蛋察觉之前开口道:"你们这两个小娃娃知道厉害了吧!"
傻蛋被怪人吓了一跳猛的一回头又看见那怪人的怪模怪样,当下腿软坐在地上,有心逃跑,又顾忌躺在地上的陈小四,只能结结巴巴的说:"你……你是谁?"
那怪人却显得比傻蛋还迷惑,他翻身坐起,迟疑的说:"我……我是谁?我要是能知道自己是谁就好了……"
傻蛋更加害怕,下意识握住陈小四僵立的手掌壮胆。
"你可知这小哥命不久矣了。"怪人歪着脑袋看着傻蛋的动作,半晌嘿嘿的笑着说,声音说不出的刺耳难听。
傻蛋一听更是六神无主,恍惚间,福至心灵,见那怪人高鼻深目须发雪白便道:"求老公公救我们性命。"
那怪人摇头道:"难救,难救!"
傻蛋见他直说难并不说无救便奉承道:"你本事这么大,定能救我们。"
那怪人生平喜欢听人夸赞他本事大,听了傻蛋的话,立时高兴起来,笑问道:"你怎知我本事大!"
傻蛋见他面色缓和,似乎有门,想起之前他倒立行走的样子,便道:"平常人只会用两腿走路,你却能用倒转身子行走,相必天下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到。"
这话正说到了怪人心里,当下便大笑道:"好,好,你们答应我一件事,我便就你们。"
傻蛋一听有救,又恐怕迟了陈小四会死,当下忙不迭点头:"公公,我答应啦,你不论说甚么,我们都听你的。"
那怪人大喜,但又恐傻蛋二人反悔便道:"若是我救了你们以后,却不听话,我便立时拍死你们。你们既然晓得我本事大,便乖乖的。"说罢,唯恐陈小四中毒时间过长死了,立时扶起小四,按着他的背心。
小四只觉得一团热气顺着怪人的双掌渗入体内,游转全身,麻木不仁的状况立时减轻了不少,舌头也听话了,绝处逢生,心中欣喜之下,不及细想,只当是这怪人给他贴了什么热膏药,大喜道:"多谢公公救命之恩。"
那怪人却撤回了手掌,不悦的说:"不许叫我公公,你们得叫我爸爸。"
陈小四和傻蛋闻言,皆是张口结舌,不明白这怪人怎的喜欢占人家嘴头上的便宜。
那怪人见他们不肯叫,怒道:"第一句话就不听,要你们这些儿子何用!"当下甩手便要走了。
陈小四记起怪人还没救傻蛋,忙扯冲着怪人的背影,叫道:"爸爸,别走!"心里却想,欸为了活命,少不得叫这个老邦瓜得意这一回。
那边傻蛋也是与他一般想法,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怪人这才哈哈大笑回转回来:"乖儿子们,来,我教你除去身上毒气的法儿。"又道:"你中的是李莫愁那女娃娃的冰魄银针之毒,治起来可着实不容易。"
当下叽里咕噜乱说一气,又是运气,又是倒行,听的陈小四云里雾里,正要开口让怪人依着前面的办法给他来一贴膏药,却见,傻蛋听的眉飞色舞,听完之后,又依言运功,不多时,竟在手指尖逼出了几滴黑如墨汁的液体,看的陈小四直怀疑自己身在梦中。
怪人却盯着傻蛋喜道:"不错不错。"转头又对陈小四皱眉道:"你怎么这么笨啊,不过你是我的儿子,我自然会照应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这几句话说的极是真心,一下子打消了小四和傻蛋之前对于这人喜欢占便宜的猜测,小四更是想起了自己死去的亲爹陈四,也是这般儿子都是自己的好的样子,也不嫌弃自己笨拙手把手的教自己割人钱包的往事,又想起这怪人救了自己的性命,而这怪人到处认儿子,想必是他的孩儿出了什么意外,弄得好好地有本事的一个人疯疯癫癫的,便想就是认了这个义父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
而傻蛋自幼没有爸爸,常常羡慕别的孩子的父亲给他们撑腰,怪人的话也正好说到了他的心里,当下也十分感动。
就在此时,天上忽的传来了柯老爷子养的那两只大雕的鸣声,那怪人听见,便抬头呆呆的望了半天白雕,忽的用手掌猛击头部,然后脸色大变,口中呼喝:"我不要见他们!我不要见他们!"眨眼之间跑得不见人影。
傻蛋见新认的爸爸就这么跑了,不由得急喊:"爸爸!爸爸!你要去哪里!"而陈小四则被怪人鬼魅般的身法骇住了,又想起之前那些乱七八糟却被傻蛋练出名堂的口诀,以及怪人送在他体内的那两股热气,心里疑惑大起,难道他重生的不是正史上的宋朝,而是架空武侠?
第十二章
陈小四正思索间,见左面树林里走出了一对男女,男的三十来岁年纪身材魁梧,面庞刚毅,女的比男的年纪稍小,长的极为漂亮,两只大雕盘旋而下,各自站在了他们两个的肩头。
见白雕与这两人这般相熟,陈小四不由猜测二位该不会就是大名鼎鼎的黄帮主和她家的爷们吧,仔细看了看女的,果然在衣服不显眼的地方发现了一块小小的几乎和那女子衣裙颜色极为相似不细看根本无法察觉的补丁,当下挣扎着站了起来,拱手行礼道:"嘉兴府,李庚门下陈小四见过黄帮主。"
这两人被方才傻蛋的惊呼吸引,这时正对着走回来的傻蛋上下打量,嘴里还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听见陈小四出声,便转过头来看他。
那黄帮主打量了他几下之后,点了点头,又转过头去看傻蛋。
傻蛋这时也看到了白雕和这对男女,想法和陈小四差不多,当下便学陈小四一般行了个拱手礼:"傻蛋,见过黄帮主。"
这时,那男子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嗅了嗅鼻子,黄帮主也捂着鼻子左顾右盼,傻蛋眼睛尖,瞧见站在男子肩膀上的白雕爪子肿的不同寻常,便指着雕儿的伤处说:"看那,它们也中毒了!"
那男子歪头看了看白雕严重的伤势,不由得讶然道:"什么毒这么厉害。"又见傻蛋指着白雕的手也是一片漆黑惊呼道:"你也中了毒?"
旁边的黄帮主见状,忙抓过傻蛋的胳膊,掳他的袖子,用一柄小银刀割破了傻蛋的手腕,挤了一些血出来,又从腰里的锦囊从摸出一丸丹药命令傻蛋吞了下去。
傻蛋却拿了药丸,却不着急咽下,出声向黄帮主讨要解药:"帮主大人,我小四哥也中了毒,你们也给他一粒药丸吧。"
黄帮主倒也不怪他无礼,微微一笑,又翻出三颗药丸,给了陈小四一颗,另外两颗则喂给了白雕。
傻蛋这才将药丸嚼碎咽下,这时不知怎的,那男的忽然高声叫了起来,听那声音,嗓子竟是十分不错,那黄帮主也跟着喊了起来,嗓子也不弱于那男人,犹如男女二重唱一般,陈小四初时吓了一跳,又想到这两人不会是因为嗓子好对歌好上的吧,不由得心里发嚎。
那两人喊了半天,柯老爷子和他们姑娘就循声找了过来,陈小四这才会意,原来古代没有手机,通讯全得靠吼啊。
那厢边一家四口见面,那小姑娘叽叽咕咕的给父母说了"大公公勇斗恶女人"的事,又指挥傻蛋给他去编花环戴,末了还嫌弃傻蛋的手脏。
傻蛋虽然只是嘉兴府一个小小的惯偷,但是平日在陈小四的街上也是被众乞丐抬举吹捧的人物,心高气傲,要不是怕得罪了小姑娘的阿娘,根本不乐意给这个刁蛮女当小厮,当下嘴上不说,面上不显,心里却已经想了十七八种街面上欺负小姑娘的招数,什么往脸上涂泥啦,揪小辫啦,各种的"酷刑"上演了个遍。
陈小四知道傻蛋的脾气,怕他发作出来,便上前拉住傻蛋手捏了捏,又对黄帮主说:"帮主大人,既然李莫愁已经被赶走了,时候又不早了,我们便回嘉兴府吧。"只求几人快点结伴回去,让他和傻蛋露露脸,以后绕开那个和傻蛋脾气不对付的小姑娘就是了。
黄帮主看了看天色,确实快到晌午了,边点头同意了陈小四的提议,又对两兄弟说:"你们两个余毒未清,这几日便跟着我们去客栈住吧。"
对于这个提议,陈小四是喜忧参半,能够在黄帮主眼皮子底下住几天,自然是好的,到时候只怕周舵主还会赏他们兄弟二人个背袋弟子,只是傻蛋那火爆脾气可千万别被任性的小姑娘点着才好,否则到时候近乎没套成,反而成了灾祸了。
傻蛋自然知道陈小四在担心什么,当下微微一笑,反捏了捏小四的手心叫他放心,这几年帮着陈小四管着大街,他早就不是刚来时不知轻重的小乞儿了。
陈小四这才放下心来,想起将刚才因为自己跌倒而丢在地上的小姑娘,忙扯开覆盖着她的外衣,仔细查验是否受伤,却见小姑娘依旧双目紧闭不省人事。
旁边黄帮主和她家的老少三人也凑了过来,小姑娘惊呼道:"是破庙里被掳走的姐姐!"
"她怎么在这?!"柯老爷子听见了大声问。
陈小四当下就把如何发现小姑娘,因为觉得是人牙子拐的就偷偷背了出来,想起怪人听见雕声就跑了,唯恐是黄帮主的仇人,就把那一节省去不说,只说是自己和傻蛋走路不小心碰到了银针,之后身体麻软行路不能。
那爷们听了陈小四的解释,对他连连点头赞许,那边黄帮主却在小姑娘身上拍了几下,这女娃子就悠悠转醒了,看见一旁的柯老爷子,立时扑上上去喊问:"妈妈,爸爸,表姐呢?"
柯老爷子便又给她解释,其父母的尸体还在破窑,而她口中的表姐却是追着女魔头去了,不知踪迹。
那女娃听完,便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傻蛋看她可怜,过去安慰了两句,却不知这小姑娘的脾气也是个辣的,傻蛋被呛了几声之后,连带先前在黄帮主女儿处的不痛快一并冒上心头,冷哼了一声之后,就站在陈小四身后,沉着个脸面不说话了。
冷不丁的,旁边黄帮主的爷们却走到傻蛋身侧问道:"小兄弟,你姓什么?"
傻蛋自小没见过亲爹,只知道妈妈叫穆念慈,生父姓杨,至于再多的,每当他问起,妈妈就会会不停地掉眼泪,然后生一场大病,等到傻蛋稍微懂事一点,为了不让母亲伤心,便不再问生父的事了,母亲死后,他按照遗命,抱着骨灰坛子千里迢迢来到嘉兴埋葬了生母,之后遇到了陈小四,因为当时被问得急,一时之间将穆念慈唤他的小名喊了出来,被众人半做名字半做绰号的喊了开来,大名反而许久没有被叫起了。
这会听见黄帮主的爷们问起,傻蛋迟疑了一下,才想起自己本来是姓杨的,便回答道:"我姓杨。"
黄帮主的爷们闻言,脸色大喜,一把捏住傻蛋的肩膀又问道:"你母亲可是叫穆念慈?你可叫杨过?"
傻蛋也吃了一惊,又见那爷们面有喜色,倒不像是寻仇,扭了扭没甩开那爷们捏疼的肩膀,看了一眼旁边听见两人说话,略带担忧盯着他们的陈小四,踌躇了一下后道:"是。"
那爷们便惊喜道:"原来真的是杨康兄弟的孩子……"旁边的柯老爷子却不知怎的,将铁拐在地上重重的一顿,冲着傻蛋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傻蛋听那爷们称自己的老子是兄弟,又叫出了名字,面上惊喜也不似作伪,料想二人关系必然不错,当下松了一口气,又想这下他和小四哥有靠山了,一时之间喜出望外。
陈小四却低头暗自思量,杨康,杨过这名字怎么听起来有点熟啊?!耳边又听得那爷们给小名叫做傻蛋大名唤作杨过的自家兄弟说道:"我叫郭靖,你父叫杨康,我们郭杨两家从前在临安牛家村比邻而居,关系非比寻常,我与你父自幼就是结拜兄弟,蓉儿和你母亲关系也是极好的,你该叫我一声郭伯伯……"郭靖?杨康?蓉儿?黄蓉?!《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错觉吧?同名同姓吧?又想起那怪人爸爸的鬼魅身法,只觉得恍恍惚惚像在梦中一般。耳边又听见杨过问道:"郭伯伯你和我爹的关系很好么?是不是就像我和小四哥一样……"
这话那位自称郭靖的爷们还没有回答,旁边的黄蓉黄帮主已经接过了话头:"杨过啊,你妈妈呢,上次我们分别你还是未出生,穆姐姐说要回去牛家村生活,你这名字还是你郭伯伯当时起的呢,怎么先今却到了嘉兴这里。"
杨过想起亡母眼圈微红答道:"妈妈死啦,临死前让我把她埋在嘉兴铁枪庙附近,说是爸爸死在那里……郭伯伯你知道我爸爸怎么死的么?"
这话让郭靖脸色大变,而黄蓉再次岔开了话题:"原来你娘埋在铁枪庙,改日我和你郭伯伯定然要去坟上看看她的,也不枉我们相交一场。"
陈小四和杨过长于市井,最善察言观色,郭靖的两次闭口不提,让他们两个疑心大起,陈小四更是想起看过的《射雕英雄传》中的一点情节,似乎郭靖和杨康的确是结义兄弟,然而两人关系却实在说不上好,这会郭靖摆出一副和蔼长辈的嘴脸也不知道是何居心,又想起刚才柯老爷子的态度疑心更甚,只是现在这郭黄二人弄死他们兄弟俩不比踩死一只蚂蚁更难,还是先演好这场亲人相认的戏稳住他们,不要打草惊蛇为好,再说他记得郭靖在《射雕英雄传》中可是个大大的好人,也不见得就是恶意了。
想到此处,陈小四用牵着杨过的手捏了捏他的手心,杨过又回捏了捏,二人面上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一路和郭靖谈一些嘉兴府的趣事,关于杨过生父的事却没有再提起,言谈中郭靖得知陈小四与杨过是结义兄弟,想起十几年前与杨康的旧事,看着与父辈不同分外亲密的小哥俩,又记起之前陈小四救了那陆家小女的义举,心中满意,不由得对小四也另眼看待起来,等到回了嘉兴府北门,已经省去了哥俩的姓氏,称一个为"过儿"另一个则叫"小四"。
第十三章
三人原路回城,路过条条大街,那些平日与二人相熟的乞丐见了莫不面露讶异,不知这两个小子交了什么好运道,竟然搭上了黄帮主的大船。
杨过见那些个乞丐掩饰不住的艳羡,心中得意,更是郭伯伯,郭伯伯的叫的亲热,却不知兄长小四虽然面上也是兴高采烈,心里却因为模糊的一点剧情,愁肠百结。
因为陆家小姑娘腿上有伤,一路便由郭靖抱了,一行人脚程也快,不多时已经到了客栈,叫了一桌子丰盛的午饭,直把两个穷小子吃的肚皮滚圆,午饭后,黄蓉又给他们各自发了一颗药丸,叮嘱半个时辰之后记得吃掉,又写了一张药方叫店小二去抓。
陈小四和杨过则被郭靖安排到一间客房休息,陈小四自来到宋朝还没盖过没有补丁,又绵又软的被褥,等到郭靖一出门,便欢呼一声,抱着被子木床上滚了几滚,杨过更是小孩心性,即刻跟着蹬掉鞋子,跳了上去,一起滚了起来。
"真像做梦一样……"半晌杨过才抱着被子傻笑着说道,陈小四也停下了幼稚的滚动,放下被子,蹑手蹑脚的摸到门外,探出个脑袋左右看了看没人,才关上门,用被子将两人的脑袋蒙住了,只留下一个小缝透光透气,然后神神秘秘的凑到杨过耳边说:"傻蛋,你想知道,你爹和郭靖的事么?"回来的一路上,陈小四思虑再三,心头三番五次的想起陈四死后的"亮活"大会上,杨过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样子,终于决定就算是日后发现他穿的不是《射雕英雄传》和《神雕侠侣》的综合世界,就算因为他今日与事实不符的描述,然后被套上搬弄是非的帽子,也绝对要告诉身边这个真诚的少年他仅有的知道的一点事情,他绝对不要让自己的好兄弟吃一点点亏。
杨过自然不晓得陈小四的一番纠结,听了小四哥的话,眼睛不由一亮,也凑到陈四耳边低声问:"你晓得?"因为郭靖和黄蓉先前对于这个话题的表现,让他猜到,很可能在那两位身上就像他妈妈一样问不到自己父亲的信息,可是那个孩子不想自己能有父母双份的疼爱,不想在外面受委屈的时候,能够有一位厉害的父亲替他出头呢,就算这一切都不可能,但总该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怎样一个人,他叫什么,都做过什么,那是有爹娘的人,完全体会不到的强烈的愿望。
"知道一点……"陈小四舔舔因为紧张有点干涩嘴唇说:"我听我爹说,你爹杨康和郭靖是结义兄弟不假,但是关系可不像咱们俩个这么好,不仅不好,还有些冤仇。"他不好说自己的来处,便借了死去的陈四的名义。
杨过闻言愣住了,过了一会才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惊得跳了起来,脸上血色褪尽,半晌才道:"那郭靖把我们带这来是怎么回事?难道他要害我们?可是,他那么厉害,对付我们两个,树林里就可以下手,又何须如此……"
"我也想不通,也许他觉得上一代的恩怨不应该殃及子孙吧。"陈小四握住杨过的手道:"反正我们和黄帮主的势力比起来根本不足一提,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和你说这事只是想让你多个心眼,眼下我们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只能佯装不知,见招拆招了。"
"不如我们跑吧!"杨过骇然道。
"这嘉兴府都是熟人,黄帮主在这又耳目众多,我们能跑到哪里去。"陈小四无奈的道。
杨过低头思索了一会,忽然一把揭开被子,上下打量了一下陈四的身材,忽道:"我们这般出去,自然容易被人发现。不若学那铆子街的王二女,装扮成女人,前几天我掏的十几两银子不是还没有交上去,足够咱们逃大几百里路的。"
陈小四想了好一会,同意道:"也好,我凭我们现在的技术,到了其他地方的街上也一定饿不死,总比现在捏在人家手里强,但是我们可不能去大街上买衣裳,那里眼睛多。"
"那是当然。"杨过点点头:"我出去看看,能不能溜出去,你且在这里应付他们,要是有人问,便假装我们在午睡。"
"好。"陈小四点点头,又不放心的握了握杨过的手,叮嘱道:"小心一点。"
陈小四在屋子里提醒吊胆的等了老半天,才看见杨过背上背了蓝色老大一个粗布包裹笑嘻嘻的回来了。
"还顺利吧,没被什么有心的人看见吧。"陈小四小声问。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杨过得意洋洋的说,然后凑到陈小四耳边说:"听跑腿的店小二说嘉兴府药铺里面的药不全,郭靖和黄蓉据说是去给咱们采药了,而那个老瞎子带着陆小娘皮去埋她的爹娘了,这会客栈除了旁的陌生人就咱俩,我就对小二说,要回去咱们原先住的地方收拾几件衣裳,那厮还奉承说跟了郭黄两个以前打补丁的旧衣服还要作甚,我便骗他说有一套是妈妈做的,留个纪念,出去了之后,我就溜到了大街上顺了一个路过的丫头片子的包裹,这里面肯定有换洗的衣服。"
"但愿黄蓉探听不到我们偷了姑娘的包裹,就是探听到了也别想到我们的计策。"陈小四双手合十道,说罢迫不及待的去解包裹的疙瘩。
"放心吧,我是在烟雨楼旁边的'客再来'酒楼,敲了跑堂的李三奎的闷棍,穿了他的衣服,粘了他那一把大胡子下手的,反正我们要跑了,也管不了得罪人和捞过界了,再说那会人来人往,所有的厨子,小二忙的脚不沾地,根本没人仔细看,得手后我又拽一户人家的门帘包在外面,里面那个这个才是姑娘背的。"杨过得意洋洋的炫耀。
"知道你聪明伶俐,手段高。"陈小四一面敷衍的夸奖着,一面伸出手想要摸摸杨过的脑袋,却被避开了。
"小四哥,我又不是小孩子,摸什么摸!"杨过犹自不满的瞪了陈小四一眼:"不知道男人头,女人腰摸不得么?"
"这都谁教你的乱七八糟的呀!"陈小四撇撇嘴:"整天跟着那些女骗子不知道学了什么……要知道我们陈氏一门可是以'竹篾子'开山的呀。"说罢便去解那个包裹。
"我的小四爷,您这话说的羞不羞啊,就你那技术?"杨过做了个刮刮脸的动作。
陈小四也不理他,三下两下的挑开布疙瘩,里面果然还有一张绣着花的白色包裹皮,当下眉开眼笑的说:"那小丫头片子定是一个有钱的,瞧这包裹还用这么好的布料,居然还绣了花……"
"小爷我的眼睛自然是一等一的。"杨过笑嘻嘻的说,看着陈小四解开了包裹,里面果然有几套女装,还有一个皮质的钱袋,扎口的周围一圈的白毛,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家伙,何时看见这等美丽的钱袋,顿时不约而同的把手伸向了那圈看起来就十分的柔软的白毛,三把两把就把它摸脏了,两人摸够了,陈小四才解开钱袋,里面放着两张一千两的银票和四个拇指大小的锞子,两个金的,四个银的,顿时把两个人的眼睛都看红了。
"这是一千两的银票?"陈小四做梦一般抓起两张银票。
"还有金子!"杨过则敲着两个金锞子嘿嘿傻笑。
半天两人才激动的抱作一团,直嚷嚷:"发财了!!!!发财了!!!!"。
有了这些几乎是天上掉下来的钱,两人更不想在郭靖和黄蓉跟前呆着了,庆祝了半天,陈小四和杨过才勉强冷静下来,将包裹里面的衣服挑了两件藏在了旅店提供的客人存放物品的柜子里,剩下的全部和那月白的包裹皮以及有点舍不得的可爱钱袋打包在蓝布里面,杨过又溜进一户主人外出的人家,在后厨一把火把罪证烧得干干净净。
做完这一切,两人乖乖的躺在床上睡觉休息,等郭靖等人回来,至于逃跑,那当然是要在人少被发现的时间只能在明天早上的晚上了,他们还想多跑几里路呢。
傍晚时分郭靖和黄蓉才回来,拿回了一些新采集的药材,吩咐店小二去熬煮,陈小四和杨过不知二人深浅,自觉被怪人救治之后没什么毛病的两人,对着吃过晚饭后,郭靖亲自拿到房里的汤药有种被逼饮鸩的郁闷感觉,但是"郭伯伯"一定要盯着他们喝下药才走,二人无法只得仰头干了,等郭靖走后,用狗尾草刺激喉咙,全吐到了洗脸的铜盆里。
白天睡了一下午的两人精神极好的坐在床边,等着旅店里面的众人休息,忽的外面窗户里窜进来一人,满头银发,眉目轮廓极深,双掌倒立,两脚朝天,正是白日被逼认了的义父。
"是你?!"两人不由的同时出声。
那料那怪人却又生气了:"怎么不叫爸爸?"
两人知道怪人的厉害,又不想惊动郭靖和黄蓉坏了今晚的逃跑大计,即便心里不情愿,也只能屈服的各自叫了声"爸爸"。
那怪人这才高兴起来,一手一个将他们抓在手里,复有从窗户里面跳了出去,身体悬空陈小四才记起这是二楼,低头距离地面还有老大的距离呢,一时之间又惊又怕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完全忘了白日还想着是不是穿越到了武侠世界,直到感觉自己竟然腾云驾雾般得一下子越过了好几丈的距离,落在了另一户人家的屋顶上,才后知后觉的明白忘了这是在武侠世界,这怪人是有易于人体力学的武功傍身的。
放心了之后,陈小四玩就起来了,忍不住四下打量,体会起飞檐走壁的感觉,却望见旅店方向似乎有个人跳到了屋顶上,再仔细看,已经远的瞧不见了,不由得在心里暗赞这武功真是逆天的东西,跑车都不见得有这速度。
第十四章
那怪人带着他们一路风驰电掣,陈小四感觉周围的房顶屋檐疾如流星的向后飞逝,迎面扑来的冷风刮的面皮生疼,但是爽,真是太爽了,比开跑车还美,至少那四个轮子的家伙不能这么飞。
不多时,他们已经到了嘉兴城外的一处荒地,怪人叫杨过按照他之前教的法儿逼毒,又给陈小四详细的讲解了半天,看他还是一副听不明白的样子,有对比旁边杨过的进展神速,恼他笨的要死,真想一个大巴掌拍醒他,杨过此时已经运功完毕又逼出了几点黑血,看见怪人扬掌恼怒,怕他脑子糊涂不知轻重打死了小四哥,急忙拦在陈小四的身前,叫道:"别打!别打!我小四哥只是因为以前没有学过半点功夫,不知道身上的穴位,也不明白什么是运气,我给他讲讲基础的,他就明白了。"末了又讨好的喊了一声:"爸爸!"
月光下,怪人见杨过生的可爱,有聪敏伶俐,忍不住道:"你这孩儿甚是聪明,一教便会,比我当年亲生的儿子还要伶俐。唉!孩儿啊!"想到亡故的儿子,眼中不禁湿润,抚摸杨过的头,微微叹息。又见陈小四呆头呆脑的样子,心里不知怎的又想起了一个人,心中一痛,忍不住也摸了摸小四的脑袋:"你们兄弟两个感情好,很好,以后也要这样……"
杨过自幼失去双亲,一直期盼着能有一个疼爱他的长辈,如今见怪人真情流露,心中极是感动,忍不住抱住怪人脖子喊道:"爸爸!爸爸!"
陈小四和怪人都听出了杨过话语里的孺慕之情,怪人高兴的抱住杨过喜道:"好孩子,好孩子!再叫两声!"杨过又软软的叫了两声,陈小四虽然没有杨过那样感动,但是这怪人好呆救了他们的性命,又想到虽然怪人害怕郭黄二人,但依旧冒险将他们救了出来,再从怪人的言谈中推断出,定是因他的孩子死了才会这般疯疯癫癫,一时之间怜意大起,心道他们身上着许多的钱,也不缺怪人这一双筷子,不若带着他一起逃命吧,省的这人流落江湖,每日蓬头垢面,风餐露宿,便对那边已经激动的要把自己生平绝学传给杨过的怪人道:"爸爸,实话告诉你吧,我们今晚是准备从郭靖和黄蓉那里逃出来的,你也不愿意见那两个人,而且您一人在外,我们也不放心,不如跟我们一起走吧。"
杨过听了陈小四的建议,心花怒放,觉得自己有了哥哥又有了爸爸,真是天下最幸福的时刻,立刻拍掌笑道:"是啊,爸爸,我们一家三口寻个偏远的地方住下来,不理会那两个人,好不好。"
怪人听了思索片刻,并未回答陈小四的建议,反而奇道:"我看那两人对你们极好,为什么你们不愿意跟着他们。"
还不等陈小四回答,杨过便抢着说:"别人家再好,也不如自己家呆着舒服,况且,那两人与我父亲关系不好,还不知道居心何在呢,我不要跟着那两个人,我们跑出来便不想再回去啦。爸爸你跟我们走吧!"
怪人却越发的奇怪:"那个女人也就算了,男的还是极为老实的,就算和你们父亲关系不睦,见了认识的后辈,依旧会照拂一二的。"
"爸爸,你很了解他们么?"陈小四见怪人说的肯定,记起《射雕英雄传》里郭靖的确是个大大的好人,忍不住问道。
"以前有一些事……"怪人思索片刻后,又猛拍自己的脑袋:"我又想不起来了……"
杨过和陈小四连忙拉住他的手掌,任由他这么下下去,只怕还未等这人想起什么,就会被他自己拍傻。
陈小四道:"爸爸,我不问了。"
杨过却转移话题般的问道:"爸爸,你知道杨康么?"陈小四听的心头一跳,知道杨过还是惦记自己的身世,不由得十分后悔前世为什么不好好的看看《射雕英雄传》和《神雕侠侣》呢。
"杨康?!"怪人猛的一怔,脸上忽的显示出狰狞的表情来,一把抓住杨过问道:"你为什么问他!"
陈小四暗道不好,杨康他记得是个大大的坏人,这怪人该不是和他有仇吧,正要阻止杨过说什么,却已经迟了,杨过对怪人根本不设防,又被骤然一吓,口快之下呆呆的把一切全招了:"他是我爸爸!"
"他是你爸爸!好好!"怪人脸色大变,扬起手掌,怒道:"你爸爸杀了我儿子,今天我便要杀了你,这冥冥之中还真有天意!"
杨过这才会意过来,看着刚才还和蔼可亲的义父,竟要杀了他,被拽住的胳膊像落在铁钳里怎么也挣不脱,好大一个拳头直冲门面而来,一时又急又怕,忍不住哇的哭出声来。
陈小四更是惊的三魂司魄丢了六个,眼看怪人的手掌就要重重的落到杨过的小脑瓜子上,情急之间,别无他法一把推开杨过把他护在身下,自个的后背却全晾给了那凶恶的怪人。
那怪人瞧着这一幕,又想起一件陈年旧事,这手掌忽然有点拍不下去了,又听见,杨过带着哭音,还叫着"爸爸……爸爸……"这手掌就再也拍不下去了,颓然将手放下,他叹息道:"罢罢罢,你认了我做爸爸,这也是天意啊……"
陈小四见怪人饶了他们,全身这才松软下来,只觉得后背心上都被冷汗湿透了,竟是连爬起来的力气也没了,杨过这是也好生害怕,眼泪刷刷的往下流,月光下,一脸的眼泪鼻涕,显得尤为可怜。
怪人又叹了好几口气,终究是更加的心软,把杨过从陈小四的怀里挖出来,用脏兮兮的袖子给他抹了半天小脸,却越抹越脏,想要安慰两句,但这怪人生平只会恐吓比人,憋了半天只能反复挤出几句"别哭了……"。
杨过本来怕的厉害,这会见怪人不杀他们了,还来哄他,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被村里的孩子欺负,穆念慈都会用一条干净柔软的手帕替他擦眼泪闻言安慰,虽然怪人的袖子脏兮兮而且很硬,安慰的话也是硬邦邦的乏善可称,但是心疼他却是真心的,顿时把之前的不愉快忘得一干二净了,咧开嘴笑了。
第十五章
怪人见杨过笑了,也高兴起来,又起哄要教他们厉害的功夫,陈小四虽然还是听不明白什么"曲池""气海""巨阙"说的是啥,但也不妨他对武功的喜爱之情,当下凑了过去,兴高采烈的看了起来,之间那怪人蹲在地上,伏低身子,嘴里古古怪怪的"咕咕咕"的像青蛙一样叫了好几声之后,双手平推,"轰"的一声将面前一尺来厚和了稻草砾石非常结实的土墙推到了。
虽然这门功夫和那怪人倒立行走一般,全无形象,但是这威力着实吓人,当下陈小四和杨过也顾不得尘土飞扬,没口子的称赞怪人厉害,那怪人听的高兴,便又将这功夫的口诀和行气方式指点给两人,这门功夫比起杨过逼毒的手法,显然要厉害高深许多,怪人讲了半天,杨过都是理解的半生不熟,陈小四更是不济,像是听天书一般。
教了半天,见他们依旧不懂,怪人便又生气了,赌气不教了,陈小四心里好笑,脸上却不敢显现出来,便说道:"不早了,不如我们找个地方歇着吧。"
怪人却道:"我送你们回去吧,虽然你父亲和那个男的的确关系不好,但是那男的是千年不遇的老实人,关照你们应该是好意,我脑子一会清楚一会糊涂,你们跟着我只怕不好,等我想明白了,再去找你们,到时候我们厮守在一起,永不分离。"
陈小四和杨过知道他们义父的儿子死在杨康手里,先前怕再刺激的他狂性大发,即便杨过心理想知道的要死,也不敢再提这个话题,如今听义父说起,差点忍不住又问出口,还是陈小四死命掐他的手,才没有把"我爹是不是很坏这话问出来。",杨过把话咽回去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义父与他亲爹有杀子之仇,就是他问,能问出什么好话来,白白惹得义父伤心,便打定主意以后在询问别人。
陈小四从这怪人口里再次肯定了郭靖的人品,又想怪人一见郭靖扭头就跑,只怕他们的关系也不好,却能说出这番话,说明这郭靖果如《射雕英雄传》中所描述的那样是个一等一的好人,不由的心中大定,他不似杨过般真的只是个半大的小子,他知道在这乱世,要活下来可不容易,如果郭靖靠得住,抱上他的大腿还是很好的,见杨过还有几分迟疑,便道:"既然无性命之忧,无论如何我们还是得回去说一声的,一来,咱们真要走,街上讨饭吃的那伙人,也得安排一下不是,得让李三袋看在黄蓉的面子上照拂一二,不枉他们跟了我们一场,二来,既然义父也说了他们是好意,这样便不会太过勉强我们,我们若是执意不跟他们走,他们多半也会让我们继续留在嘉兴,说不定还能升迁为一袋,二袋的弟子,那不就美了。"
杨过被说得意动,其实他多半还是喜欢街头无拘无束的生活,要是贸贸然跑开熟悉的嘉兴府去别地谋生心里也害怕的很,咬了一会嘴唇,他先看看怪人,道:"那你想清楚了一定要来找我们。"得到怪人会一直跟着的保证之后,又对陈小四说:"小四哥,要是郭靖和黄蓉不放我们走,你还陪着我跑不?"也得到保证之后,才开心的笑了起来,同意怪人把他们送回去。
两人又做了一把免费的怪人飞车,回了客栈,刚刚躺好,目送怪人从窗户跑出去,就听见有人敲门,陈小四和杨过吓得心头一跳,同时喝道:"谁?!"
"是我。"门外传来柯老的声音,两人对视一样,勉强平息了自己的情绪,陈小四起身去开门,把柯老迎了进来,正要问这么晚了找他们什么事,柯老却脸上神色一变,走到隔壁将同他住在一起已经熟睡的郭芙抱来,然后自个站在门口,面色肃穆,像是防备着什么强敌一般。
过了一小会就听见了郭靖和黄蓉的声音,一人道"你瞧那是谁?"另一人道:"奇怪,奇怪,当真是他?"柯老这才出声,叫两人进了兄弟二人的房间,陈小四和杨过均想这三人怕是遇上仇家了,又想他们的义父与这三人关系就十分恶劣,竟到了不愿想见的地步,结合义父刚刚离去的实事,恐怕着三人嘴里不停念叨的"难道咱们竟看错了人?""不会,九成是他。""谁啊?",十有八九还真是他们的义父,并且还被看见了,又听他们说,很可能是义父的人名叫欧阳锋,便暗暗记住了,义父常说不知道自己是谁,他这下知道了回头告诉他,说不定能帮他尽快的回复神智呢。
那三人商议完毕,又过来看陈小四和杨过,郭靖温言问了两句他们身体感觉如何,便要走,黄蓉却似乎轻轻的嗅了嗅,面色疑惑,但是郭靖已经说了让陈小四和杨过好生休息,她也不好在房里多呆,就跟着出去了,柯老一心想着怪人的事,也没注意抱起郭芙跟着走了。
等几人一出门,听着脚步声走远了,两兄弟苦着脸把床底的脸盘拉出来,好险,那些吐出来的药味道难闻,在这屋里已经放置了大半夜,熏得满屋子的恶臭,亏得那郭靖看起来不是很精明,才没有发现,但是显然精明的黄蓉已经起了疑心,但是二人也顾不得许多,赶紧将盆里的污秽从窗外倒掉,又拿桌上茶壶里的水将剩余的附着物出自干净,一并倒了,折腾了大半夜,两人也累极了,当下便倒在松软的床上,片刻已经睡得极熟了。
第十六章
第二日一大早,郭靖便对二人讲嘉兴附近采集的药草依旧不全,说要带他们回家治病,据说那里叫做桃花岛,是东海一个孤岛,岛上气候温暖,四季桃花盛开,美不胜收。杨过不愿意跟着他们,便道舍不得街上的朋友,又胡诌什么好兄弟讲义气,要同生死共富贵云云,不能舍了街上的大猫小狗,小云小妮,鸭蛋鸡蛋之类的,听得郭黄两人笑的胃疼,黄蓉便吩咐嘉兴府的周舵主照顾好陈杨二人的街面,然后不由分说,点了抱着旅店门口柱子不撒手,干嚎耍赖的二人的睡穴,丢在马车里走了。
到了黄昏,等二人醒来,众人已经投宿在离开嘉兴府好几十里地的旅店了,杨过又急又气,抱着陈小四又是一顿嚎啕,直把这几年和街上的骗子学来的招数用了个尽,黄蓉被吵的没办法,只好哄骗他们说,治好了病就放他们回来,这才让杨过收了干打雷不下雨的"悲痛",也不等郭靖再催,对着郭靖叫来的满桌子的好酒好菜伏案大嚼起来。
等到回房,陈小四和杨过嘿嘿一笑,他们这番做作,那黄蓉定以为已经稳住他们了,确不料两人使得是暗度陈仓之计,那黄蓉以为他们真的是三岁小儿,哄哄就信了。
是夜万籁俱寂,陈小四和杨过约莫着众人都已经歇下了,便悄悄的爬了起来,去厨房摸了一些旅店白日剩下的饭食,正要回房换上衣服跑路,忽见柯老自他的房中穿出跃上房顶,与一人斗在一起,两人见那与柯老相斗之人身影分外熟悉,便躲在暗处,借着天上的月光细看,这一看却让他们大惊失色,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义父。
"义父定是来寻我们的,却被这老瞎子发现了,可恨!"杨过气呼呼的小声说道。
"可不是,我得想办法帮他一帮,义父只有一人,柯老却有郭靖和黄蓉两个厉害的帮手。"陈小四担忧的看着那怪人道。
说话间,柯老已经被他们的义父打落地上,确正好被赶来的郭靖接住,月光照在柯老此时的面色上,说不出的狰狞,他大声说:"死不了。快去截下欧阳锋!"
陈小四心中顿时敞亮了,他们的义父果然是叫"欧阳锋"。
眨眼间,郭靖,黄蓉已经与欧阳锋又斗在了一处,那黄蓉还嫌欧阳锋疯的不够厉害,不停地胡说八道,而那柯老竟也不顾江湖颜面,提着铁拐又上去了,嘴上大呼:"你是杀害我五个好兄弟的老毒物。"那料不只是人老力弱还是武功不济,明明那一铁拐敲向了欧阳锋的后背,却被生硬的震的又掉回了地上,铁杖也脱手而飞,好不狼狈。
杨过心目中义父自然要比表面上对他不错,暗地里确瞧他不起的郭靖等人亲近,见柯老吃了老大一个亏,心里高兴,若不是怕给柯瞎子听出什么不妥,几乎忍不住要拍手称快了。
陈小四想的却是,原来柯老有五个兄弟是死在义父手上的,也无怪那老瞎子气成这样,又想,义父来找他们,第一个发现的就是那个瞎子,莫非他整晚都没休息,就等着可能来寻仇的义父?
兄弟二人各怀心事之间,场上的情况又变了,黄蓉大概是自负身份,竟然住手让丈夫和欧阳锋两人独斗,这两人的功夫都是大开大合,力道不俗,过了几个回合,屋顶经受不住这两人猛烈的气劲冲击,坍塌了。
两人同时展开轻功在另外一个屋顶上斗了起来,而那房梁却直直的掉了下去,陈小四和杨过均听到那屋子里的非常凄厉的喊了一声,想必是凶多吉少,对视一眼,忍不住各自一抖替那人疼了一番。
那郭靖听到下面的人惨呼,招数顿时迟疑起来,欧阳锋却不管不顾,立时站了上风,杨过登时又高兴起来,陈小四却想,这郭靖不愧为是忠厚老实之人,而自己的义父则明显的自我了许多。
这黄蓉一见丈夫落了下风,也不顾及身份了,提掌冲了上去,片刻之后,不知道黄蓉使了什么手段明明是欧阳锋占上风的局面,忽的被伤手掌流血,而郭靖也没讨到好处,两人互相击中了对方的肩膀,吐了一口血,欧阳锋叫道:"降龙十八掌,嘿,好家伙,好家伙!"狂笑着逃走了,黄蓉一脸焦急的看着郭靖,然后叫柯老背了自己的丈夫,她却回房抱了女儿,四个人竟是看也没看杨过和陈小四的住处,与欧阳锋一道惶惶急急的跑了。
陈小四还没从刚才的打斗中回过味来,就听身边的杨过冷笑道:"还说和我爹是结义兄弟,怪不得我爹瞧不上他,昨天还信誓旦旦的要照顾我们,一出事,倒是能想的起来啊,还不是只顾自己逃命!要是换了你我之中任何一人,便是不带自己的孩子也要保住兄弟的一点骨血!"
陈小四默然以对,他比杨过活的久,见多了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场面,倒是能理解郭靖和黄蓉的做法,他这兄弟未免还是太真性情了些,可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将杨过放在心尖尖上了,这世间本就是真心换真心,最没有投机取巧之处,转头见杨过气的不行,便劝道:"何苦为外人生气,那姓郭的受了伤,相比义父也不会好到那里去,我们追过去看看吧。"
杨过立时被转移了注意力,他也十分担心手掌流血又被重重的打了一掌的欧阳锋,当下两人回房三把两把收拾好东西追着欧阳锋远遁的方向跑了过去。
陈小四和杨过自然不知,黄蓉和柯老虽然是真的忘了他们,但郭靖确是一直记得的,只是被欧阳锋的拳风打中,一时之间气息紊乱,身体不受控制,连开口讲话都不能,只能任由那两人带走。
第十七章
两人沿着欧阳锋跑走的方向,走了不多会,就看见他正在前面慢慢的走,瞧他身法,竟是重伤至极,两人连忙抢了上去,将他扶到了道旁的密林里休息,又将偷出来的馒头熟食伺候他吃了一些。
有了东西下肚,欧阳锋的感觉好了一点,正要开口询问二人怎么离开郭黄二人到了此处,就听见远远的传来郭靖的呼声:"过儿~小四~"
"这会倒是想起来了。"杨过撇撇嘴,虽然不想再回去,但是担心郭靖等人找到这里,义父受了重伤,怕是有性命之忧,略微思索了一下,想起此去不远正是埋葬其母穆念慈的铁枪庙,便问欧阳锋:"义父你可知道铁枪庙?"
欧阳锋一愣,脸色微变,反问道:"你又怎么知道哪里的?"
杨过只当是欧阳锋受伤之故,也没多想便道:"我妈妈埋在哪里。"
欧阳锋闻言,叹道:"是了……是了……"却也没有再多说,只道:"我知道哪里。"
杨过便开心起来:"那义父你可以先去那里休息,我和小四哥去引开恶人,有机会我再去看你。"
陈小四讶然的看了一眼杨过笑道:"你这小子,竟然有长进了,知道委曲求全了。"平白又得了杨过的一个白眼。
此时郭靖的呼喊之声已经很近了,两人不敢在和欧阳锋多说,穿林而过到了路边,等了一会,看见郭靖和黄蓉几个远远的过来了,便探头探脑的向他们瞧了几眼,立时被发现了。
杨过见黄蓉面露迟疑,恐她多问露出马脚,便先下手为强道:"阿姨,你们怎么才来,我和小四哥又惊又怕找你们大半夜了。"说完又做愁苦状,郭靖见他说得可怜,又心有愧疚,忙到:"以后我们再不会如此。"又道:"陆家小姑娘你们可曾见过。"杨过这才想起旅店里似乎还有个小姑娘被落下了,他和小四哥忙着去查看欧阳锋的情况,和郭靖和黄蓉一般,自顾自己,想是这么想,但是杨过为人恩怨分明到了极端的地步,别人对他好,他便十倍百倍还之,但要是别人对他有一点不好,也要计较半天,那小姑娘先前得罪了他,当然也不甚在意,当下只是摇了摇头,又恐郭靖去寻忙又道:"郭伯伯,我又冷又累我们找个地方休息吧,我来的路上见了一个村庄,离这里不远,我们去哪里好不好。"
郭靖心里十分踌躇,瞧着杨过,又看看黄蓉希望妻子能给他出个主意。
黄蓉便笑道:"我们给店里付的银子足够用好几天的,小姑娘在哪里短时间内想必也不会有事,我们只管去前面村子歇息,等你养好了伤,我们便启程到下个城镇,到时我叫手下的叫花儿去找那个小姑娘,保准头发都不会少一根。"
郭靖想了一会这才展颜,便道:"如此,甚好,我们去休息吧。"
走了一会,被抱着跑路,不小心在黄蓉怀里睡着的郭芙又醒来了,见了多出来杨过和陈小四好奇的问:"你们去哪里了?"
陈小四心中腹诽,还不是你老子老娘老公公丢下我们跑了,你有黄蓉代步,我们又不会轻功撵的上么。
杨过却眼珠子转了转道:"我去捉蟋蟀对打,那才好玩呢。"
郭芙奇道:"有甚么好玩?"
杨过便手舞足蹈的说道:"哼,谁说不好玩?一个大蟋蟀跟一只老蟋蟀对打,老蟋蟀输了,又来了两只小蟋蟀帮着,三只打一个。大蟋蟀跳来跳去,这边弹一脚,那边咬一口,嘿嘿,那可厉害了……"说到这里,却住口不说了。
郭芙怔怔的听着,忍不住问道:"后来怎样?"
杨过道:"你说不好玩,问我干么?"
郭芙碰了个钉子,很是生气,转过了头不睬他。
陈小四在旁边听得肚里好笑,刚才夸他懂事,这不一会就原形毕露,忍不住讽刺了,还跟个小姑娘一般见识,难道不知人在屋檐下,需要低着头么,忽听黄蓉问道:"告诉阿姨谁打赢了?",心里暗叫不好,肯定是被这精明的乞丐婆听出来了,转头一看,果然黄蓉脸色不愉,忙狠命的瞪杨过叫他收敛点。
杨过回了陈小四一个白眼,将头扭到了一边,竟是倔脾气又上来了,陈小四无法,只得给黄蓉陪了个笑脸,又低头去哄自己的兄弟,真是两头受气生活悲催。
不久之后,他们果然到了一处村庄,陈小四暗自佩服自己兄弟的记忆力,他这一路走来光顾着前行了,根本没注意路边的状况。
黄蓉寻了村里的一户人家,交了些银子,便得到了好招待,杨过和陈小四顾及大白天,周围耳目众多,自然不好去看欧阳锋,再加上一晚上奔波,也是累极了,饱食一顿之后,倒头便睡,黄蓉担心丈夫,又在自行运功疗伤的郭靖身边护法,两人白日都没有休息。
是夜,郭黄二人一天一夜没合眼,自是疲累至极,黄蓉虽然对陈小四和杨过有了戒备之心,但是实在是斗不过周公,早早就带着郭芙回房睡了,两人等众人都安歇之后,摸出了房门,大门已经落栓了,两人恐开门声惊了众人,从院子里一棵桂树上爬了上去,也亏得他们平日偷鸡摸狗练就了一身攀爬的好本事,一切做的悄无声息,下了地,外面两只看家护院的狗见了他们将要吠叫出声,岂料这两个叫花子出身的最惯收拾狗儿,一人甩了一个"吃饭"的绳套过去,将那两只狗悄无声息的就吊死了,犬吠全被勒紧的绳索闷在了喉咙里。
两人对视,无声的嘿嘿一笑,用竹篾子削断了先前系着狗脖子的绳索,又将狗的四肢熟练的捆在背上,辨明方向,一路疾行,约七八里之后到了铁枪庙。
杨过率先推开庙门,叫道:"爸爸,我们来了,还给你带了大补的好东西!"
第十八章
杨过话音刚落,里面就传来欧阳锋模糊的一声答应,两人连忙走了进去,就着窗口洒进来的月色,勉强看见有黑影在供桌前面缩成一团,心知是他们的义父,杨过摸到供桌前点燃了蜡烛,室内顿时一亮,陈小四见欧阳锋面色蜡黄,神情萎靡,呼吸几不可闻,心里难受,摸了摸额头,烫的厉害,手脚却十分冰凉,想必是重伤之后,被这深秋凉风吹了,本想今晚告知他就是欧阳锋的事,现今看这状态,又怕他受了刺激反而不好,只好把话咽下,又将包裹里面的两件女衣拿出来,不顾欧阳锋反对,愣是将人裹成一个团子,复又生了一堆篝火,将蒲团移到了火边,按着欧阳锋躺下。
可怜欧阳锋一代宗师,不仅因为被骗神智不清,还要因为受了伤浑身无力,被迫裹上婆娘的衣服,只是他面上虽然难看的很,见两个孩儿为他忙前忙后可见十分孝顺,心里却是高兴的很。
陈小四又在破庙里转了两转,找到了几个破陶罐,与杨过一起去附近一条小溪,盛了清水回来,一个交给杨过,叫他给欧阳锋擦拭额头降温,另一个放了随身带的"乞丐必备"装备之一盐包里的少许粗盐,用竹篾子剥了两条带来的死狗的皮,又扭下一条狗腿,顺着骨头将肉削在陶罐里,又将罐子丢到火堆里加热,自己却拎了两张狗皮去溪水里冲洗上面的血丝,想着弄干净之后,晾干了,就能给义父做件披风裹暖。
他在这边转着美好的念头,却不料那边柯老已经杀上了门,他的好兄弟和义父是差点命丧铁拐之下,幸好杨过机灵,先是在庙门口布置半天,专门对付瞎子的"陷阱",又用钟声干扰,以及两人的脚步声迷惑那瞎子,让他以为欧阳锋已经逃走了,最后又砍落了屋顶悬挂的巨钟的绳索,欺柯老眼瞎让他以为是妖物作祟,这才哄的老瞎子转移地方。
等陈小四听到钟声,察觉不大对劲,赶回庙里,事情已经结束了,只赶得上看到欧阳锋气色更加的差劲,还好杨过事先将狗肉和瓦罐藏到了神像背后,这才保住了他们的"大孝心"。
陈小四连忙将肉汤又移到了火上,且拿起一条狗腿穿上树枝一边烧烤一边听欧阳锋分析目前的不利局势,听到义父说以那柯瞎子的脾气还要再来,登时手里的狗肉也顾不得了,与杨过一样六神无主,忍不住提议道:"要不咱们先去别的地方躲躲?"
欧阳锋叹道:"此人虽然双目已盲,耳朵却是极好的,如今深更半夜,少有人声,正是他极占便宜的时候,我又受伤行动不便,若是走远也就罢了,若是就在附近被他听到声音,依旧是死路一条。"
陈小四和杨过顿时惶惶然,欧阳锋叹了两口气之后,忽道:"有个法子,你们再斩断另一口钟的横梁,将我罩在钟下。"
杨过担心的问道:"那你怎么出来?"陈小四也跟着点头,那黄铜大钟怎么也有几千斤重,欧阳锋以为自己是起重机么?
欧阳锋却道:"我在钟下用功七日,元功一复,自己就能掀钟出来。这七日之中,那柯瞎子纵然再来寻仇,谅他这点点微末道行,也揭不开这口大钟。只要黄蓉这女娃娃不来,未必有人能识破机关。黄蓉一来,那可大事去矣。"
杨过和陈小四对视一样,各自狠狠的点了点头,均下决心,回去一定要想方设法缠住郭黄二人尽快离开,去他们的什么桃花岛。
此时钵内肉汤已熟,陈小四掰了几个大白馍馍在里面,用两个细树枝权当作筷子叫杨过喂着欧阳锋吃完,自己却将另一个破瓦罐的水倒了,并其余的狗肉片成寸许长贴在罐子内部,丢到火里,那罐子被烧得极热,肉片很快脱水,掉到罐里,杨过此时已经将欧阳锋吃过的罐子洗干净了,陈小四将干肉片用树枝夹出来,放在罐子里,多烤了几次后,已经积攒了半罐肉干,连带他们偷出来的吃食,约莫够了欧阳锋七日之需,又恐柯瞎子随时能去而复返,两人将清水,食物连带欧阳锋一起,按照他说的放置在了大钟下面。
又细心的挖了一个通风的口,将剩下的狗肉和狗皮拾掇了,晾在庙外不远处的一块大青石上,告知欧阳锋,若是这两天天气晴好,出了钟就可以收了狗肉干和狗皮,果腹御寒。
想了似乎没什么遗漏,两人才告辞出来,那料走了两步,杨过又想起一个损招,拿了一个破碗,用功逼出了十几滴毒血,全涂到了大钟上,又告知欧阳锋外面有毒之后,才冷笑连连的拉着陈小四跑了,想必是心里脑补了不少柯瞎子中毒以后的狼狈样。
回了客栈之后,两人将房间窗户大开,又把衣服挂在窗户上,仅着小衣裹着被子睡了,以期夜风能带走那股烤肉味,不然明日一早不仅仅是狗主人要找他们麻烦,恐怕昨晚去过破庙闻到狗肉味的柯瞎子也能有些不好的联想。
第二日天色未明,两人将衣服取了下来,闻了闻,确信已经没什么味道了,这才穿了中衣,又将外衣扔在床尾,这才睡踏实了。
睡梦中忽听见大门外被敲的震天响,两人心里有鬼,猜到是柯瞎子回来了,陈小四忙揉着眼睛下了地,倒踩着鞋跟,踢踏踢踏的去开门,门一开,果然是那老瞎子,一见熟人就扑街了,随后赶来的杨过眼睛第一下便落在了老瞎子黑漆漆的双手上,冲陈小四笑嘻嘻的眨眨眼睛,仿佛在说:"瞧见了吧,这就是小爷的手段。"陈小四隐蔽的给他比划了一个大拇指,两人才有装模作样,惊叫着:"柯老您怎么了?这是?"
郭靖和黄蓉听到了声音,奔走出来,此时郭靖大伤初愈,浑身无力,还是黄蓉扶着柯老回了房间,陈小四和杨过也跟了过去,就听见,黄蓉问:"你怎么了?"两人听得心头狂跳,脸上却不露声色,那料那瞎子却只是摇头不语,两人暗暗松了口气,猜到或许是此人好面子,不想在徒弟面前丢脸。陈小四更是想,这要是有个比自己厉害的徒弟压力也挺大的。
三个打手一下子伤了两个,都不用陈小四和杨过说项,黄蓉便自行决定要尽快回岛,二人虽然不大乐意跟着郭黄二人,此时却恨不得这两人走得越远越好,千万别回去找欧阳锋的晦气。
第十九章
一行人急匆匆赶路,行了半日果然到了一个较大的城镇,黄蓉便去寻了个丐帮的弟子,叫他带人去前日投宿的旅店将陆小姑娘带来送往舟山,找那里的丐帮分舵,让他们送她到岛上采买船上捎到桃花岛。
安排好了陆小姑娘的事,几人在客店吃了午饭,稍事休息就改乘水船,又行了半日,天色将晚,船家靠岸,整治吃食,陈小四和杨过也乖的很,躲在自己的小船舱里再不整什么乱事,只求这船抓紧时间越走越远。
忽听郭芙娇声喊道:"喂,你们在干甚么?"杨过好奇的打开舱内的小窗向岸上看去,只见两个陌生的小孩抱着一具女子的尸体,哭的十分凄惨,想必那位死去的女子是他们极重要的人,或许还是他们的妈妈呢,杨过失去母亲的时候和这两个小孩年纪差不多,不由得同情心大起,正要出言安慰两句,就听其中小一点的孩子回头带着哭音回答:"我们在哭,你不见么?"而那郭芙竟看不见明晃晃的死人,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道:"干甚么呀,你妈打你们么?"。杨过觉得十分无语,当即便关了窗子。
因为开着窗子,坐在里面的陈小四也听到了他们的对答,但他没有见到实际情况,忽见杨过满脸愤愤的重重关上窗户,奇道:"又是谁惹你了?"
杨过便把情况说了一遍,陈小四摇头叹道:"你和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计较,掉不掉份啊。"杨过气结,过来挠陈小四的痒痒,两人笑的滚做一团,杨过便把小姑娘的事忘的一干二净了。
直到饭熟,见了两个一起吃饭的小孩,才又想起之前的事,不过此时已经时过境迁,又有佳肴在前,勉强听郭靖介绍了两个孩子大的一个叫武敦儒小的一个武修文,两人是亲兄弟,据说父亲还大有来头,等郭靖话音刚落,立刻兴高采烈和陈小四像以前一样你给我夹菜,我给你舀汤把好东西都霸占在对方的碗里,又看的两个畏畏缩缩不敢伸筷子的小孩瞠目结舌的傻样,想起了之前见到的事,心里可怜,就夹了一条鸡腿放在较小的孩子碗里:"吃吧,好东西。"一点都没有慷他人之慨的不好意思,陈小四看的直摇头,但也给哥哥夹了一片熏肉。
在陈小四和杨过的带领下,两个小孩毕竟年纪小,很快也放开怀抱,吭哧吭哧的挑拣自己喜欢的食物吃了起来。
郭芙平日里最喜欢的芙蓉豆腐,陈小四和杨过却都不喜欢吃豆腐,三个大人又让着她,所以也没人和她抢,那料今日来的武氏兄弟却全都喜欢那道菜,两人吃饭又比郭芙快了许多还学陈小四和杨过占在碗里,几筷子下去,已经全剩下汤汁了,郭芙吃完一块正要夹下一块,气闷的发现,竟然没了,又见武氏兄弟碗里堆着好几块豆腐,当下小脸一板,娇声恼道:"谁叫你们吃我的豆腐!"
这话别人听不出笑感,陈小四却差点喷了饭,低着头咳嗽了两声才缓过劲来。
武氏兄弟被郭芙一吓,筷子就掉到了地上,郭靖看见了三人表现只当是吓得,当下气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知礼数!"武氏兄弟初以为是说他们,复又有郭靖亲自温言安慰,才定下心来,郭靖又去给武氏兄弟拿了两双干净筷子,临走时还瞪了郭芙一眼,小姑娘还不乐意的撅着嘴,最后还是黄蓉又出钱叫了三盘豆腐,给他们各自分了一盘,这才又让女儿高兴,又哄了丈夫,尽管如此,武氏兄弟也被吓着了,又开始束手束脚,与旁边那旁若无人的兄弟二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稍后几日,并无大事发生,水船一路行至舟山,又换了大海船,陈小四见到这波澜壮阔,碧海接天的风景,心里着实高兴,拉着杨过天天在甲板上看海,对着飞过的海鸟吹口哨,又拿绳子栓了铁钩,挂上吃剩下的馍馍,比划着钓鱼什么的,尽管一无所获,心情却好了十分。
又行了几日,海天相接的中央出现了一线陆地,郭芙在甲板上拍着手说桃花岛到了!陈小四和杨过忙凝神去看,只见那小岛越来越近,渐渐地看到上面一片粉红,又尽了之后,果然是花团锦簇,还未靠岸,海风就卷着一股香气迎面扑来。
待到靠岸,陈小四又是忍不住一番赞叹,杨过便把他扯到一边,有些郁闷的道:"你喜欢这里,是不是要留下啊。"
陈小四见他脸色不愉,心中好笑,便逗他道:"这里的确不错。"见杨过的脸拉得更长,才又道:"我只是想要是将来我们也可以找一处荒岛隐居,自己开荒种树,弄得美美的,还可以栽种粮食,自给自足,个把月上岸游玩一番顺便采购其余生活用品,岂不逍遥。"杨过这才转怒为喜:"这个法子好,我们带上义父,只我们三人,再不要旁的人碍眼。"
陈小四连道:"好,好,好,好。"
黄蓉带着他们穿过桃花大阵,又告诫四个新来的四位成员,这些桃花非比寻常,暗合奇门八阵,走进来就走不出去了,没有大人带领,不要进来玩耍,弄得想游览一番的陈小四好生的失望。
穿过桃花阵,远远就见了一座精舍,正是黄蓉郭靖的居处,岛上房屋众多,陈小四和杨过也分到了各自单独的屋子,这两间房处在与郭靖一家三口住的大院子一墙之隔的小偏院,每间房外面是客厅,里间则是卧室,床上铺着昂贵的丝绸被褥,摆设皆是上等的木料家具,用具典雅精致,比起旅店住宿又不知好了多少,那破庙更是完全无法相比。
陈小四自穿越以来,终于过上了好日子,虽然知道寄人篱下终究不是办法,但也暂且不去多想一副得过且过的样子,而杨过终究年幼,因不用再操心生存问题,身居与世隔绝的海岛,每半月岛上送东西的船只又只在桃花大阵的外面停靠,暂时也无法逃走,只能等欧阳锋寻来。陈小四又安慰了他几句义父一定会寻来之后,十四岁少年爱玩的天性完全被激发出来了,整日和剩下的三个孩子一起捉蟋蟀斗蛐蛐比陈小四还欢乐。
第二十章
又过了几日,陆家小姑娘唤名陆无双的果然被寻到送到了岛上,原来那小姑娘左腿受了伤,行动不便,半夜听得外面打斗,也无心去看,只管睡觉,那料郭靖等人坏了旅店的东西跑了,尽管黄蓉之前放在账上的银子足够多,店家依旧得不偿失,越想越气愤不过,半夜把个小姑娘撵了出来,直接扔到了大街上。
陆无双左腿疼的要死,但是举目无亲,无依无靠想起死去的父母和不知所终的表姐,悲从心来,只能在那里小声的哭,夜半三经又不敢离开客店太远,就委委屈屈的躲在屋檐下又冷又饿过了一晚。
幸好第二日一大早,路上陆续来了些乞丐,有人认得她是和黄帮主一起的小姑娘,上前问询了几句,猜到黄蓉等人一定是走的着急把小姑娘忘了,便把陆无双背回了乞丐聚集的地方,给了她一个粗面饼子果腹,陆无双从没吃过那么难看难吃的饼子,咬了一口之后,又哭又闹发了顿脾气,也没人理她,最后敌不过肚子饥饿,又把掉在地上的饼子捡回来吃了,别提多委屈了。
过了两三日,那周舵主才带着人找到了这里,在这之前无双小姑娘很是受了些委屈,好在周舵主安排妥帖,并着医生给她重新接了骨头,还特意做了一根小拐杖,以便于她平日行动,在那以后顺顺利利在没出岔子的把小姑娘送来了。
黄蓉问清楚情况,赏了周舵主和那个收留陆无双的乞丐,又安慰了小姑娘几句,就让她和郭芙一起玩去,小姑娘遭受了这一系列的变故,总算明白了点事理,骄纵的脾气稍微收敛了一点,遇见郭芙不讲理,只是咬了嘴唇低头不语,并不出言辩驳。
这一日,陈小四正在岛上的书房里对着一本医书上全身的经脉穴位死记硬背,杨过告诉他要学功夫需要将这些牢牢记住,不能有一丝的混淆,否则轻则走火入魔全身经脉受损,重则命丧当场,小四没有他兄弟那样过目不忘的天赋,为杨过言语恐吓,只能可怜兮兮的整日躲在书房里用功,这几日下来倒也记得七七八八,正计划着今天怎么也要记清楚好叫杨过教他一些粗浅的运气法门,忽听外面"轰隆隆"的巨响,心里诧异,走出门去观看,只见远处泥沙飞扬,黄蓉和郭靖一前一后正往那边跑,陈小四左右不见杨过,也有些担心,就跟着过去了。
近了就听见郭芙一边脸上肿的厉害,扑在黄蓉怀里哭哭啼啼的告杨过的状,遍寻之下却不见杨过,他本以为杨过是闯了祸躲起来了,但忽看见陆无双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小手悄悄的指着山上,心里感觉不太好,便走上前去温言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陆无双咬了咬嘴唇,看了看郭芙和黄蓉,不做声。
陈小四便道:"别怕,跟哥哥说,她们不敢把你怎么样的。"
陆无双又咬了咬嘴唇,在陈小四忍不住要催她的时候,哇的大声哭了:"杨过从上面跳下去啦!"
这一句说的高声,陈小四,郭靖,黄蓉全部听见了,陈小四看了看那小山的高度,顿时眼前一黑,而郭靖一下子掠到陆无双面前,握着她的肩膀厉声问道:"你说什么?!"
陆无双本来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隐忍功夫根本不过关,而且她对于陈小四和杨过救了她的事也是心存感激,再加上之前杨过还安慰过她,虽然她嘴上说的难听,心里还是对杨过存了好大的好感,而对于郭芙的跋扈本就不喜欢至极,被郭靖一吓,顿时忘了自己提醒过自己要忍耐的事,一股脑儿把之前的事全交代了。
原来因她行动不便,被郭芙讽刺为小瘸子,就处处躲着他们,不愿跟他们一起玩,今日杨过捉蟋蟀,路过她休息的凉亭,见她一个人用草棍戳蚂蚁,神情落寞,同情心大起,便言带着她一道去捉蟋蟀。
陆无双一个人正无聊,见杨过提议,心下欢喜,柱了拐杖跟在少年后面,他们在草丛里一路向北寻过去,忽听前面有笑声,跑过去一看,原来郭芙和武氏兄弟也在找蟋蟀,还正好捉了一只大的,此时杨过和陆无双也捉了几只,被武氏兄弟瞧见了,便道他们的那只大蟋蟀比杨过和陆无双的全强,杨过和陆无双自然不服,挑了个看起来最猛的与那大蟋蟀打,那料那大蟋蟀真的很凶,杨过和陆无双一连挑了三只蟋蟀,全部输掉,杨过便道:"今日不玩了,改日找个凶的定能胜你们。"
就在此时,草丛里突然传出了蟋蟀的叫声,几人扒开草丛却发现里面只有一条蛇,顿时吓得手足疲软,只有杨过临危不惧,捡起一块石子,弄死了蛇,又在死蛇旁边捉了一只个头不大的黑蟋蟀,郭芙见这个蟋蟀个字小,便瞧不上眼,还讥讽它是"小黑鬼"。杨过很生气,就拿这只小的和郭芙那只大的打,那料这只蟋蟀个头虽小却十分厉害,一口就咬死了大蟋蟀,郭芙见小蟋蟀厉害,起了贪婪之心,要抢走蟋蟀,杨过不给,郭芙就一把抢过,一脚踏死了,杨过气急,甩手给了郭芙一巴掌。郭芙便指挥武氏兄弟打他,陆无双是个瘸子去拉架,反而也被打。后来杨过将死蛇甩到了武氏兄弟脸上,吓了他们一吓,才脱了身,一路被追逃到山上,陆无双腿脚慢,一瘸一拐的跟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武氏兄弟快要爬到山顶了,而山顶上的杨过却因为无路可逃,从悬崖上跳下去了。
陆无双心恨郭芙,便着重说郭芙如何讥讽她和杨过,又言郭芙如何大喊打得好,还挽起袖子给郭靖看武氏兄弟在小臂上打的淤青,又道那两个小子坏的很只打身上不打脸,末了抽抽噎噎的说杨过如何可怜被逼跳崖,想必是凶多吉少了。
郭靖听得大怒,又见小姑娘胳膊上青青紫紫的痕迹,最后再次听说杨过确实从悬崖上跳下去了,一时之间想到他接杨过来此本是好意,哪料到自己的女儿飞扬跋扈,心肠歹毒,将义弟的孩儿害死,这让他有何面目去见郭氏先祖和杨家伯伯,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他在嘉兴府逍遥,做个小乞儿岂不也比现在丧命强。
黄蓉此时也知道自己的女儿闯下大祸,见她依旧伏在自己怀里哭个不停嘴里还骂着杨过,怕惹的郭靖生气,正要叫她闭嘴,郭靖已然转过头来,黄蓉见自己丈夫的脸色从未如此严肃过,心里也有些害怕,忙道:"芙儿,你先回去,我和你爸爸去找找杨过,也许他没死呢。"
郭靖本来对郭芙的满腔怒火,一下子都变成了对杨过的担心,尽管清楚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就是武功高手都不见得能安然无恙,何况一个不会武艺的小孩,心里还是存了侥幸,当下也顾不上搭理郭芙,只是往山上冲去。
可是遍寻了山上也没见杨过的一片衣角,又划了小艇在山下海水中来回寻找也是没有踪迹,郭靖只当是杨过已经掉落海里,尸体被卷的无影无踪了,心里难过,又把小艇划远了些想着好歹找到他的尸体好生安葬,依旧也一无所获,又气又急之下,气息紊乱,本来身体健硕的他,吹了一整夜的海风,竟发起了高烧,嘴上起了一圈的燎泡,人也昏昏沉沉,只是念叨:"过儿,郭伯伯对不起你……杨叔叔,郭靖错了……杨兄弟,念慈妹妹……"。
黄蓉当下也顾上寻找杨过了,只吩咐哑仆去找,自己在家照顾丈夫,倒是柯老为人刚硬侠义,虽然不喜杨康,但是也不会迁怒一个无辜的孩子,依旧拄着拐杖整日在岛上寻找,这一干人等,都没注意到陈小四也不见了,直到第三日郭靖在被黄蓉硬灌了几碗汤药之后,高烧退了,出来和众人一道用饭,陆无双提了一句:"怎么不见小四哥。"。
众人这才发现又丢了一个孩子,郭靖气的面色蜡黄,当下一口血就吐了出来,差点走火入魔,要不是黄蓉在旁发觉不对,运功助他束缚真气,又是一场祸事。
第二十一章
原来那日陈小四一听说杨过从上面跳下去了,当下肝胆俱裂,那还顾得上听陆无双的扯皮,当下手足并用的往山上冲去,到了崖顶,便唤杨过的小名:"傻蛋——傻蛋——"却无人应答,又见有悬崖一处草木被折的痕迹,显然是有物从此坠下,只道杨过真是遭了什么不测,当下又是伤心又是后悔,要是早点想法带杨过离开,又怎么会出现这等祸事,情急之下也想不起外面有桃花大阵,他和杨过均不懂周易八卦的人怎么出去,只是一味埋怨自己,恨不得立刻跳下悬崖去陪着自己的傻兄弟,不由自主的向那里走了几步,到了悬崖边,正要往下跳,忽见远远的看见下面伏在黄蓉怀里的郭芙,仇恨一下涌了上来,心里恨极了这个歹毒的小姑娘,便跪在崖边磕了几个响头,只把额头弄的鲜血淋漓,复又小声道:"傻蛋,你在这里等着,等小四哥杀了那小娘皮就去陪你。"声音凄楚,哀哀欲绝。说罢正要转身离去,就听见杨过在下面小声说:"小四哥……小四哥……"
陈小四大喜过望,探头向下望去,只见这山崖有一处地势较缓,而上面有一块大岩石突出挡住上面人的视线,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楚,杨过的小脑袋正在岩石下面探出来喊他,原来这小子是假作跳崖,实则找了这么所在躲起来了,顿时什么死志也没了,又见郭靖正往上走,想起郭芙之前搬弄是非,陆无双又胆小怕事不肯说实话,唯恐自己的兄弟再吃亏受委屈,打定主意要逃走,当下也学杨过一般,溜了下去,二人挤在石头缝里,无论郭靖怎么喊都不出去。
等到郭靖失望而走,两人才又寻了个隐蔽的山洞,陈小四听杨过说完经过,又生气又好笑,忍不住狠狠的拍了一下杨过的脑门:"你这个大傻瓜!便是黄蓉不饶你,她能把你怎样?不还有郭靖呢,只要挤几滴眼泪出来,他一定护着你,你倒好自己来跳崖寻死,痛快是痛快了,留下我和义父在这世上孤零零好不可怜,这等亲者痛仇者快的事你也做得出来?早先我喊你为啥不出来,害我白白伤心了一把!"
杨过咬了咬嘴唇不说话,只是睁着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陈小四,小四心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摸摸杨过的脑袋道:"再不可如此。"算是放过他了。
原来先前杨过听见陈小四喊声,怕周围还有别的人,便不敢出来,后来听见小四说道:"傻蛋,你在这里等着,等小四哥杀了那小娘皮就去陪你。"又是感动,又是害怕陈小四真的杀了郭芙跳崖,这才不顾一切的跳了出来,又见陈小四匆忙上山身上被砾石和树枝划了许多的小口子,额上也是血迹斑斑,一时之间只觉得这世上只有陈小四一人待他最好,之前不出来的原由本也没什么不可说的,但是能说是一回事,好意思说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害怕受责罚的心思街头小霸王杨过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便用惯常撒娇的一招,陈小四果然轻轻放过了,只是杨过忘了,撒娇的手段也不是什么好拿的出手的好汉手段了。
两人已经离开了山崖,自然不知郭靖后来又划了小艇出去找他们,经此一事,两人彻底决定要逃走了,每日绕开众人去海边捉些海鱼捡些贝壳,除了自己食用以外,还烤干了给跑路积攒干粮。
陈小四和杨过整日窝在山洞里幻想离开海岛之后,要如何改装,如何置办田产,如何过好日子,虽然听见众人寻他们的呼声,但是陈小四气恼郭芙,连带桃花岛其他人也不喜欢,杨过更是既倔又小心眼,两人只是窝着装作不知。
这一日正是月中,两人知道有船会来,杨过摸到哑仆们的住处,此时人人都在外面寻他们屋里自然无人,偷偷拿了一套针线,两人又摸到了桃花阵附近,等了半天,只见几个哑仆果然远远的走来了,杨过绕到最后一个人的身后,将手里的绣花针悄悄的别在那人的衣服后襟上,他长在市集,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干的最熟练不过。
等那几人进了阵,两人便循着绣花针上的线一路跟了过去,七拐八弯之下,竟也好运的出了桃花阵,两人趁着哑仆们忙于搬运货物,从海水潜到大船侧面,顺着船锚的绳子溜了上去,正要躲入船舱,只听桅杆上有人笑道:"你瞧,是不是,这两个孩子好好的呢。"
陈小四和杨过同时骇然,当下就要跳海逃生,只见眼前一花,黄蓉穿着一身浅紫色的衫子笑吟吟的阻在他们面前,身边站着面容有些憔悴的郭靖。
原来那日郭靖发现陈小四也不见之后,拖着病体又将岛上寻了一遍,依旧没找到两个孩子,又听陆无双说最后见到陈小四上了山,又听她猜测陈小四定是找杨过的时候失足落下山崖死掉了,当下便要杀了郭芙给杨过抵命,黄蓉和柯老连忙拦住,郭靖身体虚弱,与黄蓉换了两招之后,气血上涌,咕咚一下就栽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了。
黄蓉大惊失色,忙把郭靖扶回了屋里,把了脉,知道他是气急攻心,当下为他施针疏经通脉,过了一会,郭靖悠悠转醒,只是脸色还是十分难看,脉象也依旧不佳。
黄蓉知丈夫为人最是死心眼,怕郭靖气出个好歹来,便信誓旦旦的说陈小四和杨过定然是没事。
郭靖虽然不知道,这样的事实面前,这两人还能怎么没事,但是他一向相信妻子的智慧,只当是被她发现了蛛丝马迹,当下大喜道:"你可知他们在哪里。"大喜大悲之下,又吐了好大一口血,黄蓉虽无把握两人是否还有命在,但是若两人当真无事,一定会想法设法逃出岛去,便道,等月中他们等在船上,便能见到陈小四和杨过,现在不妨耐心等待,养好身体。
黄蓉以前也经常喜欢卖关子,郭靖当下也不起疑,便放开了心事,如此调养数日,终于好了许多,及到到了月中,却再也不肯躺在床上,非要亲自去船上等着,果如妻子所说见到了两个送上门的兄弟。
陈小四见到郭靖黄蓉,知道这次逃跑大计定是又泡汤了,一把将杨过护在身后,紧张的叫道:"你待如何!"
郭靖看见他们虽然浑身湿淋淋的,摸样很精神,眼圈微红喜道:"你们没事就好……"
陈小四却道:"我们要回去,不在你这里住了。"
第二十二章
郭靖之前找不到杨过和陈小四,以为他们死了,曾自怨自艾不该带他们回岛,但是这时见小哥俩并无不妥,先前的想法也就早不知扔到哪里去了,只恨不得留在眼前天天看着,别再有什么祸事才好,又想那嘉兴府鱼龙混杂,岂是小孩子生存的地方,但见两人面色紧张,但去意甚坚,却又不知怎么劝才好,嘴里呐呐的说:"这次的事是芙而不对,我叫她来给你们道歉,以后再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他不提郭芙还好,一提陈小四和杨过更怒了,陈小四最清楚杨过的脾气,若非当初悬崖有那么一个躲避的地方,杨过恐怕就真的跳下去了。
陈小四气急也就忘了自己不会功夫,郭靖又武功高强,只是用力伸手去推他:"让开!"
郭靖心里有愧,再加身体虚弱,被他一推之下,竟往后倒去,还好黄蓉扶了一把才没有载到海里,陈小四吃了一惊,这会仔细看郭靖面色才觉得他不是单单有些憔悴,他虽然不喜欢黄蓉和郭芙,对郭靖却没什么太大的恶感,如今见他这样,猜到也许是为了杨过担心弄得,心里有几分绵软,小声说了声:"对不起……",但话虽如此,人还是要走的,拉着杨过便要侧身从郭黄二人身边走过。
黄蓉晓得丈夫的心思,要是轻易让这两个小子走了,只怕郭靖从此都要记着歉疚,一辈子想起这事都不会开心,而郭芙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便伸出碧绿的打狗棒,拦在了陈小四和杨过面前。
陈小四和杨过看着这丐帮帮主信物,知道这一关肯定比郭靖那一关要难过的多。
黄蓉也不看陈小四,只是瞧着杨过道:"你郭伯伯为了找你们,急得生了大病,芙儿虽然对你们不起,但你们躲起来就对得起为你们担心的郭伯伯了么?"
杨过瞧了瞧面色惨白殷殷地看着他的郭靖,低头沉默不语。
黄蓉又道:"你们就是要走,不能等你们郭伯伯病好了再走么,现在离开不是诚心要气死他?"
杨过又看了一眼郭靖,又看了看陈小四,轻轻的点了点头。
陈小四只觉得太阳穴的青筋崩崩的跳了两下,再看看微笑着看着他们的黄蓉,无奈的叹了口气:"那我们等郭伯伯的病好了再走。"
郭靖一脸喜出望外,笑道:"病好了也不许走。"
只是陈小四和杨过,以及他的妻子都不理他这话茬,他也没觉得无趣,呵呵的傻笑着,显然十分开怀。
郭靖心病一去,病也就好的极快,如此过了几天,就面色红润如常了,只是陈小四和杨过问起,还要支支吾吾的说这不舒服那也不爽利,他是个老实人,生平几乎没说过一句谎话,如今被逼,无可奈何装病,每次都是闹个大红脸,黄蓉看在眼里,又好气又好笑,这一日见郭靖头上顶了一块凉毛巾,捂着被子,神情尴尬又对进来探病的陈小四说慌,等陈小四和杨过走了之后才对郭靖道:"你若是依我一件事,我就帮你把那两个小鬼留下来,也省得你日日假装生病,好玩么。"
郭靖一听大喜过望:"便道莫说一件就是十件百件只要我能做到定依你。"
黄蓉便道:"上次来时,你在船上想我说的,要我依你的那件事,你要是收回去,我便帮你这一次。"
"哪一件?"郭靖思索片刻才想起来是他叫黄蓉允了将来要把郭芙嫁给杨过的事便道:"这事不好么?"
黄蓉道:"你看芙儿和过儿闹成这样,以后配成夫妻恐也不睦,倒不如就算了吧。"
郭靖想了好一会才道:"芙儿刁蛮任性,若不严加管束,反而是害了过儿,等他们长大再说吧。"
黄蓉闻言,笑吟吟的看着郭靖道:"当日我使的缓兵之计你倒是学会了。"
郭靖只是傻笑:"好蓉儿,再帮我一帮。"
黄蓉气道:"前世欠了你的。"转身出了房去,郭靖好奇妻子准备怎么劝说陈小四和杨过,扯下头上的凉巾,悄悄的跟了上去。
黄蓉先到了书房,果然看见陈小四正在看书,听见有人进来,陈小四抬头看了一眼,见是黄蓉,站起来行了个礼:"黄帮主。"
"怎的如此见外,叫我郭伯母就好了。"黄蓉笑道,又看看了陈小四手中的书,见是一本针灸的医术,便问道:"可看的懂。"
平日陈小四和黄蓉相见都是打个招呼,今日见她如此奇道:"黄帮主找我有什么事么?"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黄蓉赞道,又道:"你和杨过打算离岛,对于今后的生活可有什么安排。"
陈小四愣了一下,想了想道:"我们有手有脚,天大地大,总有一口饭吃。"
郭靖躲在暗处,听陈小四如此说,心里恻然,更加坚定了一定不能让这两个孩子走掉。
"如此甚好,那你可会什么谋生的手段?除了偷盗。"黄蓉又问。
陈小四叹了口气说道:"自小长在街上,除了坑蒙拐骗并无一技之长。"
"你可曾想过,杨过的将来,你将他带离这里,让他做一个市井小偷,一辈子被人瞧不起,杨过的妈妈温柔善良,若是泉下有知,定不知道要留多少眼泪呢。"黄蓉温和的说。
陈小四苦笑道:"郭伯母,我叫您一声郭伯母,您也别劝了,我知道您能说会道,可是今日我却是定要带杨过走的,他身世可怜,性子执拗倔强,和您的女儿怕是处不来,郭伯伯待我们虽好,但是像之前的事在发生的话,总会把一点情谊磨的一干二净的,不如您放我们走吧,虽然没有锦衣玉食,但是胜在活的开心,人生在世,短短几十载,扬名立万是一生,默默无闻也是一生,前者虽然人前风光,未必就有后者活的开心,换了是您,是愿意郭伯伯,郭芙出去闯荡江湖拼一份名声,还是愿意他们在这小岛上平平安安陪着您。杨过只得我这一个兄弟,我也只有他一个亲人,我宁愿不要一个人人敬仰的大侠兄弟,只愿他能够平安康乐顺遂一生。"
第二十三章
黄蓉听得动容,叹息一声,想了想自己的丈夫还是劝道:"你这话固然不错,但是现在北面战争肆虐,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打过来,你们这两个孩子手无缚鸡之力,处在这乱世想寻一份世外桃源谈何容易,只怕舒心日子也过不了多久。"
黄蓉本是随口劝说,陈小四却听得心头一沉,他知道的确不出几十年蒙古人会如黄蓉所说南下牧马,并将汉人看的如同猪狗牛羊一般低贱。
黄蓉察言观色,立即又劝道:"我们也不是长久的留你们,只是想让你们在岛上学些本事,将来出去也好有个自保的手段,你们终究要自己出去闯荡,我们还能留你们一辈子不成?至于芙儿,她是有些骄纵,我定会好好的约束她,不叫她在如此蛮横就是了。"
陈小四想了好一会,一会想到杨过山上见他时的愤愤,一会又想到蒙人南下,他和杨过手无寸铁被砍杀的情形,又想起义父虽然武功高强但是疯疯癫癫只怕到时候帮不上忙还要帮倒忙,思虑再三便对黄蓉道:"傻蛋一心想出岛,我可拗不过他。"
黄蓉笑道:"这个你保管放心,只要你答应了,我定能说服他。"
陈小四想以后他牢牢看住杨过,不要让他意气用事,应该也不会再出现今天的事情了,桃花岛上书籍如此之多,黄蓉又博览群书,正可以请教他学些本事,生在乱世,终究是多一分本领生命多一点保障,再就如黄蓉所说,他们还能留一辈子?等过几年,本领学成了再走不迟,便点了点头算是答应黄蓉的提议了。
黄蓉出了书房,又跳上一处高处,四下寻找,见杨过带着陆无双正在一处院落中找蟋蟀玩,也懒得跳下地去,一路踩着矮墙屋檐到了那里:"你们在玩什么呢?"
杨过和陆无双抬头见是黄蓉,各自行了个礼齐声道:"郭伯母。"
陆无双又补充道:"我们在捉蟋蟀。"
黄蓉便道:"你们这么捉速度太慢,我教你们一个好法儿,一下子便能捉到好多。"
杨过一脸不信,陆无双则拍手笑道:"那您快教我们吧。"
黄蓉便叫他们搬来几块废弃的土坯砖,用兰花拂穴手在上面戳了好多的窟窿,看的两个小孩眼睛瞪得大大的。
陆无双心直口快问道:"郭伯母这是什么功夫好厉害啊!"
"这是桃花岛的家传绝学,兰花拂穴手,你们要是愿意,拜我为师我就教给你们。"
陆无双立刻笑道:"好啊好啊。"她身负血海深仇,在桃花岛"忍辱负重"也是为了能学点高深功夫为父母姐姐报仇。
杨过虽然没有开口,眼神却露出了羡慕想学之意。
黄蓉见杨过没有立即答应,也不在意,又带着两个小孩去厨房煮了一些豆子,塞到了她戳的土砖孔眼里面,最后将这些土坯砖上面覆盖了潮湿软泥枯草这扔一块那放一个。
"好了。"黄蓉拍拍手上的泥屑:"明天一大早我们再来看,保证大吃一惊。"说罢施施然的走了。
第二日,杨过和陆无双惦记蟋蟀心痒难耐,一大早就爬起来,去看那些砖头,果然,那许多的弯弯曲曲的砖孔里,有的有两三只,有的有五六只之多,一下把他们的竹筒子全装满了,还有剩下的。
冷不防,黄蓉又笑眯眯从身后出现:"好玩不?我还有许许多多好玩的功夫……"
陆无双拽了拽杨过的衣角小声说:"杨家哥哥,我们跟她学功夫好不好。"
杨过张了张嘴,还是把到口的话咽了下去。
黄蓉也不失望,又笑眯眯的提议去玩别的,几天下来,黄蓉天天带着两个小孩玩耍,时不时的露上一两手,她的手段闻名天下的老江湖丐帮的上一届帮主洪七公尤抵挡不住,更何况两个小孩子。
终于有一日,他们捉完迷藏再问,杨过忍不住答应了。
是夜,陈小四在书房里看书直到亥时,提着灯笼回到房内,却发现这几日和陆无双疯玩的杨过正坐在床头,低眉顺眼的看着他,想到这几日黄蓉整日和他们厮混,知道他是所谓何来,心里好笑,嘴上去不显露出来,只是问道:"傻蛋,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杨过嘻嘻一笑道:"这里好玩,我们在住几天好不好?"
陈小四咧了咧嘴角:"不知道谁说要早早脱身不受这里的恶气呢……"
杨过将胳膊搭在陈小四肩上求道:"好小四哥,我们学了他们的功夫再走好不好?"
陈小四摇头叹道:"我有什么不好,不过要留下来也可以,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杨过眼睛一亮道:"咱们兄弟,你要我办事尽可开口,不必要什么由头。"
"这可是你说的。"陈小四道:"要留下,就不许再去招惹那个小姑娘,受了什么委屈也只管和我说,不许一个人想不开给我乱闯祸,你郭伯伯待咱们没话说,郭伯母虽然护短了一点,但是看在郭伯伯的面上也对我们照看有加,咱们也不能仗着郭伯伯的好心就得寸进尺,看在他的面子上,你让她几分就是了,听见了没?"
杨过撇撇嘴,想起郭靖的确待他极好,还是点了点头,陈小四这才放下心来。
两人在屋里说悄悄话,却不知黄蓉为了听个准信,偷偷跟着杨过来此,此时正躲在窗外偷听,听见哥俩如此对答,便放心的悄悄走了。
第二十四章
第二日,黄蓉唯恐夜长梦多,又想在郭靖面前显摆,就在早饭的时候说了拜师的事,郭靖闻言大喜,一口气吃了三碗饭,黄蓉狡猾多智,又有黄药师在背后撑腰,旁人莫不畏她三分,这郭靖人虽傻得厉害,却是她的克星,喜忧全随了这个大傻瓜,如今见郭靖终于开怀,瞧的心里万分欢喜,又见一边扒饭的陈小四和杨过,记起昨晚偷偷跟在杨过听见的他和陈小四的对话,只道这两个也不是全无心肝,心中暗道一定要教好这两个孩子,好叫郭靖再无一点遗憾。
早饭过后,一行人就移步大厅,请柯老坐了上座,让几个人对着他磕过了头,柯老便允了郭靖收徒,众小孩又对郭氏夫妇行过了拜师礼,郭靖见郭芙嬉皮笑脸不好好行礼,当下便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黄蓉怕郭靖记起前几日的旧事,便道:"你收了这许多的徒儿,可是高兴了。"
郭靖瞧着杨过越看越欢喜,当下也不去生郭芙的气了只道:"从今天起,你们六人是师兄弟啦……要好好相处……好,好,我真高兴。"
柯老又接过郭靖的话头先恭喜了他一番,又对几个徒孙说了江南七怪的门规,无怪是不得恃强欺人,不得滥觞无辜之类的。
等柯老说完,郭靖便高高兴兴的领着一对小毛头加陈小四这个半大的小子去了练武场,黄蓉也笑吟吟的跟在后面。
郭靖少时吃过江南七怪胡教乱教的苦头,再教别人就有了经验,先捡基础的仔细讲解,陈小四先前已经背熟了人体脉络,倒也跟得上进度,杨过小时候穆念慈虽然也教过他基础,但是他人小理解力也差,学的也是七零八落,这时候听郭靖讲解详细,许多不明白的地方豁然开朗,所以听得极为认真,陆无双虽然也不大耐烦听,但是还是知道这不是自己家里,又决心报仇,怕得罪了郭靖,努力做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反观武氏兄弟和郭芙因为觉得粗浅没意思,听得没精打采,黄蓉看的连连摇头,将武氏兄弟和郭芙叫到一边,指点了他们几个招式,这才让三个小鬼恢复了精神,喝喝呼呼的在一边练习。
好在陈小四到底比孩子们大了许多岁理解力强,而杨过又天资过人,两人进步神速,没多久郭靖的授课方式就从基础提高了,黄蓉也教这几个笨小鬼教的不耐烦,就又将三个孩子踢回了郭靖那里。
又过了一些日子,众人按照资质和努力程度不同,慢慢的就显现出了高下,其中以杨过天资最高人又勤奋,进度最快,陆无双资质虽然不如杨过,也算的上是上乘,人也刻苦,排在了杨过之后,陈小四虽然理解能力不错,但是习武时间太晚,经脉已经成形,错过了幼年进展最快的时候,内力平平,排在第三,剩下的郭芙和武氏兄弟,脑筋不怎么聪明还整天贪玩,功夫几乎一样差劲排在末流。
陈小四本就喜欢看书,前几年条件所限,只能在苏简那里蹭几本,现在到了桃花岛的大书库,更是一有闲暇就宅在里面,又结合前世所学,专攻机关要术。
杨过初时不以为意,后来耳濡目染,也开始流连书房,渐渐的看出了门道和兴趣,又发现许多书中的道理还能与武学至理互相印证,更加手不释卷了。
郭芙等人刚开始还能仗着基础和杨过拆上几招,时间一久,却越落越远,连杨过一片衣角都摸不着,不过杨过一直记得答应陈小四的事,又对郭靖实在感激,往往看见郭芙就躲的远远的,郭芙除了吃饭习武有郭靖在场的时候,竟是难见杨过一面,几年倒也相安无事。
这一日,杨过终于将郭靖的压箱底功夫降龙十八掌最后一掌也学到了手,差的只是临阵经验,黄蓉的拿手绝学打狗棒法却是除了丐帮帮主不能外传,其他的杂七杂八的功夫也被杨过掏了个一干二净。
郭靖看着学成的杨过,想起当年初遇杨兄弟也是这般年纪,英姿勃勃,气度不凡,一时之间心怀大慰,暗道终是将杨兄弟的孩儿□成才,抚掌笑道:"过儿,郭伯伯和你伯母再也没什么可教你的了,以后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啦。"转头又见剩下的五个徒儿,又忍不住叹息:"你们几个可要好好练习,争取早日和过儿一样。"末了又瞪了郭芙一眼:"旁人也就算了,尤其是你,总是躲懒不肯吃苦。"
陈小四等人深谙郭芙脾气,知道她这回被责骂,一会准要找人出气,等郭靖一离开,立刻躲得远远的,只留下武氏兄弟两个,因为爱慕郭芙美貌,留在那里受气。
陈小四和杨过喜滋滋的溜到了回了房里,他们院子里有杨过用岛上的各种奇怪礁石摆放的小奇门阵,除了黄蓉和陈小四,岛上再无第二人能走的进来,郭芙自然也不能。
杨过拽着陈小四的手说:"小四哥,现今我功夫也学好了,书房里面的书虽然没有全学透彻,也看的差不多了,我们去找义父好不好。自从来了这里我总是梦到他,最近次数尤为多。你虽然学的慢了点,但是离开这里我还可以教你么,咱们走吧好不好。"
陈小四白了杨过一眼:"你这小子,过河拆桥的本事谁教你的,我问你,师父待你如何?刚学完本事,就想溜了。"
"师父待我们自然没话说。"杨过认真的说:"我只是不放心义父,以前咱们本事没学好,出去也是拖累他,今日不同往时,我们既然学有所成正该去寻他一起过好日子,至于师父,他的大恩,自然不敢稍忘,只是他也定当也欢喜我们去自己创一番功业,大不了我们年年生辰来岛上看他就是了,或者见了什么好玩好吃的也不忘孝敬他,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
陈小四这才笑道:"义父孤身一人在外的确不是办法,等我们禀告过师父师母,下次船来便可离岛。"
第二十五章
第二日一大早,杨过便去央郭靖让他和陈小四离岛出去玩,郭靖黄蓉教成徒弟也有心叫他出去挣点江湖名气,再者陈小四为人稳妥,叫他跟着也不至于让这个痞赖的家伙惹出什么祸事,便应了杨过的所请,陆无双一心想去找李莫愁复仇,如今功夫虽然没学全,估摸着即使碰上李莫愁也并不是不能斗上一斗,趁此机会也嚷嚷着要出去玩,郭靖和黄蓉想了想,觉得陆无双功夫自保也没问题,出去也不会给桃花岛丢脸,便也应了,这下郭芙不干了,可惜她的功夫实在太差,郭靖把脸一板,将她呵斥了回去。
之后几天,陈小四三人便收拾自己的包裹,无非是一些换洗的衣服,基本常看的书籍,黄蓉又各自给他们准备了一个钱袋,里面有千两银票一张,金锞子六个,银锞子十对,两串百个的大钱,挑了三把锋利的匕首给他们防身,又道若是有什么难处只管去找丐帮各地的分舵,自会有人照应,郭靖则使劲叮嘱要仁义为本,路见不平需行侠仗义,不许仗着桃花岛的名头惹是生非,三人一一应了。
到了月末,三人便告辞了师父师娘,坐上大船扬帆向舟山而去。
大船行了七八里,杨过听见头上有大雕清鸣,初以为是这两只大鸟来给他们践行,又见这两只绕着大船久久不肯离去,颇有跟着来的架势,怪叫一声:"不好!"喊来陈小四和陆无双仔细搜索大船,果然在底下堆放货物的货仓发现了躲在里面的郭芙和武氏兄弟。
郭芙被发现倒也不惊慌,颇有我就赖着不走了,你能奈我何?倒是武氏兄弟知道背师偷溜不太好,垂头丧气的低着脑袋。
杨过气结,立刻令船家回航,郭芙闹将起来,也不理她,大船走得不远,不一会就回了桃花岛,此时郭靖和黄蓉还不知道郭芙带着武氏兄弟跑了,这会见杨过提溜着三人回来,才察觉这事,郭芙少不得又被郭靖臭骂一顿。
黄蓉见大船附近飞的欢快大白小白,又看看委屈的女儿,心里暗叹她怎么就生了个脑袋像靖哥哥而性子又像自己的笨女儿呢,忍不住笑道:"过儿是看见这对雕儿才知道芙儿躲在船上吧。"杨过点头称是,郭芙这才知道自己是哪里露了马脚,气鼓鼓的瞪了大白小白两眼,暗道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呢,船又不是只来这一次,下次一定不叫雕儿跟着,就不会有人发现啦。
杨过看郭芙已经被师父看紧,这才放心的上了船,他才不愿意带着郭芙和武氏兄弟这三个除了闯祸什么也不会的傻瓜。
这次再没旁的事情,大船一路顺风顺水,到了舟山。
一上岸,杨过正想寻个机会支开陆无双,那料还没等他开口,陆无双便道:"杨师兄,我身负血海深仇,定要去寻那李莫愁讨债,不如我们分开走吧。"
杨过虽然欣喜,还是有点担心陆无双:"李莫愁功夫应该不弱吧,我和小四哥小时候就吃过她银针的亏,很是厉害,你一个人去行么,要不你先去找找她,问到了踪迹叫丐帮给我和小四哥捎个消息,我们去帮你。"
"放心吧。"陆无双摇摇头道:"我比她的功夫不见得就低到那里去,她虽然会毒,我这些年在岛上的医书也不是白看的,家仇要自己报才来的痛快。"
陈小四插话道:"那你量力而行,若是不敌,切不可逞强。李莫愁比你大了十几岁,就是耗时间也耗死她了,一切以安全计。"
两人又叮嘱了陆无双一些江湖上的事直到小姑娘翻了个白眼"我知道啦——"又撇撇嘴:"你们两个比师父还啰嗦。"才罢。
天色尚早,陆无双便去丐帮舟山分舵打听李莫愁的消息,杨过却将陈小四拉到一边道:"小四哥,岛上不方便说话,我这次出来除了想找到义父,还有一件事情想办成。"
陈小四瞄了杨过两眼道:"你是说你爹的事?"
杨过叹道:"还是小四哥了解我,我妈妈妈小时候从不说我爹的事,我问起也是泪水涟涟,义父人不错,可是我爹却杀了他儿子,师父为人忠厚,我从没见他和谁结过仇怨,却也和我爹关系不睦,我想我爹大概为人不是特别好吧,但是无论如何,为人子总得知道自己的父亲,所以我想打听一下我爹的旧事,也算了却我这么多年的心愿,但是这事却是不能让义父和师父师娘知道的。"
陈小四拍拍杨过的肩膀:"你爹杀了义父的孩儿,师父师母又对你爹忌讳莫深不肯多谈,的确不宜让他们知晓。"
"所以你陪我走一道吧,我想先去牛家村打听打听,我妈妈说那里是杨家的故居,定能问出一些消息的。"杨过提议道。
陈小四以为善。
第二十六章
两人在舟山集市略微转悠了一会买了些干粮吃食,不多时陆无双也来和他们汇合,三人一起乘船从舟山出发,计划先到嘉兴府给逝去长辈们烧些香烛纸钱。
舟行数日,先到了距离嘉兴很近的海盐码头下船,换乘健马,日暮时分已经赶到了距离嘉兴不远的一处镇子。
在镇子上寻了一处干净旅店,要了两间相邻上房,陆无双住了一间,兄弟二人住了另一间,夜里要好有个照应。
第二日,三人约莫晌午时分抵达嘉兴,用过午饭之后,买了上好的纸钱元宝去陈四,陆家,穆念慈的坟上祭奠了一番,陈小四和杨过又提了些人参鹿茸的补品,单去看望了苏简。
当晚约莫戌时三刻,陈小四正在烛火下翻阅一卷残本,忽的烛火摇曳,下意识的往风来处望去,只见窗口边不知何时已经立了一个须发全白,眉目轮廓不是中原人士的老者,正是许久不见的义父欧阳锋,此时正在榻上无聊的练习兰花拂穴手的杨过也发现了欧阳锋,当下跳下船,鞋子也顾不得穿,一把抱住义父喜道:"爸爸,你怎么来了?"
原来那欧阳锋七日疗伤之后,内力已然恢复,只是被柯老铁杖打得外伤也不轻,只好又在客栈养了二十来天才好,追到了舟山,此时已经过了月余,郭靖和黄蓉早带着陈小四和杨过上了桃花岛,当即弄了一只小船,驶到桃花岛来,白天不敢近岛,直到黑夜,方始在后山登岸。他自知非郭靖、黄蓉二人之敌,又不知黄药师不在岛上,就算自己本领再大一倍,也打这三人不过,是以白日躲在极荒僻的山洞之中,每晚悄悄巡游。岛上布置奇妙,他也不敢随意乱走。总算他谨慎万分,白天不敢出洞一步,踪迹始终未被发觉,直到两年之后,陈小四杨过翻阅桃花岛典籍,学会成了奇门八卦之阵,能自由出入桃花大阵,有天夜里杨过突发奇想拉着陈小四到岸边玩耍,他远远瞧两人笑语晏晏,显然过的极好,脚踩在沙滩上几乎不见踪迹,显然是武功大成,心道两个孩儿在桃花岛倒也过得不错,这才放下心来,唯恐此时相认被黄蓉察觉,拖累他们,便又划了先前的小船回了舟山,每每桃花岛的货船回来,都要去查探一番,前几日见三人从船上出来,认了出来,又见他们雇了船去嘉兴,偷偷上了另一条去嘉兴的货船追了过去,却是比陈小四和杨过迟了一天才到海盐,一路兼程今天才到嘉兴。
三人唯恐叫隔壁的陆无双察觉到什么,便悄悄的从窗口翻到后巷,又疾行数里到了城外一处荒郊,才叙过离情别绪,欧阳锋见两个孩儿神采奕奕,朝气蓬勃,呼吸之间暗合上乘内功气劲,眼眶微湿道:"我在舟山等了你们许久。"陈小四看欧阳锋精神尚好,便坦言:"义父,我从师父和师娘那里听得你叫欧阳锋。"
"欧阳锋?"欧阳锋听了这个名字,脸上露出了迷茫思索的神色,半晌又开始猛拍脑袋,杨过和陈小四忙去扯他的胳膊,那料欧阳锋武功高强,这时又在疯癫,臂力非同小可,两人那里扯得住,只听撕拉一声欧阳锋的左右两只袖管全部被扯了下来,欧阳锋却怪叫一声,脸上表情狰狞,看起来甚是难受,挣脱了二人,大喊着:"我是欧阳锋?!欧阳锋?"跑远了。
陈小四忙叫道:"追!"两人展开轻功,循着欧阳锋的方向追了过去,追了一会,小四身法与杨过相差甚远,眼看欧阳锋越跑越远,怕与他再错过,便道:"傻蛋,你先走,我行的的慢这样怕是不成的,找到义父后我们在铁枪庙碰头。"杨过点头,全力展开身法,疾如流星,追着快成一个小点的欧阳锋而去。
陈小四又追了几步,见杨过也看不见,胡乱又寻了半天,一个也没找到,无奈之下,转身向铁枪庙而去。
岂料到了铁枪庙,却见有人在里面生了一堆篝火,推门进去却不见人踪,正在奇怪,有人从房梁上翻身而下,陈小四忙足尖向后一点,急退几步,做了个防备的招式,定睛一看,却是杨过和欧阳锋。
原来那欧阳锋受了刺激,一路狂奔,初时还是正着走,后来就双手着地,倒立而行,越走越快,杨过追之不及,只好先回铁枪庙和陈小四汇合,那欧阳锋一心念着我是欧阳锋,自管自己走,真气激荡,压迫最下面的脑部,竟冲破了许多先前凝滞的经脉,慢慢的这十几年的事情浮上心头,等到走了一两个时辰,神智已清,忍不住拔地而起哈哈大笑:"原来我是欧阳锋。"忆起这些年的往事,眼泪忍不住怔怔的流了下来。又想起两个孩儿追他越追越远,杨过倒也罢了,陈小四的功夫实在差劲,他倒也知道陈小四不是不努力,只是错过了最佳的习武时间,欧阳锋一辈子除了武功还擅长施毒,曾精研药物,暗道须配些药物,辅以他的功力帮陈小四拓宽经脉才好,因为有几味药只有故乡才有,才想起许多年都没有回去白驼山了,也不知道他的白驼山庄荒芜了没有。边想边走,回过神来,已经看见铁枪庙赫然在望,又见里面有光影,暗道是不是两个孩儿没追上他,到这里来了,快步走到窗前凑近去一看,果然看到杨过在里面,陈小四却不知所踪,当即推门进去。
杨过见欧阳锋虽然还是满面尘霜,但是双目已经不似之前茫然,喜道:"义父,你全好啦!"
欧阳锋哼了一声,气道:"郭靖和黄蓉也不会教徒弟,好好地良才美质,教成这样,连个疯子都追不上。"
杨过笑嘻嘻的哄他道:"师父师娘一起都不是义父的对手,我和小四哥哪能追的上啊~"
欧阳锋又哼一声:"你也倒罢了,桃花岛医术高明,又有无数珍奇药物,竟舍不得给小四打通奇经八脉,可谓小气至极。"
杨过知道义父说的轻巧,只怕事实并非如此,他和师父师娘又过节,所以见他这般说也不着恼,笑道:"小四哥知道一定欢喜。"话音刚落,就听欧阳锋说道:"有人来了。"
杨过忙凑到窗边往外看,却见远远走过来的人,身形极似小四哥,忙转头对欧阳锋说:"是小四哥。"
欧阳锋又愤愤的哼了一声:"这时才到,可见功夫有多差劲。"
杨过眼珠一转:"不若我们躲起来吓他一吓。"
欧阳锋沉吟一下,点了点头:"且看他机警不机警。"言下之意颇有若是不满意,绝对要骂到小四臭头。
这才有了先前的一幕。
第二十七章
陈小四见是二人,忙放下戒备喜道:"傻蛋,你追上义父啦。"
那料欧阳锋迎面就是一掌拍来,陈小四猝不及防,使出速度最快的兰花拂穴手,避开欧阳锋最刚猛处,疾点"阳谷""外关""会宗"三穴,欧阳锋手腕一翻,化掌为侧切,陈小四的手指像是送上门挨打一般向这掌缘迎了去,陈小四慌忙捏指化作了一个拳头,这却不是黄药师的绝学了,只是这小子情急之下,觉得拳头打在掌侧相比是疼的。欧阳锋又好气又好笑,伸出左脚踢在陈小四的小腿上的"阳陵穴"上,陈小四只觉右腿一麻,立时站不住,一个趔趄,要不是杨过扶得及时,肯定要栽一个大跟头。
"学来学去,还是这等无用。行走江湖全无半点机警。"欧阳锋冷笑道。
陈小四无奈道:"世人的资质本就不尽相同。"又道:"我与傻蛋约在这里,我以为是他……"
欧阳锋怒瞪他一眼,却也舍不得真个出手教训他,杨过乘机又说了几句好话,这才放过了陈小四。
"义父,如今你也好啦,我们从今往后就能在一起了,不过师父师娘有事情交给我们去办,等我们办完事,明年这个时候我们再在这里见面好不好。"三人闲聊了几句,杨过提起话头。
陈小四知道杨过是想先支开欧阳锋,去弄明白自己的身世,便也帮腔道:"我师父和师娘住的桃花岛甚美,不如我们以后也弄一个小岛住吧,上面种上些花草——"
"桃花岛有什么好的!"欧阳锋气呼呼的说:"我的白驼山庄风景未必就比这里差了!"
"白驼山庄?"陈小四和杨过从未听过这个地名,好奇的问道。
"我的故乡在西域,那里有绵延的雪山,数千里皑皑冰封,比之东海碧波也丝毫不差,我在西域双旗镇北白驼山上有一座宅子,换名白驼山庄,里面养了许多珍稀的域外白驼,奔跑起来速度丝毫不逊色于骏马。药兄岛上的桃花是死的,我的却是活的。桃花岛都是哑仆,痴愚笨傻,我的山庄到处都是善解人意的美姬,桃花岛与世隔绝有什么意思,那有我占山为王,瞧见不顺眼的经过,就可以捉弄打劫,好不快活。"说起自己的白驼山庄,欧阳锋脸上露出志得意满的神色,复又想起这些年疯疯癫癫,山庄没有主人,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陈小四见欧阳锋脸色转为黯然,猜到他的心思,忙劝道:"正好我和傻蛋有事,义父何不回家看看,等我们事了就去寻你。"
欧阳锋正陷入对自己故乡的追思,对于陈小四的提议十分心动,当下便道:"如此甚好。"又看了看陈小四和杨过,叹道:"为父平生只得两门功夫最为得意,一门就是蛤蟆功,另一门却是九阴真经。过儿天赋极高,比之我亲生的侄儿也高出许多,蛤蟆功变化精微,奥妙无穷,内功的修习更是艰难无比,练得稍有不对,不免身受重伤,甚或吐血身亡,这门功夫我连我亲生孩儿也没有传授,却是糊里糊涂教给过儿,好在过儿天资过人,没练出什么祸事,但是切记,修炼此功须得谨慎,一有不对,请教我后方可再进一步。至于九阴真经,我还是从你师父那里得来的,郭靖为人忠厚,教习徒弟不会藏私,想必他已经传授给过儿了。小四虽然天资有限,又错过了练武的佳期,但我有一法可助他拓展筋脉,以后成就虽然及不上过儿,却也不是全无希望跻身一流高手。此法需要准备时间极长,我且回去白驼山庄早做准备,等你们来寻我。"
两人听得欧阳锋如此为他们打算又是一番感动,此时天色已经微明,陈小四和杨过担心客栈里的陆无双起来察觉不对,就惜别了欧阳锋回了客栈。
两人一夜未眠,倒在床上方方合眼,那边陆无双就叫二人下来吃早饭,陈小四和杨过心中叫苦,取凉水洗净面皮,装作神采奕奕的样子,各吃了一碗馄饨几个包子。
用完早饭,陆无双便与二人告辞,策马扬鞭北上,据嘉兴府周舵主云,李莫愁数月前曾在河南境内出现,而兄弟二人则取道临安府。
第二十八章
作为南宋的都城,比起嘉兴府,临安府要繁华的多,陈小四和杨过找了一家旅店安顿,二人之后在城里随意的逛了逛。
杨过幼时,曾跟随穆念慈来过许多次,对这里还算熟悉,做了半个东道,带着陈小四在城里四处游玩,品尝当地的小吃。
第二日一早,两人就出城来到了近郊的牛家村,未到村口,就见远远的看见一栋废弃的农舍,周围的竹编篱笆已然有多处破损,时值夏末,院子里杂草丛生,杨过忽的加快了马速,眨眼间已经到了农舍前面勒住马缰,转头对跟上来的陈小四道:"这就是我家。"
陈小四见他双目微红,神色激动,显然心情激荡。
两人翻身下马,将牲口系在篱笆上,杨过从怀里摸出一串黄铜钥匙,从钥匙"锃亮"的样子来看,显然经常被人摩挲,他指了指柴门上一把生锈的铜锁叹道:"走时我亲自锁的,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打开。"说罢伸手拭去了锁眼附近的陈年铜绿,将钥匙中的一把插了进去,钥匙进去了一大半,便被卡住了,杨过摇摇头,使劲拧断了铜锁:"看来是不成。"
推门进去,跨过齐膝的荒草,走到了两间茅草房前,这门房的铜锁比大门上的更小,锁眼已经完全被铜锈遮住了,杨过便也不试了,复又扭开了小锁,推开房门,一股腐朽之气迎面扑来:"这是我和妈妈住的房间,隔壁是堆放杂物的地方。"
屋里的家具都已经褪色半朽,床上的被褥,柜子里的衣物都已经发霉,屋顶还有天光漏了下来,杨过苦笑道:"我妈妈从不肯跟我说父亲的事,也不去村里住,我小时只道我们是从别处逃难来的,若非我姓杨,怕是连父亲姓什么都不知道。"指着衣橱里几件破旧衣服:"妈妈曾说她自幼跟随外公走南闯北摆场子卖艺为生,这针线活比不上普通的村妇,所以她的衣服上绣花很少,不过妈妈会功夫,经常打些野物去临安换钱,比起寻常人家,日子还过得去。"转到屋子东北角,撬起地上几块方砖,取出下面的一个破破烂烂掉漆的木箱子,揭开给陈小四看,里面几块磨得极圆的石子,几只木质的小动物,一柄木质小剑,林林总总小孩的玩意:"我走的时候,满屋的东西,就舍不得这些,人小力弱,带又带不走,唯恐走了家里没人被贼人偷了,费了好大的劲才在这里挖了一个洞,将箱子藏好。"……
陈小四跟着杨过从主屋转到侧室,又去看了他家的鸡窝,厨房,有时候巴拉开草丛说这下面曾经埋着一个小鸟,有时候又指着墙上的一道刻痕说:"那是几岁的时候的身量。"一个孀居妇人带着儿子的生活,慢慢的从小四目光所及的地方滑过,这一片被荒草湮没的地方,渐渐的鲜活起来。
两人在这里呆了许久,才退了出来,杨过用坏了的锁头将门挂住,解了马缰,向村口走去。
又走了百十来步,有一废弃酒肆在左首,杨过便道:"过了这里,就是村里了。"两人加紧走了几步,就有村里的房舍相邻而建,透过第一户的篱笆,还能见一群嫩黄的小鸡撵在老母鸡后面绕院而行,又有一村妇坐在第三户人家的门口拾掇晾晒的豆子,一刚会走的小童绕膝蹒跚,那妇人听见马嘶,抬头看来。
杨过见她的眉眼,依稀有几分熟悉,略一思索,展眉笑道:"张家妹子这是嫁给满斗了?娃娃多大了?"
那村妇被他说得一愣,半晌才笑道:"原来是傻蛋回来了。"又垂首看着儿子眉眼具是温柔:"上个月刚满岁还不大会走呢,来叫声杨叔叔。"小孩憨态可掬口齿不亲的喊了声:"杨呼呼——"逗得三人笑了起来。
两人外加那妇人的丈夫小时候其实并不和睦,经常打架来着,但是这会再见,却都忘却了少时因何打架吵架,只记得一起玩的好处了。
"王家嫂子,村里的牛大爷还在不?"杨过问了两句那妇人和她家汉子的近况,得知这妇人三年前嫁入王家门,公婆去年相继去世,大哥王满仓在临安府开着铁匠铺,家里现在只有她和汉子两人过活,这会王满斗正在地里,杨过问起的牛大爷是村里最长寿的长者,又是村中本家,德高望重,一直担任村长,若还在世,应该七十有余了。
"还在呢。"妇人应道:"今年都七十七岁了,身子骨依旧健朗如昔。傻蛋问起村长这是要常住呢?"
杨过摇头:"只是路过临安府回来看看,家里荒芜已久不能住人,准备去村长家讨个人情,吃顿饭住一晚。
"几年不见,你这性子倒是改了许多,杨婶婶在时,连别人家一口水都不肯多喝。"妇人闲话道,两人又说了几句,杨过便告辞,直往村长家而去。
村长家住在村子中间靠西一点的地方,除了中间的四间正屋,两侧还各有两间耳房,院子里除了鸡舍还养着一圏猪,一大两小共三头,几个七八岁的孩子正围在猪圈边上,拿树枝戳刺其中一只花花的猪,嘴里还念念有词:"花花,哼哼两声啊,再哼哼两声啊。"那猪被戳的不耐烦,哼哼了几声后,就站起来挪到了另一边,这帮孩子就又围到猪圈的另一边去戳。
杨过拍了拍柴门,其中一个小孩抬头往这边看来,看见两人高声喊:"妈妈,来客人啦。",随后左侧耳房靠门的一间出来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瞧了瞧两人,问道:"二位是谁?找谁?"
"牛大爷在么?我找他。我是村前头杨家的小儿,离开故乡几年了,牛家嫂子怕是不记得了。"杨过忙道,这妇人是几十里外的张庄的人,杨过离开时,她刚嫁过来不久。
妇人仔细瞧了两眼,拍手恍然大悟道:"可不就是你,和我家小叔打架,一人青了一个眼窝的杨家小子。"
杨过面色微红,瞪了一眼与妇人一道笑他的陈小四,干咳两声:"那都是少时旧事,牛大爷可在家啊。"
"在呢。"那妇人还未答话,中门之中已经传来了一声苍老的应答,须臾,一个满头白发,精神矍铄的老者拄着个榆木拐杖,从门里出来了:"杨家的小子是吧,走了有七八年了。当初我还念你年幼护,留你在我家添一副筷子,你倒好半夜偷溜,害我们好一顿找。"
杨过连忙告罪,老者这才展颜请两人进屋,那妇人去倒了两碗茶水,上了一小碟自家晾炒的瓜子,才回了偏屋。
第二十九章
杨过给牛大爷介绍了陈小四,寒暄几句,牛大爷便问起杨过离开村子之后的情况,正中杨过下怀,他直言道:"我尊母命将她的骨灰葬到嘉兴府的铁枪庙附近,后来就遇到了小四哥,多亏他提携,才有了一碗饭吃,四年前遇到父亲的结义兄长郭靖伯父,才知晓原来我们杨家与郭家祖上是均牛家村人氏。"
"哦?还有这等巧事?"牛大爷思索片刻,叹道:"我想起来了,早年这里的确有郭杨两户人家,从中原逃难而来,比邻而居,家主与我年纪相仿为人慷慨好义,妇人也均是本分女子,各有两个小儿自小耍在一起,关系极好,后来各自聘了附近的女子为妻,也都是贤惠女子,夫妻恩爱,村里称羡,那料坐在家里祸从天降,忽的被官府说成是勾结反贼,一夜之间家破人亡,那官老爷还割了郭家男人的脑袋,挂在马上,还扬言要挂在旗杆上曝晒,惨啊惨啊……莫非你说的就是这两户人家?"
杨过见牵涉到反贼不敢直言说是惹出麻烦,只道:"应该不是吧,郭伯伯只说我们祖上在此,并未言明年代,若是那两家,被官府围剿还能有命留下?更遑论后代了。"
牛大爷点头称是。
旁边陈小四见杨过如此说不好问下去便故作好奇的帮腔道:"那位官老爷如此凶煞,又在临安府兵营当值,想必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了。"
牛大爷笑道:"可不是这位官爷当日自叫段天德,说是奉了韩相爷的手谕拿人,诶呦,我们这些平头小民,怎么能得罪上恁大的人物。"
这牛家村,民风淳朴,鲜有官司争执,众人那晚被吵醒,又惊又吓,都蹲在自家窗户外,探听虚实,第二日官兵走后,东家拼一句,西家添一词,故事就有了个大概,家常里短,口口相传,那场惨案就成了一段新鲜事,在村里议论了很久,事情虽然去了几十年,涉及到头面人物段天德,韩相爷两人,牛大爷还能记得。
这牛大爷口中的"韩相爷"是宋皇宁宗手下姓韩名侂胄,早已死去多年,还被他的继任者抛开坟墓取了头骨去讨好金人,这个陈小四和杨过都知道,那段天德不似韩侂胄官居高位,二人均不知此人现在是否还有命在,思索片刻,陈小四又有了新的方向:"不是说是勾结反贼么,大爷您说他们平日慷慨好义,可曾看出端倪来?"
"说起来,是有个拿剑的恶道,曾在事后到村里询问郭杨两家的事,不过那时这事已经过去了几月,又涉及反贼巨寇,大伙瞧着他就像,没跟他说实话,结果被那恶道察觉,用剑子吓唬大家,后来又来了几次,直到又有一日来了一伙官兵,将杨家小院全部拆开移走,那道人问到了这个消息才没再来。"牛大爷叹道:"后来听他们对门的虎头家的说,那郭家嫂子有日曾言,夜里来了个过路的道士,杨家里招待了一顿还顺着请了她和她家男人。我们猜恐怕就是这一顿招了祸事,后来这村里就不肯再接待外乡人了,唯恐出了那等惨事,你娘初来,身怀武艺,我们心里惧怕,没敢让在村里落脚,后来慢慢交往,知道是个实诚女子,才放下心来。"又笑道:"杨家小子莫怪,莫怪,再不要拿巴豆粉混在我家猪食里霍乱了。"
杨过面色微红,强辩道:"村里这许多的人,偏你就说是我。"
牛大爷只是哈哈大笑。
陈小四顺势岔开话题:"想必那道士必是个满脸横肉,长相粗鄙的汉子,大伙才能识破他的丑事。"
"哪里,哪里,那道士方面大耳,眼神炯炯,看起来正气凛然,自称是得道的终南全真,若不是虎头家的记起郭家嫂子说过那日来的道士的样貌,大家还真当他是好人,这年头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想必杨家当家的,就是看他面相才招待一顿吃食,结果……诶……好好的两家人,惨啊……"牛大爷感叹了几句。
终南全真?终南山的全真教?杨过和陈小四对视一眼,可算是问到了一个能知道的了,郭靖曾言他的功夫有一部分是全真教的马钰道长传授,关系匪浅,这其中的纠葛追究起来,恐怕与那几十年的牛家村惨案脱不了关系。
既然已经问到准信,两人也不像多言,恐让人平白的起疑,岔开话题,与牛大爷谈了一会旧事,又去村里走访了以前的故旧玩伴,夜里自然宿在了牛大爷家里。
二人来时,杨过曾说,村里人排外严重,需得使用强硬手段方可得到消息,是以并未准备礼品,那料这其中还有许多的缘由,竟与郭杨的祖上旧事有关,二人心里愧疚,才想到空手上门忒不礼貌了。
是以夜里,陈小四趁大伙安睡,跑到临安府叫开一家药铺,买了些补品包上红纸揣在怀里,次日大早吹过早饭,告辞之时又装模作样的拿出来孝敬给牛大爷,以酬谢款待。
牛大爷再三推辞不得,只得收下,又将他们送出村外,才回转。
"那,下一站,我们且去终南山看看?师父既然得以全真教掌教传授武艺,想必牛大爷口中的'恶道'就是终南全真教。"出了村,两人也不着急上马,而是牵着马缰马上缓步而行,边走边讨论,杨过提议道。
"我也是真么想的,去看看吧。"陈小四颔首。
第三十章
从临安府去终南山,路途遥远,何止千里,途径江浙,湖南,湖北,河南,陕西等五六个大省,陈小四与杨过一路北上,沿途所见,越往北,百姓生活越加凄苦,淮水两岸连年征战,更是十户九空,尸骨处处,哀鸿遍野。
及到过了淮水,元蒙统治之下的汉人更是如猪如狗,两人只有四双手,帮的了一个帮不了天下,帮的了一时帮不了一世。
两人从临安出来时,还想着一路游山玩水,此时早已败了兴致,只是闷头赶路,做那掩耳盗铃,一叶障目之举,似乎自己看不到眼里,这世上就会少几桩恶事一般。
如此月余,两人已到了终南山附近,这里虽然还是在元蒙的统治之下,但因为元朝的成吉思汗铁木真曾得到长春子丘处机的点化,因此元人一直尊敬这全真一派,是以他们范围内,并未有兵戈争执,汉人待遇也与别处不同,许多汉人百姓便逃难至此,在终南山下形成了许多的村落城镇。
两人到了这里,心情才略微转好,向路过的村人打听之后,决定再附近一处比较繁华叫做"周南镇"的地方落脚,这镇子坐落在去往全真教山路的必经之地,十分方便他们第二日上山。
在镇上找了一家旅店安顿,两人用过晚饭后,夏末天长,太阳还悬在天上,便决定随意出来在镇上走走,行的几步,忽听旁边茶肆里"诶呦,诶呦"的几声叫唤夹杂着东西翻倒兵器交击的声音,两人好奇的转头望去,之见一个穿着杏黄色道袍背对着街面的道姑舞着双剑正在和两个道士动手。
茶肆里的客人纷纷避走,茶肆老板看着被砸坏的家什,一面躲在柜台后面避祸,一面心疼的"诶呦诶呦"的喊。
"可怜的老张,这下惨啦。"旁边一个买茶叶蛋的老翁见到里面的情况,忍不住低低感慨了一声。
杨过耳朵灵又好奇便凑过去作了一个揖低声问道:"老人家,何以如此说啊。这几个打架的看起来像是全真教的道友,听闻全真教乃名门大派,就算是折损了几件家具,想必也会赔偿的。"
"小哥外地来的?"老翁家上下打量了一下杨过,并且听他一口官话略带着南方口音,猜测道。
"好眼力,我和兄长的确是从南而来,路过此地,听说终南山风景秀美,特来赏玩一番,顺便去重阳宫捐些香火钱求取几个平安符。"杨过顺着老翁的答道,又塞了几枚铜钱给老翁:"来两个茶叶蛋。"
那老翁麻利的将两个茶蛋各自用劈开的细高粱秆子串好递给杨过:"您拿好。"又斜眼示意了一下里面的情况,低声说:"我们这些平头小民全靠重阳宫的道爷庇佑,哪敢收他们的银子,初一十五还要孝敬香火钱呢。"
杨过举茶叶蛋回来,递给陈小四一个:"喏,里面的打白架呢我们要不要拦一下?"
"什么叫打白架?"陈小四奇道,顺手借了杨过的茶叶蛋。
"就是打架,完了拍屁股走人,不赔偿,和吃白食一个道理。"杨过振振有词的说。
"那拉一下吧,顺便拿点赔偿,好久不在街上混了不知道手艺生疏了没有。"陈小四眼珠一转,像杨过挤了挤眉眼。
杨过会意,嘿嘿笑着,两人齐齐的跳了进去,一个道:"诸位都是修行之人,实属同门,有什么事可以好好商量,何必动武呢?"另一个道:"气急伤身,大家和为贵~和为贵~"
打斗中的三人,听见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下手均缓了缓,其中一个眉毛粗重的男道人冷声道:"你们算是那根葱,敢管道爷们的闲事。"
杨过听了,也不生气,脸上笑嘻嘻的说:"小的兄弟俩,既不是葱也不是蒜,不像道爷您,土生土长。"
另一个嘴巴极大的男道人粗声粗气的道:"好你个小兔崽子,敢消遣道爷!"话音未落,就听见他的同伴"啊"的惨叫一声,原来那女道端的是心狠手辣,见两个道士分心,乘机默不作声的加快了攻势,在那男道士被杨过气的七窍生烟的时候,扬手一枚毒针戳瞎了他的一只眼睛。
杨过见那道士捂着眼睛倒在地上,而那只眼睛上扎的针分外的眼熟,忍不住叫道:"李莫愁?!"
那女道士听见杨过喝破,面色微变,抬手又是几枚毒针,杨过和陈小四不敢硬接,侧身避过,而那个大嘴巴的道士却因为转头看另一个道士的情况,没有注意,左臂被扎了两针,那女道士趁机跃出茶肆,往街的另一头逃去,杨过立刻跳出去,追了过去,陈小四本也想追,但看到那倒地的道士脸色已经发青,眼看就要一命呜呼,忙俯身过去,查看他的情况,那料那针扎在眼上,距离脑部极近,几个呼吸间那道士已经出气多入气少了,陈小四回天无力,摇头叹了口气,又看那大嘴道人,左臂已经青黑,忙急点他几处穴道,撕下一片衣角裹住手指,帮他拔出了毒针,又按照欧阳锋以前教给他们的办法帮那道人行气排毒,须臾,那道人指尖上被逼出了不少的黑血,陈小四才松了口气:"这李莫愁毒针厉害,我给你开个方子,你对着抓药,连喝七天方可完全拔出毒性。"
"这位小兄弟,多谢了,敢问姓甚名甚,师出何处啊?"那大嘴道士性命捏在小四手里,言语立刻客气了几分。
"我叫朱富,方才追出去的是我兄弟朱贵,我们武艺是家传,听闻终南山重阳宫尽是得道的全真,我二人路过这里,本想着上山拜见一番,那料还未进山,就遇到两位道友了。"陈小四和杨过是悄悄查探不予多生事端就胡诌了个师承姓名。
第三十一章
那道士一听是无名无姓的小门小派,立刻又抖了起来:"我们重阳宫乃道家清修之地,轻易不接待外客,不过你这小子还算有见识,我可以给你通融通融。"
陈小四察言观色塞了一个小银锭子到那道士手里:"我看道长,眉清目正想必早已得道。敢问仙号,是闻名天下的全真七子中的哪一位啊?"
"我们师祖,闭关参悟大道,那是你等凡夫俗子能见到的,我乃郝大通师祖门下,全真第四代弟子皮清玄。"那道人收下银子脸色又好了几分,得意洋洋的自称道。
"失敬失敬。"陈小四忙做惶恐状,瞧了瞧那边苦着脸的茶肆老板,故作忧虑的对皮清玄笑道:"皮道长,您身中那女魔头的剧毒,虽然现在暂时不碍事,但最好还是多多休息,要不咱们去我们投诉的客栈歇会?就在前面不远。"
皮清玄脸色微变,瞧了瞧地上粗眉道士的死状,瑟缩了一下,又挺了挺胸脯:"如此甚好,不过我师兄还需先收敛了尸体,待我上山禀告师父,再做决断。"
陈小四笑的一脸讨好:"就依道长所言,您先去客栈休息,我去给您的师兄订上一副上好的棺木,顺便抓些药材,您喝了药再上山不迟。"
"你小子人还是不错。"
皮清玄点点头不是很真心的赞了一句,就去陈小四说的客栈休息了,陈小四则告诫了茶肆老板死了的道人身上有毒,别碰他的尸体之后,问路人打听了棺材店的地址,买了一口棺木,用一根柴火将那毒死的道人扔进了棺材里,合上棺木。
替那三个"打白架"的赔偿了损失,得了茶肆老板没口子的称赞,陈小四小声问那老板:"他们三个是怎么打起来的,我要听实话。"
茶肆老板瞄了瞄左右无人,低声说:"诶呦,还不是色字头上一把刀。那女罗刹进来的时候,两位道长已经在了,看见那位长得漂亮,就多看了一会,嘴里还说了几句,不过太低,小人也没听楚,但想必那位的耳朵是极灵的,因为脸上立刻就不好看了,两家就打起来了。"
陈小四摇了摇头,敢调戏李莫愁,真是色胆包天了,不过这两个道士也真是,虽说道士不像和尚可以娶妻,但是在男女礼防十分被看重的宋朝,就算是普通人这样不修德行的行为也是非常出格,被人诟病的,更遑论半个出家人的道士。撞到李莫愁手里也不算他们十分冤枉了。
先将棺木运回了客栈,因为死的是重阳宫的道士,客栈虽然觉得不吉利,倒也没有不允许他进来,陈小四又去镇子上的药铺抓药,却只抓到了几味,这个时候,去追李莫愁的杨过还没回来,陈小四就有点担心了,嘱咐店小二把药熬了给皮清玄,他一人循着那道姑遁走的方向边走边打听,追了过去,一路出了小镇,他又茫然了,四面都是荒野,也没个打听的人,不知道往哪里走。
心急如焚的发了半天呆,正要随便找个方向追下去,忽的后肩被重重的拍了一下,陈小四吓了一大跳,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猛的一回头,就看见杨过笑嘻嘻的瞅着他,当下气不打一处来,自个在这着急,这家伙还敢来吓他,指着杨过的鼻子:"你……你……是在是太不像话了!"
"我追那女人到了一间破庙,正要回来找你,就看见你在这像个呆头鹅一样发愣,好心上来问问你可有什么为难的事,倒得了一顿骂了。"杨过一手搭在陈小四的肩膀上懒洋洋的说,末了还斜眼看他:"我说,你的轻功也忒差了。这么长时间,就追到这啊。"
陈小四也斜眼看他:"那破庙距离这里有多远?"
"四五里路吧。"杨过想了想说道。
"四五里路?来回最多也就十里地吧,你这半天才走着?轻功也没比我好多少啊?"陈小四狠狠的拍了杨过的脑门一下:"长出息了啊,学会吓人了?"
"你怎么不跟着出来啊,那是可能李莫愁啊,李莫愁你知不知道?你就放心我一人追去?"杨过摸摸脑袋一副我很委屈的样。
"我以为你知道分寸的,白长这么大个了?"陈小四奇怪的说道:"而且看那女人的武功不像是特别好的样子啊。我觉得你能摆平她。再说了你不是要像重阳宫的道士打听你爹的事,我留下来卖个好有什么不好。对了,到底是不是李莫愁。"
杨过想了想展颜笑道:"这次算我错。"
"我觉得不像,太年轻了,而且功夫也的确不像传闻那么厉害。不过我们都没见过她说不准,江湖传言赤练仙子很美的,也许她受伤了武功受了影响,也许她就是老的慢也说不定。"杨过不是很肯定的说道:"要不要告诉无双师妹?"
"我们还没弄明白到底是不是呢,万一搞错了,让她白跑一趟,那姑奶奶的脾气,你能受得了?"陈小四叹道。
杨过瑟缩了一下:"算了还是弄明白再说,那女人在破庙里藏了个麻袋,看那形状像个人,不知道要做什么歪门邪道的勾当,不如我们等她离开,解开麻袋看看,说不定能问出什么来呢。"
"也好,反正她总得去镇子上买吃食什么的,不会十二个时辰顾着她的麻袋的。"陈小四同意,顺便说了一下他这边的情况:"两个道士,死了一个,活的那个叫皮清玄,是全真七子郝大通的门下,我们要不要跟那道人一起上山,还是跟着李莫愁这边。"
"道士就在重阳宫,又跑不了,可以改天去拜访,我们还是先跟着李莫愁吧,再说了,跟着他上山少不得要替他运送棺木,我可不喜欢这个活。"杨过撇撇嘴。
"说的也是。"陈小四颔首:"那我先回镇子和那个道士说一声,一会咱们去破庙,看着天色,那女人十有八九会在破庙过夜,不着急。"
第三十二章
二人回了客栈,与皮清玄说遇到有急事一个朋友,改天再上重阳宫拜访,也不等道人再说什么挽留了话,就匆匆的走了。
这时太阳已经快要落下去了,陈小四和杨过商议片刻,觉得野外露宿终究还是不太舒服,便在镇子的另一面的一间不起眼的小客栈里开了一间房,又吩咐店里守夜的伙计,黎明时分叫醒他们,凑活了一晚,鸡叫头遍的时候,睡得迷迷糊糊的二人就被拍门声叫醒了,稍事梳洗,吃过早点,两人在清晨凄冷的寒风中摸到了杨过说的那间破庙。
此时庙里的火堆已经快要熄灭了,零星的火苗摇曳着,两人蹑手蹑脚的摸到了庙门口,透过破庙窗棂的缝隙看到昨日凶悍的道姑正蜷在一堆枯草里面休息,离她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大麻袋,里面的确似乎是一个人形状的物体。
陈小四和杨过对视一眼,各自点点头,又悄声悄息的稍微远离了一点破庙,躲在距离这里有十几丈的一棵大树浓密的树冠里。
等了好久,天色已经大亮了,那道姑才醒来,她将那人型麻袋藏到了佛像之后,才慢悠悠的离开破庙。
两人等那道姑走远了,才跳进去,解开了麻袋,里面果然有一个人,年纪大约四五十岁,方面短须,手上没有老茧,衣服虽然有些破,而且还脏,但是料子还是不错的,看起来像个富贵人家出身的,这人脸色苍白,双目紧闭,杨过检查了一下,原来是被人点了睡穴。
拍开此人的穴道之后,这人先是惊骇欲绝的看着两人,然后又是作揖,又是磕头的,一脸惶恐,嘴上直说:"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
"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只是看见你被一个女魔头装在麻袋里,趁着她不在悄悄放你出来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陈小四换上一副温和的脸面问道。
那人闻言,仔细打量了一下陈小四和杨过,片刻后吁了一口气:"多谢两位小哥,我是当朝工部郎中耶律德,那女魔头要去一处机关甚多的地方,故而掳了我来此,一路风餐露宿,辛苦死我也,欸……"
"那女魔头可曾说去哪里?"杨过好奇的问。
"不晓得。"耶律德摇摇头。
"这样啊,那你快走吧。"杨过眼珠一转,挥挥手道。
"多谢两位小哥。"耶律德匆匆拱了拱手,就要赶紧溜。
"等等。"却被杨过扯住了:"啊,你这行头走出去,说不定马上就被那女魔头提溜回来了。这样吧,我们帮人帮到底,咱们换换衣服。"
耶律德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两人匆匆换了衣服,杨过又友情提供了一串铜钱,以供这位官员能够支持到最近的官驿。
送走了耶律德,杨过和陈小四嘿嘿的笑着,杨过将衣服换给了陈小四,从怀里摸出乞丐的吃放行头,拿出街头行骗的手段,黏上假胡须,假眉毛,又在他的脸上涂涂抹抹,不一会,一个和耶律德有七成相似的人出现了。
"料那凶悍的婆娘对个没有功夫的人也不会多提防。"杨过眉花眼笑的说道:"小四哥,委屈你在麻袋里呆着了,这里距离大都已经很远了,这女人选在避开官道距离终南山这么近的地方落脚,应该是目的地快到了。"
"我也这么想。"陈小四点头:"等到我们摸清楚了那女人的身份和目的,到时吓她一大跳。"
"最好是活捉了,送给无双师妹,省得她学艺未精,就想着在外面乱跑。"杨过补充道,将陈小四的头颅连同一句"还不知道是不是呢……"按进了麻袋,又拿绳子照原样捆好,在不起眼的地方戳了一个孔洞,方便陈小四观察外面的情况。
弄好陈小四的伪装,杨过又回到了之前的大树上,静等那道姑回来。
又过了一些时候,那道姑终于回来,手里还提着一包吃食,进了庙门,那道姑将麻袋又从神像后面弄了出来解开了绳子,陈小四怕给看出端倪,蜷成一团将面孔用衣袖遮住,那道姑却根本没什么耐心看他,在陈小四的身上随意拍了几掌"解开了"他的昏睡穴,将吃食丢到了麻袋里:"起来吃饭!"
陈小四一个激灵装作刚醒来的样子垂着头唯唯诺诺哼哼唧唧的抓起食物,三口两口吃完了。
"今天倒是很快啊……"那道姑随口嘀咕了一句,把陈小四吓的心头一跳,不过那道姑也没再说什么,直接点了陈小四的昏睡穴,复又将麻袋扎紧,然后抓起麻袋,出了破庙。
陈小四知道杨过就在附近,所以那女人点他睡穴就没有反抗,只是蜷好身子,掩住面孔,就任由她去了。
杨过见那女人抓着麻袋出来了,也忙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循着一条隐秘的山路向上攀爬,两人均是有武功的,速度倒也不慢,不多时已经到了一大大的石墓跟前。
那女人到了此地,松了一口气,将麻袋扔在一边,独自坐在一块大石上休息了片刻,这才解开麻袋,拍开陈小四的睡穴:"你去,看看那是什么机关,带我进去,否则小心你的人头不保。"
陈小四故意不用轻功,装作脚步悬浮,战战兢兢的样儿,跌跌撞撞的到了墓门口,心中暗道,原来这"李莫愁"和他们临街的赵老三是一路货色,专事盗墓勾当的。
陈小四在桃花岛钻研土木机关多年,结合他前世所学,在这元代已经算是出类拔萃的工部人才,当下心里也不惊惶,面上却是一副吓破了胆的样,哆哆嗦嗦的捡了一些趁手的木头石块,在墓门附近敲敲打打,不一会就找到了开门的机关,轰隆隆的弄开了石门。
第三十三章
那道姑见石门开了,脸上浮现出喜色,随即又俏脸一板:"还不赶紧干活,里面的路还长着呢。"
陈小四背着那道姑,扭曲了下面皮,一声不吭的进去了石墓的通道,尽管墓道里面光线幽暗,两人身怀武艺本来还算看得清楚,但陈小四怕那道姑起疑,哼哼唧唧说看不清楚,那道姑十分生气,但也弄了几根干柴胡乱捆了一捆,点了权作火把塞到陈小四手里。
陈小四这才进了石墓,沿着石阶小心翼翼一步一探的往下走,那道姑也跟了进来,在他身后呼呼喝喝不住催促,中间路过几个侧室机关,小四被催的不耐烦也不去管,只沿着主道,不停的往下溜达,又有几个害人的机关,小四本可凭借这些叫着嚣张跋扈的道姑吃个暗亏,但又好奇这道姑到底要去墓里做啥也不去管。
两人走走听听,中间七拐八弯,经过十来个石室,这些石室有的摆放着生活杂物,有的摆设有书籍文案,还有两个类似卧室的地方,陈小四一路走来,越看越惊讶,那些东西上面灰尘甚少,像是有人天天打扫一般,这是谁好端端的喜欢住在不见天日的石墓中啊。
又走了几个石室,陈小四已经基本掌握了这里机关的主要设计方式,脑海里也有了这墓室大概的地形图样,二人前进速度越来越快,约莫大半个时辰之后,又到了一处石壁,稍微在石壁上摩挲片刻,小四便找到了开门的窍诀所在。
只听"咔嚓"一声,那石壁便飞快的滑向了一边,小四见初开的石室有灯光泻出,心里一惊怀疑里面有人,当下一副惊慌失措手忙脚乱的样子躲到了紧随其后的道姑身后。
顷刻之间,石门大开,内里明光大盛,情况被看了个一干二净,那是一个极为宽广的石室,无任何家具摆设,只有两个赤身裸体的女子正双掌相对坐在石室中央似乎正在"练功"?
因为距离极为遥远,又有一个女子是背对石门,陈小四本着非礼勿视,扫了一眼之后,就立刻闭目,并未看清楚两人容颜,只是隐约觉得一位年轻一位年老。
忽听那道姑吒了一声,又有细微的东西敲击石壁的声音,陈小四虽然不想睁眼,但是奈何听见双方都是会武功的,唯恐给殃及池鱼了,当下睁开眼睛,这下瞧清楚了果然是一老一少两个女人,这时已经披上了一件外衫,那老的女人正低头系着衣服上的带子,而那少女却是伏在地上生死不知。
何以这两人同时练功,受打搅之后却是一人重伤一人无恙,原来这两女子练的是一门及极高深又偏门的功夫,唤作《玉|女心经》,这功夫的内力需要双人共修以内力导引防护,,且需一人练单数行功是为"阴进",另一人则是双数为"阳退",又有练功时全身热气蒸腾,要在空旷无人之处,全身衣服畅开而修习,使得热气立时发散,无片刻阻滞,否则转而郁积体内,小则重病,大则丧身,"阳退"功夫,随时可以休止,而"阴进"却须一气呵成,中途不能微有顿挫,那年老的女子练的就是"阳进",那少女则之相反,两人今日正在古墓特殊的石室中行功运气,不料敌手寻了个擅长机关的偷偷摸摸闯了进来,须臾就到了石室门口,那少女正练到收功的紧要关头,准备收气起身,忽的石门大开,心神被震,自然凶险万分,一时岔气,晕了过去。
还不待陈小四瞧清楚了里面的情形,那年老的女子已然扑了过来与道姑斗在一处,陈小四不欲掺和二人的全武行,装作不会武功的样,转身就往后跑,眨眼间已经到了一个转弯处,但觉身边一道黑影擦过,后脖颈处一紧,转头一看,只见一个貌美的大约二三十岁的道姑,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这位大师哪里走?",那道姑也穿着一件杏黄色的道袍,一柄拂尘插在颈间,杏眼琼鼻,皮肤白皙,一笑起来端的是万千风情,她左手拎着陈小四,右手还抓着一个人,那人精神萎靡,垂着脑袋,看那身形衣着不是杨过还是那个,对于这个情况,心系杨过安危的陈小四可笑不出来。
第三十四章
且说陈小四随着那背着双剑的道姑在前面开路,杨过悄悄的跟在后面,一路走来倒也无事,那料等到那两女子练功的石门大开,杨过看见前面有光大盛,一时好奇,就探头去看,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觉得后背一麻,接着整个背部都失去知觉,顿时会意是受了暗算,心道不好忙急点几处大穴防止毒性蔓延,又回首去看,只见比那先前的道姑年纪稍大的一个美貌道姑已经欺到了面前,两人匆匆换了几招,杨过只觉得头昏眼花,手脚虚浮,被那道姑揪了空子点了几处要穴,动惮不得,拎在手里。
此时陈小四正着着急急的往这边冲来,正与那道姑撞在一处,也被拿了,哥两个难兄难弟,相顾无言。
陈小四听那道姑说道:"这位大师哪里走?"便猜这后来的道姑定是不知道他们的掉包计,当下就装作惊恐摸样,结结巴巴的说:"女道长……您……您……的同伴让我……我……弄……弄开这里的机关如今事情也了了放我走吧。"
"你倒是聪明,知道我和带你来的是一路的。"那道姑轻轻一笑,将陈小四和杨过丢在一处:"好好在这里呆着,若是敢搞三拈四弄什么鬼主意逃走,我叫你全家人头不保,死相凄惨。"
陈小四忙道:"不敢不敢,只要女道长饶小的一命,小的一定不逃走,乖乖听话。"
那女道姑便不再理他,径自冲到了与那拿双剑的道姑斗在一处的老妪那里,此时与那老妪交手的道姑已然落了下风,见那拿拂尘的道姑来了,低声说了句:"师父。"就退到了一边。
那拿拂尘的道姑冷笑了一声道:"你倒是心眼多,自己摸来了。"手上却也不满替代了拿双剑的道姑与那老妪交手。
原来那拿双剑的道姑就是"赤练仙子"的徒弟洪凌波,她在李莫愁闲谈之中说起本门有一套功夫唤作《玉|女心经》,练成之后极为厉害,又道她出来闯荡的时候这门高深的功夫还没学到,后来师父去世,李莫愁猜想记载这门功夫的书籍,应该被住在终南山古墓的师妹小龙女收起来了。但是当洪凌波问起师父为什么不问师妹要这书册学习的时候,李莫愁既不好意思说自己因为私离古墓已经被逐出师门,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数度闯入古墓,因为不熟悉古墓机关,折羽而归,狼狈逃走的事,只说自己与师妹处的不好,做师姐的也不好以大欺小,所以才不去。
洪凌波说了几次,见师父终是不肯去要秘籍,便七拐八弯的向李莫愁打听了古墓道路,不料李莫愁早已猜到她的心思,没有据实以告,关于古墓的机关更是只字未提,有次洪凌波被李莫愁派出去长安杀个仇家,事成之后,就找来了一次,那次被小龙女用机关吓走,连人都没见到,洪凌波心有不甘,左思右想有了一个歪招,去大都掳了一个据说是工部的人才,准备来此破解机关,那料她的行动早就被李莫愁看破了,两次均早早就在古墓门口等她,暗中瞧着徒弟的手段。
如今见徒弟找了个识得机关的老头闯了进来,心里暗自窃喜,正要跟着进去,却看见鬼鬼祟祟的跟在后面的杨过,心中暗自冷笑,便放轻脚步跟在了杨过的后面,杨过没有料到洪凌波还有同党,注意力全在前面,被李莫愁瞅了个机会轻易就拿住了,而那石室中练功的两位女子,一位是李莫愁的师妹小龙女,另一位就是伺候小龙女师徒的孙婆婆。
这会两个难兄难弟滚葫芦一般被丢到了一处,也亏得李莫愁没有料到,陈小四会武,又着急帮忙落在下风的徒弟,便没有点他的穴道。
陈小四和杨过缩在角落里,小四见洪凌波的注意力全在李莫愁身上,悄悄的拍开了杨过被李莫愁制住的穴道,又在杨过手心写道:"怎么回事?"
"背,针。"杨过此时快要昏过去了,强咬舌尖保持神智,勉强写了两个字就再无力气。
陈小四小心的将杨过揽在怀里,给他嘴里塞了一颗九花玉露丸,又用竹篾划开了杨过背部的衣衫,见他的背部已经一片青黑,左侧靠近腰的地方更是肿的老高,针似乎已经没肉而入,根本看不见,只得找了肿的最厉害的地方用竹篾划开了口子放了些毒血出来,这才在口子里看到了一点银光,小心的用指甲把毒针拔了出来,丢到一边,陈小四用欧阳锋教的法子立刻逼出了刚染上的一点毒,又将手掌贴到了杨过背后帮他驱毒。
片刻之后,杨过神智稍微恢复了一点,开始自行运功,两人紧张的驱毒疗伤,那边李莫愁却游刃有余的与那孙婆婆拆招。
又过了一小会,门口忽的传出一声:"师姐!"
李莫愁听了手上的动作越发的快了,那孙婆婆接的手忙脚乱,又过了十来招,被李莫愁抓住破绽点住了穴道。
陈小四和杨过见状,心叫不妙,此时杨过中毒,武功大打折扣,小四又练的肉脚,看李莫愁与孙婆婆的打斗,两人目前根本就不是对手,当下不等李莫愁下一步动作,小四扯着杨过退了几步,一掌拍在过道石壁的一处,只听咔吧一声背后的石壁翻转,两人躲进了一个四四方方约莫丈许长宽的石室中。这里是陈小四先前发现的一个侧室,按照他推断的古墓构造,此处处于墓室中央,应该另有出处
陈小四唯恐李莫愁寻来,又在石室中摸索片刻,终于又找到了一个出口,两人匆匆进去,又寻了下一条路,直直往远离那石室的方向过了六七个石室,才放下心来。
两人一屁股坐在地上,陈小四帮杨过运功驱毒,直到那毒暂时无碍才停手。
"好阴险毒辣厉害的婆娘!"杨过咋舌脸上一副后怕的样子,一连用了三个词语加强语气。
"恐怕这才是真的李莫愁,我看我们还是不要告诉无双师妹最好,否则以她的身手,遇上这祸害,连死字都来不及写。"陈小四也心悸的道。
"这婆娘如此歹毒,连自己的师妹都不放过……"杨过抖了一下:"可怕可怕。对了李莫愁的师妹长相怎么样?我看见你往里面看了。"
陈小四想到当时情景,脸上一红:"快别提了,不知道李莫愁的师门练的是什么邪门功夫,竟然需要赤身裸体,我瞧了一眼就不敢多瞧,那女子又背对着石门,根本没看清楚。"
杨过一脸窘相,张大嘴巴看着陈小四:"你不是吧,看了姑娘的那什么,不得娶她么?"说到此处,杨过忽觉得不太开心,迷茫了一下之后忽的想起少时在他们的街上一个将小叔子赶出家门的悍妇,更是不开心了,便转了语气惆怅道:"要是那女子长的像李莫愁或者她徒弟也就罢了,要是像那个扑出来老婆婆——"说到此处,杨过停顿了一下,拍了拍陈小四的肩膀道:"你自求多福吧。"又想起李莫愁和她徒弟还有那老婆婆凶神恶煞的样,心里更是不爽,尽管他受了师父的教诲知道看了人家姑娘不该看的需要负责,但是还是说道:"要不咱们就当不知道,偷偷溜走,只要我们不说,那李莫愁的师妹找晦气也只会去找那大都的工部郎中。"再想到陈小四一向比较心软温和,又喜欢听师父的那一套仁义理论,唯恐他想不开又补充道:"你瞧那李莫愁,她徒弟和老妪的摸样十足的悍妇,娶了她,定会挑唆我们兄弟感情,像咱们街上的周远家的一般不叫我们再相往来。"
陈小四瞅着杨过看了半天,直到杨过不知怎的感到心虚的移开目光才叹道:"傻蛋啊,你当我们真的能一走了之?她们虽然不知我是谁,但是长眼睛的都看到刚才的事,确定我们是一路的,你已经被李莫愁和那老妪瞧清楚了样子,我能跑的了?这会不认账,到时寻上门来,你我的面皮倒无所谓,连带师父师娘的名声也不好,师父榆木疙瘩一般的脑袋,一定会逼我就范,到时候师命难违,才是被套牢的下场。以我之见,这李莫愁杀上门来明显不怀好意,我们寻个机会救下那个师妹,再好言几句,不说明白,只说瞧见里面有光就躲到了李莫愁徒弟的身后,又说门开就跑,抵死不认看了见了里面,她背对着门定然看不到情况,那位老妪虽然正对着门瞧见了,但是外面黑暗,瞧的也不会真切,等她出来时,我们已经退到了极远,要是那徒弟不多嘴,她们很可能就不知道,所以你不要疑心疑鬼,就算那徒弟说出了当时情况,只要我们含糊场景,那徒弟背后又不长眼睛,这种情况下最后她们虽然也疑惑,但受了我们恩惠一定不好扯破面皮,非要赖在我们头上。"
"说到底,你就是想救那个女子,我才不信你没看清楚呢。"杨过撇撇嘴:"定是个美貌的,哼!"
"真的没看清楚,再说一个萍水相逢,一面之缘的女子,我又不清楚她的品性,如何娶她?"陈小四苦笑道。
"这可是你说的,要是你找个彪悍的女人做老婆,看我还理你不。"杨过瞧了陈小四片刻,见他不像说谎,才悻悻的说道。
"那可说不准,我就喜欢活泼开朗的女子。"陈小四哈哈大笑,看见杨过有挂起来黑脸,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这样的女子也有很多心地善良的,最多我肯定不会找个喜欢乱嚼舌根,背后阴人的可以了吧。"
杨过仍不理他,扭转了脑袋,陈小四摇摇头:"好好好,我再加一条,让你先过目,你不喜欢的咱们不领进家门可以了吧。"
杨过想了想,觉得这条大有文章可做,这才展颜,嘿嘿笑道:"这可是你说的,要是变卦,就罚你一辈子找不到老婆。"
"相当狠毒啊。"陈小四故意板着脸斜睨了杨过一样,旋即两人同时大笑滚做一团。
第三十五章
嘻笑片刻,陈小四担心那两个极有可能会落入李莫愁手心的女子,怎么说这两人也是因为他不明就里的缘故涉足险境便道:"这会你也暂时恢复了行动能力,我们且去看看那边的情况。"
"好吧。"杨过点点头:"那女魔头来者不善,可不要闹出什么人命来,我们就百死难辞其咎了。"
陈小四又在墙上敲打了一会,寻了另一面墙:"我们从另一面绕过去看看,他们定然不会想到!"这么说着却没有开启墙上的石门机关,反而在石壁上的角落一按,那石壁的缝隙里就出现了一个指头大小的洞,陈小四凑在洞上看了半天,又把耳朵贴到洞上听了听,才松了一口气道:"那边没人。"冲杨过招招手:"傻蛋过来,这石墓也不知道是谁修建的,处处机关。还设有不少偷窥的暗孔,似乎就是为了防着什么人冲进来一般。"
"定是个怕死的家伙。"杨过撇撇嘴。
陈小四笑道:"不仅怕死还有钱,要建这么大的一座石墓里面又有如许多的机关可不是普通的人力物力能办到的。"
"啊也许这里面还有宝藏呢!"说道钱,杨过的眼睛也亮了:"义父的白驼山庄现在还不知道在不在,我们要是从这里拿到什么宝贝,正可以卖了重建一座秀美的山庄,到时候我们三人住在一起岂不快活!"
"好。"陈小四也笑道:"我想想……按照我的推算,这里是按照诸葛武侯的八门之阵排布,其中又增加阴阳变化,偏水,是以生处在水,而金位为尊——"
"你就说那里有钱吧。"杨过揉了揉脑袋,他对五行八卦也很有心得,但是推理演算与陈小四却差距颇大,而进入石墓以来一直是陈小四在寻路,是以直接问道。
陈小四戳了杨过的脑门一下无奈的道:"如此懒惰!孺子不可教也。"又道"以我的推断,金位也就是开门是主人住的地方。而水路怎是逃生之处。而通常逃命的道路生门则是整个墓室的核心,应该是存放最重要物品的地方。"
"那就是说生门有宝藏了?"杨过眼睛一亮。
"也许吧,那要看墓主人自己的喜好了,也许他喜欢的东西正好不值钱呢……"陈小四边说边走,二人又穿过几个石室之后,陈小四弄开一个窥孔,就有灯光泄了进来,隐隐约约还传来了人们的说话声,两人同时住嘴,陈小四凑近一看,只见四个女子正在他们隔壁,其中三个他已经见过了,还有一个少女摸样却是陌生,陈小四猜那女子应该就是李莫愁的小师妹了,就算是在现代见惯了明星美女的陈小四也不得不咋舌这少女的美貌,纯天然无污染,那双乌黑的眼睛里全是是不问世事的天真。
极品呀!
想到刚才石室中看见的背影,陈小四只觉得鼻子一热,顿时面皮一红,下意识的捂住鼻子退了开来,将窥视的机会让给了从刚才起就一直好奇的不停的戳他的脊梁骨的杨过。
那料杨过并没有着着急急的就凑上来看,却眯着眼睛打量一脸尴尬的陈小四,直到小四心虚的怒瞪他,才撇撇嘴凑到了石孔观看,须臾杨过脸色铁青的转开脸,抓起陈小四的手写道:"哼!"心中不满的想到小四哥还抵赖说没有看清楚?多漂亮的姑娘啊,瞧他那急吼吼的色狼样,肯定是瞧得要多清楚有多清楚!
陈小四想要解释,刚放开捂着鼻子的手,就感觉一道热热的液体流出来了,顿时脸热的像是煮熟的大海蟹,忙疾点面上的几个穴道,止住了鼻血。
杨过瞧他那没出息的样,一口气憋在胸腔里,真想仰天长啸抒发郁闷,又顾虑大敌就在隔壁而不敢造次,左思右想之下,张起满口的利牙,狠狠的咬在了陈小四的肩膀上。
陈小四被咬的倒吸一口冷气,却因为李莫愁就在隔壁,只能咬紧牙关忍着,半晌杨过才放开他,小四扒开肩膀上的衣服,一排整整齐齐的牙印有几处还渗出了血丝,表示他兄弟的咬合力值得肯定,看着杨过还在狠狠的瞪他,不晓得为何有些心虚,面上强挤出一个不介意的笑容,内心泪流满面。
此时隔壁的话语还在传来,只听一个平静的嗓音说道:"师姊,墓门的断龙石已经放下啦!"看她对李莫愁的称呼应该就是那位少女师妹,又有一个惊慌的听起来像是李莫愁的声音说道:"你另有出去的法子,是不是?"那师妹又开口,声音越发的听不出情绪:"断龙石一闭,墓门再不能开,你难道不知?"
杨过听的一怔顾不得生气,在陈小四手心写道"休门不在墓门口。"按照他们行走的路线,休门应该在地更深之处,而不是地表墓门口,那墓门口应该是古墓最为凶险的惊门才对。
陈小四点点头肯定了杨过的说法,又拉起他的手写道"师妹骗人。"
杨过深以为然,要是他是那师妹指定也要这么做,她打不过李莫愁,凭借唯有古墓机关,最明智的做法就是耗死李莫愁。
这二人以己之心度人之腹,却不知,小龙女是真的不知道休门的奥妙,她的对古墓机关的认识全来自师父,而她的师父则是从古墓派创始人林朝英处听来,而林朝英身为一派之主,驻地的情况却是从古墓的修建者处得来,这古墓却不是她修建的。
许多年前,这墓主人与林朝英本来互有情意,却因意气之争分道扬镳,各自落了个孤独终老的下场,那墓主人将古墓让与林朝英时,唯恐让意中人以为他贪生怕死,不肯说出休门所在,是以林朝英也不知这古墓所有的秘密,如此一来小龙女就更不知道了。
先前小龙女因为练功岔气受了重伤,孙婆婆又被李莫愁擒住,万般无奈之下假意答应李莫愁带她去看《玉|女心经》,路上故意转了一个圈避开了中央要道,等几人到了刻那经书之地,小龙女趁那师徒二人乍得秘籍满心欢喜,心神摇弋之际,拖着孙婆婆逃进了一道石门,两人料到师祖毕生绝学落入李莫愁之手,如果这次被她逃脱,她定会再找个机关高手破解了古墓所有机关,以后难有生路,就算侥幸逃走,师父的遗命——"终身不得出去古墓,除非有一男子愿意为她而死",却是怎么也难以遵守,二人商议之后,索性豁出命去,准备拼个鱼死网破,趁那对师徒醉心武学无暇他故之际放下了古墓绝户的机关——断龙石,此石乃是两块重共计两万斤的巨石,那墓道又开在石山之中,两边全是山石,非狭窄的墓道不可出入,而那墓道宽仅尺许一人可轻松穿行,若是两人非得一人侧身不可,再加一人便是脸贴后背,侧身挤在一处,根本无法使力,而一两人之力又怎么能撼动这万钧巨石呢,一旦断龙石阻塞在墓道入口中央,古墓再无生路,而外人也无法入内。
李莫愁见龙孙二人奔逃而走,一时被石壁上绝学所迷,并未追出,过了一小会就见那两人又回来了,神情坦然,心中感觉十分不妙,果然小龙女道出了她们已经准备同归于尽的想法,顿时又惊又怒。
陈小四与杨过赶过来的时候恰好就听到了她们的这一段对话。
第三十六章
"她拖住李无险找宝藏!"杨过见那边暂无生命危险,又不喜欢那个李莫愁的师妹,便在陈小四手上写道,看陈小四还有点犹豫,气呼呼的作势又要咬他,陈小四惊骇莫名,只得匆匆关闭了窥视的小孔,转到了别的石室。
"你瞧李莫愁的师妹多么阴险啊,根本就没有想到我们两个可怜的家伙,我敢打赌,她要是糊弄过去李莫愁,绝对不会来放我们出去!"杨过还不解恨不停的嘀嘀咕咕。
"我猜先前咱们不在的时候李莫愁师徒为了羞辱那女子定是说了我们不少坏话,那少女和老婆婆定是恨我们坏了她们的清白,即便不来相救也是应该的。"陈小四无奈的说道,宋朝男女礼防十分讲究,在规矩极严的文人世家,女子从头到脚都是不能轻易给陌生的男子瞧的,当然,对于江湖儿女来说,这个就宽松多了,但是像女子的胳膊脚趾依旧属于隐秘部位,瞧了,依然后果严重,如此□裸的看了后背,绝对与现代的某些罪一样严重。
杨过呲呲牙,转开了话题:"我们去生门看看吧,我想要宝藏。"
陈小四满脸堆欢的笑道:"咱们兄弟说来说去都是做小贼的命啊。"
杨过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哼着小调,与小四一道走过了四个石室后,两人到了一间放置着石棺的墓穴。
"哇!还真是墓穴,一路走来,我还以为这里的人只是伪装成墓躲避仇家呢。"陈小四惊讶的看着那几具石棺打了个寒颤。
"那女人和老妪也够胆子大的。"杨过也咋舌:"跟死人住一起,她们不害怕么。"
"谁知道,李莫愁心狠手辣,她师妹估计也是古古怪怪的。"陈小四摇头叹道。
杨过听见陈小四终于说了一句那少女不中听的话,心里欢喜,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来,拌了个鬼脸道:"这墓主人把生门修建在棺材之地,也算是奇思妙想了。"
陈小四点头道:"说得好,只怕这墓主人对于机关之术颇有心得,只可惜比起咱们桃花岛还是略输一筹啊。"
"这天下能有几人有咱们师祖的智慧。"杨过在桃花岛书阁看书,很多书上都有黄药师留下的笔记,以及他对世事的看法,杨过性子略有几分偏激,那行事乖张离经叛道的黄药师很多说法与他不谋而合,是以杨过虽未与祖师谋面,心里却是极为佩服的。
"咱祖师自然是大智慧的人,当今世上怕是无一人能再与他比肩。"陈小四来自现代,站在千年智慧的肩膀上,对于黄药师在当代的看法自然更理解的透彻,生出许多的仰慕之心。
"师母常说,师祖婆婆的智慧不在师祖之下,可怜可叹她去世得早,留下咱们师祖一人孤零零的在人世间,若非如此,师祖定不会舍了咱们离岛四处漂泊。"听了陈小四的话,杨过忍不住叹道。
"谁说不是呢,在这世上能有一个知你懂你的人又能遇到结为伴侣是最幸福和难得的事,而痛苦也莫过于得到了复又失去。"陈小四脸色黯然的道。
两个小辈在这里替他们的祖师悲春伤秋了半天,一边说话,一边敲打寻找可有什么机关暗格藏有宝物。
忽的,正贴在石壁上用石块敲击寻找机关的陈小四脸色微变:"不好!有人往这边来了!而且堵住了出去的必由之路,我们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两人环顾周围,杨过忽的有了想法,他推开一具石棺见里面空空如也,摇了摇头,又推开一具这里面却放着一个干枯的死人,再推开一具里面还是死人,当下大喜,脱下外袍将其中一具的尸骨匆匆包裹,丢到了另一具石棺中,合上棺盖,又招手对陈小四说:"小四哥躲这里!她们就是搜查定也不会找这装死人的棺材。"
陈小四听见机关倾轧的声音越来越近当下也顾不得多想,按照杨过的主意匆匆对那干尸说了句,事急莫怪,又看见杨过脱了外袍光着两个膀子,想了想害怕里面有什么不好的细菌沾上皮肤,就学杨过一般先脱下外袍垫在石棺下面,才拉着杨过爬了进去,又将杨过搂在怀里,唯恐他被病菌侵染,两人刚躺好盖上棺盖,就听见了石门滑动的声音,暗道好险。
杨过初到嘉兴,一度曾被陈小四搂在怀里睡过,那时小四只是怜他年幼体弱,唯恐会在寒冬腊月染上风寒一命呜呼,自从两人跟着郭黄二人到了桃花岛,住宿条件改善,便分开休息了,小四并未多想,杨过却极怀念母亲死后,唯一的温暖,初时还硬挤在陈小四的床上,后来年纪渐长,自尊心又强,虽然不喜欢一个人躺在冷被窝里,但是又怕郭芙等人知道了取笑于他,强忍着不再去找陈小四蹭睡,如今躲在石棺里面,两人又光着胳膊,短褂上也露出大片胸脯,杨过只觉肌肤相接的地方热如火炭,此时虽然是初秋,又是古墓之中,气温依旧不算寒冷,本应觉得热的难受才是,但杨过却觉得十分舒服,如在仙境一般,只愿这时间过得再慢一点,竟似快要把外面的强敌忘个一干二净。
第三十七章
"师姐,那边是祖师婆婆和师父的,这里还有三口棺材,本来是师父准备给我们三人的,如今你和你徒儿便自己个挑一具躺进去吧,我和婆婆住在一起。"陈小四与杨过躺在石棺中只听那师妹的声音从石棺外传来,说不出的冷清,心里不由得暗道这姑娘也忒会装了。
"师妹我向你赔不是啦。"又有李莫愁的声音穿来,听起来十分诚恳,陈小四便想,这师姐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那师妹却又冷淡的说:"你做你的事,我做我的,各行其是,那也不用陪甚么不是。"竟是半点口风也不露。
忽又听见有打斗的声音穿来,夹杂着李莫愁的冷笑声:"既然如此,我便先杀了你们两个!"
陈小四暗道不好,悄悄抬起一点棺盖向外望去,竟然看到那李莫愁正举掌向老妪的头顶拍去,那老妪脸上一脸的视死如归,似乎一点都不怕被害死,而那少女却捂着胸口跌在一边,想要帮忙也有心无力。
眼见那老妪就要死于非命,陈小四也顾不得躲藏了,立刻跳将出来喝道:"住手!我知道怎么出去!"话一出口,就见四个女子同时朝他看来,李莫愁师徒是一脸的惊喜,而那老妪却是一脸怒容,似乎他不该救人一般。
杨过这时也不情不愿的从石棺中爬了出来,又在那老妪气呼呼的眼神中曼斯条理的将放在隔壁石棺中的遗骸拿了出来,重新放入石棺之中。
"你竟敢碰小姐的遗骸!"那老妪爬了起来,抬手便要打人,杨过嬉皮笑脸的"哎呦"一声躲过了,喊道:"喂,那个拿拂尘的美人,快管管她,要是我们被打死了,你可就活不成了。"
李莫愁闻言窜了过来,举掌隔开老妪,那老妪越发的气愤了。
"好了走吧走吧,都走吧,还在这做什么,全是石棺好看么,出路又不在这里。"陈小四挥挥手,领头往外面走,杨过跟在他身后,那李莫愁师徒紧随其后,老妪和那少女对视一眼,那少女轻轻的点了点头竟然也跟上了。
六人一个跟着一个,陈小四在前面开路不时的停下来摸索机关,越走越往下,许久之后,陈小四捏了捏身后杨过的手,然后才扭开一个石门,忽的加速窜了出去,杨过得了他的暗号早就暗中注意,一见他加速,立刻跟着往外窜,李莫愁看到前面的杨过不见踪迹,心中一急也跟着从新打开的石室跑了出去,她的徒弟与她一般想法,两人出了石门,发现前面竟有了流水,而杨过和陈小四早就窜出了八丈远,两人急急忙忙的追了几丈,却发现水越来越深,两个师徒都不会游泳,不敢再追,再往后看,却发现就在刚才那一会的功夫,原先陈小四打开的石门已经合拢了,这下两师徒进退不得,直气的七窍生烟。
跑掉的陈小四,掀开密道上方的一个机关,两人从哪里逃到了另一条密道,小四在上面窥伺片刻,关掉窥孔,拍手笑道:"我就知道,李莫愁在这内陆长大,又是女人,九成不会游泳,她果然不敢追来。"
"我们去找宝藏吧。"杨过笑眯眯的说:"最后面的那对,定然能寻到这里跑出去,我们别管她们了。"
"我正有此意。"陈小四拉着杨过的手,两人兴高采烈的向原来存放石棺的地方而去,途中又变换了几道石墙的位置,防止那师徒二人找到石门诀窍,从原路折回来,却不知小龙女和孙婆婆真的不知道还有出路,那两位也按照原路回去准备躺在石棺等死,所以等陈小四和杨过推开石门,正遇上要躺进棺材的小龙女和孙婆婆,一时之间,一方暴怒而另一方十分尴尬。
"恶贼还敢回来!"孙婆婆本来就生的极丑,这会盛怒更是恶面恶相,陈小四和杨过本就心虚,见孙婆婆扬掌打来,只得满场乱走的避祸。
杨过扯着轻功不好的陈小四,绕着石室逃命,边跑边解释:"婆婆您误会啦,我们和李莫愁不是一路的,我们是被抓来的呀。"
"少说废话,你们亵渎了小姐的骸骨,还想生离此地?"孙婆婆越发恼火。
"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跌跌撞撞逃到这里,又听见李莫愁寻了过来,我们怕被发现才躲起来的,婆婆您发发慈悲饶了我们吧。"杨过躲过了孙婆婆的一记掌风,又躲到了一具石棺后面,露着脑袋解释。
"算啦婆婆,我们先前放下断龙石,原就存着要把他们也埋在这里的心思,如今两厢抵消,我们都快死了,还计较那么多做什么。"那少女捂着胸口坐在石棺上,瞧着三人绕着墓室转了有两圈了,忍不住开口道。
孙婆婆闻言悻悻的哼了一声:"既然姑娘这么说,那就算你们命好,还不滚!"
陈小四和杨过对视一眼,琢磨这两人的话,心里惊异,陈小四忍不住问道:"明明有出去的路,你们又何苦在这里等死?"
孙婆婆奇道:"我以为你们刚才说的是假的,真的能出去?"
"你们竟然不知道?!"杨过眨眨眼睛有点想不明白。
那坐在石棺上的少女却又说道:"即便是能出去,我们也不出去啦,师姐看了师父留下的《玉|女心经》我和婆婆以后打她不过了,到时被捉住又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倒不如现在死了干净。"
"可你们不是有古墓的机关为凭——"陈小四说了一半,忽想起李莫愁大可找个机关高手破解了这里,便道:"要不你们出去就躲起来吧,天下之大,凭借李莫愁一人未必能找得到你们。"
那少女却又说道:"那你们带着婆婆走吧,我和师傅发过誓,终身不离开古墓。"
孙婆婆闻言,掉下了几滴泪来:"姑娘,我老婆子还能再活几年呢,我还是陪着姑娘走吧,只是咱们这古墓终究是保不住啦。"
陈小四和杨过知道,师命大于天,闻言也不知如何劝说,想了许久,陈小四道:"那李莫愁师徒已经被我困住,还不一定能生离此地呢,你们不要悲观,我还可再帮你们在古墓外面摆上一个阵法,要是李莫愁再来也能抵挡一二,到时实在不行,你们再死也不迟,切莫轻言生死。"
"古墓机关尚且防不住她,就算你们摆下阵法,她不会找个擅长摆阵的人来么?"孙婆婆无奈的说。
"你道人人都这么厉害么?我们桃花岛精研阵法机关,才能如此畅通无阻,若是换个人来,料他们费尽心力也不一定能进来。"杨过忍不住自夸道。
孙婆婆闻言一愣,半晌才道:"原来是黄药师的门人,怪不得如此厉害。"又转头对小龙女说:"姑娘,你拿主意吧。"
第三十八章
小龙女思索片刻道:"那样也好。"
陈小四又问:"婆婆你可会游泳啊。"
孙婆婆叹了口气:"我老婆子一辈子住在山上,哪学的会那些。"
陈小四皱了皱眉头,低头思索片刻有了主意:"婆婆你这里有水囊么?"
孙婆婆点头道:"这个倒是有几个。"
陈小四顿时开颜道:"那便好,出路需要走水路,按照刚才我们走过去的路径推算,恐怕要出去还要有一段时间好走,一般人闭气是没有那么长时间的,有水囊帮助,我们便能平安过去啦。"
孙婆婆奇道:"这话怎么说?"
杨过与陈小四在桃花岛住了四年,水性最好不过,听陈小四提示已经知道了办法,笑嘻嘻的说:"说也说不明白,不如我们走一趟我示范给您看吧。"
孙婆婆点点头,示意杨过和陈小四跟着她去取水囊。
几人临走,陈小四又不放心,叮嘱小龙女看好那对师徒,别让她们拐回来遇上,那就惨了。
在孙婆婆的带领下他们去先前经过的杂物间,拿了七个水囊,又搬各自抱了一个石凳子,从陈小四返回时上面的通道直接到了水路中间。
陈小四和杨过各自带了一个水囊,其余的全给了孙婆婆,又叫孙婆婆把盛水的水囊全部倒掉,鼓气将皮囊吹涨了,用木塞紧紧塞住。
"呆会到了水下,觉得憋气之时,就拔开塞子吸上一口,记住,拔塞子的时候塞子口要直直的朝下,这样能多吸几口,要是偏了水进去了便只能呼吸五次了。再往前走整个通道就全是水了,而带了皮囊,会浮于水表,到时反而行动缓慢,这个石墩就是为了让我们一直能在水底行走,婆婆记住了么?我先走,您跟在后面,傻蛋断后,有什么事不要惊慌,我们定能把您带出去的,走上以便您就明白了。"陈小四告诉了孙婆婆使用的办法,又将石墩用绳子捆结实了每人肩头各挂了一个,扑通跳了下去。
孙婆婆也忙跟着下去了,杨过则跟在后面,三人排成一行,在水底默不作声的往前赶路,走了十几息,不惯闭气的孙婆婆就觉得憋得难受,当下按照陈小四所说拔开一个水囊的塞子,凑在嘴边吸了一口,然后赶紧塞上,尽管如此依旧感觉半囊的空气已经被漏掉了。
如此几次孙婆婆对水囊的应用逐渐有了心的,第三个水囊吸了四次才用干净,饶是如此在第四个水囊气体快耗尽的时候才看见前面有了光,三人加紧脚步,一口气冲了出去,见头顶大放光明的时候,陈小四用竹篾子割破了大家背上的绳子,孙婆婆身上还带着一个装满空气的水囊,第一个被拽了上去,陈小四和杨过随后踩水而上,拽着孙婆婆上了岸。
"等我们到了镇子上,让铁匠帮忙打造一个大铁匣子,到时倒扣在头上入水,就比这简单多了。还可以在里面放粮食日用杂物,也不用担心被水弄湿。"陈小四甩了一下头上的水珠,笑道。
"桃花岛的门道倒是不少。"孙婆婆用功蒸干衣服后,才轻声道。
杨过乐道:"我们师祖是世上最聪明的人,什么都精通,我们做弟子就算不济,学的他老人家的三招两式,也能在江湖上有头有脸了。要不是小爷当时疏于防范吃了暗亏,如今中毒在身,不好与人动手,也不至于这么束手束脚。"
"你很厉害么?"陈小四嗤笑道:"我瞧你平日厉害的时候与李莫愁比起来,仍旧逊色半筹,她的内力远比你高,你又能打得过了?"
"她也就是内力好,脑筋却笨笨的,只有狠毒而已。"杨过撇撇嘴:"我把师父的降龙十八祭出来,定能从她手底跑脱,就是捎带你个累赘,也有九分把握。"
孙婆婆听他们二人斗嘴的有趣,忍不住也插话道:"原来是个逃跑的小哥。"
陈小四闻言忍不住拍了一下杨过的后脑勺,哈哈大笑。
杨过怒瞪他一眼:"下次再有强敌,我一人逃走,撂你被抓,叫人砍了手脚鼻子耳朵!"
两人却笑得更欢了。
三人出水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山洞,出了洞口却已经到了终南山脚的一个小谷之中。
此时正值暮秋,四周植物繁盛,花团锦簇,陈小四和杨过从那黑漆漆的古墓中出来,见了如此美景心情畅快,孙婆婆也是个性烈如火藏不住话的人,平日与小龙女处在一处,小龙女性格淡漠寡言少语,她只能去山下采买日用货物的时候与镇子上的居民闲谈几句,如今三人凑到一处,陈小四与杨过又是善于逗笑,喜好打趣的人,一路上走走谈谈倒也乐呵,不知不觉已经出了小谷到了山下的镇子。
三人先向镇子上的问了手艺最好的铁匠铺在哪里,陈小四又连比带划的叫铁匠打了一个一米见方无盖中空的薄铁箱子,箱子一侧在高度约一尺的地方加了一块一尺宽三尺长的铁板用来放置货物,又在开口处加了一道横梁方便在水中手持,虽然铁箱样式并不太难简单,但耗铁较多,熔炼铁水用了些时候,陈小四要求又是越薄越好,制作沙土模具,浇灌出一个较小的铁箱来之后,那铁匠又拿锤子叮叮咚咚敲了些时候,等到拿到成品,已经日落西山,期间杨过去抓了些药,尽管镇子上的药草依旧不足,但聊胜于无,借了一家客栈的灶台,浓浓的煎了一大碗喝了。
孙婆婆担心古墓的小龙女,三人急急忙忙的又回了那山洞,陈小四叫孙婆婆将铁箱反扣顶在头上,双手持着横梁步入水中。
那铁箱倒扣之后因为气压,里面存了不少空气,又有前次经验孙婆婆低着脑袋看着脚底快步而行,三人走的比来时还快了不少,只是等他们回到了之前的上面的墓道,陈小四在孙婆婆惊讶的目光中弄开窥孔,却发现李莫愁师徒果然已经弄开了来路的机关,不知道溜达到古墓的哪一处去了。
杨过见孙婆婆十分惊讶忍不住说道:"你们住在这里还不知道这些机关么?"
孙婆婆着急小龙女的安危,语气急促的道:"这墓室是我们小姐的小姐从一个臭道士手里打赌赢来的,那道士为人尖酸刻薄,输的心不甘情不愿,定然留有后手,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们快去看看姑娘怎么样了。"
三人急匆匆的赶回墓室,果然看到小龙女不知所踪,正要退出来寻找,杨过忽然看见有一个石棺是开着的,忍不住凑过去看了一眼,却发现那石棺下面是空的,有灯光从下面泄露出来,随即做了个收声的动作,示意另外两人过来看。
第三十九章
孙婆婆看到那石棺下面居然另有乾坤,一脸诧异,显然之前并不知晓,正要开口,忽的记起李莫愁师徒,赶紧闭口,心里却又把祖师婆婆的意中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杨过一个翻身,足尖倒挂在石棺上,垂下身子将头探入下面的密室,看了一下,就轻笑道:"是你家姑娘在下面呢。"说罢绷直足尖,直直的落了下去,到了地面又一个翻身站好。
孙婆婆闻言,松了一口气,也跟着跃了下去,陈小四先是查看了一下机关,这才跟着下去,又随手拉上了棺盖,反拍在机关要窍之处,将那石棺底部也移回原样,以防被李莫愁师徒回来时发现端倪。
小龙女正举着油灯在下面看着石壁上的武功出神,看见几人下来,"啊"了一声道:"你们回来啦,婆婆快来这里看,有克制咱们古墓派的功夫。"原来小龙女在孙婆婆走了之后,先去将杨过弄乱的师父的遗骸摆端正,才准备去找李莫愁,那料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机关滑动的声音,陈小四一行刚走,根本不可能这会回来,小龙女猜到是李莫愁师徒摸回来了,情急之下,只能学杨过一般躲到了刚刚被打开的空馆,也亏得李莫愁以为四人已经从出路走了,心里惶急,没有细看,瞧见没人就又离开去找别的出路了。
小龙女等这对师徒走远了,正要翻身坐起,却发现了棺盖上面的不同寻常,细看之下,又见到了"玉|女心经,技压全真,重阳一生,不弱于人。"十六个大字,以及后面跟着的以对于棺底机关的描述。
那留字的"重阳"正是先前提到的祖师婆婆的意中人,他离开古墓之后就在祖师婆婆居住的附近建了一座道观,命名为重阳宫,又收了七个弟子,创立了全真教,那七个弟子随他研习武艺,成了一流高手,在江湖上闯下了好大的名号,就是现在极富盛名的全真七子。
小龙女好奇之下,顺着描述开启了下面的机关,到了王重阳刻字的石室。
陈小四和杨过此时也瞧到了石壁上的文字,却是郭靖教给他们的《九阴真经》的一部分,不过石壁上讲解详细,于细微处更是有豁然开朗的感觉,比之郭靖教给他们的理解更进了一步,两人心里感叹《九阴真经》武学博大精深的同时,又对在石壁上刻下文字的前辈有了一丝佩服。
杨过天资聪颖,过目不忘,心中又有整部的《九阴真经》,看了两三遍,已将这石壁上的奥妙领会了十之二三,剩下不懂的部分也强记住了,决定等待以后慢慢琢磨。
又听小龙女惊呼道:"婆婆,这里有古墓的机关总图,如许多的密道,我们都不知道呢……"
"这下我们不用怕李莫愁再杀过来了,虽然她得了祖师婆婆的《玉|女真经》,我们却也又有了破解的办法,你有寒玉床帮忙练功,待过得几年,她就不是你的对手了,到时我老婆子就是走了也能闭眼了。"孙婆婆注意力却没有往那机关图上看,只是看着《九阴真经》不住的笑。
"既然如此,我们便放她走吧,老是让她在古墓里走动,对师父大大的不敬。"小龙女蹙眉道:"只要她愿意发个毒誓,十年之内不来找我们麻烦就好。"
"也好,李莫愁也是老身看着长大的……诶……"孙婆婆叹了口气,便住嘴不说。
此时陈小四已经将这石室敲打了一遍,确定这里除了上面的石棺出口再无去路,又看过顶上的图谱,无奈的发现这里的宝藏果然给他说中不是金银,心里十分失望,也想早早离去,便道:"那我和傻蛋去吧,正好我们也要出去,在外面帮你们摆阵,一月后阵法可成,婆婆记得出来我带你走几遍,我们桃花岛的大阵变换多端,有着许多的凶险,入阵的时间和路线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错误,行路之中也要注意时间,稍稍错位,就会……咳咳……可不要记错了。"
"这次多谢二位了。"孙婆婆作了揖,笑道。
"应该的,应该的,要不是被李莫愁擒住,且不知道她是要对付二位,我们也不会屈服与她扰了古墓的清净。"陈小四忙道:"你们且在这里呆着,明日再出来,我们应该就把那对师徒送走了。"
陈小四轻功不济,瞧了瞧那墓室的高度,回头瞅着杨过,杨过哈哈大笑心里极为畅快,一手搂了陈小四的腰,足尖在地上一点,轻飘飘的越到了上面,陈小四忙拍开了上面的机关,杨过立即抓住了翻过来的石板借力,与陈小四一起滚到了石棺底,两人合力移开了棺盖,跳到了外面。
两人又怕李莫愁再回来起疑,将那石棺按照去时的摸样半开摆放,这才一路窥伺,小心翼翼的寻李莫愁而去。
一离开那存放石棺的密室,杨过就不虞他们的小九九被那老妪和少女知晓,一脸失望的道:"这墓主人果然有钱,都不在生门防止财宝,只有《九阴真经》和机关图谱,对我们丝毫没有用处。"
陈小四也悻悻的说道:"这是有钱不知没钱的苦啊……"
这两个财迷心窍的家伙,根本就没有想到,这墓主人的宝藏其实还是有的,只是放在了林朝英的卧室里。
又走了几个石室,杨过突然:"哎呀!"叫了一声:"这里定然还是有财宝的,你看那少女穿的白衣,和那老妪衣服的料子,都是上好的呀,她们要是没钱,在这古墓里不事生产,怎么用的那么好的东西。"
陈小四初时被杨过的叫声吓了一跳,又听他兄弟推断,深以为然,杨过的眼神那是出了名的毒辣,他说有钱那定是有的,便道:"如此说来,墓主人的卧室修在开门也就是金位,有点反常,莫不是代表那里有钱?"
"有理,有理。"杨过摸着没有胡须的下颌,嘿嘿笑道,一脸的贪婪像。
两人顿时热血沸腾,也不去管那李莫愁折腾到哪里去了,直接奔金位而去,不带一点迟疑。
第四十章
金位中心的石室,样子布置的像是一个女子的闺房,一切用具都典雅精致,价值不菲。
陈小四和杨过上蹿下跳,搜寻片刻,杨过指着床底下的十几口箱子道:"这其中只有一口像是这屋主的,剩下的几口样式简单粗鄙,而且落满了灰尘,应该是别人的,那少女也说了,这里是她的祖师婆婆和人家打赌赢来的,这箱子恐怕就是那墓主人的旧物,那人既然有钱修建偌大的石墓,想必留下来的物件也不寻常,又有这里干干净净,怕是那姑娘和婆婆心怀敬畏经常打扫,而这几口箱子却动也不动,更是说明这箱子不属于卧室主人,我们且打开看看,里面有什么好物,这里经常有人打扫,拿了明面的东西多半会被察觉,到时撕破脸皮到了师父师母那里就不好看了,"
陈小四欢笑道:"好。"
两人做惯了小贼,对其中的门道格外熟悉,杨过小心翼翼的同袖子包住手掌提住箱子的提手,慢慢的将其中一口垂直提起,挪出了床底,打开了搭扣,顿时屋里珠光宝气差点闪瞎了两个财迷心窍的家伙的眼睛。
两人备着财宝刺激,立时像是吃了大力丸,不多时已经弄出了十来口箱子,里面还剩下四口却十分的沉重,不得已两人合力才将它们移出来,打开一看全是金条!惊得两人倒吸几口冷气。
箱子共有十六口,其中十二口是一些看起来就很值钱的珠宝玉器古董还有几把不错的长剑,另有四口则全是金条。
按照两人最大的心愿自然是全部带走,又或者拿走金条,但显然是不可能的,他们要是真这么干了,绝对会被那少女和老妪发现不妥。
最后只好一边叹气,一边在那十二口箱子里挑了一些没有明显特征的几匣子大珍珠,又将剩下的东西平均匀了匀,使得它们看起来好像没有被动过一样。
然后小心翼翼的将箱子抬到原位放好,又去一间少人的石室,拿了些灰尘均匀的弄在它们刚才触摸过的地方,掩盖了痕迹。
最后将珍珠塞在了他们随身携带的水囊里,又将几个装珍珠的木匣毁尸灭迹,再把水囊贴身藏好用袍子的下摆掩住,两人才依依不舍的出了这里。
"好了咱们现在总算贼不走空,去找李莫愁师徒吧。"陈小四提议道。
"不,不,不,我们再去看看那古墓派的《玉|女心经》。"杨过欢快的道:"那叫做"重阳"的人,是全真教的开山鼻祖,师父也说过这人多年前华山论剑,曾以一敌四。武功胜过咱们师父很多,既然他道'玉|女心经,技压全真'想必这功夫还是有点门道的,我们且去看看再走。"
"贪心不足,咱们师傅教给你的降龙十八掌已经是武林绝学了,你小心贪多嚼不烂。"杨小四叹道。
"只是看看又有什么了,我也不一定要练啊。走吧走吧,难道你不好奇?"杨过拽着陈小四的手掌就要往那石室而去。
"好吧,真是。"陈小四佯作怒意,终究还是依了杨过。
两人又去那刻着《玉|女心经》的石室,满足了杨过的好奇心。
可怜小龙女和孙婆婆,长期在古墓居住,一个天真不谙世事,一个只把大部分人都当做好人,完全不知道这两个小贼的卑劣,见那两人完全不在意《九阴真经》,只道东邪门人也该是心高气傲,不屑小动作,这会正兴致勃勃的在王重阳刻字的石室中讨论武功和古墓密道,怎么也料不到,两个胆大包天,道德水准又是做贼的兄弟偷了他们的财宝不说还拿了人家的武功秘籍。
等杨过看完了《玉|女心经》,这小子才满足了,哼着歌准许陈小四去找李莫愁师徒。
古墓在地下极为宽广,两人边走边猜测李莫愁们可能走的路线,又根据路上机关附近的痕迹仔细研查,花了两个多时辰才发现李莫愁师徒的踪迹,此时她们已经到了伤门附近。
陈小四也不提点她们,眼睁睁的瞧着两人打开了伤门的石室,然后一脚踏上机关。石室顶端大开,落下了许多浇着火油的干木,劈头盖脸的落到了这对师徒的头上,李莫愁和洪凌波只得各自使出看家本领,一个挥舞着双剑,另一个用拂尘扫开木头,李莫愁边扫,边回到来时的墙面检查,却一无所获。
就在此时,杨过得意洋洋的声音从墙的那边传来:"李莫愁,你想生想死?你若是想生,咱们便商量商量,你若是想死,我们便在这边开启厉害的机关,引火烧你们。"
李莫愁被陈小四和杨过戏耍,心里本来极为恼怒,但现在环顾四周都是浇油干木,若是一把火烧起来,一定会被活活烧死在这里,心里又惧又怕,暗道现在落在两人手里也不得不低头了,当下柔声说:"两位小哥,我们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你们何苦为难两个女子。"
"你这样心狠手辣的也能自称女子?"杨过冷笑一声道:"前面暗算我时,可没手下留情。"
李莫愁的情人陆展元分手时曾说她性格泼辣非他所喜,又道何沅君如何温柔娴淑是今生良配,是以生平最恨人家说她狠辣,闻言心中暗恨,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半晌才缓过气来,冷声道:"那你当如何。"
杨过曾听师母黄蓉说过李莫愁的旧事,又在一路上跟着洪凌波时,见她曾在路过的一条小溪中,临水自照,猜测她极重容貌,心中早就有了办法,笑嘻嘻的道:"你要发个毒誓,你和你徒弟不再找你师妹和孙婆婆的麻烦,当然以后也不能找我们兄弟的,要是违约,你便不得好死,又有下一世见不到陆展元,也依旧被人抛弃,而陆展元的老婆却要有大大的富贵命。至于你那徒弟,不仅死相凄惨,还要被人毁容。你俩任何一个违约另一个都要受到连带哦~"
这誓言稀奇古怪,却没有一点没戳中李莫愁师徒的要害,顿时将两个女子气得简直要破了肚肠。
杨过又道:"我数十下,你们若是不作出决定,我便点火了。一,二,三,四,八——"
"你怎可耍赖!"那洪凌波忽听杨过从"四",突然跳到了"八"心中大震,一是乱了方寸,忍不住出言道。
"现在是你们落到我手里,我爱怎么数就怎么数,你有何不服?"杨过笑眯眯的说道。
李莫愁更是气得七窍生烟几欲死去,但听闻杨过直接说了一句:"十!点火!",顿时什么顾不得了,一连迭声道:"我们答应就是了。"
"如此便请吧……"陈小四的声音这才慢吞吞的传了过来,带着一丝愉悦,显然对于他兄弟的办事能力十分喜欢。
第四十一章
此时石室中的木头已经落尽,到处是火油的味道,李莫愁师徒捂着鼻子,对视一眼,反正她们此来最大的目的《玉|女心经》已经看过,虽然并未全部记住,但是也获益良多,李莫愁对古墓派功夫侵淫甚多,理解更深一筹,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就这么死去却是万万不愿意,当下便依言发誓,杨过编排的誓言实在狠毒,令人惟恐有一丝一毫被应验,等陈小四扭开枢纽放她们出来时,也不敢有丝毫的违逆,乖乖跟着小四和杨过又到了先前的地方。
小四不愿意告诉他们水囊的秘密,叫洪凌波拿了一柄长剑下来,一人拽了一头,杨过则抓住了李莫愁的拂尘:"你俩抓紧了,我们带你们出去,记住切不可放开。"
说罢也不理会那师徒二人的惊慌失措,直接冲进了水里。
两人在桃花岛待了四年,本就善于泅水,再加上刚才在王重阳刻经处,看到的一个闭气的法子,就是不用那水囊,也一路顺畅的走到了出口的山洞。
再看李莫愁师徒却是已经被灌了一肚子的水,陈小四和杨过没办法,只好把她们趁昏迷抱到了外面的一块大石头上,头朝下脚朝上的晾着,虽然无礼,也是为了救他们。
过了一会,两师徒腹中的水慢慢的倒流回了口腔,又从嘴角流出来,又过了一会,师徒两个咳嗽了几声,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两人刚才在水中窒息,这会全身疲软无力,再加上誓言的制约,各自用最凶狠的眼神瞪了两兄弟一眼,才悻悻的走了。
对于街头小霸王陈小四和杨过来说,白眼和狠话跟耳边拂过的清风没什么区别,当下也不理会这俩,此时已经是过了三更,两人就在山洞里生了一堆篝火,杨过又捉了几只已经夜盲的麻雀,两人在山洞的水里洗剥干净,撒上粗盐攒在树枝上烤了吃掉,陈小四担心李莫愁师徒出尔反尔,又在洞口做了一些布置,最后找了些枯草垫在身下,时值深秋,风寒露重,陈小四内力不济,抵挡不住,便窝到杨过怀里,占他便宜,杨过心里欢喜,根本不以为意,反而有用胳膊将陈小四搂紧,两兄弟贴着胸脯,相拥而眠。
两人这几天在古墓里,昼夜颠倒,精神紧张极少休息,这会轻松下来,立时就睡死了过去,第二日下午才迷迷糊糊有了点神智。
肚子已经饿得极瘪,杨过出去寻食,陈小四则将已经熄灭的篝火重新燃了起来,忽的听见外面隐隐有一声闷响,出去看时,却毫无异状,不多时杨过喜气洋洋的提着一只野兔回来了,手里还抓了一把野生的山椒。
"啊,这荒山野岭的,你还能找到这个?"陈小四看见吃的,立时忘了先前的响动,笑着迎上来道,彼时辣椒还未传入中国,所谓的野生山椒就是现在的花椒和麻椒,作为一种药材在各个药铺均有销售,乞丐们平日也会寻这种野生的作物熬水喝或者烧烤狗肉鸡肉,以此来增强对疾病的抵抗和调和生冷不忌,没有准点的伙食造成的胃部不适。
"还有更好的呢!一会我带你去看!"杨过笑道。
陈小四好奇心顿起,但杨过咬紧牙关只是不说,无可奈何,只能速速解决肠胃问题。
两人都是二十左右,正是食量旺盛的年纪,一只尺许长的大肥兔子,吃的干干净净,两人将兔子尸骨埋好,唯恐污了古墓派出口的地方,杨过便抓着陈小四的手,高高兴兴向西北方位走去,大约走了一里路,有一坍塌半毁不知道是何人何时留下的茅草屋,共计两间,其中一间已经完全塌毁,另一间却还大致完好。
"我们可以在这屋子上加点稻草,就能凑活一月了,总比住在山洞里面好。"杨过指着茅屋顶上稀疏的干草说道。
"的确不错,我们进去收拾收拾,待会下山买些日常用具,暂且住下吧。"陈小四夸赞道,杨过脸上顿时放光,显然极为高兴。
其实着茅屋之前并非如此模样,两间都还算完整,但是杨过料想两间屋子,陈小四夜间定不愿与他再挤,他虽然想不明白为何如此喜欢和小四哥睡觉,但是不妨碍他查看片刻后,留下一间有土炕的屋子,另一边却毫不留情的祭起降龙十八掌,生生的轰塌了半边,人为制造同室机会,弄好了屋子,他才带陈小四来此,又装模作样的一番说道,而小四先前听到的那一声闷响就是杨过轰塌屋顶所致。
陈小四和杨过将那屋子略微拾掇了一下,又在外面垒了一个简易的灶台,上面搭上草棚,又搜集到缺耳,豁边,锈迹斑斑的大铁锅一个,陶罐破碗若干,一一洗干净,安置在灶台和屋里,又去山下采买了被褥,毛巾的各类简易生活用品和粮食,总算安顿了下来,当晚因为有了被褥,陈小四便不再窝在杨过怀里,这使得杨过杨少侠暗地里又郁闷了半天,盯着陈小四熟睡的脸,瞅了好久才慢慢的睡着了。
第二日两人便开始了苦力,从山上各处移来矮树石块,在山洞前面辛苦摆阵,足足月余才好,此时杨过的毒也早已被他运功全部逼出了体外。
阵成之日,两人带着孙婆婆走了几遍,又恐她年老记忆力差忘了,将路径细细写在纸上交给她保管,这才作别。
第四十二章
第二日两人在山下客栈各自休整一番,换了两件体面的衣服,又买了些糕点水果,提在手里,上了终南山。
按照镇上和一路乡农的指点,陈小四和杨过沿着大路上山,到了半山腰,山势陡峭,道路开始难行,有的地方仅能放下一半的脚掌,十分险恶,还好两人身怀武艺倒也不是很疲累,只是杨过担心小四武功不济,便走在后面,抓了他的衣襟,只盼若是有什么行差踏错能及时救他一二,又走了一会,前面忽有断石横空,下面昏昏暗暗,道路因山石久不见日阴冷发潮,湿滑难行,杨过便又走到了陈小四前面,抓住他的手,自己在前面探路,刚走了几步,就有几个道士从前面转出来,手里拿着剑子,喝问道:"什么人来此!"
杨过一手扶住石壁,一手抓着陈小四不方便行礼,只得笑道:"我们是皮清玄道长的朋友,前几日约了来拜访,我叫朱贵,身后是我大哥朱富。各位仙长一问便知,可否先让我们过去,这里实在是太难走了,我们功夫不济,现在吓的魂都要飞了。"
这几人听闻两人与皮清玄有旧,脸色才稍微缓和,一人飞奔去山上报讯,另几人让开了出路。
杨过这才拉着陈小四小心的走了过去。
这边山势道路比之那边要稍微宽阔,两人靠在石壁上稍作休息,那先前通禀的道人已经回来了,见了两人虽然还是倨傲无礼,但是已经不似之前戒备了,那道人先冲那几个还守在这里的道人打了个稽首道:"是皮师兄的朋友。"又对两人道:"皮师兄还有事情,安排了孙清信师弟带你们去客房休息,稍后也可由他带你们在重阳宫参观参观,稍晚皮师兄再去找你们叙话。"
陈小四忙谢过这位带话的道士。
那道士见两人十分恭敬客气心情大好又补充道:"孙清信师弟就在前面大门口,你们去了就能看见了。"
两人又是一番称谢,告别了几个眼高于顶的道士,沿着山路转了两个弯以后,道路豁然开朗,遥遥看见一座庄严肃穆的道观,两人大喜,知道快要到目的地了,当下加紧脚步,又走过一个旁边立着刻着玉清池三个字巨石的大水塘,再往前走就是一段能并行十余人的石阶,先前见到的道观就在这石阶尽头,朱红的大门,闪闪的铜钉,上方悬挂着一方匾额,上书:"重阳宫"三字,银钩铁划,骨骼铮铮,一股锐气扑面而来,不像是个道观倒像是个武馆,两人想到古墓中王重阳写的"重阳一生,不弱于人。"几个字,暗道这牌匾怕也是那位脾气火爆,争强好胜的道爷亲书。
一路上路过的道人都对他们视而不见,到了门口,却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小道童稽首上前询问:"想必二位就是皮师兄的朋友,朱大爷和朱二爷了。"
陈小四笑着回礼:"小道长猜的不错,正是我兄弟二人,您就是先前的仙长提到的孙道长吧。"
孙清信是去年才拜入全真门下的弟子,一向被上面的师兄们压的死死的,在重阳宫地位只比普通的杂役稍高,什么脏活累活没有油水好处的活都是分配给他的,比如这次,皮清玄和姬清虚在上下被李莫愁暗算,一死一伤,郝大通师祖更是气得七窍生烟,全真教几乎所有的弟子都被派出去找这对师徒的踪迹,人人都盼望能有所发现为教立功,得到师祖师叔们的青睐,成为亲传弟子,先前守在山路上的弟子也是为此,若是平日,那里是没有盘查的,普通百姓也能上山填香火钱,孙清信这时却被留在宫里做些日常的事情,别提有多郁闷了,难得有人和颜悦色尊称他为道长,心里欢喜,面上就带了出来,兴高采烈的说:"正是小道,皮师兄让我来先带你们去客房,顺便在道观里面转转。"
"如此多谢道长了。"陈小四忙道:"现在天色还早,我们也不是很疲累,不若先带我们四处走走吧,早闻终南全真风景秀美,重阳宫更是闻名天下,我兄弟仰慕已久,还望道长不要嫌弃我们麻烦。"他有心探听重阳宫的布局,一个小道童可比皮清玄好对付,是以有意结交套些消息,便从腰上解下黄蓉送他们的匕首,递给孙清信:"这把匕首是我偶尔得来,自问武艺低微配不上这等好物,如今见了道长正好赠与您,也不要让宝物蒙尘。"。
孙清信见那匕首外鞘简单本不以为意,哪知黄蓉送出手的东西又岂会寻常,抽开一看,顿觉寒气森然,匕刃锋利,端的是好物,顿时心花怒放,连声道:"不麻烦,不麻烦。"左右看无人注意,立刻将匕首揣在怀里,又着实真心实意的谢了一番,这才带着两人开始游览。
这重阳宫因蒙人网开一面,在北方的道观中极为有名,山下求庇佑得百信也常常添置香油火烛,是以修建的极为气派,三人走走停停,陈小四和杨过心怀不轨,每到一处都问的极为仔细。孙清信得了宝物心情舒畅,又是感激,对于朱家兄弟的问话是有问必答,眼看天色近晚,才走了多一半的路,孙清信便提议不如带他们客房用了饭时休息一晚,明日再带他们游览,陈小四和杨过点头称善。
孙清信便带着兄弟俩到了重阳宫后面的客房,又去厨房拿了三人的饭食,因为皮清玄是郝大通的亲传弟子,在重阳宫地位较高,又交代过厨房好生款待朱家兄弟,孙清信也跟着沾了光,拿来的伙食上了一个台阶。
三人在陈小四的客房用了饭,又是一番觥筹交错,一个十一二岁的娃娃又怎么是这两个混混的对手,在两个人刻意结交之下,又拿了人家的好物,饭毕已经形同莫逆。
陈小四见孙清信来时还带了一个食盒,丢在墙角心中诧异便问道:"这又是给谁送的呢。"
第四十三章
孙清信咽下口里的一块豆腐带着点抱怨道:"是四个恶人的饭食。叫做沙通天,侯通海,彭连虎和灵智上人,生平为非作歹,坏事做尽,早年被我们师祖二爷抓住,困在清凉院的偏殿,让他们改过自新,那知这几个凶人根本就是积恶难返,三番两次想逃走,上次据说杀了好几个师兄,就算如此,因为没有师祖二爷的示下,师祖们也不能杀之惩恶,只是戳瞎了他们招子,我们还得供着他们吃喝。"
陈小四顺着孙清信的话接道:"诶呀,果然是得道的全真,如此恶人竟然还让他们存留世上,慈悲心肠。"
"那是如此!"孙清信不满的嚷道:"那四个混账只不过是因为一些旧事和我们重阳宫有关联,你道我们愿意养着他们!"这孙清信初来重阳宫就被指派了这个众人都不喜的任务,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他换下的师兄也是如蒙大赦,唯恐他接的不情愿闹到师父那里去少不得还得让他继续做,便将这其中缘由夸张的扯了一遍,而那位师兄对于这几人的了解怎是从上一个送饭的人口里得知的,而那最初的送饭人则是从掌教马钰处听来,马钰为人平和正直最是尊师重道,虽然他师叔抓到人后,又不会处理,只是随口吩咐了一句,他却执行的十分认真,硬是联系出了几人与重阳宫的关系,好教弟子用心,是以孙清信对其中关窍略微知道一些,只是口口相传以讹传讹,距离真相还是有些距离的。
"这话怎么说?"杨过做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
"我们重阳宫的丘师祖早年曾收了一个金人的弟子,唤名完颜康,你们想必也听说过金人有多坏吧,不过这完颜康却并非金人,只是他的母亲后来贪慕富贵改嫁了金人,这完颜康也就跟了金人姓氏而已,他本姓其实是杨——"
"杨康!"杨过本来听得漫不经心,只道是山野八卦,权当说书听着解闷,听到此处,却心里一惊,忍不住出声,脸上也带了异色,幸好陈小四及时捏了一下他的手掌,才让他勉强收起了脸上的情绪,心里却犹如海浪一般,翻滚不已。
幸好那孙清信年幼天真没有多想,只道是杨过联系前后猜出名字,故而出声,是以用力点点头道:"是极是极。"又续道:"那杨康的杨却也不是普通姓氏,乃是赫赫有名的杨家将后人,只是杨康出身名门,却长在金人府邸,从小受了坏教育,人也是坏透了,不认生父反而与金人勾结,欺师灭祖,意图我大宋江山,这四个家伙就是他的随从和他一道为非作歹,不过这姓杨的最后也没什么好下场,听说死在南方,死相凄惨。因为那姓杨的关系,我们重阳宫也少不得替他收拾烂摊子,以防余恶危害人间,是以便将他们关在此处,改过自新,只可惜这几个贼头根本就毫无悔意,白白辜负了师祖二爷的一番苦心。"
杨过听人说他生父如何如何坏,虽然之前心里早有所准备,依旧心气难平,如非陈小四在桌子底下使劲捏他的手心,脸上就带上不好了。
孙清信自然不知这桌底的风云,那侯通海四人整日骂骂咧咧,每次去送饭少不得听他们的污言秽语,他在重阳宫地位低下,平日少不得夹着尾巴做人,有什么抱怨也不敢说,此时得了机会,忍不住大刺刺的将使得他落得如此境地的杨康损了一遍,其中不乏他自己添油加醋以及各代送饭全真的怨气,对那杨康竟是没有一句好言。
陈小四怕杨过当场发作,一面捏着杨过的手,一面又旁敲侧击了半天,问出了关押那四人的所在,又确定这小道士所知道的都说出来了,便岔开话道:"夜已经深了,道长还是赶紧去给这几个恶徒送饭吧,当心他们饿极了,说的更加难听污人耳朵。"
孙清信点点头:"那我先走了,明日再来寻你们,去剩下的地方游览。"
"那我们就先行谢过了。"陈小四笑道与孙清信拱手作别。
等孙清信走远,陈小四见屋外无人,便压低了声音对看起来十分沮丧的杨过道:"这道士明显因为送饭的工作与你父亲积怨已深,从他嘴里能听出什么好话,要想知道的更加清楚,莫过于那四个随从,想必他们跟着你父亲时日不短,其中详细情况问过再说。"
杨过闻言,蹙着的眉头稍微展开了一点,闷闷不乐了许久,才叹道:"子不言父过,我这点骨血终究来源与他,即便他是个大恶人,我还是想知道清楚。"
"那也不用太当回事,你是你,他是他,你从未见过他面,也不曾受他教诲,无论你父亲是怎样的人,我却只当你是我重情重义的兄弟,其他又与我们何干!"陈小四拍拍杨过的肩膀道。
杨过闻言想起那年陈四新死,陈小四也是这般信他,一时之间,感动的眼圈微红,一把抱住陈小四哽咽道:"小四哥,今生只得一个你在,上天便待我不薄。我只愿我们兄弟二人能一生一世在一起,旁的人是怎样我也不在意了。"
陈小四知晓杨康是个大大的坏人,一直担心喜欢钻牛角尖的杨过倒是会受不了,这时听闻他终于想开,当下欢颜道:"你能这么想再好不过了。"
经这一段对话,两兄弟只觉更亲近了一分,笑语晏晏的谈起儿时旧事,一时之间,室内兄弟情深,一片和暖。
第四十四章
皮清玄直到二更时分,才匆匆来探了他们一眼,说了些吃好睡好玩好的场面话,再次匆匆走了。
陈小四和杨过也不以为意,等皮清玄走后,洗漱一番就休息了,这重阳宫现在倾巢而出日夜在山上山下搜索李莫愁,七个老道,除了闭关了五个,剩下的两个都在外面指挥找人,外紧内松,正是做点不怎么不地道事情的大好时机,两人为了方便晚上行动,又住到了一块,暗爽了杨过小子,约莫黎明时分,陈小四推醒了睡得正美的杨过,两人大摇大摆的出了驻地,一副在重阳宫散步锻炼的架势,顺便还和路过的洒扫杂役打着招呼,此时留守的道爷们还在呼呼大睡,两人一路走来畅通无阻,尤其是到了快到清凉院的附近,那里的道旁已经有了荒草,路上也是青苔丛生,看来这个地方少有人来,两人更放心了,迈开大步加快了速度,不多时就拐到了关押孙清信嘴里的四个恶人的清凉院。
清凉院门额上的木匾已经掉漆斑驳不清了,两人进了大门,又有一条青石铺就的石路通往院内各处的殿宇,院子里生有杂草,看来是荒废已久,两人大殿左右两侧的偏殿都看了看没人,后来在左面的耳房中的一间发现了一条被钉在墙上的铁链子,地上横七竖八的扔着几床破棉絮,露出了四个脑袋,彼此挨挨挤挤似乎睡得正好。
杨过弄开门锁,陈小四扶着门框,以防户枢发出声响,悄无声息的打开了木门,一开到能允许一人通过,杨过猛的化作一道黑影冲了进去,等陈小四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杨过已经笑眯眯的蹲在四个人脑袋附近向他招手了:"小四哥,先找谁问比较好呢?"显然这个家伙已经趁着这四人熟睡疏于防范,点了他们的穴道了。
"不都一样,反正我们都要问一遍的。"陈小四敲了一下杨过的脑袋:"赶紧的吧。"
"这个人长的怪,头上还有个大肉瘤,我们就先问他吧。"杨过好奇的食指戳了戳其中一个脑袋上的肉瘤。
"行!"陈小四点头道。杨过便拍开那人刚被点住的昏睡穴,却没有给他解手足的穴道。那人竟然不知自己在睡梦中受了袭击,还是一副睡得香甜的样子,看的杨过和陈小四啧啧称奇,杨过戳了一下那人的麻穴,过了片刻,那人终于有了点响动,哼哼唧唧了几声,迷茫的闭着眼睛四处倾听。
杨过记起孙清信曾说过这些人被刺瞎了招子,当下按住那人的肩膀,压低声音问道:"我知晓你早年跟着杨康,想问你一些当年的旧事,你乖乖的说出来,不可隐瞒或者歪曲事实,就按照原委老老实实道来,我问完你,还要和这几人核对,若你们说的有半句对不上,定叫你们知道小爷的手段,重阳宫的道士不敢杀你们,我可不会手软!"杨过拿出街上混混的问讯手段,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说道,为了恐吓还点了这人的几个要害穴道,让他又麻又疼的难受了一会,给了这人一个下马威,好叫他知道他们的手段。
那人脸上浮现出惊恐的神色,片刻后虚弱的说:"您想问什么,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叫什么,跟在杨康身边多久了,他是个怎样的人,早年做过什么,他是怎么认识穆念慈的,又因为什么而死,从实招来不得有半句虚言!"杨过狠声道。
"小人名叫侯通海,杨康还是十几岁的小娃娃的时候,我就跟着他做护卫了,穆念慈是他十八岁的时候比武招亲认识的……"侯通海思索了一会,慢慢地开始了叙述。
因为杨过问到了穆念慈,而那场比武招亲也正是杨康命运改变的关键时刻,他便从此道来,杨康本是金国的六王府小王爷,从小长在王府,深的六王爷完颜洪烈的疼爱,又师从全真教丘处机,练得一身功夫,身份尊贵,出入鲜衣怒马,又有众多高手护卫,端的是富贵荣华。
那料十八岁的一日,路遇比武招亲的穆家父女,因为一时觉得好玩,跳上台去跟人家姑娘比武,赢了之后却不愿娶一个四处走江湖卖艺的女子,被人群中围观的郭靖扯住非要他负责,两人为此争斗不休,运气不济的是他的师叔恰好路过,见了这事,杨康唯恐被师父知道责罚,就一面下手要害了那道士,一面又捉了穆家父女关起来,意图遮掩。
那料这事不知怎的被王妃发现,又引出了一件天大的秘密,原来那王妃入府之前曾是宋人,穆老头就是他的丈夫,十八年前杨家遭了横祸,王妃只道丈夫已死,跟了王爷,哪料到她丈夫并未死去,两人商量逃走,被王爷察觉堵在客栈,杨氏夫妇见走不脱,就双双殉情而死,出了这种事,杨康自然不好留在王府,只得跟着据说是其父和穆老头有旧自小被家里定了结义兄弟的郭靖和他名义上的妹妹穆念慈离开了。
不过那六王爷毕竟养了杨康十八年,虽然不是亲生,但是心里牵挂,一路派人跟着几人,不时的劝说一二,终于劝得杨康回心转意,父子和好如初,之后王爷落入敌手,尽管杨康知道了当初杨家的祸事也是王爷见王妃貌美心存爱慕故意嫁祸,又来了一计"英雄救美",勾搭上了落难的杨氏娘子,他还在太湖水乡悄悄放了王爷走路,后来王爷探听到岳飞曾留下了一部兵书的下落,便请了西域高手欧阳锋和他的侄子欧阳克一起去取经,那经书据说藏在大内一座假山中,杨康为了大金,还杀伤了他的结义兄弟郭靖。
至此,杨康与他的结义兄弟郭靖彻底撕破了脸皮,那知那么辛苦得来的经书却是假的,一行人离开大内就去了临安附近的牛家村一座废弃的酒肆休息,恰好穆念慈也在那里,欧阳锋的侄儿欧阳克贪花好色,意图对穆念慈不轨,杨康便找了机会杀了欧阳克救了穆念慈,只是他这一番出手相救还存着杀了欧阳锋的继承人,好拜欧阳锋为师学武功的念头,他以为这件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被三个人看在眼里,一个是原来就住在那酒肆的傻乎乎的唤名傻姑的姑娘,另外两人却是藏在酒肆一间密室疗伤的郭靖和他的相好黄蓉。
后来这件事被黄蓉在铁枪庙中抖落出来,当时欧阳锋也在,杨康心急灭口,一掌打在黄蓉肩膀上,黄蓉身穿桃花岛镇岛之宝软猬甲,杨康一掌下去不仅没伤了人还弄得自己手掌出血,又有杨康落掌的位置乃是从前一个叫做南希仁的家伙也在那里落了一掌,而那南希仁打人之前又中了欧阳锋的毒,这环环相扣既是匪夷所思却又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杨康杀了欧阳锋的侄儿,却又中了他的蛇毒而亡。
杨过与陈小四又问过了剩下三人,又添加了一些铁掌峰,杨康如何假冒洪七公传人,意图置郭靖黄蓉死地啦,或者杨康和欧阳锋杀了柯老爷子的五个弟妹嫁祸黄药师啦,总之是很多阴险毒辣的事件,至于穆念慈这几人只是模模糊糊知道两人确实相好过一场。
还有唤作沙通天的一人眼睛却是好的,轮到讯问他之时,一睁眼,看见杨过,立时脸色大变,惊呼道:"小王爷!"
陈小四和杨过心里唯一存有的侥幸也没了,孙清信和这四人口中的杨康应该是杨过的父亲无疑了,只有这样才能说得通为什么这人一看到杨过就一副熟人嘴脸,而当初郭靖和黄蓉也是因为杨过的长相才认出了他是杨康的儿子,杨过虽然没有见过杨康的面,却不妨推断出他和他父亲应该长的极为相似,侯通海四人虽然各有补充细节,大体情况却没有多大出入,其中三人还是眼盲只之人,又不知问话的杨过是谁,站在那一边,想必说的应该是事实。
问完几人,杨过思及杨康为人,不晓得如何评价,心情郁郁,但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两人也不好在此发泄情绪,匆匆离开这里,又装作晨练完毕。路遇早起的道士也是微笑点头打招呼,施施然的回了居处,竟没有被人发现一丁点异状。
第四十五章
杨过一回房,脸色立时坍塌了下来,抿着嘴倒在床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陈小四见状心疼的不行,马上坐在旁边摸着杨过的头发安慰他的好兄弟。
杨过见有人心疼,立时一分的委屈成了十分,瘪着嘴,一脸难受的说:"怪不得我爹如此为人,我娘还肯替他生我下来,却又在临死钱嘱咐我不要报仇……可惜我年幼明白当年的事情原委,竟没有答应她。让她走的不甘心……太不孝了。"
陈小四便开导他:"你那时年纪小而且这其中的曲折若不是接待我们的是那位正好给你父亲当年随侍送饭的孙清信,我们也不会这么容易就知道原委,这件事离奇至极,种种巧合,真是匪夷所思,很多事情现在看起来,完全是时运的问题,他一个宋人长在金人的地方还是尊贵的王府,少不得参与了不少金国政事,一旦涉及国仇大恨,再宋人眼里他又能有什么好名声了。再说了上面的那些弯弯绕绕,曲曲折折的计谋心思,也大多表面好看实际见不得光。他长在王府,从小受金人王爷的教诲,跟他们平头老百姓,老老实实做人的想法是大大不一样的。"
"那也太……不过是街头卖艺被讹住了,何必咳咳……何必要害了他师叔,做那等欺师灭祖的事呢。"杨过想到父母比武招亲认识,又想到街头那些行骗的手段,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完全没有想到少时温柔的妈妈早前还做过这等事情。然而这却是他想岔了,因为他是乞丐出身,又有郭靖帮忙非要杨康娶亲的事,便想当然的带入了界面上的手段。
陈小四见了杨过的羞涩的神情,心里怜惜他便道:"那时正是金人南侵,北方宋人比起我们在嘉兴的日子也不如太多,你爷爷和妈妈在金人的大都讨生活比之北面的宋人应该更是不易,我父亲不也是偷盗为生,都是为了活下去,又有什么不对了。至于他师叔,你也知道你家与那丘处机道士有旧,他一直自认宋人,对于改嫁的你奶奶以及长在金王府对自己身世一无所知的你父亲早就有所不满,管教也必是极严格,说不定还说过,若是他行差踏错,不饶他性命这种话,你父亲长在王府娇生惯养,那是年方十八,又没历练过江湖,一时情急想了这种法子也能猜到。你想想那些当官的有爵位的,哪一位不是鼻子朝天,将老百信看的如草芥一般。他贵为金国小王子,飞扬跋扈,更是不把人命放在心上。"说到此处,陈小四叹了口气补充道:"不过要杀了道人却真的是有点过分了,虽然环境造就了他的处事方式,却也失了道德。"
"这世上也只有你肯和我说这些话了,师父师母因着间接害死我父亲的关系,对于此事都是吞吞吐吐不肯多言,义父因为他杀了他的侄儿——不对呀,义父说的是孩儿是罢,不是侄儿——"杨过忽的想起一件不符合的事,猛的坐了起来:"你说那几个人是不是说谎啊!"在他小时候一直觉得自己父亲定是个大英雄,后来虽然有所怀疑,但是心里一直存了侥幸,这时发现前后对不上,便惊呼出声。
"我也觉得我们这次获得消息也忒顺利了一点,我们还是再查查吧,我觉得这时引到师父师娘头上,有点不太对劲,而且那些事也太巧了吧,事到如今,我们只能从义父身上下手了,不过却不好直接去问他,但是义父的事我们可以从柯老爷子嘴里问出来,老爷子人老,脾气又倔,他的五个弟妹又死在义父手里,只要我们抓的时机得宜,定能问出什么事来,也不会多嘴漏给师父师娘,师娘太聪明了,要让她知道只言片语,恐怕我们的小动作就遮掩不住了,到时弄得她心里不高兴就不好了。"陈小四点头道。
"正该如此!师父的生辰也快到了,我们正好回去看他。"杨过以拳锤手,又开心起来。
"确实如此,我们在古墓拿了那许多的珍珠,不如留上几颗给师母是师妹们弄些首饰,其余变卖,一来以后可以补贴咱们的家用,二来再给师父买件好的裘衣,给两个师弟买双合用的靴子,你觉得怎么样?"说到郭靖生辰陈小四跟着提议道。
"再好不过了。"杨过拍手笑道。
两人定好下一步的计策,恨不得立刻离开终南山回桃花岛去,但又怕这些道士起疑,还想瞧出点他们骗人的破绽,于是又在这里留了几日,可惜任凭他们如何套话,依旧没从孙清信口里问出更多的疑点,直到将重阳宫逛遍了,才表面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拜别终南山。
第四十六章
考虑到师母和师妹们用的东西都不是俗物,对于首饰更是挑三拣四要求颇高,两人下了终南山后决定先去临安看看,找个巧匠打造首饰,那里街市繁华,商铺手头银钱多,两皮囊的珍珠也好脱手,此时郭靖的生辰还有二十多天,两人远在终南,快马快船的赶去回去也得十几天,加上挑选礼物的时间,必须抓紧时间了。
岂料刚出了终南山,丐帮分舵的人就送了一个消息,一个月后,郭靖和黄蓉要在江苏的大胜关举办英雄大宴,号召天下英雄一起抵抗元虏,并叫外面历练的三个徒儿也去见识一下。
"这可好了,大胜关比桃花岛近多了,又不虞海上风浪耽搁时间。"杨过谢过传递消息的丐帮弟子,转头对陈小四道。
"可不是,不过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快些跑罢。"陈小四笑道,扬鞭催马,二人绝尘而去。
两人骑得都是健马,过了三四日,已到了陕西和河南境内交接的地方,预计五六日后,就可抵达大胜关,这日两人匆忙赶路错过了宿头,只得在官道一边寻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准备凑活一晚,陈小四在附近拾掇柴火,杨过去附近小溪打水,许久未归,陈小四心里担忧,便去寻他,沿着杨过初时走的方向寻了一会,忽的被人从后捂住了口鼻。
陈小四顿时惊出一声冷汗,正要挣扎,"偷袭"他的人另一只手在他的手心上捏了一捏,顿时明白是谁了,转头一看果然是杨过,那只方才捏他手心的手正此时放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陈小四点点头,杨过便拉着他的手往前走了几十步,悄无声息的跃上了旁边一座小丘的丘顶。
那丘顶另一面的背风处,正生着一堆旺旺的篝火,三个大汉正围着那篝火在闲谈,一个道:"你说的没错,想必那老贱,已经走了,他那种老东西,又岂会耐烦总跟着我们。"
另一人道:"如此最好,我就担心他不放过我们。"
再一人道:"等我们和大哥,四弟汇合了,集我们五人之力,也不一定就怕那老贱。"
前一人又道:"二哥说的有理,我们藏边无杰怕过谁来!那老贱虽然功夫厉害,未必能赢我们五人。"
第二人又道:"三弟说的不错,不过我们明日还是早些动身吧,万一那老贱再追来,我们三个恐怕不是他的对手,只有集合大哥,四弟的功力使出咱们的联合搏击之术,才可有望胜他。"
最后一人闻言瑟缩了一下,转移了话题:"好了,咱们不提那老贱了,好端端的弄得心里不痛快。"
三人便又说起了一些旧事,听他们的夸耀的话题,却尽是些欺男霸女,为非作歹的勾当,身上积攒的人命何止一两条,陈小四听的心里不痛快,见那些人翻来覆去,没什么要紧的事情说了,便捏了捏杨过的手心,杨过轻轻点头,两人就轻手轻脚的摸下了小丘,慢慢的退出了这里。
等到走到那三人听不到的距离,陈小四压低声音小声问道:"你听壁角时间长,到底怎么回事。"
"我发现他们的时候,这几人刚生好火堆,说是被一个老前辈追得的屁滚尿流,客栈也不敢住,只能在这里寻了个少人处,窝一夜。又感叹流年不利,被那位嫉恶如仇的老前辈撞上。不过我听他们说的,实在不是人事,当时这几人正抢了一个好人家的姑娘,欲行不轨,被那位老前辈遇上,当然没有好果子吃,可惜的是这三人实在滑溜,竟然逃脱了。"杨过气愤的说:"我想寻一个法儿,收拾了他们,但是又想到还有两个恶人留在世上,要是我们这会弄死这三个,又不知道他们叫什么——那什么藏边五杰多半是他们自己大吹法螺此等恶人也配称'杰'?到时怕不好找另外两个,后来听说他们要在华山上聚会,一起对付那位老前辈,便想到时等他们集齐了,我们再下手好不好。反正这里距离华山也不远了,师父和师娘现在在大胜关,我们也不是特别赶时间,加上去临安兑换珍珠购买礼品,十来日也足足够了。师傅经常教诲我们要行侠仗义,到时就算稍有耽搁,待我们禀明原委,师父师娘定然比我们赶回去还高兴。也省得除恶不尽,到时候暗地里阴谋算计我们兄弟还有那位没有谋面的老前辈。小四哥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恩,很对。傻蛋现在越发长进了么。"陈小四看杨过一副等待夸赞的样,心里好笑,嘴上却如了他的意,果然杨过听了陈小四的赞扬,立刻笑的咧开了嘴。
"他们五人功夫如何?你打不打得过?"陈小四用下巴点了点那三人的方向,谨慎的问道。
"他们功夫废柴,三个一起上,我都不怕,只是他们说五人集齐之后,会有合力搏击的功夫怕是不好对付。"杨过先是得意一番,又略有忧心的说道。
"反正他们不是要去华山,自古华山一条道,我们只要先行去那里,然后在险要处设下埋伏,先收拾一两个,后面就好说了。"陈小四提议道。
"就这么办!小四哥你累不?此处距离华山不远,我们快马赶路也就两个多时辰,先去查探一番,万一那三人口里的大哥,四弟什么的早就到了,我们只要跟着他们找到集会的地方,就能先弄死那两个,再从容收拾这三个,还省了我们一番布置。"杨过提议道。
"有理!"陈小四点点头,两人就着杨过带回来的溪水,吃了点干粮,填饱肚子,立刻翻身上马该向华山而去。
第四十七章
陈小四和杨过策马离开之时,约莫戌时刚过,跑了大概一个时辰,起了风,又跑了一会,天上就零星的开始飘起来雪花,杨过内力不错,不畏这点恶劣天气,陈小四却在马上冻得牙齿咯咯作响,翻出了两人的厚衣服穿在身上才稍微好了一点,又走了一阵,杨过看小四冻得脸色青紫,足尖在马上一点,翻身到了陈小四的马上,将他搂在怀里,温暖从背后热乎乎的传过来,才让小四冻得麻木的身体稍微好了一点,两人同乘一骑,每隔一刻钟就换乘另一匹,到达华山脚下时已经快到子时,天上不见一个星子,黑漆漆一片,寒风吹得呼呼作响,夹杂着拇指大小的雪花砸了下来。
下了马之后,杨过握住小四的手,输了内力给他,使他不虞风寒,两人又将两匹马赶到了一处避风的山坳,这才沿着山道往上攀爬。
初时,路还比较好走,半个时辰之后,山势开始变得陡峭,路也窄小难行,出现了积雪,又走了半个时辰,山风更加猛烈,一脚踩下去,雪能没到脚面,两人走的更加小心翼翼,同时还仔细看着四周,有没有什么人迹,忽的山路一转,上方几十丈火光闪烁,两人精神一振,暗道莫不是那火就是另外两个恶人生的,这么想着,两人脚步放的更轻了,也不再小声说话,只顾闷头赶路。
又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两人已经能够看清楚上面火光周围的人影了,然而似乎只有一个,再转过来,终于瞧清楚了,是一个背着葫芦,拿着竹竿的老乞丐,正围着火堆在上面煮什么东西。
那老乞丐似乎也听见他们的脚步声了,猛的抬头看来,喝道:"兀那两人!大风大雪,半夜三更,鬼鬼祟祟在这做什么!是不是臧边五丑的大丑和四丑!"
"你这老头好没眼色,像小爷这样英俊潇洒的少年英侠岂是那坏事做尽的臧边小丑!你也忒老眼昏花了吧!"杨过笑道,又见那老头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而拿着树枝搅和锅里的右手却是缺了一个指头,忽的想起师娘说过的一人,脸色一整:"桃花岛,郭靖黄蓉门下,杨过,见过洪老帮主。"
陈小四听了杨过的话,仔细看了眼那老丐的右手,也跟着说道:"我是杨过的同门师兄,陈小四,见过洪老帮主,您是来这里等臧边五丑的吧,正好我们也是为此而来……"当下便把两人在几个时辰之前如何巧遇藏边五丑中的三人,又如何听说他们要集合起来,用厉害的功夫算计一位老前辈,却没料到,那三人口中说的是洪老帮主。
洪七公闻言上下打量了他们半天,忽的拍出一掌,却是降龙十八掌的一招"亢龙有悔",杨过忙将陈小四护在身后,对了一掌"履霜冰至",双方一交锋,杨过只觉洪七公的掌风一层深似一层,层层叠叠,越来越强,及到五六层之后,终于抵挡不住,被推的往后退了七八步,要不是陈小四抓着他的腰带,就掉下着险要的山峰去了,不过杨过一显出弱势,洪七公就把招式收了,否则单凭陈小四那点微末技能,肯定扯不住杨过。
"不错不错!"洪七公哈哈大笑:"比那傻小子十八岁的时候强多了。你叫杨过是吧,练的不错!"又看了一眼陈小四:"你这师兄却有点差劲至极,脚步虚浮,双臂无力,诶呦这等根骨,也就是那个傻小子看的起,肯教你功夫。"
杨过不愿陈小四被骂,刚要辩驳两句,就被陈小四在后背掐了一下,只好闭嘴,无论如何,洪七公也算是他们的师祖,被他训两句忍忍也就算了。
洪七公瞄见杨过的不平之色,笑道:"你这娃儿,倒是不嫌弃你师兄武功差劲,来来来,今天你们运气不错,老叫化正好整治了一锅好东西,请你们来吃。"
陈小四这时候正是又冻又饿,先前啃的那些冷干粮早就因为赶路爬山消化的一干而尽了,听见洪七公招呼,立刻眉花眼笑的凑了过去道:"什么好东西啊,听师娘说,您最会吃了,今天真是好运道,傻蛋快来,洪老帮主请我们吃饭,你还客气什么!"
杨过暗道,洪师祖好吃,我且把他那些好东西多抢吃光,叫他心里肉疼,看他以后还敢说小四哥不!再不客气,三下两下窜过去和陈小四一道凑在锅边看看里面是什么好物。
"蜈蚣!"还未看清楚里面是什么,就听见旁边的陈小四诧异的叫道。
洪七公得意洋洋的指着上面一处渺无人迹也没有攀登之路的山峰道:"蜈蚣和鸡生性相克,我昨天在上面埋了一只公鸡,果然把四下的有毒的蜈蚣都引来啦。这些蜈蚣可是天下美味,我将它们煮在这锅里,蜈蚣临死之时,将毒液毒尿尽数吐了出来,是以这一锅雪水剧毒无比。"
"那等他们吐尽了毒素是不是就能吃了?"陈小四好奇的问道,又转头对杨过说:"这个要记下,改天叫丐帮的舵主们把这法儿告诉天下的乞丐,正可在冬天捉来充饥,也能少死几个人。"旋即又皱着眉头说道:"只是蜈蚣这种毒虫,冬天多半蜷在土里,不爱动,我们乞丐又买不起公鸡吸引他们,可是个难题。"
"这有什么难的。"杨过笑嘻嘻的说:"我在咱们桃花岛的一本杂记里面看到过,捉蜈蚣也不难,根本不要什么大公鸡,在冬日的时候,点上一堆火,渭热了冻土,之后移走火堆,在拿鸡毛,马粪,泥土混在一起,覆盖到挖了孔眼的砖头瓦砾上,置于热土之上,再在其上放上厚厚的苦草保暖,夜半之后,土地转凉,再去看,就会在空隙中找到许多冻僵的蜈蚣,以前师娘教我的捉蟋蟀的办法就是从那本杂记看来的,我后来翻着了,还见了许多稀奇古怪捉虫子的办法,可有意思了。"
洪七公本是想拿这可怖的蜈蚣吓一吓这两个小辈取乐,那道陈小四和杨过少时为了养活街上的手下,到了食物紧缺的寒天,那是绞尽脑汁想办法,四处打听能有什么吃食,杨过曾听一个广东的商人在路边的茶摊上说过他们家乡五毒虫也是可以吃的,可惜没有听到具体的做法,不敢贸然下手,两人一直对此十分遗憾,这会听了洪七公的说道,立时有了兴趣。
洪七公没有吓唬住小辈,反而被杨过勾起了对桃花岛那本神奇的《杂记》的兴趣,腆着老脸凑到杨过身边:"杨过,那本书上还说了什么,蝎子能捉到么?"
"当然可以!"杨过得意洋洋的说。
"说说看,说说看。"洪七公眼睛越发的亮了一脸你快说你快说的样子。
"先烧一锅温水,然后浇在地上,还需在上面垫上一层砖块瓦砾,用火在其上烘烤,等到下面水分蒸发的差不多,且土质松软之后,取臭鸡蛋和上马粪,湿泥,覆盖在有孔洞的破砖残瓦之上,再在其上盖上茅草保暖,等到土地冰凉,也能在下面收获不少冻僵的蝎子。"杨过又给洪七公分解如何捉蝎子。
洪七公听到越发感兴趣,又问了杨过好几种昆虫的捕捉方法,一老一少谈的十分投契,期间,洪七公待那一锅蜈蚣水开了煮了一刻钟之后,泼了毒水,拿出一柄小刀,斩去蜈蚣的首尾,轻轻一捏,去掉壳子,将雪白的蜈蚣肉剥到锅里,杨过和陈小四看的有趣,也拿竹篾子帮他,不多时,已经剥完了,满满一锅的蜈蚣最后剥出了多半锅,洪七公又换了两次雪水,直到他那柄银质的小刀搅在锅里不发黑之后,才从背囊中取出七八个放着调料的铁盒,将蜈蚣放在一边,锅里倒了油进去,把那些蜈蚣肉放进去一炸,立时香气扑鼻,洪七公一边炒,一边还吞着口水,等到起锅,下了调料,更是鲜香美味。陈小四饥肠辘辘见他一停手,哪还顾得上矜持,也不怕烫,捞起了一条,就扔到了嘴里:"唔……唔……唔……好吃至极!"
洪七公做了第二个伸手的人,一边吃着还一边说道:"你……这……小娃娃……"颇有我这请客的还没动手,你就开吃了的不满。
陈小四嘿嘿傻笑,权当没听懂,还招呼没动手的杨过:"傻蛋,快,好吃着呢!"
三人一顿狂啖,不多会就把半锅蜈蚣吃的一干二尽,杨过见陈小四还在砸吧嘴巴笑道:"公鸡比鸡毛生猛,想必这附近的大蜈蚣都被他一网打尽了,这华山地势险峻,又处在北方,一年四季,寒冬较多,蜈蚣甚少,只凑了这半锅,等我们到了南方,那里气候热暖潮湿,最适合百虫生长,我再做给你吃。"
陈小四连忙点头:"好傻蛋,真是我的好兄弟啊。"
那洪七公在一旁抱着锅子又添了半天直到一点汤汁都不剩,才满足的拍拍肚子说道:"我急赶歹徒,已有五日五夜没睡,难得今日吃一餐好的,要好好睡他三天,便是天塌下来,你们也别吵醒我。你们给我照料着,别让野兽乘我不觉,一口咬了我半个头去。"两兄弟齐声笑道:"遵命。"洪七公就闭上了眼沉沉睡去。
第四十八章
此时雪下得越发大了,不多时已经落了洪七公一身。
"傻蛋,你说他这样露天躺着……"陈小四有点担忧的瞄了瞄洪七公:"大冷天的,睡着也不怕着凉?"
"应该没事吧,洪老帮主功力深厚,反正我不觉得有多冷。"杨过扯过包了几层的陈小四搂在怀里。
"炫耀你功夫好是罢!"陈小四佯怒道,身子却又往杨过怀里挤了挤:"这天有点难熬……我们需得想个法子,洪老帮主要睡三天,那几个丑角又不晓得什么时候就会上来——"
"这倒是。"杨过握着陈小四的左右手,将暖洋洋的内力从左手贴掌送过去,再从右手引导出陈小四送回来的有点凉的内力,回答的有点心不在焉。
"想什么呢!"陈小四用手肘戳了戳杨过的腰。
"哦……啊没什么,你是担心那五个小丑?"杨过回过神来,思虑片刻,奸诈的眨了眨眼睛:"你看我们来时的山路狭窄难行,又积累了厚厚的冰雪,且将那些雪弄成尖尖的,烧一锅子雪水浇上去,不到一刻钟都是下方上尖没法落脚的坚冰,再涂上些油就更妙了,保准让人不易冲上来。洪老帮主不是在这休息,我们拿枯柴搭个棚子别让雪落在他身上,倒时那几个祸害一眼看见洪老帮主定然又惊又怕,我守在那边趁机偷袭,先弄死一个,剩下的就不怕他们了,小四哥,你守在这边,拿着洪老帮主的竹竿,要是有人冲过来就把他们戳下去。"杨过没说的是,陈小四和洪七公有"人为天险"作屏障,他才好心无旁骛的收拾那几个坏人。
"这个主意不错,我们就这么做吧……诶呦……我的胃疼……不会是那些蜈蚣毒性未去吧……"陈小四正要起来行动,忽的觉胃部一阵发寒,一时气也岔了,疼的翻江倒海。
杨过大惊失色,急得脸色煞白,脑子里乱轰轰的唯一的念头就是,小四哥不能死,手忙脚乱的按住陈小四的脉门查看,半晌擦了擦额际的冷汗道:"应该没事,你胃部有一团寒气,想必是刚才吃的蜈蚣是大寒之物,再加上你内力不济,吸入不少冷气,熬不住苦寒,我帮你运功驱散也就好了。吓死我啦……吓死我啦……"
陈小四这时候也内查明白了过来,他这是消化不良了,有点不好意思的随着杨过盘腿坐下,又是一番行气运功,许久才驱散了陈小四胃里的寒气,顺带将杨过身体里积攒的一点也一并除去了。
"你要是到了那边我可怎么活啊。"陈小四苦着脸和杨过一起拨开积雪,拾捡枯枝,杨过又跃一棵离地约丈许处的老树,折了几根大枝桠权作支撑。
两人围着洪七公搭了一个长六尺,宽四尺,高约五尺的棚子,又把火堆移到了柴棚前面,陈小四冷的要命,拿了洪七公的小锅,煮了一锅开水,将水囊里的珍珠倒到包裹里,灌了热水进去,给了杨过一个,自己抱了一个藏在怀里,这才感觉好了许多。
杨过开心的拿水囊捂了捂手,又把它塞到了陈小四怀里:"还是你拿着吧,瞅瞅都冻成什么样子了。"说罢拿着一从枯黄的蓬草去了下面的石阶,扫了许多的雪上来,埋住了一段三丈长的山路,小四往火上的开水里加了几捧雪,等到水温降下去,杨过抓住小锅的边缘,将水泼了出去,又拍了一掌,那水尽数洒在了新做的山路前半段,又化了一锅雪水,将后半段也弄好,杨过便找了洪七公装油的铁盒,用铁锅稍微加热融化了一下,全泼到了山道上。做完这些,杨过握了握陈小四依旧有些凉的手指,一脸担忧的说道:"我先过去了,你守着火堆,多换几次囊里的热水,别着凉了。"
"你也小心。"陈小四拍了拍杨过的肩膀:"要是打不过,就跑,下山找丐帮的人来帮忙。恶人都怕死,我守着这条路,他们看见脚下凶险肯定不敢上来,也拿我没办法。你别担心。"
"我定能胜他们!"杨过自信的说,又抱了抱陈小四,捡起一条枯枝,掷了出去,足尖在空中点上树枝接力,片刻后已经稳稳的落在了对面,笑意吟吟的冲吓了一跳的陈小四挥手。
"你别大意!"陈小四又叮嘱了一声,才慢慢的踱回了棚子里,抱着两个热水囊,担忧的看着下面的山路,此时杨过已经不知道藏在哪里了,再加上天气恶劣,难见星光,他用足了目力也只能看到七八丈,再远就是黑漆漆的一片了。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陈小四换了三次水囊,又冷又困,几乎都要昏睡过去的时候,有一粒石子,"砰"的弹中了他的脑门,陈小四呲牙裂嘴的睁开眼睛,看见下方山路的杨过冲他挥了挥手,做了个来了的手势,就躲了起来,陈小四连忙抓起旁边的竹竿,将两个已经冰凉的水囊扔在一边,躲到了山壁靠里面的地方,只留了两只眼睛,瞄着下面的山道。
此时天色已经微明,陈小四能看清的范围又多了一些,一盏茶之后,山道的拐弯处,出现了五道黑影,他心里一紧,猜到恶人来了,忙用力握住了手里的竹竿,呼吸也放的轻缓起来。
第四十九章
"老叫化!"正当陈小四屏气凝神如临大敌之时,下面的五条黑影里有人惊呼。
"他,怎的到此!"又有一人压低声音道。
"这老贱,怎么躺在那里?睡着了?还是……死了……"再有一人悄声说,要不是陈小四运足耳力,几乎不可闻。
五条黑影围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半天,声音更低了,陈小四模模糊糊听见几句"你去!""你……怎么不……去!"就什么也听不着了。
片刻之后,那五人散开了,其中两丑,中间扯着几根连接到一起的裤腰带,轻手轻脚的向这边走来,另外三丑,一脸紧张的看着这两人,等到了杨过和陈小四做的滑溜到极致的"路上",前面的一丑小心翼翼的一手扶着冻得发硬的石壁,一手像是拽着什么保命的宝物一般捏紧了裤腰带的这头,脸色发白双股战战的踩在上面,后面的那丑却止步在路后,显然是为了防止前面那丑失足的措施。
前面那丑行动极为缓慢,半天才走了两丈许,就在此时,异变忽起,杨过从躲在一边的石头后面突然扑了出来,悄无声息的从后面接近了距离他最近的一丑,一掌拍在了他的背后,只听"咔嚓"一声轻响,那丑脸色发青,"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生死不知,另外几丑闻言大惊失色,回头去看,陈小四趁机一竹竿就把那个踩在路上的五丑之一,戳了下去。
这丑被戳到了路下的悬崖,凄厉的叫着,拽着裤腰带那头的那丑赶忙双手握紧了裤腰带,一手抓住道旁突出的岩石,裤腰带在空中绷的笔直,总算将那个往下落的拉住了。
就这一会工夫,杨过已经和另外两个斗在了一处。
那两丑的裤腰带先前被抽走了,打了几步裤子就往下掉,连带下盘也不稳,行动迟缓,杨过轻轻松松一边打一边转到了这边,游刃有余的在那抓着岩石意图将下面的丑拉上来的家伙后背心推了一把,那抓着岩石的丑,踉跄了一下,一脚踏空跌了一跤,要不是那丑手忙脚乱之间抓住了石阶,那两丑就要全部跌下去了。
杨过自小在街上打架斗殴,各种伎俩层出不穷,想也不想一脚踩在了抓着石阶的丑的手上,那丑手指激痛,下意识放开了石阶,两外两个和杨过缠斗的丑慌忙去拉他,被杨过轻轻松松点了穴道。
这两丑被点了穴道,手上立刻使不上力气了,刚抓住往下掉的那丑的袖子,就从手指间滑了出去,杨过眼疾手快的把那袖子重新捞住,笑眯眯的一点一点的在下面那丑绝望的注视下,将他拉了上来,顺手戳了穴道,又扯住那裤腰带将最后一丑弄了上来,当然也收拾好了丢在山路上。
冲山路那边的陈小四得意洋洋的挥了挥拳头,杨过使了个巧劲,将这几丑全部丢了过去,一个叠一个像叠罗汉一样扔在了那边的柴棚边,然后又像之前一样借了树枝之力,冲到了那边。
拍了拍手中不存在的灰尘,杨过笑眯眯的窜进了柴棚里,一把将陈小四搂在怀里:"冷不?"
"刚才紧张,出了一身汗,还好。"陈小四瞄了瞄外面寒风中的五丑:"那五个家伙怎么办啊?"
"等洪老帮主醒了交给他处理吧。据说他嫉恶如仇,收拾的恶人不下数百,肯定经验丰富。"杨过一边说一边将陈小四的手合在掌心:"一会天就大亮了,我去山下农家买些吃食和御寒的衣物,你就没这么难受了。"
"也好,洪老前辈说他要睡三天呢,这会一天都不到,可有我们守的,你说洪老前辈睡得怎么这么沉啊,刚才那几个小丑上来他都没有醒,按照道理上来说,习武之人的五觉应该比普通人更灵敏才是。"陈小四疑惑的说道。
"谁知道呢,也许他练得功夫不同于平常人吧,高人一般总有些怪癖,比如咱们前些日子见的古墓里的那两个,练功赤身裸体不说,对外界一点感觉都没有,还不能打搅。也许洪老帮主的内力修习也是这样。"杨过撇撇嘴不以为然的说:"咱们师祖的书房里就记载了许多奇奇怪怪的门派。有本残破的杂记上讲,百来年前,有个叫逍遥派的门派,门里有个人练了个十分诡异的功夫,据说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返老还童,再长到正常的年纪,匪夷所思的很。"
"那倒也是,你看过的那本,我也有印象。好像是一个自称少林一小僧的和尚写的奇遇记……说他怎么由一个小沙弥经过种种的历险,最后娶了一位美丽的公主,诶……肯定都是骗人的奇侠话本。"陈小四摇摇头,又催促杨过道:"好傻蛋,为了你小四哥的肚肠,快去吧,我昨晚吃的那点干粮和蜈蚣全消化完了,正需些美食慰藉肠胃。"
"那你等着,不要睡着了,守好山路,别出什么意外。"杨过给陈小四紧了紧衣服道。
"好。"陈小四点点头,又道:"你也小心……慢慢走……华山路险,又有冰雪,注意脚下。"
约莫一个一个时辰之后,杨过背着老大一个包裹,手里还提着一个大竹篮子上来了。
"没什么人来吧!""路上没意外吧!"两人一见面,下意识的同时问道,然后忍不住一起笑了起来。
杨过解开背上的包裹,露出了里面的一件厚棉褂子,还有一条老棉被,陈小四立刻欢天喜地的将棉褂子裹在身上,杨过又拾掇了一些干柴铺在棚子里,拍拍上面道:"小四哥一你裹着被子睡一会,完了换我,咱们都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好极好极……恩……我们先喝一锅肉汤面,暖了身子再睡……我来做,你先小睡一会。"陈小四此时正埋首竹篮子,查看杨过带上来的吃食,看到有两只大羊腿,还有一些干面条,立时觉得饥肠辘辘口水直流。
杨过看着陈小四的背影,不知怎的,觉得心头一暖,强撑的精神开始浑浑噩噩,便裹紧了被子,顺着心意眼睛一闭,几乎立刻就睡死了过去。
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杨过醒来的时候,天色又昏暗起来,眼前有朦朦胧胧的橘色的光闪耀,鼻端是浓郁的羊汤味道,他眨了眨眼睛,清醒了许多,仔细一看,只看见小四哥围着火堆的背影,看看天上又出现的星子,忍不住嘟囔道:"怎么不叫醒我?"
"你醒了。"陈小四回头,冲杨过笑了笑,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揉眼睛:"看你睡的沉,就没叫你,这羊汤都熬了半天了,绝对美味,就等你起来吃饭呢,我给你下点面条,一会你给那五个也喂点,我中午的时候已经喂过一次了,这天太冷,他们又被点了穴道,没点吃食不一定熬得住三天,可别洪老前辈没醒,他们就冻死了。"
"你睡会吧,我自己下就好,我守着无聊总得找点事做。"杨过点点头,坐起来,握了握陈小四的手,有了厚棉袍,他的手倒是热乎了,随手连人带棉袍全塞到了被子里。
小四却将在被子里淅淅欶欶的将棉袍脱下递了出来:"你穿吧,我有被子就够了。老话说的,降雪不冷融雪冻,晚上天气会比昨晚更冷。"
杨过接过棉袍,却没有穿顺手盖在了棉被外面:"不要紧,一会冷了我就和你窝到一处,又不是非得坐着等。"
"那好吧,你记得吃完了,洗洗锅,煮点热水,把那两个水囊灌了,捂好。"陈小四又叮嘱了一句,就合上了眼睛,不多时也睡了过去。
杨过此时饥肠辘辘,在羊汤里煮了一大锅子干面条,稀里哗啦吃了小半锅,才缓过劲来,看了看棚子外面的五丑,这时候他们已经从叠罗汉状态,变成了背靠背围成一圈的坐姿,显然是之前陈小四喂食的时候帮他们移动了位置又解开了部分穴道,先点开了最靠近的一丑的穴道,那丑脸色发青嘴唇发紫,一能活动立刻抓起两段枯枝,夹着吃了锅里剩下的面条,那丑被冻了一整天,经脉淤积,真气不济,杨过恐吓他要是敢逃走,就把他们丢到悬崖下面去,这丑自知不敌,也不敢反抗,老老实实的按照吩咐速速吃完,杨过这次却只点了腿上的穴道使他不至于逃走,但也能自行运功驱寒,又依法炮制了剩下的四丑。
做完陈小四吩咐的事,杨过开始无聊,瞧见那边排排坐的五丑,忍不住开口道:"兀那边的,你们五个谁是大丑谁是二丑怎么排行的。"
五丑落在杨过手里,又看出这个不同于在棚子里面睡觉的那个心软,便老老实实的回答了各自都是谁。
杨过听他们回答,感觉三丑是这五丑里面最憨的,便问他道:"三丑,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我们是从西藏来的。"三丑瓮声瓮气的说道。
"西藏……"杨过思索片刻,在脑海里翻出了一本地理异志:"是在错温波的西面么?"
"咦,你会说我们那里的话?"大丑讶异的插话,在藏语中,青海行省的别称是"错温波",但他在宋朝只听人叫那里做"青海"。
"我问三丑,你插什么嘴,小心明日我不喂你饭食,让你饿上两天。"杨过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大丑,满意的看到大丑闭紧了嘴巴。
"你们既然是从西藏来的,到这里何止数千里,是因为什么背井离乡来这的。"杨过又问。
"蒙古的皇帝,请了我们大金轮法王助他,他说汉人的南面都是金银财宝,美丽的姑娘,如果我们帮他,这些好东西就都是我们的!"三丑回答说道,杨过看见四丑一脸着急,似乎是想提醒三丑不要什么都说出去,但是杨过冷笑着看着他,大有他敢出声,就叫他后悔的意思,那四丑便也闭紧了嘴巴。
"大金轮法王?那又是谁?"杨过又问。
"我们师祖是西藏的圣僧,在我们家乡有天大的地位!"说起大金轮法王,三丑一脸的崇拜。
"师祖?"杨过嗤笑一声:"还西藏圣僧呢!教出来的徒孙连我一个人都打不过!"
"那是你使诈!"三丑不满的嚷嚷,又见杨过作势要打,立刻声音又降了下来:"我们五个学艺不精,不代表我们师父不好,我们师父是大金轮法王座下的二弟子达尔巴大师最厉害不过,你定不能赢他!"
"哦~达尔巴?他在哪里,我有空就去会会他,看我们到底谁厉害,我猜是我厉害,等我把他也打败了,就像现在对你们一样,点了穴道,扔在一处无人的地方,想起来的时候去喂两口,不晓得你们口里厉害无比的达尔巴,十天半个月不吃饭会不会死?"杨过哈哈笑着说。
"饿得死,饿得死,大爷,你千万别把我们扔在这里。"三丑一听大惊失色忙求饶道。
"你还没说,你师父在哪里呢!"杨过笑嘻嘻的道:"快说快说,等我抓住了你们师父,就把你们放了,怎么说,师父应该比徒弟好玩吧。"
"我们师父和师祖现在正在去大胜关,我们师祖说,你们汉人要在那里做不好的事——"说到这里三丑忽的闭上了嘴巴。
"呦,怎么不说了?"杨过油腔滑调的说:"就凭你们这两下子,也想和天下英雄为敌?告诉你们我师父和师娘最有本事了,就凭你们这些跳梁小丑,也想作乱!"又想起看过的打仗话本便恐吓道:"不过这样也好,到时我师父和师娘将你们一门,从师祖到徒孙全部捉了,砍下脑袋,挂在旗杆上,叫那请你们来的蒙古皇帝,又伤心又害怕!"在杨过心目中,郭靖的功夫就天下无敌了,一点也不担心这些武功差劲的五丑的师父和师祖能对他有什么不利。
"我们师祖很厉害的,他有一对黄金打造的轮子,就是宋人里面赫赫有名的郭靖也不是他的对手。"三丑贫贫的说。
"他和郭靖打过么?"杨过嗤笑一声:"郭靖郭大侠为人忠厚,心系国家,武功更是深不可测,就凭你们这些夜郎自大,边陲小民也敢和他比肩。"
"那倒没有……"三丑嘟囔道,引的杨过又是一番发嚎,闹了半天还是吹牛么,杨过有心探听这五丑的师父和师祖在大胜关的计划,问来问去,却再没问出什么,原来巴尔达使人通知了他们去大胜关之后,这五丑就被洪七公盯住了,一路不敢走大路不敢过城镇,一味的走偏僻的小道就与巴尔达失去了联系,这后续的计划确实是一无所知。
杨过见问不出什么了,也没兴趣和这五丑再缠七缠八,枯坐了一会之后,终于忍不住钻进了小四哥的被窝。
陈小四被冷冰冰的杨过骤然冰了一下,稍微从睡梦中清醒了一霎,眼睛微微眯了一条缝,恍惚看见是杨过,便弯起嘴角软绵绵的嘀咕了一句"傻蛋啊……",用胳膊把杨过搂在怀里,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那料杨过被陈小四耳鬓厮磨,热乎乎的一句"傻蛋啊……"说的面红耳热,不知怎的只觉得心头似有千万只小虫爬过,又麻又痒,"怦怦"直跳,有一处从来没有在意的过的地方起了意想不到的变化,杨过不清楚这是为什么,只觉得难过至极,浑身上下那里都不舒服,和陈小四紧贴的地方更是燥热难当,一时之间,只觉得又羞又窘,却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感觉,脑子里有个小小的声音说"坏啦""坏啦"却不知道是为何坏了。想要离开这让他难受的被窝,但是内心深处又十分的不舍得,进退两难,急热之下起了一身的大汗,最后实在熬不住,只化作了两行软软的眼泪,低声叫着"小四哥……小四哥……我好难受……"
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
陈小四睡的正好,忽听杨过叫他,强自睁开睡眼,打着哈欠问道:"怎么了……傻蛋……"杨过被他叫的"蓦"的脸色更加充血,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是一个劲低低的唤:"小四哥……小四哥……"
小四觉得不对劲,一下子醒了,一眼瞧见杨过的脸色,不晓得的怎么回事,急道:"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杨过支支吾吾不晓得怎么说才好,小四忙掀开棉被就要看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杨过却死死抓住棉被边角不叫他看,两人僵持片刻,杨过忽的灵机一动,抓住陈小四的手,按在了那处,陈小四感觉手上形状,摸了两下,登时明白了,那边杨过却为小四的动作,尖叫了一声"小四哥~"……
"哎呀呀,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正是男人正常的反应……"陈小四抓着杨过脏了的裤子,用雪水揉搓,一边哈哈大笑,一边给杨过讲解生理知识,杨过听得羞窘不已,在棉被里换好干净的衣裤,却也不想出来,只是扯着棉角窝在里面,只掀开一条缝,露出两只眼睛滴溜溜的盯着小四看。
"也是我疏忽,应该早点告诉你的,你自小没有爸爸,咱们义父又疯疯癫癫聚少离多,也没有和你说这些,不过你这般怎么现在才——道理上应该早几年么,难道是你发育不好,来给哥哥看看……"陈小四揉搓掉污物,拿一根枯枝压好,晾在柴棚顶上,然后窝回了里面,作势要掀被子。
"我以前是晚上做梦的时候……我以为是尿床……"杨过大急,拼命抓住边角,嘴里喏喏的挤出了几个字,脸上更是火烫一般,他这几年也曾早上起来发现裤子脏了,也是黄药师早年因为有了个好奇心十分重喜欢乱翻书房的女儿,为了教养她,便把那些个相关的杂书,全部锁了起来,不教黄蓉知道,是以杨过长在与世隔绝的小岛,又没有合理的启蒙,睡梦之中并不清楚,糟糟懂懂,天真的只当是又尿在了炕上,他性格倔强,心高气傲,这种丢脸的事都是偷偷洗了脏了裤子和被单,不肯告诉旁人的,这清醒的发觉不对,就不知道怎么处理了,被陈小四撞见,又听了他的解释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也亏的陈小四长在现代,对这种事没有古人那么含蓄,竹筒倒豆子一般,把知道的全说了,又拿雪捏了一个形状,给杨过比划了半天,告诉他以后遇到这种事情该怎么处理等等,杨过虽然越听越不好意思,终究还是明白了。
陈小四隔着棉被拍了拍他快要羞愤死的兄弟,一脸猥琐的调笑道:"现在知道了,别不好意思了,你看外面的那五个坏家伙,不是还说抓住了漂亮的小姑娘要如何如何,说的就是这种事情,瞧他们做了都一点不好意思的劲都没有,我们杨少侠只是这样怎能如此羞涩,输给这几个杂人,等下山,我去给你买些好玩的图册,你就明白了。"
"你这样笑不好看……"杨过闷闷的说:"我不喜欢。"
"傻蛋啊,傻蛋,你真是个大傻蛋……"陈小四好笑的叹道,复又一脸惆怅的说道:"可惜我的傻蛋也长大了,等以后你遇见了自己喜欢的姑娘,可要把着骨子羞涩的劲给憋回去,要学会献殷勤,不然怎么找老婆啊。"又学那些酸腐的书生摇头晃脑怪声怪气的念叨:"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君子好逑呀~啊呀呀呀呀~"最后一句更是拖长了带上戏子的调调。
杨过在被窝里恨恨的瞪了陈小四眼,背过身去不搭理他了,陈小四连忙又告饶,将杨过连人带被子圈做了一圈摇了摇:"好傻蛋,我刚睡了没一会,还困呢,让我再和你挤挤~"
杨过哼哼了几声,终究是不忍,掀开被子别别扭扭的说:"进来吧,不许再提刚才的话!"
"好,好,好,咱不提了。"陈小四窝了进去搂住杨过,一脸促狭。
杨过将他的脸面揉了揉,将那促狭的表情揉成了一个鬼脸:"也不许笑成这样。"
"杨少侠的规矩和真多啊,这也不许那也不许。"陈小四假意抱怨。
"我不管,你就是不能这样,我一看你的脸色,就晓得你一定在心里偷偷的笑我!"杨过在陈小四怀里翻了个身,赌气背对着他,陈小四努力板起脸孔,又把杨过翻了过来:"你看我很严肃,看到了吧,别气了。"杨过认真的盯着陈小四看了半天,小四终究忍耐不住,"扑哧"笑出声来,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杨少侠剑眉倒竖,一脸的恼羞成怒,挣扎着就要爬出来,小四好一顿告饶,才再次安顿下了这个祖宗,不再折腾,又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日醒来,见杨过盯着柴棚的顶,一脸落寞,不知道再想些什么,心里诧异这一向奸狡,只有他叫别人郁闷的份的小子,何时有了心事了,莫不是还在为昨天的事害羞?便开口问道:"傻蛋想什么呢?"
"小四哥,你醒啦……"杨过见他醒来,看了一眼,将手里把玩的一根枯枝,扔在一边,重重的叹了口气。
"你这是……"陈小四看着杨过乌溜溜的眼睛,越发的好奇了。
"小四哥,我想了一夜,以后找了老婆是不是真的像你说的,比昨天还快活……"杨过扭捏了半天,见陈小四一脸不老实交代就不放过你的架势,终于面色微红吞吞吐吐的问道。
"是呀,非常快活,等你找了老婆就明白了。"陈小四摸了摸杨过的脑袋道。
"可是,老婆是不是就像咱们街上的那个泼妇……"杨过瞧着外面的冰雪,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十分难受,哀声说道:"小四哥,那等快事你喜欢,故而以后一定会娶老婆吧。"
"不只是我,你也要娶的,这世上那样的坏女子又不多,大部分还都是好的,比如咱们师母,长的又漂亮,对师父也是一心一意,这么多年,照料师父,无微不至,要不是有她,以咱们师父的性格,保准被人卖了还要替人家数铜钱。"陈小四笑道。
"可是我见的几个都很厉害啊,像郭师妹,陆师妹,都泼辣的很,以前在岛上,我得了一块好石头,没给陆师妹给了你,她就生了好大的气,好几天不搭理我。"杨过淡淡的说:"师母虽然大部分时候还是讲道理的,但是要是师父对别人比她稍好一点,她就会很生气,我想连师母那么聪明的人,都看不开,世上的女子又有哪个能忍得住丈夫对别人比对她好。"
"这是自然,娶了老婆就要待她一心一意,她要与你相守一辈子,你待她也要与旁人不同。你这孩子,怎么能对这种事抱有不满,你要是敢对未来的弟妹不好,看我不教训你!"陈小四瞠怪道。
"那你有了老婆是不是事事就把她摆在第一位,不再疼我啦,也不把义父放在心上了,就像咱们街上赵家的那位,把他老娘赶出来饿死。"杨过皱着眉头问道。
"欸,你现在年纪太小不明白的,等你有了老婆,过起了二人世界,到时不用我赶,你都会觉得我碍事了。"陈小四好笑的说道,却不知怎的想起了杨过要是有了老婆,定也不像现在这般事事以他为先,到时他也不好意思天天和自家兄弟窝在一起玩了,这话的后半段便带上几分寂寥。
杨过听出了他后面语气的不爽,心里轻快了几分,忽闪着眼睛求道:"小四哥,那我们不要那种快活,都不娶老婆了好不好,我宁愿舍了那种快活,也不要和你分开,等这边的事情了,我们就去白驼山找义父住在他的山庄里,三个人一辈子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你说好不好。"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喂呦,你真是——"陈小四瞅着杨过期盼的眼神,说到一半的说教便进行不下去了,其实他内心深处,也是极盼望杨过娶了老婆也能待他如一的,又想像杨过这样好的兄弟要是被个女人勾走了,到时将对他的百般好,都移到别人身上,酸也酸死了。
"好嘛,好嘛,小四哥,你就依了我吧。"杨过见小四哥有所松动,挤出几滴眼泪,装出一副可怜相,继续求道。
陈小四一看好家伙,都急哭了,立刻什么坚持也忘了,抱住杨过只道:"好傻蛋,我答应你就是了。"这话出口,又觉得有些不对,忙补充道:"不过要是你先食言娶了老婆,也别怪我也破誓啊。"心中暗道,他这兄弟长这么大还是小孩心性,就像是怕离异单亲再行婚嫁将他当做拖油瓶丢掉一样的心理,等他遇到好姑娘,一保准把这会的话都忘了。
"定然不会!"杨过这才放下心来,斩钉截铁的说道,又道:"等下洪老帮主醒了,我们撮弄他一起去大胜关好不好,顺便把这五个小丑送给师父师娘做礼物。"
"甚好,甚好,到时那个叫什么金轮法王的一跳出来,我们就把他的丢脸徒孙推出来,好叫他又羞又吓,不敢再打咱们宋人的主意,又有洪老帮主坐镇,就不怕他们捣乱了。"陈小四也道。
杨过听得开心,心思活泛,又将念头转到了白驼山上:"我们问明白了柯公公,就回去白驼山吧,学义父那样,看见好人从山下经过,就轻轻放过,要是恶人来了,我们便收拾他们,一定很有趣。"
"先看看义父的庄子还在不在再说吧,他疯疯癫癫在外流浪十几年,世态炎凉,白云苍狗,说不定早就有人趁主人不在,小偷小摸的败坏了那里了。"陈小四摇头道:"我们卖了这些珍珠,起一栋普通的庄子还是可以的,白驼山处在西域要道,我们正可贩卖些那别稀缺的货物来南面,一来,赚取生活费用,好叫义父安享晚年,也不用做些打劫货物的勾当白白坏了白驼山的名声,二来每年可以回中原数次探望师父师娘,三来还可参观沿途风光那才是真的爽快,你小子生性没有耐心,总是按耐不住,要出些妖事,要是让你常年住在一处,不无聊才怪呢,到时创下乱祸,还不是我和义父给你收拾。"
"全听你的。"杨过把脑袋点的像打鼓一般:"小四哥待我最好了。"
"你知道就好,别在这赖着了,我们收拾收拾吃饭吧。"陈小四推了推杨过的肩膀道。
前日两人吃的是羊肉面条,今日便改喝鸡肉面条,饭毕,两人均无睡意,窝在被子里絮絮叨叨说些闲话,过了一天。
等到了晚上,两人把杨过拿上了各种吃食,整治了一锅大杂烩,方要下筷子,忽的听见洪七公伸了一个懒腰喊道:"诶呀这一觉睡得好啊。"
陈小四和杨过同时惊喜道:"洪老帮主,您醒来!
"我们正好做了饭食,你要不要来吃。"陈小四又补充道。
"看来我老叫化醒来的正是时候。"洪七公一脸喜色,捡了一条枯枝,也不等陈小四和杨过再招呼,敞开肚皮大吃起来。
何以这洪七公醒的恰到好处呢?原来这老叫化,听说二人是郭靖和黄蓉的弟子,有心考较他们的武功和人品是以假装睡去,看这两人大敌当前,生死关头还能不能守住承诺。
那料杨过和陈小四巧施计策,轻轻松松捉住了五丑,使得洪七公一腔的考校作弄之心,化作了不得不为了面皮继续装睡的尴尬——想来这里又没什么事,这两人守个三天肯定是轻松之极。
等到杨过在山下拿了吃食,羊肉鸡汤轮番上阵,勾的洪七公肚子里的馋虫不停地造反,强自又镇压了一白天,终究还是败给了自己的饕餮之欲,再也按耐不住,提早"醒了"。
三人一顿好吃,因为洪七公醒了,杨过也不怕五丑起什么不好的心思,又煮了一锅面条,拍开他们的穴道,叫他们自行吃饭,自己却和陈小四凑在洪七公身边,讲好话,意图将他说服到大胜关走一趟。
却不料洪七公早就装睡把他们的话听了个遍,大胜关他是要去的,却不肯和这两个小家伙明着去,准备偷偷的溜到那里,要是有事便照应一二,要是没事,便只当没去过,事毕就偷偷溜走,他可受不了那帮子徒子徒孙见面就行礼跪拜的样子。
而洪七公感兴趣的是这两个娃娃嘴里既拜了郭靖和黄蓉为师,口里却称白驼山的一人为义父,又说这人疯疯癫癫数十年,而洪七公认识的熟人里,恰好有一对头正符合这些条件。如果这两个娃娃是听命他们的义父去桃花岛作恶,他们的言谈却对郭靖黄蓉极为尊敬,语气真挚不似作伪,又有五丑事件,可以看出他们行事作风也极为侠义,不似邪魔外道,当下便问道:"老叫化有一问题,你们要从实回答。"
"洪老帮主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我们一定不会骗您。"陈小四忙道。
"你们和欧阳锋什么关系?"洪七公正色问道。
"他是我们义父。"陈小四诧异的回答,这洪七公怎的问起这事,脑海里转了几转,一下子恍然大悟,想必这位定然不像他说的那样真的睡着了,而是偷听他们谈话,想弄明白是敌是友呢,不过他经常听郭靖和黄蓉说起洪七公的旧事,赞他虽然出手惩恶无数,却从未误杀一人,又见五丑之事,这老前辈竟肯追击千里,显然是为人很是正直,即便见他脸色不好,猜到大概和义父有些过节,却也不惧他迁怒,回答的极为坦然。
"你可知他外号叫做'西毒',为人阴险毒辣,早年做了许多坏事。"洪七公见他坦言承认,心里赞了一声好少年,却还是说道。
"我们不晓得义父做过什么,只知道他待我们最好不过了,是天底下最好的人。"陈小四还没说什么,杨过便怒道。
陈小四忙按住杨过,叫他稍安勿躁,将他们认了欧阳锋做义父的经过对洪七公讲了一遍,省略了在嘉兴府外,欧阳锋受伤奔走后两人找上门去帮他害了柯公公的事,只说欧阳锋对他们有救命大恩,又道:"洪老帮主,我们义父即便早年为人不太好,但是他这十余年流浪在外,吃了许多的苦头,以后我们和他住在一起,也会劝他向善,你不要再为难他了。"
洪七公见他神态坦然不似说谎,又看了杨过几眼,样子果然像那杨康年轻的时候,顿时信了十之七八,又想欧阳锋与他一般都是武学大师,最后却落了个神志不清的下场,也是心中恻然,便将这事揭过了。
杨过见洪七公神色缓和了下来,忽的插嘴道:"洪老帮主,您和我义父相熟,想必早年的事也清楚地很,您为人最是公正不过,能和我讲讲我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又做了那些错事,以至于现在师父师娘义父三人提起他就是一脸不高兴,不想多说的样子。"
洪七公看了杨过半晌,见他性格虽然机灵脱跳,但是双目清澈,是一个好娃娃,又想这杨过自出生起便没了父亲,为人子想知道亲生父亲的事也是人之常情,便道:"你想知道,老叫化边说给你听。"于是便将杨康的生平说了一遍,和终南山的那四个恶人说的也无甚大的差别。
杨过听罢,低头不语了半晌又问道:"洪老帮主,我义父说我爹杀了他的孩儿,为什么你们都说他杀了的是他的侄子呢?"
洪七公与欧阳锋认识的时间很久,听过他早年的一些流言蜚语,思索了一下抚掌道:"原来如此,早年欧阳锋来中原活动,老叫化叫丐帮的徒子徒孙打听过他的出处,曾得了一个捕风捉影的消息,据说欧阳锋的哥哥的媳妇儿在他兄长离奇死后,产下了一个遗腹子,因那嫁给他兄长的女子,婚前曾传出是他的相好,就有传言说他杀兄霸嫂,或许这传言竟是真的,这孩子不是他兄长的孩儿,是他亲生也未可知。"
杨过此时再无怀疑,心里乱作一团,一时想起亲生父亲的为人,一时又想起,义父对他的孩儿那么好,又怎会杀死自己的骨肉兄长,又记得他曾说"你们兄弟感情好,很好,以后也要这样……"心里起了疑惑,怕那杀兄霸嫂的传言是也另有乾坤,又想好端端的一对兄弟,中间插了女人就弄出祸事来了。
陈小四见杨过脸色时青时白,晓得他这又是受了打击,便握住他的手道:"别多想了,上一代的事与我们何干,你还总有我,总有义父,义父早年就算真的做了坏事,他对我们可没的说,只要我们一家人以后开开心心在一起,再不做伤天害理的事,那些陈年烂谷子何必翻出来,徒增不快。"
杨过闻言,看着陈小四关切的脸,心头一热,眼圈一红,又想起陈小四在终南山重阳宫的一番夜话,顿时将胸中一口闷气出尽了,看着风雪过后,分外月朗风清的夜空,紧紧地抓住陈小四的手,重重的点头道:"小四哥你待我如此,我今生再不为旁的事伤心惹得你担心了。"
"好兄弟!"陈小四见杨过说的真诚,心情激荡,重重的抱住杨过,慨然道。
洪七公在一旁见兄弟二人,情深不减,暗道郭靖傻小子运气不错,收的徒弟也是这般懂事又有能耐,又想这俩小子也算是自己的徒孙了,顿时也开心起来,等兄弟二人情绪平稳下来,又叫他们演练功夫,指点了不足之处,尤其是杨过,经过洪七公的指点,不仅降龙十八掌的理解更深了一层,以前许多不明白的地方也豁然开朗,只觉进步不少。
祖孙三人学了一夜的功夫,第二日一大早又好吃好喝了一顿,洪七公便不等两个娃娃再提出一起去大胜关的事,只撂下一句:"有事先走。"便展开轻功,逃走了,杨过追了一会,已经人影渺渺只得失望的返了回来。
"他老人家果如师父师娘说的一般神龙见首不见尾。"杨过冲洪七公逃掉的方向惆怅的看了一会,感慨道。
"可不是!"陈小四赞同道:"我们且押着这五个下山,交给丐帮弟子带到大胜关,他们门道多定能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也不用我们提醒吊胆被他们的同伙察觉,找我们麻烦救走这几人,我们就能轻轻松松去临安选礼物了。"
杨过觉得这个主意好,当下两兄弟便押着五丑下山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新很多,大家记得评论哦,最好是长评!==。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二人在华阴县找到了丐帮的分舵,表明身份,将人交代给当地分舵的舵主,嘱咐一定要暗中带到大胜关交给郭靖和黄蓉。
这才继续南下,不几日就到了临安,杨过虽然少时对这里还算熟悉,但是他关注的都是些好吃的好玩的,对于首饰成衣却知之甚少,两人问了几个路人,打听到"孙记银楼"的手艺最好,店里的几个大师傅都是当年东京皇宫御用的匠人后代,做出来的饰品堪称绝美。又有"王老二裁缝"出品的衣裳做工精细,店里专门雇了手艺精湛的绣娘,只要肯花钱,霓裳羽衣都能做得出来。
因为孙记距离城门较近,便直接去了那里,"二位客官。"一进门就有一个伙计上来招呼,脸上微笑谦恭有礼,既不让人感到过分的谄媚,又有一种和煦舒服的感觉,不愧是南朝都城繁华之地的名店。
"我们想买三支钗子,当然要是有好的其他首饰也不妨推荐一二。"陈小四和杨过第一次来这种地方,银楼里面都雇有保镖,以前都是远远的守在银楼外面看见有人从里面出来就缀着下手,从来不敢涉足店里。
伙计带着他们到了一处柜台,仔细问询了他们准备买了钗子送给谁,被赠与者身高,体态,肤色,面貌,平日喜欢戴什么首饰,穿什么颜色款式的衣服,他们又准备买什么价位的,陈小四和杨过一一描述。
最后那伙计先拿出了一块黑绸布,上面别了几十款木质的簪子:"二位先看看这几款,都是名贵的木料,而且显得雍容稳重,不是有风韵的贵妇都不敢戴在头上的。"
陈小四和杨过本意是想打几只金钗,显得贵重,但是看着伙计拿出来的木钗,个个雕刻精细,打磨的浑然天成,其中有一支的钗头意趣的雕成了一支站立休憩的黑雕,虽是休息,雕儿的眼睛却用了一枚小小的碧色的猫眼石剖开而成,石头虽小,但是看起来格外的有神,两人想起师娘曾经说过,师父就像大漠上的雄鹰,心道这个钗子师娘一定喜欢,便挑了这一枝,叫伙计包好。
那伙计赞二人有眼光,一边说这簪子是上好黑檀木雕成,那么小那么美猫眼石也是极为难得,大师傅如何在是千块猫眼石里面兮兮寻觅,又是花了多长时间才成,一边将剩下的收到柜台里,又猫着腰在柜台里鼓捣半天之后,拿出了一个大盒子,里面垫着厚厚的黑棉布,这次的簪子只有十几根,每一根样式材料虽然都不尽相同,但是钗头都是芙蓉,有一根玉质的钗子钗尖雪白到了钗身的尾部却渐变成了翠青色,雕成了荷叶的形状,而到了钗头,又转为浅粉,恰恰是一朵半开的芙蓉,整个簪子浑然天成,晶莹剔透,颇得芙蓉"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真意,郭芙肤色白腻可不正好配这钗子,陈小四见杨过拿起那钗子心里也满意,点点头,于是又定下了这一根。
那伙计一连做成了两单大生意,心里高兴,瞧出这俩人穿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就冲买这两件物件,眉头都不皱一下的神态,显然不是没钱,收起盒子之后,从柜台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木匣子,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支钗子,通体用剔透的上品红玛瑙雕成,钗头是一朵富贵牡丹,雕工自不必说,层层叠叠的花蕊二十多层,每一层都不尽相同,对着阳光一照,奢华尽显,美轮美奂,陈小四笑道:"这钗子正对了咱们师妹的臭脾气,烈的像火一样。"
"这钗比刚才的那些都要贵一些,但是小的觉得真的没有那根能更适合,二位爷的师妹了。"那伙计适时的插话。
陈小四和杨过瞄了这笑的一脸诚恳的伙计,哈哈笑道:"你这伙计,绝对值得老板雇佣,包起来吧,算钱。"
三根钗子共计花了两人一千五百两纹银,不过两人也不在意,反正还有价值连城的两水囊的珍珠呢。
正好也在银楼一事不烦二主,他们付完款之后,又问了店里各色珍珠的价格,陈小四随手拿起一串明珠,那伙计便絮絮叨叨的说这珍珠最难得的是凑齐一摸一样的几十颗,做成珍珠项链,杨过故作好奇的问此话怎讲,那伙计便说珍珠产于天然,大小不一,凑齐一模一样穿成完美无瑕的珍珠项链有多难,又道,珍珠的价格以三十六颗大小一样,女子小拇指头粗细的为起,算价一百纹银,十二颗为一阶,粗细增加一丝又为一阶,每一阶价格都增加一百两,九十六颗以上,每六颗为一阶,粗细增加半丝为一阶,每增一阶增加二百,一百九十二颗以上,每两颗为一阶,粗细增为一丝三阶,增价是四百两,到了两百八十四颗,每增加一颗都是了不得的,具体怎么算增价,就需要双方面谈了。
两人听明白了,也不管伙计是不是为了吹嘘他们店里的珍珠抬了价格,只叫那伙计拿了一个大木匣子,拇指头,光滑圆润,贡珠也不过如此的,最难得的是颗颗大小一致,共三百六十颗极品珍珠,倒在大匣子里面,一时间店里珠光宝气,惹得几个客人也看过来,那伙计更是惊呆了。
"怎么样,能收么?如果不成我们再找别家。"杨过斜眼笑道。
"您等等!我去找掌柜的。"伙计脸上立刻挂起了刚才得体的笑容:"这临安城,我们孙记要是收不起,就没人能收的起了。"说完醋溜一下就跑后面去了,生怕迟了人走了,这笔生意,他做成了不仅仅抽成够他娶媳妇盖房,说不定还能升任去二楼接待贵宾的二等伙计呢,今天实在是太走运了,明天一定要告假去酬神,至于刚才他夸耀的价格,虽然带了水分,但是孙记一向童叟无欺,水分也不大,再说两百八十颗以后的他又没说具体的怎么回事,那可不是真的继续翻倍的事了,还是大有回旋转圜的余地的。
片刻后,一位四十来许,穿着藏青绸衫的中年人从柜台后面的门急急的走了出来,见了柜台上的珍珠也微微动容,他拿起一颗细细的对着看了半天,用舌头舔了一下,又叫人取来一个盛满清水的特制的水碗,将珍珠一粒粒的扔进去,又捞出来仔仔细细的看,全部验完才松了一口气般,用一种小心谨慎的态度说道:"两位小兄弟,准备卖多少钱?我且去回复我们东家在做定夺可以么。"这下店里的客人和几个伙计,倒吸一口冷气,这掌柜的态度显然表面了这三百六十颗极品大珍珠是真的了。
"你说呢?"杨过似笑非笑的看着那掌柜,却不肯报上自己的底价。
"一百万两?"掌柜试探道,这价格偏低,按照行道里这么多这么大的不论品相珍珠,估价应该至少是两百万以上,不过做生意么总得看看这两个人是不是真的识货,这些珍珠来路正不正,如果来如有麻烦,估价的时候自然也要把麻烦算在里面。
陈小四微笑不语。
"您还是先去二楼雅座休息一会,我们东家随后就来,其实价格小人也不是很清楚,我们东家肯定会给二位一个满意的价格的。"掌柜见两人态度从容心里,暗道看来这珍珠来路还算光明,以防让这两位奇货可居的卖主心生厌恶去了别家,便不再试探。
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那伙计连忙抱好装珍珠的匣子,一溜带着陈小四和杨过到了二楼一个雅致的房间,将匣子放在一边,殷勤的上了茶水点心,站在一边陪着陈小四和杨过说些临安城的趣事和好玩的地方。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身后跟着两个五六十岁的老者,进了雅间。
那伙计忙迎上来道:"东家,您来啦。"又转头对陈小四和杨过介绍道:"这是我们孙记的东家,后面是是我们的两位大师傅。"
陈小四和杨过拱手作礼:"孙先生。"
那位东家也回了一个:"鄙人姓孙,单字一个丰,二位小兄弟叫我孙丰就可以了。这是店里的吴大师和许大师,最擅长珍珠估价,可否让他们再验看一二,我们再详谈定夺,可好。"
陈小四和杨过自然没什么意见。
孙丰代替店里的伙计陪着陈小四和杨过叙话,那两位老者便又重复了那店里掌柜的招数只是更加仔细,许久之后两位老者离开了装着珍珠的匣子,两人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各自伸出了一只手,握在一起,又将各自的袖子拉长盖住了握着的双手,几息后,两人松开了手,吴大师就对孙丰说:"东家,珍珠每一颗光滑圆润,毫无瑕疵,称得上的极品,可作二百八十万两估价。"
杨过耳目极灵听那吴大师说话虽然表面上平静,其实心跳微微有一些快,知道他没说实话,当下只是懒痒痒的说:"我觉得卖得有点便宜啊,小四哥你说呢。"
陈小四自然不会拆杨过的台,便道:"是不太高。"
孙丰笑道:"收价比起卖价自然要低一点,不过我是诚心收购,也想和两位小兄弟交个朋友,不如我再加二十万两,凑个三百万的整数,怎么样?"
杨过支起耳朵,觉得那两个大师,对于他们东家的提议,心跳突然平稳了下来,知道这个价格还没到底线,便道:"孙先生,我可看不出你的诚意。"
孙丰眉头一跳,心道看来是遇到懂点行道的人了,便道:"那小兄弟以为如何,报出价码,我们在斟酌斟酌。"
杨过举起一只手,注意力全集中在耳朵上,他发现,当他伸开五指的时候,那两个大师心绪还算平稳,还隐隐趋于平静的意思,当他又缓缓的扳下一个指头后,立刻心如擂鼓,便笑道:"这个数,少了就算了。"
孙丰抚掌笑道果然是行家:"好就依你四百万,另外两位今天在店里的花销算是本店送的,以后有好东西记得还来孙记就行了。"他初时以为这两个是北面逃难来的贵人后代,如今生活拮据,就将祖上的宝物拿出来变卖,这会见这两个真的懂点门道,便以为这两人是专门做倒买倒卖的,这些人专门和那些破败的祖业的不肖子孙打交道,糊弄那些不懂物件真真价值的子孙,低价卖掉古物珍玩,然后再高价卖给银楼当铺,赚取银两,不过像这么大手笔可不多见,而且这两个人也很面生,足见是各种高手。
陈小四和杨过虽不懂他的门道,但谁会拒绝送上门的好处呢,因为银票数目甚大,两人和那孙丰专门去了一趟钱庄,开好了银票。
两人收好,又去"王老二裁缝"买了三件披风,本来是想给武氏兄弟挑两双靴子的,但是他们回答不上来伙计提问的精细尺码,最后只得一并挑选了披风,两人刚卖了珍珠,腰包鼓鼓,选的披风也是上好的狐狸皮,郭靖的是珍品黑狐,武氏兄弟则是次一点的黄狐。
两人采买完东西,大包小包在马鞍上挂了一堆,又见日到当午,便去路边的一家食馆吃饭,点了两人平日爱吃的饭菜,扒拉了两口,陈小四忽觉对面杨过身上穿的粗布衣服,有点刺眼,又见脚边大包小包的礼物,心里一酸,他们这次收获颇丰,怎的把这好兄弟忘了,傻蛋跟着他,少时饥一顿饱一顿,后来到了桃花岛虽然吃穿用度不错,但也一直极为简朴,从没提过要什么贵重的东西,出了桃花岛更是不舍得花钱,只挑些便宜的东西买,如今他们腰缠万贯,自当衣锦还乡,仅此买礼物,师父师娘,就连和他们不怎么和睦的郭芙和武事兄弟也有份,唯独怎么忘了自己的好兄弟了,当下以屎遁为由从食店的后院翻墙而去,在"王老二"给杨过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他对杨过熟悉至极,伙计的问询可难不住他,添置了几套衣服,自己也买了两套,又去"孙记"叫小二推荐了发簪,玉佩,添好了挂件,这才心满意足的溜回来食肆。
"你做什么去了!"原来杨过吃了半天,不见小四回来,又叫小二去茅房看了一番,却道里面没人,心里着急,陈小四一向没事瞒他,杨过担心他出事,去茅房查探了半天,没看出端倪,只得叫了门口一个乞丐,让他去找这里的分舵舵主问询,自己则食肆外面团团转等消息,忽见陈小四满脸喜气,大包小包得回来了,似乎没什么事,忍不住怒道。
"诶呀,你这么快就吃完了。"陈小四笑道,扬了扬手里的大包小包:"我给你买了好东西!"
杨过眼睛一亮,顿时不生气了:"你偷偷去给我买礼物了。"
"是呀是呀,我们赚了这许多的银子,正好给你添些衣服,这次天下英雄大会,正该让你好好的露露脸,不要丢了我们桃花岛的门面。"
"小四哥对我真好。"杨过喜道,当下便一手扯着两匹马的马缰,一手拽着陈小四去了不远处的一间客栈,大白天窝到房里,把几件衣裳全试了一遍,喜滋滋的道:"都是大小正合适。"又把玩了半天陈小四送的白玉上刻了一只麒麟,背面是一个过字的玉佩,才选了一套深蓝色的长衫,又拿起陈小四新买的一套深蓝色的道:"小四哥,你穿着件,我穿着件,颜色都一样,看起来就像是好兄弟。"
陈小四帮杨过把玉佩系在腰上,又帮他重新打了发髻,插上簪子,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见面前的少年,剑眉星目,鼻梁挺直,身材匀称,笑容满面,忍不住赞道:"好,我们的傻蛋看起来真俊俏。"
杨过俊脸微红,笑的合不拢嘴,又吵着叫陈小四穿上那身衣服,像炫耀新衣服的小孩一样,拉着他去集市上又逛了半天,到了晚饭的时候,还是一脸的得意,看的陈小四连连后悔,应该早点给杨过买好衣服穿。
第二日醒来,陈小四忽的发现枕头边多了一根简朴的木簪,而自己平日束发的那根却不见了,仔细瞧那木簪,做工算不上好,普普通通木料,散发着新木的清香,簪头能看出来是照着那枚玉佩上祥瑞刻出来的,簪身上刻着几个小字"赠结义兄长小四,杨过。"几个字,心里一暖,想必傻蛋昨晚一晚都没有休息,就是为了这一根木簪,当下就用它挽起了头发。
吃早餐的时候,杨过瞄了好几眼陈小四头上的发簪,叽叽咕咕的偷笑了好几声,又一口气吃了十几个包子,喝了两大碗粥,陈小四看着杨过藏也藏不住的笑脸,又感动又好笑,心中暗道,若是这一样小事能让傻蛋高兴这么大半天,他陈小四愿意一天做十来八件,做一辈子,也不厌。
55
55、第五十五章 ...
临安与大胜关不算太远,两人又有健马代步,两三日之后已经进了江苏地界,愈靠近金陵,路上遇到腰悬利剑,背挂大刀的武林人氏也就越多。
又走了半日,忽听天上有鹰鸣传来,陈小四和杨过本来策马疾驰,听见熟悉的鸣叫,抬眼望去果然是大白小白两只雕儿,杨过见之心喜,不由得勒住了缰绳,陈小四也跟着停了下来,杨过冲天上的两只大雕招招手,那两只白雕早就看见二人,是以出声叫唤,此时看见杨过的动作,立时飞了下来,各自占了两个兄弟的肩头,再加上二人鲜衣怒马,气质不凡,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杨过心里得意,脸上就带了几分。
陈小四看的忍不住调笑道:"傻蛋,你记不记得的咱们第一次见柯公公和郭师妹,她也这般在闹市招雕,惹的你又慕又羡,非要叫我跟你一起去看。"
杨过脸色微红:"哪是这样,我只不过是在路上叫它们下来玩,咱们都好久不见大白小白了,难道你不想它们,再说这里人又不多,有什么打紧。"
正说着,有几个路过的乞丐便走了上来:"二位可是咱们黄帮主的高徒陈少侠和杨少侠?"
陈小四给了一个杨过"你瞧我说的没错吧"的眼神,从马上跳下来,抱拳道:"正是我们二人,不知几位丐帮英雄属于那个行省。"
"我们从河南洛阳府来,小的叫王十三,是丐帮的二代弟子,可不敢自称英雄,我们舵主已经到了大胜关的庄子上了,我们几位负责在这一带接待天下豪杰。"王十三忙躬身回礼,恭敬的说道。
说是接待,恐怕是负责打探这一片的消息,防止细作混进来捣乱吧,陈小四和杨过在街上长大,对里面的弯弯绕绕最清楚不过了,当下也不拆穿,又寒暄几句,得知这里距离大胜关只有十几里地了,王十三吩咐了几个手下,仔细招待来往英雄,借了一匹马来,亲自带两人去了大胜关郭靖和黄蓉落脚的地方。
那里距离繁华的市集稍微有一点距离,周围生着一人难以合抱的数百株老槐,中间有座庄子,院墙高高,红墙碧瓦,大门左右两个威武的石狮,门额上老大一块牌匾"陆家庄",陈小四和杨过曾听师傅师娘说起,师娘有一个师兄从太湖搬到了金陵附近,想不到正是此处,看那宅子占地极广,想必能放得下天下的英雄了,又想起这位师伯的儿子,也算是他们的师兄早年是个水盗的大头目,一时之间羡慕不已,杨过小声说:"咱们陆师兄好生厉害,以后我们在白驼山摆下没本钱的买卖,说不定也能像他这样赚一个盘满钵满,把庄子越修越大,越修越美……"说完,转身把两人挂在马鞍上的大包裹拿了下来抓在手里,马匹却交给了上来的迎接的下仆。
"这种事偶一为之开开心就好,哪有当做营生做的,你看咱们陆师兄不是也早就收手不干了。"陈小四等那仆人牵马走远,才低声没好气的说。
杨过笑嘻嘻的也不反驳,也不同意,那欠揍样,惹得陈小四又要拍他的脑袋,杨过慌忙撒腿就跑,却也不使出全力,总是在陈小四五步之内晃悠,有时还故意在肩上背上挨上一两下,脑袋却是决计不给陈小四碰到,两人打打闹闹,穿堂过巷,又惹了一堆的目光,直到半路上遇到了跟着郭靖和黄蓉一块来的武氏兄弟和郭芙,才停了下来。
几人虽然在桃花岛上诸多矛盾,一年没见,这时候倒是也有几分念想,郭芙问了两人在外的遭遇,杨过便胡编了一些吹牛,把桃花岛上看过的几个话本,挑拣出几个生僻的来,套上两人的名字,胡乱说了几个段子,郭芙和武氏兄弟不爱看书,自然不知道杨过在骗他们,听得津津有味,脸上表情随着故事的曲折丰富多彩,一脸向往状,惹的陈小四肚子里闷笑,脸上却没有拆自己兄弟的台。
正讲得起兴,忽的背后传来郭靖憨厚的问话:"小四和过儿回来啦。"
陈小四忙和杨过转过身来,见黄蓉也在,正笑吟吟的站在郭靖身边,看着杨过,忙恭敬的道:"师父,师娘。"杨过瞄了黄蓉一眼,不知道她听见了刚才自己吹嘘的多少,脸色一红,微微往陈小四背后躲了躲。
郭靖上下打量了陈小四和杨过几眼,见他们虽然一路风尘,但精神爽利,显然这一年没吃什么大亏,于是放下心来笑道:"跟我来,我和你们师娘有话要问你们。"
"杨过,你一会还要给我们讲!"郭芙被打断了听故事,有些不高兴的撅着嘴说。
"没大没小!"前面带路的郭靖听了,回首瞪了郭芙一眼,郭芙做了个鬼脸,不等郭靖再怒,哧溜一下转到了旁边的小道上,隐在院子里的矮树之后,看的郭靖直摇头。
两人跟着郭靖和黄蓉转过了几道曲折的回廊,到了一座幽静的小院,郭靖推开正对着院门,当中一屋的木门:"进来吧,我和你师娘被陆庄主安排住在这里,以后有事可来找我们。"
陈小四和杨过忙躬身道:"是。"
四人进了屋,杨过先打开包裹把送给郭靖和黄蓉的礼物奉上,黄蓉瞧着那木簪,果然面露欣喜,看来是买对了,郭靖瞧着那披风,却更像是瞧着儿孙的孝心一般,面露慈祥,一脸傻笑,嘴里只会说:"好。好。"惹得黄蓉温柔的看了一眼乐开了花的郭靖,将木簪子又收到了盒子里,转头问陈小四和杨过:"这里没有外人和师父和师娘说说,这大半年的在外面都做了些什么。"
陈小四正要开口禀告,却被杨过扯住了,他的脸上第一次没有了不正经的神色:"小四哥,我来说。"
陈小四看着杨过的神色,知道以杨过的性格,若是郭靖和黄蓉不开口便罢,要是问询了,他必定实话实说,杨过或许狡猾或许会对看不顺眼的人恶整,但是他对他好的人他却有一颗赤子之心,郭靖黄蓉对他们恩重如山,在这件事上他一定不会虚言以报,猜到了杨过想说什么,皱了皱眉头,略想了片刻,叹了口气,拍了拍杨过的肩膀,郑重的道:"好。"无论怎样,即便被废了功夫赶出师门,总有他陪着。
杨过转头瞧了陈小四一眼,看见了他眼里的坚定,一时之间最后一点忐忑也被他派出了脑海,无论将来怎样,总有小四哥在他身边,这足够他无所畏惧了,当下便一五一十将出岛寻找父亲死因的目的和过程除了欧阳锋因为夹杂在师父和义父之间隐瞒了之外,其余包括在古墓里面不太光彩的盗宝行动,全部说了。
杨过说完,瞅了瞅郭靖和黄蓉难看的神色,悄悄的蹭到了陈小四身边,勾住了他的尾指,陈小四反手握住杨过的手,两人低眉顺眼站在一边不做声了。
许久才听见郭靖长叹了一声:"这世上本就没有瞒得住的秘密。过儿,你可怨恨郭伯伯,若非——诶——"
杨过闻言,抬起头来,见郭靖难过自责的神色,想起他毫不介意自己父亲的所作所为,把他们从嘉兴带出来,对他悉心栽培,将全身的武艺倾囊相授,心里暖暖的,郭靖如此胸襟,他是他的徒儿又岂能不明事理,大声道:"师父这是说的什么话,我父亲当年的事,原本也多半是命运作弄,又岂能怪你,我今日将这些日子的事坦言相告,便是将这是已经放开,心中再无半点芥蒂,我是您的徒儿,这些年您不仅教了我功夫也有做人的道理,你这话不是小瞧了杨过!"
作者有话要说:另昨天是茶靡的生日,知道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今天补上这章作为生日礼物啊,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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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五十六章 ...
郭靖闻言,愣了一下,片刻后大喜过望,眼圈微红,连说了七八个好字,才转头对黄蓉说:"蓉儿,这些年我们一直为这件事不安,如今过儿这般懂事,真真的对得起他的名字。"至于后来杨过说的古墓的事情,郭靖现在只顾着高兴了哪还想的起来,
黄蓉一直瞧着杨过,她与杨过在桃花岛一起住了四年,对杨过的品性也十分了解,如今见他语出真诚,不似作伪,心里也相信了九分,又见郭靖欣喜异常,知道杨康之死,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如今被杨过解开,也替他高兴,还怀疑的一分便放在了心里,也不揭穿,只道:"小四和过儿一向懂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亏你这个做师父还自怨自艾,真是错待了两个好徒儿。"
郭靖只是傻笑,黄蓉白了他一眼,也不再理会,详细问起陈小四和杨过和五丑事件,听说洪七公不打招呼,火烧屁股般的逃走,微笑道:"你们两个傻小子,你以为我师父是这样的人么,他必是不耐丐帮那些猴儿的纠缠,想偷偷来,你们若是留意这几天的厨房,便可发现端倪。"
杨过这会见师父师娘轻轻放过,立刻又皮了起来:"师娘,要不你想个法子叫他老人家在英雄大会上现身呗。"
郭靖闻言也忍不住说:"蓉儿,我们好久都不见师父了,我想念他的很。"
黄蓉见三双眼睛都期盼的看着她,心里得意,便笑道:"少不得我又得去厨房做些好吃的了,我师父平生就有一样戒不掉忍不住的事。"
杨过接口道:"吃呗。"
郭靖佯怒道:"你也学会没大没小了,师祖岂是你个小辈可以编排的。"
杨过嘻嘻笑着,郭靖便作势要罚他,陈小四趁机拉着杨过退了出来。
"小四哥……"出门没多久,刚走到一个少人的回廊,杨过便一把抱住了陈小四,轻声说。
"这会知道对不起我了?"陈小四听出了杨过的歉疚,当下也不客气白了他一眼。
"我晓得小四哥定能明白我。"杨过抱着陈小四摇了摇。
"于是你就学会等寸进尺了?"陈小四斜睨了杨过一眼,见他笑的讨好,终究不忍心怪他,只好握着他的手道:"瞒着师父师娘也终究不好,还是说开了大家没有隔阂,敞亮痛快,走吧,不晓得陆师妹回来了没有,刚才只顾着和师父师娘叙话,竟是忘了问了,顺便把几个师弟师妹的礼物也派下去吧,你这么掂在手里也怪沉的。"
两人正要找人询问几个师弟师妹的下落,一个下仆迎上来,原来给他们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他们的几个师弟师妹也被安排在一个院子,就在距离郭靖和黄蓉住的不远处,而陆无双比他们早到好几日,这时也已经住进去了,两人便跟着那仆人到了住的地方,虽然比不上桃花岛独门独院,但是两间房间的舒适程度也属于上阶,又有专门的伺候下人住在院子的下首以供驱使。
两人敲了敲几个师弟师妹的门,均无人应答,料想他们出去玩了,便将包裹放了,叫人弄来热水洗漱一番,换上干净的衣服,脏衣服也轮不到他们收拾,又上了充饥的点心和热茶,并告知晚上会有小宴会,给桃花岛的两位爱徒接风,等仆人走后,杨过对着屋里的装饰和可口的点心茶水又感慨了一番太湖大盗的家底。
陆家庄的老庄主,他们的陆师伯已经去世,陆氏夫妇比郭靖和黄蓉矮了一辈,是以处处以长辈敬之,对陈小四和杨过则兄弟相称,桃花岛的人被照顾的极为妥帖,陈小四杨过还是秉承桃花岛时对郭芙的态度,能躲就躲,实在躲不开就去搬郭靖这尊大神,舒舒服服的住了几日,这一日,黄蓉忽的派人来叫杨过和陈小四,两人进了当日那屋,却见洪七公正坐在书桌前面伏案大嚼,陆无双已经到了,正恭恭敬敬的站在郭靖和黄蓉身后,杨过顿时眼睛一亮:"洪老前辈!"
洪七公瞪了杨过一样:"定是你这小子,说了漏嘴!"
"师娘是从藏边五丑那里问到的,徒孙真的什么都没说。"杨过一脸老实的垂首道,与站在下首的陆无双立在一处,看起来想当恭敬。
洪七公哼了一声,抓起桌上的酒杯,一口和干净了,杨过悄悄瞄了一眼他的脸色,不像是特别生气,立刻笑嘻嘻的凑过去,给他添满了。
洪七公瞪了杨过一眼,抿了一口刚倒的酒,脸色终于好看了,道:"我不爱见那些规规矩矩的长老,你师父师娘这里来来往往人多眼杂,老叫花住在这里不爽利,你们两个小猴儿听说也是丐帮的弟子?"
"是啊,我和小四哥是嘉兴府周舵主的门下,要不您老住我们院?我和小四哥挤挤,您住我的屋?"杨过立刻明白了洪七公的意思。
"算你小子识眼色。"洪七公拍拍肚皮:"这顿吃的好啊,英雄大会之前,老叫化少不得替你们师父师娘考较一番,可别到时候丢了我和药兄的脸。"
"那小子也少不得去捉些毒虫孝敬您老人家了。"杨过嬉皮笑脸的说道。
"我看是你小子嘴馋吧!"这话说的洪七公哈哈大笑,忍不住又咽了一口唾沫:"你这小猴有意思,黄蓉这丫头可把你教好了!"
正说话间,门外忽的传来一声女子的娇喝:"不知道妈妈找我们什么事,真是的,人家玩的正好。"
又有一年轻男子的说道:"芙妹,别生气了,想必是大事吧……"
再有一年轻男子道:"说不定有什么好玩的呢……"
几息之后,门就被推开了,蹦进来一个身穿红衣,面如芙蓉的少女,头上簪了一只精致的碧玉芙蓉杈,不是郭芙又是哪个,一眼就看到了当中坐着的洪七公,好奇的眨了眨眼睛:"喂,老头你是丐帮的哪个,怎么坐在我爸爸的书桌上啦,快下来!"
郭靖见郭芙无礼,脸上一红,怒道:"说什么呢!那是我和你妈的师父,我们常跟你们提起的洪爷爷,还不快叫师祖!"
郭芙被郭靖的怒喝下了一跳,委屈的抿抿嘴,低着头便行了个礼小声叫了一声:"洪爷爷。"
武氏兄弟则恭恭敬敬的抱拳躬身行礼:"洪师祖!"
洪七公早在他们进了院子的时候就留了身,听他们脚步沉重,已经是暗暗摇头,又见郭芙大大咧咧目无尊长,忍不住替自己的傻徒弟叹了口气,这郭芙脾气倒是结合了黄蓉和黄药师,脾气不好还自视甚高,可做人的机灵劲比那两位可差远了,亏得是出生于桃花岛,不然……放在江湖上,不晓得会吃多少亏呢,不过他生性洒脱,也不和个小辈计较,瞧着站在下面的两大五小七个晚辈,挥挥手:"好啦好啦,人都见过了,叫他们都下去吧,都杵在这儿,老叫花吃的都不爽利,就叫这小猴儿在这陪我。"说罢就继续吃吃喝喝,郭靖只好又瞪了新来的郭芙三人一眼,黄蓉本想叫七公见见几个徒儿教他们一招半式,这会来看,怕是只有杨过能入了洪七公他老人家的眼,不过自个女儿是个什么德行她也清楚,心里叹息一声,摇摇头,带着剩下的五个徒儿拽着还想解释什么的郭靖出去了。
杨过伺候着洪七公吃饱了,这位丐帮前任帮主拍拍大肚,打了个饱嗝,斜眼看了一眼恭敬不足,亲近有余的杨过忽的问道:"想不想当丐帮帮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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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五十七章 ...
洪七公何以如此说,原来他离开华山之后,一路游山玩水,大吃大喝的到了大胜关,又一日偶尔看见从嘉兴来的一伙乞丐,心里一时之间对陈小四和杨过的事又有了一点好奇心,当下便拢了袖子,装作一个老丐,随上了这伙人,顺便勾搭他们讨论起杨过和陈小四,嘉兴出了这么两个人物,这些丐儿自然是口口相传,得意非常,其中又有一个乞丐是陈杨二人走后,周舵主专门从两人的街面上提拔起来的,那乞丐更是说的唾沫横飞,将陈小四从小到大,事无巨细的全抖了出来,比如陈小四是如何慧眼识才,杨过又是怎样知恩图报,陈四死后,两个年不满二十半大的小子是如何保住自己的街面的,又有杨过的技术是如何出神入化,还有自从陈小四当权之后,又是如何替丐群着想,任务按照各自的特长来分配,每年冬日来临之前都会去采购二手的棉被给大家御寒,有了病痛还会照顾睡在火堆边,街面不大却养活了其他同等条件下多了一半的人,零零碎碎说了一路。
如此这般,洪七公对陈小四和杨过的印象大好,就踅摸着杨过此人聪明机灵,为人又极为仗义,又是练武的一把好材料,加上他的好兄弟陈小四管人似乎很有一套,这两兄弟又是两个好徒弟的爱徒,他简直就是为下一任丐帮帮主量身定做的一般,洪七公越想越觉得不错是以一来就问。
"不想!"那知杨过在街上帮着陈小四管理那些个乞丐早就吃够了每天殚精竭虑的苦头,才不要将自己继续陷在这种麻烦的事情里面。
"好你个小子!别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你居然不愿意?"洪七公怒瞪杨过一眼,抓起一个吃剩的鸡腿骨敲在了杨过的额头上。
杨过拉过桌布的一角抹了抹额头,他可舍不得糟践小四哥给他买的新衣,撇撇嘴说:"我看不出有什么好处,除了麻烦。我和小四哥当年管着一条街十几个乞丐就够累的了,全国的乞丐?!我们还要不要休息,要不要玩啊!"
"没出息!"洪七公哼了一声:"再说你看你师娘和我也没那么多事啊,其实做乞丐头挺轻松的,就是有功就赏有过就罚。"
"少骗人!你以为我没当过乞丐么?"杨过斜睨了洪七公一眼,拉过一把椅子坐好:"再说了你说的那些是你和我师娘的做法,我要是做了头,肯定不忍心手下的乞丐每天过着吃不饱穿不暖,冬天就难熬的生活,小四哥心善,肯定更舍不得,这样我们就会为了全国的叫花儿愁心,长此以往我们非得少活几十年不可,我可不干。"
洪七公闻言正色道:"如你那般的说,的确很累。但是你师公师娘能力有限,又办不到,你忍心看着街上的叫花儿挨冻受饿?"
"我是不舒服,可是我更心疼小四哥,才不要把他弄进这一堆的麻烦里。"杨过咬了咬牙道:"天下可怜人太多,以我一人之力怎么能救的过来,我今生只愿为了小四哥开心而活。"
"没出息!"洪七公拍卓大喝道:"兄弟之义怎能比得过天下大义。"
"洪师祖,您老人家别生气。"杨过拽了拽洪七公的袖子,洪七公只是瞪他,他抓了抓脑袋,叹道:"小子从小没见过父亲,妈妈也在十一岁的时候就死了,也没人教我什么天下大义,是小四哥在寒冬腊月天收留了我,教给我一身本领,要是没有他我早冻死饿死了,所以我只知道我这条命是小四哥的,他便是让我上刀山,下油锅我不会皱一下眉头,而我这些年连累他已经够多了。"
洪七公一脸恨铁不成钢,杨过只是赔笑脸,最后洪七公怒气冲冲的拍了杨过的脑门一下:"你不愿意,我去找陈小四去。我就不信了,堂堂的丐帮帮主还没人看在眼里了!"
杨过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奸猾的笑道:"小四哥才不会理您这茬呢,只要我求他,他便不会应你。"
"好你个小子!想气死我老人家是不是?!"洪七公一脸不肖子孙的表情。
杨过蹭过去,给他抚背顺气:"您老人家就别打我和小四哥的主意了,我们以后要去义父的白驼山庄隐居,然后做一对逍遥的行脚商人兄弟,倒时周游各国,要是有什么好吃的一定不忘孝敬您老人家。"
"只怕倒时,我早给你气死了。"洪七公咽了一口唾沫,悻悻的说,又看了一眼狡黠的杨过,哀叹自己的徒子徒孙除了黄蓉全没这份机灵劲,而黄蓉这个年纪的时候,可不比这小子坚韧又肯吃苦。
"那会呢,我孝顺您还来不及,今日我便去买一只大公鸡埋在庄子附近,明日您就又有口福了可好。"杨过给洪七公捶着背说道。
"你这小猴,真该叫药兄看看他的桃花岛都出了什么古怪。"洪七公生性洒脱,虽然这事可惜至极,但这时也已经放开了怀抱,不过依旧脸板着,不给杨过好颜色。
杨过察言观色,瞧见这位祖宗已经放过他了,一边殷勤的继续给洪七公捶背一边笑道:"我们祖师乃天下奇人,做事随心所欲最是真心情,根本瞧不起仁义道德,才不会怪我,只会喜欢。"
洪七公想起黄药师为人,又看看杨过,活脱脱一个少年黄药师,心里冒酸,抓起桌子上的一壶好酒,窜出窗去,只丢下一句:"晚上回来记得带上好酒好菜",等杨过探头去看早没了人影,心里感叹一句师祖果然还是最喜欢吃,又想也不知小四哥现在在做什么多半是在房间里面看书,便高高兴兴的去住的小院去了。
推开小四哥的房门,果然见陈小四正坐在书桌前面,却不是看书,而是拿着毛笔再那里写写画画,不知又在摆弄什么机关图谱,杨过好奇的凑过去一看,只见笔下线条纷繁复杂,胜过以往任何一次,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啊!"陈小四正画的专心,猛的被杨过一问,吓了一跳,抬头一看笑道:"傻蛋啊,这是个好东西,名字还没想好,属于暗器一类,知道连弩么?我准备把它小型化,袖珍化,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你送了我簪子,我也做一个好玩意给你。"
杨过一听,立刻笑开了:"给我的呀~"
"是呀,不过早先起意是因为我内力不强,总的想个办法改善一下,省的你跟人打架还在分心我的安全,这两年我一直在琢磨这个,最近研究的差不多了,上次你送了我木簪,我便想不如打造上这么一对,你一个我一个,你说好不好?"陈小四喜滋滋的说。
"一对啊,那不错。"杨过摸着下巴说道:"不过我们可得藏好了,要是给郭师妹看见。少不得被她要去。"
"本来给她做一个也没什么,可是这东西到了她手里,不知道会有多人会被她的莽撞伤了。"陈小四想起郭芙忍不住又叹了口气:"陆师妹倒是可以送一个,她身负家仇,李莫愁又厉害的紧,还不叫咱们插手帮忙,欸……"
"那便不是一对了……"杨过有些惆怅的说,倒是没反对陈小四给陆无双也做一个。
"傻蛋!"陈小四忍不住笑谑道:"里面的机关虽然一样,但是外形可以做的不一样么,我做两个一模一样的咱们用,给陆师妹做另一个样子的,女孩子的喜好总不会和我们一样。"
"这个提议我喜欢。"杨过展颜。
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随后两日,洪七公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除了晚饭后小半个时辰,因为黄蓉好吃食的贿赂会指点一下六个小辈的功夫谁也不知道他去哪里。
第二日晚杨过抓了一大罐子蜈蚣并一坛好酒,放置的洪七公那屋的桌子上,次日,洪七公难得的一大清早还在房里,看见陈小四和杨过起来练功,就唤他们到了庄子外面一处少人的山坳,教了一套轻功,唤作"胡七缠八乱走步"。
"洪师祖,这轻功很好啊,而且步伐按照易经伏羲八卦而行,暗合天地致理,居然可以驭气飞行,与普通轻功大是不同,为什么叫这么怪的名字?"陈小四用着轻功居然能多开杨过快如骤雨的逍遥游掌法的攻击,大为惊讶。
说起这个洪七公居然老脸微红,面上浮现出怀念的神色,砸吧了半天嘴巴才道:"这个不是丐帮传功长老教给我的功夫,当年我初任丐帮帮主,喜好四处游历,脾气比现在要火爆的多,要是见到些不平的事,便管一管,有一日,我跑到了云南大理,恰逢功极帝退位,大理城里起了霍乱,有很多人恶人也趁机冒了出来,祸害百姓,那日我在一个小摊上吃米线,一耳朵听说附近有一个恶人,打扮成得道高僧,敲开良善之门,做些坏勾当,便留了意,时时注意哪些在街上乱走的僧人,果然被我发现有一穿着灰扑扑僧衣的老僧,一脸庄严的翻进了一户人家,出来之后身上就多了一个包裹,我又见那院落里面无主人在家,以为是不告而取,就追了上去,那料那人身怀不世武功走的极快,我拼命追始终与他不紧不慢的差五十多步,但是我自负武艺,难逢对手,性格又倔强,倒也不如何惧怕,我们一前一后出了大理城,又走了二三十里地,到了城外一处无人的树林,那老僧一下就失去了踪迹,我心中惊惧,暗自防备,忽听头顶有人道:'你这小子,就是现在的丐帮帮主?你这几下子,可不够看,想当年丐帮帮主萧峰是何等的英雄,到如今这个却比个脚力我都不能全力施展,可叹啊可叹啊……',我闻讯一抬头,就见那老僧,正站在一株开着紫花不知道什么品种的树上,令人惊异的是他的足尖点着的是一朵盛开的鲜花的花蕊,犹如无甚重量的小虫一般!我虽惊异与他的功夫,却不齿他的为人,大怒,喝道:'你这厮行奸作恶,就算武功再高又有什么好得意的!我虽然比不过萧帮主,也定不会饶你这个老秃!'那僧人抚须笑道:'这倒是有了大哥当年一怒的几点神采!'我一听这话,想起了帮里面的前辈长老说的一个典故,仔细瞧那人,眉清目正实在不想一个坏人,但又恐是恶徒伪装,便道:'既然与我们萧帮主有旧应该不是恶徒,为何要要入室行窃?'那僧人一愣,继而哈哈大笑:'那本来就是我的住处,只是不耐烦小辈打搅,常常不走正门,倒教你误会了。'我自是不太相信,那老僧便道:'口说无凭,料你也不相信,走吧,这钥匙我还带着呢,你且去试试,不过要是有人问起,切不可说见过我。'我因着相信萧峰帮主的为人——"
杨过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萧峰帮主是丐帮的那一任帮主啊,我怎么从没听师父和师娘说过?"陈小四却隐隐约约记得好像有一个叫《天龙八部》的电视剧,萧峰和一个叫段誉的年轻人是主角,不过最后好像萧峰自杀死掉了。
洪七公叹了口气才道:"那是在我之前的第九任丐帮帮主,为人忠义,只可惜命运不济,被逼自戮在雁门关外,一代豪杰,就此陨落……"洪七公大概叙述了一下萧峰的生平。
萧峰一出生就因为一个错误的情报,一家三口被中原群豪当做了入侵的贼人,害了娘亲,他父亲身怀血仇,留下他在现场之后,便隐姓埋名躲在少林寺暗中报复当年起事的头领方丈玄慈,而他自己则因杀错了人的玄慈和丐帮帮主汪剑通心怀愧疚,从小养在少室山附近,得以传授少林功夫,后来又拜了汪帮主为师,萧峰为人谨慎武功高强,为丐帮立下赫赫功绩,得群丐拥护,继任了丐帮帮主,成了闻名天下的大英雄,那料汪帮主虽然极喜欢自己的徒儿,却又防备萧峰始终是辽人,死前留下了一封书信给副帮主,言道若是萧峰有行差踏错,便革了他的帮主之职。
那萧峰为丐帮兢兢业业,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丐帮的坏事,那料因为一个不守妇道的婆娘,引来了大祸,那婆娘是副帮主马大元的女人,自负美貌,又水性杨花,只因一次丐帮大会大伙全赞赏她的貌美而萧帮主不屑一顾,就怀恨在心,暗中使坏,她发现了藏在家里的那封信后,勾搭了丐帮的内奸,杀了马大元,还嫁祸萧帮主,逼得萧峰离位出走,最后还害死了萧帮主的红颜知己阿朱姑娘,让萧帮主几乎万念俱灰,最后生无可恋在雁门关外刀剑自裁。
可叹一代人杰死于妇人之手。
萧峰的故事跌宕起伏,陈小四和杨过连连惊叹。
杨过暗道,我爹爹与这萧峰经历倒是挺相似的,只是一个人是宋人长于大金,一人是辽人长于大宋,最后的选择也相似,爹爹帮了金人于是就是大奸大恶罪不可恕,萧峰帮了宋人于是就成了千古英雄,要是我去问金人,恐怕我爹爹声名也未必就这么坏了,又想萧峰武功登峰造极,无人能敌,爹爹却是二流高手,但二人结局何等相似,看来这长于仇国自古就没什么好事。他对当年的事止于大事件叙述,却不知萧杨二人的真实为人,前一人长于阳谋,而后一人为人诡诈,是以即便是辽人对于南院大王萧峰也多是佩服二少怨恨,而杨康则在宋人中臭名远扬。
他又想到,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居然还有女子因为自负美貌,就非得大家伙全关注她,否则就会恨的不得了,这女人真是难以捉摸,好好的丐帮兄弟,因为一个女人,互相残杀,勾结陷害,当真恐怖。
说完萧峰生平,洪七公便接着先前的叙述:"那位老僧,按着年龄样貌应该是早年避位为僧的宪宗皇帝,他早年行走江湖,曾与萧帮主结拜为异姓兄弟,后来萧帮主被人构陷,被困于少林寺,当时天下英雄之中唯有此人和萧帮主的另一位结拜兄弟信他帮他,毫不惧死,虽千万人吾往矣!何等的英雄!我当时虽有所怀疑是不是骗子借机脱身之辞,但是哪怕是有一分可能,也不愿将这等豪杰错当恶徒,若是真被骗了,追到天涯海角也定不饶恕这等顶着宪宗皇帝之名为恶的劣人,便拿了钥匙急匆匆的去先前那户人家,那料那门锁早已锈迹斑斑,显然久不用矣,我不相信的拿起铜锁,却发现钥匙也根本插不进全是铜锈的锁眼,是不是真是这把锁的钥匙,根本无从得知,当下便又气又急傻眼了。急吼吼的奔回原地,那还有那僧人的影子!"
"这是上当了?"杨过有些惊讶的问:"我以为——"先前听萧峰的故事听的热血沸腾,又听说了那位结义兄弟的事,他对那老僧印象挺好的。
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我也以为是上当了,当下便找了大理城的丐帮分舵,想要查个明白。"洪七公看着杨过紧张的面孔笑了笑,又道:"却从那里听到了一个让我惊讶的消息,原来那院子还真就是宪宗皇帝避世的一处居所,这位皇帝喜好佛事,不爱住在天龙寺,被皇帝们打搅,是以在大理城找了个少人的地方,独自居住,后来被子孙发现,频频烦扰,便丢下一句要去云游四海,就消失在了人前,这位皇帝生平有两样功夫极为出名,一样是大理皇室段家祖传的一阳指的进阶功夫六脉神剑,另一样就是凌波微步。"
"一阳指的进阶?比一阳指还厉害?"杨过不信的瞪大眼睛,当世有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之说,他见过义父和洪七公的身手,又熟知东邪的桃花岛功夫,均是厉害之极,南帝能与这三人齐名,靠的就是家传的一阳指,这等厉害的功夫,居然只是入门?
"是的,比一阳指还要厉害的多!"洪七公肯定的说:"那日偶遇我虽未见过六脉神剑,但是能站在花蕊上的轻功,你道当世能有几人,又怎么会做鸡鸣狗盗之事,后来找了个锁匠细细的扫去了锁眼里面的铜锈,又给锁芯滴了几滴油,果真用那把钥匙把锁子打开了,当下便为失之交臂后悔不已。
又过了十来天,我天天在大理城里面闲逛,顺便收拾一些宵小,以期能再次偶遇那位前辈,却终无所获,一月之后,失望之极的我,便准备离开大理去别处游玩,哪知就在那晚,我正在野外一个山洞里睡的正美,忽的被人拍醒,定睛一看,确正是一月之前的老僧。
我立刻大喜过望,到头就拜:'小子洪七见过段老前辈。'
宪宗皇帝微微一笑将我扶起,和蔼的道:'不必多礼,你这小子很好,很有当年萧大哥的慷慨好义风范,丐帮这么些年换了一个有一个的头,每个只做得几年就非死即伤,真是一个不如一个,我虽然不问世事多年,却也替大哥当年的基业惋惜,只是段某早年虽与丐帮有些渊源,毕竟不是中原人不方便插手,前几日偶遇小友,占了一卦,你我大有缘,是以,瞧你小子功夫还看得过去,就是腿脚慢了点,便教你一套'胡七缠八乱走步',好教你你后除奸惩恶不至于追脱坏人。'
当下段前辈便教了我这套轻功,又道:'这套轻功虽然颠三倒四缠七缠八,但是我不爱让丐帮那些蠢笨贪婪之人学会,是以你要把这套轻功教给别人,必须有三个条件,第一此人需像我大哥一般不贪慕红尘富贵能有机缘放弃唾手可得的丐帮帮主一职,第二需学会我大哥的得意功夫降龙十八掌,第三打狗棒法是丐帮的玩意,他需不会才成。'"
"想必这位段前辈对于丐帮之前不信任他大哥的种种行为心怀不满,却又喜欢那些像他大哥一般的丐儿,是以求了这三个条件。譬如您,因为慷慨好义便得了他的青睐。那化名'缠七缠八'的功夫应该就是凌波微步了,听着还是带点不满,却真是和丐儿绝配啊,哈哈,神妙莫测,。"杨过笑道,复又长叹了一声,一脸敬佩的道:"端的是真性情!"
"傻蛋,你记不记得咱们桃花岛上那本少林一小僧写的话本,虽然该书名字全用的是化名,年代也假托唐末,但和洪老前辈说的这个故事颇有相似之处啊。"陈小四忽的记起了桃花岛书房中以前看过的一本杂书。
"少林一小僧?"洪七公哈哈大笑:"那位应该是萧帮主的另一位结义兄弟,虚竹子。他本是少林的一位虚字辈小僧,后来历经总总奇遇成就了当时赫赫有名的逍遥派掌门人。"
"这么说,他说的那个他就是少林寺那个方丈的私生子也是真的了?"杨过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谁说不是呢,当年那事可轰动了,据说是萧峰的父亲嫉恨自己的孩儿被别人养,就把玄慈的孩儿也偷出来,扔在了少林寺的菜园里,众僧只当是孤儿,那玄慈与虚竹子朝夕相见,竟不知自己的孩儿就在眼前,何等悲哀,孩子的娘也因为受了刺激,性情大变,成了凶名远播的四大恶人之一,叶二娘,后来这事还是被抖搂出来的,方丈玄慈因此圆寂。"洪七公接口解释道。
"这段武林旧事,也算是离奇曲折了。"回想起桃花岛上的杂记,杨过忍不住叹道。
"谁说不是呢,这些年来,我一直想找到段前辈口中符合三个条件的人选,以便把这门绝顶功夫传下去,眼看老的快要死了,还想是不是会把这功夫带到棺材里面去,没想到你们两个哥俩就撞上来了。"洪七公笑道,又解下系葫芦的绳子尾端上一个装饰的铁块,杨过和陈小四好奇的凑过去细看,原来是半个铁箭头:"因为此等条件太过苛刻,段前辈言若是有人能得这三个条件,便将这铁箭头也一并传于他,这箭头也不寻常,是当年萧帮主自戮的用具,段前辈收了起来,此时恰逢其会便交与我,要我一生谨记萧帮主为人,做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今天我便尊段前辈之言,一并给你们二人,以后也要正派做人,对得起此物。"
陈小四和杨过记起那杂记上所言的那位大哥言行为人,一时之间既佩且敬,齐齐正色慨然"小子谨记在心,不敢有丝毫违逆。"
"好,好,好!"洪七公顿时欢颜:"可惜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不知道那位虚竹子前辈可有后人留下,段前辈曾言,拿着这半个铁箭头可去天山缥缈峰找他的二哥虚竹子能得一绝世功夫传授。我自认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已经是别人求不得的际遇,足够我一生揣摩是以并未前去,你们哥俩正好可以试试,或能得些好处,尤其是小四,诶呀不是老叫化说你,出去可别自称是我的徒孙~"
"我也只要'缠七缠八'帮助能逃跑就行了,那等际遇还是留给后人吧。不过再要找符合这三个条件的恐怕也难哦~"陈小四嘿嘿一笑,开玩笑道,心里却想,那本杂记说人可以相互传功,那位虚竹子就是这么得了八十年的功力成了高手的,他已经身负降龙十八掌和九阴真经两门上乘绝学,而功力问题义父也可以解决,何必浪费一次机会呢,而且逍遥派现在已经消失在江湖中了,还不知道找得到找不到呢?
"段前辈倒是没说,继续往下传还得这三个条件。"洪七公笑道:"所以这事老叫化就交给你们了,诶呀,总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浑身轻松啊。"
三人又说笑了一会,看着天已经接近饭时,洪七公又先行跑了。
"洪师祖也是,丐帮的人全想着见他一面,他倒好避之如蛇蝎。"杨过冲着被洪七公三番五次甩下的背影,忍不住嘀咕。
"洪师祖也有他的烦恼,像他那等洒脱之人,要是见了手下那些叫花儿,每个都要向他行礼,他也自然要一一回之。拱手拱的酸了也未必能回完,还是不见的好。"陈小四摇摇头道:"我们快回去吧,晚了还要麻烦厨房。咱们可不是在自己家,还是少惹麻烦做个善客为好。"说罢,扯了杨过的手,一并回了陆家庄。
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又过了几日,陈小四正在房间里写写画画完善他的构想,忽的房门被大力的推开,"碰"的一声撞在木质的窗棂上,吓得的手一抖,一张花了半天的图废了,抬头一看原来是郭芙这位姑奶奶,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将毛笔撂在旁边的笔架上,苦笑着开口道:"我们的郭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杨过呢?"郭芙凝脂般的小脸上,染着一层嫣红,怒气冲冲的喊道。
"他?刚才被师父找去了,不知道是什么事,怎么了?"陈小四奇道,杨过一向是躲着这个大小姐走的,无缘无故怎么会得罪他?不应该啊。
"他……他……"郭芙结结巴巴的说了两个字,眼睛里蒙了一层水雾。
陈小四何曾见过这位从小娇生惯养的姑娘气成这样,虽然不喜她的为人,但毕竟是师父和师娘的女儿,便搬了一张椅子叫她坐下,又递给她一杯清茶:"别急慢慢说,若是杨过做了什么错事我定替你教训他可好?"
"我……"郭芙又忸怩了好一会,陈小四耐心的等待了半天,这位大小姐突然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扔,捂脸跑了……
原来郭芙和武氏兄弟一大早在庄子外面玩,看见黄蓉又带着鲁有脚去传授丐帮的打狗棒法,心里好奇悄悄的跟去偷看,那料半道郭靖找来和黄蓉商量了一番话,却是关于郭芙的婚事,郭靖见杨过少年英侠又起了将他和自己的女儿凑成一对的心思,还想在英雄大会上将此事公布,黄蓉觉得杨过的确天纵之姿又得洪七公青睐,以后成就不可限量,倒也不是很反对,只是思及杨过和郭芙因为性格问题相处有少许的别扭,便叫郭靖先去探探杨过的口风,是否愿意。
杨过生的俊美,在桃花岛众师兄妹中武功又是出类拔萃,少时两人虽然有过争斗,但是随着年龄渐长,杨过又刻意避让,郭芙对他渐渐也有几分好感,今次随着父母出岛,所见的同龄人皆无杨过的气度,更是芳心暗许,如今见父母提议,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忍不住摸了摸头上插的杨过送的芙蓉玉簪,心里喜滋滋的,她出身名门,自负貌美,只道杨过定会欢天喜地的答应,却从未料到会被拒绝。而旁边的武氏兄弟见她这样,心里难受,满脑子乱哄哄的都是芙妹要嫁人了,新郎却是杨过那个高傲小子的念头。
三个小辈在这心思各异,悲喜不同,那边黄蓉和郭靖已经说完了私话,待郭靖走远,黄蓉才板着脸把这三个小鬼叫出来,原来她早就发现了郭芙等人悄悄地在一边偷窥,唯恐当时叫破郭芙少不得又被郭靖大骂一顿,是以等丈夫走了之后,才把喝破他们的行藏,她见郭芙一脸的娇羞,了然是听到了刚才关于她婚事的安排,而且看女儿的摸样显然是愿意的,只是不知道杨过那边——这情爱之事半点不由人,但愿芙儿能得偿所愿……
黄蓉告诫了他们几句,诸如以后不得来此偷听的话,就轻轻放过了郭芙等人。
三人离开此地之后,郭芙一心想知道郭靖问话的结果,立刻赶走了武氏兄弟,回了庄子,询问下人,知道郭靖吩咐他们看到杨过之后,就叫他来书房,便捉了郭靖离开书房的空子,偷偷躲到了房里的一个柜子。
而武氏兄弟到底意难平,见郭芙跑远就四处寻找杨过,后来在一处山坳看见了练功的杨过,便揪住了,非要杨过发誓放弃娶郭芙才罢休,杨过本来也不喜欢郭芙,只是被人逼迫心里自然不舒服,两兄弟说话又十分难听,便假意发了个毒誓之后,挑唆道:"就算我退出,你们两个就能得偿所愿了?郭师妹可不会嫁两个人~"说罢也不理会两人难看的脸色,找了别处又练了一会功夫,看着午饭将近才回了陆家庄,一进门就被告知郭靖找他有事。
郭芙好不容易等到了杨过来了书房,听得到却是杨过说武氏兄弟刚刚逼迫他已经发了毒誓不得与郭师妹成亲?!郭靖只道是小孩子玩笑劝了几句,杨过推三阻四,只是不从,郭靖年轻时也曾定下一门不愿意的亲事,后来还是负了那位从小长大的姑娘,如今见杨过这般也明白他是真的不喜欢自己的女儿,当下虽然遗憾也不再强求,转了话题问了杨过最近跟着洪七公都学了些什么。郭芙越听越难受,又是伤心又是怨恨,等到听到父亲也决定不再撮合此事,顿时伤心欲绝,也忘了躲避立刻从柜子里冲了出来,惊得书房里的两个大男人目瞪口呆。
郭芙冲将出来,看着郭靖和杨过惊讶的表情,又羞又窘,抬手就要给罪魁祸首杨过一掌,杨过自然是不会让这大小姐打中,闪过之后,就按照平日的对策一溜烟的跑了。
郭芙追了出来那还能见到杨过的影子,想了半天就冲到陈小四这里找人,却实在羞于说出原因,支吾了半天还是跑了。
郭芙走后陈小四囧然的对着那个被留下来的细瓷茶盅看了几眼,终究不能从上面看出事故原因,又担心杨过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便推门出去找他兄弟去了。
问了几个下仆都摇头说没见过,陈小四想了想,慢吞吞的回了自个的住处,料想杨过见过师父之后就会回来。
一进推门进去,果然就看见杨过正歪歪斜斜的靠在他的椅子上,把玩着一支毛笔正在戳着郭芙喝过的茶盅,见他进来,嘻嘻一笑:"郭大小姐来过了?"
"你又怎么惹她了?"陈小四见杨过无恙,松了口气,佯怒道。
"快别提了!"杨过长长的叹了口气:"今天一大早我在庄子外面一处无人的地方练习那个'缠七缠八',武氏兄弟突然就冲过来把我臭骂了一顿,说什么癞蛤蟆啊,天鹅啊,又说他们对郭大小姐如何的痴心一片,等等,无聊的很,你说我这是惹谁了?"
"无缘无故的他们说这个做什么?"陈小四疑惑的想了一下,又瞧了笑眯眯的杨过一眼不放心的问道:"你没捉弄他们吧?"
"谁知道,两个人咄咄逼人非得叫我发个誓,不娶那位大小姐。"杨过呲牙道:"好像我有多稀罕!"
"那是,就郭大小姐那脾气……"陈小四打了个冷颤:"那你就顺着他们发个誓呗,省的麻烦,反正你也不喜欢。"
"是呀,我便是这么做的。"杨过得意洋洋的说:"不过我又说,虽然我退出了,但是你们两个人郭大小姐只有一个该怎么办呢?"
"你这是挑唆人家兄弟关系呢吧!坏孩子!"陈小四忍不住拍了一下杨过的脑袋。
"他们好好的扰我心情,我便略施手段叫他们兄弟吵一架有什么打紧。"杨过不以为意的说道:"我回来之后,师父就找我去谈,我这才知道是为啥,原来师父师娘念及郭杨两家是世交,又有师父和我爹未出生的时候两家曾约定要是一男一女就结为夫妻,若是两男就做兄弟,两女就做姐妹,是以觉得我和郭师妹挺合适的,要将我们凑成一对,师父便是问我愿不愿意。"
"你自然不愿意。"陈小四白了杨过一眼道。
"是呀。我为什么要自找麻烦。"杨过撇撇嘴:"不过我没想到,郭师妹正躲在师父的书房偷听——"
"诶呦,那可真是——当着人面说人坏话——郭师妹肯定气炸了——"陈小四脸面沉痛,可语气可及轻快又幸灾乐祸,对于当年差点逼死杨过的事,他可一直对这位郭师妹心有芥蒂。
"还好罢,虽然之前我不知道郭师妹在那里,但是我想师父说不定会告诉她,就把原因全推到了武氏兄弟身上——反正他们之前逼我发誓正好拿来顶缸,我可没说郭师妹什么不好的话,你记得陷害萧峰前辈的那个女人吧,我可不敢让女人记恨上,尤其是郭师妹这种自负的女人,太恐怖了。"杨过咋舌道。
"想必现在武氏兄弟的日子不太好过——"陈小四嗤嗤的笑道,杨过也跟着猥琐的笑了起来。
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
无论如何,之后郭芙如何不理会武氏兄弟,都与陈小四和杨过兄弟无关了,陈小四的秘密武器图谱也终于出图了,他东奔西跑在金陵找了几家银楼,分别叫他们把各个零件用延展性极好能做的细微精致的金子打造了出来,然后自个忙着组装,整日忙得不见人影,杨过也东躲西藏,两人均是饭时才到,不到深夜不回住的地方。
郭芙不好意思在吃饭人多的时候发作,深夜去男子的卧室也不合规矩,找了几天都捉不住杨过,武氏兄弟为了讨好她,把从来参加英雄大会的父亲武三通的故旧那里新学的一阳指教给她也没能让她的心情好起来,情绪愈羞愈气,看的黄蓉也心疼不已,但她是过来人,任凭她智计百出,这种事也帮不到郭芙,就算一时强逼杨过娶妻,两人别别扭扭一辈子,女儿又怎能幸福,只能开导她天下之大,有的是良配,郭芙情窦初开又是骄横性格,在她看来只要她喜欢没有得不到的,根本听不进去,黄蓉只得换个劝法,言道杨过喜欢温柔的女子,叫郭芙收敛收敛脾气,也许杨过就改主意了,这话,郭芙倒是听进去了,可惜这位小姐的脾气实在是不敢恭维,伪装了不到几盏茶的时间,就因为武氏兄弟为了赔礼道歉给她寻的马鞭不合适,再次大发雷霆。
时间就这么别别扭扭的过了十余日,英雄大宴的这一天终于到了。
当天白日,黄蓉就把丐帮的帮主之位传给了鲁有脚,正式的消息则准备在英雄大宴上再宣布。
杨过和陈小四作为丐帮的低阶弟子,又是黄蓉的徒弟,也有幸参加了这次聚会,二人也听说过丐帮的规矩,新任帮主需要被众人唾之,杨过这时看见丐群给鲁有脚吐了满头满脸的唾沫,心里暗暗庆幸,亏得没答应洪师祖,不然这会遭殃的就是他杨少侠了。
到了晚上,陆冠英在正厅、前厅、后厅、厢厅、花厅摆下了两百多桌宴席,来参加的群豪足足有千余人,郭靖和黄蓉自然是在正厅主席,而他们的六个徒儿也沾光被安排到了正厅的一个边角座位,杨过不愿和郭芙等三人挨着,拉着陈小四坐在了陆无双的旁边,陆无双这几天趁群豪聚会,到处打听李莫愁的消息,整日不见人影,饭时都不和郭靖等人一起用,都没有好好和两人叙叙这大半年的见闻,趁着这个机会,师兄妹三人正好聊了几句,陈小四和杨过虽然探得李莫愁的踪迹,但是考虑到陆无双比之还差的远,唯恐她一时冲动找上门去,是以瞒得死死除了郭靖和黄蓉谁也没说,这时只捡些无关紧要的事逗她开心。
郭芙比他们三人来的稍迟,见杨过左边陆无双右边陈小四,又见杨过和陆无双笑语晏晏显然感情不错,心里酸涩,细眉倒竖,对陈小四嚷嚷道:"陈师兄,我跟你换个位好不好?"
陈小四迟疑了一下,正要答应,杨过掐了他的胳膊一把,只好苦笑摇头。
郭芙瞧见了杨过的小动作,脸色难看的哼了一声,也不再问陈小四,气呼呼的坐在了杨过对面,跟在她身后的武氏兄弟也跟着瞪了杨过一眼,一左一右将郭芙夹在中间坐下。
等到群雄都落了座,此间主人陆冠英说了些场面话之后,英雄大宴便正式开始了,各路英雄觥筹交错,宴到酣处,又有丐帮新任帮主鲁有脚起头,说起这次英雄大宴举办的目的,不外是联络各处英雄驱除鞑虏,共御外辱,便有人附和不如推选一个武林盟主,大家伙都听他的号令,以成大事。群豪便七嘴八舌的推举人选,其中以洪七公呼声最高,又有洪七公踪迹难觅,是以还要推选一个副盟主,代行号令。一时之间,郭靖,黄蓉,鲁有脚,终南山全真教掌门马钰,代表人物丘处机等都有提名,众说纷纭不足一一道来。
就在这宴会气氛热烈之时,一丐匆匆进来在黄蓉身边低声禀报了几句,黄蓉脸色不变不时微笑点头,众人见状只当无甚大事,也不多想,还在讨论,黄蓉等那丐说完,又在郭靖耳边耳语片刻,然后找了陆冠英说了几句,陆冠英便举手示意,大伙安静。
片刻之后,宴会已经安静下来了,陆冠英朗声道:"元人听说我们在此举办英雄大宴,派了些宵小来捣乱,我们可不怕他们,这些跳梁小丑稍后就到,且待本庄主开门迎客!定叫他们头面光鲜的来,灰头土脸的回去!"说罢与郭靖相携向正门前面的场院走去。
群豪轰然叫好,自发的抄起家伙跟在二人身后,陆家庄的家仆则将门户大开,门口十几步都挑起了大灯笼,直把陆家庄前面的白地照得清清楚楚,隐隐的外面传来了呜呜的号角声,还有钟鼓之声,似乎排场还挺大,到了近处,却又听见"诶呀""啊呀"的数十人乱七八糟的呼喊,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十来个人影进入了群豪的视线,领头的是一个身穿红衣的瘦高藏僧,他的身后一左一右各有一人,左面是一个面目清俊,贵公子打扮的年轻人,右面则是一个壮实的藏僧,这二人身后跟着十来个吹号打鼓鸣钟的汉子,这会却是灰头土脸,有几口鼓还是破的。
群豪知道这些人是敌非友,见他们如此狼狈,便集体哄笑起来。
原来黄蓉从臧边五丑那里知道元人要捣乱英雄大会,便在陆家庄外面用石头简单的摆了一个反小三才阵——倒不是黄蓉摆不出更厉害的阵,只是高级的阵法纷繁复杂,就算阵眼移开也极易让人迷路,要是没有捆住元人,而让天下英雄找不到陆家庄的大门,反是不美,平时将阵眼移开,便好似乱石一般,等到接到前面的丐帮弟子报讯,就启动阵法,在里面弄了些土灰泥浆,等着些人稀里糊涂的走进来,非得弄得大没面子,不能出阵,定要先给这些恶徒一个教训,最好是能困住这些人,饿上一晚上,第二人群豪走后再放出来。
不过小三才阵并不是特别复杂,布阵的材料也是随处可见的石头,范围也只有十几丈长短的距离,是以,容易被人用高明的功夫强力破去,那也是无可奈何。
黄蓉计算了一下几人从入阵到破阵而出的时间,又见那领头藏僧脑门凹陷——她曾听黄药师说起过西藏密宗的奇异武功,练到极高境界之时,顶门微微凹下,不由心中暗自戒备,这领头之人怕是不易对付。
那瘦高藏僧对于群豪的嘲笑面色不变,须臾,跟着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虽是他一人而发,却生生的压过了在场的千余人,许多武艺二流的人甚至感觉头昏眼花,几欲呕吐。
郭靖见状缓缓开口:"各位远道到来,就请入座喝上几杯。"他声音不高,却在这吵吵嚷嚷的环境中听得清清楚楚,似乎就像站在每个人的旁边说话一般。
群豪见他发话,便收了嘲笑,那藏僧也不再大笑,而陆冠英则将正厅中间的一块屏风移走,里面露出了一张大桌,上面杯盘赫然,数数正好是藏僧一行人的数目,不多不少,恰恰好,显然是早就知道这些人会来。
群豪忆起先前进来禀告的那丐,又见黄蓉笑意盈盈,胸有成竹的摸样,忍不住对丐帮的消息灵通,以及黄蓉的神机妙算大为佩服。
第六十二章
对于这显然早有准备的布置,那瘦高的藏僧却依旧面沉如水,不见半点心里的端倪,而他左手的贵公子却上前一步,挥开了手里的折扇,露出了扇面上绘的一朵娇艳的富贵牡丹,面露微笑道:"我乃当今大蒙古国皇后封的第一护国大师,西藏圣僧,人人尊称金轮法王的三弟子霍都。"又啪的合上折扇,右手虚引那瘦高藏僧:"这位就是我的师尊。"又指向那金轮法王身后的藏僧:"这位是我的二师兄巴尔达,我们师徒今日未接英雄帖,却来赴英雄大宴,老着脸皮做了不速之客,但想到得会群贤,却也顾不得许多了。盛会难得,良时不再,天下英雄尽聚于此,依小王之见,须得推举一位群雄的盟主,领袖武林,以为天下豪杰之长,各位以为如何?"
"这话说得倒是不错,我们已经推选了洪七公为武林盟主,现在正在推选副盟主,你待怎样?"霍都话音刚落,人群中就有人大声说道。
那霍都却冷笑连连,言道洪七公根本已经失踪多年想必早已老死在那个犄角旮旯,又嚣叫洪七公没死救出来露个脸,这话相当不敬,群豪顿时激愤不已。
鲁有脚作为丐帮新任帮主,自然容不得此人污言秽语辱及老帮主,是以立刻高举打狗棒,越众而出喝道:"洪老帮主云游天下,行踪无定。你说要见,就轻易见得着么?"
霍都却只是冷笑:"莫说洪七公此时死活难知,就算他好端端的坐在此处,凭他的武功德望,又怎及得上我师父金轮法王?各位英雄靖听了,当今天下武林的盟主,除了金轮法王,再无第二人当得。"
这下大伙全明白这一行人的目的,感情是冲着盟主之位来的,要是让这些元蒙的走狗拿了盟主之位,这次英雄大宴可算白开了,黄蓉的布置先夺人声,有素以智计闻名,是以群豪全向她看去。
黄蓉知道今日若不动武,决难善罢,群殴自然必胜,只是难令对方心服,朗声说道:"此间群雄已推举洪老帮主为盟主,这个蒙古好汉却横来打岔,要推举一个大家从未闻名素不相识的甚么金轮法王。若是洪老帮主在此,原可与金轮法王各显神通,一决雌雄,只是他老人家周游天下,到处诛杀蒙古鞑子,铲除为虎作伥的汉奸,没料到今日各位自行到来,未能在此恭候,他老人家日后知道了,定感遗憾。好在洪老帮主与金轮法王都传下了弟子,就由两家弟子代师父们较量一下如何?"
金轮法王居于西藏,地处偏远,难有对手,是以作为他的弟子霍都也自视甚高,听闻黄蓉之言,也不如何惊慌,摇着手里的折扇笑嘻嘻的道:"那便请教洪老帮主高足的功夫了。"
倒是终南山来此的郝大通、孙不二、赵志敬、尹志平几个道士,认出了霍都是几年前曾来重阳宫捣乱的蒙人首领,又与郭靖多年不见不知道他如今的功夫进益,只道这人不好对付,郝大通便挤过来悄声在郭靖耳边简要说了几年前的事故,叫他多加小心。
郭靖闻言心中暗自戒备,众人则纷纷后退在场院中露出一块空地,以供二人比武。
霍都合上扇子,随意的拱手做了个礼,还不等郭靖回礼便刷的打开折扇攻了过来。
郭靖见状,不敢轻忽,祭出降龙十八掌中的"突如其来",顿时烈烈掌风向霍都扑面而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那霍都只觉得劲风扑面,其中蕴含的力量无坚不摧,脚下再也站不住,更别说往前扑奇出招了,蹬蹬蹬蹬连退五六步,也没能止住身形,"扑通"一声跌了个屁股墩。
这霍都只一招便丢脸落败,登时被在场群豪狠命的嘲笑,而那金轮法王早在郭靖出掌之时就睁开了半闭的双眼,及到霍都落败,群豪大笑,却慢吞吞的说了一句:"好功夫,我来领教!"说罢就要动手,他见识了郭靖的功夫知道两个徒儿都不是对手,自然不会叫巴尔达再下场丢人。
黄蓉当然不容的他抵赖,喝道:"说好了徒儿替师父打架,怎么法王想反悔?你的徒弟打不过洪老帮主的徒弟,你这做师父的就想代徒弟出战不成,你要自认矮上我们洪老帮主一辈,那我们便同你赛上一场,否则恕不奉陪!"
群豪自然是纷纷响应黄蓉的话"你要是磕头认了洪帮主这个长辈,郭大侠自然愿意和你比划划!""还不快叫洪前辈?!"……
这时霍都已经整理好被郭靖的掌风吹得凌乱的衣裳,又拍去了屁股上灰尘,恢复了翩翩公子的摸样,趁着群豪乱嚷嚷的时候,走到了郭靖面前合上折扇抱拳作揖道:"洪老前辈的降龙十八掌果然高明,小子甘拜——"就在此时异变突起,那合上的扇子中突然从扇柄中射出了四枚透骨钉!郭靖为人忠厚,见他认输,便不再留意,那料这人会如此下作,此时两人相距不过三尺,霍都弯腰作揖加上折扇的长度,距离郭靖的胸口不过尺许距离,郭靖仓促之间只来得及避开了胸口要害,终究还是被其中一枚划过了腰侧,那透骨钉上面染了西域奇毒,郭靖登时觉得浑身酸麻,站立不稳。
黄蓉和杨过,陈小四一见,牙呲俱裂,同时抢身而出"靖哥哥!""师父!"扶住了郭靖使他不至跌倒,陆无双等四个身法较慢,随后奔出,围在郭靖周围。
黄蓉先是疾点郭靖周身要穴,使得毒素不至于扩散太快,又给郭靖把过手脉,在几个徒弟殷殷的目光中,摇了摇头:"此毒罕见,不是中原出品,恐怕非得他们的独门解药才行。"
周围群豪见霍都使诈,心中激怒,愤愤喝骂卑鄙无耻,那霍都却丝毫不以为意,扇着他那牡丹扇儿,一派悠闲自得:
"小王反败为胜,又有甚么耻不耻的?咱们比武之先,又没言明不得使用暗器。这位郭大侠若是用暗器先行打中小王,那我也是认命罢啦。"众人更是气结,唾骂更甚。
就在此时,又有一同行的蒙古的胖官儿向前走了几步,在那霍都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众人虽不知那胖子说了什么,但见霍都满脸喜色显然不是什么好话。
那霍都听完胖官儿的话,笑嘻嘻的顶着众人的嘲讽道:"朗声说道:"素闻洪七公除了降龙十八掌,还有一套叫做甚么打狗棒法的功夫。小王不才,要凭这柄扇子破他一破。若是破得,看来洪七公的本事也不过尔尔了!"
黄蓉心急郭靖中毒,本来不怎么留意那个胖官儿,如今听霍都如此之说,眉头大皱,如今郭靖中毒不能再战,打狗棒法又只有她和鲁有脚会,她现在身怀有孕不宜动手,而鲁有脚虽然学会了打狗棒法,但其中精妙之处不能全解,这胖官儿出的计策倒当真毒辣,仔细瞧那官儿,立刻认出是早年叛帮而出的彭长老!
霍都见黄蓉蹙眉思索没有即使应战,边有出言挑衅句句辱及洪七公和中原武林。
这边黄蓉还在思索对策,那边鲁有脚却已经忍耐不住霍都出言不逊,跳将出来:"你这讨打的恶狗!在下是丐帮新任帮主鲁有脚,虽学艺未精,但也要打上几棒方不负此功夫的威名!
霍都本是要激黄蓉出手,这时来了个更弱的自然也不会反对:"鲁帮主,幸会幸会。跟你讨教,再好也没有了。"黄蓉虽担忧鲁有脚未必能胜,但鲁有脚初任帮主正是树立威信的时候,也不好驳他的面子,只得在杨过的帮助下,将郭靖移到场边,且叫二人比过一场再说。
第六十三章
那打狗棒法是天下绝妙的功夫,鲁有脚凭着这个,先夺人声,占了上风。
郭芙见状忍不住叫好道:"鲁叔叔打他!",她自小被郭靖和黄蓉护在羽翼之下,从没见过郭靖吃亏,前场霍都凭借诡计取胜,让她又是担忧又是愤恨,要不是陆无双察觉她的表情有异,一把扯住,简直就要立刻扑上去找霍都算账,这时虽然不能亲自上场,见鲁有脚一根棒子舞的呼呼风起,而那霍都却左躲右闪,显然肉脚至极,忍不住出高声大赞,一转头却见杨过看着场上争斗的两人眉头微蹙,似乎不太高兴,立时心头火气:"你皱眉做什么?难道那个蒙古恶人赢了你才高兴!"
杨过早在郭靖受伤开始,就想着怎么才能从霍都手里要到解药,鲁有脚出手,他便认真观摩二人比斗,期望能想到一些制敌的办法,他天资极高,又得欧阳锋,洪七公,郭靖,黄蓉等人指点,是以眼力较之平庸之辈,高出不知凡几,郭芙等人看不出来,他却瞧出,打狗棒法极为精妙,讲的是以巧御敌,四两拨千钧之妙,而鲁有脚不能领会,只是一味野蛮挥舞棒子,力量使不到位,把一个上乘的功夫弄得低三下四不成样子,时间一久恐被那奸诈霍都瞧出问题,那便非输不可了。郭芙问话的时候,他正在烦恼,冷不丁的被喝问,来不及收敛脾气,冷声道:"你懂什么!"
郭芙被喝的愣了一下,正要发作,黄蓉却轻轻的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声道:"过儿功夫胜你颇多,他这是瞧出你鲁叔叔情况大大的不妙。你别吵他,他是咱们桃花岛你们这一辈中功夫最高的,又是你爹的亲传徒弟,说不得一会还得替你爹出战。"
郭芙咬咬嘴唇,忽的想起平日父母相处,多数时候爸爸都会让着妈妈,但是大事拿主意的却始终是爸爸,遇到危险的时候,爸爸也总是站在她们母女前面,在看杨过严峻的侧脸,又看看瞧着他的陆无双,心里又酸又涩,怔怔的想起了许多童年旧事。
正当郭芙心情起伏激荡的时候,却见陈小四拍了拍杨过的肩膀,与对待她的态度截然不同,杨过看着陈小四担忧的脸,眼睛里全是温柔,正色道:"别担心,我定不会叫那个嚣张的东西欺到咱们桃花岛头上上。"
陈小四却握住杨过的手道,轻笑道:"我才是桃花岛的大弟子,那用你逞能,且在一边看着,小四哥怎么收拾那个蛮子。师父的解药,咱们的面子,他得一样一样全还回来。"
杨过一愣,蓦的一下的开了笑脸,灿若朝霞,郭芙从未见过一人笑的能比杨过更好看,她呆呆的看着杨过的笑脸,耳边听着杨过松了一口气般全心全意满满信任的话:"这蛮子惹恼你啦~",她又转头去看陈小四,实在看不出只比她厉害一点点的他,哪来的的自信说要代杨过出战,又能用什么办法从那个阴险一肚子坏水的人手里拿到解药?正在此时,陈小四恰好转过头来,瞧见她忐忑的神色,温和的道:"别怕,还有我。"郭芙说不上听了这话之后是个什么滋味,只是觉得放在半空的心踏实了许多。
陈小四又对黄蓉道:"师母,别担心,我自有办法。"
话音刚落,黄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忽听周围众人一片惊呼,两人赶忙回首看向场内,却见鲁有脚口吐鲜血倒在地上,而丐帮代代相传的打狗棒已经落到了霍都手里。
那霍都得了打狗棒,脸上十分得意,嗤笑道:"打狗棒法也不过与此!"同是作势要折断棒子,事情紧急,黄蓉也顾不得许多,要是叫霍都破坏了这丐帮圣物,中原武林的脸面都会被这伙元人踩在脚下,当下掠到霍都面前,左手轻挥,右手探取他双目。霍都忙举手相格,黄蓉已将竹棒轻轻巧巧的夺了过来。
这一招快如闪电,霍都回过神来,打狗棒已经易主,登时心里又惊又疑,但他生性狡猾,嘴上兀自不认输,强辩道:"黄帮主,我已将棒儿还了给你,这就请来过过招。你总不会不敢罢?"
到了此时,黄蓉被挤兑的上下不得,唯有舍身一战,她正要开口,忽的陈小四越众而出,脸带痞笑:"就凭你这破落样,连我师父一招都走不过,还想和我师娘动手?羞也不羞,我且和你斗斗,一招之内,咱们立见分晓,你敢是不敢!"
霍都见他如此托大,心中惊疑更甚,细看小四却见他脚步虚浮不似武功高明的样,委实难以决断。
周围的群豪见他畏缩不前,纷纷嘲讽起来,霍都虽然脸皮厚度世间少有,但被个二十余岁的年轻人吓住,也有几分不自在。
陈小四见霍都不应战,也不着急,又慢悠悠的开口道:"这样吧,咱们比试的这场要是你赢了,便算你们赢了洪七公师祖的弟子,若是我赢了可不计入一场,只得一样物件,便是我师父的解药,如何?"
霍都心道这少年不知深浅,我且试他一试,即便输了也不打紧,要是赢了今日就事成了,省的这些人人多势众,拖得夜长梦多,这么一想,边点头道:"如此,小王便领教阁下高招了。"
陈小四轻笑一声,抱拳作揖:"请了!"
话音刚落,霍都便大叫一声:"诶呀!"翻滚在地上,脸色涨红,不知受了什么伤。
陈小四施施然的走了过去,居高临下笑意盎然的看着霍都,一脸正经:"承让了。"
"你使诈!"霍都怒道,方才只觉胸口紫宫穴一痛,接着就浑身又酸又麻,难受至极,也不知是中了什么暗器。
"呦,咱们比武之先,又没言明不得使用暗器。这位霍都王子若是用暗器先行打中陈某,那我也是认命罢啦。"陈小四怪声怪气的将霍都方才诡辩之言丢在了他的面上,惹得群豪哄堂大笑。
霍都又气又急,却被自己的话堵住,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辩解的巧言。
陈小四笑道:"我知道你不服气,不过咱们预先说好这一场也做不得数。你且将我师父解药拿来,完了咱们可再打一场这次你可要小心不要中了暗器哦~"复蹲下,右手里一寸多的竹篾压在了霍都颈部,小四他的袖口宽阔,垂下之时就掩住了双手,旁的人看来只觉得他是凑近调笑那霍都,小四压低声音,只得二人听到的音量:"你若是不愿意,少不得我手里的小玩意要滑那么一滑,反正也没人知道你中了什么暗算,会不会致命——"
霍都看了看站在远处的金轮法王和巴尔达,似乎没看出这边的危机,心中害怕,陈小四真的下手,又不甘心就此输掉,不情不愿的说道:"你且解了我的穴道,我拿解药给你!"
陈小四笑道:"那可不行,你这厮总是两面三刀暗算他人,我可不信你的话。"说罢竹篾又用力压了压。"
霍都脸色一白急道:"解药在我左袖口的口袋里,有个白色绘着黄花的瓷瓶,里面就是解药,只要吃一粒就可以了。"
陈小四知晓此人奸猾,也不敢大意,撕下一片衣襟包住左手,小心的在霍都的左袖暗袋里面摸出了几个瓷瓶,挑出了那个带黄花的,扔给场边的黄蓉:"师娘,你看看这个是不是?"
第六十四章
黄蓉用袖子卷住飞过来的瓷瓶,摸出一块锦帕将瓷瓶包住,早有识眼色的下仆飞奔拿来一双手套,黄蓉戴了,倒出一粒嗅了嗅,只分辨出了其中寻常的几味,貌似不是毒药,又将那药丸用簪子挑了一小块,先喂郭靖吃了,片刻后,郭靖面色似乎有所改善,黄蓉按脉一诊大喜,才将剩下的一股脑全喂了。
不多时,郭靖已经能够自行坐起用功,陈小四这才收了竹篾,一脸正气的站起来,走到了场边。
巴达尔见他离场,立刻奔了出来,将霍都抬了回去,用磁石吸出了他胸口的细针,霍都穴道一解,运气一周察觉没什么异状,复有跳入场中,一脸怒意的冲陈小四喝道:"你这小贼,再来和本王打一场,这次定教你跪地求饶!"
陈小四依旧笑嘻嘻的慢吞吞的走进了场地,这次两人都乖觉的隔着几丈远,互相假惺惺的行了个礼,手方放下,霍都就刷的抖开纸扇,扑了过来,在他看来,陈小四就是发再多的暗器,他凭着手挥洒开来的扇面都能抵挡的住。
陈小四见他过来不紧不慢的迎了上去,抬手就是一大蓬针雨,那片针雨足足有好几百根,向霍都迎面扑来,速度又快又急,简直超越了人力能所想的速度范围,霍都忙挥洒折扇抵挡,那料那些针到了近前竟然有很大一部分在空中互相撞击,改变了方向,霍都预先挥扇子的方向大部分落空,那些针速度极快,霍都手忙脚乱的临时变招,只挡住了其中一小部分,被扎成了个刺猬,好好几根都进了要害穴道,霍都再次扑通一声跌倒在地。
陈小四假惺惺一脸无奈的道:"这次你又输了,如此看来你也不过如此。"群豪轰然叫好,"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看你们鞑子还敢嚣张么!"……
霍都浑身难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再次被巴尔达抱了下去诊治了一番。
杨过一把抱住陈小四,赞道:"小四哥你真厉害!"又低声道:"你刚才用的是不是就是要送给我的那个好东西!"
"是啊,厉害吧!"陈小四笑眯眯的伸出右手,又用左手的长袖阻挡住周围的目光,杨过配合的拉开一点左手的袖子,便露扣在陈小四手腕上的一个精巧的鹰头金弩:"昨天才做好这一个,本来打算两个都做好再给你看,没想到今天却用上了。"
杨过低声道:"既然被我见到了,这个先给我玩——"说罢正要解那金弩,忽的听见场上又传来霍都讨厌的声音:"难道洪老前辈靠的就是暗器取胜么?你这小子拿这种伎俩获胜,我可不服!"
原来那陈小四金弩中装的都是牛毛细针,霍都虽然被制住,却没受多大的伤,取走针后,立刻便又生龙活虎,起来叫嚣。
陈小四嘴角一歪:"看来这玩意还得一会才能给你玩,这小子居然敢小看我们嘉兴街头的霸王兄弟,我再给他个教训,让他知道江湖水深,新手莫入!"
杨过眨眨眼睛:"你不是一向不喜欢我自称通济大街小霸王。"
陈小四一个踉跄,狠狠的揉了一下杨过的脑袋,才转身进了场地:"既然你如此自找不痛快,我便不用暗器,用洪老帮主交给我的一套'胡七缠八'的下乘功夫,来对付你这两面三刀不入流的小人。"
霍都立刻接口道:"这可是你说的,你若再用暗器,便算作输!"
陈小四一脸诚恳的保证道:"当然一会开打之后直到结束我决计不再发一枚暗器。"见霍都脸色微喜,又开口道:"不过暗器带在身上,一会打起来一时忘了扔了出来也是有可能的,为了防止这事,且容我把这暗器全扔了。"说罢走到场地一角,挥了挥袖子,之间一溜金光之后,有物莫入了地下,众人细看,之间那石砖铺就的地上竟没看见一丝一豪刚才的暗器,显然已经全部没入地下了。众人不知是机关之效,只道这少年师出名门,内力深不可测,一时之间又是咋舌又是佩服。
扔完暗器,陈小四走到场地中央道:"开始吧。"
两人打了两场,里子面子全撕破了,这是霍都也不再客气,挥扇就上,陈小四展开凌波微步,绕着霍都四处游走,之间场中扇影翻飞,却沾不到陈小四一片衣角。
霍都越攻越急,始终打不着陈小四,忍不住出言相激:"洪七公只教了你逃跑的法子么?"
陈小四微微一笑:"就你?也配我动手么?"说罢长身而起,竟然站在了霍都的扇面上,只在那方寸之地,辗转腾挪,任凭霍都使出浑身解数愣是不能将他弄下来。
群雄见霍都越打越气,脸色涨得和猪肝一样,忍不住为陈小四喝彩,杨过更是挽着袖子上蹿下跳,唯恐别人不知道那是他师兄。
郭靖此时已经将毒驱尽,只是身体还略有些虚弱,看着场上陈小四戏弄霍都,转头对黄蓉说道:"小四也能独当一面了。"语气里尽是欣慰。
"谁说不是呢,当年带他们来桃花岛的时候,还是个赖着柱子不走的少年……"黄蓉接话道,两人想起当年初遇陈小四和杨过的情形,忍不住相视一笑。
须臾之间,场上情形再变,陈小四忽的抡起手掌,在霍都面上不轻不重的掴了一掌,这掌没用内力,是以速度极快,霍都又被陈小四先前的布置迷惑,下意识的以为陈小四不会出手,一时之间来不及反应,挨了一下,这掌虽然不重,但是霍都已经是怒急攻心,杨过又在场边拍着手掌嚷嚷:"霍都小儿郎,行事不敞亮,铁钉扇中藏,暗算人无量,今日来陆庄,故伎又伸张,害了我师长,得意又张扬,冷不防——却挨了一巴掌~"
群豪听得有趣,有几个浑人还怪声怪调的跟着嚷嚷:"诶呀,挨了一巴掌啊~""可不是那红通通的大巴掌~"
此时场内已换作陈小四在前面跑,霍都在后面追,那蒙古小王子,面皮涨紫,一脸的凶神恶煞,一副若是陈小四不慎落入他手,非得吃大苦头不可的样子。
陈小四也不管他,径自笑嘻嘻的引着霍都满场子的跑,忽的霍都面皮一僵,复有扑倒在地上。
"诶呀呀,不好意思,我又赢了!"陈小四远远的瞅着霍都得意的道。
"你不是说不用暗器!"霍都恨声道。
"咱们动手的时候我可没发暗器,你自个要走着走着踩到我打斗之前射在地上的暗器,怨得谁来?"陈小四笑道。
"胡说八道!明明之前那些针——"霍都厉声说道。
"明明之前那些针全射到石板中去了,又怎么会扎到你是吧。"陈小四打算了霍都的话:"只因,我射到石板中的小针,做的精巧,针中藏针,稍微震动这里面的小针就会激射而出,你那般怒气冲冲,来追我,脚下自然不会收力——"说罢一脸无奈地续道:"倒霉的就只能是你了。"
"你!"霍都一口气积在胸中,被气得吐了一口血。
"千万别气,我这针中藏针,非比寻常,不到紧要关头不会动用,是以上面沾了毒药,是以你现在双腿麻木,无法行走,你若再动怒气,只怕死的更快,如今你三场尽输,又有性命之忧,还有何脸面和必要呆在这里,快和你师父师兄走吧,只要你们退出这里,自有解药奉上,如何?"陈小四悠然道。
第六十五章
"叽里咕噜,诶拉啊们,岐勒呃呢!"陈小四正在对霍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突兀的场边的巴达尔嚷嚷了几句谁也听不懂的藏语,挥舞着一根又粗又长的达摩降魔金杵暴喝着冲了上来,原来,那巴尔达恼怒南人奸狡,三番四次伤了霍都,便喊着"你这恶人,屡屡使计伤我师弟,坏的很!"冲了出来,可惜他的藏语无人能懂。
陈小四见那杵金光闪闪,似是纯金打造,料想十分沉重,那巴达尔却挥舞的如同木杆一般灵活,心中暗自戒备,施展凌波微步,躲开了着夹着风雷的一击,那金杵落空,立刻转了一个圈子又向陈小四的头顶击落,如臂使指,陈小四正要再躲,忽的耳边风响,又听"嗡"的一声,那千钧的金杵,竟停了一停。
"小四哥,我来打他!"原来杨过看见这个莽和尚上来,出招大开大合,他知道陈小四的斤两,又料想那鹰头金弩真的已经耗尽匣子中的藏针,唯恐小四哥吃亏,立刻抢身而出,一招"终日乾乾"拍在巴尔达的金杵上,将那金杵荡开。
巴尔达天生神力,降龙十八掌天下至刚至猛,二者相交,气劲交击,非同小可,巴尔达和杨过被震的各自退了一步,竟是势均力敌。
陈小四趁机退到一边,又有几个蒙古人出来,将倒在地上的霍都抬了回去。
巴尔达见杨过掌式刚猛,心中有了一丝敬佩,便道:"你很好。"
杨过不晓得巴尔达说些什么,见那巴尔达板着脸,一脸肃穆,以为不是什么好话,便依样画葫芦的回了回去,他聪明极顶,过目过耳都不忘,是以这话说的音调吐字全都一模一样。
巴尔达闻言对杨过更添了一份好感,便道:"我们来正正经经赛一场,不要和那个南人一样诡计获胜,不好。"
杨过又一字不漏的还了回去,巴尔达大喜,暴喝一声,挥杵攻来,杨过早就凝神戒备,虽然疑惑巴尔达听了这话怎么笑了,却也也不慌张,挥掌挡住攻势,心中暗道,元人真够奸诈的,这么个看起来老老实实的和尚,居然懂得先笑一下让敌手放松紧惕。
且不管巴尔达和杨过两人心里怎么误会,这比武却是实打实的,二人你来我往,每每掌杵相交,都发出巨大的"嗡"声,众人忍不住掩耳观战,只见场中那巴尔达的金杵化作一团黄光,围着杨过招呼,却始终被掌风挡在周身一尺之外,不得攻入。
杨过次从学成出师,罕逢对手,初时还只是利用降龙十八掌的刚猛掌法与那金杵攻对攻,慢慢的越打越顺,许多以前洪七公指点了却不明了的地方,随着和巴尔达的拆招,慢慢的有了新的感悟,那降龙十八掌在他的手中再不是一味的刚猛,慢慢的增加了许多刚柔并济收发自如的味道。
场边的郭靖看的忍不住"咦"了一声,转头对黄蓉道:"蓉儿,你看过儿,从这一战又悟出了武学至理,他的天资之高,一万个人里面都找不出一个,以后成就一定不可限量。"
"瞧把你美得。"黄蓉微笑着看着郭靖欣慰的脸,也替他高兴:"两个徒儿都在这英雄大宴上大放异彩,你这做师傅的当真脸上有光。"
郭靖脸色一红:"那是小四和过儿自己争气,我又出了什么力了。"说罢看了一眼旁边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杨过打斗的郭芙。
黄蓉也顺着郭靖的眼光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夫妻双双叹了一口气,都是同一个师傅教出来的,他们的这个宝贝女儿呦,要是有陈小四和杨过的半分努力,也不至于现在还是这个样子。
这边杨过越打越顺,慢慢的把那圈黄光逼出的距离一点的一点的增加了,等到千余招后,那圈黄光已经被逼到了一尺半,杨过全心体悟降龙十八掌的奥妙,渐渐的忘却了周围的环境,站在外面的群豪,即便是眼里差劲的也能从那渐渐被压制的黄光看出,杨过占了上风,忍不住叫好。
郭芙看着越战越勇的杨过,仿佛看到了自己最崇拜的父亲,忽的心里一痛,泪盈双目,他怎的不喜欢娶我呢。
"芙妹?你怎么了?"相较于其他人武敦儒半心半意的看着场上的比赛,他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了郭芙身上,这时忽见郭芙哭泣,忙问道。
他这一问,武修文也注意到了这边:"谁欺负你啦?"
郭芙看了一眼场上的杨过,暗道他从来都不耐烦哄我,一次也没像刚才对陈师兄那样对我温言说话和笑,心中更痛,捂脸转身跑出了比武的地方。
武氏兄弟见状恨恨的看了一样场上的杨过,便拔腿追了过去。
这一切都被黄蓉看在眼里,忽的想起少年时,初得知靖哥哥是蒙古的金刀驸马,又见到华筝的时候,那时爹爹是否就像她现在的心情一般无奈,这世上,金山银山爹爹都能捧在她面前逗她开心,但是唯独情之一字,纵然是闻名天下的东邪黄药师,也无可奈何。当时爹爹伤心的唱道:"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如今始知为人父母子女疼一分,他心中之痛又何止十分。又转头去瞧场上的杨过,那黄光已经被逼出了两尺之外,一副有心伤敌无力回天的模样,杨过生的俊美性格又古灵精怪,虽然是刚猛的招式,却透出一股子藏不住游刃有余的潇洒,真真的少年英侠,也难怪芙儿倾心与他,眼角一转,陆无双也是一脸的崇拜,双目放光,翩翩少年,多情害人。
黄蓉沉吟之间,忽听场上"哐当"一声,原来是杨过用一招"神龙摆尾"干净利索的踢飞了巴尔达的金杵,群豪见状轰然叫好。
那巴尔达虽然输了,但也脸色欢愉,捡起自己的武器,双掌合十,做了一个礼道:"你功夫厉害!我服啦!"可惜没人听得懂,杨过见他弯腰还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往后一跳,唯恐那金杵之中也藏有机关,后来见巴尔达行完礼之后就跑回去了,才松了口气,兴高采烈的跑到陈小四面前夸耀:"小四哥,我厉害吧!"
陈小四忍不住捏了捏杨过打过一场之后红扑扑的脸蛋,然后伸出大拇指,赞道:"真厉害!"
杨过脸色更红,转头对郭靖道:"师父,我赢啦,我们赢两场了,那伙元人该滚蛋了吧。"
"恩,不错,不过不可自鸣得意,降龙十八掌你才略微窥知其中的奥妙十之一二,以后还要继续努力,知道不?"郭靖心里高兴,不过仍旧板着脸教诲了几句。
大事未了,黄蓉也不管他们师徒三人如何闲话,走到场中道:"金轮法王,你们输了两场,正该依言退走,我们就不远送了。"
群豪纷纷附和,那金轮法王翻起眼皮看了一眼黄蓉,从怀里摸出一个金轮,轻轻一抖,沙沙作响,内里似乎另有乾坤,道:"要我们走也可以,先教郭靖打的过我的金轮,我才认他的那个是么师父洪七公为盟主!"
"卑鄙!我师父中毒刚解怎么和你动手!再说你们已经输了两场了,怎么出尔反尔!"杨过闻言,忍不住怒喝道。
金轮法王道:"郭靖与我三徒儿那一场,却是我们赢了,我自然需试试他的功夫,看他师父是不是草包,当不当的这武林盟主!"
那霍都使诈获胜,这藏僧的脸皮也着实厚了一点,群豪忍不住出言唾骂,金轮法王充耳不闻,只瞧着郭靖。
第六十六章
郭靖为人老实,被金轮法王瞧得不好意思,正要出言应战,忽的半空中黑影一闪,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见一个背着酒葫芦的老丐站在了场地中央,不是洪七公还有谁:"你这人好不要脸,欺我徒儿老实就想占他便宜不是,来来来,我和你过两招,省的那些个魍魉小辈说我老人家死了没地埋!"
群豪看见七公精神大振,纷纷叫道:"洪前辈!""老帮主!",一时之间,吼声震天,听的那些个元人心惊胆战,彭长老更是一个劲的往几个元人身后躲避,惟恐被七公看见了。
金轮法王上下打量洪七公,见他须发皆白,精神矍铄,倒也不敢小觑,行了个礼后,便将右掌一推,金轮携风向洪七公的胸口砸去,洪七公回了一招与刚才杨过一模一样的"终日乾乾"荡开金轮,然而与杨过刚才锋芒毕露不同,洪七公使出这一招,看起来随随便便,,掌风收敛全在两手之间,却将金轮法王来势汹汹的一招挡了回去。
杨过看的精神一振,暗道,当日师傅教我,道:"此招取,'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之意,高明之处就是集气于方寸之间,攻敌最强之处,气劲收敛,无坚不摧,一往无前,洪师祖使出这招才得了此中神髓,我可还差得远了。"当下便凝神看二人缠斗,他方才打了一场,正是旧惑刚去又添新疑,正要待此时了了请教郭靖,此时在洪七公将他之前使出的招式一一与那金轮法王过招,又明白了许多降龙十八掌的奥妙,越看越心喜。
洪七公与那金轮法王眨眼之间已经打了百余招,群豪虽不喜蒙古鞑子,但见那金轮法王能够与洪七公抗衡不见落败,也暗暗佩服此人功夫极高,又拆了百余招,黄蓉担心洪七公持久战下去,体力不如那金轮法王,便道:"师傅,再叫他见识一下您的打狗棒法!"说罢将从霍都手里夺回来的打狗棒抛给了场上的洪七公。
洪七公伸手接过,招式便换了三十六路打狗棒法,这下场上情形又变了,方才是双方以力相交,这会金轮法王依旧使着他的金轮,洪七公手中的碧玉杆却变得轻巧灵逸,众人只见那一条青影神出鬼没,每每攻到金轮法王的必救之处,金轮法王的金轮毕竟不如那碧玉竹竿轻灵,两人斗了千余招之后,那金轮已不如先前灵活,又过了百余招,洪七公使出一招"天下无狗",四面八方都是棍影,金轮法王阻止不及,被戳中了颈后的大椎穴,立时动惮不得。
洪七公随手将打狗棒抛给了鲁有脚,鲁有脚面色一红,双眼含泪,躬身将打狗棒捧递给黄蓉道:"我学艺不精,丢了丐帮的信物,不配拿它。"洪七公喝道:"我们丐帮什么时候以武力定帮主之位了,你一向勤勉,为丐帮立下无数功劳,又怎么不能拿着它了!"又瞪了杨过一眼,心道:"要是这小子肯答应,这丐帮的圣物又岂会这么容易就让那霍都小儿抢走。"不过这话却是不能说的,否则对鲁有脚的威望影响甚大。
黄蓉笑吟吟的把打狗棒推了回去:"还不快遵照洪老帮主的训诫收起来,难不曾还叫那伙元人做首领不成,他们武功是厉害了,人品却是差劲至极,大大的不妥的。"
丐帮众人也轰然叫道:"鲁帮主!"
鲁有脚这才收起了打狗棒。
"他们想跑!"忽的杨过瞥见那达尔巴解开了金轮法王的穴道,那一伙元人正趁着群雄注意力都在洪七公等三人身上的时候,向门边溜过,忍不住喊道。
"师傅,那个胖官儿是彭长老!"黄蓉见那蒙古的胖官儿跑的最快,前脚已经踏出大门了,惊呼道。
洪七公目光如电,射向了黄蓉口中的彭长老,此人乃丐帮败类,早年就和金人勾结,这会又投奔了元人,当真是毫无廉耻,罪大恶极到了极点。
那彭长老被洪七公看的一个瑟缩,脚下不留意一个踉跄,绊倒在了门槛上,做滚葫芦状。
众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杨过见那彭长老越滚越远,眼看就要到门外看不见的黑暗中了,神色一变怒道:"他想趁机溜走!"话音刚落,那彭长老"滚"得更快了。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洪七公已经不见了踪迹,只留一声:"他跑不了!"
陈小四道:"被洪师祖追赶,他可是好运气!"
杨过想起被洪七公从广东追到华山的五个小丑,忍不住笑出声来,转头对黄蓉说道:"师娘,那五个小丑呢?要不叫他们师傅领回去好好管教吧,老在咱们手里还要浪费许多的米粮。"
黄蓉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落金轮法王等人面子的机会,招来一个丐儿在他耳边耳语片刻,又高声对金轮法王道:"法王且稍等片刻,我们还有礼物奉上!"
金轮法王一败涂地,虽然想即刻便走,但是唯恐洪七公还在附近,也不敢造次,一炷香之后,丐帮的几个弟子押着垂头丧气的五丑到了前面,瞧那五人沉重虚浮的脚步,显然吃了不少苦头。
达尔巴见了这五人抢身出来,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那五人也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又畏惧的看了一眼黄蓉,达尔巴也跟着怒视了一眼,杨过大怒:"你这和尚好生无礼!"那达尔巴看了杨过一眼又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那五丑也叽里咕噜的回话,这次达尔巴却大怒的对象换了那五丑,啪啪啪啪的一人给了一巴掌,打得那五丑晕头转向,乖乖的不再说什么了。老老实实跟在达尔巴背后回了元人的队伍。
原来那达尔巴问五丑怎么回事,达尔巴为人鲁直,五丑经常瞒着他在外面为非作歹,这是被问起,不敢说实话,便胡诌是中了黄蓉的诡计被擒住了,后来杨过喝骂,五丑瞧见他,心里仇恨,又说杨过也从中作梗,哪料达尔巴对杨过却是极为敬佩,在他看来,杨过就是不用诡计也能收拾五个不成器的徒弟,是以教训的对象便换了。
就这一会功夫,一人从门外扑跌进来,众人定睛一看不是彭长老还是谁!
随后洪七公也从门外飘了进来,瞧见元人队伍中的五丑,足尖在他们头上要穴一一点过,借力飘入了场中,那五丑只觉得一股气劲从脑门百汇穴而入,冲入全身,顿时经脉疼痛欲裂,只道我命休矣!都得犹如筛糠一般,腿脚绵软,坐倒在地上。几息之后,却发现自己居然还活着,顿时有些兴高采烈起来,立即运功自查,却颓然发现经脉已经被冲击的七零八落,习武不能,这一身为非作歹依仗的功夫却是没有了,转头再看场中间的洪七公惊惧到了极点,几兄弟立即翻身爬起,躲在元人中间不敢冒头。
洪七公对金轮法王拱手道:"这胖官儿我留下了,他是我丐帮的叛徒,你们走吧!"
金轮法王这一会功夫足足被削了五六层面皮,奈何技不如人,群殴对方也人多势众,只得冷哼一声,带着徒弟和随从貌似挺直脊背不以为然,实则迅速的消失在了陆家庄外面的夜色里。
黄蓉瞧见被丢在场中的彭长老,不欲此人在此丢人现眼,低声吩咐了一丐将彭长老捆了暂时收押,待英雄大会之后,再做收拾。
群豪见元人败走,轰然叫好,纷纷重新落座,陆冠英命人重整杯盘,再开宴席,郭靖和黄蓉请了洪七公上座,各路豪侠举杯来贺,洪七公这个新任的武林盟主和郭靖副盟主,郭靖举着酒杯回礼,若是有人赞他便一脸的不好意思,若是有人夸他的两个徒弟如何如何,便一脸的笑容,逢敬必干,如此众人摸着了他的喜好,没口子的称赞陈小四和杨过,直喝的郭大侠面色通红,还是黄蓉看不下去,找个由头让仆从将丈夫扶回了卧房。
英雄大宴一直开到午夜方散,端的是宾主尽欢。
第六十七章
第二日,陈小四和杨过因前日在英雄大宴上大出风头,各路豪侠之后纷纷过来敬酒,二人推拒不过,都被灌了许多的酒水,又子夜过了才睡,是以直直睡到日上三竿还未清醒。
两人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的听见外面有人砸门,陈小四谁在外面,半天才反应过来是有人叫,嘀咕了一句:"谁呀!"
"快开门!出事了!杨过在不在?"陈小四听见依稀是武郭儒的声音,一下子清醒了,一骨碌钻出被窝,匆忙披上一件外衫,穿好鞋子,放下帐子遮住杨过的睡相,打开了房门,"武师弟,怎么了?杨过昨晚给人灌了不少酒,现在还睡的昏昏沉沉,有事么?"
"怎么他没出去?"武郭儒似乎不信就要挤进来,忽的帐子传来杨过打着哈欠半睡不醒的声音:"找我什么事!"
"你真没和芙妹出去!"武郭儒急道。
"你晚上给人灌上几十杯好酒,看你第二天还能起来不!"杨过这时已经披上衣服,把脑袋探出了帐子,一脸的没睡醒,懒洋洋的讽刺道:"你们哥俩不是一向和她要好,还逼迫我发誓跟她划清界限,我那誓言说的可是万分毒辣,哪敢沾染'你们的芙妹',这会却来我这里寻人是什么道理!"
"芙妹……芙妹……"武郭儒连说了两句对郭芙的称呼,却也说不出个章程来。原来昨晚郭芙跑走,两兄弟连忙追了上去,郭芙也不理会二人的呼喊,只是关上房门扑在床上大哭,兄弟二人心系于她,想起郭芙临离开时看着杨过的那一眼,心里酸涩均想芙妹这么难过却不是为了我,却又舍不得就那么放任郭芙独自难过,在房门外守了大半夜,后来听见郭芙哭声渐弱,呼吸逐渐平稳,知道她是哭累了睡着了,这才回房休息。
第二日一大早,郭芙起来之后听伺候的下人说起昨晚离开之后的事,得知杨过已然获胜,心里又是得意又是难受,洗漱过后,早饭也没吃,冲出房门就拉了小红马出去狂奔散心。
大半天后,只有小红马悲鸣嘶嘶的回来了,马鞍上红衣少女却是不知去向。众人登时大乱,武氏兄弟担心郭芙起的也不晚,这是见郭芙不知去向,想起前一天的事,怀疑她和杨过一起出去了,便急吼吼的来拍门,哪料杨过好端端的在房里睡觉。
"别急,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小四见武氏兄弟面色惶急,话也说不清楚,拍了拍武郭儒的肩膀,让他缓和一下情绪。
武郭儒这才将经过讲了一遍。
"如此,我们先去问问师娘,看看她有什么发现。"陈小四和杨过一边听武郭儒讲,一边整理衣服,顺便将桌子上的壶里冷水倒在毛巾上胡乱擦了一把脸,等二人简明扼要的讲完,已经收拾停当。
当下师兄弟四人去了郭靖和黄蓉的书房,那里丐帮的鲁有脚和陆无双均已在了,而洪七公在当晚宴会之后就留书离开,这个时候早不知道去哪里了。
黄蓉见四人进来,忙问道:"你们可看见芙儿了?"
四人均是摇头,黄蓉面露忧色:"芙儿一大早骑马出去,现在只有马回来了,我怕是昨晚那些元人不甘心败走,游移附近掳走了她。"
武氏兄弟大急,同时喊道:"这可糟了!"
"师娘您说的虽然有道理,但情况也许没那么坏,我们发散人手,四处找找吧。"陈小四安慰道。
黄蓉皱着眉头叹口气:"我已经请鲁帮主号令丐帮的弟子帮忙探查了。"
武氏兄弟心系郭芙安危,忍不住接口道:"师娘,要不咱们也出去找找吧。"
陈小四和杨过见黄蓉愁眉不展忙附和道:"两位师弟说的有道理。要不我们分成两拨,两位师弟和师傅找一边,我们俩还有陆师妹和您走另一边,这样就是遇到那伙元人也不至于太过危险,如果丐帮的弟子寻到了消息,请以烟花为号,我们无论哪一边比较靠近,都可以给予援手。"
黄蓉见陈小四想的周到,点头应允,当下几人分开,郭靖和武氏兄弟往沿着官道往南而行,黄蓉和陈小四等人往北而去。
黄蓉一行,沿着官道寻了半天都没见到郭芙的影子,是夜,黄蓉心系爱女,不肯会陆家庄,众人只好在野外将就一晚,第二日继续寻找。第二日正午,到了一处大镇,陈小四见黄蓉面容惨淡,恐她还没找到郭芙就先支持不住病了,劝她先去镇上的酒楼吃点热饭,稍事休息。
几人落座,要了一些酒菜,陈小四又先叫小二上了一壶热茶,伺候黄蓉喝了一杯,就在此时,坐在窗边的杨过忽的人影一闪跳了下去,陈小四心里疑惑,他去作甚?十几息后,却见金轮法王一行走了上来,郭芙赫然在列!原来那金轮法王在元人皇帝面前夸下海口,这会却在英雄大会上受了挫折,心有不甘恐回去在蒙帝面前不好交代,是以流连附近,寻找对策,正遇上早上遛马的郭芙,简直是天赐良机,一把揪下马来,做了个人质。
陈小四和黄蓉看到这样的情形,登时明白,杨过这是唯恐几人挡不住金轮法王,先行溜了好找个空子放了烟花,暗中招人来救。
"师娘,我没——"他们这念头刚起,杨过的脑袋就出现在了窗口,先是一脸沮丧的说了一半话,又抬头装作刚看到金轮法王一行的样子,"哎呀,郭师妹在他们手里!"原来杨过离开之后,担心陈小四等人的安危,不敢跑远,便找了街边一个丐帮弟子,嘱咐他跑的远一点放了烟花,再在原地等待郭靖和丐帮其他高手来寻,然后指点他们去酒楼救人,是以即刻就回来了。
黄蓉虽不知杨过的心思,却也明白这讯息一定是送出去了,是以他们现在的任务就是拖延时间。
金轮法王进来之后,很是得意,嘿嘿冷笑,大剌剌的寻了个空桌坐了,叫了满桌子的好酒好菜,陈小四忽的感觉到一道让他不怎么舒服的目光在看着他,转头一看,原来是霍都,陈小四那针的毒药本就是寻常麻药,那么说只不过是吓唬霍都,是以蒙古王子已经恢复了原状,明白又被陈小四戏弄了,是以心中大恨,此时相见,忍不住阴狠的瞪着陈小四。
陈小四转头只当没看见,黄蓉则苦思如何拖住金轮法王。
杨过落座的时候就选了一个背对金轮法王的位置,见黄蓉苦思,便用背影遮住元人的视线,沾了杯子里的清水写道,一会儿到了万不得已,我们先出其不意集体对付霍都,把那个奸狡的家伙撂倒,然后师娘对付达尔巴,小四哥你用暗器对付那一群元人,无双师妹你抢了郭师妹先走,我拼着受点伤应该能挡住金轮法王一会,我有洪师祖教的轻功,脱身应该不难。
陈小四暗道这是田忌赛马上骥对下骥的办法,担忧的看了一眼杨过,见他神情坚定,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郭靖和黄蓉对他们恩重如山,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任郭芙不管,是以便轻微的点了点头,心中暗暗下定决定,若是杨过有什么意外,他决计不会独活。
"黄帮主,这一位便是你的爱女吧?前日我见她倚在你的怀中,撒痴撒娇,有趣得紧啊。"这边还没计较出个所以然,那边金轮法王已经沉不住气出言试探了。
神雕之丐帮弟子 第六十八章
黄蓉等人为了拖延时间,也不理会他,最好是这人自言自语能说个半天。
那金轮法王果然又道:"黄帮主,前日较量,你们人多势众,我们只好退让。今日你若想你的女儿平安,便叫你师父将武林盟主的位子让出来!"
黄蓉等人只是不理。
金轮法王见状,也不再说话,只是和手下大吃大喝,大声谈论,郭芙被困,食难下咽,又见杨过背对着她看也不看,悲从心来,眼泪一串串的掉下来。
黄蓉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心里却犹如油煎一般,思绪已乱,内息不稳,忽然觉得腹中微微疼痛,忙凝神集气,这大的落在敌人手里,肚里的这个小的还来捣乱,当真是漏屋偏逢连阴雨。
那金轮法王用完饭食,起身对着四人道:"黄帮主,你也跟咱们一道走吧!"四人立刻醒悟,这家伙抓了郭芙还想连他们一并带走,登时心中又惊又怒,金轮法王又道:"黄帮主,你不用害怕,你是中原武林中大有来头的人物,我们自是以礼相待。只要武林盟主之位有了定论,立时恭送南归。"他上楼见到黄蓉,便知遇到良机,只要将她擒获,中原武士非拱手称臣不可,那比拿住了郭芙可要高出百倍,当真是一件天大买卖送上门来。黄蓉只关心着女儿,先前竟没想到此节。
黄蓉等四人对视一眼,杨过微微颔首,黄蓉便道:"金轮法王,我们四人救人虽不容易,但要走脱也不是全无把握,你要我跟你走也不难,只要依我一件事情。"
"你是说叫我放了你的女儿么?"金轮法王问道。
黄蓉却道:"非也,我的条件乃是—"就在众人凝神听她条件之时,四人如杨过之前所计,直扑向了霍都,陈小四更是抬手喝道:"看暗器!",霍都前日对陈小四暗器有了阴影,猛然听见陈小四大喝,心神一震,动作便迟缓了几分,刹那间杨过的掌风和黄蓉的指风已经到了眼前,他见过杨过和达尔巴硬拼的功夫,当即闪开了杨过的手掌,却被黄蓉一指戳中,东邪的弹指神通也不是好相与的,立刻半个身子酥麻倒地不起。
金轮法王此时已经反应了过来,举起金轮砸向了黄蓉,陈小四又道:"看暗器!"金轮法王忙用将金轮舞得飞快护在身前。
陆无双趁此机会抓了郭芙,就要逃走,那郭芙见黄蓉遇险那肯先走,眼睁睁的看着逃跑的机会就那么稍纵即逝。
黄蓉此时只觉得腹中疼痛,冷汗层层俱下,无力再战,达尔巴又举着金杵上来,陈小四见黄蓉面色难看,赶紧展开凌波微步,扯着黄蓉躲过了这一击,然而达尔巴金杵一转又攻了上来,陆无双无法只得丢开碍事的郭芙,与陈小四共御达尔巴,随后郭芙也提掌上前,奈何她内力低微,轻功也不济,三招两式之后,就被达尔巴刚猛的杵风,弄的呼吸困难只得又站在一边焦急的观战。
那达尔巴天生神力,陆无双与他对了一下,就感觉双臂被震得酥麻不能再打,幸好达尔巴只是追着陈小四打斗,她一时之间倒也没什么危险,陈小四内力不济,自己一人躲避还行,加了黄蓉便吃力了许多,百余招之后,已经是险象环生。
黄蓉那边吃紧,杨过这边同样也不好受,他武功不及金轮法王,只能展开凌波微步缠斗,很多次都是用与敌携亡的搏命招数才挽回败局,若不是金轮法王志在生擒,他早就抵挡不住了。
那霍都虽然身体麻痹不能再战,口中却还可以说话,忽的叫道:"师父!抓住郭芙威胁他们!"
这一声叫的众人心神一震,金轮法王看着呆呆的站在一边的郭芙,立刻将轮子转向了郭芙,杨过大惊,用尽全力一掌拍向金轮法王的后心,意图让他回转回来,哪知那金轮法王攻击郭芙本就是虚招,杨过送上门来,胸口空门大开,金轮法王突然转身,一把抓住了他胸口的要穴,杨过只觉的浑身麻痹,被金轮法王丢到了一边。
少了杨过的牵制,金轮法王游刃有余的抓住郭芙,又撂倒了陆无双,此时陈小四也已经力尽,见众人皆被捉住,又有黄蓉脸色越来越差,无奈的叹了口气,也不等金轮法王再来抓人,一副束手就擒的样。
金轮法王抓了黄蓉,心中更是得意,即刻就要修书一封,叫郭靖等人拿武林盟主之位赎。
霍都深恨陈小四,金轮法王帮他推血解穴之后,噼里啪啦还了陈小四十几个巴掌,打的小四嘴角流血两只脸颊高高肿起,犹如猪头一般。
杨过看得心疼不已,又看见郭芙在一边傻乎乎的站着,心中恨她,要不是现在被点了穴道,真想跳起来大骂着总是不识现状的傻姑娘。
五丑本来蔫蔫的跟在众人后面,此时见霍都报复,大喜过望,跳将出来也要揍人,方对着杨过抡起胳膊,就被达尔巴喝住,叽噜咕噜训了半天,一人一屁股上被踹了一脚。
杨过此时才明白,这达尔巴虽然是元人一伙,想必心性却不坏,对自己也并不是全无好感。
金轮法王用完午饭,包了一个客栈,暂住了下来,差人送信给郭靖,又将黄蓉等人圈在大堂中间,大马金刀的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等着武林盟主掉在他脑袋上。
五丑依照华山上杨过对他们一般,将众人摆成了背对背的一圈,使得每个人都不能看到其他人的脸,以防他们捣鼓什么诡计,他们不喜欢叫杨过好受,便左边放了黄蓉,右边挨着陈小四,在这五丑看来两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挨着杨过实在是太便宜他了,是以一个也不许,那料杨过对于他们这样的安排再喜欢不过了。
这伙人就这样等着,知道日头西落,郭靖的回信还没到,原来郭靖那边和黄蓉一样,也是夜宿荒郊,第二日继续搜索,丐帮的人接到报讯,快马赶去通知,此时信才刚到了郭靖手上。
郭靖收到信之后,立刻方寸大乱,他为人忠厚,不会魍魉诡计,丢了黄蓉,简直是无计可施,鲁有脚跟他一样,两人相顾无言,无法之下,只能决定先来这里看看情况,伺机救人,而武林盟主关系重大,确实不能轻忽让给元蒙的。
"看来你们这一对夫妻,也没有传说中的恩爱啊。"金轮法王见郭靖迟迟不到,心中烦躁忍不住对黄蓉出言讥讽。
黄蓉先前动手岔了气脉,后来又被点住了穴道,无法调理气息,只觉得小腹越来越痛,脸色青白,虚汗阵阵,此时听了金轮法王的话,又不想示弱,咬牙道:"我丈夫侠义无双,为国为民,岂是你这等小人能够明白的,今日就算我死在这里,靖哥哥也决计不会独活,我们不论生前死后都是一样快活。"
金轮法王嘿嘿冷笑:"你愿意这样自欺欺人,也由得你,要是你不是心虚丈夫不把你放在心上,何必一脸难看。"
黄蓉不想让金轮法王知道她怀有身孕,更添筹码,是以只是咬牙不说。她自己不愿说,郭芙在旁边听金轮法王讽刺黄蓉,心中大怒,又听说黄蓉脸色不好,想起前几日偷听郭靖和黄蓉私话,黄蓉肚子里已经又有了一个小宝宝了,忍不住喊道:"妈妈,你没事吧?!"又对金轮法王大叫:"我妈妈有了宝宝在肚子里,你别气她,气坏了我爸爸一定不饶你!"
神雕之丐帮弟子 第六十九章
杨过等人闻言又是一惊,纷纷在肚子里破口大骂郭芙愚蠢。
那金轮法王更是得意,扯住黄蓉的手脉,探查了一下,仰天大笑,随即开了一剂方子叫人去抓,黄蓉的孩子要是这个时候出了问题,他可就和郭氏夫妇结下死仇了,他只是为了武林盟主而来,若是被郭靖黄蓉这样的大敌恨上可不太妙:"这可要恭喜黄帮主了。"
半个时辰之后,一碗黑乎乎的药已经摆在黄蓉面前,金轮法王解开黄蓉左臂上的穴道,叫她自行喝药,黄蓉抿了一口,舌尖尝了尝,是养气保胎的功效,当下也不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仰头喝了。
金轮法王也不再气她,又叫人上了好酒好菜,与众蒙人吃喝,几个俘虏除了黄蓉得了优待,有汤喝有盘青菜吃,其余都是大馒头俩打发了。
霍都还将陈小四两个馒头踩了一脚才丢在他怀里,陈小四不以为意,做乞丐的时候比这难吃的也咽下去过,当下撕去外面的脏物,狼吞虎咽的吃了,他练过欧阳锋的逆脉功夫,方才束手就擒,就存了移开穴位假意被抓,伺机救人的心思,倒是杨过心里又狠狠的给霍都和郭芙又记了一笔。
金轮法王吃完之后,坐在一张空桌上打坐,看那样子竟是不准备回房休息。黄蓉知道这是担心郭靖会趁夜救人,这里除了金轮法王其余的人都不是郭靖的对手,是以才宁愿不去睡床,要在这里等着。
霍都过来点陈小四的穴道的时候,他故意将左手垂在地上,用袖子遮着,霍都又打了他几个耳光,陈小四趁机顺着掌风倒在旁边杨过的怀里,霍都再踹了他一脚,才悻悻的走开了。
杨过看着霍都的背影,眼睛里满是怒火,真恨不得把这个小人分筋错骨,忽的感觉怀里的陈小四手掌微微一动,贴到了他胸口,一股气劲从掌心的地方送了进来,帮助他冲开了金轮法王点住得穴道,杨过心中大喜,面上却不动神色,须臾已经恢复了自由,与陈小四一道暗暗等待时机。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郭靖依旧没有上门,金轮法王书信上曾言,若是明早天亮之前,郭靖还未赶到,他的妻儿就会凶多吉少,按道理,这里快马陆家庄也就是一两个时辰,这会郭靖应该早到了,却依旧毫无动静,心里更加烦躁。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声苍老的女音询问:"店家,还有没有空房?"
金轮法王眉头一皱,下巴一点,一个蒙人就去门口查探。
半响才有一个伙计道:"婆婆,我们店里今天被包了,您另找别家吧。"原来因为金轮法王包场,平日迎客的伙计被派作乐它途,是以半天才去回话。
"一间都不能均出来么?"那老婆婆似乎还不甘心:"镇子上只有两家客栈,那家也已经满了……"
"抱歉……"那伙计说道。
"算啦婆婆,我们去野外凑合一晚吧。"又有一个清冷的女音插话道。
"我去问问看看有没有镇子上的人家愿意收留,别急。"又有一个温和的男音说道。
杨过和陈小四听着心头一动,那个婆婆和年轻女子的声音听着怎么这么像古墓里面的那两位啊,那位姑娘不是依照师父教诲终生不得出古墓么?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又想起自己偷盗的珍珠,心里不由得一阵心虚,两人欺那两位长居古墓不会出来,是以不可能发现他们的小动作,那料这会失主上门……暗中祈祷,可别真是那两位,自我宽慰,或许是相像的声音呢……
随即那在外侦查的元人回来了,向金轮法王禀告:"上人,是三个路过的,一个丑老太婆,一个特别漂亮的白衣姑娘还有一个俊小伙,已经走了。"
陈小四和杨过听得心头直跳,丑婆婆和白衣姑娘,不能这么巧吧……
就在此时,忽的门外传来了一声长啸,陈小四和杨过听出是郭靖的声音,心中欢喜,暗自戒备,准备随时突起救人逃跑。
金轮法王等人则各个拿起兵器,严正以待。
片刻后啸声已经像在耳边一样清晰,一阵马蹄声清脆的敲击在石板上的声音从传进了众人的耳朵,嗖忽间,一条大汉出现在大厅的门边,满面风尘,一脸焦急,不是郭靖还是谁。
金轮法王见他身后无人,心中惊疑不定不知道郭靖有什么布置,那知郭靖只是心悬妻女,骑了小红马独自一人先行赶来,又哪有什么后手。
金轮法王虽然心中诸多猜测,面上却挤出一丝笑容:"郭大侠,你可是想好了要重开英雄宴昭告男人,这盟主要换人当了?"
郭靖怒道:"你这卑鄙的贼子,抓了我妻子和女儿相挟,武林盟主关系重大,又岂是你这等恶人能做的。"
金轮法王两眼一翻,笑道:"你这是不答应了?如此今生你可就再也见不着你漂亮的老婆,娇憨的女儿了。"
郭靖忍不住瞧了一眼不远处一圈的妻子,女儿和爱徒,眼圈一红,心如刀割,扭头不忍再看,大声道:"武林盟主关乎社稷,我一个人不能做主,今日咱们落在这个人手里,即便全死了,也不能丢了节气。"又柔声道:'蓉儿你我夫妻十余载,你最知我,若是你死,我便杀了这个番僧,为你报仇,之后自然会去陪你,绝不独活。芙儿,你是我的女儿,咱们郭家只有死了的英雄没有活着的懦夫,过儿,我最对你不起,本来想着替杨康兄弟照料你,却让你年纪轻轻就要死于贼手,小四和无双也都是好孩子,只是师傅没用……"说到后面语气哽咽,但目光却坚定如铁,陈小四等虽身陷敌手,性命危在旦夕,但见郭靖铮铮铁骨,为张正义,竟不为妻女屈服,心中敬佩,更无怨恨。
话音说完,郭靖也不等金轮法王答话,提掌就上,一招降龙十八掌的险招,龙战于野直取金轮法王门面。
陈小四和杨过等的就是这个时机,此时那些元蒙的目光都被郭靖吸引,陈小四和杨过分别一左一右悄悄地解开了黄蓉和陆无双的穴道,黄蓉得了自由,忙去解郭芙的穴道,哪料郭芙一得自由立刻跳将了起来,却因为血液久久流通不动,双腿酸麻又哎呦一声跌倒了。
这下元人们纷纷回过神了,陈小四和杨过无法,匆忙之间,一人拽了黄蓉,一人拽了陆无双,都是距离自己最近的人,往郭靖身边抢去。
走了几步之后,黄蓉和陆无双不适稍解,各自动起手来,黄蓉心系爱女,第一时间往还坐在原地的郭芙跑了过去,却不料霍都比她更快,再加上中间还有元人阻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三招两式之后,郭芙又落入了霍都手里。
"住手!"霍都一抓住郭芙就喝道,此时大厅里双方人马加起来,郭靖一边实力还稍微强一点,要不是黄蓉和陆无双穴道方解,出招有些不畅,霍都未必能抓住郭芙威胁他们。
金轮法王见黄蓉等人自行脱困,心中愤懑,但此时也无可奈何了,双方人马退到两边,霍都有人质在手,倒也不如何惧怕,但也打定主意劝师傅赶紧上路,这些南人太狡猾了,等他们回了大都再好好做文章,这次虽然没当上武林盟主,抓住武林副盟主的女儿也算有了小功,万一夜长梦多,这郭芙也被救走,就麻烦了。
第七十章
金轮法王等人牵来了坐骑,法王抓着郭芙,翻身上马,冲黄蓉等笑道:"大都物业繁华,郭大小姐正可去做客一番,我等必待之以座上宾。"说罢哈哈大笑,一行人疾驰而去。
黄蓉心中大痛,若不是她心急郭芙,一时之间乱了方寸,没考虑到郭芙鲁莽的个性,解开了她的穴道,等几人稍作休息再起发难,定不会叫女儿再落敌手。
郭靖看黄蓉脸色不好,握住她的手道:"蓉儿,你这一晚上受苦颇多,且去歇歇,我骑马缀在他们后面,看看有没有机会救人。"
黄蓉只是摇头,爱女落入敌手她有怎么可能放心歇息,郭靖拗她不过,眼见金轮法王一行小的快剩下一个黑点了,也顾不得再劝,翻身上了小红马,跟了过去,黄蓉抛给伙计一大锭银子,抢了客店拉货的马车,扯下车辕,追着郭靖去了。
"我们也去吧!"陈小四见师父师娘都走了,忙道。
"我去弄马!"杨过接过话头,扯住一边抱着银子发呆的伙计,又塞给他一小锭银子:"一大锭银子一匹马,你要是能在一盏茶的时间弄到三匹马,我还再赏你一锭银子!"
那伙计眼睛一亮,匆忙收起银两,撒丫子跑出了客栈,拍开了附近一户人家的门,探进去和开门的沟通了几句,片刻后,三人就听见了嘶嘶马声,三匹膘肥体壮的健马从那门里被牵了出来。
杨过掏出四大锭银子,给了主家三个,又扔给乐开了花的店小二一锭,三人也顾不得多说,上马便循着黄蓉和郭靖先前走到方向追了过去。
片刻后已经出了镇子上了官道,郭靖和黄蓉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三人估摸着金轮法王是要北上,寻了北向的官道,继续前行。
走了没多远,迎面来了一伙人,夜色深深,也看不清楚样貌来路,又走了几步,两家近了,陈小四和杨过面色一僵,领头骑马的几个人中,古墓中的婆婆和少女赫然在列。
狭路相逢,陈小四和杨过心中发虚,面上却挤出了笑容,陈小四一脸他乡遇故知的样:"婆婆,你们怎么在这?你们能出来啦?"
孙婆婆等人本来也是暗自戒备,这时也看到了陈小四,孙婆婆也忍不住笑道:"是桃花岛的两位小哥,真巧啊,你们半夜三更的这是要做什么?"
陈小四忙道:"你们可曾看到一伙的元人中间还夹杂着两个番僧裹挟着一个年轻姑娘从这里经过?后面还追着一个骑着红马的汉子和一个骑马的穿着紫衫的女子。"
"见过,刚过去不久!"孙婆婆立刻答道:"这大晚上的可不常见人。你追着他们做什么?"本来江湖人士问话什么的都是有些避讳的,陈小四等夜半三更赶路,一看就是有什么隐秘,普通江湖人绝对不会这么刨根问底,但是孙婆婆和小龙女久居古墓不谙世事,是以直来直去。
"那个被裹挟的是我师妹,后面追的两个是我师父和师娘,我们也赶过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婆婆深夜行路可是有什么难处?"陈小四简要的回答了一下。
"此事说来话长……"婆婆叹了口气:"我们被仇人追杀,一时半会儿也没时间多说,再说你们不是要去救那小姑娘,咱们就此别过吧,他日我们要是还有命在,在于你们分说。"
陈小四看了一眼陆无双,将询问仇人是不是李莫愁的话咽了下来,想了想道:"此去不远就是大胜关,那里老槐坡的陆家庄是我的师兄家,你们不如先去那里避一避,这几日有不少豪侠在那里做客,除非追杀你们的人有通天彻地之能,否则当能护你们一二。"
"这……"孙婆婆迟疑了一下,回头看看小龙女,小龙女见孙婆婆看她,又转头去看身边的一个年轻男子。
"二位说的可是陆冠英陆大侠的庄子?"那年轻男子一出声,陈小四和杨过就听出来了正是之前来问询客栈的元人嘴里的"俊小伙"。
"正是。"杨过点头答道,又看了一眼后面的马车,暗道这几人跑路之中还不忘投宿又有较慢的马车随行,怕是有人行动不便了,遂略带担忧的问:"可是有人受伤了?"
那年轻的男子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陈小四便愈加诚恳的说道:"有伤患的话,不宜远行,旅途颠簸也不好,我师兄慷慨好客,各位也都是人中翘楚,陆师兄见了你们一定欢喜,待我们从那伙恶人手里抢回师妹,再与你们把酒言欢可好。"
那年轻男子略微想了一下,看了一眼车厢,心中下定了决心,是以抱拳道:"如此多谢几位,他日躲过这一场祸事,定有厚报。"
杨过笑道:"江湖儿女,正该如此,说什么谢不谢的话。我们还有急事先走一步,你们也快快去罢!"说罢不待年轻男子回礼,快马向北而去,陈小四和陆无双也忙跟上。
三人又追了半天,忽见前面来了两骑,上面各有双骑,左边一匹红马上坐着郭靖和黄蓉,右面一匹上是一个陌生的青衫姑娘和穿着红裳看起来像是郭芙,但是脸上却丑陋至极的姑娘。
三人见状忙迎了上去,纷纷叫道"师父,师娘!你们没事吧!"
郭靖和黄蓉见了三人脸上显出笑容来,郭靖道:"你们三个也来啦。"
"师娘,郭师妹没事吧,她的脸怎么回事啊?"陆无双忍不住瞧着郭芙的脸问。
"师娘是不是师祖来了,郭师妹脸上贴的是师祖做的的面具吧"杨过笑嘻嘻的说道。
"就你聪明!"郭芙闻言白了杨过一句:"才不是,是程姐姐救的我。"
"没大没小!"郭靖忍不住又喝了郭芙一句,才转头对陈小四等解释道:"这位是岳父新收的徒弟,程英师妹。"
"程英?!"陆无双闻言愣了一下,又仔细瞧那青衫的姑娘,片刻后,眼圈一红,跳下马来,那唤作程英的姑娘也跟着跳了下来,一把抱住扑过来的陆无双,两人同时叫道:"表姐!""表妹!"。
原来这程英正是陆无双的表姐,自幼父母早亡,养在陆无双家里,两姐妹自小一起长大,关系非常要好,当日李莫愁因陈年旧恨找上门来,仇主乃是陆无双的大伯和他的夫人,不料陆无双的大伯早已故去,李莫愁心中愤懑,无处发泄,一心迁怒,杀了陆氏夫妇,又将陆无双掳走,藏在路边,程英担忧表妹,追了上去,不仅没救出陆无双,反而被擒,险遭毒手,适逢桃花岛岛主黄药师路过,救了她性命。黄药师自女儿嫁后,浪迹江湖,四海为家,年老孤单,自不免寂莫,这时见程英稚弱无依,不由得起了怜惜之心,治愈她伤毒之后便带在身边。程英服侍得他体贴入微,远胜当年娇憨顽皮、脱跳不羁的黄蓉。黄药师由怜生爱,收了她为徒。程英聪明机智虽然远不及黄蓉,但她心细似发,从小处钻研,却也学到了黄药师不少本领。而被李莫愁藏起的陆无双却被陈小四和杨过偶然发现所救,两姐妹的境遇各有曲折,黄药师这些年行踪不定也无家书传递,是以两人均不知对方身在何处,常常担忧是不是已经遭了毒手,也不知道暗地里落了多少眼泪,此时相见真是喜出望外,情不能禁。
第七十一章
这一年程英武功初成,禀明师父,找寻表妹,在嘉兴打探得到陆无双随着郭靖黄蓉去了桃花岛,又探到郭氏夫妇在大胜关主持英雄大宴,心道也许表妹也会随二人来此,便一路向大胜关走来,及到半道错过宿头,临时在野外搭了一个篝火过夜,忽见一伙元人路过,还裹挟着一个年轻姑娘,怀疑这伙人不干好事,又见两骑跟在后面,马上二人面色焦急显然是在追赶前面的元人,便飞身过去探问情况。
这一问才知道是师父的外孙女郭芙遭了元人的挟制,程英思索片刻,想起之前经过一处树林,里面东南面奇石林立,暗含五行八卦,稍作变化就成一易进难出的阵法,也不知是不是有人曾经在此布阵,后来留下的,便与黄蓉商议想个办法将金轮法王引到那里伺机救人。
黄蓉被程英点醒,从爱女被擒的焦虑中脱困而出,立刻有了主意,她叫郭靖继续跟着,自己却与程英抄小路走到了金轮法王前面,先到了那处小树林。
这树林不大,却黑压压一片,道路从中穿过,许多地方被林中树木荒草遮蔽,两人又行了片刻,就看到了程英说的那处石林。
黄蓉和程英深谙阵法,对着四周的大石商量片刻已经有了计较,各自移动了几块石头,将水部移动到了小道处,便躲在一边等待,黄蓉又在前面道路上稍稍摆了一个迷踪阵,务必使金轮法王等人急急赶来不急细看一头撞入阵中。
不多时,金轮法王一行果然出现,深夜光线暗淡,这伙人走的又急,心思也只是放在倾听附近是不是有什么埋伏,冷不丁的还真的就撞进去了,金轮法王等一进阵就察觉不妙,只觉得周围阴风阵阵,怪石崚峋,似乎随时都会有怪物跳出来一般吓人,□马匹也似乎觉察到了不对,不安的刨着蹄子,嘶叫不休,不肯前行,金轮法王下意识的扣住郭芙要穴,四下环顾,就在此时一块硕大的巨石忽的迎面而来,他慌忙跃到一边,却又有两块大石一左一右夹击而来,他从怀里摸出一金轮抵住左面的巨石,又右脚踹飞了另一块,就在这瞬息间,前后左右又有六块巨石飞了过来,封死了他所有退路,在这生死关头金轮法王刹那间灵光一闪喝道:"郭靖黄蓉!你们不要自己的女儿了!"说罢将手里的郭芙举在身前护住前胸腹要害,专心对付背后来的三块石头。
郭芙眼见巨石扑面而来,刹那间吓的肝胆俱裂,俏脸发白,尖叫连连,呼吸间巨石与她已经不到一寸,郭芙紧紧闭上眼睛,心中惊叫我命休矣,那料忽觉的背后被金轮法王抓住的地方一轻,右手被一个绵软细滑的手抓住带着往一边走去,郭芙忙睁开眼睛,之间一个面容丑陋的青衫女子正握着她的手带着她在乱石间穿行,回首去看,却是黄蓉拿着一根木棒正在和金轮法王拆招,四周石头纹丝不动又哪有什么巨石吓人。
"我们去帮妈妈吧!"郭芙担心黄蓉不敌,转身扯着青衫女子就要往回跑,刚踏了一步就觉得一股怪风吹得她头昏脑胀,又想起刚才的巨石,心中害怕不敢再乱动,那青衫女子便乘机拽着她左拐右拐的出了石阵,二人出来,正见郭靖赶来,而黄蓉也已经凭借石阵摆脱了金轮法王的纠缠,正出阵而来。
几人站在阵边,见金轮法王等人在石阵中团团乱走,哈哈大笑,心中畅快至极,只觉得这多半日受的恶气可算出了一口,当下也不去管金轮法王等人,料想这些人过的三五日总会想到法子出来,黄蓉这时心神一松,感觉疲累至极,郭靖扶她上了小红马,自己也跟着上去,让黄蓉煨着他休息,郭芙和程英则坐了黄蓉的那一匹,往回赶路,路上郭芙对青衫女子的样貌频频侧目,后来还是黄蓉点破了个中玄机,郭芙一时贪玩就要了过来戴在脸上,不久遇到了追来的杨过等人,程英和陆无双姐妹相见又是一番欢喜。
及到天明,七人到了先前的镇子,去客栈叫了几间上房,洗漱一番,杨过帮陈小四肿脸敷了药膏,一行人倒头便睡。
这番休整一直到了黄昏,众人才渐渐醒来,下了楼要了晚饭,陈小四见杨过依旧挂着两个黑眼圈,面容疲惫,担忧的问:"傻蛋怎了没睡够?"
杨过打了个哈欠,强撑着精神道:"有点认床,没睡好。"
"那一会赶路的时候,你我同乘一匹马,你靠着我歇会吧。"陈小四好笑的道,心中暗自奇怪,他这兄弟几时有这毛病了?
黄蓉听见哥俩的小声说话,忍不住哂笑道:"过儿哪是认床了,怕是白天不甘那霍都昨日欺负小四,又赶回去寻他麻烦了吧。"
杨过面色一红,见一桌子的人都在笑意盎然的看着他,咳嗽两声,强作不以为意的道:"这有什么,霍都小儿如此可恶,我找他讨回一点公道有什么错的!"
原来杨过心中对霍都极恨,等众人睡着,便悄悄爬起来,快马到了石阵,他熟读桃花岛藏书,虽没有小四的造诣,这阵法也难不倒他,他在外面瞅准霍都位置,摸了过去,将此人擒下,噼里啪啦立刻抽了百余个巴掌,又逼着霍都吞了老大一个泥巴,这才解恨:"好教你得知,你要是伤我小四哥一分,我便十分还你,要是伤了他十分,我便百分还你,总之咱们十倍十倍的来算,看你以后还敢对我小四哥不敬!"说罢将被打得满嘴流血,齿牙松动又满嘴烂泥的霍都丢在阵里扬长而去。
陈小四见杨过精神萎靡,心中温暖,拉住他的手道:"这情谊我领啦。"杨过立时高兴地合不拢嘴,给陈小四夹了一块鸡翅,扭脸只跟小四说悄悄话,也不管其他人如何笑他。
郭芙瞧着,暗想杨过跑了那么远去找那些元人的麻烦,其中可有我的缘故?这个念头一冒起来,脸上不由的起了一层嫣红,心情也好了几分,偷偷瞟了杨过一眼,见他正和陈小四低声说话,眼角都是温柔,心中叹道,只要他这么温柔的和我一句话,我便比得了什么都高兴。
郭芙的这些小儿女心态,全落在了黄蓉眼里,她瞧着杨过,生平第一次后悔,少时对郭芙过分娇纵,使得她的脾气又倔又暴,杨过也是个不肯吃亏的,两人就算互有情意,怕也是熬不住彼此的脾气的,更遑论,杨过明显的更待见那些脾气柔和的人。
饭毕,陈小四心疼杨过两天没有休息,便禀报了孙婆婆等人的事,请郭靖等人先行回陆家庄,照拂一二,自己则陪着杨过在客栈休息一晚,明早动身。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杨过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一睁眼就看见陈小四正坐在房里看书,脸上的肿胀已经大好,小四听见响动,转过头来:"醒了?你先洗漱,我叫店家将饭菜送上来,咱们吃了再走。"
杨过睡得舒畅,心情大好,收拾好自己,小二已经将饭食送上,杨过边吃边给陈小四讲他如何惩戒霍都。
陈小四听到杨过说喂了霍都老大一个泥巴,忍不住嗤笑出声:"你这傻蛋呦,这可恶心死他了,霍都一看就是富贵出身,锦衣玉食,那受得了我们乞丐的委屈。"
"管他去死!"杨过翻了个白眼,接过陈小四递给他的鸡腿,吃的好不开心。
第七十二章
两人饭毕,在附近随意逛了逛,稍作休息,便上马往大胜关而去,黄昏才到陆家庄,门口的仆役见是两人,忙迎上来接过他们的马匹。
"昨日我有几个朋友来了庄上,你们可曾见过?"陈小四想起之前介绍古墓的婆婆等人来此避难,忙开口询问,也好得知那一伙人是不是已经安顿下了。
"不曾见过。"那仆人摇头道。
陈小四心中诧异,却见杨过已经抓住那仆役的领口:"你这该杀的刁奴,我们明明指了道路,陆家庄也是附近闻名的,又岂会找不到!"原来杨过听仆人说未见,心中疑惑,又听那仆人虽然面上不显,心跳却极快,顿时明白这人说谎。
"这……"那仆人不知道何处露了马脚,脸色大变,慌乱的讲不出一个字。
陈小四略一思索问道:"是不是陆师兄叫你骗我的?"
那仆人只是咬牙不说,杨过无法,丢他到一边对陈小四道:"陆师兄不肯收留,怕是其中有些你我无法得知的关窍,婆婆和那少女与世无争问题应该不是出在她们身上,想来是那年轻男子有些不对,不过我们欠婆婆和那为少女颇多,无论如何得助她们一助,这厮不说实话,怕也不肯告诉我们那几位又去了哪里,我们去附近打听打听,她们一行品貌出众,应该不难问道。"
"那我们走吧。"陈小四从那仆从手里扯过马匹,两人翻身上去,就要离去。
"你们两个不许走!"就在此时,郭芙忽的从门后转了出来,满脸的怒意。
"凭什么?"杨过最近因为郭芙连累陈小四,心中对她正火,此时见了也没有好颜色。
"那个白衣女子和你什么关系!"郭芙见杨过脸色不好,心中更痛,大声嚷嚷道。
"那关你什么事!"杨过这下更确定古墓的那两位来过了,撇撇嘴,一夹马腹,不再搭理郭芙,疾驰而去。
陈小四忙安抚郭芙:"那位姑娘只是我们的一个朋友,郭师妹代我们转告师父一声,就说我们去帮一个朋友先走了。"说罢也拨转马头跟上了杨过。
郭芙恼火的看着二人远去,冲到了马厩就要找小红马去追,刚出了马厩,就被黄蓉拦住:"芙儿,你这是要去哪里?金轮法王还未走远,你还想被抓走一次?"
"妈妈他们去追那个女人了!"郭芙眼圈一红,大声嚷道。
"我知道,我已经帮你激走了那位女子,但是你也看到了,过儿又追着人家去了,根本就对你无意,你又何苦——这天下男儿你看中哪一个不行,非得是他,就说大武和小武吧,他们二人待你如何,不比过儿那激烈的性子好?"黄蓉柔声劝道。
"我……我……"郭芙一句也说不出来,放开了小红马的缰绳,伏在黄蓉肩头哭的成了一个泪人,直把黄蓉心疼的五脏如焚。
这黄蓉和郭芙何以如此对话,原来昨晚郭靖等人连夜赶路,夜半时分到了陆家庄,今日一早,郭芙惦记着杨过托付的朋友,拉了武氏兄弟问了下仆过来孙婆婆等人住的小院探访,第一眼便到了在院子里练剑的小龙女。
郭芙见小龙女美貌异常,她一向自负容貌,如今一比,却有点自惭形秽,又想昨日杨过和陈小四一脸殷殷的嘱他们好好款待龙氏一行,而杨过一向对她比如蛇蝎,心中妒忌万分,便说了好几句不中听的。
小龙女与世无争,也不会逞口舌之利,是以一直默默无言,与小龙女同行的还有一位姑娘,听见院子里的吵嚷,气愤不过,冲了出来,两人吵了半天,都是火爆脾气,便动了手,郭芙武功差劲,三招两式就被那女子制住扔出了院子。
大武小武见状一个去扶郭芙,一个也冲上去动了手,结果与郭芙的下场毫无二致。
三人被收拾的脸面全无,郭芙又气又急,跑去黄蓉那里告状,黄蓉心疼爱女刚受了金轮法王被抓之苦,又被不知哪里来的人欺侮,便找上门去,话语虽然客气,但句句暗藏机锋挤兑几人,最后迫的孙婆婆一行翻脸走人,黄蓉又叮嘱下人陈小四等人问起只说那几人没来。
不料杨过精明,看出不妥,也跟着翻脸走了,只是陈杨二人不明白是郭芙吃醋,还道是不是那几人关系重大,陆家庄不好收留。
两人问了附近的一些住户,得知孙婆婆等人在中午出发,沿着南面的官道走了,陈杨二人顺着指点,一路向南,追到半夜,见路边林中有火堆闪耀,悄悄过去一看正是孙婆婆等人,忙现出身形:"婆婆,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怎么不等我们回去就走了。"
孙婆婆见了两人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是好心,欸……难为你们又连夜追来。"
陈小四和杨过凑到了火堆边坐下,陈小四探问道:"敢问婆婆到底是惹了什么仇家,连我师兄的庄子都不敢收留?"
"那是什么仇家太厉害不敢收留啊!"中午与郭芙打架的小姑娘闻言撅着嘴气呼呼的说道:"是你们那师妹太厉害,我们才不敢住的。"
"郭师妹?"杨过皱了皱眉头问道。
"可不就是她!大早上的来我们院子欺负我嫂子。"小姑娘怒道:"我看不过和她拆了几招,她自己功夫不济,被打跑了,就搬来她妈把我们赶出来。"
"师娘?"陈小四愣了一下,起身对小姑娘行了一个礼:"抱歉,我师妹不懂事,不过你们不要对我师娘有什么不好的印象,恐怕是我师妹又去她那里告状了,我师娘人还是很好的。"
"就是,我师娘又温柔又聪明,倒是我那郭师妹坏的很,从小就爱说谎搬弄是非,我们师兄弟没少吃她的亏。"杨过附和道。
小姑娘闻言也不再说么,只是撅着嘴气呼呼的把脸扭在一边。
陈小四看的有趣,岔开话题道:"别气了,对了还没请教你们高姓大名,说起来婆婆我们以前一直婆婆,婆婆的叫你,上次李莫愁总在附近晃悠,咱们紧紧张张竟是忘了问询您姓甚名甚。"
"老婆子年纪大了哪记得自己叫啥,年轻时姓孙,你们便叫我孙婆婆吧,我家姑娘姓龙,这是她的夫家,祖上是大辽人氏,耶律齐,这位是他的小妹耶律燕,马车里还有他的兄长和父亲,他们二人一人受伤,一人中毒,一路奔逃,无法寻医问药,现在全靠我们的玉峰浆续命,诶……"孙婆婆一边说话一边叹气。
陈小四和杨过忙起身一一作礼,又自介绍是桃花岛门下,陈小四和杨过,双方认识过后,杨过好奇的问:"孙婆婆,龙姑娘,你们不是曾说师父有遗命不得出古墓,怎么这会能出来了?龙姑娘还嫁了人?"那日夜晚二人见小龙女将长发盘作了妇人的发髻,心中就十分疑惑,只是着急追赶郭靖和黄蓉没有多问。
"这也是世事难料……"孙婆婆看了一眼小龙女开始诉说陈小四和杨过离开之后的经历。
原来那日陈小四和杨过拜别孙婆婆去了重阳宫,只道古墓一切都已经解决,没想到,那李莫愁师徒离开洞穴之后,被重阳宫的道士撒网搜索,二人浑身疲软,又被点了上身穴道,只有双腿能走,很是吃了写苦头才逃脱出去。
二人离开之后,想起种种屈辱,心中愤恨,又畏惧誓言,不敢明着报复,一路思索,几日后,还真给李莫愁想出了一个歪招。
第七十三章
李莫愁被情人抛弃孤苦半生,此计便是想找个年轻男子勾引小龙女重蹈她的覆辙,等到事成杀了悄悄杀了那男子,叫小龙女以为是被负情,也叫小龙女一生为情所困,断肠,她只是送个男子去古墓附近应该不算是找麻烦吧,她越想越觉得此计高明,便派了洪凌波去古墓附近寻找破阵的办法,自己四处寻觅样貌好的合适男子,那日正遇上跟随父亲大辽宰相耶律楚材外出办事的耶律齐,她远远的见耶律齐端坐马上样貌气量不凡,又见此人是元蒙人打扮,心中大喜,若是小龙女倾心的是个外族,当能更叫她难受。
李莫愁主意打定,是夜李莫愁便摸上了门来,却见一个蒙面黑衣女子先一步上门行刺。
原来这耶律齐一家祖上是大辽皇族,金人灭了大辽,将这耶律一族几近屠灭,耶律齐的父亲耶律楚材侥幸逃脱,心中仇恨,投了成吉思汗,殚精竭虑辅佐蒙人灭了大金,又为窝阔台,贵由服务,端的是三朝元老,官至大元宰相,而上门行刺的女子就是大金后人完颜萍,这女子已经先后两次来行刺与他,耶律齐幼年得了异人传授武功,是以完颜萍两次行刺全部失败。
耶律楚材有感于她的身世与自己相似,前两次都放她离去,完颜萍这次行刺也以失败告终,她见屡次报仇无望,心生死志,耶律齐不忍她大好年华就此香消玉殒又恐她三番四次行刺烦扰不休,便拿言语挤兑,叫她以后只来寻他报仇,那完颜萍被激应了耶律齐就离开了。
李莫愁见耶律齐功夫不弱,周围又有元兵护卫,唯恐动起手来,一时拿他不住,反被周围的兵卒弓箭包围,不得脱身,便又悄悄离去,随后几日,缀在这一家人后面,瞅了个耶律齐单独的空子,将他擒了,要他去古墓夺取小龙女芳心。
耶律齐为人正派,这种魍魉之事当然宁死不从,李莫愁百般折磨,不见耶律齐服软,便威胁要取他全家性命。
耶律齐无法,只得暂时假意答应,心中暗暗思虑他法。
这边李莫愁抓得耶律齐,那边洪凌波整日守在古墓外面,终究等到孙婆婆外出买米,便悄悄的在孙婆婆入阵之前戳破了米袋,随后循着路线走了进去,却发现明明是按照那路线走的,却依旧深陷阵中,这才知道桃花岛阵法不容小觑,恐怕其中瞬息万变,刚刚走过去还是好的,换个时间已经凶险万分了。
洪凌波不敢乱走,守着一处米迹,时不时的向外迈上半步,稍有不对,立刻退回,如此到了第二日,才出了此阵,也是她未走的深远,才能得脱。
后来她仔细观察孙婆婆入阵的时间,又学着孙婆婆走路的快慢,走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穿过了阵法,最后一次足足在阵中困了三天,又饿又累,至此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又过的几天,李莫愁携了耶律齐到此,听闻洪凌波的进展,也不敢亲自去走,又不甘心就此罢手,想了许久,又得了一计。
等到孙婆婆再次出来购买物品,便将耶律齐打得重伤昏迷,扔在阵外,孙婆婆回来见昏着一个年轻男人,气息微弱眼看就要死去,心中怜悯,去古墓拿了玉峰浆喂他喝了一些,又送到了山下一个大夫处诊治。
李莫愁见此计不成,在耶律齐养伤期间也没想出什么更好的计策,只好安奈心情,潜在古墓周围另想他法。
如此又等了月余,气温下降的厉害,小龙女拿了夏天采的部分玉峰浆出来喂养因天寒不肯四处觅食的玉峰,这下李莫愁抓住机会了,严厉警告耶律齐,如果想要父兄活命,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混进古墓,骗取小龙女真心,又道若是他三月之内还没做成此时,耶律一家也会人头不保。
耶律齐无法,只得上前,却并不想按照李莫愁吩咐办事,他暗道,这李莫愁心狠手辣为人阴险,这位姑娘想必也是无辜受累,他若真依计行事,可不是君子所为。
待他走到小龙女三丈开外,小龙女似有所感,转过头来,就见一个年轻的男子正向他走来,心中讶异,不由的问道:"你是何人,来这做什么?!"
小龙女久居古墓,不常见日光,肤色极白,五官又长的绝美,再加之少与人接触,心性纯洁,目光清澈,一身轻纱般白衣,周身犹如裹在一层薄烟中间,似梦似幻,如冰雪仙子降临人世,瀑布般的黑发垂在身后,映衬着风姿绰约的仙子,风致嫣然,莫可逼视。
耶律齐先前被李莫愁点了穴道抓住腰带脸面朝下跟在小龙女身后,根本没看清楚小龙女的长相,如见骤见这绝色美人,一向守礼的君子霎时也看的目瞪口呆,张口结舌,一副登徒子的样。
小龙女瞧这年轻人的样子,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是心里却不知怎的不太舒服,便皱眉道:"问你呢,你这人怎么不说话。"
耶律齐被小龙女的言语所惊,面色一红,又见美人颦眉,心中紧张,结结巴巴的告知小龙女前后因果,希望能够得到她的帮助,救得家人姓命。
小龙女师父曾说不准男子进入古墓,上次陈小四和杨过摸进来已经是大大的不敬,这会可不能再允,虽然不忍耶律齐一家死于非命,却也不肯答应。
二人僵持不下,小龙女心中不耐烦,便抽身往回走,耶律齐心系家人,追了上去,小龙女心中不喜,脚步更快,眼看就要步入阵中,耶律齐一急,举手去拦,小龙女和他拆了两招,一时忘了处在阵法边缘,向后退了一步,一下子掉进了阵中,陈小四和杨过布阵,其中奥妙千变万化,临走时再三叮嘱时间和入口不得有丝毫差别,小龙女此时误入,时间和地点都不对,登时被困在了阵中。
耶律齐不明白其中关窍,只道小龙女已经入阵,追不回来了,心中懊恼,一转脸看见李莫愁正在身后一处矮树丛中满脸阴狠的看着他,心中一惊,退了一步,也进了阵中。
且说小龙女和耶律齐两人误入阵中,浑浑噩噩随着阵法胡乱走了许久,也不见出路,小龙女生性淡漠,索性就不再行动,盘腿练功,坐着等死。
耶律齐进阵之后,走半天,遇到数次危险,闹了个灰头土脸,心道如此乱走,怕是性命不保,便也坐了下来,苦思对策,半天后,觅得一策,大凡阵法,无非是靠巧妙地布局安排让阵中人视觉听觉触觉的错误让人产生幻觉,迷迷其中,落入陷阱不得脱,其中以视觉最甚,耶律齐如此一想豁然开朗,他撕下衣襟堵住耳朵,又闭上眼睛,只靠双手摸索向前,左脚探路,待感觉前面踏实了才放开右脚,遇到障碍就摸索着大概形状绕开,但大致方向却是一处,如此慢慢磨蹭了十几步,忽的感觉撞上了一个温软的身体,睁眼一看小龙女正在怒目而视,眼中寒光湛然,正是因为他闭眼瞎走,冲撞了专心练气的小龙女。
耶律齐之前以为她绝世容颜所惊,如见见佳人薄怒,如雪的肌肤上淡淡的起了一层微晕,心如擂鼓,面色大窘,慌忙拿开耳朵里的布条,施礼赔罪,解释自己何以如此放浪形骸,冲撞了姑娘,又求小龙女答应之前的请求。
第七十四章
小龙女此时已经恢复了平静,听了他的解释,皱眉道:"你先别管你那些事啦,这阵不是我布下的,我只知道在固定的时间固定的入口出去的路线,这会我们撞进来,走的也不知道是哪里,那布阵的人是桃花岛黄药师的高足,花了一个多月才成了此阵,里面瞬息万变,十分厉害,你说的那个法子虽有道理,但是当初布阵之人说了里面藏了许多害人的机关,你这样瞎走总不能都有刚才的运气,万一掉进厉害的机关,仓促之间无法应对,当是性命难保。如今你我出去都成问题,别说你那些闲事我可不爱管。"
耶律齐心系家人,不肯坐困阵中等死,便又道:"姑娘,我这法儿虽然又笨又有风险,但是总比我们困死在这里强吧,我愿走在前面,姑娘可跟在后面,有什么危险,也不至于连累到你。如果我们侥幸得脱,还望你能帮我一帮。"
小龙女摇头道:"我师父临终有言不教男子进入古墓,我可不能不听话,你也别理会我,自己走吧。"
耶律齐瞧她年纪不过十六七岁,为了师父遗命,竟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心中敬佩,又舍不得她真个死掉,叹道:"如此师命难违,我也不好强求,不过我们还是一起走吧,你也不用答应我什么。"
小龙女诧异的看了耶律齐一眼,对这个年轻人有了几分好感,思索片刻后道:"这个阵法的古墓那边出口距离古墓还有一段距离,中间还有个大山洞,如果我们能够逃脱,你可以在那里住上一段时间,我师姐过不来,定然不知道个中玄机,倒时你骗他一骗,或许可行。"
耶律齐闻言大喜,抱拳鞠了一躬:"多谢姑娘!"
小龙女见他行此大礼,心中略有不安,低头小声道:"我没给你做什么,你也不用谢我,还不知道能不能出去,也许就死在这里了。"
耶律齐瞧着小龙女微垂的侧脸,暗道这么一个冰肌玉骨,冷艳绝俗的姑娘要是死在这里也太可惜了,定要带她出去才行,想到这里轻轻的吸了一口气,在衣襟上撕下一片布条自己拽了一头,另一头递给小龙女:"这阵法一步错了,就可能走散,你拿着这一头,千万不要放开。阵法多是迷惑人心,你要是看到什么厉害的东西往我身上招呼,也不要去管,万一偏了方向,我们还得重头来过,那样更为凶险。"说罢复又塞上耳朵,闭上了眼睛。
小龙女依言跟在耶律齐的身后,两人慢慢的往前走,又走了十来步,前面突兀的出现了十几根长矛迎面扑来,小龙女瞧见前面的耶律齐却一无所知的继续往前走,有心拉他一把,又想起之前的耶律齐的吩咐,暗道若是他真的被长矛刺穿了,我便也踩上去死了便了,不欠他的人情,想是这么想,小龙女还是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片刻后感觉手中布条紧绷,忍不住被拽着往前挪了一步,小龙女忙睁眼再看,却看不见刚才那几根长矛的所在,只有耶律齐好端端的在前面站着,他还疑惑的侧头问道:"姑娘你还好么?",小龙女扯了扯布条,耶律齐感到手中布条的动静,才放下心来,继续前行。
如此又过了几处惊险,这其中有几处的虚惊,还有几处却是实打实的陷阱,耶律齐身上也被豁开了好几道口子,鲜血淋漓。他一心出阵,只草草封住穴道,也不包扎,只管向前走。
又走了一会,小龙女忽的看见前面的耶律齐身形一动,竟不再直走,反而睁开了眼睛,转过头来,小龙女见他脸色苍白,嘴角流血,不知道是受了什么伤,忙问道:"你怎么了?"
耶律齐却不答话,反而一甩手中的布条,小龙女只觉得一股大力从布条上传来,身体腾空而起,又有一股掌风扫在她的脚下,小龙女借力,向前腾云驾雾一般往前飞了几丈,等她脚踏实地,却发现已经出了大阵,而面前枝桠掩映,看不出耶律齐到底怎么样了,想起之前耶律齐身上的伤和脸色,没来由的小龙女感觉心中一痛,闷闷的难受,她从小修炼绝情绝性的功夫,一向情绪波动很少,此时起了别样的心情,顿时岔了内气,浑身麻软,吐了一口鲜血,跌倒在地。
小龙女又瞧了瞧那凶险的大阵,再看看周围的环境,却是正在山洞那头,前面不远就是入古墓的水道。
小龙女心道,那位男子为了救我深陷大阵,瞧那最后的样子怕是凶多吉少,我先前答应他在山洞暂住的事也不能应了,我不要欠他人情,一会再走进去,让大阵困死算了。她想是这么想,却因为身子无力,虽然大阵就在咫尺之间,却也无力进去,只好先默运玄功,治疗经脉。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龙女感到内伤稍好,便收了内力,正要爬起来进那大阵,忽的衣角被拽住了,转头一看正是孙婆婆,原来孙婆婆在古墓中久等小龙女养蜂归来不到,担心她出事,就出来看个究竟,结果发现小龙女坐在阵前运功疗伤,胸前有一小滩血迹,心中骇然,又不敢打搅她,只好守在一边,等到小龙女收功,却见她魔怔一般竟要从凶险的地方入阵,顿时大骇,忙一把拽住询问:"姑娘这是怎么了?"
小龙女淡淡的将前因后果说了一便:"此人因我而死,我不愿欠他人情,是以以命还之。"
孙婆婆暗道,她家小姐一向恩怨分明,宁可自己受苦也不愿亏欠别人,姑娘从小得小姐教诲,也是一模一样的脾气,一时之间踌躇至极,心中不忍从小照顾长大的姑娘就这么死去,但又不愿意坏了古墓的气节,手上的力道便松了几分,小龙女半只脚已经踏入了阵中,就在此时,孙婆婆忽然听见小龙女:"咦"了一声。
孙婆婆循声望去,之间半只带血的手掌从阵中伸出来,手指微微颤动,显然是活人的,两人连忙顺着那手掌将人拽了出来,只见那人浑身是血也不知道受了多重的伤,从那身形和衣服的样式依稀可以看出正是耶律齐。
耶律齐此时还有神智,他瞧了瞧周围的情形,冲小龙女挤出一个笑容:"真好,我记得准,把你送出来了……"说罢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小龙女闻言,心中一甜,也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脸上现出一丝红晕。
孙婆婆察言观色,心中明白了几分,又见那耶律齐血人一般吓人的样子,心道但愿这人能够活下来,姑娘的誓言也就破了,此人愿意为姑娘而死,怕是也心里喜欢姑娘,要是能凑成一对,我老婆子说不准还能抱个孙儿乐呵乐呵,这么想着忙回古墓拿了伤药和几瓶玉峰浆出来,先给耶律齐裹好了内伤,又等到阵法特定的时间,抱出阵去在山下寻了大夫,细心诊治,得知耶律齐肋骨断了三根,又有大伤七八处,有两处几乎致命,还有小伤无数,心里又怜又忧,想到这些伤都是为了姑娘,真个犹如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耶律齐年轻身壮,又有好汤药治疗,玉峰浆滋补,养了月余,身体已经大好,期间李莫愁悄悄摸上门来,耶律齐有了小龙女的保证,只拿胡话骗她,说小龙女有感于二人在阵中互相帮助,已经有所意动,答应叫他住在古墓,李莫愁信以为真,心中大喜,不再出现,只躲在古墓附近,只待两人情投意合就下黑手。
第七十五章
这一日,耶律齐的伤口已然好的七七八八,胸口的肋骨也被固定的好好的,只要不做剧烈运动,就与常人无异,再吃着大夫的药丸过上三五月,就完全无碍了。孙婆婆便依照小龙女吩咐将耶律齐带到了山洞,又帮他用枯柴在山洞外搭了一个临时居住的棚子,采买了被褥等生活用具。
李莫愁躲在一边,看的心中暗喜,只道出气之日不远矣。
耶律齐在洞外养伤,小龙女时时来看他,两人朝夕相对,情愫渐深,耶律齐只盼自己能够病上个一年半载,可惜他自小习武,身强体健,比那医生所说的时日还短就完全好了。
这一日,耶律齐彻底恢复已经有半月了,小龙女出来时,见外面白茫茫一片,原来不知不觉暮秋已过,耶律齐此时在雪地里打一套拳法,冰雪掩映下,昭昭不群的少年,筋骨舒展,端的英姿勃勃,这样美的画面,小龙女却的胸口闷闷的,她自小长在古墓,师姐李莫愁比她大了许多,她幼时师姐已经叛离古墓出去闯荡江湖,古墓里就她一个孩子,好不孤单,如今耶律齐闯了进来,经常说些外面的趣事逗她开心,这些日子竟是二十多年来,她最开心的时候,但是这样生机勃勃的少年,终究是属于外面的世界,而她却是要守着古墓终老一生的,就算能留得他三五日,也不免最后的离别,想到这里,小龙女强压住胸中的烦闷,走上前去:"你伤也好了,该走了。"
耶律齐一大早起来,正看到外面一片雪白,欣赏了一会雪景,心中豪情渐起,便在柴棚外面打了一套拳法,后来听见小龙女走进,心中欢喜,拳法越打越顺,心情也越来越畅快,正渐入佳境,忽的听了这么一句,只觉得心中一片冰凉,周围寒风嗖嗖刺骨,脸上的笑容也慢慢的散了,拳脚也收了,慢慢的走到小龙女面前,喏喏的道:"龙姑娘……"后面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这些天与小龙女相处,虽然她总是不苟言笑,但是偶尔也会被他的趣事所吸引,展颜那么一两次,耶律齐盼望要是这么下去,说不定还真能打动芳心,那料这日无端的晴天霹雳,要被赶走。
小龙女见耶律齐不像往日那样笑意吟吟,胸口更加烦闷,冷声道:"你终究要到外面去的,迟走不如早走,我要遵守师父的遗嘱留在古墓里。"
"我……"耶律齐瞧着小龙女绝色的面容十分不舍,劝道:"外面很好玩的,你住在古墓里有什么意思,跟我一起走吧,我会待你好的。"这句话说到后面,几乎等同表白,耶律齐声音也变的有如蚊呐,俊脸涨的红到发紫。
"我答应师父,终身不会出去,你走吧。"小龙女闻言,不知道为何觉得心中又暖又涩,脸上也显现出一丝红晕,但是言语还是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温度。
耶律齐见了几乎痴了,正要再劝,忽的听旁边传来孙婆婆的喜气洋洋的声音:"姑娘,上次耶律小哥在阵中不惧生死的救了,算的上是打破誓言了,你可以出去啦。"
小龙女闻言一愣,她当时直到耶律齐已经死了,倒是没有多想,这会被孙婆婆点醒,忽的觉得心里欢喜万分,脸上便浮现出一个开心的笑容来,看的耶律齐心头直跳。
半晌小龙女收了笑容点头道:"那我跟你走。"
耶律齐虽不明白她们在说什么,但是小龙女这句却是听的清清楚楚,顿时心花怒放,觉得此生再没听到比这句更好的话了,忍不住想抱抱小龙女,但是看见一边的孙婆婆只好作罢。
孙婆婆却又道:"你叫我们家姑娘跟着你,却也不能就这么口说无凭,需要在我们祖师婆婆面前拜堂成亲,发誓永不负她才成。"这却是孙婆婆对李莫愁被人辜负的前车之鉴了,李莫愁虽然比小龙女大了十来岁,但也是孙婆婆从小养大的,当年旧事一直让孙婆婆耿耿于怀,一个温和柔美的姑娘就因为跟错了人,结果性情大变,欺师灭祖,坏事做尽,孙婆婆虽然觉得耶律齐人品贵重不致如此,但依旧须定下名分,才肯将小龙女交付于他,否则就算拼了这身老骨头也不会放小龙女离开古墓。
耶律齐长在官宦人家,自幼家教极严,知书守礼,虽然爱小龙女极致,却也不敢无父母之言,媒妁之命,贸然成亲,是以向孙婆婆躬身道:"成亲之事,兹事体大,需禀明我父,他知道之后,方可三媒六证上门提亲,还望婆婆体谅,容我一半月回家准备。"
小龙女先前听孙婆婆所言,也想起了师姐李莫愁,如今听得耶律齐如此说法,想起当年师姐也曾脸露笑容偷偷告诉她,她的情郎要回家禀告父母,结果一去不回,师姐不惜违背师命追到门上才知那人已经定下了另外一门亲事,从此也爱穿白衣的师姐变成了心狠手辣的道姑李莫愁。登时一颗心泼凉泼凉的,不等孙婆婆多说便道:"那你走吧,再也不要来了。"
耶律齐十分迷惑好端端的怎么又不成了呢?他自然不知这其中的曲折,只道是小龙女不喜欢他拖拖拉拉,暗道此番定要快马加鞭,尽快赶回来,倒时多说几句软话便好了,又小心的哄了几句软话,小龙女只是不快,耶律齐无法治好将黑着脸的孙婆婆拉到一边,指天发誓,一定不负小龙女,请求婆婆代为开解,最多一月定然携带聘礼回转。
孙婆婆见他语出真诚,有所松动,心想,也许这个和那个不同呢,又想,等着小哥走了,我们且悄悄地跟着,定不能叫他违誓另娶,如此这般,孙婆婆便又缓和了面皮,催着耶律齐赶紧走,又给他收拾了一个包裹里面放足金银,将他带出了大阵。
那耶律齐前脚走,孙婆婆后脚就扯着小龙女跟上,小龙女因耶律齐走掉,心情低迷,浑浑噩噩,下意识的就被孙婆婆扯出了古墓。
此时耶律齐已经走了有一会了,两人估摸着耶律齐会在山下买马,若是叫他骑马走了再要找人,天下之大可就难了,便加快脚步抄小路到了镇上,找到马市,询问之后并未见到一个像耶律齐那样的小哥来过,二人又等了一会,疑惑怎么也该到了,但依旧不见人影,二人往回寻了一程,忽的听见前面有打斗之声,快步走过去一看,却见耶律齐正与李莫愁斗在一处,旁边站着洪凌波,那耶律齐左支右绌,败相已露,小龙女和孙婆婆见状,连忙上前帮忙,李莫愁见小龙女出现,想起之间陈小四和杨过逼迫她发的毒誓,不敢再战,再者被小龙女窥破她杀耶律齐的场面,这计策已然不成,遂收了拂尘冷笑的跳在一边晒道:"师妹,你不是自诩尊师重道,答应师父一生都要烂在古墓里,怎么破誓出来了,。"
小龙女查看耶律齐并未受伤,才回答道:"他愿意为我丢了性命,我自然可以出来。倒是师姐在这里做什么?"
李莫愁想起刚才逼迫耶律齐写下绝情书信,那厮宁死不从,心中羡慕,嘴上却依旧刻薄的道:"天下男子喜欢的时候,都会花言巧语,我看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喜新厌旧,弃你如敝履。"
小龙女道:"那也不用你管。"耶律齐也同时道:"我断不会如此!"
第七十六章
李莫愁见二人眼神缠绵,情意殷殷,想起陆展元,心中嫉妒非常,恨恨的哼了一声,转身便走,洪凌波连忙跟上。
小龙女见李莫愁走了,唯恐她以后又会出手害了耶律齐,也顾不得许多的顾虑,对耶律齐说道:"师姐厉害的紧,你打她不过,我陪着你。"
耶律齐反而握住小龙女的手道:"我方才濒死,只后悔一件事未能与你结成夫妻,此刻逃的姓名,我也顾不得那许多了,我们这就去祖师婆婆面前拜堂成亲。"
原来方才李莫愁截住下山的耶律齐,眼看毒计成功,心中得意,先将她的勾当在耶律齐面前炫耀一番,耶律齐见她如此狠毒,心中不平,喝问李莫愁与小龙女有何等的仇恨非要如此对待小龙女不可,李莫愁被言语所激,道出师父偏心,不肯将最厉害的功夫教给他,耶律齐这才知道二人是师姐妹,又想起早年江湖上关于李莫愁的传闻,这才明白先前孙婆婆和小龙女何以听说他要回家禀告父亲就如此不高兴,恐怕是有了这李莫愁的前车之鉴。
李莫愁炫耀完毕,叫耶律齐写一封绝情的书信,言道只要耶律齐写了书信,便不再为难与他。否则便要当场打他个脑浆迸裂。
至此耶律齐已看穿李莫愁的蛇蝎心肠,知道这女魔头要将书信送到小龙女手上,好叫她肝肠寸断,也不信李莫愁许诺的会放过他,当下便一口拒绝。
李莫愁大怒,二人动起了手,耶律齐功夫比之李莫逊色很多,拆了百余招之后,已经险象环生,在这生死关头,耶律齐心中不由得浮现出了小龙女的容颜,只恨方才没有留在古墓娶了佳人。
如今死里逃生,耶律齐再也顾不得那许多的俗礼,抓着小龙女便要回去古墓。
孙婆婆喜出望外,忙扯住傻乐的往回走的二人,一起去镇上买了红烛等婚礼用具,又给耶律齐办置了一身喜服,小龙女的嫁衣却是祖师婆婆有一套未用的,祖师婆婆临终曾言若是古墓后人觅得一个愿意为她而死的郎君,就可用这套嫁衣风光出嫁。
三人提着一大箱子货品,在古墓林朝英和王重阳的画像前面拜过天地,孙婆婆又讲起了古墓由来和各种规定,耶律齐有感于祖师婆婆与王重阳均是人中龙凤却有情人难成眷属,心中暗暗发誓,要好好待小龙女不叫她像祖师婆婆和李莫愁师姐一般为情神伤。
次日一大早,三人收拾包裹,离开了古墓,耶律齐和小龙女新婚燕尔,甜蜜异常,与昨日离别的心情不可同日而语。
耶律齐心系家人,恐李莫愁迁怒,三日日夜兼程,只三四日便到了开封,一进城门通禀姓名之后,就被守卫拦住,耶律齐只道父亲因他失踪,派了人在城门口细细查探,后见那些人面孔生疏,脸色不善,心中疑惑,暗自起了戒备,及到府衙,却不走正门,引着往后巷而去,耶律齐当下发作,那些兵丁都是寻常之人,十几人很快就被三人撂倒。
耶律齐拿住那兵丁首领,拖到暗巷逼问,得知当今皇太信任小人,又不满耶律楚材忠言直谏,派了人来赐下毒酒,半个时辰之前,那钦差已经派兵围住了耶律晋的府衙将耶律楚材耶律晋拿下,耶律齐的小妹耶律燕今日去城外寺庙游玩,是以那钦差又命人守在城门口若是耶律燕回来便直接拿住,不料遇上了失踪的耶律齐回来,那守卫只道是天上掉下来的封赏,耶律楚材的儿子可比女儿重要多了,又听说了耶律楚材的二儿子功夫了得,唯恐被他走脱,是以用言语稳住,想方设法带到府衙,又恐耶律齐看出府衙前面站得兵丁服饰不对,发难逃走,便将他带到偏门,只等耶律齐进去便关上大门,四周弓箭齐发,料想他就是有通天彻地之能也必躲不过万箭穿心。
耶律齐问出缘由,心中大急,强自稳定了心神,有拷问了里面兵丁的布置,以及各处的暗语,这才敲晕了那人,叫夫人和孙婆婆都换上这些士兵的衣服,在耶律齐的带领下,三人小心翼翼的摸了进去。
亏得他们武功都不弱,再加上之前那小兵首领的供词,又有路上拿下的兵丁口中探出的消息,在熟悉路径的耶律齐小心谨慎带领下,竟然一路到了书房后面的一扇隐蔽的小窗下,三人捅破窗纸向内望去,正看见那前来宣旨的钦差,一脸贪婪的抚摸着耶律晋喜爱的一方砚台。
耶律晋身上多处血迹,被两个兵丁按在地上,耶律楚材则刚刚放下手中的酒杯,耶律齐直看得肝胆俱裂,立刻冲了进去,手掌抵在倒下的耶律楚材的背心,运功进去,将方入肠胃的毒酒逼出,孙婆婆和小龙女随后赶到,孙婆婆将两个押着耶律晋的兵丁打飞了出去,而小龙女则用玉带金铃制住了那个坐在耶律晋椅子上的官儿。
三人得手,不敢多呆,押着那官儿,要了几匹快马和一辆马车,耶律齐喂了中毒的耶律楚材一些玉峰浆,又点了他几处穴道,减缓了毒性蔓延,又将受伤的耶律晋也一并扶入马车,快马加鞭出了开封,路上接了耶律燕,将那为质的官儿推到路边,后丢了马车改走小路,与大元派来的追兵你躲我藏,其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小龙女和耶律齐更在机缘巧合下,悟到了玉女心经最高需得与王重阳的全真剑法同使方能发出最大威力,直到出了蒙人治下的地区,追兵由大股部队换做了小股的高手,才又购买马车,放缓行程,为耶律楚材和耶律晋延医问药,耶律晋都是外伤,还好处理,耶律楚材喝入的毒酒虽然被耶律齐及时的逼出大半,但他年事已高,所中之毒,又剧烈异常,再加上拖了数日才得到治疗,身体每况愈下,寻了几个大夫都说治不了,再加上追兵骚扰,耶律楚材更是难以支持。
昨日偶遇陈小四和杨过,只道东邪门下所学涉猎甚广,或许会有办法救治耶律楚材,是以几人厚着脸皮去了陆家庄,却被郭芙撮弄着黄蓉赶了出来。
陈小四和杨过听罢他们的经历,也啧啧称奇,又听说耶律楚材情况不妙,兄弟二人,当下便去马车边替他诊察一二,又用欧阳锋教的法子,帮耶律楚材逼毒疗伤,欧阳锋一生精研毒物,他所教之法也十分精妙,正是天下大多数之毒的克星,只是耶律楚材中毒太久,毒药渗入内府,陈小四和杨过只能暂缓毒发,要想根治也是无法。
"我们这法子,需要天天动手,而且时间一久,你们父亲内府被这毒药损害过剧,五脏衰竭,也是保不住性命的。"杨过停手之后,皱着眉头对看到耶律楚材睁开眼睛,精神也好了许多之后满脸希望的耶律三兄妹说道:"不过我们没有法子,不代表我们义父也没办法,如今之计,只有去白驼山找我们义父,或许能救。"又转头对陈小四道:"英雄大宴也开完了,我们也没什么事了,正该去白驼山寻找义父,一起生活。"
陈小四对杨过点点头,又对忐忑的耶律兄妹道:"我们义父曾说天下之毒只有毒怕他,没有他怕毒,我少时,中了李莫愁的毒针,我义父替我推拿了数下,便大好了。不如你们和我们一起走吧。"
第七十七章
"你说的可是西域的白驼山?"耶律齐身怀功夫也关心武林中的事,听了陈小四和杨过有所猜的便开口问道。
陈小四和杨过点头称是。
耶律齐又道:"那你们的义父不会是西毒欧阳锋吧,听说他已经失踪多年,难道是回西域故乡隐居去了?"
陈小四和杨过不欲外人得知欧阳锋疯癫的经历,是以同时点头。
"啊,你们义父被人称作西毒么?那一定使毒出神入化啦,我爹有救了。"耶律燕性格开朗,闻言大喜,忍不住拍手道。
"那是,我们义父本事可大了,不过他老人家喜欢听好话,你们定要多多说他功夫天下第一什么的,哄得他开心了,什么都好说。"杨过听见耶律燕称赞欧阳锋,如有荣焉,开心的道。
"那我可得多看几本书,学些好词,务必做到每次夸赞都别有不同。"耶律晋因着耶律楚材情况转好,又有治愈的希望,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忍不住也跟着开起了玩笑。
几人又商议行走路线,虽然走蒙人境内最是接近,但是耶律一家此时正是元人通缉榜上的热门,此路却是艰险不通,便决定先到宋境边界,然后往西走,到了大理再北上西域,那里虽然也是元人的地盘,但是地广人稀少有人烟,又多山岭,应该能避过元人耳目,当然在这之前最好能摆脱追兵。
即已议定,几人便围着火堆各自歇息,第二日一早,便启程往北而去,不几日已经到了宋元边界,遂改而向西,这日到了晌午时分,寻了路边一家食肆要了吃食,耶律楚材经过杨过和陈小四几番轮流帮他逼毒,精神不似之前萎靡,竟也能自行出了车驾,不多时,饭已上桌,几人正要提筷,忽的看见远处狂奔来一老者,满脸雪须,看见食肆一溜烟的窜进来,抓住一个人就问:"喂,你们看见郭靖没?"
耶律齐看见这老者,面上大喜,走过去恭恭敬敬的向老头磕了个头:"师傅,您老人家怎么到这了?"
那老头闻言回头一看笑道:"免礼,你这娃娃长大了就不好玩了,喂,我问你,你看见郭靖了么?"
"老前辈,你问我师父做什么?"陈小四和杨过听说那老头问起郭靖,也留上了神。
"他派人送个信给我,叫我去赴英雄大宴。我老远赶去,路上玩了几场,迟到了几日,他们却早已散了,叫人好没兴头。"老头随口答道:"既然是我把弟是你师父,你告诉我他去哪里了?"
陈小四和杨过听他如此说,又见他举止脱跳,便猜到了此人的身份,同时行了个礼道:"原来是周前辈。"
"不好玩!"周伯通见俩人一板一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快说,我把弟去哪里了?"
杨过疑惑师父既然邀请了周伯通,又没见他按时赴宴,师娘应该猜到这个老顽童肯定又在路上玩的忘乎所以了,按照师父办事一向严谨的风范,当会留下讯息给老顽童,怎的他还到处转悠,便道:"我师父没留书信给你么?"
"郭兄弟在陆家庄留书给我,说道蒙古大军南下,必攻襄阳。他率领中原豪杰赶去相助,叫我也去出一把力。我不过我路寻他也没见到。"老顽童挠挠头发道。
陈小四曾经听郭靖和黄蓉说过,英雄大宴之后就要带领群雄去帮助大宋官兵防守边关要塞襄阳城,他和杨过离开大胜关已经有七八天了,估摸着这会郭靖和黄蓉应该已经动身了,便对老顽童道:"那应该没错了,周前辈不妨直接去襄阳等待,我师父总会去的。"
忽的周伯通眼珠转了转,一挥袖子嚷嚷道:"那我走啦!要是有人问起,你可别说见过我。"
几人正要问他为什么,忽的茶棚周围多了四个穿着绿色衣衫的人,老顽童一见,脸色立刻垮了下来:"你们几个老跟着我做什么?"
这四个绿衣人三男一女,男子均是中年,戴着高高的头冠,女子却是二八年华,这四人堵住茶棚出口,听见老顽童问话,其中一个男子道:"我们决非有意为难,只是尊驾踢翻丹炉、折断灵芝、撕毁道书、焚烧剑房,只得屈请大驾,亲自向家师说明,否则家师怪责,我们做弟子的万万担当不起。"周伯通嬉皮笑脸的道:"你就说是一个老野人路过,无意中闯的祸,不就完了?"那男子道:"尊驾是一定不肯去的了?"周伯通摇摇头。那男子伸手指着东方道:"好啊,好啊,是他来了。"
周伯通回头一看,不见有人。那男子做个手势,四人手中突然拉开一张绿色的大渔网,兜头向周伯通罩落。这四人手法熟练无比,又是古怪万分,饶是周伯通武功出神入化,给那渔网一罩住,登时手足无措,只听得他大呼小叫、唤爹喊娘,却给四人提着渔网东绕西转,绑了个结结实实。一个男子将他负在肩头,余下三人持剑在旁相护,向东飞奔而去。
这几下迅疾快速,等陈小四等人回过神来,老顽童已经背着跑了老远,耶律齐大急:"师父!"就要跟过去,陈小四一把扯住他喝道:"看好你的老父我和傻蛋追去看看。"说罢展开凌波微步追着早已冲出去的杨过去了。
耶律齐虽然也担心师父,但是被陈小四一句话点醒,恐他走了之后小龙女和孙婆婆挡不住追来的高手,只好在茶肆里面着急的东转西转等待消息。
陈小四和杨过追着四个绿衣人往东行了七八里,忽的听见前面牛马嘶嘶,人声沸沸,似乎有千军万马一般,二人更加谨慎,小心的又往前追了几百步,上了一个小山坳,但见山坳那边扎了数不清的蒙古帐篷,许多元兵来往其中,当中一个最大做华丽的确不知为何倒塌了,旁边还站着好几个人,其中就有老熟人金轮法王。
两人看见法王,心中发憷,连忙缩到了山丘后面,绕开这些蒙古人,此时那老顽童兀自在嚷嚷不止,被金轮法王等人瞅见,不知道那几人商量了什么,金轮法王等五六个也跟了上去。
陈小四和杨过暗暗叫苦,若是只有那四个绿衣怪人,两人或者还可周旋一番,若是加上金轮法王这可糟糕至极了,但又不能放着老顽童不管,只能更加小心的跟在金轮法王等人的身后。
又走了数里地,那四个绿衣人来到一条溪边,那里停着一条小船,四人将周伯通丢到船上,划着小船,逆流而上,金轮法王等人沿岸追赶,又发现一条小船,也走了水路,只剩陈小四和杨过依旧靠着双腿赶路,两人不免又是一番不平衡的牢骚。
又过了一会,前面绿衣人的小船忽的消失了,金轮法王的小船中有一人窜出,灵活如猿猴,拽着枯藤石缝,攀爬到两岸高处,又指了一个方向,金轮法王等人依言划船片刻后也消失无踪。
陈小四循着那人手指的方向追了过去,发现小溪在那个方向分出了一条细流,从一个树丛掩映的山洞里流了出来,那山洞被溪水半淹两边没有湿地,是以二人不得已,只好下水游了进去,在水中待了百余步后,前面现出洞口,但洞外光线幽暗,两侧石壁高达百丈,唯有顶上露出一线天光,此时不仅绿衣人就连金轮法王等人也已经不见踪迹。
第七十八章
二人登上左边河岸,又向前追了三四里,经过了九块巨大的石头,突出水面,将溪流分成极细的两股,二人未在岸边见到先前的两只小船,心中诧异,也不知道是不是附近还有什么暗道,陈小四下水细细查探,发现那些巨石下面有石质枢纽,又有巨石中间已经被凿空,两人在两岸峭壁之上发现了作为枢纽的一块突出岩石,逆时针扳动的时候,那九块巨石就会转动侧立让出仅供一条小舟经过的宽窄。
两人这下明白了,那两条小船极大可能是沿着溪水继续走了,陈小四和杨过心系周伯通安危,也不去找附近是否还有暗道,复又沿着溪水追了下去。
又走了一会,溪水已然到了尽头,水流变得又细又窄,行舟不能,溪边有一条小道,蜿蜒而去,两人复又沿着小道追了下去,这次行了许久,也不见尽头,天色越来越晚,小道起伏向上曲折难行,两人有些担心是不是走错了,却也没有发现第二条小路,是以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直至天色全黑,才看见前面隐隐有几处火光,两人精神一振,知道这荒山野岭少有人烟,他们这是找对地方了,登时更加的小心翼翼。
两人又走了一会,瞧清楚了前面是一片石屋,坐落在平平的山顶上,屋前生着一个大火堆,映的山顶亮堂堂的。
两人趁着月色,悄悄的摸了过去,听见有一座石屋里面吵吵嚷嚷,两人凑到窗下,只听里面有人嚷嚷:"没酒没肉,这不是存心折磨人么?这日子我是半天也不能的。"又有一人道:"大多儿说不去,你一个人吵些甚么?"还有人愤怒的道
"老顽童拆屋放火,大大好的!金轮老兄,你是我们六个头脑的,你说这谷主是甚么路道?是好人还是不好的?明儿咱们给他客气客气呢,还是打他个落花……落花甚么水的?"两人听到"金轮老兄"的称呼,心中同时咯噔一下,果然接着他们便听到了金轮法王的声音
"这谷主的路数,我和诸位一般,也是难以捉摸,明日见机行事便了。"
两人又听了一会,金轮法王等人却再没什么好的建议,只是说要走一步看一步,两人料定周伯通不可能和这几人住在一处,便又悄悄的离开了这个石屋,往着另外的几个石屋摸了过去。寻了七八间,找到了一个空荡荡的石屋,屋顶上悬着一只钩子,钩子上挂着一张绿色的渔网,依稀就是捉着老顽童的那一张,然而里面空空如也,也不知道老顽童是自己跑了还是被移到了别处。
两人又搜了半天,期间偶然找到了厨房,在哪里了摸了几个冷馒头,依旧一无所获,不得已找了一处貌似无人居住的空屋,窝在里面,各咬了两个冷馒头充饥,也像金轮法王等人一般准备明日再说。
第二日,两人一早醒来,青天白日,也不敢随处乱走,只是透过石屋的窗户,悄悄向外窥伺,只见外面花团锦簇,树木繁茂,此时大部分地方还是寒风萧瑟,万物皆枯,唯独这里一片绿意,还有些松鼠小兔之类的小动物来回走动,真个算得上是造物神奇,人间仙境。
间或有绿意弟子在花丛中穿梭而过,其中有个绿衣裳的小姑娘还停下来摘取花瓣儿送入嘴中咀嚼,那花朵生的极美,小姑娘也生的极美——正是前日网走老顽童的四人之一,她将那些极美的花瓣纳入檀口,看的两人饥肠辘辘,瞧瞧手中的冷馒头,过了一夜冷硬冷硬叫人难以入口。
等到小姑娘婷婷袅袅的走远,杨过便按耐不住,左顾右盼看没有旁人,一下子窜了出去,伸手就要折上几支,却感觉指尖一痛,仔细一看,原来那花茎上生满了小刺,杨过赶时间,没工夫做水磨,撕下衣襟将双手缠了,连枝带叶粗鲁的折了七八枝,又窜回了小屋。
陈小四见杨过回来,伸手便接,那料杨过又把手缩了回去:"别碰,有刺!"陈小四仔细一看果然花枝上全是小刺,杨过将画质靠在墙边,陈小四又伸手去摘,这次小心的避开了花枝上的刺,那料那花朵的花萼上也全是小刺,终究还是被刺了一下,杨过见他猛的缩手,忍不住笑道:"提醒你了还如此大意,活该被扎。"
陈小四见杨过笑靥如这娇美的花朵一般,怔了一下,立刻觉得刚才被扎的地方如针刺一般,胸口也闷闷的疼,登时脸色大变惊道:"这花刺有毒!"
杨过见陈小四脸色发白,心里又惊又怕,再听他说花刺有毒,也感觉到那被刺之处疼痛难忍,心脏如同被攥着一般。
一对难兄难弟越想越怕,越疼越为对方担心,只觉得手指胸口难受至极,浑身无力,又恐为外面的绿衣人察觉,只得一面咬紧牙关忍着,一面按照欧阳锋教的法子驱毒疗伤,那料那从指尖逼出来的鲜血依旧红的让人绝望,而痛楚有增无减,显然这百试百灵的法子现在不管用了。
杨过想到是自己把这害人的东西拿回来,误了小四哥的性命,心如刀绞,眼泪磅礴而下,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道:"这下惨了,我贪吃误事,只怕我们兄弟二人要交代在这里了。"
陈小四见杨过泪流满面知道他是在自责,强忍着痛苦拍了拍杨过的脑袋,却因手上无力,好像是摸了摸一般,小声道:"我们还是行走江湖太少,这世上奇花异草如此之多,中了这等奇怪的毒,也是无可奈何。再说那隔夜的馒头难以入口,你要是不去,这会我也憋不住要摘这些花回来吃,咱们自小一起,你的嘴巴什么时候比我馋了,这次恐怕也是为了我才去做个采花大盗的吧。"
若是杨过平日听了陈小四的最后一句,定要哈哈大笑,反讥回去,这会却闭了嘴巴,又艰难的朝陈小四那边拱了拱,挨着陈小四躺在一处悲声说:"这会咱们连动一动都难受的紧,怕是没办法寻解药了,咱们义父还在白驼山等着我们,耶律一家也等着咱们救命,谁也不晓得咱们就这么死在一处。"
"咱们兄弟结义的时候,就发誓同生共死,这会不是正合了当初之言,人生在世,短短几十载,咱们虽然命不长,但比起好多人,这些年来的境遇也算是稀奇古怪,不负此生,理当开开心心上路。"陈小四开解道,忽又想起自己加上上一世,也快到知天命的年纪了,更是心境平和。
"这倒也是。"杨过闻言,悲戚的心情稍减,暗道自己一生虽然短暂,但是现有母亲疼爱,后有小四哥照应,上有西毒欧阳锋做义父,名满天下的郭靖大侠为师,又在天下英雄面前大大露脸,比之寻常的人,几辈子也修不来的福分,虽然今日瞧着要归位,但是临死有小四哥陪着,又有什么不满的,心境也渐渐的平静下来。
两人渐渐的想开,就觉得手上胸口的疼痛减去,不多时,已经不疼了,两人忍住不同时"咦"了一声。
"这倒怪了,莫非中了此毒需保持情绪安稳?"陈小四忍不住猜测。
"大概是如此。"杨过也猜测到。
"这下有救了,咱们只要不轻易露出喜怒,应该暂时无碍,只要找到这里的主事之人,问他拿到解药,就万事皆安了。"陈小四尽量控制住不叫自己太过欢喜,果然胸中手指并不难受。
第七十九章
杨过忍不住欢呼一声一骨碌爬起来,陈小四骤然失去身边依偎的体温,心中一空,又觉得疼痛难忍,不过摸到了规律,他放空脑袋,只想着以前看过的《周易》句子,胸口便不疼了。
杨过见陈小四脸色难看,心中忍不住牵挂,是以也疼了一下,这下两人都不敢轻易多想了,一个默念《周易》,一个心诵《九阴真经》,一边将此间的主人咒了几百遍。
两人中了毒,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毒发身亡,为了尽快找到解药,又有一个绿衣弟子经过的时候,两人便扑了出去,将此人擒下,拖到石屋里面。
这个绿衣弟子年方十三四岁,生的唇红齿白,瞧着要是再过几年定是一个俊俏的少年郎,这会被人拿住,脸色煞白,眼睛里全是恐惧,杨过压低声音威胁了几句,逼问他这花刺之毒的解药在那里,说罢就解开了少年的哑穴,却又将拇指和食指压在那少年的脖颈处,又威胁了一句若是那少年出声呼救,就捏断他的脖子。
这少年自小长在谷里,天真烂漫,何时见过这种凶徒,没说几句,眼泪就吧嗒吧嗒的往下掉,看的陈小四和杨过大为不忍,但是为了性命也少不得做一回恶霸,将那些平日从市井听来的整人办法阴森森的间或说上几句,让那绿衣少年不敢迟疑,抽抽噎噎的将这谷中所种之花从根到叶全部说了个通透。
原来此间叫做"绝情谷",谷主公孙氏一族自唐玄宗时迁来谷中隐居,如今第一代谷主早已仙逝,现在的谷主唤作公孙止,谷中其他绿衣人皆是他的弟子,而这里种植的这种花叫做"情花",花瓣可以充饥,初入口甜美胜似花蜜,更如美酒醉人,细细咀嚼却又微苦,食之难咽,吐之不舍,据说犹如男女情爱一般,而那花刺却又不同,若是被轻轻刺上一下,十二个时辰之内是不能动相思之意的,若是不情动,熬过一整天,这情花之毒自解,若是禁不住相思,那简直一定是要疼痛难忍的,且需要好几天才能恢复原状。
那少年年纪小,男女情爱自是不能体会,说的糟糟懂懂,许多解释前面都要加上某某师兄说,某某师姐言,而陈小四和杨过也听得面面相觑,难以接受。
什么叫做"不能起相思之意啊?",他们都还没有找到媳妇吧?就是想要相思也无处寄托啊。
"我觉得应该还是不能情绪激动更靠谱一点吧……"等到问完,杨过一个手刀敲晕那绿衣少年,陈小四忍不住开口分辨道。
"就是就是,这孩子人小说话颠三倒四也是有的。"杨过立刻尖声附和。
不知为何,两人潜意识的觉得应该把"相思"什么的赶紧遮掩过去,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是一虚,不敢再看对方的脸,别别扭扭的扭过头去,均觉得胸闷疼痛又上来了,一个俚语不约而同的浮上心头"此地无银三百两"。
双方各施要诀,将《周易》和《九阴真经》翻来覆去的默念,怎奈越念心越乱,越念越难受,各种念头纷至沓来,不知怎的想起之前对方的表现,均觉得不知道对方偷偷摸摸的看上哪家的姑娘了,这桥段一想起来,就更是止不住心中犹如万千奔马般得各种妒忌,再也经受不住这情花之毒,双双被迫撂倒,只是这会躺在冰冷的石屋之中,与之前的心境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酸溜溜啊酸溜溜,空气里面的酸劲,足够酿制几百坛上好的山西陈醋了。
又酸又虚之下,两人这会也不敢不想凑在一块了,各自越滚越远,竟是分别滚到了两边的石墙边才罢休,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情花之毒虽然厉害,却也渐渐消减,中间杨过为了不让那绿衣少年逃走,还挣扎着补了几次点穴。
等到过了十二个时辰之后,那情花之毒已经大为衰减,虽然还是疼痛,但是已经到了人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了。
只是这情花之毒虽然快要解了,但是两人的尴尬心虚之意却越冒越高,两人相处的一幕幕不断地在心头浮现,那不容于世的感情,渐渐浮出水面,逼的两人几欲自裁。
宋人极注重礼法,龙阳,断袖之流为世人不齿,陈小四的来历虽然有问题,但是即使是他的年代,这种事情还是为人不齿诟病,两人受得均是正统教育,此时为恰逢这稀奇古怪的情花之效,忽的察觉了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的感情,心中的感觉何止是惊涛骇浪,简直就是肝胆俱裂。
这一对难兄难弟,旧难刚去又添新愁,各自枯坐面对墙壁,不言不语又过了一天。
到了第三日,两人虽然还想枯坐,肚皮却不肯再饶了他们了,两天没有进食,肠胃造了反,一阵一阵的抽搐疼痛,让两人从旖旎中醒了过来,陈小四忍不住回头向杨过望去,却见杨过也如他一般对着墙壁发呆,心中疑惑大起,自己为了不该的感情纠结也就算了,杨过这小子长的极帅,本领又高,人也机灵,那个姑娘配不上啊,怎的也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忍不住的心疼的问道:"你这小子,木头一般想什么呢?"
杨过被问的抖了一下,唯恐被陈小四从面皮上看出端倪,将头垂的更低支支吾吾的说:"没什么……"
"没什么,对着墙壁一动不动做啥?"陈小四心中酸涩,却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起身走了过去,抬起手想拍拍杨过的脑袋,平日做的习惯的动作,这会伸出手,却又停了下来,半晌收在身侧,强笑道:"可是发现自己看上那个姑娘了?这情花虽然古古怪怪,但是发觉自个的心思,却是最准确不过了。"
杨过听得心脏一跳,想起之前陈小四也是如他一般疼痛难忍,怕是也有了心仪的姑娘了,一时之间万念俱灰,又听陈小四道:"你要是喜欢上了那个,告诉小四哥,我定会帮你好事成双,咋们之前说的那些昏话,你可别放在心上。"顿时悲从心来,眼中泪水滚滚而下。
陈小四半晌不见杨过回答,心道这是不是想的魔怔了,忙俯□子细看,却看见泪流满面的傻蛋,顿时心疼的什么也顾不上了,一把将杨过揽在怀里,温言安慰。
杨过见有人心疼,一分委屈顿时化作了十分,十分满满的委屈变作了千万分,哽咽道:"定是你有了……了喜欢的姑娘……才……才会这般说,好教我破誓……你便也不用遵守了……"
"咱们大小的交情,你还不了解我,你几时看见我多瞧别的姑娘一眼了?"陈小四听着杨过气的几乎快要背过气去的语调,忙不迭的叫天曲起来。
"龙……龙姑娘!"杨过斩钉截铁的说道。
"她早就嫁人了,我想那个做啥?"陈小四无奈的道。
"所以你才愁肠百结。"杨过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怒道。
"嘿……"陈小四一脸无奈:"你别多想,真的和龙姑娘没关系,人家已经嫁了人了,咱们胡说八道传出去,可对龙姑娘大大的不妙。"
"还说不是!"杨过噌的从陈小四的怀里挣扎出来,低声怒吼道,然后眼圈一红,眼看又要掉金豆子,陈小四一看,连忙指天发誓,绝对不是龙姑娘。
"那是谁?"杨过瘪瘪嘴,依旧用刚哭过,亮灿灿的眼睛瞪着陈小四。
第八十章
陈小四瞧着杨过俊美惨白的脸,心中忍不住起了一些心思,登时脸色一红,微微垂下眼帘,不敢与杨过对视,尴尬的搓了搓手,就听杨过哀声道:"即便不是她,总还有别的人……"小四忽的心头一亮,猛的又抬头看着杨过,见他眼中藏也藏不住的绝望,"有门!"两个大大的字重重的砸在他的脑门上,差点把他砸晕了头,半晌才小心翼翼的探问道:"你到底是想不想遵守咱们之前的约定?"
"你不肯,我自然不会勉强,就当我已经毁约了吧……"杨过咬了咬嘴唇,垂下了脑袋,陈小四何曾见过这个张扬倔强的小子如此心灰意懒过,心中的猜想又肯定了几分,便道:"要是我肯呢?"
"那也是勉强肯……"杨过背转身子低声说。
"我真的千肯万肯的……"陈小四见杨过如此委屈,心中大定,忍不住伸出手掌摸了摸杨过的脑袋,欢喜的道。
杨过听出陈小四语气中的喜气,心中模模糊糊有了一点希望,忍不住转过脑袋,就见陈小四一脸笑容,兄弟两人心意相通,登时什么也明白了。
两人傻呼呼的你瞧着我我瞧着你,越看越喜欢,越看越顺眼,嘴巴都咧到了耳朵后面,半晌,杨过欢呼一声扑将过来,陈小四顺势倒在地上,教杨过扑了个满满怀。
"不管你是不是我心里想的意思,我都当自己相对了。"杨过紧紧的抱住陈小四,半晌永不怎么肯定的语气说道。
陈小四哈哈大笑,捏了捏杨过的脸,做出一副调戏的样子:"你当然想的不错,要是想错了,我也不答应。"
杨过面色顿时从脖颈里面一直红到了头顶,但是他是个不吃亏的主,立刻伸出左掌探到陈小四的衣襟里面,硬着头皮做出更猥琐的道:"我这会肯定我们是想到一处了。"
陈小四被袭胸,但觉胸口贴着杨过手掌的肌肤炽热如火炭,强自镇定道:"无论如何,你这样未免太快了一些。"又觉得杨过掐了他一把,立刻浑身酥软,软绵绵的道:"这是哪里学的招数,太不守礼了。"
"华山那次我颜面大损,你当是说是给我介绍好书,后面却没了下文,我是个好学的人,便自己找了书看。"杨过脸色爆红,脸上却硬是做出一副嬉笑表情道:"书中自有颜如玉啊~"说着又摸了几把。
"男子与女子自是不同,你别拿书上那套来对我。"陈小四拽着杨过的胳膊,准备把他的手拽出来,却反被杨过的另一只手按住摩挲了记下,他的另一只手却是被杨过的半个身子压住动弹不得,登时又羞又气,却也拿痞赖的杨过无法,心中哀叹这几年可劲的纵着这小子,这会吃大亏了,无奈之下转移话题道:"你先起来,我们在这里耽误了快三天了,也不知老顽童是被煎炸了还是清蒸了,我们且去看看,能否有救,要是周伯通完蛋了,怎么和耶律兄弟交代啊,咱们可是把救人的活扛下来的。"
杨过得了便宜,又想来日方长,惹恼了小四哥就不好哄了,当下依言起来,但是末了还是在陈小四的脸上亲了亲,讨了便宜才罢休。
两人初识情事,正是好的蜜里调油,瞧着周围的一切都顺眼万分,那个可怜的被撂倒的绿衣少年也有了优待,将那少年扶着靠墙坐好,吃了放了两天味道已经开始变坏的馒头,情花虽好两人有了这一场惊惧,却也不敢再碰了,又耐心等到太阳落山,才摸出了石屋,第一个目标就是厨房,正好那里无人,便又摸了几个冷馒头,一顿狂嚼。
祭过五脏庙,二人又按照来的那一日寻便了石屋依旧没发现老顽童的身影,令人诧异的是,谷中的弟子也只有两个年轻的在值守,剩下的金轮法王以及前日所见的许多谷中之人全部没了踪迹。
两人无法只得又抓了那两个弟子逼问,这才知道这两天谷中的来龙去脉。
原来那老顽童周伯通端的是厉害无比,虽然一时被渔网拿住,但是没过多久就瞅了个空子自行脱困。
第二日谷主婚宴,这老顽童又冒了出来,大闹一番,好好的一场喜事被搅和的七零八落,后来还是依仗谷中弟子的渔网绝技,将那老顽童吓走。
谷主公孙止虽然不满老顽童捣毁丹房,霍乱药材,拆了剑房的种种行径,但是奈何祖上有制,公孙氏一门轻易不得出谷,又恰逢大喜之日,是以老顽童逃走,他便也没有去追,继续准备自己的婚礼。
等到午时,两个女弟子去请新娘,却发现人去屋空,大惊失色之下禀报公孙止,这下谷主勃然大怒,亲自带了弟子,在周围搜索,一口气到了山下溪水边,却见老顽童正坐在一艘小船上,旁边坐的就是被点了穴道的新娘子,老顽童左划右划操浆,那小舟在溪水中打着转,周伯通乐的哈哈直笑,也不知道是他不大懂得操浆,还是觉得好玩故意为之。
两人见面,公孙止自然面沉如水,质问老顽童前有捣毁丹房,霍乱药材,拆了剑房之过,后又掳走他的妻子,实在是欺人太甚,双方无冤无仇,何以做出此等恶行。
老顽童周伯通却嚷嚷这公孙止为老不尊,以教授武功为要挟,想娶人家二八闺女,实在是人品差劲至极。
要问老顽童何以如此之说,却起源于十几天前,绝情谷偶然闯进了一个姑娘,本来按照谷中规矩是要撵走的,但公孙止见那姑娘生的美貌,起了色心,便邀请姑娘到谷里面游玩,那姑娘家仇难报忧心忡忡,哪有心思游山玩水,又见公孙止行为轻佻,不似好人,自然一口拒绝,公孙止此时色迷心窍,那肯放人离去,两人便动起手来,公孙止,此时已经有四十多岁,家传的功夫又是另辟蹊径十分厉害,姑娘落败,被他囚在石室,公孙止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风雨无阻的去献殷勤,那姑娘虽然不喜公孙止,但是想到仇人武功厉害,自己难以匹敌,要是能够学到公孙止厉害的功夫,定然报仇有望,前思后想了十几天,终于在公孙止答应婚后会教授她厉害功夫的前提下,咬牙答应了婚事。
公孙止劝的美人松口自然高兴异常,唯恐夜长梦多,挑了个近日的良期准备举办婚礼,不料老顽童寻找郭靖,误入这里,听见弟子议论婚事种种,心中不满公孙止趁人之危,便在谷中大肆捣乱,被捉回来的那日更是摸到囚那姑娘的石室,那姑娘见老顽童武功更胜公孙止一筹,求他收为徒弟以摆脱公孙止,老顽童本是想撮弄姑娘逃走,这会见那姑娘又哭又跪,想起早年旧事,心中慌乱,也不管那姑娘一溜烟的逃走了。
走了出去又觉得心有不甘,于是第二日公孙止宴请金轮法王等人,他又大闹了一场,更是将新娘劫走,这次他却学乖了,一照面,就将那姑娘点倒,也不听她唧唧歪歪,直接掳人跑路,到了山下小溪,又对停靠在岸边的小舟起了兴趣,学谷中的弟子划桨操船,初始几下,用力过猛,那小舟非但没走,还在原地画起了圈子,老顽童顽皮之心一下起来了,只管划着小船转圈子,忘了他是要带着人质逃跑的事情,直到公孙止来了,才恍然记起来。
见那公孙止喝问,又见岸上的弟子都拿着绿色的渔网,当下不敢再玩,划着小船速速的跑了,公孙止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又和几个弟子坐了另外几艘小船,追了过去,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第八十一章
陈小四和杨过商议片刻,决定顺着溪水出去看看,周伯通和那个好色的谷主这一番追逐结果到底如何。
两人依旧沿着山路到了溪水边,因着两边都是绝壁,溪边的浅滩上也只有一些不能藏人的荒草,陈小四和杨过的走的格外提心吊胆,生怕遇到折返回来的谷中大队人马,叫人家用那怪异的渔网拿了。
还好直到出了来时的山洞也没看见绿衣人的一片衣角,两人又沿着外面宽阔的溪流往下走,路过曾经驻扎着蒙古人大堆帐篷的地方,那里已经渺无人烟,只有许多残留的帐篷木桩坑子和篝火的灰烬证明四天前,这里有大军来过。
周伯通和绿衣人更是无影无踪,荒山野岭,也没有人烟,无处打探,三天之前来人的踪迹早就难以寻觅了,两人无奈之下,决定先去和耶律一家汇合,再作打算。
等到两人回了茶棚,发现那里一片狼藉,茶棚也倒塌了,老板也不知所踪。
"这是怎么回事?"陈小四看着像是被打劫过的茶棚皱着眉头道。
杨过在周围查探片刻,叹道:"元人的杀手追来了,耶律家想必无法抵挡,逃走了。"边说边指着一根柱子上插着的一把匕首道:"你看这个样子,匕首的刀柄上,刻着蒙古人的字,明显是元人定制的。"
"不过这些人将这么锋利的匕首仍在这里,走的应该也很匆忙——"陈小四皱着没有分析。
"不管怎么说,耶律家的人想必是朝着西边去了,耶律老爷还需要义父救治,为了防止我们找不到他们,应该还是按照行程跑了。"杨过看看左右无人,伸出手指撑开了陈小四的眉头,又在他脸侧亲了一口。
陈小四不甘示弱,立刻还了一口,杨过顺势握住陈小四的右手:"咱们也往西面走走看吧。"
"也好,到了下个镇子打听打听,耶律家的人有没有在旅店住下,再买上两匹马。"陈小四瞧着四周也无人,就由着杨过拉了手,两人沿着官道向西,走了大半日,终于看到了一个小镇,这镇子只有一家旅店,杨过摸了一小锭银子向掌柜的探听了一下,果有一群疑似他们描述的人昨天来此投诉,不过不是三男三女而是三男四女,而且其中有一个女子好像还在生病且一大早已经走了。
陈小四和杨过听得有些担忧,细细问了那生病的女子形貌,却又不像是孙婆婆,小龙女和耶律燕,此时天色已晚,两人虽然有些疲累,但是忧心小龙女和耶律燕的安全,还是买了两匹好马,顺着官道一路向西,一连追过了两个镇子,天色微明才赶上了耶律齐一家。
陈小四和杨过要了一间房,又拜托掌柜等耶律一家起来之后,代为传话叫他们去住宿的房间知会一声,这才倒在客栈的床上呼呼大睡。
这一觉睡得实诚,傍晚才醒,杨过先醒看着窗外的夕阳察觉不对,耶律一家怎么也不会睡到这会还不起来吧,忙推醒了陈小四,两人正要下楼去责问掌柜,一到大堂却看见,耶律一家正在一张大桌上用晚餐,除了孙婆婆,剩下的人都在,见到两人,纷纷招呼。
陈小四和杨过疑惑的走了过去,杨过忍不住问道:"你们不是有追兵在身后,应该尽快启程啊,怎么没叫我们。"
"哦,追兵被我师父打跑了,现在大家安全了。"耶律齐回答道,并且叫过来店小二又添了两个菜,并且给陈小四和杨过上了碗筷。
"这么说,你师父安全了。"陈小四喜道:"那个山谷特别邪门,我和傻蛋在里面中了机关,折腾了这几天才出来,只听几个留守弟子说你师父自个挣脱了渔网跑了,追出来也没见他老人家的影子,还想着没法和你交代,结果周前辈逍遥着呢,白让我们兄弟担心了半天。"
杨过也笑道:"那谷中的留守弟子还道周前辈救出了一位姑娘,不知道你们见过没有。"那谷中弟子其实是说周伯通抢走了新娘,但是一来杨过也和周伯通一样认为那个谷主做法太过猥琐,二来当着人家徒弟的面编排师父可不太好。
杨过的话音刚落,之间桌上另外几人面色古怪,颇有为难之意,半晌,耶律燕才重重的叹了口气,嚷嚷道:"快别提那位姑娘了,我们都快愁死了。"
陈小四和杨过大为讶异,是什么让这位逃路途中还叽叽喳喳活泼万分的小姑娘也满脸愁容呢。
原来周伯通抢了新娘划船逃走,公孙止带着徒弟们一路追着不放,到了那九坐石屏的时候,周伯通还露了一手以气驱舟,一连越过九坐石屏的绝技,乐的他哇哇大叫,颇有当年东海骑鲨的兴奋劲,就这样一追一逐,出了山谷,到了外面天广地阔,周伯通仗着武功高,先将新娘藏到了一处,然后神出鬼没不断偷袭,将深感头疼的绿色渔网全部偷走,又把公孙止捉弄了一番,气的谷主七窍生烟,又捉他不能,等周伯通玩够了,才又提溜着新娘跑了,而公孙止还在周伯通最后消失的地方带着弟子搜索。
那周伯通甩掉了绝情谷的人,又觉得带着一个新娘实在不方便,便想起了自己的徒弟正在附近,决定把这个麻烦丢给徒弟处理,于是带着新娘子去了茶棚,也该那些追逐耶律一家的元人倒霉,周伯通去的时候,那伙人刚刚到,和耶律兄妹还没走了几招,就被一个从天而降的白胡子老头一顿暴揍,加上耶律兄妹在一边放冷箭,几个重要高手不多时已经受了不轻的伤,风紧扯呼了。
周伯通帮助徒弟解决了杀手,自居劳苦功高,立刻将烫手的新娘子丢给了徒弟,留下一句要"小娘皮想不开,你待为师好好劝解,我去找把弟郭靖。"跑了。
耶律齐下意识的接住从他们开打的时候就被周伯通点了穴道脸背对着众人扔在一边的新娘,等他顺手拍开穴道,回过神来,才发现原来那新娘子就是屡次找他们报仇的完颜萍。
这完颜萍当日答应耶律齐要去寻找高手拜师,以期能逼得他用了左手,然而事后想来,这世上的高手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她又去哪里找呢,一时之间愁肠百结,恨不得一死了之,这一日她心中悲苦,几欲自戮,却听见路人言道,耶律家得罪了前朝短命皇帝贵由的皇后,如今贵由死了,皇后摄政,是以派人赐死耶律一家,却被这家人侥幸逃得性命,此时大江以北已经到处是耶律一家的通缉文书。
完颜萍听了这个消息,暗中思量,耶律楚材虽然逃脱一次,但元后肯定还有后招,她不防暗中跟着,或许有机会得报大仇,这般一想,她便循着蛛丝马迹一路南下,这一日追到了绝情谷附近,误入谷中,被公孙止撞见,牵扯出了前面一段孽缘。
耶律一家逃命还来不及,此时带上这个仇家,真是万分的不情愿,但是一来耶律齐师命难违,二来耶律楚材毕竟帮助元人灭了大金,使得完颜萍亲朋好友皆被屠戮一空,这与他年轻时的遭遇何等相似,此时见她孤苦无依,心中怜惜,也不忍就此抛在一边。是以便将完颜萍裹挟着上路了,但是每每完颜萍获得自由,就会大打出手,耶律一家无法,只能将她穴道点了,装作病弱的样子,每天由三个女子轮流看守,大家顾忌到孙婆婆年事已高,是以将白日的时辰留给了她,夜晚则是耶律燕和小龙女,这会正是轮到了孙婆婆。
第八十二章
那完颜萍落在敌人手里,兼之这段日子的遭遇又太过丢脸,自是一句话也不肯多说,耶律齐有心遵照师命开解,也无从下手,此时杨过问起便一五一十的讲了。
陈小四和杨过听了他们和这女子的纠葛,也是啧啧称奇,又将在谷中探到的完颜萍的遭遇说了,众人这才明白这女子为了报仇,简直走火入魔了,竟肯将自己的清白身躯拿来交换,耶律楚材更是想起早年自己身负国仇家恨,忍辱负重,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才有大破金都,忍不住唏嘘了一番,众人也跟着叹息了半天,但要说到劝解,想起完颜萍的倔强,均是眉头大皱。
杨过瞧着这一桌子的好酒好菜,这些人却愁眉不展的样子心里好笑,眼珠转了转已经想到了计策,面上却做出一副粗鄙的样子,筷子横冲直撞,将各色菜肴中的精华全部拢到了陈小四和自己碗里。
耶律一家得陈小四和杨过相助心存感激,也不觉杨过失礼,耶律齐还将几盘杨过重点照顾的碟子调到了杨过面前,饶是杨过面皮深厚也略感不好意思。
因为元人追兵已经被周伯通打走,众人决定继续在客栈休息一晚,明日精神上路。
是夜狂风大作,月小星稀,待众人歇下,杨过亲了亲闭目养神的陈小四:"小四哥,咱们去和那位完颜萍姑娘说道一二怎么样?"
陈小四和杨过睡到傍晚才醒,这会精神正好,小四听得杨过如此说,知道他这个兄弟又有了什么鬼主意了,捏了捏杨过的脸,笑道:"好啊,正好睡不着。"
杨过和陈小四耳语一番,陈小四略感诧异的问:"行不行,万一那姑娘非要动手,耶律齐就死定了。"
"以我这对微察秋毫的眼睛观察,完颜萍肯定下不了了手,就算有什么万一,有我们在旁边,料她也得不了手。"杨过不以为意的说道:"反正也不可能比现在更糟,早点打发了那个完颜萍是正理,我瞧着那耶律齐和她有些瓜葛,时间久了,莫要再出什么像李莫愁当年的事一般,弄得龙姑娘和孙婆婆不得安生。"
陈小四想了想小龙女版本的李莫愁,抖了一下,叹道:"好罢。龙姑娘和孙婆婆久居古墓不通世事,若是耶律齐真的负心,吃亏的可是她们。"
两人定下计策,杨过就去附近的人家摸了两套半新不旧的衣服,各自换上,又扯了快衣襟蒙上脸面,躲到了客栈距离完颜萍住的房间最近的树上,此时在房间守着的是小龙女,两人又等了许久,耶律燕和小龙女换了般,再等了一会,确定小龙女已经回房休息,杨过这才捡起一块小石头弹到了完颜萍窗户的窗棂上,然后足尖在树枝上轻轻一点,掠过了一丈距离,左手扳住窗沿,将身体贴着外墙挂好,"谁?"里面传来耶律燕的低喝声,然后窗户被推开了,耶律燕的身影出现在窗户边,陈小四学着猫"瞄瞄"的叫了两声,耶律燕缓和了紧张的面容,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原来是只小猫……",松了口气正好关窗,忽的腰部一麻,立时动惮不得,正是埋伏在窗下的杨过趁着耶律燕放松紧惕之时,点了她的穴道。
杨过放倒耶律燕,将她移到了床上,然后抓起被制住的完颜萍溜出了窗口。
陈小四见杨过出来,便尾随着他,一路出了小镇,到了一处荒郊。
杨过拍开了完颜萍被制住的穴道,片刻后,完颜萍睁开了眼睛,她先是茫然了一下,随即眼睛变得清凉,环顾了一下四周,又看了看杨过和陈小四,脸上露出惊诧的神情:"你们是谁?!我怎么在这?!"
杨过压低声音,并不回答完颜萍的问题,沙这嗓子道:"你想不想报仇?"
完颜萍一愣,观察了杨过和陈小四片刻,然后带着几分怀疑的问道:"你能帮我?"
杨过哈哈笑道:"自然,耶律齐那小子功夫虽然不错,但未必是老夫的对手!"
完颜萍脸上的疑惑减了几分,却而代之的是一丝喜悦:"敢问老前辈高姓大名,只要您帮我杀了耶律齐,他哥哥和妹子我都不怕,自能再杀他父亲……"
杨过见完颜萍脸上还有怀疑之色,笑道:"你问我姓名,是不信我能打得过耶律齐是不是。"
完颜萍脸色一僵,强笑道:"小女子不敢。"
杨过笑道:"我若不拿出些手段,料你也不是真心信服,那耶律齐大言不惭,自以为只用右手就算本领了得,其实要夺人之刀,点人穴道,一只手也不用又有何难?"他傍晚听得耶律燕叽叽喳喳夸耀耶律齐如何武功高强,单手对敌,是以此时正好拿话激完颜萍。
完颜萍瞧这人如此托大,心中不免不平之意,暗道我苦练功夫,虽然不像耶律齐那么厉害,但那是耶律齐是有名师指点,我就不信此人能不用拳脚胜我!又想这人若是真这么厉害,我正可以顺势拜师学得功夫,杀了耶律齐,想到此处完颜萍眼睛亮了起来,拱手作礼道:"那小女子就失礼了。"
杨过从怀里摸出那柄黄蓉送他的匕首丢给完颜萍:"仓促之下,也没有刀具,你就拿这匕首暂代吧!"又将双手背在身后,做出一副世外高人的倨傲样,完颜萍见他如此,心中微微有气,将匕首塞在怀里,弃之不用,提掌便上。
杨过见状笑道:"你只管用刀,莫要胆小。"
完颜萍本是担心刀剑无眼,一时失手弄伤了他,此时见他如此托大,咬了咬牙,终于抽出了怀里的匕首,以匕首做刀状劈向了杨过,杨过弯腰闪过,道:"另一只手也可用上。"完颜萍见他躲的轻松,便将刀掌功夫使了出来,一时之间只见刀光霍霍掌风重重,但杨过身法奇异,完颜萍打了半天,累的气喘吁吁,却连杨过的一片衣角也没有捞到。
忽的杨过喊道:"小心啦,三招之内,我夺你刀。"完颜萍此时已经对他的功夫佩服的五体投地,但闻言也不免有些一齐,心道,我只要紧紧捉住刀柄,这位高人不用手脚焉能拿走我的兵刃。
杨过侧身闪过完颜萍的一记刀招,低头额角在完颜萍持刀的手肘处一撞,完颜萍只觉得一股大力砸在手肘关节处,登时小臂又酸又麻,握不住手中的匕首,杨过张开一口白森森的牙齿,隔着面上的覆斤轻轻松松咬住匕首侧面,又一甩头,那匕首的手柄撞在完颜萍的腰侧穴道之上,杨过脑袋一甩将匕首猛的摔到天上,趁机笑道:"你服了么?"完了又将落下的匕首咬住。
这几招,干净利索,完颜萍看的目眩神迷,连连点头,杨过这才将匕首握在手里,解开了完颜萍的穴道。
完颜萍一获自由,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眼期盼的看着杨过道:"求前辈收我为徒,小女子身负国恨家仇,若有朝一日能手刃仇敌,定永感大德。"
杨过从小到大还未被人如此恳且的求过,心中慌乱,但因装着世外高人,还是一副淡定的样子将人扶起,说道:"你也不用拜我为师,我只教你一个杀死耶律齐的法门,其他却是不教的你不必行如此大礼。"
完颜萍大喜,道:"真的?多谢前辈!"说到此处,忽然想起一事,黯然道:"唉,待得我学到能杀他的本事,那耶律老儿怎能还在世上?我父母之仇,终究是报不了的啦。"
第八十三章
杨过笑道:"那耶律老儿一时三刻之命,总还是有的。"
完颜萍奇道:"甚么?"
杨过道:"要杀耶律齐又有何难?现下我教你三招,今晚就能杀了他。"
完颜萍更加好奇,只道遇到了世外高人,脸上十分殷切。
杨过瞧得心中得意,左手在下巴处掳了掳假作拈须,更是做足了世外高人的做派:"你且看仔细了!"反正隔着蒙面的面巾,完颜萍也看不到他是不是有胡须。
完颜萍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杨过,生怕漏了一丁点细节,只见杨过右手握着匕首,缓缓自左而右的向完颜萍的腰侧砍去,说道:"第一招,是'云横秦岭'。"云横秦岭是刀法中极为普通的一招,完颜萍心道:"这一招我早就会了,何用你教?"见刀锋横来,侧身而避。杨过突出左手,抓住她的右手,说道:"第二招,是你刚才使用过两次的'枯藤缠树'。"完颜萍点头道:"是,这是我铁掌擒拿手中的一招。"心想:"你第一招与第二招都是我所会的功夫,难道单凭第三招一招,就能杀了耶律齐?"杨过却在此时喝道:"看仔细了!"突然手腕疾翻,
横刀往自己项颈中抹去。完颜萍大惊,叫道:"你干甚么?"她右手被杨过牢握住,忙伸左手去夺他单刀。虽在危急之中,她的铁掌擒拿手仍是出招极准,一把抓住杨过手腕,往外力拗,叫他手中刀子不能及颈。杨过松开了手,退后两步,笑道:"你学会了么?"
完颜萍惊魂未定,只吓得一颗心怦怦乱跳,不明他的用意。杨过笑道:"你先使'云横秦岭'横削,再使'枯藤缠树'牢牢抓住他右手,第三招举刀自刎,他势必用左手救你。他向你立过誓,只要你逼得他用了左手,任你杀他,死而无怨。这不成了么?"
完颜萍一想不错,怔怔的瞧着他。杨过道:"这三招万无一失。"
完颜萍微微摇头,说道:"他说过不用左手,一定不会用的。那便怎地?杨过道:"那又怎地?你永世报不了仇啦,自己死了不就乾净?"完颜萍凄然点头,道:"前辈说得对。多谢指点迷津。若是今夜得报大仇,小女子今后任凭前辈差遣,就算是叫我去死,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杨过笑道:"我要你的命作甚,只是冤冤相报何时是了,只盼姑娘能够及时醒悟,不要误人误己,被仇恨束缚一生。"
完颜萍怔了怔,去又被父母大仇即将得报的激动压了下去,又看看杨过,心道,他教了我报仇的办法,我却连他的第一个劝解都不能听,心中歉意,就从脖子上解下一块玉牌递给杨过:"大恩无以为报,这是我父母留给我的,凭这个以后前辈有用的着我的地方只管开口。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且去了。"说罢,叹息一声,向小镇疾奔而去。
杨过和陈小四知道完颜萍的目的地,当下展开轻功,赶在完颜萍前面回了客栈,换下衣帽,仅着中衣,一并滚在床上,一边闲聊一边等着完颜萍杀上门来。
大约过了两刻钟,只听外面有女子叫道:"完颜萍求见耶律齐耶律公子!"
两人装作匆忙披上外衣的样子,推开房门向外看去,只见耶律齐和小龙女早已立在外面大堂之上,他们的对面俏生生的站着一个姑娘,不是完颜萍还有谁?
随后完颜萍原先住着的房门也被推开了,耶律晋和耶律燕从里面走了出来,耶律燕看见在大堂上站着的完颜萍一脸恼火的道:"一个时辰前,她被人救走啦!"原来耶律晋心忧家人安危,服侍中毒的耶律楚材休息之后,便在自己的房间里苦恼,深夜还未睡下,是以第一个被完颜萍惊出来的,他看见完颜萍逃脱,担心妹妹,随即又进了完颜萍的房间,发现耶律燕虽然被制住,但是并未受伤,这才放下心来,二人相携出了房间。
此时耶律齐和小龙女也已经起身,耶律齐见了完颜萍找他,便问道:"完颜姑娘有何见教?"完颜萍道:"我再领教你的高招。"耶律齐心中奇怪:"怎地她如此不自量力?"但是前番已经说好完颜萍可以随时来找,是以只好道:"这里是店家的大堂,打斗起来,恐怕毁损家具,我们且借客栈的前院一用,比划两招。"说完便率先到了外面。
完颜萍握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柄尖刀,随后也跟着越到了院子里,小龙女见完颜萍身法凝滞,又想起相公之前说的完颜萍功夫不高,定然是赢不了自己的的相公的,是以心中大定,但也跟着到了院子里。
完颜萍一到院子,就呼呼呼连环三招,耶律齐比完颜萍武功高出许多,见招拆招,尽数化解,边打边寻思:"怎生寻个法儿,叫她知难而退,永不再来纠缠?"思索之间,忽的见完颜萍,一招"云横秦岭"像他劈来,待他侧身闪避,完颜萍斗地伸出左手,"枯藤缠树",已抓住他右手,自己右手回转,横刀猛往颈中抹去,仓促之间,耶律齐下意识的伸出左手抓住了完颜萍横刀自刎的左手,顺势将刀子夺了过来。
完颜萍见耶律齐真的用了左手,当即道:"你左手用了。"
耶律齐一怔,将左手的刀子扔在地上,瞧了一眼新婚的妻子,心中大痛,万分不舍,但也他有言在先,是以叹道:"你已迫得了我用左手,你杀我便是,但有一事相求。"
完颜萍虽然得胜,但这诡计却是利用了耶律齐的侠义之心,心中不齿自己作为,脸色惨白,道:"甚么事?"心道,终究是自个对不起他不管多难,她定帮耶律齐做到便是。
耶律齐却道:"求你别再加害家父。"
完颜萍听得此言,心中复有硬了几分,冷"哼"了一声,慢慢走近,举起刀来。
小龙女见状忍不住叫道:"别杀他!"
耶律齐一直瞧着自己的妻子,见她一向冷淡的脸上,露出难过的神情,心如刀割,但是他一向言出必践,为人侠义,是以朗声道:"龙儿,你别拦她,咱们耶律家的人,铁骨铮铮,不做向敌求饶的事!"
小龙女闻言,瞧了瞧丈夫,轻声道:"我知道啦,那你一会做了鬼,等我片刻,不要先走。"说罢拔出腰间的长剑,横在颈上,只要完颜萍的刀子落下,便要自刎殉夫。
完颜萍见耶律齐神色坦然,凛凛生威,世间少见的男子汉的气概,想起他是为了相救自己才用左手,又见小龙女绝世姿颜,白衣胜雪,如同天上的仙子,心生好感,这一刀下去,便是两命,心中大为不忍,那还砍得下去?又想起,之前老前辈的劝解,以及两家的恩恩怨怨,踌躇了几息,眼中杀气慢慢转为柔和,终于将刀子往地下一掷,掩面奔出。
杨过见完颜萍弃刀而出,心中大定,知道此事已经成了十之,当下便提气追出,陈小四本要跟着杨过,忽见耶律齐也跟着跑了出来,担心此人去了反而坏事,便将耶律齐拦下,把此事的前因后果解释了一番,众人这才得知杨过为了解开两家的恩怨,想出了这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法子,而完颜萍的作为也全在杨过意料之中,不由对这个少年佩服万分。
第八十四章
完颜萍心如乱麻,奔出客栈也不辨东西,一路疾走,行了七八里,不知不觉走到了之前学的三招的地方,此时这里空旷无人,那还有之前两位老前辈的影子,凛凛的寒风中,想起刚才大好的机会,竟然下不了手,不由得自怨自艾,一时觉得又苦又悲,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姑娘,为人正直,侠义心肠,能放下仇恨,杨某佩服。"就在此时,完颜萍忽的听人在身后说道,声音依稀是刚才教她三招的老前辈,心中惊喜,忙转过身来道:"老前辈!"那料引入眼帘的却是一个十七八岁,面目英俊的公子,登时愣在当场。
杨过见状,拱手坐了个礼道:"方才我教你的三招,招招连贯,环环相扣,我怕你见我年纪,不肯全信,倒时招式之间略有迟疑,被耶律齐看出破绽,那便不灵了,是以扮作一个老者,还望姑娘不要见怪。"
完颜萍见皎皎月光之下,杨过一脸英气,风华少年,心情好了几分,叹道:"我晓得你是好意,又怎会怪你,只是我自个没用,事到临头,胡乱心软……"
杨过正色道:"这世间最难的就是孝友忠信,损己利人,右翼这父母深仇,还能明辨是非的,更加难得,你可别妄自菲薄,我可对你佩服的紧。"
完颜萍苦笑道:"我宁愿不要想东想西,一刀下去一了百了,哪怕以后赔上性命,也好过这等犹豫煎熬。"
杨过劝道:"辽国被金国所灭,而金国又被元人攻破,这世上朝代更替自有天意,你又何苦只盯着耶律一家,就算没有耶律楚材,自有东方楚材,公孙楚材,跳出来帮元人出谋划策,当日金度大破,千千万万的元人兵将涌到城里,每一人都为次出力,你又怎么能报的完仇恨。"
完颜萍心道,是啊,这千千万万的元人都是我的愁人,当年大都被破,不止是元人,宋人也出了不少力,这天下人岂不是都是我的仇人,我一个女子,势单力薄,又能怎样?想到此处,脸上愁苦之意更甚。
杨过又道:"其实我与你情况相似,我爹爹也是间接的死在了我师父师娘手里,一边是杀父深仇,一边又是师恩似海,我也曾左右为难,但终究看了开了。"
完颜萍听的好奇心顿起,忍不住问道:"你爹爹是谁?你师傅又是谁?"
杨过续道:"我爹爹叫做杨康,虽是宋人,但是他身世曲折,在金人大都六王府长大,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他?"
完颜萍少时听过抚养她长大的金国旧臣提过她的六叔叔旧事,那旧臣常常叹息六王爷天纵之才,精明强制,先皇曾有意传位与他,他却栽在一个宋人女子手上,宁愿为了一个女子,忤逆父皇,不肯娶朝中大将之女为正妃,是以与皇位失之交臂,后半生更是,陷在红粉阵中不肯清醒,替人家白养儿子不说还平白让金国失去了一次中兴的机会,听得杨过这么说,便接口道:"你说的是六王爷府的小王爷完颜康?"
杨过叹道:"完颜康正是我的生父,我师父则是当今闻名天下的郭靖郭大侠。"
完颜萍闻言忍不住大吃一惊:"郭靖郭大侠,武功盖世,你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杨过笑道:"我师父自然时间难寻敌手,不过他为人忠厚,对于我们这些徒儿半点也不设防,我要想报仇容易至极,但我师傅待我如同亲子,一身本领倾囊相授,造化弄人,我父亲虽然间接被他和师娘害死,我又怎能,对师傅举起刀刃,是以,只能不了了之了。你几番行次,耶律一家感念你不容易没有为难,而你也在这次得手之后,义释耶律齐,你们双方都是正直侠义之辈,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姑娘正该趁此机会,放下恩怨,江湖辽阔,那里都可去得,你父母在天有灵,自然也是心疼你多一点,你要是过的好了,他们自当比为自己报仇还开心,何苦将自己拘在仇恨里面,抑郁终生。"
完颜萍默然半晌,许许多多念头在心中滑过,一时想回去杀了耶律齐,一时又想起耶律齐三番五次放她逃走,脸上一会怨恨一会平和,半晌才叹道:"我再想想。"
杨过见她心思动摇,将完颜萍先前送给他的玉牌递了回去道:"你送我玉牌,我也没什么好叫你做的,只盼你能想开些,放下仇恨,快意江湖,快乐一生。"
完颜萍瞧着递在眼前的玉牌,晶莹剔透,微微的月光下闪着幽光,心中一软,长叹道:"多谢杨少侠劝解,我依了你便是。"说罢将玉牌挂在脖颈中,拱手作礼,转身走得远了。
杨过见她终于想开,心里欢喜,觉得又做了一件好事,高高兴兴的回了客栈,与众人相见,耶律一家听闻他终于劝的完颜萍不再来找麻烦,纷纷松了一口气,耶律齐完成师命,更是开心,对着杨过鞠了一躬:"多谢杨少侠,妙计化解这一段冤仇。"
杨过被人郑重感谢,略感不好意思,也还了一礼:"若不是你义举在先,也不能打动那个倔强的姑娘。"
此时一了,众人再无其他烦扰,专心赶路,一路向西,到了大理,又转而北上,入川,体验了一把蜀道难行,又经过西部荒凉的隔壁,足足走了六十多天才到了双旗镇。
这是一个繁华的镇子,据说是西部重要的商路都必须经过这里,是以贸易繁荣,各种酒楼饭馆很是不少。
一行人找了一个干净的旅店住下,第二日向掌柜打听白驼山怎么走。
那掌柜听他们询问白驼山,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在杨过和耶律齐还有陈小四的脸上逡巡片刻,才试探的对陈小四问道:"这位可是欧阳先生的义子陈少爷?"
陈小四听得一愣,忍不住道:"你怎么知道的?"
那掌柜听了大喜,忙不迭作揖道:"您可是来了,那您的兄弟杨少爷呢?他来了么?"
杨过闻言上前一步,道:"你问我作甚?"
那掌柜更是欢喜,从柜台里面钻了出来,喊过一个伙计照料前台,连生意也不顾了,兴冲冲的道:"见过两位少爷,欧阳先生,猜到两位近期会至,是以叫我们这些镇子上的客栈留意,两位少爷一来,即刻引到白驼山去。这都等了大半年了,可算是把二位盼来了。"
何以此处掌柜对于欧阳锋的吩咐如此上心,此时还要从半年前欧阳锋回到故乡说起。
且说欧阳锋与陈小四和杨过分别,一路归心似箭,日夜兼程,回了双旗镇,那料白驼山上的宅子早就荒废,成了破瓦残窑,家中奴仆,以前儿子样的美妾全都跑了个精光,值钱的家当也被席卷一空,登时就将欧阳锋气了个七窍生烟。
无论如何白驼山庄已经破落,重建山庄需要一笔数目不少的银子,欧阳锋唯恐陈小四和杨过很快就会回来,发现庄子破败,在孩儿们面前丢了他的老脸,是以欧阳锋也顾不得伤感,立刻下山去了双旗镇的钱庄,因为这个镇子是商路要道,是以各大钱庄再次均有分店,白驼山庄在最大的"裕丰钱庄"也存了不少银子,再者镇子上还有白驼山庄的十几处产业,这十年恐怕也能进账不少,虽然他的票据都已经丢石,但是在双旗镇,欧阳锋的脸那就是最好的凭据!
第八十五章
哪知到了镇子上,欧阳锋才发现,白驼山庄的大部分产业竟然已经易主,有几处还是几经人手,而原先请的掌柜伙计早就将所卖的钱款卷着跑了,裕丰钱庄也新换了大掌柜,那掌柜贪财,得知欧阳峰没有凭据,便想将银子偷偷昧下,根本不认欧阳锋的账。
欧阳锋纵横一世,除了黄蓉,他还没吃过别人的亏呢,顿时勃然大怒,既然这些人不认识他的脸,便叫他们认识认识他的手段。
一夜之间,裕丰钱庄上山下下,从大掌柜到小伙计,从地上跑的鸡鸭猪狗到土里钻的耗子,全都得了一种怪病,浑身起了拇指头大的水泡,起先每隔一个时辰,皮肤就像是被针刺一般疼痛难忍,每次要疼足了一刻钟才罢休,过了七日,变为三刻钟发作一次,寻医问药不见好,后来还是老镇长指点这些人,这才知道,惹到了谁。
这些人虽然吃了大亏,但是仗着双旗镇地处边远,官府力量薄弱,平时的治安都是靠着几个大商家凑钱请的的护卫队维持,是以,平日欺行霸市,不把镇子上的其他人看在眼里,因此从老镇长那里得知欧阳锋的情况,也不去道歉,叫了护卫队的人,抄了家伙,就围住了欧阳锋临时落脚的客栈。
当然,这伙人,又得了一个大教训,那些保安队的人都是白驼山庄败落以后,罩不住双旗镇,周围的几伙马贼趁机,劫掠了几次,镇子上的商人不堪骚扰,才被请来的,自然不知道欧阳锋的厉害。
那些人看着被打倒的一地人马,有好几个眼见伤势过重,不能活,才开始害怕,指天发誓,再也不干了。
欧阳锋的银子还要落在这些人手上,自然不会让他们死掉,只是他睚眦必报,足足让这些人又疼了四七二十八天,才给了解药,最后七天,日日痛苦,简直是生不如死,有几个受不了的差点自寻死路,要不是他们的家人朋友见机不对,捆绑了起来,指不定还要闹出人命。
这下,占了白驼山庄便宜的人再也不敢了,其中虽然也有的二手主家,但小命要紧,谁敢和这煞神对着干,只能自认倒霉,赔了店铺不说,还要赔上一大笔银钱,好弥补欧阳锋这十年的损失。
银子收上来了,欧阳锋便雇了人手,重建白驼山庄,又叫来往客商,贡献白驼,还将镇子四周肆虐的马贼,一一收拾,重新圈了白驼山的势力范围。
商人们初时对欧阳锋害怕至极,后来发现只需给白驼山上供一定数目的银钱,就能在白驼山方圆几百里,一路平安,比起十次里面就至少有一次就要血本无亏,运气不好的时候,接二连三被劫,这种无需担惊受怕的政策显然好了很多,而欧阳锋自从一来发威之后,就到了山上监督宅子进程,很少露面,人们也就又安下了心。
等到宅子修葺完毕,欧阳锋便吩咐镇上的人留意他的两个义子,又发下重赏,谁要是发现了白驼山的两位少爷,就能免了三年的保护费,之后就躲在山上,继续沉迷武学。众人虽然眼红重赏,但也畏惧欧阳锋的手段不敢冒领。
是以直到今日,陈小四和杨过真的来了,问起白驼山,才被这掌柜便留了心,双方一核对,可不就是欧阳锋的两个义子。
陈小四和杨过先前还担忧欧阳锋的宅子是不是已经荒芜了,这会看这掌柜一脸殷勤,均想看来义父的庄子威名远播,就算主家不在,也是没人敢霍乱的,心中欢喜,便跟着这个掌柜一路出了客栈,那料这其中还有许多的曲折。
见一行人出来,早有识眼色的伙计从后堂牵过一匹黄马,马鞍上左右挂着两个箱子,伙计低声对掌柜说了两句,杨过细听,却是告知掌柜,午饭和晚饭以及御寒的衣物各左右两个箱子里,那掌柜的点头笑着也低声说了两句,却是夸奖之言,显然极为满意,说罢掌柜的的翻身而上,引着一伙人,沿着大路向北出了镇子。
走了大约两个时辰,路开始变得向上,掌柜的看看天色道:"白驼山极高,上山的路得走大半天,晚饭之前能到了山庄就不错了,我们先在这里吃了午饭再走。"说罢从黄马上系着的箱子里拿出一个食盒,里面的盛着二十多个雪白的大馒头,还有一大盆汤菜,食盒保温不错,食物尚有余温,几人围着饱餐一顿,继续前行。
又走了一个多时辰,山风变的猛烈,气温也开始下降,那掌柜又从箱子里翻出御寒的棉布披风分给众人:"山势越高,天气越冷,可别冻着了。"
再走了两个多时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隐隐约约能看见上面有灯火连成一片,掌柜的指着那灯火道:"那处便是白驼山庄了。"
陈小四和杨过看的欢喜,加紧催马,又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了白驼山庄门前,夜幕沉沉,陈小四和杨过只能看见整个庄子的轮廓,以及借着门口的火光,看清楚门上的匾额,那是一块黑底白字的木质牌匾,上面写着剑拔弩张的"白驼山庄"四个大字,两人不由得想起义父的摸样,这字恐怕就是他写的,只有他那种性格才能写出这样的字。
杨过最先下了马,速速的跑到黑漆木门口,把门上的铜环拍的震天响:"开门啦!开门啦!义父我和小四哥回来啦!"
不等他喊第二声,木门就从俩面打开了,一个门子样的仆人,弯着腰,两大门敞开:"二位少爷可算是回来了,我们都盼了大半年了。"
陈小四和杨过听着门子那句"可算是回来了",心里暖烘烘的,回家的气息扑面而来,又有几个仆从从里面出来,帮忙牵马,提包裹,嘴里全是"少爷回来啦""少爷一路辛苦啊"诸如此类的话。
片刻工夫,欧阳锋也一脸喜色的从里面奔了出来,见了两人,上下打量一番,开心的道:"好孩儿,回来就好。",陈小四和杨过更是"义父""义父"的叫个不停,等到初见的欢喜劲过了,欧阳锋才把脸面一板:"怎的如此拖沓,这会才到。"
杨过扯着欧阳锋的袖子,嬉皮笑脸的道:"孩儿饿了,我们边吃边说么。"
欧阳锋瞪了杨过一眼,气道:"还是这样没个正型,今日天色不早,我且放过你们,明日一早,来练武场找我,要是功夫没有进步,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说完还是叫家仆立即摆上宴席,为陈小四和杨过接风洗尘,却不理跟在陈小四和杨过后面的耶律齐一家,大步向前走去。
杨过闻言一点也不害怕,得意洋洋的说:"这大半年,我们的功夫可厉害了不少,明天好叫义父看看我和小四哥新学的轻功,天下绝顶!"
陈小四也附和道:"自从学会新的轻功,许多武功比我高的人都只有吃我脚下尾尘的份。"
欧阳锋斜睨了陈小四一眼:"你的内力还是毫无长进吧,真是打斗起来,你也只能仗着轻功逃之夭夭。"
陈小四被说中心思,抓了抓脑袋,呵呵直笑。
欧阳锋举掌想打,杨过又帮陈小四讨饶,欧阳锋也不大舍得,是以只好悻悻的放下手掌。
三人说说笑笑一路到了前面待客的大堂,家仆已经在当中摆下十人的圆桌,将凉菜,酒水上齐,欧阳锋自是做了主人上座,陈小四和杨过坐在他的左侧,将耶律楚材一家介绍给欧阳锋,耶律楚材是一家之主自然做了客人的第一位,随后是耶律晋和耶律齐,小龙女和耶律燕坐在最尾。
第八十六章
耶律一家有求于人,自然记足了陈小四和杨过说的欧阳锋的喜好,又有耶律楚材和耶律晋都是官场中人,为人圆滑,最会不着意间须溜拍马,着重说了对欧阳锋功夫和毒术的敬仰,又大肆夸奖陈小四和杨过如何智计百出,英雄少年,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陈小四和杨过乘机替耶律楚材求情,欧阳锋今日得见一对义子,心里欢喜,应了下来。
饭后,耶律一家被安排住在客房,父子三人重逢有说不完的话,便又去了欧阳锋的书房,叙话,其中以杨过最为聒噪,比手画脚的将大半年的经历说了一遍,却将终南旧事掐头去尾,没有提起杨康给欧阳锋闹心,着重说了两人如何捞了四百万两的外快,又如何得了洪七公传授的"凌波微步",以及英雄大会大大露脸。
欧阳锋听得义子成就,心中满意,又听杨过提起古墓中的箱子,便补充道:"那些是王重阳那个道士,筹集的义军军资,后来起义失败才藏在哪里,以期东山再起,可惜他太过短命,死得早,好东西就都烂在地底了,正该拿出来重见天日,你们是我西毒的义子,古墓那两个女人,何足道哉,便是全拿了,料她们也不敢支声。"陈小四和杨过只道陪笑道:"我们道上规矩,就是不能赶尽杀绝……"换得欧阳锋不满的哼了一声。
又听到王重阳瞒着林朝英,在古墓另设出口,欧阳锋又不屑的道:"世人只道中神通仁义,我早就看出他虚伪了!"却是为早年败在王重阳手中,心中愤懑乱发牢骚了。
再听到二人拒绝担任丐帮头领,又训斥道:"大丈夫怎能无权,你们两个小儿,一定不懂事,白白错过大好机会。"随即又道:"老叫花的丐帮也没什么意思,还是白驼山少主来的威风,不当也罢。"
三人聊至深夜,才各自回房,陈小四和杨过各有院子,陈小四的唤作"青龙阁",杨过的却是"白虎院",两个院子比邻而居,中间只隔一墙,欧阳锋住的是"朱雀堂",和两个院子隔着一条青石路。
杨过在房中洗漱完毕,就叫那些伺候的家丁婢女该做啥做啥去,自个拿了一套第二日要穿的衣服,翻墙而过,摸到了陈小四的卧室,推门进去,却见陈小四手里拿着一本杂书,正裹着被子看,见他进来,揉了揉眼睛:"等你半天了,怎么才来。"
杨过闻言,心中大为欢喜,扑将到了床上,先连人带被子抱住,在那张梨花木的大床上滚了一番,又顺手将陈小四看的书抢过了,看了一眼,之间翻到的那页,绘着着一张"奇异"的图画,左侧又有小字说明,杨过眨了眨眼睛,猛的合上书,之间书皮上用狂草写着"龙阳十八式"五个大字,登时面皮涨紫,却也没有丢开此书,反而兴致勃勃的看了起来。
月残星小,暖账良宵,几度惊涛骇浪,又有谁人知晓。
至于第二日,欧阳锋的考校,两个兄弟早就不知道忘到哪里去了。
因此,次日,陈小四睡到日上三竿,并且"凌波微步"大失水准,也是可以理解的,要不是杨过表现突出,临场应变又花样百出,足足在欧阳锋手底下走了千余招,再为陈小四说尽好话,欧阳锋还指不定要怎样家法伺候呢。
尽管欧阳锋再三表示对于陈小四的不求上进,以及差劲的根骨十分不满,但是孩子都是自家的好,是以欧阳锋面上不喜,还是将大半年叫那些游商搜集好的药草拿出来,每日煮一锅滚汤,放入药材,兑好水温,叫陈小四泡足时辰,又辅佐特殊功法,亲自替陈小四运功拓展经脉,如此过了一年多,陈小四根骨大改,内力突飞猛进,陈小四得了欧阳锋的帮助,心中感激,日夜勤练武学,进步神速,再也不是去岁肉脚的江湖小虾米了。
耶律楚材也在欧阳锋"随便治了治"之后,去了体内毒素,耶律一家对此感激万分,考虑到中原地区,尽是他们的通缉令,便留在白驼山庄做了个管家,帮助欧阳锋打理山庄事务。
一国宰相治理一个小小的山庄,自然是游刃有余,几个年轻人闲不住,又有杨过在一边撮弄,便也学着山下的商人,开始在周围走窜,做些倒买倒卖的事,间或看着不平之事,也出手管管,初时一天便会,后来觉得做商人大有利润可图,便走的远了些,时间也由一天,边做两三天,十几天,陈小四刚脱离泡药澡的苦海的前几天,这几人竟然跑出去了一个多月,据说穿过了西面的沙漠,带回了几十匹骆驼,里面满满的都是西方人的东西。
"小四哥,你药澡也泡完了,我们又进回了这么多稀罕的物品,咱们去中原跑一趟怎样,肯定能赚个盘满钵满。"杨过抱着陈小四,躲在被窝里说悄悄话。
"就知道你不能老老实实呆着。"陈小四斜睨了杨过一眼,脸色微红的道,也不知道是说杨过在白驼山庄呆不住,还是杨过的手,没在他该呆的地方。
"好不好?"杨过低声求道,手更加的不老实。
"哈,我倒是能拿你有办法呢!"陈小四轻哼了一声,就由他去了。
次日一早,两人便告知了义父一声,被再三叮嘱在路上也不能荒废练功之后,下了白驼山,耶律兄弟却因为不便去元人地区,又去了大漠准备运送下一批货物。
两人带了几个家丁驱赶骆驼,一路向东,在元人的大都,卖了一批货物,换成了北方出产的上好皮子和人参鹿茸,然后南下,剩下的准备在临安处理掉,换些西方人喜欢的丝绸瓷器茶叶等物。
路过襄阳的时候听说师父师娘在帮忙守城,忙去府上拜见。
郭靖和黄蓉听说两人前来,心中欢喜,一起迎了出来。
陈小四和杨过一年不见师父师娘,看见他们面容憔悴,消瘦不少,又在路上听说去年忽必烈曾经率兵来攻,几度差点城破,想必师父师娘为了江山社稷,殚精竭虑,辛苦异常,不有的说了许多劝解保重身体的话,又将新进的几株上好人参拿出来送给师父师娘滋补身体,说话间问起其他几位师弟师妹的近况。
哪知这话一提起,就见郭靖大皱眉头,黄蓉眼圈微红,两人大为讶异,追问之下,才知道,一年前,忽必烈率大军来攻,又有金轮法王等一众高手助纣为虐,一时之间襄阳城危在旦夕,几番攻守过后,又偏逢黄蓉十月怀胎到了临产之日,那几日元军攻势极猛,黄蓉身子虚弱无法在城上指挥,再加上金轮法王还带着众高手在城中捣乱,襄阳城危若累卵,那日武氏兄弟和郭芙三人遇到了金轮法王的徒弟霍都,遭到羞辱,不知怎的,兄弟二人争吵起来,一言不合竟约了生死比武,郭芙害怕二人出事,便来告诉黄蓉,黄蓉正要去阻止二人,襄阳城却在这个时候出了纰漏,有一处城墙被攻破了,元人冲了进来,在城内四处放火,大肆破坏,郭靖也深受重伤,黄蓉无法只能守着运功疗伤的郭靖替他护法,那料他们的住处却遭了金轮法王等人的重点围攻,惶急之下,动了胎气,肚子里的孩儿在这紧要关头非要出来,黄蓉无法,只能躲在屋里产子。
终章
元人初时惧怕郭靖在外面纵火,意图将他们逼迫出来。后来见里面没有动静,胆子大了起来,在金轮法王的带领下,冲了进来,郭靖强压内伤,带着刚产下一个女儿的黄蓉冲了出去,而那刚见了世面的小女婴却因为爹娘着急,忘在了床上,等到武林人士和宋兵控制了城内乱状,黄蓉又在混乱中产下了一个小男婴,原来她这一次怀的竟然是龙凤胎,而郭靖安顿还妻子再折返回来找女儿,却发现此地已经是被烧得片瓦不留,那小女婴自然是不能幸免,郭靖心中悲痛,仰天长啸,忽听见不远处有婴儿大哭,闻声看去,只见,大女儿郭芙抱着一堆青色的衣物,那哭声就是衣物中传来的,一个覆着丑陋面具的仅着中衣的男子站在郭芙身边,不是他的岳父大人还能是谁?看见郭靖看过来,男子冷哼一声:"没用的东西!"
郭靖见小女儿绝处逢生,喜出望外,对着男子作揖磕头大叫:"岳父大人!"再抬头却发现面前空无一人,黄药师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郭靖便带着两个女儿到了黄蓉暂时的住处,略作休息,等到晚间,饭时,不见武氏兄弟前来,黄蓉这才想起白天的事,派人四处寻找,大半夜才看见武修文面色灰败背着武敦儒的尸体出现,原来这两兄弟在这襄阳危亡之际,竟然还为了儿女私情,竟然手足相残,最后关头武敦儒作为兄长终是不忍下狠手,却被武修文收手不及之下,一剑贯穿胸口,登时咽了气,武修文见武敦儒身死,立刻就后悔万分,但大错铸成,悔之晚矣,将武敦儒的尸体背回之后,当夜就背着众人横剑自刎了。
此事因郭芙而起,武氏兄弟死后,她性情大变,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里,谁劝也不出来,一月后,自行出屋,步行至襄阳城外十几里的一处庵中落发出家。
这一番惊心动魄,听得陈小四和杨过,面色惨白,大汗淋漓,他们虽然与郭芙和武氏兄弟不睦,但是同出一门,有自小长在一起,怎么也有几分情面,此时听得大好年华的三人,转瞬之间两人身死,一人心死,只叹世事无常,白云苍狗,只能柔声劝慰师父师娘放下悲痛,敞开心怀,保重身体。
郭靖和黄蓉又留两人在襄阳城小住几日,两人自然是赶紧答应了下来,足足在襄阳城逗留了月余,天天想法子逗二人开心。
临别之前,二人准备偷偷去看望一下郭师妹,是以,一大早出了襄阳城,按照路人指点一路寻去,路过一个深谷之时,忽的听见有阵阵雕鸣,声音微带嘶哑,但激越苍凉,气势甚豪。二人好奇心起,循声寻去。但听那鸣声时作时歇,比之桃花岛上双雕的、鸣声远为洪亮。二人渐行渐低,走进了一个山谷,这时雕鸣声已在身前不远,二人放轻脚步,悄悄拨开树丛一张,不由得大感诧异。眼前赫然是一头大雕,那雕身形甚巨,比人还高,形貌丑陋羽毛也稀稀拉拉,好像是被人拔掉一样,头上还顶着一个血红难看的大肉瘤,远远不及大白小白俊美,但这雕神态倨傲,气势凛然,大白小白加在一起也不及它,在大雕的叫声中,周围沙沙的游出了四五条色彩斑斓的毒蛇,两人在白驼山见过欧阳锋弄蛇,杨过更是学了学了好几招,见了这些毒蛇倒也不怎么害怕,聚精会神的看着那丑雕用弯喙将这些蛇一一收拾,出嘴部位之准,行动之疾,直如武林中一流高手。这连毙四蛇的神技,只将二人瞧得目瞪口呆,挢舌不下,霎时之间,先前轻视好笑之心,变成了惊诧叹服之意。只见那丑雕张开大口,将中条毒蛇吞在腹中。二人均想:"大白小白平日威风,比之这丑雕却两个加起来也比不上,这两个酒肉雕儿,每日大鱼大肉的被桃花岛众人伺候,养废了。"转念之间,突然闻到一股腥臭之气,显有大蛇之类毒物来到邻近。那丑雕昂起头来,哇哇哇连叫三声,似向敌人挑战。只听得呼的一声巨响,对面大树上倒悬下一条碗口粗细的三角头巨蟒,猛向丑雕扑去。丑雕毫不退避,反而迎上前去,猛地弯嘴疾伸,已将毒蟒的右眼啄瞎。那雕头颈又短又粗,似乎转动不便,但电伸电缩,十分灵敏
毒蟒失了右眼,剧痛难当,张开大口,拍的一声,咬住了丑雕头顶的血瘤,毒蟒一击成功,一条两丈长的身子突从树顶跌落,在丑雕身上绕了几匝,竟是要将丑雕缠死。杨过心中喜欢这只雕,便捡起一块石子,像巨蟒的七寸弹去,准备拉偏架,那料丑雕右翅疾展,将杨过弹出的石子拍了开来,杨过手上使得是弹指神通,虽然是小小的一枚石子,但自信能够击穿巨蟒肉身,却被这丑雕随意一拍就丢在了一边,登时惊奇万分,就在此时只见那雕伸嘴在蟒身上连啄数下,每一啄下去便有蟒血激喷而出。杨过心想:"难道你有必胜把握,不愿我插手相助?"毒蟒愈盘愈紧,丑雕毛羽贲张,竭力相抗。眼见那雕似乎不支,杨过拾起又捡起数块石子,往巨蟒身上不住砸打。那巨蟒身子略松,丑雕头颈急伸,又头将毒蟒的左眼啄瞎。毒蟒张开巨口,四下乱咬,这时它双眼已盲,那能咬得中甚么,丑雕双爪掀住蛇头七寸,按在土中,一面又以尖喙在蟒头戳啄。眼见这巨雕天生神力,那毒蟒全身扭曲,翻腾挥舞,蛇头始终难以动弹,过了良久,终于僵直而死。
丑雕仰起头来,高鸣三声,接着转头向着杨过,柔声低呼。
杨过听它鸣声之中甚有友善之意,于是慢慢走近,笑道:"雕兄,你神力惊人,佩服佩服。"丑雕低声鸣叫,缓步走到杨过身边,伸出翅膀在他肩头轻轻拍了几下。杨过见这雕如此通灵,心中大喜,也伸手抚抚它的背脊。对于一直袖手旁观的陈小四,那雕却是理也不理,可见脾气极大。
丑雕低鸣数声之后,咬着杨过的衣角,带着他前行,陈小四和杨过好奇便跟着丑雕向谷中深处走去,许久之后到了一个山洞,丑雕在山洞前点了三下头,叫了三声,回头望着杨过。
杨过见它似是向洞中行礼,心想:"洞中定是住着甚么前辈高人,这巨雕自是他养驯了的,这却不可少了礼数。"于是在洞前跪倒,拜了几拜,说道:"弟子杨过叩见前辈,请恕擅闯洞府之罪。"待了片刻,洞中并无回答。
陈小四见丑雕斜睨着它目光凶狠,心中好笑,不愿与一扁毛计较,便也跟着杨过拜了几拜,只是面上似笑非笑全无半点恭敬,正被丑雕看见,又不满的叫了几声,此时杨过已经先行入洞,一人一雕这番行为他却是没有看见的。
陈小四和丑雕各自瞪了对方一眼之后,才一并进了山洞,洞里不深,三丈许,杨过正站在左面的石壁上看着上面的刻字"纵横江湖三十余载,杀尽仇寇,败尽英雄,天下更无抗手,无可柰何,惟隐居深谷,以雕为友。呜呼,生平求一敌手而不可得,诚寂寥难堪也。"
下面落款是:"剑魔独孤求败。"
石壁下是一堆疑似坟墓的石堆,陈小四暗道,想必这就是那位吹牛说自己天下无敌的独孤求败的坟墓了?
杨过性情中人,对着石壁又做了一番感叹,这才拉着陈小四出了石洞,那丑雕也跟着出了石洞,又拉着杨过往北而去,两人更加好奇,跟着丑雕又行了一里多,只见一道峭壁立在面前,离地二十余丈,有一巨石,上面隐隐刻着"剑冢"二字,这下两人更好奇了,有心登上去一看,杨过在周围细细查探之后,发现那石壁每隔数尺便生着一丛青苔,再仔细一看,却是一些小孔,久经风雨,里面塞满了尘土,野草便趁机扎根。
两人找到了机关诀窍,便靠着这些小孔攀岩而上,及到了大石附近,却发现那"剑冢"二字附近尚有小字,"剑魔独孤求败既无敌于天下,乃埋剑于斯。呜呼!群雄束手,长剑空利,不亦悲夫!"
片刻后那丑雕也抓着石壁上的空隙,爬上来,扭了扭脑袋,低声叫了几声之后,伸出了利爪,将大石上的堆砌的一堆石头刨开露出了里面并列的三把长剑,第一第二柄剑之间还有一块长石板,提起剑子又有小字刻在下面青石上,第一柄剑锋芒毕露,曰:"凌厉刚猛,无坚不摧,弱冠前以之与河朔群雄争锋。"第二柄剑沉重缺刃,曰:"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四十岁前恃之横行天下"第三柄木质轻盈,曰:"四十岁后,不滞于物,草木竹石均可为剑。自此精修,渐进于无剑胜有剑之境。"而那石板下面也有字,曰:"紫薇软剑,三十岁前所用,误伤义士不祥,乃弃之深谷。"
杨过看着独孤求败一生所用四柄长剑,似乎很有所得,一脸痴相,而陈小四榆木疙瘩,难以雕琢,除了腹诽此人故作高深之外一无所得。
丑雕见杨过看完四柄长剑,忽的叼起那柄重剑塞在杨过手里,又扇起翅膀,向杨过攻来,这一人一雕竟然就在这巨石上切磋开了。
陈小四知道杨过的傻劲又犯了,也不搭理这一人一雕,更不愿夹在他们的剑锋和翅膀风中难受,自个爬了下去,等着他们比试完了。
那料杨过竟然比试上瘾了,赖在谷里不肯走了,幸好那丑雕每日会寻些奇异的蛇胆来贿赂陈小四,每次吃掉之后,运功都会顺畅许多,这才让陈小四也按捺下离开的心思,给郭靖和黄蓉送了一封信,又叫一个相熟的商会给白驼山捎了一封信,言道要在襄阳附近一处深谷玩耍一段时间,便安心在谷中居住,不催着杨过跑路。
又过了一些日子,天降大雨,那丑雕又想出了新的玩法,叫杨过在雨后形成的一个大瀑布下面练剑,陈小四见杨过每日虽然辛苦万分,但是总是嚷嚷着又有了什么新的心得,乐的跟什么似地,也就由他去玩了。
后来过了雨季,瀑布水流变小,他又换了一柄木剑,与那丑雕拆解,陈小四虽不甚明白杨过喊着那些感悟是怎么回事,但是杨过武功越来越强却是不争的事实,他进步也不算慢,但与杨过拆招,被制住的时间越来越短却是不争的事实,最郁闷的是,被制住之后,接下来杨过的招数,欸……一言难尽啊。
夏去秋来,不知不觉两人在谷中已经呆了大半年了,陈小四对于丑雕的称呼也从"丑雕"变成了"老丑",这一人一雕虽然还是见面就吹羽毛瞪眼,却都是玩笑之意。
这一日,那丑雕忽的又咬着杨过的衣角向南而行,两人自然是紧随其后,这一走足足行了一个月,对着眼前茫茫的大海,陈小四和杨过面面相觑老丑这是何意?
老丑却一爪子将杨过踹到了海里,原来这海潮比之瀑布更加的磨练人,杨过醉心武学,也不计朝夕,陈小四见他玩的开心,也不提醒,只在附近搭建了一个木屋,过起了逍遥的二人世界。
终有一日,杨过武艺大成,二人一雕,飘然离去,足迹踏遍大江南北,从此世上少了人人称羡的神雕侠侣,多了一对走南闯北,带着一只凶恶的唤作老丑的大雕,恐吓卖家,低入高出的奸商兄弟。
全文(完)
88、白驼山旧事(一) ...
七月的戈壁,骄阳似火,茫茫千里,不见一片阴凉,远处一条黑线,慢慢的向这边移动,却是一支几十匹骆驼的商队,每一峰骆驼上都载满了货物,货主和护运的汉子又坐在货物上面,有凉棚从驼峰的后面支起来替他们遮挡眼光,饶是如此,依旧挡不住周围炎热的高温,每一个人都被热的汗如雨下萎靡不整,他们带的清水已经在沙漠中消耗的所剩无几,这些人简直都快要被高温和渴水逼疯了,唯一支持他们能够保留一点理智的就是再过两日就能到达十几天来见到的第一个村子获得补给这件事了。
忽的前面又出现了一队滚滚的烟尘,比起商队不急不缓的速度,那与他们相对而来的烟尘显然要快得多,只是这些萎靡的人,此时已经昏昏沉沉,只顾沉浸在对前面远在百里之外的小村子的想象,根本没有留意前面的动静,直到那烟尘越来越近,甚至隐隐能够听到,几十匹健马,马蹄敲击地面的沉闷的声音,才有比较乖觉的茫然的抬起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天哪!马贼!"第一个发现的汉子,忍不住惊叫起来,他们长走这条道,对于马贼的作风很熟悉,这些人骑着健马,来无影去无踪,专门劫掠刚出了沙漠的商队,不过一般来说,如果商人乖乖被抢,交出货物,不做抵抗,还是能够留的一条小命的,但是一旦双方兵刃相交,那肯定是要不死不休,要么商队踩了来犯的马贼,要么马贼将商队全灭,除了有高手助阵的大商行的商队,普通的商人都是自认倒霉,破财消灾。
这一对商队的规模不小,护运的汉子也有几十个,其中也不乏好手,是以这帮人根本没想到会有马贼敢来找他们的麻烦,一时大意之下,马贼已经逼近了。
不过这些人长走此道,倒也不如何惊慌,打手们解下腰里的水囊,痛痛快快的喝了十几口,顿时精神一振,在马贼过来之前驱赶骆驼围成一圈,而货主则老老实实的躲在骆驼中间,将拒敌的重任全部交给了手下。
这边刚做了初步的安排,转瞬之间,马贼便到了眼前,看那人数大约有三四十人,而商队这边的武士有四十九人,马贼胜在有马匹可依,居高临下,但是商队的武士很聪明的躲在最外圈的骆驼后面,使得马贼不能靠冲锋积蓄力量。
"老子只要货不要命!赶紧的把东西留下,省得一会爷爷们不耐烦了,叫你们人头落地!"为首的马贼是一个三十来岁,脸庞瘦肖,粗眉细目的汉子,穿着一件土灰色的袍子,头上是一顶茅草编织的阻挡烈阳的宽沿帽子,手里握着一柄三尺长的尖刀,声如洪钟和喊道,尽管如此,瞧对面货商的动静也觉着这并不是太容易啃的骨头,只是要是吱都不吱一声,就掉头走掉,未免太过软蛋,以后这一片就不好混了。
果然,这汉子话音刚落,那边武士里就有人开口道:"少说废话!想抢东西,先问过咱们手里的刀剑再说!"
既然说不合,便唯有动手以图,那马贼首领啜指嘘了一声嘹亮的口哨,众马贼便拨转马头,将商队团团围住,正要解下背上的长弓先来一轮箭矢攻击,却见那些武士从背后募得取出长弩,先发制人,弩箭呼啸而出招呼向散开的马贼。
马贼中有武艺稍好或者马术出众的,纷纷使出各自的绝技,躲过了这出其不意的攻击,但总有运气不好的,这一轮下来,已经或死或伤了十几个。
马贼首领见此情况,脸色一变,知道这次遇上扎手的了,当下又吹了一声口哨,然后拨转马头,意欲撤退,对于马贼来说一击不中,正该远遁千里,与人拼死互掐那不是他们的作风。
"想走?哪有这么容易?!"那首领刚刚控制坐骑跑出了几丈,就听见似乎有人在自己耳边轻语一般,虽然声音很低,却在一片兵荒马乱中听的清清楚楚,当下骇然,加紧抽击马臀,然而就在此时,他感觉身下的骏马有一丝的不对劲,动作明显的慢了许多,接着有什么在背后猛的撞了一下,一股热汤洒在了控马缰的左手上,低头一看,却是红色的血液,一截铁箭尖从他的胸间露出来,接着眼前一黑,后面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那首领被长箭灌胸,栽下马来,其他马贼尽皆骇然,又听有人道:"赵猛已经死了,你们还不投降!"众马贼听那人叫出了匪首的名字,这才意会过来,这些人那里是什么商队,根本就是设下了陷阱叫他们自投罗网的!说话间又有几个疲于奔逃的马贼被骑着骆驼的敌人射下了马,剩下的十几个马贼吓得肝胆俱裂,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乖乖的抛下了兵刃。
那些武士将这些人驱赶到一处集中,其中一个武士排众而出嚣张的笑道:"以后这一带就是老子张达说了算!"说罢一挥马鞭:"带路!去你们营地!"以赵猛为首的马贼约有四五十人,这次出来赵猛带了三十几人,剩下的十几个看守营地,不足为惧。
张达和他的手下,押着十几个俘虏,一路向东南,到了晚上才到了戈壁上一处看起来像是个普通村庄的地方,但是此时天色已经全黑了,村庄里却黑沉沉的一片,没有半点火光。
莫不是已经被察觉了?张达心中疑惑,举起马鞭示意手下停止前进,前方的村镇隐在暗夜中,只能看见一个黑乎乎的轮廓:"兔子,你去看看!"张达不敢冒进,叫了一个手脚灵便的手下去查探。
那外号叫做兔子的探子是一个二十多岁,又瘦又小的汉子,是张达一伙专责侦查的人,此时领了命令,就悄无声息的摸了过去,还未进村,就看见村子南面火光突起,眨眼之间已经到了村子中央,显然是有人故意放火。
等兔子绕到村子南面,那防火的人早就不知所踪,而黑漆漆的夜里也不知道躲哪里了,兔子在周围踅摸了半天,没看到人,眼看村子已经完全陷入火海了,唯恐里面赵猛囤积的好货钱财被付之一炬,急忙返回队伍,将所见告知了张达。
张达想了想,认为兔子说的很有道理,便组织人手灭火,戈壁缺水,而沙土松动,若是起火,常常是拿沙土盖浇,这里四处没有水源,唯一的井打在村子中央,是以众匪得了命令纷纷拿了刀具就地取材,扬沙灭火,这个法子比起用水自然是慢了许多,等到众人弄开一条通道到了村子中央,房子已经被烧得七七八八,大火烧无可烧,只剩下几个零星的火苗,很快就被取来的井水浇灭了。
张达看着这一片废墟,狠狠的将马鞭砸在地上,心中十分愤懑,几天前,赵猛的一个手下因为与头领不睦来他的地盘投靠,张达与几个心腹商议之后,接受了此人的投诚,并定下了今日的计策,本来是想狠狠的发一笔横财,结果却是这么个混账事,他的手下还在在残瓦断墙中翻找,这火起的突然,灭的也快,真金白银未必被融,就算是烧化了,那还是银子金子不影响使用,是以大伙儿还是找的挺起劲的,若不是考虑到先行防火的该天杀的抢了好东西才跑,这些人的劲头更足。
89、白驼山旧事(二) ...
众匪在废墟中四处翻找,倒也真的被他们找到了不少钱,同时被找出来的还有三十多具尸体,有男有女,有成年人也有孩子,张达叫那十几个俘虏过来辨认,然而这些尸体已经焦黑,五官难以辨认,只能从发现的地方和数目勉强知道少有的几个人的身份,按照俘虏交代女人和孩子的尸骨数目和留守的村子的人口一致,而男人的则少了一具,因着里面不乏有俘虏的相好和娃,不少俘虏都是鼻涕眼泪一把的。
"大哥!这有好东西!"正在此时,忽的有马贼惊呼。
众人循声望去,之间一个马贼的脑袋从村子中央一处房子的废墟里探出个脑袋呼喝。
张达领着众人过去,只见那马贼从地上的一处方形的入口探出半个身子,旁边丢着一张烧得略微有些变型的铁盖子。
"大哥我问了他们——"那马贼指了指远处嚎啕的俘虏:"这里是赵猛的房子,我在这仔细查探终于发现了这个地窖,下面有五六口箱子,装的全是银子!还有一箱子金条"
"有你的!"张达脸色终于高兴起来,狠狠的拍了拍那马贼的脑袋,这马贼是张达的结义兄弟,唤作王良,两人本是中原燕赵人士,后来不满蒙古人的残暴,跑到这西部荒蛮的地方做了马贼,张达武艺不俗,而王良精于计算,两人联手混的越来越好,短短几年,已经成了这一带马贼中势力最大的一股。
"侮辱斯文!"王良被拍的差点从地窖的梯子上掉下去,翻了个白眼,又蹭蹭蹭的怕了下去,张达也带着人跟了下去,果然里面有五六口箱子,每个都盖子大开,里面都是亮灿灿的银元宝,另有稍小的一口箱子,里面却是金灿灿的金条。
"看来这事,不是内鬼干的。"张达摸着下巴眯着眼睛道。
"是啊,金子银子一点没动,要是内鬼,应该会仔细搜查赵猛的地方。"王良同意他的看法。
"无论如何,这次赚了,孩儿们,抬着箱子,咱们收队了!"张达呼哨一声,手下们轰然叫好,将那些箱子用绳子吊到了上面,捆在骆驼上,回了老窝,对于为何这里变成了一片火海,又是什么人是么原因杀屠村?见惯了血腥的马贼们又不是官府的老爷,才懒得管呢。
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时间回到一个时辰前,那时张达的人还在装作一队远行归来的商人,而赵猛的人还在热血沸腾的赶往劫掠的商队——按照他们情报,今天会有一队大商队从他们的地盘的西北方而来,而作为这一带实力颇为可观的一路人马,完全没有必要放过这个买卖。
而此时赵猛的据地,那个假作小村庄的贼窝还是一片平静,已经和张达搭上线的欧阳兄弟正在做最后的准备,这两个兄弟兄长唤作欧阳岭,弟弟唤作欧阳锋,是一对双胞胎兄弟,他们的父亲是前任的首领欧阳明,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少年时没了双亲,四处流浪沦为了马贼,凭借他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一身功夫和精明的手段,从一个小马贼混成了马贼头头,欧阳兄弟就是他从抢来的一个美貌的胡姬生的。
两兄弟六岁的时候,欧阳明在一次出去劫掠的时候,遇上扎手的买卖,不幸挂了,马贼们自反会不会服气叫乳臭未干六岁的小娃娃做他们的首领,于是欧阳明的三个心腹手下为了首领的位置厮斗一番后,各自带着人马分道扬镳了,那胡姬为了两个儿子,委身三个手下最强的一支也就是由赵猛带领的依旧驻扎在原来的老巢的这一队,这两兄弟才逃脱了被乱刀分尸的命,当然他们的地位肯定是一落千丈。
两兄弟逢此大变,改了以前痞赖狂妄的性子,老老实实装傻充愣的做人,再加上那胡姬的枕头风,渐渐的赵猛等人也就忘了欧阳明是这俩个孩子的老子这件事了,还叫马贼里面一个识字的教这两兄弟启蒙,等到他们年纪稍长二人便开始偷偷练习那胡姬交给他们的欧阳明留下来的武功秘籍,倒也不是想着为欧阳明报仇或者夺回地位,只是为了在这混乱的边陲能够活下去——毕竟欧阳明并不是那三个手下弄死的而马贼只服强者。
又过了些年,胡姬年老色衰,在赵猛面前说不上话了,两兄弟的处境就更加艰难起来,但凡有人故意在赵猛面前提起两兄弟的老子,他们都少不得被赵猛惦记着收拾一顿。
两兄弟隔三差五的就要吃些皮肉苦头,村子里的脏活累活却都有他们的份,两人面上虽然装作懦懦弱弱,不敢还手一副吓破了胆子的样,心里却恨极了这群马贼,只是因为年纪小力气弱,赵猛又被那些手下撮弄的提防起了他们,根本不让他们靠近马匹和存粮,是以一直找不到机会逃走。
一个月前,因为一件小事,胡姬得罪了赵猛的一个手下的姘头,被那手下叫人绑在马后活活的拖死了,这让欧阳兄弟彻底的失去了等待的耐心,再加上两人筹划许久的逃脱大计也准备的差不多了,是以他们决定豁出命去干一票大的。
这个计策便是利用二人乃是孪生,长的几乎一模一样,由功夫好的老大带着两人几个月省吃俭用,从嘴里一点一点剥出来的粗粮面饼,风干之后做成的粗硬干粮,再按照他们从马贼们的闲谈中打听到的马贼们的势力分布情况,寻找到比赵猛的实力还强的张达,忽悠他里应外合踩死赵猛一伙,而心思细腻的老二则负责在兄长离开的这段时间一人分饰两角,瞒天过海意图让这些人没有发现他们其中一个人已经跑了,这是一个相当有难度的任务。
于是在某个漆黑的夜晚,欧阳岭背负着他兄弟的期望出发了,而欧阳锋则心如擂鼓的在两人居住的小屋的炕上辗转反侧,思考着天亮之后该怎么办?
幸运的是,由于两个人这七八年来的刻意低调,他们在马贼里面的存在感实在太薄弱了,只要按时完成交代下来的那些活计,根本没人注意两个脏兮兮的半大少年,欧阳锋一会换上哥哥的衣服,一会穿上自己的,竟然真的撑到了欧阳岭返回来了!
除了每天要干其中一份就能把人累死,而且经常还要领两份的责罚,几乎把身体本来就不如哥哥强壮的欧阳锋累得半死,再加上精神极度紧张,一见到欧阳岭回来,心神一松立刻病倒,高烧了好几天,差点一命呜呼。
当然欧阳岭这次出去也不轻松,因为担心留在贼巢的弟弟,为了赶时间有没有马匹代步的他,几乎时时刻刻都在奔跑,实在累了,才坐下来休息一会,等找到张达的人的时候,人都跑的快虚脱了,还好张达早就有吞并附近的马贼的意思,双方一拍即合,离开的时候张达还专门派人,用马匹将他迅速的送到了那村庄附近。
这次赵猛获得了有大买卖的消息准备带大队人马出动的行动,让欧阳兄弟知道他们的机会来了!两人在马料槽里面放置了张达交给他们的药粉,又将写了消息的纸条藏在村子东面的一块巨石下面,张达每天都会派人在附近守他们的消息。
于是的到消息的张达抢先将那队商人劫了下来,又将自己的人伪装成商人,加上欧阳兄弟的手脚,这才有了这次的黑吃黑。
90、白驼山旧事(三) ...
此刻两队人马正在逐步接近,而村子里欧阳兄弟则将张达送给他们的匕首贴身藏好,灌了四个水囊,准备等张达的人到了之后,趁乱盗些银两和食物,溜之大吉,马贼们对于反叛的同伙非常厌恶,别看现在张达对他们十分和善,等拿下这个村子,为了降服赵猛手下那些个壮年的马贼,说不得还得将他们兄弟二人推出来挨刀。
就在此时,村子外面忽的来了一个疯汉,那人蓬头垢面,一身衣服破破烂烂,两条腿迈着极大步子,嘴里胡言乱语的不知道嚷嚷什么,冲这边飞奔而来。
在村子口望风的一个马贼,正斜依在一面土墙上打盹,听见疯子的喊声,睁开迷蒙的双眼,半晌才反应过来是个傻子,便嚷嚷道:"兀那疯子,离远点死去!"
那疯子似是不懂他在说什么一般,歪着脑袋,冲着马贼呵呵笑了两声,就毫不理会的继续往村子里面冲去。
那马贼顿时勃然大怒,抽出腰里的弯刀,向那疯子剁了过去,亮白的刀光在烈烈炎日下,闪着死亡的光芒,冲疯子的颈部砍去,眼看这个疯汉就要尸首分离,那马贼却感到胸口一阵巨力袭来,耳边传来轻微的咔嚓一声,身子不由自主的蹬蹬蹬退了七八步,一屁股坐在了沙土上,喉头一甜,一股血腥弥漫在嘴里,弯刀也被甩到了一边,再想站起来,却是疲软无力,勉力拿起胸口的骨哨吹了一下,那哨子轻轻的响了一下也不知道里面的人听见了没有,然而他已经没有力气在吹了,眼前一黑栽倒在了地上。
原来这刀还没有劈到,这马贼就中了疯汉极为快速的一掌,胸骨碎裂,五脏受损,眼见不能活了。
这疯汉对于倒在地上的马贼竟看眼不看,兀自嚷嚷着往前跑。
不多时已经到了村子中间,留守的十几个马贼这个时候也发现了这个奇怪的疯子,纷纷抽出武器围了上来,那疯子也不惧怕,仅凭一双肉掌扑入了马贼们罗织起来的刀网,左打一下,右踢一脚,不多时已经将十余个马贼杀的干干净净,除了手臂上被划了一下,这疯子竟然没受一点的伤。
疯子杀得起兴,竟在村子里一间一间的搜索起来,凡是视线中的活物全都逃不脱他的杀戮,有女人抱着小孩逃到村外,也被他一一截杀,欧阳兄弟住的地方又小又破还比较偏僻,那疯子一时之间倒没有搜过来,但也是早晚的事,两兄弟吓的要死,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眼见那疯子越来越近,老大咬咬牙道:"小峰,我去引开他,一会你悄悄地到村子中间,躺在尸体里面,假装死尸或能逃过一劫!"说罢,便要推门冲出去。
老二忙拽住他道:"我去!我身体不好,离开你独自逃生说不定也活不下来,还是我去吧!"
老大眼睛一瞪:"乖乖的听话!不然我揍你!"说罢扬起拳头便要吓唬老二,以前每次老二不听话,老大都会这么吓唬他,老二胆小,每每奏效。
然而这次却不管用了,那老二死死的拖住老大的衣襟愣是不让他出去:"要死死一块!"
老大又急又怒,从窗户缝上看,那怪人离这里已经不到二十步了,再不行动,真得死一块了,便扬起手掌准备打昏老二,也不管装死尸的事了,先去引开那怪人再说。
就在此时,那怪人忽的口里喷出了一口鲜血,就那么直挺挺的仰天倒在地上不动了。
两兄弟又提醒吊胆的等了一会,那怪人依旧毫无动静。
"大哥,你说那怪人会不会昏过去了?"老二忐忑的问。
"不晓得,我去看看,你呆在这别动。"老大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将还紧紧的拽着他衣襟的老二推在一边,然后轻手轻脚的推开了门,慢慢的走到怪人的身边,瞧着那人的胸口半天不见起伏,长长的送了一口气:"小峰出来吧,这人死了。"
躲在门口的老二闻言,也松了一口气,赶紧跑出来站在老大旁边:"大哥,村里的人全死了,咱们正好趁着张达还没来,赶紧跑吧。"说罢正要拉着老大跑,忽的看见那疯汉的脖子里挂着一个翡翠色的坠子,看起来像是很值钱的样子,忍不住蹲下来将坠子扯了下来,这猛的一扯,带着那个疯汉的半个身子也离地半尺,然后又重重的砸在了地上,一本半旧的书被这动静所震,吧嗒一声从那疯汉的怀里跌落了出来。
"《雪蟾宝经》?!"老大扫了一眼书皮,就看到了上面的四个字。
原来这疯汉本是一个以盗墓摸金为生的家伙,一年前他和几个同伙在中原河南商丘一代的古墓中发现了这本书,几个盗墓贼都粗通武艺,被这上面记载的高深武功所迷,互相争斗起来,最后此书落入了疯汉手里,而他的同伙自然不甘心,一路追杀,到了这边陲之地,这疯汉一边逃一边练习上面的功夫,武艺日渐高强,又利用种种计策,将追兵逐以杀死,十天前,知道此事的最后一个人也被他干掉了,这人欢欣之余,更是勉力练武,那料此中记载的功夫极为高深,那疯汉天赋一般,强行瞎练,结果就是走火入魔,疯狂癫疯,越练越危险,终于在今日因为脆弱的经脉再也承受不住体内乱窜的真气刺激,爆裂而亡。
老二随手翻开,从手感来看这书竟然不是纸质,也不是绢帛,竟有一种金属的质感,第一页就是一张人体经脉图,第二页还有文字说明:"好像是武功秘籍,咱们先收着吧,这疯子疯了还这么厉害,说不定他的功夫就是从这上面雪来的,我们以后照样学了,也许也会这么厉害。"
于是兄弟二人匆匆从几个有钱的马贼房里搜了一些银子,包好,赵猛的房间却是没有去,那是留给张达的,要是他们全拿走了,张达废了这么大劲什么也没捞着,非得下死力气找他们不可,两人人少力微,要是被张达惦记上了,一定会死的很难看。
为了掩盖痕迹,也为了拖延时间,好叫张达没那么容易找到赵猛留下来的钱财,两人将易燃的东西堆放在村中各处,烧了一把火,这才离开。
也亏得他们没动赵猛的东西,叫张达和王良想岔了,是以二人一路逃来后面并无追兵,再加上他们对马贼的作风十分熟悉,路上躲躲藏藏,弯弯绕绕,竟也没有遇到出来劫掠的马贼队伍,平安的到达了西部比较有名并且相对来说治安比较好的镇子——双旗镇。
两兄弟都是苦哈哈出生,到了镇子之后就一个找了份酒店跑堂的工作,一个去米铺做伙计,虽然每日依旧辛苦,但是好歹没了性命之忧,三餐也管饱,到了晚上东家打烊之后,就在灯下研究那本《雪蟾宝经》。
《雪蟾宝经》共分两部分,前一部分是一种极高明的功夫,叫做蛤蟆功,后一部分则是一本怪异的医书,里面讲述的尽是一些毒花毒草,寻常医书讲究对症下药,此书则是以毒攻毒,另辟蹊径,治疗一些貌似绝症的疾病,老大习武天赋极佳,负责此书前半部分,决心成为天下第一高手,老二身体不好,经脉淤积不适合习武,是以负责后半部分研究,认为专研医术也许能够救治他无望的学武天赋。
两人平静度日,相依为命,虽然粗茶淡饭,但也其乐融融,幸福满满。
91、白驼山旧事(四) ...
不几年,老大武功精进神速,老二却没有成为悬壶济世的神医,反而靠着半本毒经,成就了一身毒术,两人靠着奇书,有了一身不俗的本领,某一日,老大因为一件小事又被米店的老板揪住训了半天,并且被打烊后照过来的老二看见之后,老二便提议,以两人的本事,正该收拾了附近的马贼,做着一带最大的霸主,而不是天天窝在酒馆米店听两个刻薄的掌柜训斥。
被骂的满肚子气的老大深以为然,两人便扯起大旗,将附近的马贼灭的灭,收服的收服,最后挑了双旗镇北面,陡峻的白驼山,建立了白驼山庄作为据点,将几百里都纳入了势力范围。
老二还制定了一套管理办法,凡是经过的商队都必须上缴保护费,并将所有货物的明细上缴,若是其中有被兄弟二人看上的,必须无条件贡献出来,方可平安过境,否则定然要被抢个精光。
如此一来这兄弟二人坐在家中就可收入不菲,毛笔一划拉,就能得到喜欢的东西,根本无需隔三差五的就顶着戈壁上的大太阳或者刀子般的寒风出去干活,每日喝好酒享用山珍海味,穿着绫罗绸缎,日子过得非常滋润。
二人都以为一辈子都会这么开心下去。
这一日,老大忽的对老二说他要成亲了。
原来这老大性格粗犷,喜欢热闹,是以经常在山庄里举办宴会,与手下的孩儿们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还叫抢来的舞姬表演节目,一日大醉之后,扑倒一个舞姬,行了敦伦,也巧了,就这一次,舞姬便有了身孕,老大在马贼群里长大,马贼的妇人往往一个要伺候好几个马贼,若是那些粗汉子喝醉了,十几人压倒同一个女人也是有的,是以老大对于女人的贞操观念十分单薄,再加上初为人父,心情激荡,开怀之下,便决定要将这舞姬娶进门来,总不能叫娃一落地就没个正经的娘吧。
老二对此倒是不置可否,也没说不同意,也没说恭喜。
老大对此也不是很上心,他只是为了将来孩子能有个娘亲叫,是以吩咐了手下准备之后就丢在一边,见弟弟漠然以对也没觉出什么不对,照旧将关怀弟弟身体和大肆宴饮作为人生的主要目标。
过得几日,大喜的日子终于到了,老大喜气洋洋的拜堂成亲,接受大伙的恭喜,是夜,撂倒了灌酒的宾客,轰走了捣乱洞房的手下,微醺的老大哼着小曲到了新房门外,却被老二拦住了。
"大哥,过了今夜,你就是有家室的人了,兄弟我敬你一杯。"月光下,老二举着两个白瓷的酒杯道,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就你那小身板,快别逞能了。"老大一把抢过两个酒杯,呲牙一笑:"来,大哥替你喝了,乖乖回去休息吧,这么晚了。"说罢将手中的两杯酒全都倒在了嘴里,正要挥手驱赶老二回去,只觉得身子一软,什么劲都使不上来了,一下子扑跌在老二的怀里。
老大忍不住心里嘀咕,娘的这是什么玩意酒,这么大劲,老子酒量这么好还被撂倒了,幸亏替小峰喝了,不然他那身子骨可受不住。
下一时刻,身体腾空而起,却是他那"病弱"的好弟弟将他抱了起来,但是老二并没有将老大送入洞房,反而拐了个弯,沿着一条隐秘小径,将老大运到了距离新房很远的一个偏僻的院子。
走在路上的时候,老大也察觉不太对劲了,他想出声询问,没有一丝力气牵动舌头,只好任由老二将他运了过来。
老二将老大带到的院子,临近老二的居住地,十几天前,老二问老大要了这里说是要配药,不允许其他人进来,现在这里的主屋被布置的红灿灿一片,和那边的新房也不遑多让,两根全是龙的红烛,燃烧着,照亮了整个房间,桌子上摆着菜肴,大红的喜被铺在床上,刺得老大眼睛生疼。
老二将老大放在床边,叫他靠着床柱坐着,拿起桌上的酒壶,倒了一杯,自己饮了又哺给老大一半。
老大眼睛里全是惊诧,就瞧着自己的弟弟闭着眼睛,吻在自己的唇上,用舌尖撬开他的嘴巴,将酒水灌了进来,这是做什么啊!啊啊啊啊啊!
然后,老二将老大大红的喜服脱了下来,和他的外衣一并放在衣架上,老大这才注意到,老二今天也穿了一身红衣。
最后老二将仅着中衣老大放倒在床上,自己也躺了下来,将老大摆弄成侧卧的样子,又将他的一只胳膊枕在颈下,另一只搭在腰间,他在老大的侧脸上亲了一下,小声说:"大哥我喜欢你,你要记得我……"最后轻轻的将脸颊靠在老大的胸口,慢慢的合上眼睛。
老大感觉有什么湿湿的东西从胸口渗了进来,怀里暖暖的弟弟慢慢的变得冷冰冰,似乎有人说:"大哥,我看见你成了天下第一高手啦……",又似乎什么也没听见。
迷蒙中,一些旧事流过心头。
是谁一脸不屑的将他塞给他的爹爹抢来的稀罕点心,丢还回来:"我才不喜欢吃这个呢!"
是谁趴在他耳朵边,如此这般的咬耳朵,带着一点狡猾的表情,恶整比他们高壮的孩子。
是谁拉着他的手说:"爹爹死了,为了阿娘,我们要忍耐。"
是谁为难的说:"叫我去外面晒得要死的戈壁找张达,那不是要我的命么,大哥你比我身体好,还是你去吧。"而又是那个傻瓜信以为真,一脸认真的跑出去很远才想起来,真正危险是村子里等待的那个人,一旦被发觉异常,按照马贼的手段,铁定不得好死。而跑出村外的那个,却是可以随便溜走的。
又是谁抱着第一笔横财,一口气买了十几包点心,翻着眼睛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喜欢吃零食了,小时候那是我让着你,笨大哥。"气的他挥着拳头追着要揍他,真的他停下来,叫他打,他又舍不得。
又是谁给他出谋划策,一一踩灭了白驼山周围的悍匪。
又是谁在他整夜整夜喝酒寻欢,搂着美姬哈哈大笑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少,再也不肯叫他拉着手说话。
又是谁破坏了他的新婚之夜,然后在他怀里慢慢的死去。
……
天亮的时候,老大身体的知觉慢慢的恢复了,他用颤抖的手指摸上了怀里人的脖颈,那里很冷,没有动静。
再也没有谁了。
老大很笨,想的不多,虽然在外面他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但是他已经习惯老二给他出主意,可是最近老二不理会他了,所以他就犯错误了。
有的错误犯了还能再改,有的却不行。
老大想,这次他错了,错的离谱,却再也没有机会改正了。
老大想老二说了要他记得他,可是怎么样才能算是记得呢,他不太转弯的脑子想啊想啊就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老大又想老二说将来他要成为天下第一高手的,所以他一定要听话,成为天下第一。
后来老大就把老二埋在了白驼山最高的山峰上,那里终年积雪,四处都是绝壁,除非他这样的高手,否则没人能上来,他用山顶的坚冰做了棺材和墓碑,冰雪堆了坟墓,一身红衣的老二和老大的喜袍被放在了棺材里,喜袍的一只袖子被枕在了老二的脖子下面,另一只搭在了老二的腰里,墓碑上写着,欧阳兄弟之墓。
老大和老二都死了,就埋在这渺无人烟的雪域。
下山的,自称欧阳锋,唯一的愿望就是成为天下第一高手。
欧阳锋告诉庄子里的人,欧阳岭死了,脸上也没了笑容,整天挂着老二阴沉的要死的表情,见了新过门的大嫂也只是直呼其名,不过伺候大嫂的人手倒是有增无减,吃穿用度的银子也花的大方,还常常请大夫替怀了孕的大嫂问诊。
后来就有流言说,欧阳岭其实是被丧心病狂的欧阳锋杀了,因为他喜欢自己的嫂子,见不得那女子嫁给自己大哥,妒忌之下在新婚之夜做出了恶事,比起长年累月沉着脸,见了别人都像是欠他银子的欧阳锋,直爽豪气的欧阳岭显然更得人心。
对于这些,欧阳锋面不改色,依旧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暗地里杀了几个不安分的手下之后,嚼舌根的人就少了。
白驼山庄里面没有了隔三差五的欢宴,舞姬们都被欧阳锋赶走了,而阴沉的庄主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研习《雪蟾宝经》,提高毒术以及向天下第一高手靠近。
大嫂生了一个孩子,那是他的孩子,虽然心里很喜欢,但是一看到这个孩子,就会想起拜托山顶的坟,叫人心酸不快,是以他很少去看那个孩子,而仆从报告的孩子的心愿,却一件件的帮他完成——除了我要我爸爸之类的,而那舞姬也在他不经意的时候,死了,不晓得孩子怎样长大的,仿佛一下子就变成了翩翩少年,然后在年华最好的时候死亡,孩子死的时候,他不在身边,因为他们已经习惯陌路,连仇也不是算是亲手报的,始终是他欠了娃的。
许多年之后,欧阳锋终于成了天下第一。
后来他被一个叫黄蓉的小姑娘骗了,小姑娘说天下第一高手是欧阳锋,而他却不知道自己是谁。
他在江湖上流浪,浑浑噩噩,每天都在寻找欧阳锋,他想找到他,不是为了比武,就是想找到一个叫欧阳锋的人。
他记得那个人总是板着脸对他说:"笨大哥。"
他记得他挥舞着拳头威胁那个人,说自己不笨。
他怎么会笨呢?有些事不是想不到,只是懒得去想,只是知道有个人会为他想的妥帖,只是知道那个会一直陪着他,只是想看见那个翻着白眼,一脸无奈的说:"笨大哥。"
可是,现在他找不到那个人了,也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后来他又有了两个孩儿,后来他又重新开始真心的哈哈大笑,后来他记起了自己,几十年宛若一场噩梦,梦醒时,他还在那冰封的山顶墓中。
再后来他发现了两个孩儿之间的不寻常,而他选择装作不知道。
最后天下第一高手也死了,临终前他叫两个孩子给他换大红的寿衣,埋在常人去不了的山顶坟墓里。
那里几十年前死去的少年静静的躺在冰棺里面,冰封的样子,面目安详,宛若生前。
92、访谈节目新闻 ...
欧阳锋,在一家甲级医院打工糊口的平常人,无不良嗜好,对现状还算满意,从异世穿越而来,婴儿穿,魂穿,穿越身份红星孤儿院的一名弃婴,缺爹疼少娘爱的居然长到三十岁,五六年前从小区外面一条暗黑的胡同里,捡回来拖油瓶一个,此拖油瓶被捡回来的时候表面年龄六岁,实际年龄三十二,此人也是死后穿越,一见他的脸就叫叔叔——欧阳锋的脸长得和他的前世实在是太像了,跟双胞胎似地,其实他前世还有个双胞胎大哥来着,这个自称是他侄儿的披着六岁的皮三十多岁的拖油瓶叫欧阳克,双方对过暗号并且交流一番之后,欧阳锋对于在某个空间顶着他的名字的某人感觉非常的抱歉,并且十分后悔冲动的自寻死路,但是事已至此,唯有抚养侄儿聊表相思了。
欧阳克也知道了迟来的真相,什么杀兄霸嫂都是浮云,只是对于某个空间的某人的所作所为以及这个空间另一个某人的所作所为都十分愤懑,从某个空间十几岁开始就延续的叛逆青春期,再次延长了。
叔侄二人连番斗法,互有输赢打打闹闹,倒也排遣了不少寂寞。
因为带了个拖油瓶,欧阳锋现在虽然混的不错,但终生大事依旧问津者少,当然他也不乐意被人问津。
这一日,欧阳锋正在厨房打"最爱他的未成年的侄儿要的"混合果汁,而迅速应付完小学生作业的欧阳克则大爷一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新版《射雕》,作为一部历史剧来欣赏的话,这片有点过度YY了,欧阳大爷摸着没有胡须的下巴想。
中间插播广告的时候,欧阳大爷果断的换了台,然后在厨房打果汁的欧阳锋听见令人蛋疼的侄子在客厅尖叫一声:"叔快来看啊!我爹啊!"
欧阳锋第一反应是:"大哥也穿了,肉身穿?",然后他手忙脚乱的丢下手里的杯子,冲到了客厅,茫然四顾,除了欧阳克,没有任何人,好个小兔崽子,消遣长辈又来新招了啊?!欧阳锋勃然大怒,决定立刻动用家法,用木尺敲屁屁,这次就算这小子再哭爹喊娘也决不饶他。
正要踅摸上次把尺子藏哪里了,欧阳锋忽的听见熟悉的嗓音说道:"我最喜欢的人啊……是我弟弟……"他难以置信的向电视的屏幕看去,只见欧阳岭硕大的脸充斥着整个屏幕,一脸忧伤的说道。
"就是这个脸,我爹学你的便秘阴郁脸!"恢复了镇定的欧阳克,用遥控器指着电视里的欧阳岭,一脸的云淡风轻状,可惜微微拔高的声线还是泄露了他的紧张。
这是一个访谈节目,采访的是本市的著名企业家欧阳锋,据说此人也是孤儿,一路辛苦打拼才有现在的成就,非常不容易,非常励志,此时主持人正在八卦欧阳锋的个人资料,从喜欢吃什么,一直问到最喜欢的人是谁,欧阳岭在电视里板着脸说他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弟弟云云。
"他现在还没放弃盗用我的名字么?"正牌欧阳锋阴郁的说,与电视里企业家欧阳锋的便秘脸几乎一摸一样。
无论如何这是一件喜事,所以第二天,叔侄二人一大早就来到了"某知名企业家"的办公楼下,欧阳锋穿着一件貌似精英的西服,左手抓着拖油瓶,昂首阔步的一路畅通无阻的上了顶层,路过的员工纷纷向他微笑:"总裁好~",并且非常自然的叫秘书拿了备用钥匙帮他开了办公室的门,大门口矗立的两个保安算什么,在双胞胎面前一切都是纸老虎。
所以当真正的总裁大人驱车上班的时候,敬业保安同志非常疑惑的想,总裁是什么时候又出去的呢?我怎么没看见?
所以当总裁大人在外面秘书有点迷茫的表情中,毫无防备的推开门,猛的看见自己的办公桌后面坐了一个跟他长得一摸一样的人的时候,真的是受了非常大的惊吓的。
但是不管怎么样,这是一个喜剧。
真的。
从两张不再便秘的脸上完全能够看出来事情发展的走向。
是谁在谁的耳边轻声说:"我也喜欢你,你走的太匆忙了,都不肯好好地听我说完……"
又是谁在谁的耳边轻笑道:"笨大哥~"
又是谁,故作深感压力的以手抚额,悲伤万分的说:"作为一个经常被家长忽略的孩子,我有叛逆和抑郁的权利。"
93、白驼山的娃们 ...
陈小四和杨过从海边野人的生活回归到社会封建社会的时候,他们千里迢迢运到襄阳城的暂存在哪里货物,已经被师父师娘变卖充军了。
好吧对于古人来说,徒弟的就是师傅,而师傅的还是师傅的,而且每一个宋人都有保家卫国的责任,所以二人只能内心滴血,面上淡定,无可奈何的决定回去白驼山再运一批来卖。
当年在襄阳城乱军中出生的两个娃娃也长到了七岁正是活泼吵闹,惹人心烦的年纪,而城外有隔三差五的又蒙古人来骚扰,郭靖和黄蓉每天都有很多城务要做,当然没多少时间照顾他们,俩孩子都是处于放养状态,虽然目前看起来活泼开朗还不错,但是夫妇难免担心缺乏缺乏管教的孩子会长成郭芙的样子——甚至连郭芙也不如,毕竟大女儿两人是花了心思来教育的,到时候误人误己,少不得又是一场伤心,是以夫妇二人关起门来商议了几天之后,一咬牙,把两个乳娃娃丢给了自己的两个得意弟子带走,一方面叫他们代师严格教养两个师弟师妹,另一方面也想让两个孩子远离战乱,万一哪天襄阳守不住,还能为郭家留个血脉。
师命难违,陈小四和杨过也只能满口答应,尽管离开那天,黄蓉哭的眼睛都肿了,两个孩子更是哭着要爹娘,悲伤的差点昏厥,但是无论如何,陈小四和杨过还是带着郭襄和郭破虏踏上了去白驼山庄的路。
不过七八岁的孩子不记事,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在一路上陈小四和杨过好吃好喝好玩的伺候下,不几日已经重展笑颜。
四人抵达白驼山庄的时候,又知道了一桩喜事,原来在他们离开不久,小龙女就被诊出有了四个月的身孕——也是她长在古墓,与世隔绝,完全不懂女子怀孕的诸多症状,是以四个多月才被发现,所以除了郭襄和郭破虏,白驼山庄现在还有个六岁多的男娃娃,耶律明光。
三个娃娃,耶律明狡猾,郭襄机灵,唯有郭破虏承袭了郭靖的老实性子,木头木脑。
所谓王不见王,小霸王对上孩子王,郭襄和郭破虏来到白驼山庄的第一个月,姐弟三人就闹了矛盾了,起源是孩子气的妒忌。
在郭氏姐弟没来之前,耶律明光就是山庄里的小霸王,这娃嘴甜,哄得全庄子上上下下都宠爱他,除了万年冷脸欧阳锋不买账之外,真真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唯一的克星是板着脸,经常训斥大伙的欧阳锋,老欧要打他板子的话,就是亲爷爷也拦不住——可怜的耶律明光完全不知道,因为陈小四和杨过的奸情败露,欧阳锋是打算把他培养成白驼山庄第三代的,是以要求特别严格。
郭氏姐弟来了之后,耶律明光的对手出现了,那就是桃花岛郭氏夫妇的二女儿,郭二小姐,这是个能哄得全襄阳的人都喜欢的人物,是襄阳城当之无愧的孩子王,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可喜可贺。
在自己喜欢的豌豆糕,豆沙糕屡屡被某个女娃娃捷足先登,中途截留,拿走之后,在被迫拿出心爱的玩具给新来的哥哥姐姐玩,并且颇有有借无还的趋势的时候,在长辈们不再围着他一个人转的时候,耶律明光失落了,愤怒了,嫉妒了,他决定要给那个叫郭襄的女娃娃一点颜色看看,至于郭破虏,啊这个万年没有存在感的可怜孩子,耶律明光根本不屑和这种猪一样的傻孩子计较。
这一天,耶律明光故意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在郭襄面前晃悠,引得小姑娘好奇心起——不知道这个总是对他横眉竖目的讨厌鬼想要做什么坏事?于是就跟了上去,当然作为姐姐的跟班,小郭破虏也理所当然的跟了过去。
三个小娃娃,一个跟着一个,一串的穿廊过巷,引得大人们偷偷的笑,也不知道这些鬼机灵们又整什么好玩的事,这个月耶律明光和郭襄的斗法可是娱乐了不少人。
郭襄跟着耶律明光,走了许久,忽的觉得眼前光线一暗,再仔细看,明明走在了前面的耶律明光却失去了踪迹,身后的弟弟也不见了,她心里有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害怕,又强自走了几步,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头上长角,一丈多高的影子怪,吓得她哇哇大叫,那影子来势汹汹,小郭襄又惊又怕,忍不住闭上眼睛大哭起来。
与此同时跟在他后面的郭破虏也遭遇了可怕的事情,他遇到的是一个大石头怪。
何以两个七岁的小孩会遭遇如此可怕的事情,这神秘的白驼山庄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真的有妖怪么?呵,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此处之所以这么古怪,皆是因为耶律明光带着郭襄和郭破虏过来的地方是杨过早年设在山庄里的一处阵法,误入的人心智不坚的话就会看到幻觉,眼前出现心里最害怕的东西,不过这阵法也就这样了,并不会真的伤人,是以胆大包天的耶律明光才敢用这个捉弄郭襄。
当然为了引着郭襄入阵,耶律明光自己也进去了,只是他知道这个阵法的作用,是以一进去就闭上眼睛,心中默默的数数,这是他第一顽皮的闯进来之后吓得半死,大病一场之后,心疼他的耶律齐教给他的办法。
三个孩子在阵法里面待到了晚饭时分,找不到他们吃饭的大人,着急起来,上上下下搜了一遍才将郭襄和郭破虏解救了出来。
两个孩子都吓得不会说话了,休养了两三天才渐渐的缓过劲来,始作俑者耶律明光自然是狠狠的受了惩罚,小屁屁被打了一百戒尺,还要整整一个月每天要在欧阳锋的院子前面跪足两个时辰。
受了惊吓的郭氏姐弟初时对于耶律明光的境遇十分解恨,没几天郭破虏看见龙婶婶给耶律明光跪伤的膝盖上药的时候就有些不忍,雪白的小腿上全是青紫!最先开口去给他求情,还拉着姐姐看耶律明光受伤的腿,郭襄也被那骇人的瘀伤吓了一跳,她比郭破虏机灵多了,没有像弟弟那样傻乎乎的一个一个的去求长辈,直接找了最得欧阳锋喜爱的杨过叫他去对付庄主,也不知道杨过用了什么办法,总之耶律明光跪了七天之后,终于刑满释放。
耶律明光听说是郭襄给他求情,别别扭扭的问小龙女要了一根据说女人都喜欢的漂亮簪子,上门道谢去了,郭襄大大方方的原谅了这小子,两人总算和好了。
后来耶律明光还是喜欢和郭襄抬杠,郭襄也喜欢和他斗嘴,只是两人嘴皮子斗得厉害,真正动起手来,都舍不得下重手,郭破虏初时还拉一拉架,后来就连老实人也看出这两人之间纯熟无聊。
又后来,两人突然又斗得跟急公鸡似地,那时候耶律明光和郭襄都是少年和少女了,那一架掐的叫一个天昏地暗,郭襄还负起跟着陈小四和杨过去中原走了一次商,然后等她回来的时候,两人又莫名其妙的好的跟什么似地,具体打架斗殴的起因,更是一致咬紧了嘴巴不说!
再后来啊,他们成了一家子了,还有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又有了一个水灵灵的女儿,总之尽管他们还是经常吵吵闹闹,但是谁都看出来,那小两口恩爱异常,日子过得很不错就是了。
94、闯荡江湖的侠女们 ...
刚喝完表姐程英喜酒的陆无双骑着毛驴在山道上走的时候,心情是有些惆怅的。
英雄大会之后,她和表姐就辞别了师傅,继续在江湖上寻找李莫愁的踪迹,以报家仇。
这些年追着李莫愁的尾巴,天南地北的跑,也遇到了不少的江湖少侠,比起她的臭脾气,显然温柔的表姐更得那些少侠的喜爱,所以表姐很快就找到了一个英俊潇洒家世不错的意中人嫁出去了,总不能叫表姐新婚燕尔就上赶着打打杀杀吧,况且被李莫愁打死的是她的生身父母而不是表姐的,是以嘱托了姐夫要对表姐好,不要再叫她轻易离家在江湖上奔波之后,陆无双就骑着毛驴偷偷走了。
从此天涯流浪,只一人。
忽的一阵琴声从旁边的山间传来,陆无双出身桃花岛,虽然醉心武学,一心报仇,但桃花岛的功夫不仅仅是单单练气发招就能学好的,比如将武学溶于音乐的碧海潮生曲,又比如从易经八卦中悟出的劈空掌,是以对于音乐等杂学为了功夫精进也略有涉猎。
此时听那琴声颇为婉转动听,忍不住好奇下了驴子,进了山林,一路寻了过去,约莫走了百余步,就见一白衣少年正在一片花丛中抚琴,周围围着许多的鸟雀,琴音铮铮,百禽翻飞,竟是一曲《百鸟朝凤》。
陆无双曾见师娘弹过这首曲子,也有数十只雀儿被吸引往来,然后她和杨过就十分开心的拿网兜捉了那些傻鸟,烤了吃,十分神奇,不过师娘也言道她的技艺不熟,《百鸟朝凤》在师祖的手里足足会有千余只禽类应和,她还差得很远。
这时见那男子也在弹奏这首曲子,便起了玩心,悄悄的数起了雀儿的数目,然而那些个鸟儿大多不会安分的呆在原地教她数清,而是围着那弹琴之人四处纷飞,陆无双眼睛眨也不眨的数了半天还是没数清楚,暗道这些鸟儿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总之这人弹得也很好就是了。
许久那人弹完了曲子,叹息了一声,拔出腰里的长剑,在地上横平竖直的划了几十下,然后左一个圈又一个叉的乱划起来。
这下陆无双更好奇了,这是哪门哪派的功夫呢,剑子对着地上,对敌之时怎么制人?古怪古怪。
又看了一会,忽的灵光一闪,那些横平竖直的划痕可不就是一个九宫棋盘,那些圈圈和叉叉应该就是黑白二子了,这人不是在练剑,人家是在自己和自己下棋,自娱自乐呢。
再细看那棋盘,正是到了凶险之处,黑白子端的是争斗不休,而那下棋之人也棋力高深,妙招迭出,看的陆无双目眩神迷,忍不住渐渐走近了。
因着黑子先行,占了先手,此时白字处境颇为不妙,但是那少年似乎生性颇为倔强,不肯叫白子认输,是以苦苦支撑,半晌才在地上画上一个圈圈。
陆无双忽的就想起了陈小四和杨过的棋局,两位师兄,陈师兄为人温和手下的棋子布局也是平正中和,似乎没什么杀招,但往往在对方不注意的时候,已经悄悄的完成了整个布局,等到对方察觉不妥,已经处处陷阱,寸步难行,只得投子认输。杨师兄天资聪颖,不耐烦慢慢墨迹,一开始就来势汹汹,妙招一步跟这一步,叫敌手焦头烂额,顾此失彼,漏洞百出,最后心力交瘁只好认输,并且下过一次之后都不太敢和他较量第二次。
而陈师兄和杨师兄下棋的时候,却是最好看的,如果前半局,陈师兄能顶住杨师兄的狂轰乱炸,那后半局就没有悬念了,陈师兄稳赢,反之就输了。
再看那少年的棋局已经到了尾声,白字被黑子制得死死的,秋风扫落叶一半被大片大片的吃掉了,看来是没坚持住,陆无双又想起了每次杨过赢了陈小四无可奈何的神色,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什么人?!"那少年看着棋局上白子快要无药可救,心中着急,又听有人轻笑,心中一惊,有了几分恼火,是以嘴上喝道。
陆无双被喝破行藏,便从花丛后面走了出来答道:"过路人。"又见那少年脸上似有恼怒之意,有点像恼羞成怒的杨师兄,心中好笑,便道:"我听见你琴弹得好,忍不住过来看看,刚才笑出声来可不是因为你,是想起了我的两个有意思的师兄。"
白衣少年脸上露出了疑惑之意,陆无双此时心情不错,便耐心的解释道:"我的两个师兄,一个下棋如你这黑子,一个下棋如这白子,方才我见这白子布局平稳,黑棋落子险奇,若是白子能抵挡住黑子的这几轮猛攻,便可后发制人,只可惜——"说着陆无双摇摇头,一副我很行的样子。
那少年闻言,思索了一会,又下起了棋来,或许这次因为白子意志坚定,不再为输赢得失所扰,竟然慢慢的将局势扭转了过来,黑子反而因为冒进被围住了,不过此时棋盘上已经满满的都是棋子,下无可下,最后数了数,黑子险胜了一目。
陆无双见那少年专注下棋,忽想:"这人荒郊弹琴以百鸟为知音,下个棋也是自个跟自个,孤零零一个,欸……天下如我们这样的不知道凡己。"忍不住唱道:"考在槃涧,硕人之宽,独寐寤言,永矢勿谖……"却是诗经中的一首《考槃》,意思是大丈夫在山涧之间游荡,独往独来,虽寂寞无侣,容色憔悴,但志向高洁,永不改变。
少年此时正好罢手,听见陆无双的歌声,大起知音之意,继续操琴与之相和,一曲既罢,二人相视一笑,均感十分畅快,江湖儿女也不扭捏,当下交换姓名,畅谈一番,陆无双始知这个少年叫何苍,本来二人一个倔强孤僻,一个古板寡言,不知怎的竟然也说到了一块,一起结伴同游,经历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事,互有好感,成就了一桩良缘。
This entry was posted on 2012/02/14 at 下午12:19:00. You can follow any responses to this entry through the RSS 2.0. You can leave a respon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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