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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
(89)
Cbox! 碎碎念[留言板]
《急速沦陷》作者:晓春(12.19至出书版完结)
10/4上市
绿叶森林系列680
作者:晓春
书名:急速沦陷·上
绘者:猫树
封底文案:
首次采访,男人的张扬野性便在洪政申心底烙下印记,
张辰锋看似个普通的男公关,却满身神秘成谜。
一场意外让两人迫不得已扮演同居情人,
洪政申极力掩饰喜欢同性的秘密,
但越是压抑,深层的渴望便越是受到牵引。
而洪政申那冷静禁欲的表象,勾起了张辰锋探究的兴趣,
日夜的相处,让他亟欲揭开面具、触摸底下的真实。
迷藏似的追逐,在彼此之间掀起惊涛骇浪,
失控,只在一.线.之.间……
封底文字:
「让我做你的情人,这种假设真的那麽难吗?还是──我真的烂到连跟我配合演对手戏都那麽勉强?」
这类问题的攻击性太强,政申觉得脑子里的那根弦绷得更紧了:「我不懂你什麽意思。」
辰锋将计就计地诱导:「我的意思是──真可惜,你不喜欢男人。否则,你应该不会像现在这样视我作累赘吧。」
「这种假设不存在,你自己不也没办法喜欢上男人吗?自己都做不到的事,何必要求别人做到。」政申不知道自己说这句时,未来将会面临多大的风险。
「啊……现在可能是没办法呢。」辰锋半真半假地笑道,「但如果对象是你的话,也不一定没可能啊。」
这种话可以随便说吗?政申的血液沸腾起来,叫嚣著要解密那些暂时隐形在身体深处的欲望。
晓春《急速沦陷·上》
第一章
透过半岛酒店咖啡座的玻璃窗,俯瞰整个维多利亚港,轻柔的音乐和咖啡豆的浓香令人心旷神怡。
洪政申轻轻搅拌著黑咖啡,抬手看了看表,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他一向不习惯让别人等,所以没有特殊情况,总会提前半小时到目的地。
再过几天就是平安夜,香港充斥著庆贺圣诞和新年的隆重氛围,路过中环皇后广场时,你可以立即确定自己正身处於一个热闹繁荣的现代都市。
不过假期对政申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为了使圣诞专版如期发刊,他已连续一周陪同熬夜作业到凌晨,用以鼓舞士气,而今早被要求专程守在酒店咖啡厅等一位神秘的采访对象,则算是给自己额外派发的任务。
作为耀日周刊行事风格强硬的大股东兼名誉主编,采访的事本是由助手和记者代劳,但由於这趟关系是经他洪政申亲自公关敲定,并且采访对象的顶头上司与他本人交情匪浅,就不得不按著对方的意思约法三章。
「我可还没到吃饱了撑著要泄自己公司老底的地步,别人我信不过,要不是你的面子,哪家媒体有幸请得动我手上的王牌!」蒋冰琴在电话中不客气地交代。
这个女人还真是一点都没变。想到这里,政申暗自苦笑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压过头顶,几缕柔和的气流从肩头穿行而过,政申本能地抬眼,正好撞上一双沉著深邃的眼睛。
这对眼睛的主人朝他优雅一点头,随即拉开对面的椅子乾脆地坐下,还很自然地扬手叫了服务生:「拿铁。我忘了吃早餐,再加份芒果慕斯,谢谢。」
政申不由自主地微微蹙眉:「对不起先生,我在等人,你──可否换个座位?」
那名年轻男子无声地笑了,唇边有几分淡讽荡漾开来:「我就是你要等的人。」
政申一怔:「我等的是个女人。」
「如果琴姐没听错,你要采访的对象并没有设定男女。」
政申眼底升起一抹无奈,他事先的确没有说明要采访女人,可他却没有料到广宇会派男人出马。
早晓得冰琴这个人,她要是肯乖乖与人合作,那恐怕连螃蟹都会直著走了!不知这回,又是找来哪路厉害的角色来刁难自己。
「你──是广宇公关部的?」政申难掩口气中的迟疑和诧异。
「不像吗?你认为干我们这行的该是什麽样子?」
他低沉地笑了笑,声音性感,表情夹杂著高傲的贵胄气,「花里胡哨妖气冲天?还是──不能著力沟通?」
眼前这个男人言辞犀利,又全无见媒体时赔小心的自觉,可见是经历过大场面的,政申不得不放下轻慢的态度解释道:「这不是像不像的问题,你颠覆了我……头脑中的族群印象。」
他无声地一笑:「呵,你倒是坦白。」
政申不认为自己的切入点粗暴,直接说:「或许业内真的人才济济,看你就知道了。」
「这算是夸奖?」
这个过分英俊的男人突然倾身向前,发丝有股淡淡的洗发精清香,後一句话压低了语调,顿觉轻佻肆意,「今天要是答得让你满意,有没有奖励?」
政申分辨出那刻意营造的讥诮,难缠的谈判对手他不是没有碰见过,但面前这位显然身经百战,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危险的。
政申抱起手臂,大方地问:「你想要什麽?只要我做得到。」
大概没有想到对方会如此镇定地正面作答,那男子的眼神微微一敛,一时间竟深得像两潭幽静的湖水。
「算了……你又不是女人,否则,可以来广宇捧捧我的场。」
手机在这时候响起,他朝政申深深看了眼,说声抱歉,就起身走到窗台边接听电话。
直到这时候,政申才找到机会客观而放肆地打量他。
素净的浅褐色薄风衣外套,一望便知出自名家之手,里面是米白棉麻衬衫,没有把衣襬扎进去,襟前随意开著几粒扣子,浅棕色卡其长裤,脚踩閒适的古董沙滩鞋,洁净俐落的品味。
赏心悦目。不知怎麽的,政申想到了这个词。
加上他站姿笔挺,身材高大出众,胸膛可窥见的那片健康的浅蜜色皮肤惹人遐想,既不粗犷也不沾半分脂粉气,浑身浪荡的野性却似活生生的,稍不掩饰便呼之欲出,能激起都会男女潜意识里被动而色情的欲望。
像是要把致命的男人香调和,立体而不失柔和的面部线条,凌厉的嘴角和锋利的带点戏谑的眸光,镶著明豔的薄情,眉梢又处处透出暧昧的暗示,那气韵和手段浑然天成,很有些漫不经心,又具有淡定的气势。
女人可能不知道何时就会被这样的职业猎人俘虏,谁都没有把握能坚定地抗拒这具复杂的灵魂和原始的肉体。
待他收线後,低下头思索了片刻,那张俊朗的脸染上一层蓝色的忧郁,竟比电影镜头更生动煽情。
政申暗自叹息,终於知道蒋冰琴待自己不薄,让这号人物出场,已经足够有说服力。
单从外表看,政申并不比他人逊色,只是出於纯色的男人味,没有谜样漆黑的眼神和残酷不羁的气质。
政申名声在外,他的曲折不会表现出来,稳健成熟、内敛绝对,喜欢掌控环境和节奏,不屑在调色盘上扮演八面玲珑的人物,但却处处能与大势力结缘。
可是人很奇怪,常常会对与自己截然相反的人和事产生好感和探究欲,政申意识到:无论有意无意,眼前这个男人的职业特质就是为了加速人类的荷尔蒙分泌。
等他重新落座,咖啡和芒果慕斯已经送到,看来他喜欢甜品,且丝毫不怕身材因此受影响。
政申确认,一个对自己极度自信随意的人,一定有可供挥霍的资本在,他决定单刀直入。
「广宇的理念是全力迎合高端客户的需求,那旗下人员是否还可以适当发挥个性,保持个人信念?你应该是其中的佼佼者,因为你做得很……自然。」他本来想说:几乎看不出来是伪装的。
「这种事需要天赋的吗?」对手坐姿潇洒,一派从容地反问。
政申只得见招拆招,出口不带拐弯抹角。他今天充当记者,对方又是男人,自然不需要他花太多技巧布阵。
「会很在乎外界对你们的评价吗?在享受社交场上的光环之後,私底下却又要承受来自公众和卫道人士对这个行业的有色眼光,压力是否大过动力?业内精英会不会产生潜在的心理危机?」
「我?还是他们?」
他挑了挑眉,有点惊讶这位采访人如此新鲜的「刑讯」方式,换作别人,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回答,不过这一次例外,他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半点被冒犯的感觉,因为面对一个诚实的家伙并不怎麽讨厌。
喝下半杯咖啡,放下餐巾,他娓娓道来:
「第一,我只是普通案例,不是你想找的典型;第二,我不能代表广宇的任何一个人说话,我的言论只代表我自己;第三,我不自卑,也不自恋,更没什麽心理障碍。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这样聪明狡猾的行家倒把政申的严肃面具先给卸了下来,後者不由笑道:「忘了自我介绍,我是港岛《耀日》周刊的洪政申。」
「幸会,张辰锋,大家都叫我阿锋。」
两人都像是现在才想到寒暄这一环,毫不在意刚才的唇枪舌剑,氛围显得疏离却不冷漠。
「这是你的真名?」
「那我应该叫什麽?」
这个答案让政申略微怔了一下,随即淡淡一笑。此时,从身边经过几位女宾,她们大都不经意地回头扫了这桌一眼,出色的男子组合很容易夺异性目光,两人又恰好都是受女性青睐的类型。
两位当事人倒是对这类惊豔眼神见怪不怪,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而战况仍在蔓延。
政申继续说:「如果我的问题过火了,你有权不回答。」
辰锋坐直身子,摆出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我答应过琴姐配合你的采访,自然会照办。」
「谢谢,可以问些私人问题吗?」
他摊摊手,意思是「请便」。
「你在哪里读的大学?」政申感觉此人再不济,充当贵族少爷是绰绰有馀。
「虽然没有堕落到不成人形,但也不会有多少人会期待我头顶博士头衔、在广宇取悦现代女性。」
张辰锋打趣的口吻令政申再次意识到自己遭遇了对手,有点头疼,又不确定有些问题要不要深入下去。
「能告诉我你的年龄吗?」这应该是行业忌讳。
没想到他意外合作:「二十七,现在的女人都不大喜欢毛头小子,所以年纪大点比较吃得开,但也不能太老,三十岁之前即可收山。」
政申此刻终於在他满不在乎的帅气外表下嗅出老练的江湖味来了。
「什麽情况下,客人可以要求出场?」
「只有VIP客人能透过专用管道点名预约。」
「贵宾客户里,哪些领域的人士居多?」
「这是商业机密。」
「我不是要你透露别人隐私,我只想了解这个客户群主要是些什麽人。」
「富太太、有钱小姐,还能是什麽人?」
「她们的丈夫有何反应?」其实政申自己很讨厌这类八卦问题,不过期刊需要,又不得不问。
「男人有时很好骗,有时则是故意被骗。这很好理解。」
他讲的都是事实。政申只好挖掘人们更感兴趣的话题:「公司怎样计费?有标准吗?」
「不一定,听熟客诉苦可以给打折价。」
「她们只为聊天付钱?」政申随口就说出来了,语气里的轻蔑掩都掩不住,这一行什麽时候变得那麽纯洁了?
辰锋不以为意地沉默了片刻,盯著政申一会儿,又轻轻地笑了:「聊天收费也不便宜呢。」
「依你的条件……很多行业适合,为什麽要选择做这行?」
「收入颇丰,而且──可以令别人快乐。」这时他的眼睛格外朦胧,透出深不可测的意味。
「你入行几年了?」
「一年多。」
「有什麽特别的感觉?」
「特别的?」辰锋的笑容充满男性魅力,无形中还掺入些慵懒的诱惑味道,「不记得了。」
政申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回避了一下,喝口咖啡停一停才问:「会与客人产生感情吗?」
「洪先生,我不是冷血动物,但无论如何,我会让我的客人觉得──我忠於她,这是起码的职业道德。」
「那就是没有喽?」
政申咄咄逼人,如果对方是女性,他的提问方式绝对会含蓄婉转得多,只是面对从事这项特殊职业的男人,说没有一丝歧视是假的,虽能保持自持的姿态,但双方随著谈话内容的转移,还是渐渐生出了些火药味。
「我对她们有没有感情不重要。」辰锋放松地靠上椅背反诘,「洪先生,你中意现在的工作吗?」
「什麽意思?」
「你很热衷於做传媒?」
接收到对方的逼视,政申诚实作答:「不特别喜欢,但也没有到厌倦的地步。」
「你会爱上你的采访对象吗?」
「当然不会,工作是工作。」
话一出口,政申才惊觉自己已经替对方回答了刚才的问题,心里又突然有些钦佩,最重要的是,辰锋对自己的职业处境没有丝毫尴尬,甚至还能维持著高高在上的基调,真是块猎豔的好料。
世界在这样的男子眼里大抵是很轻浅的,不值得计较和深究,如果双方不是现在这种立场,说不定也会有不少共鸣,但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眼前微妙的对峙局面,使气氛迅速沉淀下来。
辰锋缓缓别开视线,往窗外看了一眼,瞳孔在遭遇阳光後微一收缩,身上顷刻被披上了一层金色,勾勒出一道涵义不明的浅笑,然後他悠悠说:「琴姐不好敷衍,她总是派送一些苦差事给我。你们交情应该很不错吧?」
「老朋友了。」否则,依她的脾气,哪里肯让人写访问稿,这事摆明著是要爆广宇料,赚发行量。
蒋冰琴天不怕地不怕,最怕有媒体用耸动标题藉势炒作,影响她「广宇公关」的声誉。
「难得她放心让你写。」
「这期专刊有一篇涉及神秘职业的长稿,难得冰琴愿意助阵。你不必担心会被披露隐私,我会让编辑把握好尺度,被访者身分也会严格保密,不过媒体也有权代表公众畅所欲言。」
「不是为所欲为?」辰锋开了句玩笑,朝政申讪讪一笑,「看来香港的媒体转性了。」
当今世道,特殊行业只要找准突破口,得以顺利上轨,便有发迹的可能,如若再加上规范化的公司营运模式,冠上个华丽体面的名头,再找几名贴心的後台,一朝起势也可无往不利。
「广宇集团」就是其中的幸运儿,广宇下属五家分支娱乐机构,由女主人掌舵,家喻户晓、誉满香江。
广宇的公关部最为传奇,市面上流传著一种说法:富贾商户或政界名流出席流水晚宴时,相偕的女伴或翻译,多数经由「广宇公关」推荐,人员素养的水准之高可想而知。
蒋冰琴──广宇的大姐头,业界尊她「琴姐」,当初凭一己之力撑起整个公司,人人都等著看她笑话,谁知道竟然办得有声有色,让同行大跌眼镜。
「广宇」主营娱乐产业,本业起家时是间模特儿经纪公司,公关礼仪、投资谘询等服务原都只是副业,但蒋小姐认为自己无所不能,派手下优秀的男女纷纷出笼解救多金寂寞人士,不断增加公司利润,巩固高端客户群体,还做得合情合法光明正大,靠山日益强大,到後期,连那些眼红分子都自知撼动不了广宇的根基,只好知难而退。
蒋冰琴如今在娱乐界也算是响当当的领头羊,有市场眼光外加些谋略手段,真正是胆大心细的女强人。
洪政申望著那部白色蓝宝坚尼跑车消失在自己的视野,心底泛起一股不可名状的感觉。
电话在这时跟进,一个乾净悦耳却不失柔媚的嗓音响起:「怎麽样?可是超水准?」
政申竟然说不出什麽话来反驳冰琴的自卖自夸,只是装作随意地问了句:「他是什麽人?」
「有兴趣了?他可是很难预约的噢。」
「说什麽呢。」连细微的掩饰都被揭穿,政申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我可是把手头上最好的一张王牌拿出来现世了,对你的事业够不够支持?」
「看得出来,但他看起来有点不驯。」
「那是当然,只不过豹子要有野性,才能让人欲罢不能。上广宇来的客人当中,百分之八十都迷恋他。」
政申冷淡地一笑:「谁猜得到如今这个淡世还有这麽好的营生。」
「想不想改行?政申,你过来的话,年薪保底千万,其馀四六开,凭你的姿色,肯定能成为我手上的另一张王牌。」
「你这疯女人,越说越不对头。好了好了,我下午还要去新闻总署,下周法国大餐鸣谢佳人。」
「嘿,又搪塞我。你做假文人做出瘾来啦!是不是真的啊?到时可别真对小周刊一往情深,把我那广宇一亩三分地掀个遍。」
「我没觉得做这个有什麽不好。」
「但也没什麽好呀。真不回去当少爷了?跟家里人妥协真有这麽难?你就是脾气太强,我实在看不惯你为了几篇八卦报导就顶替底下的小记者披挂上阵,香港漫天遍地的九流杂志,你就算能做到三流,也只是窝囊小老板,惨过死。」
政申对这番冷嘲热讽早已听到耳膜生茧:「是你说要我亲自出马,才肯透露广宇公关的内幕给我,又不是我想越俎代庖。耀日旗下不缺人手,不劳费心。」
冰琴懊恼道:「我是说过,可我没想到你真的会答应自己来!洪伯伯生日快到了,他们都已经松口,盼著你回去,你自己看著办吧。」
「我有分寸,拜。」
冰琴一搁下电话,叹了口气,到酒柜里取出空运白兰地给自己倒了半杯,然後在办公室的转椅上坐下,表情有几分落寞。
洪政申与蒋冰琴一直有层特别的关系。
谁都不会想到,这两个看起来完全不在同一世界的男女,原是一对令人豔羡的情侣,并且奉父母之命订过婚。
双方家长都是企业家,本来儿女联姻是喜上加喜、利上加利,两人也都曾为对方的魅力折服,坠入爱河,但之後冰琴发现一件难以置信的事情,一瞬间颠覆了她的幸福世界。
那是三年前的夏天,冰琴刚刚组建自己的「广宇」,而与洪政申的相识相恋,使一向事业心超强的她有些无心投入工作,爱情的甜蜜令她甘心放弃奋斗空间,只安心做对方的贤内助,直到有个叫安东尼奥、褐发碧眼的年轻男人到他们的新居找上她。
因为对方说是政申在加州分公司工作时的朋友,冰琴相当热情地招待了他,当时她只想著如何去了解关於洪政申的一切,包括过去、现在和未来。只是,一杯咖啡过後,她完全陷入惊愕和痛楚当中,尽管她反覆否定,心却数度下沉,直沉到深海底,连挣扎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不会听你的一面之辞,我绝不相信!请你离开。马上!」最後,她愤怒地对那英俊的义大利男人吼出来。
「你可以找西蒙来。」那男人只是静静地吐出政申的英文名。
「好,我让他找员警来请你走。」
她当场拨了电话,手却一直抖个不停。
洪政申赶到时,在目睹他抛向那名男子的惊疑眼神後,冰琴整个人都战栗起来。
「政申,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政申猛地拉起冰琴,表情严肃:「别听他在这儿胡说,我带他出去。」
他的声音是那样残酷、沉著,透著丝丝阴冷,像在命令一个不相干的人,冰琴何等聪明,那一刻她已经能肯定:政申与那个男人是有瓜葛的。
那个美丽如希腊雕像般的外国帅哥,用一种近乎渴望的目光凝视著她身边的伟岸男人──她的未婚夫。
「西蒙,申……我很想见你。」他轻轻唤著旧识的名字,「那天是个误会……」
政申转身,目光平静而冷冽,他用漂亮纯正的英文一字一句说:「立刻消失,不许再出现!我们之间早就完了。」
最後几个字真如五雷轰顶,将冰琴整个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真的,原来是真的!她的爱人,她心中最出色的男人,竟然跟个外国男人有感情纠葛,甚至是那种不可告人的关系……
不能接受!这无论如何都不是她能接受的。
她觉得恶心,她觉得疯狂,她觉得想死,她尖叫起来,不停地尖叫,不顾佣人们投来的诧异眼光、不顾洪政申的拉扯拥抱、不顾周遭的一切……她的幸福世界在那一刻彻底土崩瓦解,灰飞烟灭。
直到门被霍一声推开,冰琴才从记忆中回神,在看到来人的那一瞬间,又立即换上她美豔的笑脸。
那人随意地坐倒在沙发上,摸出一根烟点上,全不把这顶头美女老板放在眼里,态度亲腻到放肆的地步。
「不是说戒了吗?」
她轻轻来到男人身边坐下,也取出一根烟凑过去借火。
「只是在别人面前不抽,偶尔犯瘾。」
「你自制力有那麽差吗?唬别人还行,唬我,算了吧。」
他轻扯了下唇角笑笑,没有反驳。
「那个洪政申是有来头的吧?」
「怎麽,他得罪你了?」冰琴眨了眨眼,没有直接回答,「如果我没料错,你也没给他痛快吧?」
「那还不至於,你的面子,我总是要给的。」
「他到底问你什麽了?」
「我可没兴趣复述。」
像是顿时恍然大悟,冰琴一下笑得极为灿烂:「他真当你是吃软饭的?」
辰锋撇了下嘴不置可否,那样子逗乐了女老板。
「那家伙一向没什麽幽默感,你最後干嘛不乾脆表明真身,让自己洗脱腐坏之名?」
他坏坏地咂嘴:「就差没哭著告诉他,本少爷只是不幸家道中落,意外堕入烟花地,至今玉洁冰清,卖艺不卖身。」
冰琴噗地喷笑:「你不做演员真是可惜。」
「我要是现在转投TVB,你岂不是要抓狂。」
「这话不假。」冰琴漫不经心地将话题引回工作,「周太太预约你有一个月了,你见是不见?」
「她兄弟前不久吃了官司,现在天天有狗仔队在周府门口盯梢,我怕被偷拍,惹不必要的麻烦,帮我推了。」
「行,你说推哪个客人,没人敢说个不字,谁让你是我的摇钱树呢。」
「对象太敏感,现在露面帮她处理私人问题会有诸多不便。你也不希望我过多曝光吧?」
「还是你想得周到。你的一切可都是我的、广宇的,我可不想有半点闪失……」说著,温柔宠溺地攀住男人的脖子去吻他的唇。
哔!电话内线进来:「琴姐,阿锋在您那里吗?」
冰琴面上恢复常态:「是,什麽事?」
「麻烦提醒他明晚九点,曾小姐在兰桂坊老地方等他。」
「好,他知道了。」
冰琴回头妩媚一笑,「你是越来越风雅了,太太小姐们光请喝茶就大把大把交际费花出去,真有一套。辰锋,依这势头,你是想明年就收山吧?」
「我有什麽东西瞒得过你。」
「我可不会放你走。」
「真有这麽稀罕我?」
「辰锋,你是个怪人,骨子里那样清高,在这花花世界打滚,却总不忘置身事外。你的杀伤力你自己不承认,我还不清楚吗?」
「你舍不得我带来的生意是真。」
「这话说得太伤感情,我蒋冰琴对你怎麽样,你比谁都明白,不是吗?」
「琴姐,你别抛出这种话来混淆视听,我要是当真了,可就不好办了。」
「怕什麽!就算是白养你,我也乐意得很,试问这世道有谁能束缚住你,嗯?有谁真正抓得住你?告诉我,辰锋。」冰琴气若游丝,在男人耳边轻言细语。
「琴姐。」辰锋突然站起身,「晚上还有个约,我先走一步。」
「你不是一天只会一位客户吗?早上刚去给徐太接机。」
「今天不同,是陈小姐生日。」
「也对,她是我们的大主顾。准备了什麽礼物?」
「卡蒂亚项鍊,柜台丽娜帮我订下了。」
「以後记得从陈小姐帐户里扣除。」冰琴似笑非笑。
辰锋表情略有些玩味,转身离开。
「呵,这个辰锋,难怪有人会为他神魂颠倒。」
蒋冰琴比任何人都清楚张辰锋的魅力,他在广宇的真正身分相当於心理谘询师,他第六感超常,能及时窥见人性动机,透过观察和若干对话,就能找出常人不易发觉的细节,从而提出沟通对象的性情和喜好,加以分析利用。他有加州的律师执照,有时也为客户的一些法律纠纷提供建议。
辰锋讲一口流利英文,交际手腕惊人,且极富冒险精神,深谙情趣与衣著品味,於是往往可以迅速涉足各类人际关系网,因言谈机智气质邪魅,轻易就能博人好感,所以客户一旦遇到难缠的对手,会邀他一同出席一些场合,希望他伺机接近对手打探虚实,或是请他代为搜集内幕消息。
辰锋偶尔玩世不恭,但职业态度不卑不亢,办事稳健高效,迎合各方人士口味,本身还是运动健将,游泳、冲浪、攀岩都是好手,还精通各式球类运动。
辰锋的确是「广宇」的金字招牌,最佳知音和男伴。要不是机缘巧合,哪里找得到这样的人才。
到现在蒋冰琴仍清晰地记得一年前在纽约与辰锋的第一次邂逅。
第二章
那一天,蒋冰琴的车在路经皇后区的艾姆赫斯特街口时,突然有几名体格健壮的黑人,从街对面横刺出来,像是在追赶著什麽人。
情急之下,冰琴一个急煞车,轮胎和地面发出尖锐的磨擦声。
跑在最前面的男人因为闪避不及,随著惯性,沉重地摔在冰琴跑车的挡风玻璃上,又翻落在地,她一时错愕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她准备应付这个大麻烦时,那黑人却没有追究,还顽强地爬起来继续拔腿往前。
冰琴略一定神,视线不由地跟过去,他们的目标是一名东方男子──
似有生命力的黑发、矫健的身躯、超脱的气势、不凡的身手,在与那几个黑人壮汉的打斗当中,他与众不同的狂野与迅猛,使身为女性的冰琴怦然心动,感到一股纯异性的吸引。
但後来发生的一幕使她惊呆,他们终於包抄过去,有一个黑人亮出匕首,狠狠地向那名男子捅去,几面夹攻之下,来不及格挡,他的胳膊被刺伤,顷刻淌下醒目的猩红液体。
他反射性地一脚踢出,倾身制住那个袭击自己的人,又反手夺过那把匕首,顺势借力将刀刃猛地插入对方的下腹部,血染水泥地,一片恐怖。
原本受到极端惊吓的冰琴,这时反倒镇定下来,她深吸一口气,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子里迅速成形,当时如果她有过半丝疑虑,可能就不会仅凭对方的黄皮肤,就冲动地踩下油门冲入战局。
混乱中,她扑出车门,对著那个受了伤的亚裔男人喊:「上车!」
浑身狼藉、浴血奋战的陌生人就这样毫不犹豫地上了一位美女的车,一帮黑人在背後追逐叫嚣;蒋冰琴也是生平第一次搭救一个不知是好是歹、是在行凶还是在除暴安良被追杀的异类。
他很英俊、很年轻,也很危险、很凶悍,像只刚出笼的猛兽,全身抖擞冷酷不羁,似能够满足人类的终极欲望。
冰琴惊魂甫定,用英语询问副驾驶座上的伤患:「你是谁?怎麽得罪了那帮人?」
「香港人?」他反而用中文问她。
「呃……是,你怎麽知道?」她很惊讶,对方竟然一下测出她的底细。
「只有香港女人能讲一口漂亮的牛津英语。」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他仍具备冷静的分析力。
「谢谢。你的伤怎麽样?」
「没事,包一下就好。」
「刚才那个人……会不会死?」
「我不知道。」
这时她清楚地看见他的嘴角浮上一丝隐约的笑意,像路西法、像堕落天使。
因为紧张,冰琴差点没有注意到红绿灯,一煞车便牵动了男人臂上的伤口,他在忍痛时显露一口整齐的白牙,然後扭头对她说:「如果他死了,你现在载的就是一个杀人犯,不怕吗?」
「怕,怎麽不怕!怕你恩将仇报,杀人灭口。」
「同胞当中很少碰见像你这麽沉著幽默的女人。」
「你夸我是因为我救了你?」
「不,你给我消毒包扎,才算真的救了我。」他还有力气开玩笑。
「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只是轻伤,我自己能处理。」
「那──不介意我把你带回家吧。」
「我很痛,可别非礼我。」口气一本正经。
她忍不住笑出来,终於放松下来:「我答应压抑兽欲不碰你,放心。」
他淡淡一笑,面色已经泛白,可以感觉到他体内的能量正因为左胳膊上的洞口慢慢流失。
「你忍一忍,就到了。」她加速。
两天後,冰琴觉得这场意外援助竟真让她掘到了宝。
这个男人的肉体之美足以让好色之徒痴迷,他的存在似天然的诱惑,带著神秘而矛盾的攻击性,身上的每一条肌理线条都刚柔并济,向外散发源源热量。
一觉醒来,望著豪华的卧室,肩头精致的、显然是经过专业人士处理的绷带,使这个烈性的强悍男人像个孩子般地笑了,见冰琴亲手端早餐进来,他突然温柔地说:「要我怎麽报答你?」
「大恩不言谢。」
「不,你只管开口。」
「以身相许吧。」冰琴冲他眨眨眼。
「你连我是什麽人都不知道。」
「想说的时候你自然会说,而现在,我不在乎。」
男人佯装投降:「好吧好吧,我娶你。」
冰琴叉腰:「我看起来像是嫁不出去的人吗?」
「可女人喜欢我的身体。」
够坦白,她更加欣赏他。
「我蒋冰琴救你,是指望你日後解救更多寂寞女性。跟我回香港吧,帮我赚钱。我有间不错的公关公司,专门收留落难帅哥。」
他只是稍稍露出讶异神色,就安然进餐了,在冰琴走出房间时她听见他吐出三个字:「张辰锋。」
「最後一个问题,你是单身吗?」
他点了下头:「我从不相信爱情。」
冰琴自认是那种善於利用别人弱点的投机者,她深知关键时刻什麽人需要什麽,辰锋的背後一定藏著些不可言说的秘密,因此他不在意身在何地。
而她蒋冰琴,对自己即将带回去的这个男人也故意不加以揣测,他虽身分敏感、仇怨纷繁,但护照齐全,亦素养高尚,不在她顾虑范围内。
在经历洪政申事件後,冰琴对危机已彻底丧失免疫,她的心恢复了敏锐和放纵,凡事掌控伺机而动。
事实证明,香港为辰锋疯狂。
晚上七点,浅水湾豪宅内,富商千金陈雅清小姐的生日宴,杯觥交错宾客云集。
辰锋准时到场,送上礼物鲜花便宣布告辞,他的作风一向体贴大方,永远让老客人觉得没有白花钱,表面看来情意深重、知情识趣,礼物有来有往︵虽然稍後均会藉机在客户信用卡中扣下︶,也实在比周围的异性玩伴更叫人觉得知心难舍。
广宇公关的礼仪课程很是考究专业,所以很多有社会地位的客户,有透过匿名消费来获取一些社交技巧和理财策略,只有在遇上一些值得信赖的专业人士,比如张辰锋,才可能将其列入比较亲近的朋友名单中。
更有甚者,会大方邀请他在公开场合和私人聚会上亮相,因为他看起来比上流社会的少爷还擅长应酬场面,只稍微走一个过场,即刻能成为社交场上的焦点,名媛、富太眼中完美男人的典范,辰锋一直很吃香。
看辰锋离场,一位身著华美礼服的年轻女郎追了出来:「阿锋,你等等。」
此女正是宴会主角陈雅清,大小姐一开始只不过是想在广宇找个运动夥伴练网球,加之家族旗下成立的珠宝行刚由年轻的她接手,压力甚巨,由此常常需要辰锋做心理疏导,吸收了不少他赋予的精神原动力,同时,也一不小心踏入了辰锋的温柔陷阱。
辰锋听到身後呼唤,脚步在原地停住,转身摆出职业微笑:「雅清,你今天真美。」
「为什麽不留下来参加舞会?」她喝了些红酒,面容酡红双目泛湿,格外明豔动人。
辰锋的语气一贯不献媚,但安抚意味十足:「我人和心意都已经到了,现在必须走了,免得你家人尴尬。」
「阿锋……你退出广宇吧,别再回去了!就陪在我身边好不好?我介绍你跟我家人认识。我的生日愿望就是你!阿锋答应我吧,答应我好吗?好吗好吗?」陈雅清开始发挥小姐本色。
「别任性,进去跳舞吧,今晚属於你。」辰锋低头在陈雅清耳旁轻轻一吻:「保重。」
「阿锋──」
「小清,你怎麽在这儿?」一名戴著眼镜的年轻人从宴会厅跑出来,一眼看见正在与表妹道别的俊美男人,微微愣了一下,主动走上前去,「这位是?」
「张辰锋。」他伸手与对方用力一握,「抱歉,有事要先走一步。雅清似乎喝多了些,麻烦照看好她。」说著,便转身潇洒离去,嘴角泄露一丝大多人都不会察觉的嘲讽。
「原来他就是张辰锋。」年轻人扶住身边一脸伤感的小公主,「小清,除去公事,姨父不喜欢你同他走得太近,毕竟他交际圈错综复杂,我们都怕你吃亏。」
「我的事不用你来多嘴!」陈雅清回过神,一把推开表哥,往屋内走去。
辰锋坐回车里,松开襟前的钮扣,打开电台广播,一个寂寞的声音回盪在车厢,很符合他现在的心情。
早已习惯这类看似真心的痴缠,既然没有一颗真心去同对方交换,索性独善其身,做一名孤胆游侠。
看得透别人是一回事,接纳别人是另一回事。张辰锋平生说过无数假话,但对蒋冰琴说的那句是真的──他不相信爱情。
五天後,晚上九点,平安夜,洲际酒店。
洪政申在几位老外总监的要求下,被迫享受完一顿圣诞大餐才终於得以脱身。这时节到处张灯结彩双双对对,落单的人反倒十分不应景。
接到妹妹佳乐的问候电话,政申的表情松懈下来。其实已经有三年没有同家人或情人过平安夜了,此类例行的聚会在与冰琴分手後就自动中止了。
今晚,政申决定一个人走走,也算是倾情参与了这趟热闹的城市彩排。
走到街心,下意识地去大衣口袋里摸烟,却发现自己已经戒烟两周了,手心里多了一粒牛奶糖,大概是刚才在弥敦道上那个扮成驯鹿的女孩塞进他口袋里的礼物。
政申不嗜甜食,可由此想到上星期在自己面前大吃慕斯蛋糕的男人。也不知道为什麽,最近几日,总在某些时间段,那个人的影子猛地闯进他的脑子里,也可能是那人真的另类得太过令他印象深刻的缘故。
就在前一天半夜,他还做了一个荒唐的绮梦,很久没有这样的欲念了,醒来时,回忆起相关的细节也不禁面红耳热,最要命的是,梦里的另一位主角正是那位只有一面之缘的广宇王牌。
在很年轻时,政申察觉自己的双性倾向,因为当时在加拿大念硕士,天高皇帝远的,於是也曾前後大胆交过三个同性情人。
在满足部分需求後,政申却发现男人并不比女人更适合自己,当他回港半年後,便决定彻底抛弃另一面倾向,找个理想的女人结婚,却不料被一名迷恋他的旧识给生生揭穿了面具,直接的後果就是导致与未婚妻分手、与家人决裂冷战的难堪局面。
想起往事不禁唏嘘,政申曾对自己说,没事不要再去碰男人。
他知道过去只是因为放纵,并不当真,如果没有这个梦,他大概会以为自己已经对男人彻底没兴趣了。
冰琴说得没错,那个张辰锋真的是个天生的支配者,能激发内心深处一些最本能的幻觉,赤裸裸地勾引出常人平时不敢随意触碰的不良隐欲。
一路走到天星码头旧址附近,想著吹一吹海风可能对自己有好处,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事情就是那麽凑巧,在码头停车场附近,政申居然一眼看见了那个以为不可能再与自己有交集的男人。
张辰锋正跟一名雍容的贵妇并肩走在一起。
自认阅人无数,政申还是无法将前方那个穿著灰毛衣、牛仔裤的年轻人,与他所从事的老道行业相联系。
政申竟然发现在那一刻,自己有刹那的心虚,这是他第一次窥视对方工作状态下的原生态魅力,张辰锋现在的样子,跟那日采访时的风格气质又是大相迳庭,扮什麽像什麽,看来还真是女性杀手。
辰锋原本就有股说不出的清爽高贵,浑身閒散放松,有种普通男人罕有的从容,眼神却格外轻俏智慧,那张让女人难以抗拒的脸,有著令人愉悦的轮廓。
辰锋笑起来的时候,有股特有的坚忍,稳固地穿行在邪魅之间,他的老练韵味像社会上有优良家教的青年才俊,偶尔的纯真气焰又似没来得及受社会污染的在校生。但其实,他的黑暗面挡也挡不住,政申看得真切。
政申无法理解自己接下来的行为,他停下,不由自主地靠在路旁的栏杆上,一直看他们走进停车场。
上次的报导算有些回响,还要多谢他的合作,事後想,那天上午自己的提问是尖锐了些,说不定已经得罪了张辰锋。
十分钟後,政申失了兴致,转身往国际金融中心的方向走去,两分钟後,他感觉到身後的引擎声响。政申本能地一回头,认出那部白色的蓝宝坚尼。
没有因为这样的不期而遇而庆幸,脑子首先想的是:原来他们是分开走的……约在平安夜见面,多大方;出门後又避免被人撞见,多小心;吃完饭却没有後续节目,多奇怪。
灼热的视线直向政申逼去,在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之後,辰锋倒对这个英俊男人有了点兴趣,毕竟放著这麽好的日子不去约会,却在马路上踽踽独行,不得不让人费解。
想到这个男人曾经给他过不算客气的下马威,印象实在难以磨灭,今天既然碰上了,总要打个招呼以示自己大度的。
「嗨。洪先生,真巧。」辰锋放下车窗。
政申发现自己找不到什麽合适的辞汇搭腔,他们连朋友都算不上,於是只是朝他点了点头。
大概是没想到会得到这种待遇,话题无以为继,辰锋才知道自己也会被人嫌弃,悻悻摸了下鼻子:「要我送你一程吗?」
「不了,谢谢。」
「那──晚安。」辰锋讨了个没趣,只好自动退场。
握住方向盘,正准备开动,後面有人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声:「有时间的话……去喝一杯吧。」
跑车也会熄火,辰锋以为自己幻听,把头探出车窗确认。应酬人这档事他拿手,可推辞多半由助理代为协调,老实说,已经很久没有被男人邀请参与狂饮,几乎真的以为自己是绅士了。
辰锋看了看仪表板上的时间:「还不算晚,那──地方你选。上车。」
眼看著洪政申站在原地不动,辰锋倒也有耐性,静静等著,直到对方不紧不慢地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坐进来,车内顿时多了股生人的寒气,却让空调的燥热有了一丝缓解。辰锋轻扬起嘴角,看来这样的平安夜也别有趣味。
这个紧俏的浪漫节庆日,酒吧爆满在意料之中,要不是政申神通,怕是连个坐的位子都没有,兰桂坊新开的白翼酒廊万头攒动,众嘉宾情绪高涨到顶点,吧台边架高的舞台上有热辣煽情的即兴表演,红男绿女成群结队无节制地纵情挥发激热。
辰锋不知对方使用什麽特权,弄到了两个吧台边视野极好的座位。
酒保调了一杯鸡尾酒给政申,然後朗声问辰锋:「这位帅哥,第一次来白翼吧?」
往四处瞧了几眼,甚是满意,辰锋颔首示意。
「申哥,自开张到现在,只看你来过一次!」说著,酒保又转身向辰锋扬声道,「帅哥,要什麽酒?来,先来杯这个,我们的招牌系列,一定适合你的。」
辰锋看著对方娴熟地耍弄调酒器,直至那杯透明的红色液体推到眼前,他才摇摇头:「我不大喝混合酒。」
政申在一旁怂恿:「这是阿辉最拿手的长岛冰火。试试看。」
盛情难却,辰锋勉为其难地喝了口,没有想像中凶狠,只是那阵清冽的激爽从口腔直升头皮,後劲十足很是过瘾。老实说,还算不赖。
酒保阿辉继续热情招待:「申哥,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妙姐了,怎麽没见她跟你一起来?今天不拍拖怎麽行!」
辰锋看向政申:「女朋友?」
但对方只是低头喝了口酒,没有作答,辰锋轻问:「刚才为什麽约我喝酒?」
政申的心脏强烈地收缩了一下,太多年没有这种心悸的感觉了,有些莫名的惶恐和无措:「想谢谢你……那个采访。」
「不足挂齿。」
「没开罪你吧?」
「那天你态度不算坏。」说出来自己都觉得虚伪,「真的,还不错。」
政申听他这句话,就挺酷地笑了笑,看了他一会儿才说:「你挺有意思的。」
「我?我有什麽意思。」
辰锋的薄唇呈现一个完美的弧度,沾著盈润的酒红,政申觉得那光亮有些刺眼,然而辰锋的目光却被舞台上的火爆美人牵引过去,像所有男人一样,色迷迷且津津有味地观赏著。
因为没摸透对方的底细,政申一直有个疑问,像张辰锋这样出色的人,若不得不受制於职业特性,跟很多不喜欢的女子交际,是否会因此影响到私生活的选择?在平时,他还能兴致勃勃地同女人谈情说爱吗?还能精准地分清哪种感情是真、哪种感情是假吗?
可现在的政申没有权力提任何无理问题,况且这些问题也不关他的事,所以,他决定停止胡思乱想。
就在这时,邻座的客人突然起了纠纷,吵闹推搡之间,一不小心就将酒水泼湿了政申的右臂。
「喂,有没有搞错!」辰锋站起来打抱不平,却被政申一把拉住。
「没事,我去趟洗手间。」
洪政申一走开,事情又起变故。旁边的客人继续藉酒装疯骚扰到附近的人,辰锋不过是因为不满,多看了他几眼,就遭到对方恶言挑衅,最後还不自量力地率先出手。
辰锋伸臂一挡,顺势一扭腕,对方腰下失力脚下失衡,整个人歪斜地跌出一公尺开外。待他七荤八素地爬起来大爆粗口、掀起袖子准备跟辰锋干架的时候,突然斜刺出两名大个子保安人员,二话不说一人一边直接架起那个发了酒疯寻衅滋事者的胳膊就走,随即淹没在人潮中。
这事还没完,三分钟後,两名大汉回到吧台边,豪爽地邀请辰锋:「兄弟赏个脸,我们老板请你过去喝酒。」
「不用客气,我不怎麽喜欢喝酒。」说著,便又转身自顾自看表演。
对於这种程度的无视,他们都觉得有点愕然,两人思索著又走开了,几分钟後,又得令回来传话,其中一人手执一个酒瓶大声朝场内嚷嚷,「各位!我们大哥说,要是这位兄弟肯喝下我手头这瓶马爹利,每桌赠一手啤酒。」
酒吧内呼声四起。
辰锋无奈地撇撇嘴,不知哪里惹到了疑似黑社会的一帮家伙。
他嘴角一勾,语调玩笑:「是不是真的啊?一手?不如全场女士啤酒免单好了。」
保镖犹豫了一下,往後一看,像是得到了新指令,立即回覆说:「大哥说可以。」
辰锋看他们既是酒吧的人,老板又出手阔绰,在这样的节日,怎麽都不该扫了大家的兴。
那些围过来看热闹且一脸期待的人群,逼得他要牺牲小我,辰锋苦笑了一下,接过酒瓶仰头灌起来,全场立即口哨如雷鸣。
酒吧的洗手间永远客满,政申稍等了一会儿就有些不耐烦,只能带著浑身的酒气重新原路折返,谁知,远远就看见一群人将辰锋困在吧台边。
政申从来没有这样露骨地盯过一个人,他就在周边不动声色地看著,直到那酒还剩二分之一时,才静静拨开围观者走上前去,抓住了辰锋的胳膊:「行了,你会醉的。」
辰锋一惊,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继续喝。
一名保镖正待发作,政申已经向他解释:「我这位朋友不大会喝酒,何必强人所难。」
「你们一起的?」
「要不剩下的我替他喝。」
「那得问我们老板。」
其中一人指了指後面半开放式的包厢,政申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
辰锋一言不发立在原地,镇定地看著他们交涉,嘴边挂著饶有兴味的笑意,看著一个男人替你出头,还真是满有趣的,虽然那瓶酒确实烈得很,可真要喝完,保不定会不会躺著出去,酒精恐怕是他张辰锋唯一的弱点了。
政申一踏进包厢,与坐正中的粗犷男一照面,严肃的面容也没有卸下来:「我就猜到是你,否则会有谁这麽大方。」
「啊!」男人看见政申,眼珠子都撑圆了。
「那个是我朋友,给个面子,别闹他了。」
「早说嘛,申哥。失礼失礼!来捧场怎麽也不事先说一声,我好给你安排包厢啊!」
聂风起身哈哈大笑,赶开身边的随从,招呼政申坐下,殷勤地倒酒,又悄悄贴近政申的耳朵边问,「那是谁啊?出手不凡,瞧那身板很像练家子,我就是让灰熊和大明上去搭个讪,没想到是你的人。」
「什麽"我的人",普通朋友罢了。你别以为谁都想当你小弟,他可是冰琴手下的红人,你不是想要夺人所好吧?」政申暗自庆幸遇到的是聂风,尚可以推搪,「劝你最好别动他脑筋。」
「乖乖,原来是琴姐的人!难怪乱抢眼的!」聂风嘻皮笑脸地又坐下来,架起长腿,「哎,没事就快带他离开,你不会以为我给他喝的只是普通洋酒吧?」
政申摸了下额头,无奈道:「你又动了什麽手脚?」
「那瓶不是马爹利,烈得很,不过睡一觉就没事啦,哈哈哈……」
政申有点无力:「你小子真是──」
「瞧你紧张的,哇靠!他不会是酒精过敏吧,那就死定了。」
政申直对著聂风胸口捶了一拳,遭到对方痛苦的控诉:「喂,我是你未来妹夫哎,别让我在兄弟面前下不了台嘛!」
「别装王八,佳乐会来收拾你。」
「喂,洪政申,你什麽时候回"众成实业"?」
「反正不是现在。」
「佳乐跟你一样心气高,最近好像也跟伯父闹得很僵,我的话她又不听,你有空帮我劝劝,我怕我到时真的进不了你家的门,那可惨了。」
「要挤进洪家大门,有你受的!碰上洪佳乐算你倒楣。」
真的,谁都有克星,聂风的克星是政申的妹妹佳乐。洪家家门不幸,两兄妹都喜欢挑战家族权威,找不适当的对象,不把洪家弄得鸡飞狗跳都不肯罢手。
两分钟後,政申拉著辰锋往外走,冷风袭面,辰锋逐渐迷离的神智得到片刻缓解:「嘿……好像不大对劲,那酒──很烈,我到车里去躺会儿。」
「我家就在附近,我来开车。你冲个澡可能会好些。」
他别无选择:「好。」
「聂风人不坏,不过仗著有点势力,有时候会玩过头。」
「原来你们认识的。」
「他是──唉,算了。你刚才怎麽招惹了他们?」
「我撂倒了一个耍酒疯的,他们走过来要我喝酒。」辰锋轻描淡写地概述。
政申明白,聂风不过是贪恋辰锋的风采,想跟他交个朋友,看看能不能拉他入会,辰锋就是那种明明不知道他底细,却仍想放在身边的人。
政申扶著辰锋进电梯,他的公寓在十二层,看著辰锋脱力瘫软,并伴有急迫的气喘,政申的感官一下子悬了起来。
他对辰锋有一种接触新鲜物种的新奇感,有些轻视抗拒,又异常吸引,有时候他把这当作回光返照现象的参照,有时候又觉得接近对方的感觉像是手握一把双刃剑,想肆意挥舞又怕伤到自己。
「怎麽了?」
「没事,就是有点头昏……妈的!」
第一次听到一贯貌似优雅的他骂脏字,心里有些好笑。
第三章
开门後,政申直接拖辰锋进浴室:「得罪了。」
说著便按住他的後颈,拧开水龙头,温水兜头兜脑地冲下来,辰锋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本能地甩脱政申,挣扎著跌进浴缸。
政申更年轻时也试过这个,他还记得那个感觉──身与心的决裂,尚未迷失的意识肆意观赏自己已瘫成烂泥般的肉体。醉酒的感觉并不如想像的好。
「啊──」辰锋发出难耐的呻吟,「见鬼,这酒有问题!」
一直以为只有女人可以从事颠倒众生的行业,不论有心无心,辰锋的举动时常伴著某种程度的诱惑,散发出令人吃惊的男性原味,攻势有点凶猛,却让人感受不到威胁後的恐惧,而是飞蛾扑火般想去一探究竟。
「张辰锋,你冷静点。」
这是政申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无论是不是真名,都让他有种开始贴近这个人的错觉,不想叫他「阿锋」,可能是因为太多人这样叫他的缘故。
帮辰锋丢开浸湿的鞋子,毛衣已经被脱下,在解他的衬衫领口时,政申的手指稍稍迟疑了一下。
那漂亮健美的胸膛在布料下若隐若现,一般只可能在电影或健身房里看到这样的场景。
政申眼前顿时明晃晃的一片,他别开眼,站了起来,背对著浴缸里的人深呼吸,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他已经很久没有对男人动念,至少今晚不行!
而此时的辰锋,看起来连脑子都在嗡嗡叫,眼前飞花走石,浑身冷一阵热一阵,喉头有点恶心。
像两年前那个夏天,他也这麽醉过,甚至更醉。那是最深的一次体会到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是种什麽样的感觉。
纷乱的痛苦记忆随著酒精纷至沓来,到底是怎麽了,就这样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在一个几乎陌生的人面前?难道是出於对方身上的某种特质,能令他产生出短暂安全的错觉。
上一次给自己这般不妥的放松,便酿了苦果,那这一次呢,这一次对方是男人,即使那人令他足够适应和舒服,也不会遭遇以往的感情纠葛。很好,他至少这一分钟不用提防什麽。
以往一贯是吃过亏便会变得警觉,不再纵容自己沉溺於某项嗜好,比如女人和酒精。
虽然已从高危险职业的火线上退下,可防御机制一旦开启,就一直保持著自卫的本能。可不知为什麽,跟这个洪政申在一起,就好像会故意卸下防备,似乎只有那样,自己才能回归正常,或是极自然地还原那些失态和颓废。
甚至现在,意识越糊涂却越能从对方看似冷漠的外表下,观测到他眼底深埋的那份柔和的关切。
或许这个洪政申是值得他完全抛开面具休息半日的对象吧。这麽想著,也不顾肢体的撒野,随遇而安了。
政申转身将辰锋用力拉出来,架著与自己同样高大的男人艰难地进入卧室:「好了,擦乾净去床上躺著。」
辰锋像有些难受地将脸埋入手心,视线模糊起来……床头灯折射出的光晕,令他头痛欲裂,原本试图挡开那些不安分浮游物的右手,却猛地被一股强悍的外力狠狠压制住,他貌似凶猛的四肢再无用武之地,手腕发紧发热,忍不住低声轻呼。
政申也慌了神,连忙松手,谁料对方一个翻身将他压到身下,只两秒钟工夫,政申便发现自己动弹不了了。看来聂风说得没错,他不是只软脚虾,力气跟自己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这样,最近距离的四目相交,复杂的目光缓缓聚焦在对方的瞳仁里,两人的动作乍然而止。
如果辰锋清醒的话,一定能从贴合的皮肤感应另一个男人失律的心跳,就当政申以为要在这样虚幻而专注的视线下溺毙时,辰锋却慵懒地一笑,接著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般低笑出声。
「用不著绑住我,我会注意不破坏你家俱的……」
刚刚还暧昧至极的氛围被破坏殆尽,政申几乎是反射性地用浑身力气将身上的男人推开到一边,自己呼呼喘了几口,也不知道是生对方的气还是自己的气。
「疯了。」低咒自己一声,政申体内涌起一股痛苦的快感,好像是长期处於暗室的犯人重见光明时,那瞬间的不适。
他不喜欢热恋这档子事,因为像他这样有过复杂前科的人是很难被命运重新认同的,所以近年来都会及时切断任何有可能发生狂热痴迷的元素。
眼下,政申觉得自己唯一该做的,就是得将弄湿他床单、现在还神智半昏半醒、口里念念有辞的男人给搞定,可就在帮他褪下衣裤时,政申才知道自己真不是当圣人的料。
或许某一部分的不安情欲被压抑太久,身旁现成的绝色便自动成为一道不可抗拒的风景,伴随著巨大的考验耗损著他的毅力,令政申无法否定男人有时候真是跟禽兽差不多。
更要命的是,张辰锋根本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他还在同义务看护他的人做无谓的「搏斗」,你来我往之间免不了肢体接触,恼人得很。
政申将这一切归结为辰锋的职业本能,即使在这样失常的局面下,还是不忘表现他的狂放,大概看别人为他意乱情迷是他的专长。
待辰锋的声音越来越小,身体越来越放低,政申才起身去找来一块乾浴巾,擦拭的动作温柔而俐落,甚至怕隔著毛巾的手在那具肉体上多停留片刻,都可能造成什麽不太理想的後果。说实话,从小到大没照顾过人。
在不经意间,辰锋像个孩子似地将手臂搭上了政申的腰,还往他怀里缩了缩,偶尔低喃呓语,政申大气都不敢出,胸口微微起伏著,怕惊动了怀里的生物,他的体温有些过高,政申几乎要被灼伤。
就这样折腾了一刻钟,直到辰锋在床上不安稳地睡去,政申才无力地在他身边倒下,时间彷佛静止了一般,等缓过劲来,倾过脑袋看向辰锋,大概是觉得自己太可笑,反倒失声笑了。
轻吐一口气,无意识地抬起左手,在离辰锋的脸只有一厘米的地方凝住,大约半分钟後,那手指才开始贴著皮肤游移至辰锋盖住额头的濡湿黑发。
此刻的辰锋看来异常稚气俊美,那种颓废的性感、落魄的柔和,混合著年轻的、脆弱的、豔丽的、清新的诱惑,发丝中隐隐飘来熟悉的洗发精清香,让人不禁眩晕。
像一浪狂潮,顷刻灭顶,也就是那一瞬间的事,那记忆中明亮狡黠的眼睛掀起一场惊心动魄的海啸,有什麽东西,在猝不及防间就发生了。
政申豁地一下坐起身,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目光闪动著危险而迷惑的锋芒。
我怎麽了?我怎麽了!长久平静的心境又起了波澜,到底哪里出错!不是结识了林妙这样完美的女人了吗,还不满足?不是已经提前否定了以往种种荒谬而错乱的关系?还想怎样!
当年,就算是安东尼奥这样出色的玩伴,要不是出於对方主动而积极的引诱,令贪图刺激的他防不胜防,政申自认是不会去主动追逐男人的,但此时,他清楚地意识到内心深处某些东西破茧而出,掩不住的激动与战栗。
政申泄气地推开了那结实修长揽著自己腰部的手臂,从抽屉搜出了一包烟,有的瘾想戒却发现并不是那麽容易的事。由於某种不切实际的欲念猛地窜升,在当时会不知道是该阻止还是该任由它爆发。
转移到了床边的单人沙发上,身上沾染的水气还未被室内的暖气机吸乾,隔著幽暗的灯光和适当的距离,看著那个熟睡中的男子,打火机静静燃起的光亮映红了政申刚毅的脸庞……
等辰锋撑开眼帘,便知道自己身处於一个陌生的房间,他按著脑袋坐起来,眼神却已恢复清亮。
一整晚,居然难得的没有做梦,睡眠品质出奇的好,掀开身上的薄被,虽然不是头一次宿醉,不过这样浑身赤裸的在一个男人的床上过夜,还真的没尝试过。
辰锋还没有到失忆的地步,他知道这是在谁的地盘。
即使闭上眼,还是可以感觉到那道巡视过全身的炽烈视线,以及那高热的手掌摩擦他头皮时发生的轻微电流。居然也会被别人当作流浪动物般轻柔对待,这个洪政申真是让人费解的家伙。
不过怎麽说,人家也算是君子,不但替他善後,还大方出让卧室大床,要是自己,一定不肯伺候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更衣。
黑白两色的家俱和半闭的灰色窗帘突显了主人的气势,辰锋打量了一下房间摆设,觉得跟他之前预估的性情相差无几。
那人自律严谨,冷淡而霸气,不喜欢繁文缛节,也讨厌不必要的交际。自己昨晚丑态毕露,希望没惹毛他。
很感谢对方让他「自生自灭」,没有摆出施恩者的姿态留下来看他笑话,馀光扫向墙上的钟,下午一点四十分,这一觉可真够久的。
想了想,自己有多久没有在一张床上这样安稳地睡过了?从这一点上来看,是不是还要感激一下洪政申的大方款待。
床後放著整套乾净的衣物,辰锋拾起摆放在床头柜上的行动电话查看留言,有十四通未接来电,十通来自广宇前台。
下床後一边往浴室走,一边拨通安娜的专线。当他懒洋洋的一声「喂」传到对面,立即被耳提面命的恐吓声打断:「我们以为你被圣诞老人绑架!」
「抱歉,他老人家可没那閒工夫。」辰锋试了试水温,「琴姐找我?」
「对,你等著遭炮轰吧。」
「我只不过早上肚子疼没报到而已,不至於这麽紧张吧?」
「可你错过了上午约见约翰.史密夫的时间!他可是广宇现在实力最雄厚的合作夥伴。你最好给蒋小姐打个电话。」
好像是有这麽回事,冰琴在上周就嘱咐过,让他出席福沃特地产集团在香港的圣诞招待午宴,不过辰锋认为自己只是蒋小姐的陪衬男伴,就算缺了他也无足轻重。
不以为然地丢开电话,开始享受热水澡。公寓虽然不大,但看卧室外独立的那套全系列德国进口卫浴设施,就知道洪政申是个颇懂得品味和享受的人。
辰锋暗自想:这手笔可远远超出周刊记者的消费力,加上他与蒋冰琴的神秘渊源,想必是家族背景尊荣的幸运儿,气质这种东西是装不来的,洪政申不是寻常人家出来的友爱青年,他浑身上下都沉郁而坚定,被反覆磨练过,没有半丝浮夸。
不过昨晚自己已经够丢人,也没兴趣揭对方的秘了。
等洗过澡走回卧室,手机又开始唱起来,辰锋一看来电就投降了:「你说过不干涉我行踪的,琴姐。」
「安娜说你打过电话回公司,你不知道我在找你吗?」
女人心海底针,特别是像蒋冰琴这样的女人,一般人甚至不能从她的声音里听出她的情绪。
「Sorry,我承认我错过了大投资客的酒会,不过我不认为你会拿这件事为难我。」
「梁女士确认你昨晚十点前就已经同她分开,你去哪儿疯了?」
还不是你的朋友主动相邀,不过这一刻,辰锋没打算多作交代,他讨厌冰琴对他日益强盛的支配欲。
「我陪金发妞狂欢一夜,还嗑了药,睡了个昏天暗地,现在在她公寓洗澡,然後准备衣冠楚楚地赶赴中环的上流之家,参与下午茶活动。OK?」
电话那头蓦地沉默,过了一会儿才传来冰琴平静的声音:「我说过今天的招待会很重要,还答应向史密夫先生引见你,你让我食言了。」
「堂堂福沃特总裁,怎麽会有兴趣认识一个男公关?」辰锋开始慢条斯理地单手穿衣。
「不管你在哪里,半小时後到太平山顶的别墅,三点前酒会还在继续。」说完这句,冰琴便挂断电话。
也许在别人家里不该太放肆,不过老板下了最後通牒,辰锋也没时间回去换装了,一打开政申的衣柜,不禁吹了声口哨。
原本取衣应该跟主人家报备一下,但当时才想起来,他们俩居然没有互留过行动电话号码。
暂且不管冒昧不冒昧了,从角落里挑出一件简洁别致又有些复古味的深灰礼服应急,两人的身高体态属同一级别,居然也挺合身。
在气质非凡的辰锋迈出这栋高级公寓时,该大楼的保安人员忍不住向他行起注目礼。
一上车,辰锋就从车座底下摸出一支像火柴盒般大小的无线电话,打开机盖时,发现提示讯息,於是皱起了眉头,往车库四周围看了一眼,手指快速输入语音信箱密码,听完後不情不愿地拨通了一个纽约长途,「找我?」
「格雷,现今莫斯利安家恢复了表面的秩序,新闻上正在播老加百利跟义国总理握手的动人场景,真可惜你看不到。」对方平静地叙述近况。
「多谢你特地将这个欢欣鼓舞的消息转告我。」听到这个,辰锋真是哭笑不得,不过因为对方好歹也是名中尉,他就给点面子不发作,「加百利一定是找到了好的替死鬼。」
「今天找你是想旧事重提,我们一直未放弃寻找那名神通广大的﹃泄密者﹄,你是跟他唯一有过正面接触的人,所以──」
辰锋立刻打断他:「那是两年前的事了,当年CIA︵注:中央情报局︶的保护网形同虚设,我既然已经申请退出FBI︵注:联邦调查局︶的临时职务,你们就要保证我日後的生活不受骚扰。」
「格雷,我们只想要你再提供一份﹃泄密者﹄的侧写报告,他最近又在边境活动,你也知道卡米塔组织藏有大规模的杀伤性武器。希望你可以为日後接手此案的同僚提供些线索。」
「我已经把知道的都说了。」辰锋不耐烦地皱眉,脸上划过一丝暴戾。
对方似乎对这种级别的抱怨习以为常,只是平板地说:「我让普莱姆上校同你通话。」
哈,一个有头有脸的白宫官员要同他通话了。
五秒钟後,一个沉稳的女中音响起:「嗨,格雷,看起来异地的气候不适合你。」
「真是别致的问候,长官。」
「听说你已经推掉不少中情局的大案邀请,真不像你以往的风格。当年曾由於你的判断失误,我们错失了一次将卡米塔组织一举歼灭的机会,但考虑到对方因为你的突入行动而元气大伤,所以上面也奖惩分明。」
太阳穴的神经因为对方的半褒半贬突突地跳著:「我现在只是一名閒置得快要发霉的顾问,而且完全不想惹上麻烦,我看我最需要的是联邦政府能批准我办理移民手续。」
天晓得他为此避世了整整两年,看来还不够抵销当年犯下的「低级错误」──跟卡米塔组织二号头目的女儿谈恋爱。最後,他得到了报应,对方出卖了他,就在他打算带她一同私奔的时候。
就是所谓的「爱情」,让他失去了看人一贯的精准度和判断力,使自己陷入绝境,四处混迹。因此,已经清醒的张辰锋决心从此远离那些让人毛骨悚然的虚妄感觉。
而重新进入职业竞技状态的辰锋可以透过他人的肢体、衣著、习惯、举止、语言,摸出其癖好与性格,将人性还原得纤毫毕现。可就是因为他的这种能力,使他更加难以接受别人。
「你有头脑,又有很好的社交技巧,已经过了要冒险的阶段,你一直是队伍里最优秀的。」
对於这种程度的恭维,辰锋已经无感,他不冷不热地答:「今年的这次新年问候算是一场预热吗?如果是劝我归队,对不起,我真的没有考虑过。」
「我不勉强你,有什麽需要随时联络我。」
久违的对话就在貌似轻松的氛围中草草了结,但上司的体贴可都是些能令人伤心的陷阱。
辰锋曾经也对维护国家安全抱有绝对的热情,但最终,这些热情被阴谋家反覆利用和消磨,现在,他只想保护自己。
当一些事迫在眉睫,人总是会特别注意培养时间观念,但不包括赴投资客的约。
就在辰锋抵达太平山顶後,他才发现自己的郁闷没有机会得到彻底缓解了,出席这个无聊招待酒会的决定看来是错误的。
先是需要接受众时尚界女性露骨且惊豔的表情,然後要像往常一样保持亲切有风度且淡雅的微笑。
辰锋一向对自己的出场有十足把握,可这次诡异的回头率还是让他心头一阵发毛,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下,真怀疑是不是忘了拉长裤拉鍊。
接著他看到了蒋冰琴,而对方也正一脸错愕地盯著他,弄得辰锋钉在原地不敢再往前走,直到冰琴走近,他才摊开手迎接他万能的女老板,然後提出疑问。
「我──有什麽不妥?」
「你这身……礼服哪儿来的?」
「偷来的。」这算是实话吧,「可我脸上可没写﹃小偷﹄二字,不应该受到如此普遍的关注。」
冰琴盯著辰锋五秒钟,才像是要挥退杂念似地摆了下手转移话题:「算了,史密夫在等我们,来吧。」
维持以往应付名流的一套仪态手段,对那位欧洲地产界奇才约翰.史密夫先生表示十足的尊敬和仰慕,为广宇拔得头筹是必要之举。
这位富豪榜上响当当的福沃特领军人物,其实才不过是四十出头的翩翩才俊,因为母系家族是英国某古老贵族的後裔,举止言谈仍保留著英式派头,不过可能在美国东部扎根太久,不免有些傲慢专制的世俗气。
辰锋对大人物的脾气并不挑剔,要装作一见如故相处融洽也并不太困难,只是当那种大人物时不时用一种饶有深意的毒蛇般的目光打量他,就令他想要回避。自然,这样的念头很容易办到,他顺利藉故脱离了重要客人的视线。
「范思哲上世纪末的传世之作,这款绝版西服全香港大概只得这一件,你就是它的拥有者?」一位有著浓郁中东风情的混血美人,穿著露脊礼服大方挨到辰锋身边,微弱的阳光透过茶点区露台旁的落地窗,敷上那巧克力色的迷人皮肤,引来辰锋惊豔的回眸。
「如果你没有男朋友,我愿意把它脱下来交给你,不过要先得到这套衣服主人的许可。」
「它不是你的?」美人不算纯熟的咬唇中文使辰锋觉得格外怪趣,「那你的朋友很大方。」
辰锋终於明白自己进场时为什麽会有这麽多人关注了,原来问题出在这套复古西服上。
该死的,他当时该在衣柜里选件低调点的!
即使辰锋自认勉强算作时尚达人,加上广宇形象师的循循善诱,已经很不容易在场合上穿错衣服,不过他对时尚的嗅觉没有灵敏到会去沉迷某个年分的高级服饰和特区香槟。
今天真不凑巧,在场人士有一半是具备时尚头脑和职业眼光的行家。
史密夫先生欲在当地投资,於是倾情赞助本土艺术家和设计师,邀请他们前往欧美地区举办展会,藉此联络和讨好风雅人士以及舆论媒体,得到更多的声援,以此推动经济合作。而广宇承揽其在香港的广告推广及宣传事宜,因此不遗馀力地发下英雄帖。
辰锋一下子觉得洪政申这人深不可测,这样一个头面低调的男人,不但能让蒋冰琴如此慷慨忌惮,连衣柜里都随时收著时尚界的宝物。
等再次与大老板碰头是第二天在广宇公关部布置豪华的职员休息室内,辰锋有专门的衣帽间。冰琴在门前截住正要外出的辰锋。
「罗陈雯倩女士让你去教她跳华尔滋。」
「任务艰巨,我的舞步也只得及格。」这还是在美国基地受训时的成果,当然,这种事只是辰锋的秘密之一。
「我想同你谈谈,五分钟。」
「你不是已经在谈了?」
辰锋的预感不怎麽好,冰琴很少会有这样欲言又止的时候。
「有人──有意邀你作巡回艺术展的形象大使。」
稍微吃一惊,辰锋知道这个可悲建议肯定不是出自眼前这位精明护短的女老板,可有人的实力首次获得压倒性胜利,权衡利弊凶多吉少,冰琴终於要把这名得力干将推上前线献主。
辰锋脸上浮现冷峻的笑容,是剑在出鞘时锋芒毕现的刹那:
「不只这麽简单吧?这顶高帽子可轮不到我戴,广宇的公关可以出席总督晚宴,但不会做形象代言,这方面你比我更谨慎。香港不缺明星,每个都在等钱用,不必找我,投资人应该懂这规矩。」
「没有人比我更不想把你的头印在门票上。」冰琴叹了口气。
辰锋见惯她张牙舞爪的姿态,一时还真不习惯。
「你目前还是广宇的金字招牌,升值潜力无限,我自然不能让人把你从眼皮底下掳走。」
「只是这样而已?」
冰琴的目光有半秒的游离,随即又恢复清明,聚焦在辰锋完美到无可挑剔的脸上:「我知道你不会答应。」
「那你还问我?」
「你不是经常会有些意外之举吗?」冰琴像是有些无奈地扬起手,又轻轻按在他的左手臂上,给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行了,我知道了……我想办法推了。」
「我赶时间,回来再谈好吗?」
第四章
辰锋混入一个陌生社会以掩护甚为敏感的身分,虽然现在的他衣冠楚楚,像足偶像,与三年前判若两人,但并不表示他可以就此高枕无忧地在各大洲顶替明星风光亮相。
辰锋曾是最顶尖的犯罪心理侧写员,在FBI服务多年,在派他潜入卡米塔组织时,他不过二十五岁。後来因为任务失败,考虑到他的人身安全,他被及时调任,成了一个閒职顾问,期间偶尔出现在各地警局协助办案,一年前他正式申请离职。
那天被黑人打手追足几条街,还被刺伤,却是因为一个可笑的理由——他在一家黑赌场替一个线人赢回很多钱,打手突然出现,在门外将他堵住。
谁知被路过的蒋冰琴撞见,後来居然直接载上他飞了大半个地球来到香港做起和平生意,整个过程几乎搆得上一部大投资的好莱坞电影……
所以的确是蒋冰琴救了他,使他成为现在的张辰锋。
拾回这个遗失了二十几年以为自己早就忘记的中文名字,那个抛弃了他的女子,曾让他在深秋的襁褓中虚弱地挣扎,父亲在他五岁时便因病离世,於是他就一直在领养家庭中长大,凭著惊人毅力成为陆战队精英,之後专攻犯罪心理学,以优异成绩毕业。
他从没有试图抗拒过冷酷的身世,他不是懦弱的人,在逆境中顽强生存和蔑视危险的意志成了他掩饰伤口的最好武器。
所以辰锋从不轻敌,更不敢小看女人,蒋冰琴也好,普莱姆也好,她们都是他的「上司」与「合夥人」,虽然在女人手底下干活常常会放不开手脚,但却也是强者发挥的最好屏障。
这个世界并没有纯净安逸的场所,辰锋知道,对自己这样的人来说,如果在原地舒服太久,就意味著一定会有坏事要发生了。
陪贵妇跳舞可不是个閒差,当人家的纤纤手指在他身上猛吃豆腐时,辰锋突然不可抑制地烦躁起来。
换作以前,美国捎来的一丁点消息,都常常令他有一种怀揣一枚定时炸弹的不安感觉,且不知道什麽时候就要再来一次动盪,可是这几日,他却发现自己平静如水,是真的已经习惯一个人面对问题了。
找个藉口安抚了女士,在傍晚六点前往酒店乾洗房取了那套极有口碑的绝版男装复古礼服,并支付了高额服务费请人将衣服按标准装入精致长型衣盒,送到洪政申所在的高级公寓,由保安签收转交。
辰锋不确定自己是要向他道谢还是道歉,不清楚人家乐不乐意出借衣服,如果这正好是对方的昂贵收藏品之一,自己最好不要自讨没趣。
他跟洪政申甚至没来得及交换任何个人资讯,所以,朋友都算不上吧,加上蒋冰琴的关系,辰锋不想同他有什麽牵扯,虽然这个人是他在香港遇到过的少数使自己产生好感的人,也不能消除他们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辰锋告诫自己:那男人看来是个有钱少爷,而且气场强盛,尽量不要近身。在香港他没有半个男性友人,因为他需要规避风险;无须交心,酒友食客更不是他的选择,因此,除了应付广宇的客户,他这个社交场上的王子几乎没什麽私人约会。
当天过了午夜,独自从咖啡厅出来,在後巷里再次拨通了蒋冰琴的号码。
「辰锋?」
「说吧,要是我不答应条件,会有什麽後果?」
「我说了,这事我会帮你解决。」对於辰锋的单刀直入,冰琴的保证显得有些拘谨。
「你最好现在说清楚,否则别想我会配合。」
电话那头静下来,直到一声低微的叹息,女老板的声音才像是穿透冰川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阿锋,那个人想要你。」
真相大白,辰锋反倒低笑出声:「他想怎样?」
「原话是:只要三个月,从此不再为难你。」
看了眼脚边的垃圾桶,他摇头:「我不陪男人睡觉的。」
「我甚至没有要求过你陪女人睡,你知道的。」冰琴语气无奈,「辰锋,你虽风流,却不会陪不喜欢的人上床。」
辰锋自嘲:「也许我只是不想染上乱七八糟的病。」
确实,作为老板,蒋冰琴待他不薄,辰锋既不像外界想像的只是一名专侍贵妇的「高级职员」,也不必当一个所谓欲望与悲惨经历交织的失足青年接手皮肉生意,除非是他自己想玩,否则谁都挡不住他。
总之,蒋冰琴从不干涉他,只要不触犯底线,都会使尽手腕护著他,这回当然也不例外。
作为朋友……如果他们称得上是朋友的话,是否应该继续这层美丽的伪装?
好运总要结束的,在避风港待足时日,就该按他过往的模式,卷入无休止的倒楣轮回当中,海船总有机会撞上鲸鱼。
约翰.史密夫,在某个领域一手遮天的人物,要是在过去,他恐怕还有兴趣将他介绍给外国同行,可现在,对辰锋来说,这个人只意味著麻烦。
他不适合再走回前线杀阵,或是暴露身分,方便那些无孔不入的监控者将他的真面目挖出来示众,无名英雄和人民公敌只一线之隔。
「这次,我至少不该给你惹是非。」
「辰锋,我从不想你用这种方式报恩,毫无意义。」
「那你打算怎样?」
「我摆得平。」
「他可不像同胞那样好说话。」
「要是能了解史密夫的癖好就好了。」
辰锋淡淡开口:「帮我找个男人同居,不过不要太讨厌的。」
「什麽?!」
辰锋也不隐瞒自己已经看出史密夫的意图,当时只是没有想到对方事後还会表达得那样露骨:「那个人喜欢男人,却专门搞异性恋。找个男人跟我同居,他就对我没兴趣了。」
冰琴惊疑道:「你确定?」
「这位大佬热衷於观赏强悍男人在他淫威之下痛苦屈服的过程,这能最大程度地满足他的变态性心理和控制欲,他享受这种凌驾於感官之上的恶心游戏。」辰锋懒洋洋地回覆,「这种家伙我见得多了。」
「呵,有时候我还挺怕了解你的,好吧,我相信你的直觉。」
蒋冰琴挂掉电话,拉开了卧室的窗帘。
以前,她只能看见星星月亮,从来不去推测夜空有多深不可测,原以为在自家的地盘可以为所欲为,殊不知自己已被圈进了其他强者的版图。关键时刻她总会感情用事,自从遇上张辰锋,很多原则都被自己打破。
曲起手指,按下了那个熟记於心却很少会拨打的电话,那人总是很晚睡,似乎永远强盛坚定,人们可以臣服於他,却很难激怒他。
「喂?」
「我是冰琴,能不能帮我个忙?」
「什麽事?」
当洪政申言简意赅时,通常表示他有什麽预感。
「是——关於辰锋的。」
也许他不该在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心律漏跳一拍,最糟糕的是,这种状况已经是今天的第二次了。
第一次是在十点半返回公寓,大楼警卫让他签收一份张先生的巨型「礼物」,进门拆封後,才发现那件三年前与蒋冰琴在订婚舞会上穿的限量版礼服正笔挺地躺在盒子里。
这是他曾经的未婚妻派专人前往义大利及巴黎工作室多次洽谈的成果,所以为了不辜负美意,那一晚,他勉为其难将那件性感且贵族气质浓郁的高级服饰套上身,且成为当晚极轰动的话题之一。
但这毕竟不是洪政申的风格,所以,他最终将它当作一个伤感的纪念,压在衣柜深处,就像要埋掉过往的那段记忆,谁知,昨日又无意间被别人重新拾起翻看。
这两年,政申从来没有邀请过别人在公寓过夜,他把这当作自己唯一的避难净地,可是张辰锋的出现轻易打破了他的行为准绳。
此段取衣插曲也真有些吓到他了,明明清楚不想让他人有机会接轨自己的过去,更怕在张辰锋身边时,会掀起那种想碰触却不敢碰触的迷惑。
静心很久了,不想再无端错乱一次。可不知怎麽的,他还是答应了蒋冰琴中午在文华酒店咖啡座会面。
是日,冰琴一身明媚套装,干练地踏著高跟鞋走近,政申起身,像以前一样轻揽过她的腰,将她引入座位,冰琴很受用,可能是习惯成自然,眼底的温柔只在对上洪政申的时候才会有真情实感。
事隔多年,政申仍然是个能轻易让女性倾倒的魅力男人,他的好身材令她想入非非。
冰琴笑容可掬:「我以为请不动你。」
「你明知我欠你不少人情,怎麽好意思端架子。」
「去!我才不要你的人情。」她想点烟,却还是忍住了,在政申面前,她总以为自己应保留些往日的淑女样子。
「怎麽?这麽著急找我出来。」
他们起码有一年没有单独见过面了。
冰琴看著他的眼睛好一会儿,才说:「约翰.史密夫看上辰锋了,想带他回纽约。那个史密夫势力太大,我怕得罪他不好办。」
政申一惊,心脏因那个人的姓名屡次遭受穿刺,像被热辣辣地捏紧一下,但表面上只得若无其事地盯上冰琴握住杯耳的洁白手指。
他沉吟片刻:「你想我帮什麽忙?」
「让史密夫放弃。」
政申略微扬了扬眉,没有接腔。
冰琴继续说:「辰锋孑然一身。」
「冰琴,我不愿干涉你广宇的事。」
「如果与福沃特总裁在合作期间产生罅隙,广宇损失不小。但我很重视辰锋,他不比一般人。」
冰琴没有一刻迟疑和停顿,不顾政申的拒绝眼神,执意游说,「我会安排新的日程表给他,直到史密夫回国,只要对方抓不到把柄!我会报答你。」
「你想我怎麽帮?我不懂你的意思。至少,你要给我一个有说服力的理由。」政申看著她,目光如炬,比以往都更陌生了些。
冰琴只得把辰锋的推断说了一遍:「约翰.史密夫……他的这个恶癖不会有多少人知道,所以只有他主动放弃辰锋,才不会两败俱伤。」
冰琴无奈一笑,「除了你,我想不出还有谁能不被史密夫派来的私家侦探识破,我不信任别的人。」
虽然冰琴说得有些拐弯抹角,但反应灵敏的政申还是直接猜透了她:「你想让对方误会张辰锋……喜欢男人?」
「不是误会,是要他确定。」
无论是本能还是理智,都在提示他最好远远地躲开张辰锋这个男人,所以现下的提议竟让政申有几分心慌:「我不想蹚这浑水,以前你可不会想到用这种——」
冰琴打断他:「以前的我可没练成这具金刚不坏之身,以前?呵,以前我应该坚持到底,或许就不会失去你。」
说得这样坦荡,倒让政申不由一怔,一时间,反倒不再能严辞回绝。
「政申,你知道我的,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开口求人。」
是,就算是最困难、最无助的时候,女超人蒋冰琴都没有开口求过人,更不用说为另一个人求。
政申的表情不禁有些黯然:「我没有把握能顺利配合做这种事,再说史密夫这种玩家道行很深,万一被识破,我倒无所谓,可你这边,我就不敢保证了。」
「史密夫这边,我会努力让他以为我一直在竭力掩饰辰锋的性取向,以便不影响他在女客户当中的人气,这个理由对广宇来说也算合情合理吧。」
「他,真的值得你这样冒险?」
「辰锋从来不是一个难缠的人,他太敏锐了,我知道你会容忍他的,就算为了我。」
对於冰琴略有些犀利诚恳的逼视,政申颇有些别扭地瞥开了视线。
冰琴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嘻笑表情:「你真以为辰锋是男妓?别开玩笑了,这样的人哪里肯做这种事,他只是搭个顺风车,陪女人约会跳舞。辰锋的工作是帮人解除社交障碍,要真有超出底限的服务,则需要看他是不是高兴了。」
冰琴的眸光忽然有些迷蒙起来,似穿透落地玻璃窗望向遥远深处的记忆:
「头一回遇上辰锋的时候,他就像一头野生的豹子闯进我的视线,你以为他随时会袭击你,却又不得不为他那身迷人的皮毛而心动。人类都是视觉动物。我没想过他会肯跟我来香港,也没想到他会成为广宇的台柱。政申,你见过他,你应该清楚我袒护他、密封他的理由。」
张辰锋的存在,本身就构成了无数个不需要附加条件的惊叹号,政申现在只要一想起那个人,也时时能感觉一阵强猛的激浪掀过头顶的惊险。
他掩饰性地咳了一声才道:「我觉得你对他已经超出老板对员工的底线了。」
「是,我从没当他是赚钱工具,恐怕人人都知道——我爱他。」冰琴笑了笑,云淡风轻。
政申胸口涌起一层无法形容的共鸣,他觉得有些迷失,直至有什麽力量逼他讲出了这句话——
「我……就帮你这一次,下不为例。」
「谢谢。」
就算张辰锋擅长掩人耳目,可你要如何说服他心甘情愿扮演这样一个不合身的角色?政申有这样的疑问,却终究没有问出来。
冰琴的神情放轻松不少:「在那次访问之後……你和辰锋有见过面是吧?」
政申抬头扫了眼窗边的那个盆栽,没有回应。
「他不该穿那身礼服,太扎眼了。」
「他不穿那一身就不会被史密夫看上?」政申无奈地反问。
「我可没这麽说,我只是——想让你有些内疚感罢了。」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政申按了按额头,「还有,换掉他那部蓝宝坚尼,太招摇了。」
「哈,像足你的口令。你不认为辰锋的气质与那辆车的张扬很相配吗?他跟你一样,行姿高傲,只是他有时太过漫不经心,潇洒得让人心绪不宁。」
「这可不是夸奖。」
「张辰锋是我心爱的大将,我可能随时失去他,我有这个心理准备。但是我却一直是洪政申的头号fans,这点永远不会改变。」
冰琴将残馀著咖啡馀温的掌心覆上了政申那双漂亮的大手,全无了平日的大姐气焰。
「让你为难不是我的本意,可我实在找不出第二个可靠的人选救场。」
这种事确实不好开口,又不是拍言情片,哪里来那麽多狗血情节以供发挥,对於张辰锋,政申本不想过多沾染,他就似朵含有剧毒的罂粟花,观赏得越入神,你就离危险越近一步。
当天下午,辰锋兴味不减地斜靠在广宇私人办公室的皮椅里,指间慢慢燃著一根烟,桌上放著一把精致的公寓钥匙,是蒋冰琴刚刚转交给他的。
「你两天後到政申那里住,有什麽需要,安娜会及时送过来。」这是交代,不是商量。
「你确定洪政申会乐意我出现在他的单身公寓?」辰锋瞳仁缩了缩,放射出狡黠的光,「你难道没觉得——他不好相处?」
老板毫不留情地打击他:「抱歉,不觉得,人家好得很!况且你就是掀翻整个九龙,也找不出比他更出色的男朋友了。如果是想搭史密夫回纽约的班机的话就趁早投奔,省得我两头不讨好,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说服政申收留你的。」
辰锋轻哼:「那个人可不像是会张开手臂欢迎别人入住的单身汉。」
「所以你最好有寄人篱下的自觉。」
冰琴笑著伸出食指点了点桌子,「首先,车子没收,在史密夫没回国前,你挑政申车库里的车开。」
辰锋稍有些莫名其妙:「搞什麽鬼!」
「难道你更想去做大佬的情夫?」
「哈,看来我碰上个高要求的大主顾。」
「等著千恩万谢吧。」冰琴说著,便转身走出门去。
「嘿!」辰锋在身後叫住了她,「那个洪政申——为什麽肯帮我?」
「我对他磕了三百个响头。」冰琴送他一记无情的白眼,然後狡猾地一挑眉,「另外我要说的是——政申一向超有魅力的,你要防著点,别被他迷住了,我可不想你这麽快收山。」
辰锋识破对方的恶作剧,嘻皮笑脸地答:「我倒真希望自己能喜欢上男人,说不准,没多久就可以收拾行李直接随史密夫登机了。」
可能这类隐晦事件很难让当事人先做沟通,即便透过蒋冰琴得到了彼此的电话号码,却始终没有直接联络。
有一点蒋冰琴没有说谎,除了洪政申,她确实不相信谁能镇得住辰锋,让他能至少数个星期按时回家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这次真的做得很绝。
第二日傍晚七点,离约定时间还差四十分钟,辰锋到停车场东门叫计程车,就意外地被约翰.史密夫的司机截住了。
「你的车呢?」
那个权势在握的老外在摇下的车窗後面露出一张和煦善意的脸庞,会让人完全放松警惕。
「在修理厂,就算是跑车也偶尔会不灵。」
「去哪里,我送你。」
一名保镖主动下车来拉开後座车门,辰锋撇了撇嘴,坐了进去。
「史密夫先生,您在香港如鱼得水,看来完全不需要导游嘛。」
「那是因为我车上有导航仪。」接下这个冷笑话,约翰.史密夫很镇定地看著辰锋堪称精致的侧脸,「想喝杯香槟吗?我的法国珍藏之一。」
大家都是聪明人,即使不挑明,也不必有什麽遮掩,辰锋明白,在史密夫面前,那些公式化的阿谀奉承都是徒劳的手段,想让对方不要太快摸透自己,声东击西的缓兵之计在该用时还是得大胆用。
「不好意思,今天是纪念日,不能失约。」这句说得很诚恳,不像是临时编排。
史密夫按兵不动,很自然地试探:「女朋友?」
「差不多。」
对这个耐人寻味的答案,史密夫没有再追问下去,辰锋也不避讳,直接说了餐厅地址。
「你不会忘了买礼物吧?」史密夫不紧不慢地问。
「我还不至於那麽粗心。」他拍拍衣服口袋。
「交往很长时间了?」
「不算久。」
这样明显的企图也亏得辰锋会装懵懂,不过就因为心知肚明,所以游戏的过程才会更显得刺激。无论愿不愿意,有些局必须要有胆才能玩到底。
约翰.史密夫做惯猎人,不会表现得太急功近利,两人省去客套虚伪的寒暄,一路上沉默多过交流。
直到车在指定餐厅前停稳,史密夫也没有逾矩地下车送行,只是在辰锋道谢转身时,才朝他不冷不热地加一句:「你是不是忘记买花了?」声音不大,但确保辰锋可以听见。
辰锋脚下一缓,优雅地侧过身往後方看了看,然後唇角展露一个迷人的浅笑:「谢谢,他应该不需要。」
隔断车窗内那道灼人的视线,辰锋由门僮指引,稳健地步入餐厅。
再次与这个将花边新闻糅合得很温柔的高手聚首,政申的心隐隐波动著,像藏著一只土拨鼠,当辰锋走近点著蜡烛的餐桌,白衬衫牛仔裤和嘴角一贯的轻笑,随意得与环境格格不入,却有著不同以往的感染力。
「嗨。」
辰锋这样打招呼,然後自顾自在他对面坐下。
虽然两人已经有过一段莫名其妙的情谊,但是结果却含混过关,所以两人都尚不清楚该以何种面貌应对新关系。
政申只略略点了下头,把手边的菜单丢给他:「他们这里的牛排不好,别点。」
就在这时,侍应生迎过来点餐。
政申习惯性地倚向椅背,保持一定距离,才可以客观而又不著痕迹地打量对方,注意到他展开餐巾和端杯子的雍容动作,和他眼中划过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警觉。
就像冰琴暗示过的那样,一般人猜不出张辰锋是个怎样的人,所以胡乱揣测不过是徒惹烦恼。
有种浓烈到让旁人感到窒息的讯号持续输送过来,令政申胸口强震,彷佛初次触摸一匹不驯的野马,或许足够健壮优雅骄傲,但在他人的领地上撒野驰骋时,却总不自觉地把自己当作主人。
政申悲哀地发现对於张辰锋这匹桀骜的马,他未必有办法能与他和平共处下去。
缓缓喝了一口红酒,初期的沉默被打破,辰锋像是没有斟酌就开了口:「为什麽会答应配合这种事呢,你是——同志还是双的?」
因为问得过於随意,所以政申几乎没来得及防范。
政申微微仰了仰下巴,有些郁闷地纠结起眉头看向他。说不吃惊是假的,四肢浮起的脱力感似遭受迎击後的无措境遇,辰锋坦荡而略藏促狭的眼光令他的脑子产生一刹那的眩晕,政申无法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大概是感应到气压骤低,辰锋才意识到自己的说话方式在对面这种有教养又气蕴沉著的男人面前要收敛一些,太西式大概会有些逾矩。
「别误会,我只是想确认我们可以演到哪一步,以免我在无意中开罪你又不自知。」
政申安静片刻,才沉声道:「你想太多了,我没那麽多禁忌,否则你根本进不了我的家门。」
「OK!」沟通告一段落,辰锋已经感到自己的直白惹恼了这个自尊心强盛的男人,他决定率先熄火。
一个带著浓郁防御气息的雄性,是以前的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对象,因为他不能准确预测跟这类人深交後事态的发展,因此自己最好先有回避的觉悟,如果说眼前这个男子有什麽地方让他感觉不妥的话,辰锋会毫不犹豫地说:眼神。
洪政申的眼神太过深邃,有一种贯穿你身体和意识的错觉,让你的官能处於一种不镇定的状态。生平与无数人对峙过,却极少有人能对他构成胁迫。
这种奇异的侵略感自第一次遭受职业「盘问」时就有了,显然,他敢跟恐怖分子直接交手,却一开始就没动念去拨洪政申的行动电话。
难得的抗衡会造成不必要的亢奋,辰锋将其归结为在香港被冷冻太长时间的後遗症,也许该找个机会好好释放一下自己,比如找个女人,或是再买辆新跑车。
从目前的情势看,他张辰锋正在受人庇护,因为新鲜,所以这感觉即使不够好,也不会太糟。
第五章
这顿饭吃得有些沉闷,嗯……应该说是非常、极度的沉闷古怪,不过没人觉得这里面有什麽问题,如果不沉闷,他们才会觉得奇怪。
之前在酒吧的交情像是顷刻间崩塌,一切就似重新归整为零,在辰锋看来,自己无须抱歉,所以最好安之若素,反正未来是个对双方来说都不怎麽理想的定局。
也许接下来是要探讨「家规」的时候了,不过直至晚餐结束,洪政申的态度仍比较模糊。
就在政申放下餐巾,放弃餐後甜点时,辰锋将一只宝蓝色绒盒放到他的杯子旁边:「你的。」
「什麽?」政申镇定地正眼看向面前这位人见人爱的王牌。
「情侣戒。算是礼物吧。」辰锋不置可否地解释。
「今天不是我生日。」
「那,就当是同居的见面礼。」
政申感觉有些啼笑皆非,但还是随手翻开盖子看了眼:「你们公关部采购员的眼光算不错,不过我不戴这种东西的。」
「是琴姐亲自挑选的。」
这时,辰锋从口袋里取出一只与对方那只相同款式的戒指,笑得有些戏谑,「虽然有点扯,但托你的福,我也有一个。不过,我的女客户应该不希望看到我中指上有这种东西吧,所以——」直接套上小指。
政申单手按住眉角,用馀光瞥了辰锋那枚戒指一眼,表情不由地严肃起来。
辰锋看出他的不爽,知道这个仁兄开不起敏感玩笑,於是扬了下嘴角缓解尴尬:「抱歉,为了表现逼真,内侧有刻字,你不喜欢可以不戴。」
政申知道这次是真的上了贼船,有点混乱和头痛:「我答应帮忙演戏,但并不包括接受这些附加条件。」
「怕被你的女朋友知道吗?那你最好不戴。」他的眼睛很是闪烁,具有一定的迷惑性,「我们不该因为一些可笑的理由而打乱彼此的生活节奏是吧?我也很同意这一点,所以我会尽量不让你反感,争取早日离开你的住处。」
「我没有要赶你。」
这答案令辰锋稍稍意外了一下,政申边讲边起身,「走吧,你已经不需要我带路了吧。」
「盯梢的人还没走呢,看来我近期真的不太适合出门。」辰锋意有所指地瞥了他一眼,「你无故挑剔我的车,让它停职,是想做我的专职司机吗?」
「我车库里还有一辆本田,你随便用。」
辰锋一脸嫌弃:「那种中环区女人开的代步车?」
车子的确是佳乐留下的,政申并不否定,只是摆出一脸你爱开不开的样子。
辰锋坐在座椅上不动,反而邪气地打趣道:「难道寄宿学校的日子又要开始了吗?」
政申冷冰冰地答:「如果不习惯,可以随时向校长申诉换室友。」
「呵。」
辰锋笑了,那个笑容灿烂清新得令政申不敢正视,後者略略收回目光,望向对街那辆气派的宾利车。
为得到一个人不择手段,这些有钱大佬的惯常把戏在自己看来,还真的是一点挑战性也没有。
辰锋慵懒起身,馀光再次瞥了眼对街的车,脸上浮起一层阴霾,但随即轻抚了一下冰凉的戒指,三两步追上,伸手猛地拉住往前走的政申。
「嗯?」当对方回头看他的时候,辰锋的脸已经凑到他眼前最近处,灼热的呼吸包围对方敏感的鼻腔,「你今天都没对我笑过呢,我们是不是要培养一下最基础的默契?」
然後口唇被猛地覆住,政申整副灵魂顷刻出窍,可能是太过震惊了,一时竟失去了反应。
这个吻虽只是封住双唇,可从其他人的角度窥探却显得十分激情,而当时的辰锋不过是相当精准地演出了一场浅显但博人目光的高潮剧,但对於政申来说,这种高危险的行为,却是他有过的任何经验中最具挑逗和冲击的一次。
不知是三秒还是五秒,反正当政申醒觉准备推挡时,对方已经识趣地放开他,退居到一步开外。
政申的脸色已经相当难看,所以他脚下没有做半刻停留,就在周围人吸气声中转身迅速撤离现场。
辰锋在原地有点无辜地抿了下嘴,然後有些恶作剧地扫了一圈那些看热闹的情侣,直到他们及时从座位里缩回了头。
就在不经意间,辰锋的目光瞬间凌厉地瞥了眼窗外缓缓驶离的宾利车,嘴角冷冷一笑,閒散地往服务台走去。
就在这时,一名服务生跟上他,一边递钱一边鞠躬:「跟您同来的那位先生留了几张大钞买单,还没找零就匆匆走了,麻烦您交给他。」
看到那几张大额纸币,辰锋挑了下眉,有些意外的样子。
就算是碰上那样出其不意的狼狈境况,那个人居然也记得付帐,真是够「绅士」的!可是他大概是忘了,自己也是男人呢,可没想过要白吃白喝。
那家伙还满有意思的,刚才那样做,不会被讨厌吧?
辰锋往门外望了望,虽然并不期待那个人真的还会耐住性子站在门口,但至少他还没有被他气到连帐单都甩手。
这点惩罚都不给他吗?气量这麽大,等交易结束以後,自己跟他的帐要怎麽结算呢?到时候,恐怕连琴姐也摆不平了吧。
辰锋似乎有那麽些小小的犹豫,还是取出手机拨出了号码,对方几乎立即就接了起来,声音还带著一丝隐隐的焦急:「还顺利吗?」
辰锋已经大言不惭地下指令:「琴姐,这三天如果洪政申打电话给你,不要接。」
冰琴怪叫:「不是吧!你们才相处几个钟头?!你不会是……做了什麽吧?」
老板的直觉到底比寻常人要敏锐,辰锋知道瞒不过去,无奈地拨了下浏海,语气是他特有的散漫不羁:「我在餐厅里kiss他一下而已。」
「嗄……」大约是想不到辰锋会对政申使这一招必杀技,冰琴抬起左手捂住了紧闭的眼,为可预见的不良反应默哀五秒钟,「要不要这麽积极啊你,餐厅!你真是害死我了。到底,是什麽时候的事?」
「刚刚。」辰锋看了下表,正好是晚上八点半。
「你入戏是你的事,也要考虑下观众的心理吧。」
辰锋的口吻突然认真:「这回史密夫是来真的,不下猛药,他怎麽会相信。」
「你是说……他跟踪你到餐厅?!」
「确切说是他送我去的。」
「呵,这下热闹了。」冰琴按住太阳穴,轻轻叹道,「政申没那麽小心眼,你占他便宜的时候,最好事先打个招呼,不要让他觉得我们习惯搞偷袭。」
这种事难道是能事先知会商量的吗?难道讲:我准备跟你在公共场所打啵,但这是为了演戏,不代表什麽,你不要误会。
当他是什麽好惹的人物?他要是真那麽大方,不会连性取向都不肯明确讲,刚才自己强吻他的时候,他好像挺懊恼的,如果惹洪政申不爽的话,自己接下来可要看脸色过日子了。
其实自有记忆以来,就没有跟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亲过嘴,辰锋今天也不知到底是谁更吃亏,换作别人,他还真吻不下去,可是洪政申让他有破例的冲动。而他不能让约翰.史密夫这类人占了先机,毁了他好不容易营造的和平人生。
这事得速战速决才行,自己可没工夫在这种变态鬼佬身上浪费精力。辰锋暗自想。
辰锋脚步不紧不慢地踱到地下停车场出口处,等了一阵子,政申的车才驶出来。辰锋抬眼望去,看见一张阴沉的脸,里面有些他读不懂的讯息,有些烦乱,也有些无奈。
「你在地下车库等了我——」辰锋低头看看腕表,「整整十六分钟。那是不是代表你已经决定对我刚在餐厅里的失礼行为不予追究了?」
「上车!」政申完全无视他的挑衅提问,瞟了他一眼,就把目光投向前方,「不要挡到後面的车。」
哗,自己这是被警告了呢。
这个洪政申虽然总是端著一副正经八百的样子,坚硬得好像没有软肋似的,看他破功,一定是件有趣的事吧。
不过这样的相处对象,自己可不能太掉以轻心,能互不相干最好,可一旦要踏过双方底线,都可能是会跳脚的事呢。毕竟跟人分享住处,实在有违他长久以来的生存习惯。
幸亏并不排斥这个酷男,但经过强化训练而具备强烈警觉和领域感的自己,还是要提前修正一下立场,以更符合现在的情景设定模式。
辰锋坐上副驾驶座,瞄了眼政申,然後自觉地将视线转移到外边,车窗上映出辰锋英俊的脸以及他嘴边浮起的那个耐人寻味的浅笑。
车子一路行驶,两人都没有再交谈,直至一通来电打断了专注盯著前路的政申。
因为在开车,所以接的是车用电话,政申看了眼来电显示号码,再想到身边坐著的张辰锋,如果不接,反倒显得刻意,於是按下接听键。
对面传来亲切的女声:「阿申,编辑莉亚说你已经离开办公室,你在哪儿?傍晚起就一直联络不上你,有些担心。」
的确是没有料到这时候林妙会来电话,但政申还是大方解释道:「Sorry,我把手机忘在车里了。」
「你最近很忙吗?我有五天没见到你了。」
「呃,在忙一些事情。我——现在在开车,回头再打给你。」
「好吧。」对方的声音难掩失落,不过还是振作了一下问,「下个月,你会回去参加家族宴会吗?听说是伯父的生日……」
「这事我还在考虑。」政申打断她,「以後再说吧。」
对方大约是感觉到政申的情绪不好,随即转移话题:「明天尖沙咀的首映会,你会来吗?」
政申的脸上呈现柔和迹象,语气也舒缓了不少:「没有特殊情况的话,会来捧场的。」
挂断电话後,感觉到身边人的直视,於是转过头看他。
「居然连敷衍的话都不肯讲,你根本不懂得怎样哄对方开心吧?」
「别当我是你的客户,我不需要你的『专业』指导。」不跟辰锋交手,都不知道自己可以刻薄如斯。
辰锋将左手臂搁到车门上,不以为然道:「做你的女人一定很辛苦,这麽专制,人家不过是想跟你回家见家长,你不给她正名,是没有打算认真吗?」
政申像是没有想到辰锋会一针见血地指出症结所在,有些气恼,但还是颇有气势地反诘:「你这麽懂,应该是给什麽人正名过吧,那结局呢?一定是好的吗?」
啧,被摆了一道呢,果然,这男人的头脑和灵敏度可不是一般的级别,日後自己是不是要多藏著点呢。原来这个人是有女朋友的呢,还当他真的是独行侠,否则怎会在圣诞夜邀他这个男人买醉。
「讨厌别人指手画脚?好吧,期待你继续当个好情人。」辰锋一语双关地用手指敲敲车门。
回到那栋不算陌生的公寓,楼下的保安跟政申打了个招呼,当眼光不由停在辰锋身上时,突然笑著点了一下头,似乎是还记得他。
辰锋淡淡一笑,双手插口袋,悠閒地尾随主人进了电梯。
等两人齐齐对门站定,辰锋突然不怕死地开口:「喂,今天那个,可是我的初吻呢。」
献给同性还真的是第一次,少了些馨香柔糯,反倒有股青草和太阳的味道,感觉有些诡异,谈不上好与坏,只是感觉不同。
本以为洪政申这个伪装严密的正人君子会因为他的调侃而难堪失措,谁知对方不过是蔑视地回应道:「像这种被人利用的激情,还真是叫人心惊肉跳,既然是初吻,下次记得收好一点。」
辰锋仰起头看著开始上升的楼层数字轻快地说:「如果,我们能够一直这样诚实地对话,迟早有一天会动手。」
「听说你格斗散打很厉害,存心要找我切磋的话,我可能也很难推托。」
「哈!」辰锋咧开嘴笑了,是真正阳光灿烂的笑,他很久没有这样真心笑过了。眼前这个男人,也不是真的那麽冷漠嘛,自己好像开始有点享受起这段关系来。
电梯停在十二层,政申头也不回地直接步入走廊,迳自开门进到客厅,然後将外套脱到大衣架上,走进厨房,在流理台前一边煮咖啡一边对著空气道:
「备用钥匙给过你了,每间房都可以上锁。我这里地方小,只有两间卧室,委屈你睡客房,有需要的东西找你秘书要,家里有的,除了我房间里的,你可以随便用。」
虽然嘴上没有说,但对他上次擅自取走礼服的事还是会有些介怀的吧。
辰锋抱起手,笑吟吟地看著房东宣布权责分流细则,接著大大方方地重新打量屋内陈设。
公寓不算大,但是作为一间单身公寓,却也已经算是升级版了。这是第二次来,入眼的是仍很有印象的简洁黑白家俱,但却是连一个相框都没有呢。
可以体现主人品味的,便是墙角和柜面上随意摆放的奢华金属手工艺品和版画,但那种坚定舒适又带些冷漠疏离的感觉已经渗入每一寸地盘,跟屋主气质完全相符。
「还有交代的吗?」辰锋作好学生状。
政申似在做产品说明,兀自接道:「我这里禁止带外人进来,有事在便利贴上留言,双方都不必参与对方的行程,除了需要一起出席的场合,其他随便你。
「你的老板说不要让你在外过夜,可如果你真要在其他地方留宿,我也管不了。浴室我只在早上和傍晚用。还有,我因为很少在家吃饭,三餐什麽的都不用管我,如果方便,你就自行解决。基本上就是这样。」
虽然没有过室友,但是已经可以肯定这应该是他张辰锋人生当中最冷酷俐落的室友了。
如果当初答应那些提出同居的女人,自己是不是至少可以享受到温香肉体和热汤情话,即使孤独的自己早已不信仰这些东西,但有总比没有好吧。
「最後一个问题。」辰锋踩上小台阶,走到他身後向里面张望了一眼,「我可以喝你煮的咖啡吗?」
政申感受到身後的压迫感,随即扭过头,却发现正好与辰锋的脸只差一公分的距离,这个危险的间距令他本能地僵了僵。
像是怕对方听到他此刻沉重的心跳声,政申的身子往後微微一仰,及时侧转身离开了厨房。
辰锋保持著凑近流理台的姿势,有些尴尬地咬了下嘴唇。呵,张辰锋,你果然是被嫌弃了呢。
「明天有空吗?」辰锋倏地扬声喊住已经准备回自己卧室的男主人,这句问话成功阻止了对方的脚步。
政申缓缓回头:「有什麽事吗?」
「琴姐放我一天假,说要我趁此时机同你搞好关系,培养默契。」
「难道是要请我去坐摩天轮还是到海洋公园看海豚?」
洪政申的功力算是被辰锋完全激发出来了,辰锋举起双手表示投降,然後无奈地低头边斟咖啡边讪笑:「OK,当我没说。」
其实,看著俊美得只能在海报上看到的优雅男人,端起明明是自己专用的马克杯时,真是比事先设想过的任何场景都要震撼,即便做过这样的设想,但真正发生,却也是很难淡定。
要不是掩饰功夫够到位,真怕自己再次露馅失控,不是已经被质疑过性取向了吗,那麽此刻,也只有政申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糟,甚至所有努力都将面临随时报废的危机。
冰琴说得对,没有人可以抵挡张辰锋的魅力,除非自觉远离他的磁场,可是现在的自己似乎英勇地把整个威胁性事件都包揽下来了,逞英雄迟早会倒楣的,现在只是时机未到。
关上卧室门拉开淋浴间门的一刹那,政申彷佛脱力般地轻轻靠坐在洗脸台边缘,用手指胡乱梳了一下头发,然後将下巴埋到胸前,接著猛地抬头对著镜子做了一次深呼吸。
他用力告诫自己:好了,洪政申,这才是开始而已。
那一晚,两个男人各自在卧室都睡得不踏实。
辰锋是每接触到一张陌生的床,第一晚,必是辗转得难以入眠。但除去上一次在洪政申卧室过夜的那段经历。
辰锋枯坐在床上半小时,然後取过电话,拨出一个已经有半年多没有拨过的号码,接听者可是一贯的不好应付,当然,关键也是要看使唤他的对象是谁了。
「哈罗,哪位?你打断了我的午餐,我很生气,除非你是欧巴马,否则你给的理由要非常非常合理才行。」
对方是一个吊儿郎当的带著加拿大口音的男人,认识他的人都搞不清他到底有几国混血,只有辰锋知道他的中文名字叫魏子俊。
用物以类聚来形容这两人的关系最为贴切。
「我,格雷。」
电话那头突然兴奋地调高了嗓门:「我没听错吧?格雷!天哪,你终於现身了,失踪够久了,久到我都开始想念你了。」
「废话少说,帮我查一下约翰.史密夫这个人。」
「只有你可以这样命令我,FBI的头儿找我,也得看我心情呢。」对方得意地说,「希望他不是你的国防部要员或是尚比亚邻居,否则我可得花点时间到安全局调用一下资源了。」
「是个大人物,福沃特的总裁,看起来既正派又无害。」
「哗,最讨厌这种伪君子了,背景黑得够终身监禁了吧。」子俊努努嘴,「什麽时候要?」
「越快越好。」
「你可真不温柔,格雷。好了,老规矩,明天中午给你资料。」
「谢了。」
「什麽时候回纽约?」
「恐怕很难了。」
「真难过,不过不要别浪费你那张英俊的脸,小妞们一定爱死了。最近准备出去赚外快,东南亚那边的刑警找我破银行大案呢,有空过来找你。」
「最好不要。」
「啧啧,我就喜欢你这调调。」
结束与美国东部最顶尖骇客的通话,辰锋重新躺回到床上,随後下意识地看向墙壁……
那堵墙後面是洪政申,他应该睡了吧,对自己这样一个古怪房客一定心生嫌隙了,要怎麽跟他修复关系呢。
要他张辰锋讨好人,到底是凭技巧还是凭真心,完全取决於对手的表现了。
之前洪政申对自己的好感,即使隐匿得极深,还是会被自己及时捕捉到,可是这一次见面,却是不耐烦多过好感。
他到底是哪里惹到他了?是因为自己追问了他的性取向,还是因为……今天的这个吻?
被男人亲真的感觉这麽坏吗?自己倒觉得不是那麽反感……难道是他自己的问题?!
哎,算下也有几个月没做爱了,是因为欲求不满吗?居然连男人都可以拽住就亲……这种原则性的事,不会因为对象是洪政申这类优质男,就可以随意将就的吧。
那个恶趣味的约翰.史密夫一定得快点解决,两个星期,应该够打发他走人了吧,如果隔壁那个愿意配合的话。
这麽随意地想著,也终於迷糊地睡了过去,只是很不幸,他仍然是发了一夜的乱梦,这毛病有好几年了,搅得他连清醒的时候都有些心烦意乱。
辰锋七点多醒来,望了两分钟青白的天花板,呼一口气坐起来,随意地披了一件浴衣从洗手间出来,四肢舒懒地伸展,方跨出房间,就迎面撞上已经穿戴整齐从卧室出来的洪政申。
两人蓦地对峙,停顿了几秒钟,政申的眼前呈现一番性感的景象,辰锋不羁的黑发贴合在额际,睡眼惺忪的神态,糅合招牌式的凌乱性感,带著彷佛禁欲般的暗示。
要多久,才能真的习惯这种最最平常却又突兀的狭路相逢呢?
政申的心思在慌忙的架接之後有些无所遁形,於是只得匆匆点了下头,就转身抬脚离去,在擦肩时,政申似乎还闻到了那人身上淡淡的体香、和自己家熟悉的洗发精味道。
辰锋一时找不出更亲切的措辞阻拦他,於是直接扬声问:「你现在就要走?」
政申略略回过头:「嗯,发行部要开会。」
「中午……一起吃饭吧?」
政申甩了下头笑叹:「不用这麽逼真,今天我会很晚回来。」说完就三两步穿过客厅往外面去了。
「还真是没有诚意呢。」辰锋自言自语道。
辰锋独自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在流理台前居然放著一份只须加热就可以食用的火腿片夹蛋三明治,冰箱里也有现成的牛奶,咖啡豆也已经在机器里。
辰锋嘴角轻轻一翘,然後颇有些兴致地走到阳台上,这里可以看到楼下的露天停车场,也可以看到洪政申从大楼离开时的挺拔背影。
就在政申走到自己的车门旁边,手指刚接触到车门把,背脊就不禁战栗了一下,他感觉到周围有什麽盯著自己,於是警觉地往身後的几个方向扫了一眼,并没有看到其他人,胸口却略略一沉,於是有些担忧地往自己的楼层看去,却意外地与辰锋的视线撞个正著。
政申微微一皱眉,几乎不带半点犹豫地迅速坐进了车里,好像只有进到这个狭小的私人空间,自己的心才不会泄密更多。
辰锋若有所悟地看著政申的车驶离停车场,保持著站姿久久没有动,而一抹阴郁却渐渐浮上脸容。
眼线跟进得还真是有效率,洪政申刚才好像感觉到自己被人盯梢了,他比想像的还要敏锐得多,但毕竟是凡人,没有经过特训是无法摆脱那些职业「尾巴」的。
史密夫有的是钱,他不会请业馀的替他办事,就算只是调查一个小小男公关。如果洪政申应付不来呢?穿帮了怎麽收场?
神秘来电有些突兀,辰锋像是有预感似地立即接起来。
「嗨亲爱的,现在你最希望听到的就是我的声音吧?」那头传来一把愉悦的声音,非魏子俊莫属。
第六章
「有屁快放。」辰锋隐隐笑出来,「不是想问我讨要资讯服务费吧?」
对方得意地宣称:「我要是公布了下面的消息,你一定会立时抱我大腿求饶的。」
「不要太乐观,我从来不求饶的。」
「夥伴,那你现在可竖起耳朵听清楚啦,我已经把你要的大人物资料传到你的加密邮箱了,人品可不怎麽样啊。
「不过我重点提示一下,里面有一条传闻可信度非常高,他旗下的底特律分公司营运出现问题,有管理阶层涉嫌经济贿赂,要准备吃官司,有一部分赃款下落不明,数额不小,看来你关心的这位大人物最近运气不是那麽好。」
辰锋终於咧开嘴:「你是在暗示什麽吗?」
「是呀,如果有笨人听不懂,我也没什麽好说的了。」
「我想抓他把柄不错,可我不想让对方查我老底。」
「那随你,大人物丢了些钱,但还是很有钱,他要是出的价够动心,我也不介意参一脚,你知道的,我是业内最好的。」毕竟不是随便哪个自称行家的人都可以透过追踪网路引蛇出洞的。
「是,他也应该听过『黑风』的威名。」辰锋言归正传,「你这麽帮我,不会没有代价吧?」
虽然看不见对方的脸,但已经可以猜到他笑咪咪的贼样子:「我到东南亚时,你包食宿好了,不过作为交换条件,你得告诉我,你为什麽隐居在香港还能得罪这位大人物。」
「那等来了,再告诉你答案,不过到时记得托牢下巴,我怕你承受不了。」嘻笑调侃之间便切断了电话。
辰锋转身回到客厅,在边上的餐桌前坐下,拿起已经放好的报纸,翻看到娱乐版时,赫然发现新上映电影《暮色》的剧照及试片会影评介绍,看起来是部口碑不错的文艺片。
「今晚看来是要去参加什麽首映会,女朋友是演员?呵,原来你喜欢那种型。」辰锋自言自语了一句,接著暗自思忖:不过不好意思,看来要轮到我煞风景一下了,就算是口头合约,也未满试用期呢,我可不允许你乱来。
要是史密夫真的对张辰锋其人其事感兴趣,就算自己档案掩饰得再完美,那也是很讨厌的事呢。
新电影安排在海运戏院的群星首映会排场甚大,各路知名的嘉宾演员纷纷就位,捧足人场,戏院外被密密麻麻的追星族和记者包围,到处都是镁光灯。
辰锋穿了一身低调的休閒礼服手执入场券,刚走到门口就被人拍照,他的外型令不少娱乐记者误以为他是新进的明星,辰锋无奈地从口袋里取出事先预备好的浅色墨镜戴上,快速入场,找到自己的座位。
上午临时托安娜拿票,因为时间过短,已经得不到贵宾席位,但辰锋倒是不介意坐靠後的位子,那样可能更方便找到洪政申。
熙攘过後就是肃静优美的银幕影像,片子大约一小时四十分钟,辰锋并没有看得特别投入,直至电影完结时,演员导演上台致谢,灯光亮起,到记者观众发问环节,辰锋终於看到自己要找的人。
洪政申已经换了一套得体的西服,姿态随意地靠坐在第二排末端的位子,从辰锋的角度正好将他的表情看得真切,他此时神情松懈,立体的面孔呈现出挺拔的轮廓,浑身上下都散布著气场,辰锋再次意识到洪政申的确是个极英俊的吸引异性的男人。
循著他的眼光看上台去,并不能立即看出哪个是他的心上人,直到华丽退场时,辰锋才发现走到他身边的女子居然是影片的策划人之一,最近颇占版面的新锐女导演林妙。
「呵,原来是她。」
辰锋也不免有些惊讶,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对洪政申有些惊讶。这个男人可绝非是个住单身公寓的上班族,如果人与人之间可以一目了然,那他张辰锋大约也会无立足之地。
新鲜的、一个又一个秘密,真是让人振奋的对象啊。
辰锋走出放映厅时,看见林妙在人後与洪政申挽手撤出人群。
就算狗仔队都跟著前方的主角们去了,但真正叫辰锋为难的却是林导和洪政申的组合。
做得那样大方,就算史密夫的人是傻瓜,觉得洪政申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才找了个女友,但这女人这麽大牌,怎麽看都不适合做挡箭牌,到时候一推算,还不就是他这个「非正牌男友」更可疑吗?
那个史密夫想跟他张辰锋玩间谍游戏,虽然还嫩点儿,但对方毕竟有钱有人,长期拉锯,自己未必占上风。
眼下,辰锋倒开始希望政申真如他所料对男人抱有一定兴趣,至少有点把柄可以抓,如果总像现在这样没有重点,对方再怎麽忽视自己,也没办法点明,真会成为僵局。
或许当时那人只是不方便直接拒绝蒋冰琴,於是随口应声搪塞下旧识,但事情的严重性,大概对方连初步认知都没有。
得提前稳住洪政申才行,他看起来还真是没有自觉呢,至於中途会不会连带著得罪那位林小姐,可就不是那麽好控制的了。
簇拥的人群涌出来,在电影主创人员依次被淹没之前,辰锋拿起手机给那个人拨电话。
耐心地等到他取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居然就把手机重新放回了口袋。辰锋一挑眉颇为惊诧,居然不接!真有你的呀洪政申,这可是我第一次主动给你打电话呢,好不给面子。
辰锋勉强扯了扯嘴唇,然後直接传了一条简讯过去,就不信对方这样都会没反应。
「我看见你了哟。有女友在侧,就要甩了我这男朋友吗?」
果然,数秒钟後,政申的脚步慢下来,最後渐渐止住。
林妙停下来有些不解地看向男伴瞬间凝重的面色,催促般发问:「发生什麽事吗?要不要先上车再说。」
政申扭过头,穿越人群往空旷的几个方向看过去,不怎麽费力就发现了对街霓虹灯下的潇洒身影。
他站在一堆看热闹的游客中间,仍俊美出尘得令人窒息。
辰锋轻佻地举起左手,手背向著政申,展示他小指上的情侣戒,然後恶质地向他微笑示意。
从收到那条简讯起,政申的脑子就是一片乱战,再看辰锋充满占有欲的自卫反击,他就再也无法平静。
即使明知对方不过是为了维护自身利益而利用他,但是这种亲密暧昧又诱惑的关系,却是在逼他做最後的挣扎。
政申不得不承认,在见到辰锋出现时,他浑身的寒毛都直立起来,那种颤栗的刺激原本以为只有做爱才会有,想不到只是凭著幻想,就能令他血脉贲张。
很无奈,张辰锋就是最对他胃口的那杯茶,这是不争的事实。
男人真是肤浅的视觉动物,生理反应常常误事,如果没有人可以再给他这种感觉,他是不是应该就此也好好利用一下对方,趁自己还能有支配权的时候。
「政申,那个人是谁?」林妙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政申回过神来,像是没料到林妙会这麽敏感就发现他视线聚焦的目标,自己的表现有那麽明显吗?还是因为张辰锋本身就是一发光体?
「是我朋友。」政申掩下内心的忧虑与慌乱,无奈地解释,「来看首映会。」
「那就请他一起参加晚上的庆功宴吧。」
「不了,我们还有事要谈,庆功宴……我也不去了,後天你有空就一起吃饭。」
林妙脸上的失望还是没能掩饰住,但她不是个喜欢追问的女人:「好吧,你的事总比吃喝要紧,再打电话。」
再大度也有表现十足不满的时候,林妙随著助手直接向明星车阵走去,没有再回头。
政申暗自轻叹一声,将有些沮丧的眼神投向了街对面的人。同时两个情人,谁说玩得转的?他洪政申一向没有这种本事,所以不是自己倒楣就是别人晦气。
政申脚步稳健地缓缓穿过街走到辰锋面前,後者眼睛嘴角全是轻薄的笑意,熟悉的恶作剧得逞时的神采。
「怎麽知道我在这里?」
「存心想知道一个人在哪里,在做些什麽,并不如想像的那麽困难。」
辰锋将额头抵到政申面颊旁边,亲腻的姿势引来路人侧目,他却进一步旁若无人般地凑到他的耳根边道,「你要不是存心帮我,就现在回绝我,否则,你就装得像一点。你不会以为史密夫派来的那些尾巴是吃素的吧?要不要再来一个吻?这一次,我可是先徵询你意见的。」
如果对方再贴得近一些,大约会听到自己快要爆表的心跳,明晓得张辰锋只是想小小地警告示威一下,并不会在大街上吻他,但骤然联想到那日双唇相接时天旋地转的刹那,政申就觉得自己的脚心都快要融化在水泥地上了。
政申听自己僵硬的回答:「对面的狗仔队还没走光,你不希望明天见报吧。」
辰锋退开半步,保持安全距离道:「啊,我差点忘记你的女友是谁了,你不会怪罪我打断你的约会吧?」
政申自动过滤这个问题,直接问:「真有人在跟踪我们?」
「你早上出门就感觉到了,不是吗?」
政申想起今早站在阳台上,那个注视自己的辰锋,思路略含混起来,他闭了闭眼狠了心道:「到底要多久才能了结?」
「我知道你不喜欢有像我这样的人在你家晃来晃去,但史密夫几个星期後就会回国,如果事情顺利的话,你应该不需要忍我太长时间。」
几个星期,听起来是不算长……也幸好是屈指可数的星期,够他保持冷静到对方从自己的生活中完全撤走的那一分钟。
看政申一时没有说话,辰锋继续说:「史密夫发了几张周末的派对邀请函给我,你陪我去。」
「你知道我演戏很差的。」
「你今天的表现已经充分证明这一点了。不过,让我做你的情人,这种假设真的那麽难吗?还是——我真的烂到连跟我配合演对手戏都那麽勉强?」
这类问题的攻击性太强,政申觉得脑子里的那根弦绷得更紧了。
「我不懂你什麽意思。」
辰锋将计就计地诱导:「我的意思是——真可惜,你不喜欢男人,否则,你应该不会像现在这样视我作累赘吧。」
「这种假设不存在,你自己不也没办法喜欢上男人吗?自己都做不到的事,何必要求别人做到。」政申不知道自己说这句时,未来将会面临多大的风险。
「啊……现在可能是没办法呢。」辰锋半真半假地笑道,「但如果对象是你的话,也不一定没可能啊。」
这种话可以随便说吗?政申的肉体一阵麻痹,有什麽东西从胸口冲出来再迅速融入四肢百骸,血液沸腾起来,叫嚣著要解密那些暂时隐形在身体深处的欲望。
政申听见自己艰难地问:「你这是在……跟我调情吗?」
「呵,你是这麽容易被挑逗的人吗?要是真的那麽简单,我可就不用如此费劲了。」
「走吧。」政申猛地转身朝他的反方向离开。
辰锋跟了上去:「去哪儿?」
「去太平山顶坐缆车看夜景。不是说要约会吗?」
辰锋开始觉得这个洪政申不是一般的有趣,於是再次失笑:「算了,还是回家吧,我想你煮的咖啡了,然後再做夜宵吃。」
「我不吃夜宵。」
「那我告诉你个秘密,我喜欢吃甜食,尤其是夜宵时间。这习惯不好,而且还是健身大忌。」
甜食,政申想起首次见面时的那份芒果慕斯,真是印象深刻啊。只是,他的身形却保持得那样完美,不知衣服下面藏著怎样漂亮的肌肉曲线,冰琴说过辰锋是内衣模特儿的不二人选……
当发现自己已经绮想到哪儿的时候,已经晚了,政申发现下身有了该死的反应!该死!
或许是太震惊了,之後一直到回家,政申都没有再多说话。
同个屋檐下,这两个不算交心的男人,原本应该进入被迫接受同居的艰难心理调适期,却因为曲折的转折,而不由多了几分角逐的乐趣。
面对同样不喜束缚的黄金单身汉,两人有各自的生活习性,从不善於与他人分享私人空间,内在的专制和支配欲还须时时压抑,平常都不见得因大局妥协,此时相互监督,并不能预测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和平形势能够维持多久。
晚上洪佳乐来了电话,令政申有些惊讶,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常常将人耍得团团转的猫女,如果学会主动问候那一套,那就不是她了。
「发生什麽事了?」
「真是冷漠的兄长,你妹妹我找你,非得有事吗?」
「你可不是那种会突然想念大哥的人。」
「那只能说我们两兄妹给人的无情印象是遗传的。」佳乐在电话那头呵地笑了一声,「下个月老头生日,你回来吗?」
原来又是为这件事。政申沉吟一会儿答:「你替我转送份礼物吧,人我就不到了。」
「我只是想告诉你,老头子有诚意同你和解,三年时间够他想明白了,我猜他大概是想在得老年痴呆之前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怎麽突然替他说话?是不是贿赂你什麽好处了?」
「还真是什麽都瞒不过你呢。」佳乐酷酷地一哼,「他说了,要他同意我跟聂风的婚事,就得让我想办法把你哄回来,他做惯恶人了,自己放不下脸来。」
「我是那麽容易哄的人吗?」
「所以喽,你最好给我乖乖合作。还有,老头让我转告你,你可以带『密友』一起回去让他看看。」
佳乐翻了个白眼,「虽然不知道你现在到底是跟女人还是男人交往,但他还是怀著一线抱孙子的希望。」
「好了,你话已经带到,听不听是我的事。」
「那你最好在三天之内给我一个明确答覆,来还是不来,要不然,我会上门找你的。」
政申摇头:「你可没那麽閒,不是接了很多工作吗?」
「是呀,钱赚够名博够,也是时候清理家务事了。」
周末是个冷雨天,但是浇不灭豪华室内派对的热度。
冰琴身著及膝晚装,挽著政申的手臂施施然入场,辰锋则携广宇的交际女薇薇安同往,即使是衣香鬓影灯红酒绿之间,这两对耀眼的组合也格外吸引场内目光。
「我五小时後的航班飞巴黎,一去可能要一个多月,不放心你们,过来看看。」冰琴靠近政申作亲热状,「你们相处还好吧?」
「我真的不适合饲养大型宠物。」
冰琴听这话笑出声来:「我说了,伙食、置装费、日常开销广宇全包,还要怎样你只管开口?」
「听起来仍不合算。」
「现在他受制於你,你可以同他约法三章。」
「他玩转世道,怎麽轮得到我来驯服他。」政申一抬眼,正好看见辰锋揽著薇薇安跳舞,「他像是个难相处的人吗?」
「对别人来说不是,对你,我就不知道了。」冰琴轻轻一叹,「史密夫可不会怕你们知道他耍的手段,派个把人跟踪一下,根本不需要玩得太谨慎。」
「他的目的不过是想让我们惊慌出丑罢了。」
「你既然答应帮我,就一定有心理准备。」冰琴的目光也被场中金童玉女的舞步勾引过去,「放心好了,辰锋不是个不识趣的人,等事情终了,他会立即搬走的。」
不知为什麽,冰琴说这句话的时候,政申的心无由地牵痛了一下,就好像自己才是那个被牵制的人。
「我一会儿要提前离场,你们要是不想找代驾,至少有一人要保持清醒,辰锋酒量不太好,你应该知道吧。」
何止不太好,简直一塌糊涂。
这时,舞曲渐止,薇薇安已经为辰锋递上一杯红酒。
很奇怪,今晚史密夫本尊没有现身,全场不过是藉著福沃特名头的时尚晚宴,邀请了各路的名流富商,吧台边聚集了本城半数卖相姣好身材高@的女模特儿,主人在不在都无所谓了,客人们玩得尽兴足矣。
政申在沙发上坐下,默默低头喝柠檬水,他决定听冰琴的建议,保持清醒。可能是他的姿态给人太过强烈的拒绝意味,那种「生人勿扰」的气势还是吓退了数位想主动搭讪的舞伴。
不过半小时,辰锋已经被一些莺莺燕燕包围在中央,不知同她们讲了什麽趣事,逗得那些美人花枝乱颤,连带著甩起了裙襬的流苏,煞是好看,但也异常刺眼。
政申注意到辰锋握酒杯时的样子,举手投足间的潇洒自若比那些他曾经接触过的富家子弟更胜一筹,他是已经习惯了扮演城中受欢迎的角色,跟自己这种老派作风的人混在一起,实在很不搭调吧。
因为不想被一人占有和摆布,所以只能隐下锋芒逆风而行。
张辰锋终究是不会属於任何人的……
过了些时候,当政申再次抬眼追踪辰锋的身影时,正好看到他被两名美女一左一右抱著手臂走上环形楼梯,直接往二楼去了,说是胁持也不为过,看得出来辰锋已经薄醉。
二楼是数十间嘉宾休息室和化妆间,但是此刻在派对中的作用就不言而喻了,大胆的年轻男女已经纷纷转移到安全场地作乐偷欢。
政申盯著他们消失在走廊入口,微微敛眉沉思。这是史密夫的派对,既然大白天都敢跟踪,怎麽可能不在现场布些眼线?辰锋是故意的吗?跟那些女人鬼混,又把他一人晾在楼下。
要如何圆场才能不被识破呢……张辰锋到底是在向主人示威,还是被酒精冲昏头脑忘乎所以了?
如果只是想要试探对方的用意倒也没有那麽多忌讳,如果他是真的醉了,却不知自己要怎麽做才算救场。
政申一念及此,竟然也坐不住了,猛地起身准备上楼去,却不料被一名侍应生拦住:「洪先生吗?」
「是。」
「一位张先生让我转告您,请您去2011休息室。」
政申眼中划过一道危险的冷光,到底是辰锋找他,还是史密夫设的局,他尚不能确定,但胸口有种不祥的预感,彷佛现在,他的双脚只要稍踏上台阶,自由的意图也就随之被没收充公了。
可反常的是,在推开那扇未上锁却赫然挂著「请勿打扰」牌子的2011室房门,政申发现自己先前那些犹豫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室内西南角各有一排沙发圆桌,还有梳妆台,北面有一堵日式的屏风作隔开,屏风後传来几下低低的笑声和衣物摩擦时的窸窸窣窣。
政申一步一步地接近,情绪却纠结成一团,卖命地撕扯著他的神经中枢,在不断唾弃自己表演过於投入的同时,又不忘替张辰锋谋划各种退路。
男人在关键时刻,到底还是遵循著本能——他喜欢女人,终究逃不出这天下最易识破的局。
当风雅的帷幔被揭开的瞬间,所有惊心的真相在眼前展开,拉出一道血淋淋的警戒线。
辰锋敞著上衣,微扬下巴,像君王一般俯视著匍匐在他脚下献吻的美姬,他享受著昏热的肉欲狂欢,一贯有神清亮的眼睛,此刻半闭著,隐隐透著倨傲的、沉静如水的颜色,但微露的底裤之下已经贲张的男性象徵却已诱惑抬头,虽然身体未完全松懈,但意识已然卸甲。
那两名豔女一人吻他的脖子,一个亲吻他的大腿,辰锋则大咧咧靠坐在单人椅中,赤裸的脚跟搁在地毯上,长腿随意地伸展,以混沌放浪之姿接收明显是为他设置的诱饵,左右手则缓缓地轻抚著她们颈後的发肤。
政申不确定到底要不要为这个男人的放纵做最後的掩饰,还是任由他的情欲泛滥到毁灭他的自由为止。
如果可以真正置身事外,那眼前的一幕无疑是平生见过最养眼的催情画面,欲望背後衬托著角色的淫乱,那姿态眼神丝丝入扣,却永不能触碰画中人的那个灵魂,那种令人感到绝望的情色。
政申低下头,顺便给了自己一次喘息和自我救赎的机会,但效果并不明显,於是他选择转身回避。
就在他的脚踏出屏风的那一刻,他听见身後那人唤了声:「政申——」
那声音很低很轻柔,如同流水似的刀锋,能在心上划出一道细微的口子,唯有洪政申才能感应到那血淌过皮肤时的热度。
政申的脚跟却因为这声低唤而钉在地上不再往前。
就在同时,身後传来女人诧异而懊恼的惊呼,其中一人更是不快地娇嗔:「阿锋!你怎麽了嘛,你不满意我们陪你吗?看你都那样了,还要走吗——」
即使没有回头,却已经能将那渐渐逼近的男人体温吸入,那赤脚踩在地毯上的绵软触感,那已经褪到手肘的衬衫,那半解的裤扣和眼内的迷离,就连厚重得有些粗野的呼吸,都令空气有了一阵不寻常的浮动。
就算没有回头,只要回忆起其中的任何一个细节,想像他正为自己而来,政申都觉得头皮发麻,并伴有心悸手震,甚至只有颈後的皮肤暴露在外,也觉得不安得近乎麻痹。
政申在那一刻必须承认,这辈子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麽紧张过,紧张得就好像要窒息了……
下一秒钟,一双与他同样健壮的胳膊从背後舒展向前,左臂从政申身侧穿行而过,环抱住他强韧结实的腰身,右臂横亘在他胸前扣住他肩膀,下巴落在政申颈侧贴住他的耳垂,然後双手就这样缓缓地加重力道,收紧再收紧。
那过程亲腻至极,却也残酷得如同行刑,可能是动作温柔得让人感觉不到肆虐,等最後两人之间再无一丝空隙,政申屏住的那口气息才敢从对方收紧的双臂之间缓缓释放出来。
大概是没有人会拒绝死在这个男人手里吧,政申狠狠闭上眼咬住了牙关,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我们该走了……」
「这些女人刚才想试探我呢,而且我真的有了些反应,是不是很丢脸?你不会生我的气吧,嗯?」
辰锋竟然撒娇似地在政申脖子上蹭了蹭,那性感的鼻音因为饱含哀求而显得狂躁放浪。
这出戏叫政申不知道怎麽撑下去,他觉得自己的神经都快要崩溃了:「我不想跟你在这里说。」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跟别人做爱,还不是因为你几个星期不让我碰。」辰锋念著邪恶的台词,「从第一天见到你开始,我就知道我们之间会没完没了,可你有时候真的很冷淡。今晚,我可不可以要你?」
第七章
明知道他是在演,还演得特别肉麻恶心,但政申还是发觉这些充满性暗示的杀伤力十足的词,完全不像是从未接触过同性关系的辰锋会讲的。
再发问时,声线喑哑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你,到底怎麽了?」
辰锋轻巧而迷人地回答:「我啊,被她们清纯的样子骗了呢,不知道下的是什麽药这麽厉害,连我都快挡不住了呢。」
只能说,今日才算真正见识到了辰锋的职业技艺。政申在心里苦笑,要是今天自己不出现在这里,他是不是就要在这里安然享受这活生生的美人计了。
如果不是被他抱得太紧,头沉得没办法思考,他大概早就用强硬手段结束眼下这场惊心动魄的限制级表演了。
明明想要喝斥他的过分矫情,也为了及时中止自己拙劣的演技,政申不得不下最後通牒,但不知出口的声音却轻得犹如叹息,更似情人间的暧昧责备:「被下药了就清醒点,不要好像没脑子一样。」
辰锋没有再撒野,贴著政申的後背微微一震,那是他在笑,然後他松开肩膀上的那只手臂扭过头,指向那两个已经看得呆怔了的女子,附上一个迷惑邪魅略带情欲的神情:「他叫我回去了,你们慢慢玩。我,还是比较喜欢跟他做。」
「你、你……搞gay的?!」
「讲话不要那麽难听,小姐。我们刚才才是『搞』,我跟他——」辰锋重新将目光停在政申侧脸上,「可是来真的。」
说著,右手掌已猛地抚上他的面颊,一施巧力将政申的下颔扳向自己的方向,用力吻住了他。
如果说餐厅的那个吻只是惊吓的话,那这个吻就是赤裸裸的恐吓了。
因为过於出乎意料,政申微微张了下口,谁知辰锋的舌居然就这样闯了进来,他的身体或许还没有不自控到这个地步,但那舌头翻搅的力度和技巧可是半点折扣都没有打。
政申被那激烈的吮吻纠缠得肺部似被瞬间抽空,只馀沉闷潮热的喘息在无边的欲海中上下颠簸,不喜欢这种被知觉摆布的感受,但也确实无法轻易拒绝这诱惑的邀请,被人旁观更是带著些微妙的罪恶感和受虐成分。
男人的身体果然比嘴巴诚实得多,虽然开始得有些鲁莽,但一旦进行到中途,就很难收回了。在没有完全丧失抵抗前,政申一使劲便将肇事者推离事故现场半尺的距离,眼睛也避免看向那片结实且漂亮的胸膛。
缓缓用手背擦拭嘴角带出的银线,情绪狼藉得已经散乱成一片,说狼狈还是轻的,刚才那扼住自己的彷佛不是张辰锋的双臂,而是一条锁鍊,直接穿刺血肉和骨头,将他数年来的冷静伪装生生地剥离,现在的洪政申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得不行,完全的被动和惶惑。
要不是现场还有无良的观众在,他大概会以为自己才是最该落荒而逃的那个人。但显然有人比他先做出反应,那两个女人整了整裙衫,灰败著脸,急急退出了休息室,没能完成任务,她们也是意外加沮丧吧。
「回家……」政申脸上在烧,声音中却透著股快要虚脱般的倦意。
微微挣开尚箍制住自己身体的他,政申只管往外走,一路撞到了几个人,连句sorry都没心思说,待走出会场,远离派对,才知自己方才经历了传说中的失魂落魄。
离开喧嚣的装束和伪善的华彩,重新进到悲壮的现实。再顾不得身後藏著几双巡视真相的眼睛,再顾不得这场风波是不是能合理落幕,再顾不得明天双方对视时会掀起几级风暴,就现在而言,已经都没那麽重要了。
政申从门僮手上接过车钥匙,将车开到会所外的空地上,等那人跟过来。
而这时的辰锋身体如蝼蚁附身,被那些搔痒的利齿啃噬不停,浑身渐渐飘浮,虽然没有刚才在别人面前显得那样失常,但前半小时的基础反应还是够他受的。
过去经过特训,已经形成药物抗体的身体,一点春药影响不大,只是毕竟是凡人,需求被激发,在安全环境下,他也可以选择不忍。
这已是辰锋第二次被半引诱半胁迫地灌过药,而且两次都是洪政申收拾善後,真是见鬼的巧合,以前接触最多的可是火药,可见他的世界已经被颠覆乾净,然而他的新生活也没那麽乐观。
刚刚跟洪政申接吻的时候,他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那灼热的昏沉气息强大到可以将他淹没一般,但辰锋自己还是将这种迷乱归功於适才两个女人的暖场作用,至少在餐厅那次,他只有恶作剧後的小小畅快,并没有像今天这样浑身都躁热难当。
因此他推断,如果今晚没有被下药,也没有与一个魅力十足的同性接吻,辰锋觉得自己是不会有机会疑惑起自己的性取向的。
整理好衣冠的辰锋寻到门口,远远看见洪政申的车停在前方大门口,已经坐在驾驶座里的他正在抽烟,眉头习惯性地锁著,一眼瞥到自己时,眼神跟著指尖的烟头一起粗鲁地掐灭。
这个对象的一举一动都散发著致命的男人味,是怎麽会答应搅进这个桃色陷阱的呢?他到底欠蒋冰琴多大的人情,才肯做这样的牺牲?
辰锋在原地想:那人会是个喜欢同性的人吗?很难想像。他如果要情人,恐怕谁都会自动投怀送抱,何况他跟香江才女交往甚密,没道理为一句拜托而纵容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无礼进犯。
可是又彷佛一眼就看穿了他的秘密,他投递过来的眼神就好像……他爱上了自己一样。
这种感觉还真是该死的诡异。
接收过很多男人女人的暗示,却没有一个像洪政申这般叫辰锋感到棘手,就算耍酷都那麽自然,让人挑不出他的毛病来。
在自己故意同他亲热的时候,就是唯一能令他惊慌失措的时候。要打破他的冷漠,原来也不是很难的事,虽然手段有些卑鄙。
辰锋也讶异於适才哪怕只用了几秒钟闪过的念头——跟洪政申做爱,但脑子里最後的一丝理智,还是断然搁浅了这个堪称大胆狂躁的设想。
没有选择副驾驶座,而是老实地坐进後座,辰锋摊开手臂闭上双眸,深呼吸後试图放松已经被欲望操纵而紧绷沸腾的身体。
「送我回广宇。」这是他现在可以想到的首个能解决他生理需求的地点,相信会有女同事愿意接受他的示好。
政申一言不发地直接调转车头往广宇开,心里莫名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焦躁,他抬眼看了看後视镜中的情景。
辰锋仰高头颅时,完美的唇线和剧烈起伏的胸膛,都彰显出雄性荷尔蒙分泌过剩时不轻易示人的危险,他整个人都在向外肆意散布著性邀请。
政申不敢再多看一眼,不禁又使力踩下油门,就在飞驰过一个十字路口时,他懊恼地拍了一记方向盘,靠,闯了一个红灯!很好,这可是一整年第一笔违规记录。
到达目的地时,辰锋脚下已有些虚浮,他推开车门时差点踉跄,一进电梯就一路直上至公关部所在的第七层,正在前台加班的安娜略有些吃惊地看向他稍有些凌乱的步伐,像是从没有见过张辰锋这样鲁莽过。
「阿锋你怎麽了?脸这麽红,喝多了吧。」安娜迎上来扶住他,「琴姐去赶飞机了,她不是跟你碰过头吗?」
「替我叫西西莉。」
「啊?西西莉今天不在公司。」
辰锋拍了下台子,虽还是平时隐隐嘻笑的样子,但机灵如安娜,早已看出他有些许上火:「那就帮我查一下到底还有谁在公司?」
安娜连忙查看工作表:「茱茱、露华、洁西卡、凯莉……」
「洁西卡!」辰锋直接说,「叫洁西卡到九楼的套房来。」
安娜愣愣地说:「叫她干嘛?」
「上床!OK?!」
辰锋笑得有些冷酷,也不顾什麽优雅了,他现在都快爆炸了。
那个混蛋史密夫,居然下这麽重的药,而且时间越久反噬得越凶猛,他不会就是用这种东西对付那些被他看上的倒楣蛋吧。如果只是想让他张辰锋好看,那很好,他做到了。
「OK……」虽然辰锋的要求很诡异,也不像他不吃窝边草的风格,但不知隐情的安娜还是决定让他们自己解决问题。
当辰锋消失在走廊尽头两分钟後,有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快步走了进来,一脸冷凝盯住了安娜:「麻烦问下张辰锋在哪里。」
「呃?」安娜瞪大眼反问,「您是哪位?」
「洪政申。」
「噢!您就是琴姐说的——」
「我找张辰锋,很急。他坐我的车过来的,他现在有点……」政申也已经失去耐性,「他到底在哪儿?」
回想起辰锋的失态,安娜看这个男人也不像来者不善,於是直接说:「九楼912房,不过他好像——」
没等安娜讲完,政申已经风一般消失在楼梯口。
安娜有点摸不清状况,琴姐的电话已经接不通,犹豫再三还是给洁西卡传了简讯。
当辰锋拉开房门时,看见洪政申微微气喘站在门外,心里颇有些苦闷,他不是不知道此时自己的眼睛都能冒出火来,而且是欲火,那可不太好看。
室内的暖气热得太快,他把衣服都除掉,还是有些难耐,敞著上衣解开皮带的自己在洪政申眼中,一定成了浪荡子的代名词吧。
「你跟上来干嘛?」
辰锋讥讽的口吻并没有太多容忍,作势要关门送客。
现下只剩他们两个,可不想被政申看低,他们的关系虽然微妙,但至少在之前一直还是平等的。
谁知门板被政申的手臂格挡开,辰锋被政申的眼神慑住:「对今晚的事我要负一半责任。」
「当护花使者啊,你搞错对象了吧?」很抱歉,目前的情况已经不容许他从容地保持嘻皮笑脸的常用面具。
「我看搞错的人是你。」政申伸起一只手掌摸上了辰锋发烫的脸颊探体温,却不知这样的举止对辰锋来说是灾难性的。
当手掌被粗暴地拍开,辰锋的脸撇向一边,颇有些淡漠地下了逐客令:「如果还当我是你的好房客,就离开吧。明天……明天我会回去。」
「阿锋。」美豔丰腴的洁西卡已款款走近,看了眼门里门外对峙的两个大男人,旁若无人地对辰锋说,「找我那麽急,不是想聊天吧。」
辰锋一把牵过洁西卡的手,拉进了门,然後对政申说:「再见。」
当门重重合上,政申也重重闭上了眼。
这一次,是真的有点火了。
当拍门声持续二十秒之後,辰锋一脸沮丧地打开门,耐住性子:「你发什麽疯!还是说你也想加入?」
政申也不再装绅士,直接跨进房门,自顾自地走到客厅的沙发上霸占位子。「我说过要在外留宿最好提前知会我。」
可能身体反应太诚实,辰锋为自己啼笑皆非的遭遇默哀两秒钟,最後笑出来:「你他妈到底在干什麽啊?真当你家是寄宿学校吗?我承认今天的戏是你配合著才演完的,我谢谢你,但我们戏外最好互不干涉,那可是你说的呀。」
已经裸露上身的辰锋露出一身完美修长的肌理,那是年轻与野性的混合体。
政申盯著他没有说话,其实这一分钟,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麽。
洁西卡整了整领口,随手抄起自己的小手袋往外走:「今天真热闹啊,这位帅哥恐怕是有急事要同你谈,你们先聊吧。」
「不要动。」辰锋很少害怕,可是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有些害怕,怕洁西卡一走,他跟洪政申之间就燃起不必要的硝烟,而且是那种不可调和的转折。
「我在隔壁935,事情谈完就过来找我。」洁西卡深深地看了政申一眼,便风情万种的迈著高跟鞋离开了。
难耐的蠢动的灼烫的沉默过後,是政申低沉的陈述,「我跟冰琴订过婚。」
「啊?」辰锋似乎听到了不该听的内幕,所以表情非常复杂。
「後来分手是因为……我跟男人交往过的事,她接受不了。」政申的声音此时很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你果然是——」辰锋能感觉因为消息太过震惊,所以连情欲也暂时被吓退了几分。
「和女人、男人交往,我不知道我算是什麽。除了演戏,在你眼中像这种不讨喜不入流的角色,也是会被唾弃的吧?」
辰锋被政申脸上流露的灰暗伤感惊到了,不知是出於紧张还是体内的情潮作祟,心突突地跳。
他本想告诉对方,自己见得多了,并不是那麽狭隘小气的人,但面对一个敢於诉衷肠爆隐私的大男人,巧舌如簧的他一时竟然什麽话都接不上来。
难道真要把真实的感受告诉他:作为男人你已经够迷人,喜欢女人还是男人都没有问题,人生苦短,尽情享受好了。可如果这样说了,对方大概反而会把他当作站著说话不嫌腰疼的局外人吧。
「已经有很久没有对男人有感觉了,直到……」政申收回目光,看向地板,「你出现。」
虽然是自己预期的答案,可真的亲耳听到,辰锋还是怔了怔,接著有些轻佻地笑了出来。
「你这算是在向我表白吗?在我欲火焚身的时候?真是抬举啊,你难道以为就算我定力再足,也不敢上一个男人吗?」
「隔壁还有个女人在等你,我走了。」
政申说完这句就转身离开,可脚步没迈出两步,就被一股外力扯住了肩膀,然後他听见身後那人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你——不就是来阻止她的吗?」
政申缓缓扭头,深深地看了辰锋一眼,突然自嘲地一笑,像是在顷刻间释放了所有的隐忍与无奈,下一秒便已恢复原有的淡定:「你最好尽快搬走。这种勾引的游戏,我没办法奉陪到底了,我不是你的客户,你也没必要装作能容忍我的样子。」
辰锋一听这席话,一股无名火就这麽随著体内翻腾的热度嗖地窜烧至头顶,他猛地用力拉住政申的右手臂,将他的手心带到自己的下体,触碰那隔著布料仍然强盛坚挺的欲望地带。
政申的手烫了一下似地迅速挣开,一抬眼已经对上辰锋咄咄逼人的愠怒黑眸。
「你看我这样子算是没事吗?不过如你所愿,就算是吃了药也不是对你有反应,像你这种人,跟那个史密夫有什麽区别?就因为你不用强,就能自以为高尚了,嗯?你答应蒋冰琴出面,不就是对我有非分之想吗?你现在追上来,不就是想上我吗?」
污辱我很有趣吗?就因为现实中难堪的立场,对方就可以显得高高在上地批判他的选择,然後作一番肮脏的揣测吗?
政申虽然不想将辰锋欲火攻心时的口不择言太放在心上,但是说实话,眼看那个一直嘴角带笑的男人对他展示了真正的冷酷,确实不好受。
原来,会这麽在意他怎麽看自己。
「原来在你眼里,我是那种人。」
政申的受伤表情令辰锋的心沉了沉,脑子瞬间清醒了几分,也隐约感到自己刚刚言语过激情绪失控,有些惹恼了对方,一时静默地盯著他。
就在对峙的阶段,政申的脚步反而折返,再度来到辰锋面前,隔著一公尺的距离站定,然後眼底划过一抹类似於绝望的颜色。
那种凶猛的雄性攻击辰锋可不会错认,他的心房为此剧烈地弹跳了一下,首次有些猜不准政申当下的用意。
「过了今晚,我们可以不再是朋友,也可以不再有关系,我无所谓。」政申双眸厚重的霸气渐渐沉淀聚拢,换来绝地反击的动能,「冰琴那里我会解释,而史密夫,在你眼里,根本什麽都不是吧?你说得没错,我的确不高尚,但你也不会慌不择路地逃跑吧?就像现在。」
政申脱下外套,开始一粒一粒解衬衫扣子,动作缓而情色,渐渐露出傲人的身材和漂亮的腹肌,那堪比欧陆模特儿的强健肉体却完全是东方风情,华丽而精致的蜜色,跟他平时的冷峻呈现截然不同的感觉。
那是男人都渴望练成的身体,修长结实的肌肉包裹均匀的骨架,丢开外套时手臂伸展,拉出完美的弧度。
就算不爱男色,也不可能不识男色,以往,政申便是凭藉这一副拥有傲人魅力的躯体引得众多男女膜拜,他们追逐迷恋徘徊受伤,只因被这样一个男子吸引,除了拼命爱他,关於感情的细节完全不得要领。
没有人敢要求洪政申为她或他停下脚步。
辰锋如同受蛊,一时竟迷惑得没有了任何回应,他略有些意识到对方想要做什麽,但却无法出声阻止,他整个灵魂都彷佛僵硬,只能定定看著政申一步步展示自己的一切。
同为男人的自己也不能否认那一刹那的心律失调,辰锋惊得差点忘了呼吸,直到政申完全赤裸上身,他才渐渐吐出一口气,於是暗咒:真他妈的太紧张了……
身经百战如辰锋,也不禁被眼前这幕气势夺人的情欲戏给搅乱了心神,他为自己设置过无数突发场景,但如此有挑战性的还真的一时没有对策可以应对得过去,政申像是被激怒了,已经没了宽容游戏的态度,像是要跟他彻底来个了结。
要不是此刻还有乐观的幻觉支撑,还真的有些想不出明晨要如何收场,适才不应该这麽狂放可恶的,看来是惹了不该惹的对象。
从来都是自己诱惑别人,现在局面颠倒,真是追悔莫及,现在该怎麽办?是要道歉吗?看来……已经晚了。
两人目前却只剩下一公分的距离了,辰锋尽可能让自己保持不受惊扰的表情,但是并不成功。
他的脸不知怎麽红得连自己都能感觉到那阵不寻常的灼烧,努力地想定神,却发现自己衣襟全敞,眼中的情欲大概也快喷出火来,一面气息难耐的微喘著,一面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已经被挑逗得方寸大乱。
辰锋很清楚如今的反应并不是因为自己的性取向有异,而是因为那番精致的肉体挑逗和空气中暧昧浓郁的气味激发了男性的本能,被药物和热望掌控的自己,只能忘情地放任迷乱的潮涌。
「唔!」
昏热的呼吸拂过面颊,专属於男性的清爽味道瞬间充斥辰锋的鼻腔,也不是没有这麽近地亲热过,但这是对方第一次主动单手搂住自己的後颈,那用力的称不上有技巧的吻略显得粗暴,却能使人顷刻头晕目眩。
拜时机所赐,就算是经验丰富的辰锋,也头一回尝试在欲火烧身时,进行这类最原始刺激的肢体交涉,效果有够劲爆的。
这是一贯冷静自制的洪政申吗?
从来不知道他还有这样一面!
那个吻狂恣霸道,那辗转纠缠的魄力,像要揉碎和摧毁猎物似的。直到辰锋差点因闭气而窒息,政申才松开手上的劲,极近地凝视著暗自挣扎般喘著粗气的对手,狼狈换气之间只馀焦灼的对峙与忍耐。
当时的辰锋实在按捺不住心中快要满仓爆表的惶惑,用脑子里最後一丝清明宣泄胸腔鼓动不休的不安情绪:「你这算是乘人之危吗?」
下一秒,等来的不是解答而是追加的不满,对方再次吻住他,以一种细腻冗长的方式,明显掺入情欲成分的温柔,令他慌忙徒手反抗。
之前几次交手,辰锋不过是当玩乐,并不上心,像当下这样直接跨越雷池,心理和生理不免有些超负荷的应激反应。
比辰锋一八三的身高还要略高两公分的政申,用自己阿波罗一般完美的魔鬼身材玩这种危险的尝试,还真是……很有压迫感。
由於臂力的介入,双唇再度分开时,辰锋承认自己已经有点不知所措了:「你这样——吻过几个人?」
「不会比你少。」政申将额头靠倒在他的左肩,像有些累了的样子。
政申这样做辰锋并不觉得肉麻反感,两个大男人相倚而立的画面呈现别样的阳刚美。
「我以为你已经很习惯这种事。」
「你确定你在做什麽吗……」
这个问题在现场看来很是虚弱,辰锋有些窘迫地把持著,不让自己忘了对方不但是同性别,而且是个比自己更坚韧的男人,自己不该为一个男性心猿意马起来,思想稍一松懈,下身就紧了,也因此浑身的动作完全停滞。
政申正是这时重新与他平视,前者的眼中已经褪去了淡然的漠视而换成了煎熬的执著,右手掌大胆地抚过辰锋平滑健壮的胸口,最後停在腰侧,掌心那麽烫,猝然惊起了全身的毛细血管,背脊肌肉因过度紧张而微微颤抖了一下。
政申的唇舌极浅地贴上辰锋的下巴,舌尖清晰而细致地划过脖子吮吻至喉结,另一只手滑入敞开的上衣摩挲胸前敏感的突起。
辰锋没料到政申的调情手段如此高超,几乎在瞬间就发动了一场非人性的战役,於是情不自禁地仰起头兴奋地低喘起来,藉以平息自己沸腾的血液和剧烈的心跳。
哪怕只是短暂的沉迷,也会造成意想不到的後果,当政申的吻投入地沿著胸腹肌一路下行,直至半跪,每一条肌理的轮廓都被他的唾液浸染,室内柔和的灯光下折射出暧昧的光晕。
手指探入腰际,脐下粗浅的绒毛蔓延至生猛坚挺的性感带,就这样隔著白色内裤鼓胀地叫嚣,形状漂亮得如同它的主人。
鼻尖贴近时,清新的体味腐蚀了一切,一直以来的卑微渴望就这样铺陈在眼前,政申也为这样卑微的自己感到痛苦和心酸,简直堕落到最底层,连自己都不敢正视。
但是他没办法遗忘这份需求,没办法控制悲哀而原始的吸引,从第一眼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自己就任由那邪恶的能量不断衍生腐烂至不可收拾的地步。
剥下最後那层掩饰,惊人的热度弹跳出来,令自己沦为彻头彻尾的欲望奴隶,明明是从来没有为谁做过的事,却不想让眼前的人觉得自己只对他特别,所以几乎不敢犹豫地就吻了上去。
第八章
口唇与性器的交接带来极度的冲击,强烈的感官带著尖锐的疼痛和激热,任由不可理喻的欲望吞没那长时间才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光是爱抚就令政申下身完全失守。
「啊——」就在同时,辰锋喉间逸出不可抑制的呻吟,整个人都化作一种狂态的强忍,眼下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亢奋得毛孔全张,并伴有轻度的口乾舌燥,於是下意识地舔了下唇,却不知这个程度的鼓励能换来更狷狂的需索。
火热的中心被男人的口腔紧实地包裹,并不熟练,但却异常刺激,只要一想到身下的人是洪政申,他就觉得从下而上涌起麻痹似的快感,甚至逊到手震,胳膊几次想抬起抚触那人的发丝都因指尖失力而停住。
平日做爱时,辰锋很少出声,但今天他却忍不住想爆粗口,因为实在太刺激了,而且过程中产生了不恰当的激动与征服欲。
曾经也干过不少大胆的事,跟不少漂亮妞儿玩过花样,但这样出格地与一个男人做爱,在自己看来,跳脱世俗的自己现在连呼吸和心跳都开始为对方凌乱了。
他隐隐感到还可以有什麽能将自己推向更凶狠更直白的极乐巅峰,只是还未完全打消顾虑,就算身体率先背叛理智,先一步轻浮地遵循了本能,但是脑子里最後的一分克制还是在大声提醒他狂妄纵欲的後果。
可惜在被情欲支配如火如荼的行程中,男人微弱的抵抗和迟疑并不奏效,辰锋在政申一次意外的深入至喉头的吮吸後差点就射出来,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身下人拉起来,粗鲁地甩到身後的墙上,带著非常态的激喘快速压上,整个人都狠狠覆住他的後背,不留一丝空隙。
政申蹙眉凝神,绯红的面孔因羞愤和妥协显得有些脆弱,男人味的唇角尚沾染著些许透明的体液,更显得淫糜。
辰锋觉得自己快爆炸了,猛地伸出手胡乱地解起政申的裤扣和皮带,粗鲁地扯下。
当浑圆紧翘的臀部和修长健壮的大腿显露,瞬间掀起深度的引诱,大脑轰隆隆地如遭雷击。
当男根与臀部相贴,下腹部蹭地升温,那勃起的利器正在寻求各类方式取悦自己,再无力抵御内心狂躁的渴求,同时口中昏热混乱地迸出淫言秽语:「我可以上你吗,嗯?是从那里吗?」
是因为药吧,快慰的知觉被放大了无数倍,看见这样的洪政申,辰锋突然感到生气,原来自己一点都不了解他,原来那样波澜不惊的沉稳外表之下,隐藏著这样颠覆的放荡,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抢白了自己过於轻率的五分钟定力。
凭这样娴熟的手段,他成功诱惑过多少女人或是……男人?事後,就真如他所说,从此连朋友都不再是?呵,那他还真是厉害呢。
似乎感应到了辰锋明显的怒意和侵略,明明可以趁那人松懈时用後肘直接撂倒对方,但政申却犹豫了两秒,也就是这两秒的工夫,欺身而上的辰锋已经如被炙烤般焦灼。
那线条优美的背肌,窄而强韧的腰线和对男人来说过分性感的臀,完全是女人追求的典型,但在这一刻,这个场景对於欲火升腾的男人来说也同样不可抵挡,阵阵酥麻在腰间轰隆隆窜起,胸口开始剧烈地起伏,血液沸腾著涌向四肢躯干。
就算是自己意志不坚定被魔鬼蛊惑了吧,交换一次灵魂又何妨,他张辰锋乱七八糟的人生早已不可能再恢复正常。
随著隐密的入口一挺腰,却完全不被接纳,感到身下慌乱的一次挣扎,却更激起他的血性,他恶意地再次强行挺入,听到政申隐忍地一声闷哼,辰锋却像有人搔了他的心,更搔痒更难耐的追索随之增强,身体莫名其妙地不退反进。
「啊!」政申仰起头低呼出声,他第一次知道爱欲与疼痛是如此息息相关,那一分钟他觉得自己败了,败了意志,败了秩序,败了自尊,如果现在讨饶岂非可笑,政申痛心地闭上了眼。
当辰锋将自己完全推进对方的身体里,才感应到那瞬间的僵硬与战栗。实在太紧了,连他自己都因为过度的快感和被半麻醉似的痛觉夹击得激喘连连,这时才知道荒唐,自己真的尝试了一个男人,一个不折不扣令他心悦诚服的男人。
汗水从额上细密地渗出,这时候,每一次抽动对双方来说都是一种折磨,辰锋已经意识到快感太强烈,再多动几下就会高潮,於是放缓了动作,思维只停顿了一秒,唇已经贴上他的後颈。
持续徘徊的轻咬和舔吮,那些他很少用的取悦床伴的手段此时在那人身上一一实验,果然令他有渐渐放松回应的迹象。辰锋再也按捺不住,慢慢退出後不待政申回神,便再度用力挺身刺入那销魂的柔软所在……
越是压抑和抗拒,越是惊悸和癫狂,这一场最令辰锋困惑的捉迷藏似的追逐,以不可理喻的方式呈现了前所未有的痴态。
举起右手臂一把揽住政申的肩膊,迫使他与自己结合得更紧更深,男人失色的唇和逐渐失去焦距的眼光,混合著破碎的呻吟,换来的是极度错综泛滥的未知情愫,至少在这一刻,辰锋觉得自己也会为一个男人神魂颠倒。
像疯了似地征伐和索要,那人的反应生涩得令他差点以为自己是他的第一次。
此生最慑人心魄的性爱经历居然由洪政申带起,实在有够露骨和震盪,体内兽性的冲动被从未有过的快感野蛮地开启,身下这个男人的脆弱远比他的强势看起来更令自己激动。
粗糙地爱抚、暴虐地顶入、汗湿地交缠,呼吸都彷佛化作烟幕,散发出烧焦的味道。
一次次在他体内深埋,欲海被层层掀起,呼啸地冲刷过身体的每一处感知,辰锋快乐地嘶喊出声:「啊——哈!」
耳边盘旋著另一个男人暗哑深沉的低吟,那短促忍受的微喘,在此时如同一帖催情剂,没头没脑地将他推入一波又一波凶狠的巨浪。
政申的右手臂撑著墙壁,因为太使劲略有些颤抖,他完美的额头缓缓地垂下来,从此以後,再不会有人能在一贯刚强的政申脸上看到那种无助的表情。
当欲望攀上巅峰,辰锋陷入了无节制的狂浪中,他发泄似地挺腰,眼前被汗水浸染的背肌,沿著精壮优美的曲线折射出炫目的情色光采,若是沾上自己的体液会显得如何淫荡……
一向能在床笫之间好好控制节奏的辰锋,这一次像个青春期少年遭遇初体验般兴味盎然地鲁莽冲刺著,甘愿榨乾一切去交换虚妄的感官极乐。
「啊!啊——」
辰锋脑子里一片空白,本能地退出来,却还是有一半留在那具身体里,他紧贴住那人潮热的後背,手臂围上去,想要延续一些连自己都不能形容的温存,对方却先一步侧过身,用尽馀力将全无防备的辰锋推离到一公尺之外。
两人之间突然隔起了瞬间被抽空的阴冷,欲望却未能完全退潮,於是就各自在原地呼呼地喘著。
政申始终没有扭头看他,直到他直挺挺赤裸裸地走进了房间,随手甩上里面的浴室门。
政申走到镜子前,缓缓抬头直视镜中的男子,鬓发汗湿、眼角微红、憔悴绝望,什麽威风威严、什麽胆色坚持,都没有了。
镜子里被困的那个男人初尝苦恋的滋味,但世间从来都是谁先动情谁先死,那麽,之前强悍的洪政申死了吗?如果没有,那眼前这个双目濡湿、神情浪荡、身形放软的人又是谁呢?
今晚的自己到底怎麽了,干麽追上楼,干麽像著了魔似地去勾引张辰锋,也不是没有警告过自己,不要再牵扯什麽男性情人了,更不要同喜欢女人的男人有什麽扭曲的发展,自己还真是烂啊,烂到家了。
洪政申,你要什麽没有?就不能牺牲一下私欲,恢复正常?回去继承家业,回去结婚生子?如果不是张辰锋出现,你就会决意走回大道,做让世人满意的杰出青年吗?不不,你永远都那麽自私。
难不成要敷衍和欺骗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刚才仅凭对方凌虐般的进攻就差点感到快慰的自己,原来真的不配自命清高。
为什麽第一次就能产生这样强烈的快感,就好像肉体在禁忌中反覆历练,意识却完全脱离自己,升腾到另一个境界。真是疯狂的体验,恐怕对象是他,自己才能在困顿中领受。
当热水从莲蓬头中淋下,浇湿了眉心、浇湿了四肢、浇湿了心,却换不回半刻的清醒。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门外那个人比他更心绪不宁躁动难安。
辰锋缓缓踱到浴室门边,将背脊轻靠冰凉的壁纸,即使有一墙的距离,仍不能完全扑灭心里那团尚未熄下的火。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呼吸渐渐紊乱,方才的旧景一幕幕在脑子里重播,眼前的一切瞬间模糊起来。
他努力想收回已经脱缰的情欲,但手臂率先失控地大胆拉开了浴室门,下一秒钟,整个魂魄都似羽毛般恍惚轻佻地落在那人身上。
被腰间窜上的那股强烈的麻痹震到,指尖又开始颤抖,像是瞬间就预知了自己的所欲所求,肉身先一步玩起背叛,将理性远远抛在数里之外。
脚步著魔般地移过去,这一刻,想要拥抱和抚摸的冲动,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强烈。
在那人身後站定,手掌情难自禁地伸了出去,指腹自宽肩滑至窄腰再至紧翘的臀,对方的肩胛处轻微一颤却没有回头。
精悍没有一丝赘肉的身体经由明晃晃的灯照和莲蓬头的冲刷,泛著异常妖豔勾魂的光晕,水流艺术地沿著性感的背肌线条蜿蜒而下,超越性别超越现实,让人移不开视线。
从辰锋的角度不能看到政申的表情,但那鬓角一缕黑发黏湿地牵出一道暗示,示弱般的容忍中和了他坚毅的下巴轮廓,衬出他性格中过刚易折的脆弱与温润。
待辰锋有些明白过来自己在做什麽的时候才发现,光只是意淫,自己浑身上下就像临近了兴奋的顶点,每一下抚触都连带著心脏也大力地收缩,一种名为悸动的东西叫嚣著要从喉咙口跳脱出来。
辰锋觉得自己此刻完全被迷惑住了,对方棱角分明的侧脸略略低垂,这种既不抵抗又不迎合的姿态简直是要逼疯了辰锋,他听见自己凌乱而沉重的喘息。就在同时,整个人情不自禁地贴了上去,双唇重重吻上了政申的肩膀。
接著,那已经坚硬得快爆炸的下体用力撞入了他渴望的身体。
平衡再次被打破,就著体内尚未完全清理的爱液和温水的润滑,这一次的进入没有一开始这麽疼痛和困难,但政申却受不住这份蛮横的冲击,本能地将手臂一撑轻吼出声,正好关上了淋浴开关。
於是,这一记呻吟无疑变得更煽情而危险,去除了水柱打在地砖时啪啪的响声,周遭静得出奇,也窒闷躁乱得出奇,辰锋的征服欲被彻底调动出来。
那越收越紧的地方承载了太多感官层面的痴狂极限,可能因为太迷幻太剧烈,也难怪总会有人愿与魔鬼作交易,用一生的清醒去交换这片刻的快乐。
辰锋猛地搂紧政申的腰,右手下探至他之前不敢触碰的男性中心,那已经有了反应的地方对心里本有过些许退缩的辰锋来说,却似一种鼓励,指腹捋过之处,哪怕是最轻度的挑逗,都能引来最精细的共鸣,被这种奇妙的感觉引领,他大胆地抚弄起另一个男人的下体。
抵触在阵阵强攻之下被软化,知觉随著激烈的节奏被逐步唤醒,待身体不仅仅是痛,而是开始本能地迎合起某种微妙的需求,政申惊觉一股持续的快感伴著最隐密的情热,铺天盖地向他袭来。
「哈……」
辰锋有些忘情地抽送著利器,享受著室内交战的潮热和暗哑的低吟,当两具强健的肉体相互抗衡不可开交时,辰锋露出全然沉迷的表情,他觉得自己正置身於极乐世界无法自拔,突然就很想看那个人的脸,想看他——
辰锋将左手移到政申颈上,直接托住下颔,将他的脸转向自己,手指霸道地探入他口腔,这一次,对方没有如愿配合,而是倔强地梗住脖子微侧过头,没有真的扭头看辰锋。
辰锋不知怎麽的,心头更加亢奋雀跃,甚至激动地将鼻尖凑过去嗅住他耳郭,然後伸出舌头舔吮,最後在他耳下用力地一吸,身下也跟著来了一轮猛烈的抽插。
辰锋感到在那人嘴里的食指被咬出一道齿印,引发甜蜜尖锐的钝痛,甬道猛地收缩,紧接著辰锋浑身如痉挛般地微微颤抖,刺激得几乎不能站立,口中陶醉地低呼:「Oh——天哪!」
他的右手亦同时感觉一股温热喷薄而出,濡湿了手心。
就这样从背後交叠相拥著久久没有动,直到慢慢缓过神来,辰锋才意识到自己就在刚刚,经历了人生中最畅快的一次性爱,而且,他觉得很难再有更好的了。
比起两人在前厅的交锋,这一场乱战却让政申体验到在人身下也可以高潮的事实,一切都令政申有些不知所措,这不单是出乎自己的预料,也出乎了对方的预料。
辰锋一开始会用手来帮他也不过是想减轻他的不适和痛苦,谁知竟使两人都陷入了连自己都看不清摸不透的欲望迷局。
原以为自己是绝对不会让人插入的,这有损他的男性自尊,就算他会喜欢男人,也很难为谁牺牲到这种地方,但是辰锋却让他轻易地献出自己的第一次,而且并没有想像中的那样排斥。
辰锋服过药,今晚没有几次是不会下火的,但自己为什麽不在刚才就立即走人,而留在这里被他一次次占有呢。真是谁动感情谁犯忌呢。
有些过分安静温顺的政申令辰锋感到不安了,他听见自己用从来没有过的温柔口吻低语道:「今晚别走,陪我吧,嗯?」
时间久到辰锋以为不会再听到回应的时候,政申却蓦地开口:「是还没发泄够吗?」
辰锋鼻腔突然发酸,他有些泄气似地放开了手,退开半步:「如果我说我是真的有点喜欢你了呢?」
政申这时转过身看向他,除了目光隐隐有些晦涩难猜,神态彷佛已经回到辰锋熟悉的那个强大的洪政申。
「别用骗女人的招式应付我,我不需要你这样的。今天的我有点荒唐,你就当没发生过好了。」
就这样,辰锋目送政申的背影缓缓走了出去,就在跨出浴室时,脚下稍微踉跄了一下,辰锋这才注意到政申有些僵了的步态。
他的心猛地一抖,一个令他害怕的念头在脑子里电光石火般地划过——这是他的第一次?为什麽要这麽做?真的喜欢我到那种程度了吗?
他三两步跟上去,看著政申将客厅散落的衣服一件件拾起穿戴好,始终没有再看他一眼,於是辰锋憋在喉咙口中的那些劝慰怎麽都没脸说出来。
当政申披上外套拉开房门时,忽然侧过头,像是想说什麽,但最後这个动作就似凝固了一般,昏黄的光线暧昧而纠结,将政申英俊的侧面切割得甚是华丽。
难耐而阴暗的沉默在两人之间似架起浑厚的气场,流转著不可言说的情与欲,渐渐的,结成一片泡沫,透明的易碎的朦胧的观望和迟疑,连接彼此,又随时等待谁先来戳破。
已经有多久没有这麽懦弱过,也已经有多久没有这麽冲动过,当落在自己半边脸颊的视线变得越来越炽烈,即使目光没有接触,也知道那会是一股足以摧毁自己的威力。当房门被重重甩上,人却仍留在屋内。
不知是谁先动,两人的脚步直接迎向对方,当身体再度贴合时,唇轻颤著相交,深沉地交缠互换,尚未散去的对方的体味使心跳失速,唇舌激进的吸附扭曲了一贯在情感方面的淡定自如。
政申的双手在对方尚裸露的颈项、胸口、腰身反覆徘徊摩挲,大胆肆意到连自己都不敢细想。
辰锋的指缝之间是政申的发丝,五指微微收紧,就好像掌控了他的痛苦与快乐,全身都在发热,觉得已经与药力无关,完全变成纯粹深度的性吸引,对方的气息在他颈间逗留越久,他的意图就越紊乱。
一路拉扯著进了卧室,抚摸低喘撕咬对决,咸湿汗液汇成一缕销魂,蒸发的是当前的理性,肉身化作利刃,斩获对手的骄傲,逼他为欲望屈膝。
那种带著紧迫的罪恶感和那些不清不楚的信任,将两个大男人置於矛盾的临界点。揭开隔层,他们的关系又似乎可以回复到简单——
政申贪恋这样的情人,辰锋期待这样的性爱,於是隐下两人最真实的向往,他们一同追逐男人战栗的本能。已经那麽近了不是吗?本想,也不能再近了吧……
早上九点是关於《耀日》地产与投资版增刊的策划会议,坐在左侧首席位的政申在拿到文书给他的文件夹翻看时,难得的有些走神。
其实今天就是他不讲,别人也大概能察觉他的异样,一向英明神武的老大可是从未有过一大早就顶著黑眼圈,不停地灌咖啡才能保持清醒的情状。
他在广宇大楼里待到凌晨五点,趁辰锋还在熟睡时,就起身出来了,他只是不知道怎麽跟对方在床上若无其事地道早安,所以索性避免这类不必要的尴尬。
已经有几年没有这麽纵欲过了,加上让人从後面来毕竟生疏,辰锋的体力和性欲居然这麽旺盛,令他不透支都难。
政申一想到辰锋的生猛就不禁面色充血,不敢也不愿再回忆起关於昨晚的一切细节。
他还会回自己的公寓吗?对於那个勾引他上床的洪政申,他会怎麽看呢?待梦醒後,是否仍会认为洪政申与史密夫一样卑鄙?
政申快被这些自设的问题逼得头痛欲裂。自知不在状况内,於是取了资料和报告回到办公室,打算晚上加班细看。
午间林妙打来电话问他晚上几点可以到餐厅,因为後天要为外景地去澳洲一趟,所以想在出发前跟他见次面。
不是政申不想,是他今天的状况真的很糟,所以他不想情况变得更糟。
「阿妙,我……傍晚要加班,很重要,真的很抱歉——」
林妙打断他:「你忙我理解,我也忙,可是你至少可以提前与我沟通,而不是我来问了你才推托我,我真不明白我到底算不算是你女朋友。」
也难怪林妙要发飙,很少有女人忍得了像政申这样被动的男人。
政申无奈地轻叹一声,避重就轻地说:「位子我有订好,预约过招牌菜,我在那里存了红酒,你今晚可以带朋友去。」
林妙不领情,反唇相讥:「我带制片人杰克去,你也不介意喽?」
政申知道林小姐的情绪暂时是得不到安抚了,於是只得主动说:「後天机场,我送你去。」
放下电话,政申有些自我厌恶,想起之前的冰琴,觉得自己很无耻,是又要伤害一个好女人了吗?就因为她纵容你体贴你,你就有理由胡来,一边玩弄人家的热情,一边又让另外的人践踏自己的诚意。不是犯贱是什麽!
这时行动电话又响铃,他低头一看来电,手一抖,居然是张辰锋。政申这才发现自己真是情场上的白痴,怯弱无能又不懂得掩藏自己,所以把自己的生活编排得一塌糊涂。
就这麽一直盯著来电显示的号码发呆,直到铃声停止,政申按住额头,很长的时间没有动。
电话另一头的辰锋正一脸若有所思地靠在广宇休息室的椅子上,刚切断拨给洪政申的电话,他觉得现在的自己有些失常,醒来後没有看到那人在身旁,他就觉得隐隐失落、惴惴不安。
当然,对方不接他电话的意图很明显,他也不打算强攻。
辰锋转身刚走出休息室,就迎面碰上美丽的洁西卡,对方看到他,嘴边挂著调侃的笑意。
「昨天怎麽没来找我?我可是等到失眠了呢。本来想再过去敲门的,但怕房间里有别人,我自讨没趣,到时候没面子。」
辰锋被人说中,居然破天荒地红了下脸,直把老练的洁西卡也看得呆住。
下一秒辰锋又恢复常态,语气轻佻地回应:「下次随时欢迎叩门,我不介意玩三人行。」
洁西卡不禁笑骂道:「谁信你啊。」
洁西卡一走,辰锋的表情就冷却下来,静坐片刻。到前台推了一天的工作安排,走出广宇大楼。
一小时後,鬼使神差地又回到洪政申的公寓,然後榨了杯橙汁,放松地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政申放在茶几上的几期《耀日》样刊。
看了个多钟头,他开始在跑步机上运动,他联想到前两日见过政申在这台跑步机上穿著紧身白背心奔跑的样子,不觉有些高兴。
洪政申的眼神很特别,让人会禁不住被一股微妙的力度牵引过去,就算是刚硬如蒋冰琴,当年也不免是被他那股寂寞孤胆、神秘莫测的气质收服的吧。
辰锋以往是刀口上舔血的亡命之徒,如果归隐歌舞升平的光鲜都会,林林总总的假面目再也打动不了他,这洪政申除了偶有古怪的坏脾气,倒处处有精彩的真性情在,每每令他那颗沉寂的心莫名其妙地就热起来。
是不是要提防这个洪政申呢,辰锋首次认真地向自己提出这个问题。
但想归想,辰锋喟叹自己又乖乖回到这间半大公寓,服从一些傻瓜才会服从的规矩,还慢慢享受起来。
昨晚一夜激情,现在运动半小时已经觉得累,将大汗淋漓的自己沉入浴缸浸泡,企图驱逐疲惫重振精神。
就在闭目养神之间,隐约听到有人按门铃,他觉得有些蹊跷,如果洪政申回来,不会不带钥匙,那应该是楼下保安或是邻居什麽的。
他披了一件浴袍,随手取了块乾浴巾,一边擦拭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走出浴室穿过客厅,门外来人的视讯影像令他有些意外,猜不透来历,但看起来也不似有威胁,所以他大方地拉开门迎接来客。
对方是一名二十四、五岁的漂亮女子,长卷发,长睫毛外加长腿,俏皮的短版羊皮上衣和长统靴稍稍柔和了那有些过分明豔的女人味。眼神有些犀利,嘴角有些傲慢,这类眉目英气的女子可不多见,但後来辰锋发现她是真的酷,且酷得非常有型。
显然,对方看到辰锋的表情要吃惊得多,而且她挑起眼梢的样子很挑衅,高@的身形和眉宇间依稀的冷漠像极一个人。
第九章
「你是谁?怎麽会在我哥家里?」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兄妹真是有得一拼。
「我是——」辰锋一时竟不知道怎麽介绍自己,「张辰锋,你哥哥的……」
美女居然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开门见山地问:「你们住一起多久了?」她毫不客气地跨进门,身後居然还拖著两个行李箱。
辰锋觉得她怪有意思,倒也不打算隐瞒:「不算久吧。」
「那不是等於没说。」她随意地挥挥手,在玄关换上了自己带的拖鞋,「不想说就算了。叫我佳乐好了,客房是哪一间?」
除了蒋冰琴,辰锋没见过这样雷厉风行的女人,於是弱弱地提示:「我就住在客房。」
「那不好意思了,麻烦你把东西搬到我哥的卧室,这间我住了,床单我自己会换。」
「嗯?」
看辰锋一脸啼笑皆非的样子,佳乐有点不爽了:「你跟洪政申不是那种关系吗?否则他怎麽会让你住进来!你是我知道的迄今唯一正式登堂入室的对象,那他完全没理由介意你住他房间吧。谁让他买这麽小的公寓,当初我还当他是想做苦行僧咧,想不到还玩金屋藏娇,真是太离谱了。难怪现在都还不肯赏脸回去一趟。」
听对方劈啪一阵数落,辰锋不禁退到一旁看她俐落地拖行李箱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後走到客厅迳自坐到单人沙发上,架起脚揉揉了脚踝。
「真是累死了,非要我过来逼宫,敬酒不吃吃罚酒。早知道他有软肋,想不到这麽严重。我们兄妹果然是不适合过顺畅日子的人,好像非得跟家里作战到底,不然显不出自己品味有多奇特,挑情人眼光有多恶趣味。」
这个「恶趣味」是指他吗?辰锋耸耸肩有点觉得无厘头了,他合作地收拾了一下衣物和生活用品,打包放到走廊上。
因为屋内气氛著实诡异,辰锋进到政申房间换了身家居衫才重新出来,这时发现佳乐已经坐在客厅修指甲,大小姐还真的半点拘束都没有。
两人各自坐在一头,不出所料,佳乐再次打破沉默,挑起劲爆新话题:「你们分房间是为了掩人耳目,还是自欺欺人?以为这样就可以人格独立互不相干吗?真是幼稚。」
已经领教了佳乐的直白风格,所以辰锋见招拆招:「托你的福,现在我们要过二人世界了。」
「哗,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讽刺我。你是做什麽的?」
「公关。」
佳乐怪叫:「牛郎?!」
「公关。」辰锋一边纠正,一边换到她右侧的长沙发上坐下来。
「反正差不多。」
对大多数人来说,这些跟娱乐界沾边的圈子都是混乱的代名词。
「差很多。」
「好啦好啦,就算是有正当职业好了。」
什麽叫「就算」?辰锋知道在这位小姐眼中,自己绝对不是什麽好人了。
「你喜欢我哥什麽?」佳乐继续低头修指甲。
辰锋原本真的想认真思考一下答案,但却被佳乐再度截下话头:「算了,你怎麽可能告诉我真话。」
她微倾身靠向辰锋,眼中布满锋利的质疑,「不准让洪政申难过,任何时候都不准!否则——」佳乐做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你对他的每个情人都这样严厉吗?」
她抱起手靠到沙发背上:「老实说,那些过去式可没有一个重要到被他领进家门的,所以说,你对他来说一定够特别吧?」
辰锋有趣地问:「你看我人怎麽样?」
「别以为我哥看你顺眼,你就能为所欲为。家里在给他施压,我没想到的是,原来他还在交男朋友。」
佳乐刚说到这里,大门的开门声响起,政申几乎是撞进门来的。
他半小时前收到佳乐的一条简讯,内容是——
哈!洪政申,你确定家里那个帅得过分的家伙不是骗你钱的小白脸?你确定?
可以想像得出政申收到这条简讯时脸色有多难看。虽然辰锋这麽快回公寓的事令他有些紧张,因为不知道白天他的那个来电是想同他决裂还是讲和,现在又被佳乐搅和了一下,他真是要疯了。
不是不知道这个妹妹说话有多带种,他可不想这两个人有什麽误会和冲突。政申第一时间飞车回家。
一进门,劈手就将佳乐从沙发里拉起来:「你过来想做什麽?」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如果你不跟我回家给老头个交代,我就会亲自上门来请你,我是那麽容易敷衍的人吗?老头好不容易松口答应我跟聂风的事,你就狠得下心只顾自己,不顾我?」
佳乐一脸理所应当地摊摊手,「我预备在这里住几天,这小子跟你住一间吧,同居就同居好了,还要学人家『我们要天天见面,但不要同一房间』,这会不会太做作啊!」
政申一听这话,不知道佳乐跟辰锋胡说了什麽,有些著急:「你搞什麽鬼,别墅不住来我这里捣乱。我只说一次,马上走人,不要惹我。」
「是你先惹我的,你不帮我,我不帮你。」佳乐并不怕事,说完这句便宣布休战,直接甩开他回客房去了。
最终,政申都没有战胜倔强的小妹。
经历昨天事件的两名当事人眼下正面临更窘迫的局面,辰锋看政申始终没有看自己,於是主动上前一步道:「我,睡客厅沙发好了。」
政申没有答,转身便自己回卧室去了,五分钟後又走出来。这一次有些郑重地看向他,眼中是修饰过的坦然:「我理出地方了,你先放东西。」
辰锋有些诧异地偏了一下脑袋,以确认自己不是幻听。
他觉得自己像小学生第一次进教室时那样拘谨,今天两人匆忙会面,因为第三者的出现,居然连一点酝酿过渡都没有,就直接合并到一个房间,那进度真是……有够三级跳的。
辰锋不确定洪政申会不会厌恶这样,他觉得一向可以看清众人心理阴暗面的自己,现在居然不愿强力分解洪政申的真实意图。
其实真的觉得对方跟自己有某种联系,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关联,游走於模糊与清晰的中间地带,令他一时很难完全适应和确切定义。
当辰锋走进政申房间,空气波动时掀起一层白玉兰的清香,那是政申放在浴室的香皂味,此刻停留在辰锋发肤上,引起搔痒又尖锐的挑逗,就这样稳稳戳中政申再禁不起考验的灵魂,牵起一片腻腥的刺激。
那惊悸从脚底直窜上额顶,政申对身体近期的这番进化已经不再陌生,只有在面对张辰锋时,他才会有一些非常难堪的生理反应,更不妙的是,他需要时时压抑它。
趁辰锋将衣服挂入他半边衣柜的时候,政申转移了自己著火的视线:「佳乐就是这样,你不用搭理她。我还有事回社里,你……自便。」
「你之前可有警告过我,不许再出入你的房间。」
政申淡淡问:「难道你又想借走什麽?」
「啊,我暂时还没有想到,要是你无意中发现自己少了东西,记得跟我讨回去。」
「我想我不会习惯这种乱七八糟的房客的。」
辰锋有些天真地莞尔一笑:「洪政申,那——就请多关照了。」
这麽轻易就和解了吗?他们的关系是变得更简单还是更复杂了,辰锋觉得自己也讲不清。
晚上八点,政申还是没有回来。有人敲了政申卧室的门,应该说,现在也是辰锋的房门了。
佳乐一脸木然地招呼他:「你,出来吃饭,你不会也学那些健身房的肌肉男光吃生鸡蛋吧。」
辰锋以为对方会视自己如杂草般的存在,想不到还有晚餐待遇,他疑惑地走出来望向餐桌,真是怀疑自己眼花,脚步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冬菇扒蜜豆、凤梨咕噜肉、清蒸鲈鱼、豆腐羹,算是非常豪华的晚餐阵容了。
「你自己做的?请我一起吃?」辰锋受宠若惊。
「难道是半岛酒店叫的啊,你们这些男人,当自己活在侏儸纪吗?冰箱里连点存货也不备。」佳乐边抱怨边在辰锋对面坐下,「我刚才出去超级市场采购了三天的量,我哥难道从来不回家吃晚饭的吗?」
「呃。」其实辰锋也不大清楚这些事,反正他是没有跟政申在这间公寓里一起吃晚餐过,「他不怎麽回来吃。」
佳乐给了辰锋一记白眼:「要是女人,还可以有口热汤喝,偏偏找个男花瓶,真不实用。」
「喂,讲别人坏话的时候,是不是应该提前请当事人回避一下?」说归说,已经笑咪咪地吃起来,嗯,这女人嘴巴虽然凶,厨艺还真不错,不过应该没几个男人吃得消享受这份豔福。
佳乐一脸坦然:「不好意思,我从来不在别人背後讲是非,所以都是当面说实话比较好,免得有人自我感觉太好,做错事还没有自知之明。」
辰锋却在那里不怕死地说:「这碗羹好像咸了点。」
佳乐作咬牙切齿状:「是啊,我放了毒药,当然咸了。」
「毒药我也当补药吃啊,这可是漂亮的手做出来的呢。」
「你小心点!别把你那套当牛郎的手段用到老娘头上,再厚脸皮跟我打情骂俏,我即刻让洪政申把你轰出去!」
辰锋咂咂嘴,笑得很邪恶:「他才舍不得呢。」
「你!」
当政申再次推开门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的妹妹用食指指著一脸坏笑的辰锋,他轻咳了一声。
佳乐收回手指,佯装友好地对辰锋假笑道:「你不应该只顾自己吃吧?」
辰锋嘴上不停,但也随便朝政申扬了扬手:「过来一起吃啊。」
「没心没肺。」佳乐骂了一句,丢下筷子进自己房间去了,临走还说一句,「吃最多的那个人收碗!」
一直吃惯西餐,很少有一次洗那麽多碟子的时候,不过这次在人家的屋檐下,辰锋决定老实地做点贡献。
尽管犹豫过,不过还是套上了那条看起来没被穿过几次的围裙,走到流理台的水龙头前洗碗。当他清洗完所有碗碟时,发现政申悄然走到他身後,很自然地抢过一只盘子,用乾抹布擦净水渍放进橱柜拉篮。
「你晚上都吃什麽?」
没想到辰锋会开口问这种冷僻的问题,政申怔了一下:「公司里吃的。」
「佳乐还看不惯我。」大快朵颐後的辰锋决定说一句公道话,「不过无所谓,她做菜那麽好吃。」
「别被她听见,以为你占她便宜。」
「她那麽厉害,谁敢惹。」辰锋把最後一只盘子递给政申,「你打算向她解释……我们的事吗?」
「我们有什麽事?」政申把盘子往辰锋胸口一推,脸上平静得看不出任何情绪,「我有种预感,你很快就会搬走了。」
辰锋似笑非笑:「看来,我在这里很不受欢迎哪。」
「只是不想干扰到你,我不知道还能怎麽跟你相处才显得自然。」
「你这样说,我会以为你在恭维我。」辰锋夺过他手上的抹布丢开,然後上前半步与对方的鼻尖相对,贴近得只剩一片指甲的距离,逼得政申将视线放低到地板,周遭的气压也顿时低到极致。
「要是为我神魂颠倒的对象是你,我倒是挺满意的。说实话,你是我接触过的最好看的男人了,我是不是应该秉承广宇的精神,抓住机会做点新的人生尝试?如果对象是你,我倒真的不介意试试看。」
「我怕你玩上瘾又玩不起。」政申冷冷总结,然後轻轻撞开他,脚下毫不停滞地返回卧室。
当身後的门一合上,刻意营造的轻松伪装又归整为零,政申就这样背脊硬直地靠坐在柜子上,再也迈不动半步。
用力抹了把脸,试图保持镇定,可是收效甚微,心跳狂飙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彷佛已经习惯了背叛主人。
张辰锋,你是在耍我吗?刚才可是半点状况都没有,你居然还敢跟我调情?!谁他妈告诉我这是几级预警!
「你到底在想什麽……」政申有些懊丧地顺手将脚边的一个装饰画框发泄似地摔入墙角,画框啪一声裂开。
在门外的辰锋干完活,正独自摊开手臂坐在客厅沙发上,开了电视看探索频道,啜了一口自制的咖啡,觉得远没有洪政申煮得好。
目光偶尔会瞟向卧室的方向,但都立即收回了。他觉得这样的自己很有点反常,甚至有些神经质。
过去,只有在极度紧绷的氛围中,这种紧张感才会被激发,比如与卡米塔组织周旋时险些暴露,或是要从臭名昭著的连环杀手手下抢夺人质。
日常释放过无数烟幕弹只是为了让别人以为自己过得很上轨道,那现在呢?因为一个中意自己的男人随便的示意,就开始乱了阵脚,还糊里糊涂地来不及启用防御机制,最终还认为可以避免误伤自己。呵,真是可笑。
此时的辰锋对於电视里持续了十几分钟的非洲狮镜头浑然不觉,他的视线集中在萤幕上,但眼神却是空的,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现在的确满脑子的色情,满脑子都是洪政申在他身下流汗激喘的影像。
就在刚刚,洪政申靠近自己的时候,自己就轰地热了,这次可不是因为药,或是欲求不满,而是因为他读到了洪政申眼中的欲望,那麽赤裸煽情,无缘无故地击溃了他。
不知怎麽的,随後对方高潮时面色潮红、馀韵未消时的性感倦怠神情,就这样反覆闪现,完全不能控制。
身为心理专家的辰锋当然知道这意味著什麽。就像初尝禁果的少年,除了吃和睡,便只想著性,原本以为自己应该会离开这公寓,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去,但却身不由己地开始痴迷於这段镜花水月般的关系,他开始对洪政申产生了不一般的情结。
昨晚的占有更像是一种验证与宣示,测试他是否能成为自己的秘密情人,就算只是众多床伴中的一个,辰锋也自私地以为现下的洪政申就该是他独享的,至少在这段交往中,他还是有绝对的占有权。
即便这种激情只是出於新鲜和试探,作为短暂迷恋的假设,这些心理变革都显得无可厚非,就像过去特别喜欢的薇薇安、玲达一样,辰锋自认为这种性吸引的本质是一样的。
所以,从现在起,他需要习惯他也可以接受一个男人的事实,且这个男人必须是属於他的,直到自己甘愿走出这座公寓,真正回归广宇,才算是为此段际遇作一个完美终结。
幻想中的定势令辰锋觉得安全,亦是他对陌生情愫发生失控时的一种保全式的自我慰藉,这类果断的意念只用於非常时期。
眼下,要跟洪政申同处一室,就是非常时期。
这是第二次进到那个卧室过夜,只是这一次是在完全清醒的情况下。
虽然床足够大,可要叫两个大男人清心寡欲倒也是件难事,所以当辰锋准备走进政申房间时,夜已经深了,政申丝毫没有装困的意思,只是安静地坐在床上翻看上午刚寄到家的金融杂志。
床头灯只开了一边,色调有些昏暗,当气流被外来者无意间搅乱,就显得有些躁热起来。政申稍稍抬头,与那刚跨进卧室的男人的目光撞个正著,看来今夜横竖是要再度失眠了。
辰锋每走近一步,政申心底沉甸甸的感觉就越发明显,胸口渐渐透不过气来。可能是瞬间凝神的紧绷状态太过用力,这番情绪直接蔓延到了对方身上,辰锋凝神注视他的表情,突然开口说:「抱歉,我不准备睡沙发了。」
接著,就半跪上床亲近政申,然後顺手抽掉他面前的障碍物——杂志,一把丢开,眼中燃烧的热度逼得政申收回了目光,又只剩下一公分的间距,政申屏住了呼吸,却没有再躲闪。
不知忍了多久,政申才低声问:「你知道你在干什麽吗……」
恍惚之间对方已经凑过来堵住了他的嘴唇,吞没了接下来的话语。
那熟悉炽烈的男性味道充斥口腔,唤醒了内心动盪的热望,被这个男人在身下百般痴缠的记忆重新涌上脑海,身体的应激效应可比自己本人的意志诚实得多。
这个吻由浅至深,带著一丝狂野霸道,到最後变成用力的吸吮与啃咬,势力逐渐延伸至脖子,又掀开睡衣领子舔弄他肩颈处,又在锁骨与喉结之间精细地流连,政申的体味激起的热浪在下腹汇集,手指撩过後皮肤烫得发疼,心沉沉地击打著胸膛,连著耳膜也鼓鼓震动,政申不由自主昏头昏脑地回应了对方。
辰锋意识到了对方的突然主动,下意识地停了一下,侧身仰倒在床单上,政申的吻已经落在他的面颊耳际下巴,手指在侧腹滑动著,接著唇猛地含住一边的乳头。
衣料与皮肤濡湿摩擦的快感,舌头的力度越来越刁钻,被温热包裹著的触觉陌生而激动,辰锋喘著气不能自已。
辰锋不知道得到对手积极回应的感觉会有这麽美妙,不禁浑身颤栗地呻吟出来,渐渐放松四肢,忘情地享受另一个男人带来的急迫强势的温柔。
前戏进行到白热化阶段,辰锋发觉对方再近一步,自己就快要炸了,於是一把抱住政申的後颈,将他拉到自己的眼前,然後一个翻身半压上了他。
两人之间被浓浓的情欲包围吞噬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对视的几秒钟也能让头脑产生刹那的幻觉,辰锋感到一阵沉郁的昏乱,头一低,蛮横地撬开了政申的唇,身体一面摩擦生电,一面冲动地剥起他的睡衣,扣子啪地弹开,掌心沿著弹性极佳的背肌滑行向下,渐渐侵入裤腰。
除了占有,辰锋想不出更好的方式来宣泄自己错综的爱欲。
当另一只手热情地抚上了政申的骄傲,他试图撑起上半身以抵御邪恶的召唤,辰锋却先一步压制他,两人有些野蛮地推搡,辰锋将手指推入了那禁闭之所。
政申耳面部辣辣地烧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会被这个男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占得先机,本想用蛮力一脚踢他下床,可是稍一心软,对方居然已经将性器抵在了入口。
彼此昏热地粗喘著,辰锋需要克制著,才能在埋入时不至於伤到他,两人拉锯摩挲,下身都湿了,辰锋浅浅抽动两下,政申只觉得自己又将被赤条条地刺探,在对方面前又变成透明,他不想发出声响而让自己显得更为软弱。
辰锋这一次意外的柔情,使之前困难的事变得顺利,再後来,政申发现自己在前後夹击下竟然又有了感觉。
辰锋很满意这个体位,可以看清楚对方的表情,政申脸上流露的痛苦与快感令辰锋几乎满弓欲发,像是要逼出性感男人味的令他热血沸腾的呻吟。
辰锋托起政申的大腿,让角度更深入几分,缓而沉地顶送,努力控制著节奏,每一下深而有力的律动,都在交合处擦出明豔的火花。
渐渐的,汗水在两人腹部融合,战况逐步激烈,辰锋开始加大力道略粗暴地进出,政申招架不住,有意後退,却被暴风似的性爱直接带入了高潮。
「真想一直这麽上你,啊!啊——」
辰锋断续说著淫邪的令人兴奋的辞汇,而政申却觉得那些声音慢慢远离耳膜,他快要听不见也看不见了,大幅度的撞击令他腰间痉挛神智浑沌,并伴有间歇性的失神,当後仰著倒入床单,辰锋轻颤的下体仍留在他体内……
政申下床时,辰锋假寐著没有动,十五分钟後,他看到政申洗完澡从卧室的淋浴房出来,只著一条白色内裤。
他背著床换衬衫,优雅地系上钮扣,从辰锋的角度可以看到他漂亮的肌理覆於微微凹陷的脊椎线条一直延伸至股沟。
水气与深色的皮肤相互映衬,晨光透射过窗帘,描绘了结实的手臂、紧实的臀、修长的腿、柔韧的腰,强健而狂野的气韵浑然天成,整体的基调也演变成豔丽华贵。
辰锋当时真觉得自己有点错乱了,居然觉得一个男人性感到令人流鼻血,对方既不是纤纤美少年也不是清新男偶像,而是真正够man够劲的成熟男子,而他这个自认为性取向明朗的人,竟能对著这样的对象随时随地发情,是怎麽就松懈了的?
政申穿衣时伸展胳膊,上臂拢起的优美轮廓引人遐想,辰锋很清楚现在这种纯肉欲的吸引很有些危机四伏的意味,就算自己再大胆、阅人无数,也没有比向往一个男人的身体对他来说更具颠覆性的事了。
像这样,只隔著两、三米的距离,辰锋就能接收到来自洪政申的气味,偶尔升起的近乎激烈疯癫的执迷,融合了一些连自己都害怕的攻击性,捂熟了一贯孤独的灵魂,令人不由地甜蜜而疼痛。
偶尔,这种不平静会令辰锋觉得不能承受,可一旦绮念经由尚温热的身体横穿而过,他就遗忘了一切可以用理性修复的步骤。
政申似乎已经感觉到来自身後那道炙烤般的视线,动作微微一滞,随後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打领带,今天上午要见一批文化署要员,不得不著正装出席。
直到要准备走出卧室时,政申还是扭头看了身後一眼,谁知正好与辰锋的视线对上,而对方的神情似极一只慵懒餍足的大猫,正舒展著身体,用一种观赏猎物般的眼神看著他。
政申蓦地感到一阵失力般的无可奈何,他掩下嘴边的苦笑,掩下微热的面孔迅速离开。
关门的一瞬间,他听见床上的大型动物朝他说了句:「明天假期,广宇要面试新人,你陪我去吧。」
政申本来想回一句「关我屁事」,但还是文明地抛过去一句:「我有事了。」
等辰锋还未消化这个冰冷的答案,房门已经在他面前砰地合上。
「洪政申……」辰锋用手肘撑起赤裸的上身,若有所思地喃喃念了下这个名字,嘴边浮起一个暧昧的势在必得的轻笑。
第十章
一个上午耗下来,等政申有空看表,已经是中午十二点。行动电话里有两个未接来电,都是那个他不知道怎麽回覆的人打来的。
政申送走一班大小官员,自己留在空旷的会议桌边,渐渐发呆得有些入神。
他现在的苦恼恐怕不是一般人可以体会的,只要想到张辰锋这个人,他脑子就变得混乱起来,明明理顺了的,只同他当个普通朋友,可是管个屁用,还不是一脚迈出去,无赖地拖人家下水,好了,现在好看了!日日纠缠,都不晓得怎麽收场。
让人家上了,还要做出无所谓的样子,让人家从头到脚摸个通澈,还要装出抵死贱格、相安无事的样子。
跟张辰锋的关系,目前说难听点,就是炮友,政申可从来不敢期待对方会给他什麽感情上的回应,真的给了,他也要不起,更难以预测会怎麽继续。
这麽多年了,大致明白自己不是个会谈情说爱的人,对象是张辰锋,他连假设都觉得很辛苦。
虽然不懂得如何去爱,但如果愚蠢地作践自己的感情,还是能及早察觉的,自欺欺人的事做久做多了,自己也不会开心。
政申对这样的现状暗暗下了个决心,他按下来电号码拨了回去。
「找我?」
辰锋也听出他语气中的敷衍,不过他已经有些习惯对方忽冷忽热的习性:「我在你办公楼门口,你下来。」
政申微微一愕,不由地走出会场踱向电梯:「有什麽事吗?」
「你非得这麽问我吗?没事不可以来找你?」
五分钟後,政申在新闻中心附楼的台阶上看到了张辰锋。
辰锋一回头看见衣冠楚楚英气逼人的政申,心不禁多了几分不自知的雀跃,他收起长腿从台阶站了起来,然後顺著政申狐疑的目光甩了一眼停在台阶下那辆抢眼的大家伙,扎实的亮桔色轮胎钢圈,拉风的流线车身,还有黑色的火焰图腾。
辰锋痞痞一笑,介绍起新坐骑:「车行的二手机车,亚普利亚(Aprilia)的旧款,性能都还不错,我改装翻新了一下,要不要试下?」
今日辰锋一袭浅色长风衣,配上牛仔裤和复古军靴,往那台机车上一跨,真是威风凛凛得让路人都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政申不想让自己的欣赏表露得太明显,助长了对方的气焰,於是口是心非地说:「太花俏了,而且我从不坐机车後座,你去载学生妹好了。」
「哈!就知道你会这麽讲。」他乾脆地将一顶头盔丢向政申,「那我坐後座好了。」
虽然今天自己的形象跟这辆机车的风格格格不入,不过只要是男人,都很难不喜欢这类冒险性质的金属框架,一路御风而行,难得的是放纵畅快。
用了很大力气才能抗拒这种诱惑,政申听见自己阴郁地说:「下午两点半我还要去教育署。」
辰锋看了看手腕:「还有两个钟头,够用了。」
「还是算了。」政申说著就转身上台阶,准备返回办公楼。
这时手臂被身後的人稳稳一拽,两人就藉著落差一上一下定格在原地。
辰锋平静地看著他的侧脸:「附近新开一家义大利餐厅,有很正宗的拿坡里披萨,洋葱圈加料,提拉米苏做得也超赞,一起去。」
於是,十分钟後,他们坐在了充满地中海风情的卡座里,正餐是幌子,甜点才是正餐,政申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辰锋这样肆无忌惮地大吃甜食。
辰锋并不介意两人之间长时间的沉默,随手舀了一勺黑森林蛋糕抬手伸到他面前。
明知这类逾矩的举动在公众场合对於两个男人有点过分亲热了,但辰锋就这样认真地一直举著勺子,政申觉得他有些恶意,但他的表情又貌似坦率得没有半点戏弄的成分,政申皱了下眉。
快速扫了一眼周围,在确定没有引起别人的关注之前,政申别扭地吞了那口蛋糕,谁知辰锋抬起另一只手,指尖碰了一下他的嘴角,轻拭去沾到的微毫巧克力碎屑,政申触电似地将脑袋往後退开。
政申的激烈反应令辰锋有些意外,他挑了下眉,有点像被人泼了凉水似的莫名沮丧懊恼,不过表面还是一派轻松调侃地抱起手臂问:「洪政申,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不那麽喜欢我?」
政申的眼神在背光的布景中闪了闪,稍後便恢复沉静:「出来吃饭这种事情,不适合我们。」他停顿一下又接道,「就算做过,也不代表要喜欢和讨厌吧?我以为……这是最起码的共识。」
「跟男人上床,对你来说不算什麽?那好,我告诉你,对我来说,我可是被一个男人彻底泡了呢,感觉有多怪你知道吗?」
要开始羞辱他了吗,政申的神情有些自嘲:「看上你的除了史密夫,还会有很多人的,我可没有办法向你证明,我会同他们有什麽不一样,你也不会有兴趣知道。你只是害怕了吧?为了泡男人,什麽牺牲都肯做的人在你眼里如同洪水猛兽般叫你不安吧?」
洪政申说得没错,觊觎他张辰锋俊美外表的人如过江之鲫,但没有一个敢给出「不想让我得到就别赖著我」的讯息。洪政申是个不肯将就的男人,他有自己的原则。
「你的冷酷让我不习惯,怎麽办?」
「我一贯这麽冷酷,你不习惯可以不要习惯。张辰锋——」政申决定跟他摊牌,也是第一次这麽郑重地叫对方的姓名,「不光是你,我也玩不来的。就算现在你会觉得新奇,到明天你我又各自猎豔,何必自讨没趣。所以……最好不要留下太多值得回想的东西,会比较好。」
不知为什麽,一向给人以禁欲感的绅士男洪政申,卸下正经的面具,居然可以浑身上下都散发著邪恶的性感,让辰锋偶尔觉得无计可施,再聪明,也有兜不过来的时候。就算时常能看透对方的想法,但却找不出措辞来反驳,这才是最要命的。
「单纯只做床伴,你的话倒是很鼓舞人心。洪政申,你真他妈比我还会玩。」辰锋这次笑得高深莫测,「第一天见到你,就知道你是个怪咖,会很受罪吧?乏味到只会工作,没人缘那是一定的了,所以,你会既讨厌又羡慕像我这种看似热闹的家伙。但你可能不知道,在香港,我其实没有朋友。」
政申有些吃惊地抬眼看住正在作自我剖白的辰锋,後者接收到这样的回馈,忽然有些得意:「知道我这样的人其实活得很烂很失败,是不是很过瘾?」
「我不会相信你的。」政申蓦地一脸释然。呵,张辰锋不愁寂寞,这是明摆著的事,无须他来评判。
辰锋也不再争辩,於是乾脆陈述了自己的底线,他也不想云里雾里玩过家家了:「在我搬走之前,我们可以做一段时间的情人吗?你不觉得我们在某些方面很有共鸣吗?」
政申一愣,像是无法消化对方的言下之意,待推开盘子站起来时,已经面无表情:「时间到了,我必须走了。」离座後走出几步又扬声说了句,「你结帐。」
辰锋注视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面上褪去了笑意,过了许久,深邃的黑眸划过一道闪电,接著,辰锋的整个世界都彷佛沉寂下来。
直至微微扯了下嘴角,想表现得更不屑一些,却没有成功:「看来,你是真的迷上我了。」
不知道是不是肉身过热、欲念过剩的缘故,辰锋回想起刚才为他擦去蛋糕屑的情景,神经末梢一收,某种隐密的需求直达大脑,他清晰地感觉到手指按上他肩颈时的冲动。
想起指腹滑过他平实腹肌与充满弹性的臀部时贲张的毛孔带起的刺激难耐,就有些浮想联翩,血液急涌的声响使辰锋整个人打了个机灵。
这就是传说中的食髓知味吗……
他执起杯子喝了口咖啡想让自己冷却下来,却发现执杯耳的右手又开始微微发震,当年手握M9制式手枪时也不会抖一下的,却是因为一个男人就把持不住了。
张辰锋不得不承认,他们之间很轻易擦出火花,遭遇这类对象的机率不到万分之一,这个事实其实也令他本人有些为难。
看来自己是过度沉迷於那副身体所带起的极致幻象了,要是敢像以往那样豁出去玩个彻底,那人是否会奉陪。
辰锋太清楚这种前期的热度自己可以维持多久,凭以往的经验判断,从来没有超过两个月的。
「洪政申,看谁玩不起……」辰锋近日只要一独处,面色就免不了阴鸷,他叹口气,扬手叫了服务生买单。
而正走出餐厅的政申脚底如同踩棉,此时是半刻都不敢回忆起方才自己在张辰锋面前暴露了什麽,那些令他慌张到心脏都骤停的对话。
自己是疯了吗,居然跟他说了那些混帐话,难道人受到攻击失去理智的时候,原本的禁忌都分崩瓦解,应有的防备也变得那麽不堪一击!想不哀悼都不行。
现在可妙了,他们变成彻头彻尾的床伴,再没有半点转圜的馀地。政申坐进一辆计程车,仰起头颓废地靠上後座,深深合上眼。
那一夜,两人各自艰难入眠。辰锋甚至没有捞过床的中界线,压下满脑子的色情想法,集中精力告诫自己——将睡在一边的人当作玩伴,只有当是在玩,他才能控制好节奏,不至於也跟著迷失起来。
等觉得可以重新冷静审视这段令他困顿的关系时,张辰锋又彷佛恢复了自在和潇洒。
这个清晨是周末,为了分散注意力,辰锋六点就早起在跑步机上跑了五公里,想泡个澡却发现客厅的浴室已经挂上「误入者死」的牌子,这是洪佳乐特制的,以进一步明确地盘属性。
因为跑得太猛,辰锋上身脱到只剩紧身无袖T恤,正衬出他的好身材。这时浴室门开,佳乐头包著毛巾出来,一看见辰锋在场,便将浴袍裹得严实了些,口气仍是酷酷的:「喂,你站在门口想干嘛,偷窥本小姐是死罪你懂不懂!」
辰锋装作不经意地扫了眼她的胸部,故作不屑地戏谑道:「有什麽好看的。」其实他已经开始喜欢洪佳乐这个人,「我不过是想用下浴缸而已。」
佳乐火大道:「你瞎啦!没看见门口挂的牌子吗?一个大男人泡什麽澡,娘娘腔。」
政申只喜欢冲淋,所以卧房的浴室没有配浴缸,辰锋则更倾向於享受,喜欢偶尔泡在水里思考事情,在那个时候,他觉得脑子是最清醒的。
「也好,反正我有洁癖,用别人刚用过的浴缸可能会不舒服。」
「张先生啊。」佳乐眯起眼,不怀好意地靠近他,「今天的晚餐你就自己解决吧,本小姐我不舒服,也可能这一个星期都不想做菜了,不过我哥饿的话,可以让他到我房里来吃。」
佳乐说著就得意地回房间去了,闭门的时候回眸一笑,「对了,你流汗的样子还装得满男人的,不过花瓶就是花瓶,如果连样子都不好看了,都不知道我哥会喜欢你什麽。」
这小妞儿还真是够狠。辰锋面上保持微笑,同时抬手朝她挥了一挥,佳乐看他吊儿郎当不知悔改,没好气地用力甩上了房门。
辰锋摇了摇头,只好退而求其次返回卧室选择冲淋,原本以为政申还睡著的,结果推开门,就看见他人已经在衣帽间里。
政申正取出一条他很少选的休閒牛仔裤穿起,辰锋缓缓走近,歪著脑袋用手肘撑住了衣帽间的门,露骨地欣赏著对方挺拔的身形和他优雅的试装动作。
嘴上忍不住问:「这麽早要去哪儿?」
「有事。」政申也不看他,自顾自地从容取出一件浅条纹衬衫套上,自认没有向「房客」报备行踪的义务。
辰锋面对这样敞著还未来得及扣上胸前钮扣、赤著脚站在穿衣镜前的洪政申,突然情动,似有只土拨鼠在轻刨著内心的某个角落,一份难以言喻的蠢动驱使他身不由己地接近了热望的源头。
鬼使神差的,昨晚被打压下去的东西就这麽从头至脚地卷土重来,像泄了洪的闸,争相奔腾灭顶,再也收不住势。
辰锋也不知自己是怎麽了,难道真的上瘾了?
当他还没有开始搜索答案时,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洪政申的身後,右臂不自觉地搂住了他的肩,他将鼻子凑到政申的耳下轻轻嗅了嗅,昏沉的气息喷到对方的脸颊,引起略微发烫的触觉,这时的政申已经不得不正视长镜里的那两人,他们相倚而立亲腻交颈。
身後这个男人的侧面,立体精致得如同一件艺术品,就是这样的他,身处於任何场合,都能令周遭的人黯然失色。
政申闻到他身上传递过来的运动後清淡的汗味,是能刺激荷尔蒙分泌的气味,这令他的头脑顿时产生一股强烈的眩晕。
政申冷峻的面孔旋即尴尬升温,他习惯性地蹙眉,因为讨厌这样的自己。
被人牵著鼻子走可不是他的风格,就算自己再喜欢张辰锋,也不容许这种有来无往的床上关系。
政申从不自诩为是圣人,但也不想找一个可能在日後露出真本性且羞辱排斥他的对象。
辰锋举止越放肆,政申也就越想保持心灵上的距离,他不允许自己继续幻想沦陷。
还是原来的那个洪政申,而要为情而移实非所愿。
那时,辰锋已渐渐将双手移到政申襟前,然後就著衬衫领子轻轻褪下,衣物从背上滑落,政申略一挣扎,辰锋却猛一使力扯紧衣领,右手将下襬迅速绕著政申的手腕扎了一圈,然後打了个死结。
政申这时才知道对方是来真的,一时也有些措手不及,刚才还淡定自若的神态已经现出几分不耐的警告,他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镇定有力,但并不成功。
「别闹了,我说了还有事。」
辰锋啃著他耳垂逼问:「你要去哪儿?」
为了缩减僵持的时间,政申直接答:「送人去机场。」
辰锋仍然不依不饶:「送谁?是上司还是——女朋友?」
政申不明白对方为什麽要在这个时间跟他纠缠这种敏感的问题,难道要他亲口承认是去送林妙,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能理顺?他怎会这麽执拗到这种地步!
「张辰锋,快放开,我要迟到了。」
「那就迟到好了。」
对政申的抗议置若罔闻,辰锋猛地扳过他的头,扼住他的後脑勺,用力吻住了他,舌头吃紧而灵活地翻搅著,温柔而不失力度,横扫口腔掠夺意识。
辰锋身上的汗味深深刺激嗅觉,再度引爆肉体的狂热应激效应,直至政申狼狈地争到片刻间歇用来喘息,对方则已是一脸促狭地盯住他,像一只狡猾的猛禽。
除去与他激吻时销魂的滋味,政申突然感到一阵彻骨的冷,他害怕被欲望附身的对手和自己,那种惆怅的感受令他觉得自己不再强壮无畏。
「别搞我,我现在没心情。」政申的声音降温得厉害,就算辰锋此刻再热情如火,也不能忽略他语气中的严正抗拒。
辰锋也冷静下来,他拉长了眼线,有些戒备地领悟道:「洪政申,你是不是……一直想上我?」
政申突然笑了,有些苦涩,但非常认真:「是啊,我不习惯一直被你上。」
辰锋轻而缓地问:「你是想我怎样?」
政申开始焦躁:「我赶时间,别跟我胡扯了,把我解开!」
「如果现在交换一场诚意十足的前戏,你是不是可以不要这麽无所谓?」
辰锋边说舌尖边沿著他的颈项舔舐,经过了结实的胸膛、腹肌来到脐下,最後半跪在政申面前,然後有些邪恶地拉开刚被拉上的裤子拉鍊,抬起头看进政申深而沉静的眼神。
「这是你以前为我做过的,我说过,对象是你的话,我不介意尝试一下。」
政申整副神经都紧绷得快要断掉了,心已经结成一捆乱麻,又不得不在此时强作镇定:「别开玩笑,相信我,你不会喜欢的。」
辰锋略有深意地回他一句:「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到底有多敢。」
当两人间的阻隔被扯落,一股凌厉的冲动直袭政申,身体及时回应,当视线牢牢锁住辰锋贴近自己的额头,半边阴影下的俊逸容颜成了自己唯一的弱点。
一切压抑与克制都在顷刻决堤,一开始只是唇与性器的一次试探性接触,就让政申觉得整个世界都要为之崩塌了。
「啊……别这样,停下!」政申被缚在身後的双手攥成了拳,手腕在略略发抖,更衣室内并不宽敞,所以空气显得越发浑浊,现在角度和场景都被替换了,灵欲交织的瞬间与对方的关系也变得更赤裸直接。
辰锋的举动都不纯熟,甚至带著明显的犹豫,但对於情事一贯占上风的政申来说,被这个男人重创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他开始痛而急躁地摸索著这一段身处劣势的狭路相逢,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温热的掌心自股沟潜入内裤,下体以惊人的速度勃发,带来压迫般的眩晕,对於辰锋来说,每一次吞咽都掀起翻江倒海的回潮,扑面的情色夹杂著几分折辱与刺激,也一并带出了自己的狂躁。
完全不得要领,偶尔会感觉到一阵自虐般的鞭笞,身体就像一锅已达临界点的水,挡不住疯狂犹自沸腾,还有一丝自己都不敢正视的迷惘。
辰锋脑子里最後一分钟的清醒正提示他:这辈子恐怕不会再像面对洪政申时那样面对别的人了。莫名其妙地失去理智,像一头困兽似地四处梭巡。
政申用蛮力挣开了背後的结,双手一旦释放,心底积压的施虐欲望也倾巢而出,他按住了辰锋的後颈,将另一只手指插入他的发丝,让那已经紊乱到家的头绪得以抒放,他需要宣泄,需要引导,需要适度的节奏,更需要越来越深度的爱抚。
就像从前不知道自己会有被人压在身下征服的一天,也从来不知道侵略一个对自己来说有些特别的人可以产生这样强烈的快感,政申有些觉悟,张辰锋此刻是完全掌握他了,让那些从来坚不可摧的骄傲强势反弹,化作攻击自己的武器。
狭窄的空间,充斥著男人们被彻底打乱的粗重喘息。
到最後,政申完全失控了,他仰起头靠在衣柜木格子上,压抑而混乱地呻吟起来:「辰锋——啊哈……啊,啊!」
当解放的那一刻,政申猛地退出,但还是有一部分弄湿了辰锋的唇,而後者似乎比对方更晚几秒钟才醒觉过来,有些愣愣地低头看了看被沾污的T恤,然後抬起手背就这样沿著自己的侧脸,轻轻抹到了嘴角边停住。
因为动作极其缓慢,在政申眼中就成了情色意味十足的开场,面上也跟著涨红,甚至有些不敢再看他。
「Sorry……」说真的,政申当时觉得自己已经完蛋了,完全不知道该怎麽评论眼前的境遇,本想要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但其实根本做不到。
政申知道自己无法像张辰锋那样只把对方视作一段有趣的露水之缘,他最怕自己认真,更何况在深知自己已经有些失常的情况下。
辰锋在识别了对方眼中的那一份情动时,已经站起身,就著两人相贴的姿势更靠近政申的脸,然後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锁住政申有些低垂的视线:「你刚才都爽得叫我名字了,能不能以後也那样叫我。」
政申觉得自己的神经已脆弱得不堪审问了,於是丢开尚挂在半边手腕上已经皱了的衬衫,挥手挡开辰锋,用尽量平稳的语气道出一个事实:「你害我迟到了。」
「哈!」辰锋首度有些沮丧地自嘲一声,一脸不置信地瞪住他,像是不知自己为什麽这麽倒楣遇上冷酷似块冰又对欲望抵死不认的男人。更何况刚刚自己做了转折自己情感观的决定——跟一个男人发展一下应该也无妨。
政申挪开两步,到一旁的抽屉格随手取了件新衬衫,扣起裤子,穿起呢外套,然後避开辰锋,侧著身走出小小更衣室。
「你怕了吗?」
辰锋悠悠抛出一句问话,他想装听不见都不行。
政申发觉自己从没有这样压抑过,他转身沉稳地望进他跳跃著火花的墨黑双眸,有些安抚意味地回答:「你最好,去洗个澡,我走了。」他只是不想,在这一分钟,前功尽弃。
就还是,只维持表面的欲望关系更易於梳理,男人不都该这麽肤浅才符合本性吗,那,为什麽要例外呢。
等坐上驾驶座,才想到看一眼手机,这时候已有两通未接来电和一条未读简讯。
本以为一定会被女伴追究责任,谁知对方给他的那条简讯内容是:「外景地被毁,班机停飞,我已返回工作室,速来。」
被留言中的紧迫氛围惊到,政申也不敢怠慢,直奔林妙位於九龙的工作室。
林妙长裙加羊毛披肩,被几位助手围在中间,不知在讨论著什麽,一贯从容优雅的她,今日亦是鼻尖沁汗面色紧张,一抬头看到男友走进来,立即扬手招呼。
「政申!」她主动迎上来,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你是不是跟苏西黄很熟?」
「ABC传播的苏西?」
「对,我需要在下周借用她在南威尔斯的艺术实验室,昆士兰洪水肆虐,搭好的棚子也废了,政府让我们撤走,老大让剧组转战威尔斯搭建新外景,苏西的实验室使用合约要提前两个月预约,我没有那麽多时间安抚投资人,需要你帮我协调一下。」
难得看林妙口气焦急地请求,且没有商量馀地,政申义不容辞地答应分担一下:「把计画书给我一份,好电邮给苏西,我尽力而为。」
林妙踮起脚尖在政申脸上啪地一吻,似率性的女学生:「真是救命之恩。」
一旁有若干工作人员看到这一幕,不禁捂嘴轻笑。
政申无奈地笑笑:「今天我就陪你留在工作室赶工吧。」
「这麽好。」林妙笑著转身回到办公长桌前同大家继续投入工作,完全没有追究他早上失约的事,此时的洪政申功大於过,卖命相帮算是功臣之一,各组人员都对他敬畏有加。
而那一晚,一夜未归的政申可把张辰锋给惹毛了,他在房间里兜圈子,拿起电话,可号码拨出一半,又放弃。他其实早就忘了上一次这样惴惴不安地等一个人是什麽时候的事了。
就在他躺在床上发呆时,铃声响了,辰锋打了个机灵坐起来,飞扑到床头边拿起行动电话。
遗憾的是,对面的人不是他期待的那个。
敬请期待《急速沦陷·下》
绿叶森林系列681
作者:晓春
书名:急速沦陷·下
绘者:猫树
封底文案:
捉摸不透张辰锋的秘密与过往,
但激情的漩涡,仍让洪政申泥足深陷,
只是单纯的体温再也不能满足心的渴望,
他想要的,是连呼吸都相融、连灵魂都颤抖的伴侣。
然而,爱是张辰锋深深掩藏的伤口禁忌,
洪政申的靠近,破天荒地一再触及他的底线,
张辰锋追逐快感,却试图逃避那颗渐渐失控的心。
他们之间早已不是一场简单的情欲博奕,
可他无法肯定,这一步踏入,会不会又是一场万劫不复……
封底文字:
「洪政申,让我做你的男人吧?」辰锋认真地问道。
可怜政申刚刚含进半口还来不及吞咽的柠檬水,差点就直接喷到右手边的地板上,「你,咳……你是不是脑子被雨淋坏了?」
「那我换种说法好了,政申——」辰锋身体向桌子倾了倾,盯著他像鹰盯著猎物似的警觉,「我们可以交往一下试试看对吧?」
政申愣住,「你……别人来疯,我可没这个打算。」
「你不是喜欢我吗?」他居然还能继续保持著人畜无害的笑脸。
政申觉得此刻的脸色一定阵红阵白的,他不想正面回应,但又无法忽和视对方语气中难得的诚意和眼神中闪烁的急迫。胸口左侧的位置有东西激烈地煽鼓著,为著一个人。
第一章
「哈啰,王子殿下,我联络过约翰?史密夫了,他似乎很高兴我肯出手帮他。」魏子俊恬不知耻地自抬身分。
「你不是为了向我炫耀赚到美金后的丑陋嘴脸吧?」辰锋掩不住失望情绪,有些没好气地应答。
「哗,火气很大嘛。」子俊怪叫,「我可是跟约翰老兄说你是我的表兄哎。」
「屁。他会信才有鬼。」
「他信不信我不管,反正知道你惹不起就行了。」
「那么,现在这位大人物已经对我心存感激喽?」
「可以这么说,不出两日他就会急着回国收拾烂摊子,我能帮他追回部分钱,他当然要抱我大腿。」
「佣金拿到手软吧?」
「生意太好有什么办法。」子俊用一种神秘的口吻打探内幕,他快好奇得死掉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那个史密夫为什么会盯上你了吧?还是你与生俱来的事故体质又发作了。」
这是交换条件,辰锋有心理准备,于是不耐烦地把来龙去脉简单地说了一下。
子俊在那头听得瞠目结舌,呆呆地复述整理:「那变态家伙看上你,而且只要异性恋男人,所以你为了不惹恼他,只好找了个临时男伴同居……哇靠!要不要这么夸张啊,真是够瞎够劲爆,都可以媲美限制级谍战片了。」
魏某人在电话监控器那头拍案叫绝,到最后因为笑不可抑,几乎不能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笑够没?」
「好了……哈哈哈,好好好,我服了!你这染一身桃花的帅哥,还真是……哈哈哈——看来像我们这种外表平凡的人也是福气啊。」子俊自我安慰道。
「没事我挂了。」说若又勉强耐住性子吸了口气,着重道了句,「谢了,兄弟。」
「回头找你,记得请我吃正宗的虾饺就行了,对街唐人街餐馆为了讨好商业大楼里的那帮鬼佬,做的东西味道越来越怪。」子俊突然态度认真地问,「我听说上头真打算放你走了?」
「哼,你哪里来的小道消息?」
「普莱姆联络过我,让我帮她查个案子。我问过她你的事,她三缄其口,不过我也猜得到大概。你曾是她的秘密武器,普莱姆这个人控制欲太强,有时候她会舍不得放手。」
辰锋也不打算再瞒:「我已经退出了。」
「那就好。也是时候过你自己的生活了。」
自己的生活该是什么样子?辰锋自问还没有过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直到住在这间有人气的屋子里,跟一个人肌肤相贴水乳相融,就算对方是男人,他也不甚在意了。这难道是患了孤独综合症,以至于对所有与他相处和谐的人产先过度的依赖和信任。
他知道自己已经开始信任洪政申,就算两人的相处模式并没有像肉体那般亲近,却也是无可替代的存在了。只是,居然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他是心理专家,但他医不了自己的心病。
有时眼睁睁审视着两人之间应有的距离,却不禁怅然若失,如果他多失恋几次,可能就会联想起这种感觉与失恋有多么相似。
当年那么不顾一切地爱上了一个女人,没人知道,其实到头来遭遇的背叛,却不是他完全没有预估到的,只是,是他自己放纵对方去做出选择。
有选择的事情,就可能凭一念之差而让另一方万劫不复,在感情方面,他从来不是幸运儿。
而他现在想的事情首次令他感到难以预测——为什么洪政申没有回来?他去哪里过夜?林妙吗?他……会像吻自己这样吻她吗?他仍会同女人做爱吗?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可以这样耍得自己团团转?
口唇还残余着属于他的气味,但内心深处明白,不该把注意力放在这个彻夜未归的「室友」身上,就算再自信,有时候也不得不承认张辰锋也有不能得到、却欲罢不能的奖赏。
原来,世上还能有一种感觉可以磨人到这种地步。
辰锋坐到床上后,砰地翻倒在属于洪政申的那半边床,枕头上那薄荷味洗发精的清香还未完全退去,辰锋做了一件连自己都不相信的事,他将脸深深埋入柔软枕心,幻想着被欲望操纵的点滴,手指摸向自己的下身……
其实完美的男人身体并不足以吸引他,只是没有人那样粗野地挑逗过他,放肆狂乱激进又带着小心翼翼地刺探,他包揽照拂了一切能让自己快乐的领地,那薄而软的唇带着一股坚决,细腻而敏感地划过喉,吮吸乳尖,情色地疏密转移,最后嬉戏似地停留和轻咬他的腹肌……
辰锋可以细数自己的心跳,可以清晰地领略肌肉颤动时血管鼓胀的动响,可以在勃起前就已经预知高潮的温度。
他不知道对方用了什么手段,令他敢于攻击他却忌惮他,也许是因为在驰骋时自己加入了太多缥缈的贪慕,让自己以为找到了心底已经遗失的激情,一种不切实际的占有,使灵魂有了片刻的停泊。
渐渐地,面前出现繁花疏叶,间或有彩蝶纷飞,他喜欢听到那低沉而男人味的呻吟,让他在性爱中享受至高无上的尊荣,只是偶尔忘了自己在成功驾驭的同时,却出卖了应该保留的迟疑。
与洪政申的相处,就是反复被侵蚀被损害,却又在不知不觉中被修复的过程。
「God!呼……啊——啊!政申,洪政申……」
当被怂恿的身体在温热的绝望中脱缰冒进,辰锋第一次有些痛苦地低声嘶喊着攀上虚无的天堂……
第二天凌晨五点半,洪佳乐睡眼惺忪地挣扎着起来接大哥电话:「什么!去泰国?那不是要我跟你男人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好几天?」
「你不是学过防身术吗?够应付了。」
「洪政申,今日才知你昏庸。」
政申面上再冷也不禁轻笑出声:「好了,我七点回来简单取下行李。」
「夜不归宿,到哪里去鬼混了?」
「你管得还真宽。」
「是呀,要是你下个月还不肯跟我去见老爸,我一辈子住你这里。」
看政申仍嘴硬着不肯表态,佳乐气得直接收线。
七点一刻,政申带着一身疲惫回到家。去泰国采访政界要员,是上周就定好的工作行程,以前独来独往惯了,也没有向什么人报备行程的习惯。
昨晚为了林妙的事,他帮着做对外联络,也没时间回来收拾行李袋,打了十几通国际长途,初步确认了场地,到早上只在单人沙发上打盹了两个小时,醒来时发现身上披着林妙的羊毛披肩。
因为要赶上午的飞机,所以政申只好强打精神回来,一踏进门,昨日的对白和思绪便一齐涌上心头,推开卧室门的那一刹那,突然忐忑得脚心麻木,幸好这时的张辰锋在一旁的浴室冲澡,避免了寒暄的场面。
政申取出手提行李袋,简单取了几件衣物和生活用品,然后未做停留,直接转身走出房间,迎面碰到正准备去厨房的佳乐。
「咦,怎么跟鬼似的?」佳乐拉了他一把,将他引到流理台前,「吃了早饭再走,我正要煎蛋。」
政申当时正在矛盾要不要跟辰锋说一声自己要去泰国三天的事,转而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必要,他们还没有到需要分享生活、工作细节的程度。
「佳乐,麻烦你跟——他,说一声,我要去出差几天。」
佳乐一边砰砰地摆弄餐盘,一边加热平底锅,眉毛都不抬一下:「怎么,吵架啦?冷战是吧?搞什么鬼,两个大男人还闹别扭。」
辰锋在这时拧开门锁走出来,正好听见佳乐在厨房边跟政申说话。
「我还当你们一个房间,一张床,应该更加热情似火才对,想不到这么禁不起考验。」
「你胡说八道什么。」
「哗,你是在脸红吗?洪政申居然脸红了,一定是我老眼昏花了。」油锅冒烟,佳乐打入鸡蛋用中火煎。
「谁错谁道个歉,我猜肯定是那家伙惹你了吧?」
政申扯了扯嘴角,没有作声。
「我就说嘛,一直以为你英明神武头脑一流,谁知竟然也学人家暴发户那样追着明星脸蛋献殷勤,肤浅。缺点这么明显,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长得过分帅就是不祥,这种人靠不住的。都不知道你喜欢他什么。」
酷酷的佳乐很少这么苦口婆心地劝人,只是看不惯洪政申这么精明强悍的人被蒙蔽,虽然她也没有那么讨厌张辰锋,但总觉得他有哪里不对头。
「我的事什么时候要你给意见了。」政申似乎想结束对话。
「别以为我不看八卦网站!你不是有个什么做导演的女朋友吗?到底是传闻还是脚踏两条船哪?喂,你这样小心走火入魔,别以为自己厉害到可以当情圣,到时候事情败露,两头都会学你玩劈腿,最后灰溜溜落得孤家寡人,可不要说我事先没提醒过你。」
辰锋噗地笑出声,从后方走出来。佳乐恶狠狠地回过头:「偷听这种事会有报应的。洪政申,你的男人脸皮厚,不是省油的灯。」
「可以吃早餐了吗?」辰锋微笑着扬声问,一副好脾气的样子,然后歪了下头看了一眼政申脚边的行李袋。
两人眼神一交流,便各自避开。
佳乐给鸡蛋翻面,又悠哉地朝政申说了句:「老豆看到他,不气到得脑中风才怪。」
最终,政申勉为其难取了两片面包就走了。
佳乐将一个盘子推到辰锋面前,威逼利诱道:「我警告过你的,别让洪政申难过,否则我叫你下半生不举。」佳乐的男友亦非善类,她不怕甩狠话。
辰锋想笑,但那时的自己居然笑不出来,因为当他望着洪政申出门时决绝的背影,突然发现,难过的人是他自己。
辰锋就这样一个人静坐在餐桌前,煎蛋入口如同嚼蜡。看来,自己真的需要整理一下了。
当日下午,广宇前台秘书安娜惊讶地发现张辰锋坐在茶水间的会客沙发里,一脸若有所思地静坐着。
「咦,今天不是说休假吗?」
像是这才回过神发现来人,辰锋将椅子转了半圈看向她:「昨天有人预约我?」
安娜点点头查看电脑记录:「对,陈雅清小姐,她约你今天下午四点在海纳俱乐部打球,想你可能不想去,所以帮你推了。」
「给她打电话,我下午会准时到。」他的食指在椅子把手上无意识地轻敲,一副恹恹的事不关己的表情。
安娜古怪地瞥了一贯行动利朗的王牌公关一眼,不需太敏锐的洞察力都能察觉他今天兴致缺缺,因而此刻表现出的工作积极性非常可疑。
也不是没有三请四请耍大牌的时候,现在居然主动要求出勤,真是怪事。不过一向以办事效率高着称的安娜,可是不会纠结于这些小状况,很快收起好奇,立即给陈小姐去了回复。
一如安娜所料,对方并没有追究之前对象爽约的事,还赞她做事用心着力。
安娜接下来决定不再理辰锋,做自己的事去了,但兜了一圈回来,却看他还坐在原地,不觉提醒道:「你是不是该出发了?」
「广宇和福沃特的合约是不是签下来了?」
「消息很灵通啊,快了,大概下个月。史密夫总裁突然松口,最高兴的应该是琴姐了。」安娜知道辰锋在广宇身分特殊,也不敢敷衍他。
还有更新的消息自魏子俊处获悉,约翰?史密夫将在两日后回美国。可不知为什么,之前一直期待的顺利进展居然变得那么让辰锋心烦意乱。
虽然承认姓魏的是有两把刷子,果然如之前承诺的那样把史密夫吸引回国,但是有时候,太有效率的家伙真的让人很讨厌。
沙田的海纳俱乐部专门招待名流明星,新建的室内网球场需要提前两周预约才有使用权。
陈雅清几乎每隔一星期就会约辰锋打球一次,辰锋有时来,有时不。娱乐和工作很难分清,但是辰锋并没有友善到连客户的生理期都要迁就的地步,只有他自己想出来时,才会出现。
雅清已经记不得自己是第几次看到张辰锋这个人时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她以为见多就会习惯对方的英俊,可是半年下来,仍未能平息绮丽的牵挂。
今日见一身白色三叶草运动服戴着棒球帽入场的他,自己依然忍不住为之喝彩雀跃,但表面却要保持住稳重的大小姐风范。
她招手让两位女伴先用场地,自己引辰锋到场外喝饮料,其实是想借故为那场生日告白找台阶下。
酒醒后,不是不后悔的,不是没有倒追过男生,但没有一个令她如此失态,教养令她深知矜持的重要。
「阿锋,那日的酒精令我有些失控,没有吓到你吧?」
绯红耳垂、嫣红面颊,比死缠烂打时不知可爱多少倍,辰锋笑笑:「我也有发酒疯的时候,只是没让你看见。」
「那天我说喜欢你的事,倒是真的。」
这样勇敢,辰锋也不好意思睁眼说瞎话:「我哪里够资格。其实我也喜欢你,但,不是那种喜欢。」
「我一定让你厌烦了,否则,换作以前,你不会讲这种真话。」雅清决计使缓兵之计,「你女朋友是怎样的人?我同她是完全不同的型吗?她知道你要陪女伴打球会生气吗?」
辰锋的脸上又出现意味不明的表情:「呵,你知道我不会回答这种问题的。」辰锋像对待一个孩子似地随手揉了揉雅清的头发,然后向球场中心走去,「来吧,轮到你开球了。」
「周末的舞会你来不来?」雅清一边追上前方长腿的跨步追问道。
「好,不过你要赢我三球再说。」
一个半小时练球的结果就是换来一身大汗淋漓,原本以为这算是够有力够疯狂的发泄了,冲完澡找了个理由提前离开俱乐部,辰锋一上马路就觉得胸口空虚难挡。
这就是有心事的感觉吗?真他妈别扭啊。
今天出门时他擅自用了洪政申的富豪车在城市里兜圈子,现在的他只想停靠下来休憩,但那个所谓的家和伴侣让他既依恋又毛骨悚然。
他居然真的在考虑跟一个男人发展的可能性,这对张辰锋来说真的太不寻常。看来寂寞太久,真的容易得精神病。
洪政申的车跟他的人一样一丝不苟,车内没有半点装饰,一色的黑,积架密合处连灰尘都不留。
不知想到什么,辰锋突然将车头一打、泊在路边,就这样在驾驶座上静坐了一会儿,然后摸出手机,找出那个号码,但拇指最终在拨出键上停住,几秒镜后泄气似地将手机甩到副驾座位上,右手握拳忿忿砸了一下方向盘。
「操!张辰锋,你是脑子进水了吗!」
他看不惯这样的自己,比女人还婆妈。
车程一路兜转回广宇大楼,辰锋回到九楼自己的临时套间,直接翻出电话簿找到那个以往可以提供慰藉的女子。
晚上九点半,佳人如约而至。
洁西卡这一次剪了一头齐耳短发,脂粉薄施,清爽靓丽似大学生模样,已经猜不出她实际年纪,只是爽朗仍旧。
「你呀,还真当我是应召女郎了吗?」只有那笑容透露出太多的妩媚江湖味。
辰锋的笑容有些含混:「今天被人问起,有没有女朋友,不知道该怎么答。」
「我不期待扮这种纯情角色,我对男人的要求不高,只有一条:偷腥要记得擦干净嘴。」洁西卡将修长指甲沿着辰锋脖子下行,缓缓挑开他衣领的钮扣,「也就是你,有本事让我随传随到。上一次更过分,居然叫安娜打电话约我,最后又放我鸽子。」
「我可不是故意的。」辰锋一把揽住洁西卡的腰,有些认真地问,「你喜欢我什么?」
「像你这样的男人最惹不起了,就当我只是喜欢跟你上床好了,这理由不够吗?其实我很简单的,不像琴姐那样一心只做女强人,感情上又喜欢挑战高难度。」洁西卡一语双关地顾左右而言他。
广宇上上下下都知蒋冰琴对张辰锋的态度暧昧难猜。
「或者,有一天,你可能再也不会想到要找我,所以,我不会对你抱有什么期待。」说着,烈焰红唇已印上他结实的胸膛。
洁西卡对这个男人并没有足够了解,也未留意平日狡黠幽默的辰锋今日为何显得有些沉闷。
趁着洁西卡先去沐浴,辰锋裸着上身撑着手肘,在窗台上一边看夜景一边抽烟,他知道自己只有在烦躁的时候才偶尔嗜烟,该分散注意力的事都做过了,可为什么还不能产生满足感?是自己胃口太大,还是厨师换了,食物不对味了。
手机铃声在这时响起来,一开始他也没多在意,回头随意地瞥了眼搁在床单上的手机,懒洋洋地走过去,等捞起来看来电时,对方已经挂断了。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魂都抖了一下,居然是……洪政申!
辰锋盯着那个号码出了一会儿神,对方会在异地主动拨他电话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不晓得多少次想打这个电话,都到最后一刻放弃。
这一次,等到手指用力地按下回拨键,在等待铃声的间歇,他发觉自己手心正微微出汗。
「喂?」对面磁性好听的男中音令辰锋屏住了呼吸,「佳乐说你没在家,所以打了你电话。」
「嗯。」基于现场的境遇,不知怎地很是心虚,于是也想不到更多自然亲切的台词,反倒被动得像得了失语症似的。
政申听起来也像是没话找话:「没什么事,我就是想告诉你一声……我后天上午回来。」
可能是之后政申沉默的时间够长,长到辰锋闭气凝神,深吐一口气,最终恢复常态为止才接道:「泰国那边,事情都顺利吗?」
「都还好。佳乐跟你提了啊……」
其实是自己前几天好奇,趁政申洗澡时翻了他的工作笔记,虽然这种侵犯隐私的事是以往做调查侧写员的专利,但他的目的只是想要更多地了解洪政申,即使这个理由和需求连他自己都觉得很难理解。
「她不是个会多说的人,你也知道她对我没多少好感,没想到你会亲自来告诉我。」
「你不了解她,其实她没有说的那么讨厌你。」
「呵,那你呢?有没有一点讨厌我?」虽然是玩笑性质的提问,但辰锋发现自己的心脏在那时怦怦地跳。
「其实……还好。」政申说着自己轻笑出声,两人之间的气氛转好。
「后天几点的班机?」
「大概十点到。」
「那我——」辰锋刚想说后面的话,结果被一个女声打断。
「阿锋!你这里连套干净的浴袍都没有,帮我打电话叫——」
下面的话被辰锋几乎凶猛得似要喷火的眼神截断,从浴室露出半个脑袋的洁西卡愣了下。
电话那头突然静默,留给辰锋窒息般的空白。
正当辰锋想开口说些什么,政申却率先抢白:「不知道你有事忙,不好意思,时间太晚了,我挂了。」
然后他就真的挂了。
Holyshit!Shit!Shit——辰锋懊恼得几乎要发狂,但最后只化作一声叹息。
刚刚的友好沟通还在耳边,对方难得的示好令他心里有些酸胀,原来在洪政申面前,自己并不见得有什么心理优势。好的氛团总是没能维持两分钟就被打破,辰锋不得不为今天的鲁莽贪欢买单。
开始在乎洪政申的感受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而可笑的是,他其实不很确定对方是不是像自己以为的那样也同样在乎。
洁西卡看辰锋握着手机怅惘地站在床边不作声,于是裹了条浴巾走出来陪笑:「对不起阿锋,我不知道你在通电话。是女朋友吗?」
辰锋却直接说:「你走吧,我现在没心情了。」
可能是由于洁西卡从没有在辰锋脸上看过这样冷淡的表情,终于收起了活泼,安静地返回床边穿戴完毕,便及时提起手袋撤退。
洁西卡不是个软弱的小女子,她懂得适可而止,而且说实话,她还是有些怕面对眼前这个陌生的张辰锋。
临出门时,她扭头对双手撑在窗边抽闷烟的辰锋说了句话:「我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对你有多重要,但终于知道我对你有多么不重要。看来,我们真的不适合再维持这种超常规的友谊了,祝你好运阿锋。」
辰锋点了下头,但目光没有移向她。
等到门砰一声关紧,辰锋才自嘲地笑了笑,因为突然想起洁西卡最开始说的那句:偷腥要记得擦干净嘴。
自从认识洪政申,他发现自己居然有了专一的良心,连妞儿都不敢再撒开胆泡,真是见鬼了。
颓废地掐灭烟头,辰锋转身重新拾起手机,拨了蒋冰琴的电话,他觉得这个决定可能会改变很多事,并不一定有利于自己,但他还是做了。
冰琴接到电话的时候正身处酒店大厅,与几位俄罗斯商旅攀谈,听到辰锋的声音莫名高兴起来,「你第一时间知道好消息了吧?我正想打电话给你。」
「我也是刚听说。」
冰琴在那头同别人说了几句英语后又回到对话中:「基本确定史密夫两天后回国,而且短期内不会再来香港,他没有再向我提出带你走的要求,我想这事算是顺利过关了,届时你随时可以搬走。」
「你——告诉过洪政申了?」
「还没来得及,我正准备通知他。」
「琴姐!」辰锋忽然打断她,语气中的急切隔着电话都被强烈地传递,「有件事想同你商量。」
「什么啊,这么严肃。」
辰锋犹豫下才说,「史密夫回国的事,可不可以暂时不要告诉洪政申。」
「这……什么意思?」
辰锋努力组织措辞,但是发现每个理由都缺乏说服力,于是干脆归结到私人恩怨上,也顾不得蒋冰琴怎么揣测了。
「我跟他因为一些私事有些误会,我想在搬出去之前处理好。」
「公私分明,你接下来要怎么样是你个人的事,但是如果你要继续待在政申那儿,则需要告诉他实情。你跟他有什么矛盾我不会插手,但也不会参与欺骗洪政申。」
辰锋的语气陡然诚恳:「再给我一些时间,我答应你,一定会亲自跟他说史密夫的事。」
「那——如果在这之前,政申向我投诉,我不会袒护你。到下个月我回国,你必须要有个交代。据我了解,政申不是心胸狭窄的人,但也没那么容易同原则问题妥协,他不一定会配合你,你知道这件事已经让他牺牲了很多私人空间。」
「下个月,我就搬走。」
「那就好,在广宇的套间会一直替你保留,你不必担心无家可归。」冰琴这话说得有些耐人寻味,且掺杂着一丝警告意味。
辰锋这次才真的有些明白,洪政申对于蒋冰琴而言,是很特殊的存在,她仍然怀念他,也时刻愿意声援他维护他,甚至会为他扫除那些可能构成不快和困扰的对象,包括她喜欢的张辰锋。
第二章
那日辰锋就这样在窗边枯站了一小时,然后回过身穿起衣服,便离开了广宇大楼。
中途又给安娜打了个电话:「麻烦帮我查一下湾仔附近有哪些同志酒吧?」
作为首席秘书,安娜解决过无数来自于广宇中人的诡异指令,几乎二十四小时待命的她,这一刻也忍不住揶揄:「怎么,你转性啦?」
辰锋随便地答:「是啊,你很介意吗?」
「我倒不介意,恐怕很多人要伤心。」
「伤心?人们不懂得伤心。」
「这才像你嘛。」安娜边笑边转其他线,「等下,我正帮你联系乔伊,他可是职业玩家酒吧达人,问他可比查电脑可靠。」
其实辰锋不是无聊到想去同性世界作一番实验性的探索,他不过想确认一下对洪政申的感觉是出于本能的性吸引,还是一时的迷失,如果讲得文艺些,那一切是该归咎于空荡荡的寂寞,还是潜伏的真本性。
很快,他便知道了答案。
当一脚踏入欲望之地,他就后悔了,因为眼前的风骚不是洪政申的世界,青春少年的柔韧腰身和充满纠缠的眼神,对辰锋来说陌生而疏离。
只在吧台边坐了不到十五分钟,已经招来数人搭讪,也有漂亮高大的男子,但没有一个拥有洪政申的沉着气场,那些源于自己身体深处的蠢动,很难仅凭环境就被勾引出来。
一面保持着自以为是的正常,一面却渐渐因为一个男人的亲近而动摇,又或者他根本从来没有想过要喜欢什么人,而今不得不面临一些现实障碍。
辰锋的酒量并不好,两杯下肚,思绪已有些沉甸甸,脑子里现在反复翻搅着洪政申刚才在电话里的声调和口吻。
其实内心可以确认的是,洪政申不是那种随便会牺牲自己上别人床的人,那他的所作所为又为什么如此大胆呢。
那个男人明明对自己很感兴趣,但那种兴趣到达哪个层次和级别就令辰锋琢磨不透。
更该死的是,辰锋发现自己不愿做那个率先打破平衡的人,他不想让自己先做抉择,而是狡猾地将问题一再推开,对于与洪政申之间的博弈,体验折磨和高度享受成了一场无休止的拉锯战。
没坐满半小时,辰锋便离开了酒吧,他很不习惯那些陌生男子有意无意间充满情色暗示的勾肩搭背,那些跟洪政申给予他的感官刺激相比,都差得远了。
当晚,他回了洪政申的公寓,那时已经过了十二点。
辰锋开锁进门,径自摸黑进到厨房,从冰箱里取出矿泉水喝了几口,正打算回卧室,一转身,客厅啪地一下亮灯,面前数公尺外是尚穿着睡衣、横握着高尔夫球杆,一脸凶神恶煞的洪佳乐。
对方的表情似在说「跟某些人同在一个屋檐下真是灾难」,待她放松神经放下武器便说:「我最讨厌贼的,现在看来,你比他们也好不了多少。」
「抱歉,我以后会记得开灯。」辰锋酒意未消,口气有些懒散。
佳乐觉得他一副欠揍的样子,又不得不耐下性子面向他,最后尖锐而冷漠地发问:「你,在外面还有别人?」
辰锋突然有些心浮气躁,勉强一笑,没有作答。
「我不懂洪政申眼光怎么会这么差。」佳乐向前几步,挡住了准备撤回房间的辰锋,她抬头略有些鄙夷地盯住他,「是因为这张脸吗?其实看久了,也不过如此,我承认这一次,连我都没法认同洪政申的想法。」
「这是我同他的事。」辰锋感觉疲于应付佳乐的犀利提问,干脆收回目光,侧身避开佳乐,兀自往卧室门走去。
「臭小子——我会时刻提醒洪政申提防你。」佳乐虽然可以阴冷地放狠话,实际却无计可施,她一贯独立霸道,但并不愿意背着洪政申做他不喜欢的事,包括对付这个人。
一回到熟悉的大床,辰锋脱力地躺倒,一分钟后,他一下子觉得自己很有点可笑。
为洪政申放弃女伴,受蒋冰琴质疑,受洪佳乐抨击,甚至为洪政申去了酒吧,而这一切都发生在另一轮漫长的针锋相对期,真是可笑啊。
一天以后,香港国际机场。
飞机误点,政申取到行李袋出关时已经快接近十一点半。其实随行的还有一男一女两名同行。
当政申来到接机口,像有预感似地猛地抬头,就看见前方有个高挑的男人朝他的方向随意地扬了下手。其实那人站得离大队接机人马有些远,但政申还是一眼就看到他。
政申有些痛恨自己这种诡异的本能,他总是能在人群里辨析那些能吸引他的东西,这其中包括张辰锋身上的某种特质,而不幸的是,那恰恰与他的癖好吻合。
前一日的心情,由于那通电话而低落,僵持过程中没能憋住是自己的错,最终有些丢脸地败阵也在情理之中,但当事人多少是有些难堪的。
大晚上的,给一个跟自己关系暧昧的男人打电话,而恰巧他的女伴就在他身旁,是在广宇那个套间吧……一想到这里,政申就无来由地锁紧了眉,迎上去的脚步也自然滞缓。
辰锋何其敏锐,当然感觉到政申的抗拒,已经先一秒快步向前。就在政申错愕之际,他张开手臂一把拥住政申的肩膀,将他搂进了怀中。
政申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同僚,果然其中一位正睁大眼睛诧异地瞥向他们所在的方向。
「喂……」政申紧张地挣了一下,没有挣脱,于是咬牙发出警告,「张辰锋,你给我差不多一点!」
辰锋在对方肩上闻了闻,洪政申归来的气味令他咧开嘴笑了笑。
有些任性地松开了半边手臂,转而单手搭上政申的肩,与他亲昵地横行着。
「谁让你来接我的!」
「想来就来了,你管我。」
政申试图甩开他:「放开!太难看了。」
「不要。」辰锋反而将他的脖子搂得更紧,然后将脑袋凑到他耳边饶有兴味地问,「还记得那些跟踪的人吗?」
「他们还——」政申本能地回过头搜寻目标物,却被辰锋的右手猛地扳回视线。
「别看。」辰锋一边拉着他往前走,一边提示他朝前看,「后方北角的花盆后面那个看报纸的家伙就是跟着我们的人,这几天看你人不在香港,他无聊死了,现在想拍就让他拍个够好了。」
政申心想:这史密夫有够变态,偏执到一定境界了。
「干嘛非盯着你不放?」政申突然有些轻蔑地扫了一眼辰锋,虽然这一眼很轻,轻到不易察觉,但还是被辰锋成功拦截,并以此要胁。
「你不知道我很吃香的吗?」辰锋深深地凝视政申,那眼神中难得的有些认真,「给你优先试用权,如果你不要,我再考虑别人好了。」
政申冷落了他的冷笑话,将目光转向别处:「试用品?我从来不贪便宜,风险自负的道理我懂。」
「哈。」辰锋差点仰天大笑,「真有你的……洪政申。」
说着面孔就瞬间凑近了他,政申以为对方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吻自己,惊得后退半步,却不料辰锋只是劈手抢过他手里的行李袋,然后大步流星地往停车场方向走去。
在原地的政申有些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这时,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看报纸的男人,他想上前去交涉,但步子迈开两步又停住,五秒钟后,他又转身跟上了辰锋。
看到自己的座驾被张辰锋操控并不是一件意外的事,他既然可以把自己的房间当作他自己的房间,那关于其他私人财物的侵占也变得理直气壮。
政申坐上副驾驶座,系上安全带:「先回杂志社。」
辰锋摇头:「捱两小时,吃难吃的飞机餐,还要直接赶回公司卖命,你是自虐狂吗?」
「我得把稿子第一时间交给编辑部处理。」
「晚上呢?」
「七点我会回去。」
「那好,我会买几手啤酒在家里看DVD等你,够贤慧吧?」
政申笑得很无力,他不是听不出辰锋此刻是在放下面子献殷勤,可惜自己不懂得用什么方式迎合,尽管自己对这种程度的求饶非常心软,但是表面上他还是没办法抹去那晚失望的阴影。
自欺欺人始终不是政申能轻易习惯的事,他不想因对方的让步而陷入一种无法自拔的自我催眠中。
就在下车时,辰锋突然揽住他的后颈,重重地吻上了他的唇,也不知怎么开始的,就演变成犹如前戏般的痴缠,阵阵不得当的兴奋瞬间袭脑抹平意识,这种熟悉的感觉只在彼此身上才被发掘,莫名的激越和惊恐,甚至屡屡错失为自己降温的机会。
还是政申先反应过来时间地点场景有多不合时宜,这才将对方格挡在半臂之外,接着撇开头,缓缓擦去嘴角的银丝,略有些狼狈地飞身下车。
在甩上车门时政申俯下身,两人才又一次透过车窗对视,政申有些忿忿地朝里骂了句:「你给我注意点!」
辰锋舔舔唇,作出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可惜,我并不知道该『注意』什么。」
政申暗自叹息,扶着车门低头沉静片刻,不晓得是在懊恼对方,还是在生自己的气,接着便转身走上阶梯,再没有回头。
直到政申的背影消失在新闻大楼的阶梯尽头,辰锋才吐出一口气,抬起右手掌按住了胸口,那个左侧的位置有东西激烈地鼓动着,为着一个吻,为着一个人。
这种感觉多久没有过了?辰锋自嘲:你是着魔了吗?就算是忘了他是谁,也不至于忘了自己是谁!不会真的荒唐到毫无顾忌地跟一个男人谈恋爱吧?洪政申可不是那种可供玩乐的对象啊。
呵,张辰锋,不会真的有些动心了吧……
室内有音乐,光线是暗的,拖长了模糊的界线,男人一个人背靠着沙发,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唱机里循环播放着十几年前的一张电影原声碟,歌手FrankZappa颓废狂野的声音自老唱片中流泄出浑厚沧桑的韵味。
政申甫开门就感到一阵扑面的暧昧,挤压他的感官、抽离他的清醒。
从不知这间屋子如果只得一个人,灰色基调下会布满如此浓郁绵长的怅惘,而那时,英文歌词正唱到——
我是否该投进一枚硬币以便打电话给你?
(在电话里)你说你属于我,这使我安逸。
我无法想像除了你我还会爱上别人。
无论他们怎样猜测,你只属于我。
让我们皆大欢喜……
音乐盖住了政申闭门的声响,从政申的角度可以看到辰锋出神的侧脸,沉静得令人不安,优美的线条呈现难得一见的倔强与哀伤,政申莫名地有些心痛,他下意识想要打碎凝结的空气,那里面交集着如此复杂的判断和心酸的错觉。
政申慢慢踱到沙发背后,语气非常缓和地开口:「佳乐不喜欢别人动她的收藏。」
辰锋并没有吓一跳,只是保持着坐姿,像很平常似地扭过头看向他,一扫之前的阴郁颓势,嘴边漾起懒懒笑意:「她今晚出去了,说可能今天不会回来。」
政申放下行李袋,走到流理台斟了杯热牛奶,执起杯子回到客厅,将马克杯放到辰锋面前的茶几上,示意他喝掉。
「我有点累了,去睡了。」政申转身正要回卧室,手腕却猛地被坐在地毯上的人扯住。
「再陪我一会儿。」说着辰锋便撑起胳膊站了起来,然后从身后轻揽住政申的腰,将头埋进他的肩窝,撒娇般地哀求,「跟我跳段舞吧。」政申摇头浅笑:「你喝过酒啦?」
「没。不过看到你就有点醉了。」
「这么肉麻,还真吃不消。」
辰锋将他强行转过来与自己面对面,政申的眼神却仍在回避,辰锋对政申欲拒还迎的羞愧姿态弄得心里痒痒,于是忍不住抱住他的肩膀怂恿:「来,就跳一会儿。」
唱片已经换了首奢靡轻慢的探戈舞曲,辰锋却只是踩着节奏,跟政申赤着脚在地毯上跳贴面舞。
身体厮磨情调纠缠,心律加速,热度一点点传输,手心微微出汗,连带起莫名的可怖的亲昵,趾尖交接时有种触电的感觉。目光被锁定,腰身贴紧,近到连呼吸都相融,惊悸得连灵魂都抖落。
辰锋将右手掌沿着政申的后背下行到他的臀,稍一施力,两人之间就再也找不到一丝空隙。这是情人间才会有的拥抱。
辰锋不得不承认自己开始迷恋这个同样宽厚的胸膛所催生的温润渴望,虽然步步惊心,却不舍得轻易罢手。
辰锋将唇靠在政申耳下闷声道:「白天在机场,我一看见你就有些冲动了……」
政申可没有给他撒野的时机,更没有被他的情色暗示吓倒:「你今天怪怪的,没什么事吧?」
「我想跟你做。」
说着便一下子吻住了政申,柔软的咸湿在恍惚间被兑得浓而烈,那带着力度和火种的手心直接下探至腿间,逼得政申轻喘着挣脱对方的怀抱,别开了脑袋。
「别乱来,我还没洗澡……」
辰锋的神情掩不住挫败,但不依不饶贴住对方的样子又更像是在撒欢:「你好香,我说过我喜欢你的味道。」
政申的心境被这一连串的举动搞得有些方寸大乱,大概是被辰锋的不稳定情绪感染到,他听到自己的口吻也变得有些失力:「你到底怎么了?」
「嘘——别说话。」辰锋更重地抱紧政申,「给我点时间,再给我点时间……」
似央求似强迫亦似询问,带着某种程度的安抚,浑噩问再次凶狠地向对方索吻,这个吻越来越激烈,最后竟有几分绝望的伤害,咬破的下唇在口腔和着一股血腥味,于是那些情绪也跟着散落在下巴、颈间,最后停在喉结。
诚实的犹疑化作感性的情挑,辰锋借着暗夜迷离,吞没了原本善意但艰涩的妥协,这使得整个求欢过程都变得高亢而锋利。
生理和心理反应都有些激进,如若不怕伤心,便可以做得像个无赖的孩子,纠缠低吟辗转进犯,换来给足霸道的余味。
政申强烈的气息、挺拔的身体与时时回避的眼神都令辰锋痴狂,他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在翻搅,逼得他不得不做些事才能让它们安静下来,意志已经失去了担当的能力。
随着两人之间模糊了的分界,就算就此站在原地不再往前,都已是破戒。
这一刻,决定权不在辰锋手里,而政申也绝不愿为对方做决定,所以他们用未知执拗地作赌注。
政申刚柔并济的攻击辰锋已经领教,只是自己在这段爱情游戏中是个新手,他没有把握赢这个男人,又不想被他摆布,但欲火反扑时,唯有束手就擒才不至于被自己野蛮的激情灼伤。
随着时间的推移,单纯的拥抱和接吻根本无法满足心底的渴求,这个危险的信号由于又一轮心醉神迷的交缠而泯灭,抵御只会让自己要的更多。
当辰锋一把将政申推倒在沙发倾身压上时,手下是他平日不常使的力,像足要宣告占有权,辰锋按住政申胸口的手指微显暴戾,唇齿狂热地沿着颈侧舔吮啃噬逐步下行,不设防间,重重地咬住了右侧乳首。
因这股激痛,政申的肌肉瑟缩了一下,口中呻吟了一声,手肘本能想要撑起上半身推拒辰锋的强势进犯。
「张辰锋!啊——」
政申喝止的力度比起对方兴起的无端蛮横略显得苍白,当下的每一记粗糙手段带着些急躁而生疏的刺探,难以言喻的杀伤力冲刷温存的底线。
无论内心如何强壮,却禁不住被露骨的邀请一次次逼进欲望的深渊。辰锋努力说服自己:洪政申,一切都是你逼我这么做的!
发疯也好,狂热得像头野兽也罢,当肉体相贴,暴烈得快要裂开的刺激,在侵略的须臾战栗的风向横扫过境,触及兴奋点的激动,换来清晰的失魂落魄,和莫名其妙的不冷静。
感官引领骚乱,自己总能在洪政申身上找到那个可供施虐的默契点,沉迷于欣赏对手瘫软服从的全过程。
禁忌的征服在此刻显得如此明目张胆,几乎激发出所有以往紧绷到不得释放的本能。
异样的牵扯、掩饰的追逐、未完成的情爱,重复犯错、重复失常、重复吸引,挣不开这段肆意击穿自己伪装的相逢,当男人慑人的双眸布满质问的雾霭,就能激发不可思议的浓郁情欲。
亲近这个人,自己是付出过代价的,不再平静不再无心也不再无所谓,被自己这样鲁莽地对待,还能保持着气势和坚定的他,格外性感,这样被凌辱,被自己一寸寸吞没和腐蚀,暗色的灯光下,那具金色的身体成了最华丽的祭奠。
辰锋没有被政申的眼神吓退,而是后退一些,然后就着进攻的趋势猝然挤入后者的双腿之间,再也按捺不了叫嚣的暴戾的原始动机。
就在政申反射性地准备将施暴者推离自己时,却意外地发现对方的力量远比之前的任何一次较量都要惊人,居然瞬间就摆平了他这个一向以臂力自居的健身行家,张辰锋已经换成一个政申所不甚熟悉的男人。
欲望迷眼,粗重急促的气息包裹着野蛮的发泄,火烧火燎地一顶而入,在没有任何准备的前提下,直接撕开了政申最隐密的防线。
「呃——」政申低呼一声,痛感强烈到眼前都模糊起来,冷汗自额际沁出,他骤然意识到今日的辰锋已经疯狂,他越是想全身而退,对方反而更进一步。
周遭弥漫着肉欲粗蛮的血腥味道,辰锋不能解释自己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来表达被迷惑的激动与不满,眼下却只能体会到胸臆间的颤栗与脉搏鼓动时沉重合鸣的巨响。
被紧紧缚住下身的痛感与快感令辰锋失控地吼山声,自己都疼,不用说身下那人,臀肌轻颤时又能引起新一轮艰难的拉锯。
和一个疯子讲道理是徒劳的,更何况是跟一个色欲熏心的疯子讲道理,但政申却不得不下最后通牒:「你别太过分——啊!浑蛋……」这次的告诫也被又一次深埋彻底吞并消音。
辰锋忘我地喘吁,蛮力和格斗技巧在此时占到上风,他猛地抬起政申一侧的大腿,就势更深入地挺进。
政申近乎失神地嘶喊一声,在跌宕的欲海中,再也无法恢复往日的神采,被汗浸湿的发丝贴在颊边,竟显示出意外的憔悴。只是意识尚未消沉,目光中仍闪烁着清亮的质疑和自我厌恶。
政申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恼了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就因为自己一再的容忍和退让,就造成了对方步步紧逼的局面,最后任凭他发泄和侮辱,值得吗洪政申?清醒吧洪政申!
对于热烈而密集的攻击,政申终于偏了下脑袋,不再面对张辰锋野性的纠缠。当下的律动频率似要榨干他的所有,出入之间的体液交融沾污了沙发套,每当身体被重重顶入,耳边便充斥了极度快慰又极度痛苦的低吼。
辰锋压抑的情潮全线崩盘,当甜腻而沉闷的抽送成为攀上欲望之巅的唯一途径,他再没有理由否认自己已经被动摇。
「你喜欢我干你吧,哈?你喜欢我这样干你!啊……啊哈!嗯……」强烈的痉挛袭卷了浑身上下每个兴奋点,辰锋残酷地欣赏这个优质男人在他身下展示屈辱的放浪,他以为会听到他的咒骂或是粗吼,但整个过程都只有沉默的抵抗。
时间过去数分钟,对方的反应仍无起色,辰锋被逼急了,突然感到爱欲得不到满足,在快乐和痛苦中游离。
更奇怪的是,这一次占据绝对的上位,却并没有换来以往任何一次的投入。因为在高潮临近时,他突然感觉不到洪政申。那种能激发他一切的存在,那种令他辨不清未来的义无反顾,情绪到达临界点时却统统失效。
政申闷哼着拽紧了手边的沙发靠垫,这次的疼痛不似第一次时那一头热的自愿自虐,这一轮疼痛跟以前的都不同,是因为他的心也跟着支解,原因就在于,政申意识到自己再不该对同性的情爱抱有幻想。
下身濡湿一片,男人的欲念污秽地交合,背景音乐已经停下,辰锋颓废地撒开半臂距离,仰头倒在沙发靠垫上。
整个空间都充斥着腥膻的嗳昧,浑浊的气流阻击了顺畅的呼吸。
政申暗沉着面孔,看也不看对方一眼,就坐起下地,他的动作陡然有些滞重,人刚站起来,脚下就差点一个趔趄。
政申苦笑,他真的不想再在张辰锋面前表现得那么拙劣弱势,一切都是自己自作自受,也是时候让自己不要如此狼狈难堪了。
刚跨出一步,手腕就被身后的人一把拉住,以往能引起内心激荡的霸道的甜蜜,这一瞬间在政申眼中都已不复存在。
政申的声音因疲惫而沙哑:「你,再也别碰我了。」接着便粗暴地甩开了对方的手,裸着身子,径直往卧室去了。
走进淋浴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血红的眼、落魄的神态,加上四肢紧绷腰间麻痹,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政申的指尖划过肩颈处的几处牙印,胸口也有被过度按压而留下的淡紫瘀痕。
政申呼出一口气,将额头枕上了手臂,靠在镜子边的墙砖上,重重合上眼帘,想让自己淡定一些,但是累了就是累了,看来自己不但不适合同男人谈恋爱,还不适合跟男人上床。
他努力尝试过迎合过,但都无济于事,今天强暴似的性爱就是对方的报复,张辰锋恨自己,远比爱多。
呵,或许,人家就根本没有想过要对一个男人付出「爱」。
那自己对他的感情呢?算是爱吗?还是,他们真的只是被彼此的身体吸引而已。更可悲的是,他洪政申也许并非张辰锋的唯一性伴侣。
无论未来会是什么样的关系,都不该再泥足深陷了。
第三章
辰锋在沙发上睁眼了大半夜,凌晨就回到广宇大楼,泡了杯浓咖啡,开始看之前蒋冰琴叮嘱过的两项合作案,这次需要他代为走动的关系网比以往大许多。
辰锋脸上带着那种别人很难在平日里看到的森冷表情,直至安娜把资料送到他办公室时,看到辰锋已经在个人休息室的单座沙发上坐着,有点意外。
「哗,这么早!在这儿开夜车啊?真不像你的风格。脸色不太好噢,没事吧?」
辰锋头也不抬,恹恹地接道:「失恋,会好到哪里去。」
安娜压根就不信他:「嗄?别唬我了,失恋!找个有说服力的理由行不行。」
她笑笑摇摇头直接说正题,「周太太的律师团帮她出面摆平媒体了,最近她的公司准备投标一个内地的合作专案,邀你跟进,对方是鼎鼎大名的宙风集团,周太太想让你接触一下他们的香港区总裁陈硕,听说此人手腕厉害,非常不易讨好。」
「是人总有弱点的。」辰锋不紧不慢地说,「你安排时间吧,做完这个月,我想暂时休息一下。」
安娜忍不住怪叫出声:「最近老是听你要假期,真是稀奇。如果想提前上岸,记得给琴姐打一记强心剂再讲。」
「谁离开谁不行呢,琴姐随时可以找到更理想的人作替补。」
安娜走开后,辰锋踢了一脚茶几站起来,右手蒙住眼,站在原地半分钟都没有动,昨夜荒唐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大脑。
自己到底怎么了,敢对洪政申来强的,是想死吗!而对方居然只是隔离他,没有反过来对他动粗,照洪政申自尊心这么强的男人,怎么可能容忍有谁这么对自己……换作任何人,他应该都会一拳打爆那混帐的头吧。而如今的自己就成了那个混帐。
为什么只要一接近洪政申,自己就会变得狂躁,好像猫科动物被人踩到尾巴一样,浑身的毛都直立起来。
是因为对于羁绊的陌生感吗?
从来不受人牵制,从来狂野自由的天性被某件事某个人牵绊,而这个对象是他不能加以准确侧写和设定的,那种惶恐和焦虑就像一把匕首,只是刀背在心上来回滑动几下,就能令自己迅速惊恐地陷入危情时刻。
洪政申就像那把匕首,锃亮得晃眼,也锋利得令人望而却步,如果他是女人,能让自己短时间内这么心神不定,自己大概也会及时退避三舍。
现在尚未能保证稳定的处境,并不适合标榜拥有什么疲软的感情依托。
来香港,本就是为了养精蓄锐,可是一朝黑口黑面,就难以洗净真面目,就算辰锋知道自己最好不要随便动情,并且离事故圈越远越安全。
虽然也有向魏子俊透露过自己隐退的意思,但中情局的人还不会这么快让他如愿,只有张辰锋自己清楚,还欠着普莱姆上校一桩任务。对方一直没有部署细节,所以他在此地按兵不动整整一年半。
可能真的对洪政申有了奇突的需求,辰锋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己在接受这个男人时会有一股灵魂的异动,那澎湃的热浪直盖过头顶时,整个人都好像不是自己了。
辰锋并不是很喜欢这种感觉,所以他偶尔会暴躁地想要杀断这种过分和谐腻味的联系,可是待真要把洪政申归作单纯的床伴,又觉得自己可能承受不起这股压力。
失恋……刚才他是这么跟安娜说的,也只当是自嘲的玩笑,还好对方也不会当真,否则岂不是承认自己意图跟一个男人谈恋爱。
恋爱,呵,这个辞汇太容易让人产生异想,他一直以为不会再存在的东西,为什么要在某个特定的环境下突然迷了他的眼。
今天要不要回那间公寓了?洪政申看到他会是什么反应?总不能再厚颜无耻地问候一句:「Hi,没事吧?」可是,心里的烦乱全都指向他,沙发套上的几滴血渍触目惊心,辰锋担心昨晚伤的不只是他的自尊……
怏怏不乐之际,却接到一通电话,是史密夫的贴身秘书打来的,邀他中午在港岛的香格里拉酒店见面。
辰锋其实并不吃惊,他已经有预感那人会同他「辞行」,鉴于约会地点并不猥亵,看似非常光明正大,那头的秘书态度也是客气有礼,完全没有流露强迫的意思。辰锋冷笑了一声口头应下。
当晚,辰锋准时赴约。他早到了十分钟,可是人家比他更早到。
那日的约翰?史密夫看起来似殷实企业家,完全没有盛气凌人的架式,而且意外的,周边连明显的保镖都没有一个。
但辰锋并不领情,换作平时,他还会做做场面文章,现在面对史密夫却懒得虚伪,只要一想是这个家伙让他和洪政申之间有了这种种的牵连,就觉得心里更烦。双方的所作所为都已经知悉大概,遮掩只会显得自己更面目可憎。
辰锋认为已经没有必要文质彬彬,落坐后只是一脸冷淡地说:「史密夫先生有何贵干?」
对方无端保持着平易的体恤:「你并不想见我吧?」
知道还装,奸商嘴脸还嫌不够看吗?辰锋更觉鄙夷,但还是随意笑道:「现在就算是要我项上人头,我也只有给啊。总不能因此扯了广宇后腿,我粗莽不要紧,老板们可不愿意呀。」
「你知道我对你感兴趣。」史密夫也不装蒜,这下倒是承认个彻底。
辰锋讪笑,努力换上一张诚意的表情:「不扯后腿不代表我要积极迎合,很抱歉我一直不是史密夫先生希望的那种人。」
「我只是想在回美国前听听你的说法,不要以为我只会玩弄权势。虽然我在某些方面名声并不算太好,但我也不像外界想的那样不择手段。」他像是要说服辰锋似地身体微微前倾,眼中闪过诡谲的轻蔑,「那些人可都是自愿的。」
辰锋装作听不懂,只是平静地应对:「这世界有钱就有资格让所有人陪你玩,虽然也有扫兴的对象,但不足以对你的原则造成威胁。」
「我清楚你有点来头,那个古怪的技术小子找上门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简单,只是你猜得不错,我虽然对你抱有一点念头,但不至于非你不可。所以,如果你不是效忠我的人,我也不想你为难。我派人跟着你,其实是想挖角。」
敢情是请了猎头公司,那可真是热闹了:「承蒙史密夫先生看得起,我只是混饭吃的,不是什么国际人才。」
「不用谦虚。」
话已摊开,也没有什么可商榷的了,正想开口引开史密夫的注意力,这边手机便响起来。
辰锋开的是震动模式,但是一见是政申的来电,突然心脏漏跳半拍,也顾不得失礼,说了声抱歉就到旁边接电话。对面却是洪佳乐焦急的声音:「我是偷了洪政申的手机才翻到你的电话,你人在哪里?」
辰锋故作镇定:「找我?」
一贯对他态度凉凉的佳乐,今日难得气势汹汹:「昨晚你有没有跟洪政申在一起?」
辰锋心已经乱了,但嘴上仍强作镇定:「他,怎么了?」
「怎么了!你昨天就没看出洪政申有什么不对劲吗?他在你旁边,你就一点都没有察觉?!」佳乐的发话如钢珠弹似地急急迸出来。
「……」辰锋喉头猛然哽塞,一时发不出声音狡辩。
佳乐听那边没声响,就压下火气说明情况:「他今早突然烧得很厉害,门都出不了。让他去医院,他死活不肯,我是想让你强行把他带去医院,还能怎样!你也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洪政申要是不愿意的事,就是总督派直升机过来,他也不会从,人都要废了,还倔得像头牛——」
佳乐的骂声击穿话机戳穿耳膜,但辰锋却感觉她的声音越来越模糊,最后他索性放松手臂,走回到座位,也没有落坐,直接对史密夫说:「对不起,我有急事要离开一下,失陪了!」
史密夫没有强留,脸上的不快隐在了嘴边,但是辰锋也无暇照顾这位大人物的面子了,转身就走。
蓦地听到身后那人悠闲地问了句:「你跟那位洪先生是假的吧?」这一句音调不高不低,但力度十足。
辰锋脚下一顿,侧过头去:「被什么人吸引,只要不妨碍到别人,应该都不是犯罪吧。」
他间接地为史密夫找了台阶下,也为自己的这一段欺瞒套上了含糊的合理性。
史密夫饶有深意地笑了笑:「有意思,真有意思。」但此时已经明白,张辰锋是匹野马,拴不牢就先不要强拗。
一抬手,旁边一桌立即有一男一女站起来,竟是他的保镖和秘书,史密夫眯起眼若有所思地说:「走吧,我们还要赶飞机呢。」
保镖上前小心地问一句:「还要继续跟他吗?」
「私家侦探都无功而返,这个人身分简单得过分,就势必不简单,暂时就不要蹚他的浑水了。」
一开始,的确是因为私欲看上他,但很快史密夫发现张辰锋并不会像寻常人那样为了钱屈服,于是想从他身上挖点社交网内幕,再想看看是不是可以将他纳入旗下。但最后,他也有些失望,那人没有野心。
佳乐被无故挂断电话,火得要命,幸而辰锋在下一分钟给她回了条短讯,说会及时赶回去。
因为昨晚大致失眠,今日辰锋只觉眼皮直跳,听到佳乐的消息,胸腔更像堵了东西一般难受,难以排遣的不只是矛盾的自我抗衡,还有愧疚。
辰锋知道像政申这样的人,不到非常关头,根本不会给自己休假日,更何况这几日又轮到他想拓展版面,还一直在邀请经济学专家写专栏。
虽然思路上有些拖沓,但是行动却早已违背初衷,脚踩油门时,辰锋已经懒得去看计速仪表板。
他也想过要再大胆投入一次,但一旦要付诸实践时,又会觉得非常不恰当,他根本不想再去分辨一段感情的真假。
可是现在凌乱的心情却是真的,他被洪政申病倒的消息给慑到了,是昨夜冲了冷水澡,这是自己把他给伤了……就如佳乐所说,那人多么倔强,怎么可能会再给他好睑色看,辰锋不敢再深想下去。
打开门锁的时候,他的心跳很是错落,也只有在洪政申的事情上,他总会产生一刹那的进退失据,那是一种全然陌生的情绪回馈。
佳乐听到声音,从厨房里探出脑袋,一眼看到辰锋后,脸上并没有过多表情,但还是端了一杯水过来递到辰锋手里。
虽然佳乐见到他之后什么也没讲,但却让辰锋更觉得五味杂陈。他接过杯子走到卧室门口,拧开门锁的手蓦地一顿,待深吸一口气之后,才又推门进去。
政申半躺在床上,背后垫着一个靠枕,头微微后仰,合着眼睑,姿态松弛但神情略显辛苦,走近时,可以感觉到他比平时吃力的气息吐纳。
这个人就算病了,还是有那么强大的气场。
微陷的眼窝、俊挺的高鼻、轻蹙的眉心,看起来憔悴却并无颓废迹象,精致有型的下巴和线条硬冷的唇,配合因体热而稍梢绯红的面颊,竟似燃着了那浑沌糜烂的隐形导火线。
那种近乎自我亵渎般的折辱,也构成了北平日更加诱人的画面。
辰锋不知道从何时起,碰过洪政申的身体就像被改造过一样,到了这种时候,还有心思想入非非,所以有些恼火地甩了下头。
听到有人进来,政申也没有睁开眼睛,竟是已经睡着了。于是辰锋将水杯搁到床头柜上,然后单手撑住床沿倾身探看,却意外地发现对方的眼睫毛那么长,无形中柔和了那张刚硬的男人味的脸。
辰锋所熟识的洪政申从来没有像今日这么脆弱可怜过,他总是安静而富有力量,沉着坚毅得像一棵树,什么风都刮不倒他,什么人都动摇不了他,偶有惊人之举,却能轻易击中想要的目标,这其中最雷厉风行的一项就包括了勾引他。
辰锋深以为自己不会上这种当,但是当发现对方可能不只是勾引这么简单时,他有点舍不得放弃那种为所欲为的快感福利,波涛汹涌的颠覆性的,同时将承担和背负不伦之名的风险,且要竭尽全力去拯救两人的生活不被可能会有的意外和灾难打乱。
辰锋突然一阵心悸,看向政申的眼神也瞬间变得既熟悉又陌生,为了掩饰什么似的,他随手将被子拉到政申的胸膛,然后手掌覆上了那人发烫的额头测试体温。
动作幅度再小,指尖再轻柔,警惕的当事人仍被这场肢体接触惊扰到。
政申勉强地醒转,在梦中一直折磨他神经的那张脸与眼中这人的脸重叠起来,他为自己叹口气,四肢酸软浑身乏力,已经无法为现状辩护,于是只是略微撇开脑袋,避让那只舒服的微凉手心,脸上是一派冷漠和平静。
辰锋的手就这样尴尬地停在半空中,待收回时,已经开口:「去医院吧。」
「不劳费心,我没事。」他疲倦地绷紧了嘴唇。
辰锋不理会他冷冷的拒绝,直接牵起他的左手:「我送你去医院。」
那人的眼神并没有被病态磨蚀掉半分犀利,当他就这么直白地射穿自己时,辰锋有一种战栗般的动容,他也不明白自己这种受过专业训练,不会轻易被人影响的人,怎么每每在与洪政申对峙时,就莫名其妙地身处下风。
所以当政申随手甩脱他时,辰锋没有再更进一步,他心里知道自己固执,对方却有可能比自己更固执。
「我出去下。」
辰锋转身,出屋下楼开车,在药店买了退烧药和寻常的消炎片,虽然辰锋不是大夫,但也懂些药理,以往小伤小病在所难免,都是自己解决的,所以看到政申的情形,不外是昨晚的粗暴惹恼了他,加上午夜的寒气助阵,一举击倒了一贯强健的政申。
其实真实的情况是,政申昨晚因疼痛失望,倍觉晦涩伤怀,待一进卧室就冲了冷水澡,连热水都忘了开,他很少透过虐待肉体而使自己的心灵获得宁静的经历,但经过这一次,效果不是说没有。
辰锋既然一再挑战他的底线,他也没办法一再原谅自己无原则的退让。
政申本想让那冷水在冰冷的午夜浇醒自己,却不料肉身并不受教,直接向他发威抗议,最后罢工。
政申告诉自己,这一次是真的该放手了,那个人真正以自我为中心,太不适合自己。
原以为只要出手,就一定有胜算,可是这一回栽得那么惨,什么都没了,那人最后的一点怜悯,真的令他哭笑不得。政申再度合上眼,沉重的头颅已经没有思索的力气。
等到辰锋重新进到房间,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他一进门就看到已经穿戴好坐在单人沙发椅上的一脸倦容的洪政申。
「我跟你去医院。」
辰锋微微一挑眉,很有些意外,余光瞥见佳乐在朝他猛使眼色,于是立即一言不发地转身开门,生怕对方反悔似的。
政申走上前,辰锋搀扶了一把,却被他直接甩脱:「我还没到病入膏肓。」
看政申自己走出门去,辰锋心下一沉,也亦步亦趋地跟上,但也没敢靠得太近,因为政申全身上下都发散着抗拒的讯息。
进了停车场,政申径自坐进副驾驶座里拉上安全带,接着便靠着车椅背开始闭目养神,辰锋从头到尾都没有开口的机会,于是干脆闷声不响地当好司机。
去到附近的医院,政申才睁开眼,下车后,辰锋帮他办门诊手续,政申自己则坐在医院走廊的金属长条椅上淡漠地等候。
随后就是抽血化验,然后取药,医生说无大碍,就是风寒加过度疲劳,要当事人休假几日。
但辰锋隐隐还是觉得不妥,于是在看到政申高大的笼罩着寂寞的背影再一次停顿后,突然有一种用力将他拥进怀里的冲动,但基于公众场合和对方是男人这两点,辰锋硬生生将这种冲动沉下来。
但可恶的是,他还是能识破那个人的伪装。
无论洪政申的外表多么坚实,他的脆弱有时就那么赤条条铺陈在自己眼中,完全不设防地对他使用着冷暴力,想当看不见都不行。或许政申自己也没有发现,他只有对亲近的人才这么率性而为。
如果是以前,辰锋这种识谎专家会把这当作一种挣扎的情调,但是此时此刻,他没有那么乐观了。
辰锋耐不住踱到他身边,犹豫了一下才问:「是不是……那里不舒服?」虽然明知道这类隐晦的问题会惹恼对方,但由于过度担心,辰锋当时也没空想那么多。
待政申听懂问话,血色迅速涌上他的面孔,他气呼呼地瞪着辰锋几秒钟,从牙缝里迸出四个字:「不劳费心。」
接下来的回程路上,政申干脆坐到后座去了。车厢内的低气压就像一个密封的罐头,几乎要令车顶爆棚。
回到公寓,两人进屋穿过客厅时,佳乐探出头来,询问政申:「还好吧?」
对方答:「没事。」
未完的问话,被他们筑起的那道无形隔离带给生生挡了回来,她扫了一眼两人的英俊面孔,政申紧绷,辰锋颓然,立即缩回自己卧室关上房门,她可不愿充当两个大男人的炮灰,太不划算。
回到房间,政申脱下外套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张辰锋,我们不再是那种关系了。」
辰锋的情绪无来由地沉到谷底,他盯着他,像是要烧穿对方镇定的表情,可是这时的洪政申表现得无懈可击,连他都识不破。
可能骨子里已经不愿意相信这种不快的假设,事实上,他真的开始模糊了对洪政申的真实想法的判断,这是他开始信任一个人的表现,以往的经验证明,那对他来说,并不是好的预兆。
「你要我走?」
「不,你想留多久随你,什么时候要搬也随你。」政申郑重地说,「但,我们的事到此为止。」
这句话说得分量十足,辰锋一震,随即本能地嗤笑道:「呵。还真是可笑。一开始,他妈不是你勾引我吗?」
「出去。」辰锋的反唇相讥彻底惹恼了政申。
「OK,井水不犯河水是吧?」辰锋表面无所谓,但体内不知哪来升起一股疯狂的躁动,在压抑下来之前,就直接拖了被子枕头走出去。
卧室门砰一声合拢,将枕头往客厅一甩,辰锋坐回到餐椅上,将手指插入了黑发中,目光无意中扫过前一晚两人欢爱过的双人沙发,突然鼻酸。
就在刚刚,洪政申向他摊牌提「分手」时,辰锋第一次认真觉得失望与愤怒,自己好像对洪政申这个人有了不应该有的感觉。
不会是……真的喜欢上男人了吧。
如果不是,那为什么单单对他有生理反应呢?在他挑逗自己的时候,血液会瞬间滚烫起来。而现在这种失落的好像失恋一样的情境,到底是有多莫名其妙。
辰锋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周太太,我明天可以准时会见宙风高层,你替我安排席位吧。」
辰锋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得做点事分分心了。
大清早,当佳乐走到客厅,看到沙发上的被子枕头时,咦了一声。然后看到从自己专属浴室大咧咧走出来的英气男子,她的头立即鼓胀起来。
「洪政申现在这个样子,你们闹分床?他不让你,你还不能忍一忍他?」
「我们没什么。」
「没什吗?你当我是猪啊没什么。」佳乐的铁沙掌重重砸在辰锋的背上,「道歉!我要你去跟洪政申道歉。」
「我做错什么了?」
「我管你做过什么,总之,能让他这么不爽的人,一定不是好东西。」佳乐拎起手袋,「对了。如果最近有个痞子样的男人过来这边找洪佳乐,你记得告诉他,没这个人。」
辰锋啼笑皆非地想: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佳乐出门后,辰锋往政申的房门看了一眼。真这么绝是吧?好,洪政申,我会如你所愿。
因衣服都在卧室来不及取出,辰锋是穿着家居服到广宇大楼,为了避免撞见客户,他是直接从私人电梯上到自己的办公室,然后从柜子里取出一套正装换上。
周太太是约了下午三点,辰锋推了其他应酬准时赴约。
那个是商务宴请,对象是合作伙伴和部分政府官员。
周铃铃四十出头,因保养得宜仍风姿绰约,也是城内比较有声望的商业女性,她的创联公司市值不菲,她嫁了加籍富商,但并没有冠夫姓,大家都称她周太太或是周小姐。
周铃铃看辰锋,立即走上前提示他:「长桌旁的那三位穿黑西装的就是宙风代表,中间的矮个子就是新上任的经理王锦。」
辰锋一眼扫过去,那男人平头、方脸、其貌不扬,但是精明犀利的眼神,还是让人不能不注意他目前在宙风的地位。
辰锋笑嘻嘻问:「宙风的陈硕没来?」
「这种场面请不动他,他人还在欧洲。大概要下个月才见得到。」
「那是要先公关王锦喽?」
「我需要摸清他的喜好。」
「好。」
辰锋兀自在场内走了几圈,跟熟人打了下招呼,接着才施施然地往王锦他们走去。
「Hi,我是创联的商务顾问张辰锋。幸会。」
王锦转过身来,一眼看到辰锋便觉眼前一亮,无论男女都会对美人有好感。
「幸会。周太太跟我提起过你。」
待十几分钟寒暄后,辰锋又回到周铃铃身边。
「这么快!」
「王锦是个慢性子。他有的是耐性,喜欢打桥牌。不喜欢议论他的boss,城府比较深。」辰锋陈述了一下,「他身上有两件东西有经过斟酌后才放到一起——GUCCI和川久保铃,皮鞋搭配得也并不算很协调,说明他单身,对熟悉的领域会追求简单实效,且很要面子。」辰锋慢条斯理地总结情报。
「听说他喜欢古董。」
「喜欢瓷器,而且有一定的鉴赏力,那可不是个便宜的爱好,说明他并不缺钱。」辰锋轻笑,「还有,他对高个子美女感兴趣。」
「这都能知道?」
「他一分钟内已经望了对角的那个苗条的长发名媛三次了。」
「那看来我得想法子拉拢他了。」
「方法对,自然有办法。他是左撇子,有空约他打高尔夫,旁边的助手一直在恭维他的球技,他应该只对自己擅长的领域感兴趣。」
「他对你有戒心吗?」
「他对谁都有戒心,他这种人,只要表面接纳你们就足够了,不用当他的知心好友,否则,要吃他亏的。」
「受教。」
「王锦对他那位宙风总裁好像很忌惮,直属上司的威信直接影响他的判断,所以,关键还要看上面对创联的印象。」
「你说陈硕?是,他在宙风几乎独当一面。」周铃铃突然神秘地笑笑,「他跟郑耀扬是传奇人物,两人的亲密关系众人皆知。」
「什么?」
「你没听错,就是字面上的意义,我也是听媒体的朋友说的,他们实际上是情侣。不过我跟他们在招标会上有过一面之缘,觉得他们还真是不折不扣的大众情人,外型那么男人味,完全都想像不到他们会有亲密关系。
「不过,大家对这点讳莫如深,当事人能力不容置疑,别人也就不便妄加揣测私生活,不过搞定陈硕就是搞定郑耀扬和整个宙风,这是没错的。」
辰锋听得有些发怔,许久才回过神,若无其事地说:「看来,还真有强强联手的神话。」
也就是那么一瞬间,辰锋想到了自己和洪政申,他们一直避讳的抗拒的相互伤害的,居然是别人已经摊在世人眼皮子底下的真相,原来还真有胆大的。
辰锋其实不会想承认与那人分开十二小时之后,心里还是会惦记。
第四章
安娜打电话过来告诉他,他可以随时去车行取回他的蓝宝坚尼跑车,已经做了保养,辰锋却习惯了那辆动力不足的小本田,在公路上发泄般地驰骋,然后到浅水湾海滩边坐到晚上。
海风袭来,一种疯狂的寂寞淹没了原本已经习惯孤独的他。
本想回广宇套房过夜,但不知怎么的,车轮又在最后一刻转向,开往那熟悉的、却已经快容不下他的公寓。
车子驶入停车场时,辰锋猛然瞥见另一边出口处那辆他绝对不可能错认的富豪车,洪政申!
本来,这样一次擦肩也就算了,但身体似乎比意识更不甘心,双手直接打转方向盘,跟上去。
政申的车开得不疾不徐,但是却与辰锋的心情相反。后者不自觉地皱着眉跟在三个车身之后。
只一天工夫,他身体已经恢复了吗?刚大病一场居然晚上还要出去,是什么事这么重要,又或是什么人那么吸引他!
跟出一段路,辰锋就知道政申不是为了公事出门,他没有赶往自己的工作地,而像是要去赴谁的约。一想到这里,辰锋心里更是烦躁,那张无坚不摧娱乐大众的面具被摘下,他在洪政申面前常常无法掩饰真实的自己。
食指正方向盘上轻敲着,那是他平息心情的方式,控制好节奏,随时都不要激进。
车子在九龙城的一座老楼旁停住,那是一座殖民地时期的老式建筑,一楼礼堂式的开间被布置成LOFT结构,门口那块「云顶」的招牌让辰锋抽了口凉气。
这是林妙的个人工作室,她有自己的团队在这里运作,她不是寻常女子,应该是有各式手腕笼络洪政申的心。
辰锋在对街找了个车位,然后隔着一定的距离,虽然一副置身世外的姿态,但却忘了自己早已参与其中。
他摇下车窗看那个人离开驾驶座,拿出手机拨号等待,靠在车门上的人影颀长挺拔,今天难得穿了身长风衣,更衬出他完美的身体比例。晚风划过他刚刚刮过须的精美下巴,那张立体的比往日略憔悴的侧脸,在路灯下竟让辰锋感到头脑胀热。
还是这种心浮气躁的感觉,尚留有部分缓冲的空间,可以让辰锋不至于再度制造不恰当的冲击。
一分钟后,女人从正门口快步走出来,长裙配球鞋,加流苏披肩,十足的艺术家扮相,她拖起他的手臂预备赶快引他进场,但细心的她还是逮捉到了男人脸上那一丝令人心疼的倦意,于是伸出右手,柔软地抚上他的面颊。
就算听不见,也知道她在殷殷询问,而政申则温顺而纵容地笑而不语,也似乎摇了下头说句没事,然后就将她放在脸上的纤纤五指包入自己的手心,然后拉着她进了工作室大门。
辰锋觉得自己被彻底关在洪政申的大门外。
他在原地坐了五分钟,然后最后一眼看了看那灯火通明、偶尔有笑声传出的英式老楼,踩下油门,离开。
接下来的数日,张辰锋和洪政申之间就只剩下真正意义上的擦肩而过。
有时政申回来得晚,对方会比他更晚;有时在客厅经过时,两人目光交会时,政申甚至还能礼貌地抬一抬下巴算打过招呼,辰锋则是似笑非笑地说声:「早啊。」
如果不想尴尬,只能更加直接,于是两人真的只像合租一间公寓似的,各做各的。佳乐看不懂他们演的是哪出,也懒得再插手这些傲娇男人的事。
本来是想先说服老爸把自己的婚事定下来,所以故意晾着聂风,她烦他只会扯后腿,所以并没有告诉对方自己最近住在大哥家,也没有透露老爸的交换条件就是要引洪政申回家住,聂风找不着她的人,就到处围追堵截。
要是提前让那个流氓知道她是为了他才孤军奋战,那以后不就被那坏人吃得死死的了,所以佳乐乐得看那白痴抓狂的样子。
兄妹成人后,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亲近,一段时间的相处,她发现这个大哥并不像表面上看来的那样坚不可摧,而且,她一直觉得他不够快乐。
那个叫张辰锋的男人,似乎对洪政申来说非常特别,但是那个不羁的男人可能并不那样想,虽然他可能为了一时的牵绊而留下,但终究,在冷战过后,很有可能从此分道扬镳,到时她的那位大哥又将面临精神和家族的双重压力,重新上路。
真不想看到他一直这么坚持下去,独自承受一切。
一周后的那个晚上,辰锋去赴了陈雅清的私人party,那是个属于年轻人的派对,很热辣的音乐和模特儿身材的美女,调酒师来自英国,会说半调子的中文,DJ是个瑞典人,辰锋那晚难得的,喝了很多酒。
他不想在重要客户面前失态,所以及时退到花园吹冷风,然后靠坐在一架花藤秋千上。十几分钟后,陈雅清找到他。
「你怎么出来了?」她突然觉得他变得真实,「是不是不开心?」
「我应该表现得很开心的吗?」
「你们男人有事是不是都不肯轻易跟别人讲?」
「讲出来也没有意思哪。」
他总是眼中带笑地看向她,让她着迷。雅清觉得心脏怦怦直跳,她压下满腔的热情,故作平静地说:「以后,我可以单独约你吗?」
辰锋虽然醉酒,但脑子并没有混沌,于是佯装天然:「我一直都准时赴你约的呀。」
她不想再压抑:「我说的是,私人的约会,不计时计价的那种。」
辰锋的表情仍带着股可恶的调侃:「雅清,你何必在我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和感情。」
雅清的心凉下来,她也觉得自己又意气用事了,于是深呼吸道:「你会想一个人想到失眠吗?」
「那可不是好事情。」
雅清怯怯试探.「你……是不是跟她吵架了?」
「谁?」
「你女朋友。」
女人迂回纠缠的功力一贯厉害,酒精挥发的过程中,辰锋开始躁热,他站起身来:「我,惹恼了他,是不是该先道歉?」
雅清在心里啊地一声,她听到了最不想听到的「答案」,他真的在为另一个人烦恼,能被这个男人爱着,那个人有多幸运。
辰锋喝多了,叫了辆计程车走的,中途头脑持续地亢奋,车子开到湾仔,他让司机停车,他下车后独自进了酒吧街。
他找了家之前去过的酒吧,要了几瓶啤酒,选择一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吧池中央一个歌手一首又一首地唱着英文歌曲。
夜幕更深,酒吧里人更多了,后到的客人有些没有座位,就要了一杯酒水,倚立在走道边闲散地猎艳。
这次的女声时而激越,时而又婉转,反复刺激着神经,辰锋渐渐发现自己非常不适应这类腔调所激发起的毛躁,那个同他一起去酒吧又领他回自己家还出让了大床的男人,在他脑内挥之不去。
他猛地起身,推开拥挤的人潮,走到酒吧门口。
外面居然下起了雨,还不算小,雨点啪啪打在屋檐的灯管下,水柱挂下来,挡住了辰锋的去路。
他沿着墙走到后巷,突然一阵恶心,于是扶着垃圾桶呕吐起来,但最后发现什么也吐不出来。
辰锋滑坐到地上,摸出手机拨那个号码。半分钟没人接。辰锋将后脑靠到墙壁上,闭上眼休息了一会儿,继续拿起手机拨号。
终于,那头接起来。
「喂。」
那深沉而磁性的声线穿透辰锋耳膜,居然令辰锋有一刹那的失神。
「你,可不可以来接我一下。」
「你喝酒了?」
「呵,你也猜到我清醒的时候不会给你打电话吗?唉,那可太没面子了。」
「我有事出不来,我帮你叫计程车。」
「你是在云顶吗?你有空陪她,没空接我?」
对方沉默片刻,才静静道了句:「你找别人吧。」然后挂断了辰锋的电话。
辰锋酒精上脑,完全不顾一切,他又打他的行动电话,但对方没有理会,怕他提前关机,辰锋直接发了条简讯过去,内容是:我受伤了,流了很多血,你救不救我?
按下发送键之后,他盯着自己的手机萤幕,嘴边带着一丝诡秘的笑意。
半分钟后,他笃定地接起洪政申的来电,轻佻地反问:「原来你还关心我?」
那人好像已经走到室外:「你跟人打架?」
「是呀,心情不好。」
「你玩够了没?」
「你来不来接我?」辰锋放软语气装可怜,「下着大雨,我又没开车出来,还一身酒气和血腥味,哪辆计程车敢载我?」
这时,辰锋听到对方似乎叹了口气。
辰锋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只是那人踩碎水洼的声响沉静而动听,令他本能地就睁开了眼。
政申撑着一把男式长柄伞站到他面前的时候,高大英挺的身影晃得昏沉的眼无法直视。
「你装落魄,就是骗我过来?」
辰锋耍着无赖:「没有啊,我是真的受伤了。」
政申居高临下,表情略显得僵硬:「哪里?」
「你很想看我受伤吗?」
辰锋拾起身边的一个啤酒瓶,左手执起瓶颈,啪一声在水泥地上砸了下去,玻璃片应声飞溅,锋利的破口在晦暗的后巷泛着冰冷的光。
下划时,手臂的皮肤稍稍破皮,并不觉得疼,下一秒钟,身体就被一股外力撞开,手中的碎瓶被夺,辰锋却吃吃地笑了。
「你发什么酒疯!你就是个疯子!」
而辰锋却在想,看那个男人骂骂咧咧惊慌失措的样子,还真是快意呀。伞已经落在他身后两三公尺的位置,他半跪着,半边身子都被打湿了,大病初愈的他,会不会又因为自己无休止的挑衅而心力交瘁呢?
「喂,洪政申。」辰锋伸起右手,将掌心贴到他已被凉雨浸透而失去温度的脸,「我发现,我开始没有办法躲开你了呢。」
政申在酒吧后巷推开了他,然后就那样淋着雨走回到车里。
辰锋拾起他遗落的伞,慢条斯理地跟上,眼眸的颜色越来越暗沉,他知道自己又动欲了。
辰锋拉开车门坐进去,政申也不说话,直接发动引擎上路。车厢变得狭隘,过低的气压透着股难言的湿热。
直到车轮滑入公寓楼下空旷的停车场,车子刚停,辰锋就替司机拔下钥匙熄火,然后整个人跃过两人间的排档,直接跨坐到洪政申大腿上。
辰锋的双臂撑着车椅靠背,将唇贴到政申耳边,低声问他:「你是不是已经硬了?」
政申一声也不吭,背脊都僵直了,他压抑着喘息,不知是懊恼对方行径卑鄙还是恨自己又一次被拐了。
辰锋见他不反抗,借着酒劲更肆无忌惮起来,多日积压的欲火当下就如同井喷,被政申冷面冷心的性感搅乱,一时觉得胸口轰鸣神魂颠倒,对着那唇就吻了下去。
口腔内温热的翻搅,一探进深处就吸住了舌尖,稍受抵触又撤下来,再蓦地窜入,覆灭般的攻陷和侵占。
政申在最后一刻煞住了车,他撇开头,恨恨道:「你要再敢胡来,明天就给我搬走。」
「终于下逐客令啦?我还当你有多能忍,是不喜欢被我压着吗?」辰锋舔着他的耳根子,「那今天,换你上我好了。」
「张辰锋,你够了。是不是要逼我说出难听的话?」
那些吻已经错落分布在颈侧与耳垂之间,兀自执着:「有多难听,嗯?你不知道,你爆粗口会更性感吗?」
「你真是个混蛋。」
另一名当事人完全对某人的凶猛提示完全置若罔闻,像一只饥渴的兽,一边脱自己半湿的衣服,一边扯开对方的外套和衬衫纽扣。
「又不是第一次这样评价我。政申……洪政申,我真想跟你试试看,也许我们……真的合得来呢?」就在时而密合时而分开的唇间,饥渴地吸取着自己想要的答案,「洪政申——你敢不敢?」
滚烫赤裸的肉体拉扯厮磨,都快擦出火来了,车内的闷热与雨点打在玻璃窗上的纷乱交织成一张迷离的网,汗水沁出毛孔,皮肤与布料变得黏湿。
辰锋技巧地解开对方的皮带,再扯下拉链,手指刚一探入,政申就倒吸一口气,最后仰起头强忍住快感,让自己不至于失态到呻吟,但已无力推开辰锋的撩拨。
「你一直想要我的不是吗?承认自己喜欢我,有那么难吗?」
政申咬了咬唇,用最后一丝理智有点邪恶地反击道:「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怎么办……我又想进到你里面,」辰锋突然将脸埋进他的肩颈间,闷闷说,「但又不想再惹恼你,今晚,我让你干。」
「你在……讲什么东西。」
辰锋猛地将座椅后推放倒,然后顺着政申的脖子下吻,凌乱的衣衫和裸露的强健胸膛,都令辰锋感到一股强势的眩晕,单是想像,体内就燃起了一团烈焰。
在那一分钟,辰锋非常精准地知道自己正为一个同性倾倒,他对他心存无数欲望,他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自认为能将对方当作调剂的圣手了,无论怎么自欺欺人,自己都没有理由再装得无所谓。
他要这个男人,他曾以各种姿态和方式去试探和占有,但其实却仍然没有抓到边际。
手指抚过的每一寸紧实的肌肤都摩擦起电,熟热的快感、高涨的情欲,相似而难耐,身体交缠时泄露了太多的秘密,爆发不能自抑的喘息,狭隘的空间挤压着彼此的神经。
辰锋单手撑在政申耳边,一手去解他的裤扣,情色而诱惑,整个过程是挟持着无法形容的冲动,当指尖顺着白色底裤探入,政申煽情地呻吟出声,辰锋突然感觉情动,直接俯身再次将舌推入他口中,堵截了那挣扎得快要分裂的自己。
下颚被舌尖一遍遍横扫,已经禁不起哪怕再多一点的挑衅,胸膛相贴,汗水渐渐肆意,急欲发泄的下体已经不再含蓄,当辰锋解开束缚,拉起政申的右手引他探入自己的臀部,政申惊诧地睁了睁眼,已经有些神魂颠倒了。
政申在过去的同性关系中从来没有被人进入过,除了张辰锋,他也不知为什么会为他做那种妥协,身体本能地就为他放低了姿态,但是现在的张辰锋却令他慌张得以为自己真的会为此陷入无法自拔的境地。
这种插入的行为,本身就是一种侵略,这样骄傲戒心重又对感情没心没肺的风流男子,居然肯让他这样直接地进犯,本身就是一件刺激至极的事,政申在那一刻有些迷乱,当他的指尖沿着股沟深入那人体内时,耳边响起一声忍耐而破碎的低吟。
也许是他的回应太不娴熟,政申第一次从心底深处产生了一丝柔软的动摇,他喜欢这个男人是出于性欲,因为对方出色的外表和迷人的身材,都是好色之徒无法忽视和抗拒的,但是除此之外呢?
他从来没敢深想过,因为对于本质上得不到的人,他不想过多假设。
政申的务实一直是他必胜的法则,对待张辰锋的问题也是这样,他可能允许自己糊涂和沉迷一段时间,但不允许自己执迷不悟,所以他有过及时抽身的想法,也付诸行动了,可是当对方开始反复时,自己又进退维谷。
可是,今晚,他拒绝不了这个人,就算日后有多么纠缠不清,也没办法推开他示弱的诱惑邀请。
看张辰锋为他褪下长裤和内裤是极度煽情的过程,胆子再大,此刻也难免因生涩的主动而紧张,当他引领着政申的另一只手覆上自己的下体,和着节奏抚慰和平复着自己不可名状的情绪,因为过度专注,身体反应也变得异常敏感和直接。
每次抚弄都是烈性的煎熬,当政申托起他的腰,将性器摩擦他的后方时,他们的吻停下来,鼻尖相抵,彼此在最近的距离却没有对视的勇气,深呼吸过后,是政申凌厉的攻击。
「啊!」辰锋低喊出声,下压时手臂的肌肉微微颤栗,政申没有再动,他忍了片刻便咬牙自嘲地笑出来,「真他妈痛啊……」
像是要印证他的感受,政申一个挺身,直接由下而上贯穿了辰锋,蚀骨的快感淹没了意识,勃发的情欲引发烈焰焚身般的错觉,政申微微张口拦截了辰锋已经乱了的呼吸。
那紧窒的地带高温而神秘,除了自己,没有人可以占领,撑起上身,体位变换,插入得更深,激痛和过于着力的刺激,令辰锋抑制不住地咬住了政申的舌作为报复。
在政申几次强劲的顶撞之后,他俊逸而紧绷的神色开始松动,在下一轮挺进时,刚猛的力道顶得辰锋的后脑偶尔会砸到车顶几下。
那种钝痛激起的麻痹,就似他整副灵魂都要出窍般使他失声喊出来:「啊——洪政申慢点,嗯啊!」
政申的手覆着他的下体,按着自己的节奏抚弄着他,前后夹击的痛与快乐令辰锋品尝到从未有过的惊慌,紧跟着视线也被窗玻璃上的雨帘模糊了,他开始沉沉地呻吟。
是很疼,但是那种豁出去所有用来作交换的盲目,是他在别人身上无法做到的,只要碰到对方,就难免会有一场灼热难耐的纠缠,想过逃开,又忍不住接触得更深。
辰锋之前一直驾驭着对方,却未曾想到洪政申也是床第高手,他用所有的技巧将自己的情欲维持在巅峰,政申的抽插有时缓而有力,有时又疾风骤雨,几个回合下来,已经快逼他到崩溃的边缘。
浑身的感官都被打开,微微颤抖着才能支撑住身体,潮湿的强健肉体交颈相缠,辰锋错乱地以为自己的无保留是种丧失立场的前兆,他以为自己不会对男人动情,但是现在,他很难再否认,他爱上洪政申了。
最近的失魂落魄都是为他。
在狂热的抽送下,两个血气旺盛的男人此刻拖着对方卷入飓风般的爱欲,激喘声沉重地交织,脆弱的即将绷断的理性,再也辨不清主人的方向,他们之间只余车厢内那不堪重负的亲密,轰烈沉迷却又不顾一切,就好似要爆裂开来。
在攀上高潮时,辰锋听见那个人在他耳边叹息似地道了声:「辰锋……」这也是洪政申讲的唯一一句话。
那天最后是怎么回到家的,政申都有点记不清了,只是那一晚他仍把张辰锋丢在客厅沙发上,自己进了卧室。
有点无情?他不觉得,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去接受张辰锋那个并不怎么好的「敢不敢」的建议。
而辰锋也真是累极倦极,倒在沙发上就抱起被子睡过去。
凌晨三点的时候,政申从卧室出来,走到客厅开了一盏落地灯,把灯光调节到最柔最暗的那种,然后坐到辰锋旁边的那张单人沙发上,静静地盯着那张俊逸的脸。
他的面部轮廓、舒展的修长四肢,漂亮匀称的胸膛和手臂肌理,还有浅麦肤色,都昭示着一种原始的吸引力。
如果自己可以对他这一型多几分抵抗力,大概也不必陷入现在进退两难的境地。
清晨时,政申装作平静地穿戴好出门,走到客厅时,正好看见辰锋捂住头坐在沙发上发呆,政申径直经过往大门走去。
辰锋听到动静一回头看过去,发现政申经过他身后时,根本没有打算看他一眼的意思,于是就轻嚷了句:「喂,我今晚可以回卧室睡吗?」
政申正在换鞋,口气凉凉的:「不可以。」
「还有什么不可以?」
「不可以得寸进尺。」
「哈!」
辰锋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男主人关门走了,从头到尾没有多甩他一眼。
早上起来才发现腰酸背痛,后面也还有些许不适,他都没勇气追究原因,但他知道这一次,张辰锋栽了。
当辰锋赶到广宇办公室里坐定,安娜将一份计画书递给他的时候惊讶道:「咦,昨晚宿醉了吧?」
「这都能看出来?」他笑了,佩服她的火眼金睛。
「不过一脸诡秘的喜色,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辰锋很会掩饰自己的神情,一向是习惯让别人猜,保持神秘感是他的职业属性,但是今天,他没打算隐瞒什么,所以特别放松。
安娜看他心情不错,就继续打探内幕:「最近阴晴不定的,太不像你了,你不会真的在谈恋爱吧?」
「是又怎样,公司不给谈恋爱吗?」
「哇,我随口问问的噢,我什么都没听见……」安娜逃走,前几次是开玩笑,现在见辰锋的神色不似玩笑,她就觉得此事的可信度越来越高,她可不想担一个知情不报的罪名,广宇职员的恋情通常都不能拿到台面上讲。
辰锋起身拉开窗帘俯瞰城内风景,腰下一阵麻痹,脸上的神情也不禁一顿。果然,一八几的两个大男人,实在不适合玩车震的游戏。
中午替广宇出席了一个商务会议,充当了一下临时翻译,一出大楼会议室,就拨了那人的电话。
这一次,他倒是及时接起来,但说的是:「你半小时再打来,我在开会。」
辰锋听到这句话时正好跨进电梯,所以很有些无奈地轻笑出声,引来周围人的侧目,他对旁边的小姐说了声sorry,脸上却笑意不减。
只是帅哥总是有特权的,没有人不喜欢看帅哥的盈盈笑脸。
看身边两位女士仍在瞟他,于是他一下子来了兴致,作出一副温柔幸福状说:「她刚答应我的求婚。」
原来如此,大家都反应过来:「呀,恭喜你!」
辰锋走出电梯时还能听到身后的祝福声,要是洪政申也有这么单纯,自己就不用这么辛苦了,什么人不惹,惹上熟男。
半小时后,自己也真的乖乖听命重拨电话过去,而且还怕再遭嫌弃。
「我还在开会。」说着似乎跟别人说了句英文,就站起来换了个地方讲电话,「你说吧,什么事。」
也幸亏辰锋已经习惯对方的腔调,不然真要喷一口血,这哪里是昨晚还有过纠缠的情人,分明是要他张辰锋扮死缠烂打又不讨好的角色嘛。
自己都觉得自己的问题无聊到不值得对方中断会议出来接电话,但接已经接了,总不能不讲:「跟我吃晚饭好不好?」
「我今天晚上还要见客人。」
「上次吃过饭的那家餐厅,我八点后在那儿等你,等到你来为止。」
对于故技重施的对象,政申只能无语地僵立。
辰锋也知道这招很烂,但对付洪政申真是屡试不爽。
「你要是不来,我就坐到打烊喽。」
「随便你。」政申暗自叹气,又先行挂断电话,回到会议室去。
他们的沟通模式还真是单一呀,辰锋这个谈判专家还真的半点实力都没办法在洪政申面前施展。
这就是棋逢对手了,洪政申一直不吃他这套,但是还是偶尔配合,也算是对他百般容忍了。
又过了二十分钟,政申才从会议室走出来,然后突然就停下脚步问身后的秘书:「呃……」政申似乎矛盾了一下才问,「今天傍晚跟强尼他们是订了八点见面?」
「八点半。」
「可以提前一小时吗?」
「一小时?应该可以,那我去通知他们一下。」
「好的,麻烦了。」
洪政申,你到底在干嘛,一味迁就有什么味道,好好的就又被那小子带进了沟里。
第五章
当辰锋那晚在餐厅坐定,却接到那个不务正业的魏子俊来电。
「别来无恙?」
「趁我现在心情好,你快点把要说的话说完。」
「早知道你这么无情,我就不该老是自讨没趣,可谁叫我这么爱慕你呢。」
「这种话不要乱讲,我可不想让别人误会我的眼光。」
子俊怪叫:「擦!老大你话中有话哎。」
「不关你的事。」辰锋笑骂,因为联想到某人那张英气硬冷的扑克脸,自己的表情就无来由地松弛下来,「这么快就摆平史密夫了?」
「我只负责网路追踪,追着别人和替人擦屁股这些可不是我的事。」子俊一副春风得意的口吻,「我最近泡了个很正的泰国妞,我接了她一个案子,有机会到东南亚来转一圈,所以准备顺道到香港来看看你喽。」
「搞什么啊,我有什么好看的,你管好自己的妞儿吧,别让她摆你一道。」
「我们的友情没那么淡薄吧,见一面都不行?」
辰锋笑了:「你想我怎么出血?」
「陪我几天喽,带我吃点美食、看多点美女。」
「你的优点就是够俗。」
子俊拿腔作势:「哎哟,干嘛这么夸奖人家!」
「好了好了,人来再通知我。我在等人,不跟你啰嗦了。」
「哇,谁那么大牌,要你等啊?」子俊贼贼地一笑,「你——现在是不是在跟谁约会啊?能让你早早守着的,一定是很难追的女王吧?」
「我在追男人,你信不信?」辰锋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自然就讲出来了,之前他一直避讳承认的一个事实。
可对方的反应跟广宇的人差不多,并不会当真:「骗人也要找个有说服力的好不好,你追男人!你要是敢追我,我都会上钩。」
「脑子没问题的,都不会看上你吧?」
「损友!」
接着,真的是一段艰苦的等待。
时间过到九点一刻时,辰锋似有预感似地抬头往餐厅入口的方向看去——要等的人正在那时推门进来。
那人敞着外套,没有系领带,似刚从杀价的战场上退下。他微微皱眉在场内扫了一眼,轮廓分明的脸上带着惯常的淡淡不耐,那种沉郁的雄性荷尔蒙气味肆意地散布,雍容中夹杂着倦怠,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却极具诱惑力,辰锋的心为此轻轻地酥麻了两秒钟。
有侍应生迎了上去,为政申指路,他轻描淡写地给了辰锋一眼,然后就像是路过跟人拼桌似地很随性地坐到他对面。
「先生,可以上菜了吗?」
「可以。」政申兀自说,「他点了吗?」
「点了。」
「跟他一样。」然后干脆地递还了菜单,这才正眼地看向辰锋,「吃完就回去,我还要回去赶份计画书。」
辰锋却不会再被他阴恻恻的神情唬到,抱着自虐而享受的神态道:「你果然还是让我等了,真的好久噢,那个端盘子的小妹都已经看了我N次了,我猜她一定在想,到底是哪个美人让我甘心冒着被放鸽子的风险,还继续这样没头没脑地老天荒的等下去。」
「你不是说要坐到打烊的吗?还是你的目的不过是要让我愧疚?抱歉,我现在不会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知道跟你作对只有一个下场,就是一切的结局都会变成我自作自受。」
昨日激情的一夜,横亘在政申的脑海挥之不去,也令他很难再坦然面对仍装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的张辰锋,不知他是无心还是故意,张辰锋在他面前变得越来越透明和淡定,完全是胜利者的姿态。
是如何可以做得那样自然的?连同被他挫伤过的种种也会被眼前这张轻柔而暧昧的笑脸轻轻地掩埋掉,像是没有过败绩的交手,也没有过乌龙的纠缠,就这么自然地保持糊涂下去吗……
主事一上桌,政申就埋头吃起来,挨到这么晚才吃东西,确实是有些饿了。因为要开车,所以政申没有要红酒。政申一副不打算再多开口只埋头进食的样子,令辰锋也开始陪他专心致志地吃起饭来,目光时不时略有些戏谑地投向政申刻意不看向他的眼。
吃了大半,辰锋突然放下刀叉,用餐巾优雅地抹了下嘴道:「洪政申,让我做你的男人吧?」
「噗——」可怜他刚刚含进半口还来不及吞咽的柠檬水,差点就直接喷到右手边的地板上,幸亏捂得快。
清水倒灌,使得政申难受地轻咳了两声,不过还是引起了服务生的注意,他们走过来询问,被政申尴尬地挥退。
不过刚才那句问话,对他造成的杀伤力真是无法用言语形容,对方大概也没有料到他反应那么大,于是噤声,老实地待着不再出声,静静等他完全缓过气来。
「你,咳……」政申也感到张辰锋果然是他的煞星,「你是不是脑子被雨淋坏了?」
「那我换种说法好了,政申——」他身体向桌子倾了倾,盯着他像鹰盯着猎物似的警觉,「我们可以交往一下试试看对吧?」
政申愣住,这一句真的清晰无误,想装没听见都不行了:「你……别人来疯,我可没这个打算。」
「真的不考虑一下?」
「不,谢谢。」
「你不是喜欢我吗?」他居然还能继续保持着人畜无害的笑脸。
政申觉得此刻的脸色一定阵红阵白的,他不想正面回应,但又无法忽视对方语气里难得的诚意和眼神中闪烁的急迫。
「张辰锋,你根本不了解我,你凭什么以为我会非要你不可?」
辰锋一愣,噗地叹笑,那个表情带着些自嘲和失意,也带着清新的释然:「我不了解你,是的。我只知道洪政申是个习惯了坚强的男人,他觉得不要正视自己的需求就是一种自律,可是每当他紧张的时候,拇指就会下意识扣住食指关节轻轻用力。
「烦恼时会喝比平日多一倍的咖啡,然后用大量工作淹没自己。他争取事业时或许是个强者,手段利落而直接,但是对待感情,因为怕太过执着,所以从一开始就有所保留和收敛。
「他偶尔会发现自己无法摆脱对同性的欲望,这一点便足以困扰和折磨着他。他有心事的时候会反复失眠,不喜欢复杂的人际和应酬,甚至家俱摆设。他坐进驾驶座,总是第一时间扯掉领带,就像要扯断那些束缚。
「他跟所有人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样才会保证自己能将别人看得更清楚。就算很不耐烦,也会忍住不去看表,就算很想表达,也会忍住沉默着不开口。他喜欢不引人注目的付出,但是只有聪明的人才能感觉到他的示意。他常常采取极端的方式解决感情和家庭纠纷,即使心里并不是那么坚定。」
辰锋眸内的狡黠渐渐被一种深沉的安抚取代,「他会认真听完别人对他的评价,但绝对不去评价别人。他爱上一个人,也未必会让对方知道。」
政申的目光缓缓锁定眼前的男人,双方就这样对视了五秒钟,直到政申不咸不淡道:「说够了?说够可以走了。」接着就丢开餐巾,直接起身往外走去,但五六步之后又突然回头提醒一句,「对了,别忘了买单。」
十分钟后,辰锋坐上了政申的车。
「你不是有开车来吗?」意思是,你还不滚回自己车里去。
「我们同个方向,开两辆车很不环保哎。」辰锋观察政申的表情后,一路上自顾自地讲起面试新人的趣闻,也不管人家有没有兴趣听。
「今天下午有挑出几名比较出色的,后天让他们最后来趟公司。其中一个ABC身材火爆,不识中文,但会四国语言,所以我也让她留下了。」
「身材才是重点吧?」
辰锋突然满眼是笑,「你是在吃醋吗?」
于是之后的时间,政申死都没有再搭他的腔。
回到公寓已经将近十一点,看头也不回直接走进自己卧室的政申,辰锋的嘴角就不由地翘起来。
洪政申,不好意思,我想跟你再纠缠久一些,也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或是让你有理由随便就打发了我。
当辰锋觉得一件事必须去做的时候,就会暂时决定抛开部分理智,就像稍晚他兴奋到凌晨一点打开政申的卧室门。
辰锋打开床头灯,调到最暗,然后站到床边欣赏着政申的睡颜。
他平时的刚硬已被儒雅的面部线条中和了大半,枕上的黑发显得顽皮而柔和。
光线再微弱也可能惊动了他,政申睫毛微微一颤,随即换了个姿势,自侧睡转到仰躺,薄被下落至小腹,胸膛和手臂的曲线无比美好,几乎立即可以登上时尚杂志封面。
这样的男人,只要愿意,是不会缺少人爱的吧。辰锋突然觉得一阵冲动,于是跪上床沿后一把掀起被子,将自己一并裹了进去。
接着在布料的掩盖下,自下而上嬉戏挑弄,当辰锋亲吻至大腿内侧时,政申倏地睁开了眼,如果他的意识在前一分钟还有些模糊不清的话,这一刻算是真正地清醒了,但肢体却跟不上大脑的反应,只一味瘫软着任由那人摆布。
想开口阻止,但是喉咙却迟迟没有发出声响,最后,气息渐渐粗重得不能自已。
凌乱浮躁而又强烈的冲动,引领政申进入自己从未感觉过的疯狂境界,整个身体都为之热了起来。他想像着被子下那男人的动作,煽惑的接触、无法克制的欲望顷刻间便让他沉迷地沦陷,下一秒,是唇与性器那情色的触礁——
「啊!」那直捣黄龙的一击,令政申激动地仰首低呼出声,周遭都被炸裂得犹如浮起一股凝重的焦味,那感觉比单单意淫时要刺激一万倍,那柔韧有力的舌缠卷折磨着他,令他欢娱令他痛苦。
他拒绝不了这种狂放似的偷欢,除开他自渎时,脑子里全都是张辰锋,或许唯有身下的颤栗,能够带给他云霄飞车般的心悸,窒息似的快感,整个灵魂都跟着出窍,被狠狠提起,再重重砸落。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过去拥有这个男人,哪怕是极短暂的时间,一直没有放得开的理由,是因为怕真到该分手时自己却走不出来。
政申到今时今日终于明白自己有多么惧怕张辰锋,就是源于这种令他恐惧的吸引力——原始、激烈,随时烧滚血液。这是政申在任何同性或是异庄身上从来没有过的体验,因为知觉过分强大,所以不能不畏缩。
总觉得一旦为这个男人敞开自己,就可能再回不到从前。
在一次强势的攻击之后,政申差一点就出来了,他再也忍无可忍,直接撑坐起来一把扯开被子,伸出右手揽住辰锋的后颈,强迫他抬起头,趁对方尚错愕之间,猛地吻住了他,决堤的欲求仿佛冲破藩篱,直奔主题。
这个吻饥渴、仓促又施展着温柔,舌尖吮吸时像布下一道结界,辰锋情不自禁地回应,气息交融,混合着侵略和反噬的男性味道,相拥的双臂沉淀了蠢动的不安,情欲来袭时,谁都不再管得住自己心跳的频率。
这个吻可能是这辈子最激烈动情的一次,就如同当时无法复制的心情。
清晨醒来,辰锋大半个人都趴着压在政申胸口,政申睁开眼时只感觉右侧身体几近麻木,但他也不动,就这样一直盯着天花板发呆,直至那人懒懒地睁开眼,他的发丝蹭得他胸口酥痒。
「早。」他撤开身子支起肘,左手掌撑着自己半边脑袋,笑得很是慵懒暧昧,「我昨天……其实还有一点忘了说!」
辰锋将唇完全贴合到政申耳上,用气声说:「洪政申喜欢做爱,无论他看起来多么禁欲气质,却能在投入时让对方感觉在天、堂。」
如愿看到政申瞬间赧然回避的表情,辰锋突然觉得下腹一热,晨起的生理反应令他暂时抛开自持,直接翻身大举压上。
「喂你……」
在政申还没来得及开口制止,辰锋已一边挤进他双腿间,一边抬起他的大腿,就着稍早尚滑润的入口,小心而又略带着些急迫地顶入,猛地往里插入时,政申感觉下体因后庭的刺激而硬挺起来。
辰锋俯身给了他一个深吻后,嘴角逸出一抹邪佞的笑意:「你后面开始有感觉了吗?」
政申仿佛已经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他全副精神都停驻在眼下那场猝不及防的袭击上,因情欲被再度撩起而吁吁低喘,细密的汗珠不断地渗出皮肤,样子是他平时不轻易显露的脆弱性感。
被褥沾染了汗渍,留下情色的浮水印,辰锋的激热燃烧至顶点,眼看伴着自己每一次挺进他身体深处,政申都会有间歇的失神,强健的身体因不适与快感的双重折磨而微微颤抖,任由对方占有,令他不知所措地闭上了眼,却未能抗拒对手深度的欲念与已经可以掌控他的性爱技巧。
那硕大不断在身体里进出,两人极深地结合,政申只能任身体在欲海沉浮,在那令人发狂的节奏中套弄着下体,男人味的低吟稀释了空气中的咸湿。在辰锋在几轮深而有力的抽送之后,终于忘情地在那销魂的体内解放出来,政申也在同时达到高潮……
「哈啊——」
「呃!嗯……」
股间、大腿、腹肌都是两人的体液,身前和颈下布满色情的吻痕,床单凌乱不堪。
辰锋倒在政申胸前,一贯清亮的嗓音却在这一刻显得异常沙哑:「我们一起……试试吧。」
「不会有结果的……」
「我们可以——试一试的。」
辰锋说完这句,就这样抱着他几分钟没有再说话。他们知道,彼此之间没有任何承诺可供约束,也没有任何前景可供参考,所以做不到彻底断绝,就只能跟着感觉走了。
第二天下午因为要参与面试新人,所以辰锋赶到公司时已是下午,他在走廊边走边想着上午洪政申首次主动给他递了杯自制咖啡,然后问了他一句:今晚有一场慈善音乐会,你要不要去?
辰锋联想到这个细节,就情不自禁地扬起了嘴角,安娜在广宇走廊截住笑得一脸诡异的辰锋:「阿锋,杰克吴给你留了言。」
「好,我一会儿回他。」
「你最近频繁联系房产经纪,怎么,一直以为你不打算在香港置产,现在是有定居的念头了?」
辰锋歪了歪脑袋:「还没想好,当一项投资也不错啊。」
「现在就算是老楼都一天一个价,早下手也是好的,你现在有实力在中环区置产,不要犹豫。」
「多谢建议。」他一把推开办公室的玻璃门,「新人都到了吧?让麦克他们先开始,我一会儿过去。」
「是,人已经带进会议室,最后一轮面试是下午两点开始。」
「OK!」
今日的辰锋神清气爽、步履矫捷、笑容爽朗,那潇湿的神采连安娜都看得有些失神,不由得不信真的有一位世外高人改造了张辰锋,让他渐渐有点凡人的样子了。也不知琴姐知不知道内幕,会不会担心这位手下大将也突然顺应潮流来个急流勇退,再附赠全套置产闪婚的戏码。
一向干练的安娜,也不禁好奇那位能驯服辰锋这风流浪荡子的是何方绝色佳人了。
今天来面试的,只余两男三女,他们是数轮严苛的淘汰制度下的幸存者,从数百位应征者中脱颖而出。
辰锋面对面给了他们一些心理测试题,素质过关的话就准备录用。会议到一半时,突然手机震动,一看来电辰锋有些惊喜,直接当着别人的面接起来。
语气是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愉悦轻浮:「一定不是想我了,有什么正事要说?」
「找你帮忙。」
「你开口,自然有求必应喽。」
「不是什么大事,在广宇帮我叫两名德语商务翻译,我明天一早要用,我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专业人士。」
辰锋微微眯起眼,没办法掩饰自己的不满:「你,又要出公差?」
「这不是重点。帮我找好人的话,打电话通知我。」
「我这儿的话,凯莉手下有几个很不错的人选,我怕我随便决定你不合意,你一会儿有空吗?要不要——」他试探性的,略有些期待地提议,「亲自过来看看?」
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他会应承的,谁知他居然真的答了声:「也好。」
辰锋挑了挑眉,有些喜出望外,不过他没有在满屋子人面前泄露这种似吞了糖一般的清甜余味,不过好像,洪政申真的开始对他有些赏脸了。
就在有些分神的一小时后,安娜内线进到放映室,说有人过来找。
辰锋也不顾全场人正在观摩社交技巧影片,直接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下了两层到前台接待大厅,看到政申悠哉地坐在沙发上,难得看他穿一身米白休闲西服,衬得整个人都散发着精英气息。
只是略一抬眼,已经令辰锋觉得莫名一阵激动。他来广宇是为着见自己吗?这样想会不会太臭屁了。
刚有前台小妹端了一杯茶过去,辰锋半路截下,亲自送到政申面前,安娜在后方看得呆掉,除了少数几位大客户阿锋会直接请进办公室,其他陌生来访者,什么时候见他这么殷勤过!
「是你说要红茶的?」辰锋将杯子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
政申点了下头:「营养师建议我最近少喝点咖啡,精神太亢奋会影响状态。」
本来辰锋想说:「是因为我吗?」不过最后还是决定不要太造次,平白惹了这位难伺候的面瘫情人。
「你在这儿或是隔壁会客室等我下,我去放映室打声招呼,安娜会叫凯莉她们下来。」
「好。」政申没有起身,淡定地执起杯耳喝起茶来。
辰锋看着他突然笑出来,然后一抬头看到正盯着他看的安娜,于是朝她走过去。
「喂,不要让那个人走了。我马上就下来。」
「你朋友?」
「很重要的朋友,可不许得罪他。让凯莉叫最好的人手下来。OK?」
安娜哪里看过辰锋一脸得意娇嗔的表情,差点嘴巴O字型。
辰锋走后,前台的几位秘书都有意无意地往那个神秘男士的方向瞟一眼,安娜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衣着体面气质超群,此等英俊熟男怕是可以成全所有心愿,难怪就连一向心高气傲的辰锋也对他另眼相看。
十五分钟后,辰锋就重新出现,一级公关凯莉也带着自己的手下杀到,众人转到私人会客室,政申将随手带上来的行程安排递给一男一女两位翻译,简单答问之后,就直接签约了,敲定出行档期,凯莉带着人满意地撤走。
两人并肩走出会客室,辰锋似发现新大陆般感慨:「你居然会说德语。」
洪政申总是能带给他一些莫名其妙的新奇感。
「一点点而已。」他还是一贯的低调谦逊。
「听你的交代,似乎是不用随行。那些欧洲文艺界人士很不好应付,不去才好。」
「社里有事,我只是在香港代为接待一下。」
「那就好。」
「你很不愿意我出差?」政申问出时,已经觉得有点亲昵了,于是立即暗自红了下脸、闭上嘴。
幸亏辰锋脸皮够厚,直接接话道:「嫌我管太宽了?不好意思,你会慢慢习惯的。」
政申装作没听见,直接往电梯方向走去,辰锋跟上。
「你干嘛跟我出来?」
「我收工了呀,想跟你走。」
「广宇员工纪律太不严明了,迟到早退都可以,看来我是要跟冰琴反应一下了。」政申毫不留情地说,「我还要去展览中心办事。」
「那我送你啊,我给你开车。」
「你要等很久的。」
「不怕。等你还会嫌久吗?」
「你能不能闭嘴。」
这时大批人马从电梯门出来,正是刚才广宇的面试官和几位刚被录取的新人。
「嗨,恭喜你们。」辰锋与他们礼貌性握手招呼了一下,「下次就是同事了。」
其中一位样貌特别出众的美女特地走到辰锋面前,轻柔地笑道:「谢谢张先生提携,我会努力的。」然后离开时,送上意味深长的一瞥。
辰锋和政申走进电梯,政申突然用零下几度的口吻爆出一句:「脸蛋和身材可是比你描述的还要好哪。」
两秒钟后,辰锋才缓过神来,政申说的是刚刚那个漂亮女子,他想要装无辜,但是没有成功,直接就笑了出来,最后越笑越收不住势。
电梯门正好打开,门口不明状况的同行看到辰锋这么欢快的样子都有点错愕。
政申忍无可忍,一把勾住他的脖子,把这丢人现眼的家伙拖了出去,快步引他走向地下停车场,脸色不善地低声恫吓:「你够了没?」
刚走到自己的车位上,政申直接走到副驾驶座那头,然后直接抛钥匙给他:「不是说你开吗。」
辰锋这时平静地看着他,好脾气的样子,然后笑盈盈地乖乖上车。一坐进驾驶座,辰锋突然一把揽住他的头贴向自己,额头相抵时,激起惊悸的心眺。
「洪政申,我们在一起吧。」
政申眼睛没有直视对方,只是有些郁闷地反问:「你是要这样纠缠多久才甘心?」
「不甘心,不试一下,怎么会甘心?」
「你要什么感觉?」政申猛地捧住辰锋的脸,将嘴覆上他的,渐渐的,再也分不清是谁的气息,当双唇深抵舌尖吸吮,引爆层层硝烟,掀动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是——这种吗?」
这一刻,感觉变得真实。
辰锋突然疯狂,政申的唇是最令他难以抗拒的部分,柔软而执意,带着不知名的情愫,那探索中的缠绵,一个吻就似重温热望,恍惚而狂放的妖艳。
他抱住他,脑中的画面与欲火焚身的现状重叠,将强有力的掌心轻抚他的腰身,指端一滑突然探进他的腿间——
政申激喘一声,惊醒了陶醉的两人,辰锋被他一把推开,然后直接调开眼光,看向前方,狼狈地轻咳一声催促道:「开车。」
辰锋失落地叹笑,满眼都是情欲,却也规矩地系上安全带上了路。开到红绿信号灯时,车子一停下来,辰锋随口问道:「你之前有来过广宇吧?都没有看过你。」
「你不是知道我和冰琴有过一段吗。她虽然嘴上说不在意了,但心里难免还是会有疙瘩吧。」
「你有时候就是太在意别人的想法,都已经过去了。」辰锋内心还是有些认同政申的说法的,数年来蒋冰琴从未漏过口风,能将此等劲爆内幕掩藏得那么深,可见她还是很在意旧事的。
车内就这样自动静默,双方都犹自陷入沉思中,连信号灯变绿都没有及时发现,直到后面的司机按车喇叭抗议,辰锋才动起来。
「老实说,我恐怕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再让你惊讶一把了。倒是你,我有时候真看不懂你。你的存在对我来说,就像是一种……不明朗的威胁。」
辰锋一听此言,也不敢怠慢了,神情不由地放柔,语气也充满了安抚意味:「我是那么一个叫你不安的人吗?」
「你现在对我了如指掌,我却根本不知道你是谁。」
「我会让你知道的。」辰锋的眼直直看向前路,但政申却接收到了他的诚意。
「你凡事都那么有行动力——」政申疲倦而伤感地一笑,「只恐怕你会有一日后悔现在的决定。况且有的事,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脑子转得太快也未必是好事。谁能看得到未来?此时此刻,我只想同你在一起。」
「我也只是想说:如果你哪天后悔,可以离开。」
辰锋不但没有不快,反而笑着扣发道:「不用游说我了,你知道的,热恋中的人是听不进规劝的。」
「当年的冰琴,几乎已经下定决心嫁给一个男人,今时今日,怕是有庆幸曾逃过一劫。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冰琴从来没有接受不了你,是你最终没有接受她,你选择了自己。我认识的蒋冰琴,一直认为你就是世上最干净的男人,所以有事情要托付时,首先会想到你。」
「包括把你丢给我吗?」政申苦笑,「再聪明的女人,也有看错人的时候,」
「我不会告你诱拐的,我这种状况顶多是得了Stockholm syndrome(斯德哥尔摩症候群)。」
第六章
车子驶到展览中心门口时,政申交代:「音乐会是八点场,我要在这儿待两个钟头,你开车随便去哪儿,出来再给你电话。」
辰锋放低声音暧昧地问:「我现在算是你的……男朋友喽?」
政申故意板起脸,一言不发地下车甩上车门扬长而去。
还真是开不起玩笑,他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个无趣冷硬的男人,可为什么就会觉得这样的他会让自己放不开了呢。
爱上男人的感觉还真是激烈到诡异啊,好像全身心都要被燃尽掏空似的,让他渐渐脱离了正常的思虑。
让辰锋真正动情的诱因是因为知道对方也不会比他感觉得轻松,那种被蛛网束缚却越挣扎越紧,渐渐失去抵抗的知觉,竟是比自己预料的还要刺激数倍。
那晚他们没有一起吃晚饭,但还是结伴来到音乐会现场。
此次是耀日参与的一场赈灾活动,小交响乐团与各路艺人都纷纷登台,场面很有些煽情。
作为赞助方老大之一,政申却只低调地要了靠后的嘉宾预留位,待到童声演唱时,他将手臂搁在座位扶手上凝神倾听,辰锋正好在这时扭头朝他看去,却意外发现专注时的洪政申有多诱惑人。
借着会场昏暗的灯光和温暖的气氛,他的手掌轻轻地覆上那人的手背。
其实这个举动很隐蔽,但政申还是本能的轻颤了一下,按捺略有些责备的心轻轻抬了下眼皮,目光却仍直视着前方舞台,最终,没有将那只手抽出,于是,就任他这么安静地握着。
直到中场休息时,政申接到一通电话,他看了下来电,起身到场外去接。
辰锋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胸口突然堵得慌。如果自己不懂得读取表情,可能也不必在意对方的各种举动。
该死的是,他猜到了电话那头是谁。
辰锋在原地坐了一分钟,终于还是站起来跟了出去,正好与迎面过来的政申撞个正着。
他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有事要先走一步,你替我听到散场吧,车子你开,我坐计程车去。」
「很急吗?」辰锋让自己的语调尽量平稳如初。
「嗯。」
政申也没有解释说明的意思,直接转身走了,辰锋站在原地许久,缓缓低头看向地下精致的花岗岩纹路。
辰锋猜到了政申要见的人,但没有猜到他们的面见内容。
这是林妙启程去澳洲的前一个夜晚,她需要同政申摊牌。
他们坐到离云顶工作室最近的那间咖啡厅,喝着熟悉但意外苦涩的蓝山。
林妙用勺子搅着咖啡,优雅如初:「谢谢你陪我度过难关,将剧组带入正轨,我明天就要去澳洲看新场地。」
「有帮到你就好。」
「政申,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讲?」
他轻轻叹息:「你知道了?」
林妙咬了咬下唇,略略低头,额上的刘海遮住她清秀的面容:「好吧。与其叫你为难,不如我来讲——」
「我们分手吧。」政申打断她,眼神深邃地看住她,「我不想骗你。」
「是爱上什么人了吧?你看着我时,眼睛里没有温度,只有怜惜。」林妙的神态顷刻颓然,但还不至于失态,「我努力过,政申,真可惜不是我。」
政申不知道还要用同样的理由伤害多少深爱他的女人,所以他觉得有必要终结这种无耻的游戏了。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对方……是个男人,这就是原因。」
镇定如林妙,也不由得吃了一惊,她呐呐地讲不出来,隔了很久才开口:「身边不是没有这样的朋友,我从未区别对待,只是对象是你,我真的接受不来。」
「我不是存心的,阿妙。」
「谢谢你这么说。但我不接受补偿。」林妙苦笑,眼眶有些红了,看似有些不经意地突然说,「是对街那个人吗?那天在海运门口。」
政申愣了一下,他是绝对没有想到那短短的一面之缘,能令林妙留下那么深刻的印象。
「你——记得他?」
「那样的男人,大街上并不是很常见的。」林妙自嘲,「如果对手是他,输了,倒也不算太伤自尊。」
「别这样说,阿妙。对不起。」
林妙喝了口咖啡静静道:「他,爱你吗?」
政申对这样的提问还真的没有心理准备,他有些不自在,但是又不能蒙混过关。
「我不知道……」
「政申,你之前为我做的那些,我谢谢你。但有一个问题,我一定要问——」她认真地与他平视,「你到底有没有想过跟我在一起?」
政申点了下头:「有。」
「可那是在遇到他之前吧。不过,够了。虽然不想说再见还是朋友那些话,其实不是你劈腿,从头到尾都是我对你一见钟情,追着你赖定你,你一味让着我,给我机会,可我还是不争气,没办法攻陷你。」
「阿妙,你的话会令我无地自容的。」
「不要同情我,我在你心中不是没有一点地位的。」
「回香港时通知我,我为你的下一场庆功宴订了香槟。」
「却之不恭。」林妙牵起他放在桌上的右手,将他的大手贴到自己颊边,陶醉地闭上眼,「本来我以为这个体温是属于我的。来,政申,再吻我一次,当作告别的礼物。」
政申也没有扭捏,直接倾身在她的额上印下一吻,她却低声道:「你真的不爱我了,我的祖母才会吻我的额头。」
店内充满无奈的离别情绪,但在隔着窗玻璃的外人看来,却是一派温馨暧昧。辰锋找不到辞汇来形容当时的心情,原来妒忌的感觉是那样的,沮丧懊恼又充满离奇的自我厌弃,他张辰锋居然有一天会吃一个女人的醋!自己干么要犯贱地跟过来。
辰锋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定力,他踩下油门开回公寓,然后一个人独自坐在餐桌旁边等洪政申回来。
一小时后,政申开锁进屋,尚处于伤感期的他,也并未留意辰锋那一脸阴郁难猜的脸是有什么别的含意,只是自顾自往卧室的方向走。
辰锋不在意平时对他冷淡的洪政申,因为知道他是外冷内热的人,但他却不能不在意见过女友之后对他冷淡的那个洪政申,这让辰锋心酸胆寒。
手腕被猛地擒住,政申震惊而困惑地回头看向眼中燃着火的张辰锋。
「史密夫已经回国了。」
政申似乎听懂了他的意思,眼中的疑问一瞬间全都沉淀下来,神情变得深不可测:「你要走?」
「怎么这么问?」辰锋手下一用力,政申的上身跟他贴到一起,他嘴里恶狠狠道,「我走了你会难过吗?」
「你到底想怎样才满意?」
「不要让我走,留住我!引诱我,就像你引诱别的男女一样,洪政申,再用力点,让我爱上你!」
辰锋伸手一把将他拥进怀中,政申本能地一挣,却错估了他的力道,辰锋将他推带到餐桌边缘,将他的手扣在腰后,一把压住政申后脑,唇就这样落到他唇上。
稍一松口,下一秒又被牢牢捕捉,肺部空气就这样被抽空,轻喘交缠辗转低吟,越吻越激烈,夺人心智的缤纷,紧贴的身体摩擦起电,迷乱之间情难自控,双方都放弃了坚持。
政申的手一得到解放,右臂就环抱住了辰锋的脖子,仰起头大胆迎接他唇舌划过耳际、喉结时温湿潮热的袭击。
「啊……」
「你这样,会让我想一直上你!」辰锋热烈地啃咬,最终那一串串的激情被分解得很细腻,急切而发疼的需索驱使着将其压倒在桌上,无法克制地扯开他的衣物,让自己可以接触到他那层炙烫的皮肤,即使灼伤也在所不惜。
厚实的胸膛性感地起伏,身体来回摩挲,辰锋猛地将政申的长裤解开扯落,欲望已决堤。身下人犹豫的反应激起他的征服欲,无法克制地将自己的食指滑人那双臀间,沿着诱人的股沟没入那紧得销魂的入口。
被修长的手指刺入,那混合着难堪和锐痛的感觉再次突袭了政申,极力克制着不溢出呻吟,于是紧紧咬住唇,但那努力压抑欲望的表情却反而更深地激起了辰锋的情欲,甚至等不及他完全放松,就开始霸道地扩张起来。
但可能是脑内提前预警,为上次政申受的伤,辰锋还是保持了应有的那部分理智,他开始尽可能慢地进入他的身体。
政申以一种全无防备的姿态使得辰锋体验到前所未有的强烈快感,当紧贴的身体因对方颤抖而紧张的回应而唤醒他潜藏的兽性,辰锋再也不满足于适度,而是托起政申的大腿直接挺身更深入几分。
因肌肉收缩而本能后撤的政申,在一次快而狠的抽插之后,完全失去了主动权,那摩擦的闷响硬挺而直白地在窄穴里来回。
「呃……」政申闷哼了一声,强度的冲击使他陷入昏乱的迷局,剩余的坚持在被慢慢消耗掉,而两人深深结合的部位,那火燎般的痛觉和油然而生的快意就这样矛盾地折磨着神经中枢,反复的撞击将情愫一并带入,忘乎所以地粗喘低喊,直至燃尽自己在当下的最后一分热情。
当高潮来临时,眼前的一切都不复存在,痉挛着在政申体内释放出炽烈的体液,那种仿佛能谋杀了自己的疯狂,令辰锋一遍遍地回味。
「噢!你让我爽死了——啊!」说完便凶狠地吻住他,阅人无数,也经历过很多的性爱,但只有这个男人令他欲罢不能,那种毁灭式的历程,欢爱途中的那种由内而外的狂热,令他自己也感到害怕起来。
而政申更是不清楚为什么一向不愿屈居人下的自己会抛开自尊,允许对方一次又一次地占有自己。身体最大幅度地敞开,已经无力地瘫软在桌子上,而男人的性器遗留在他的体内,粘湿的触感使他背脊僵直得无法动弹,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浓重腥膻的性爱气味。
当两人相拥了良久,政申才轻轻推开辰锋,撑起身准备去洗澡,刚走出半步,却被辰锋从身后抱住,拉回到原地。
辰锋从身后不停地用辱搜寻着他的颈肩和耳垂,右手在他平坦的腹肌轻抚揉弄,政申双手撑到桌子边缘,也重新激动起来,口中微微呻吟了一声。
情欲高涨、恨不得一再进犯的辰锋,几乎没有任何的犹疑地就重新要了他要的。
调动所有可调动的热望,将欲念忠诚地推向极致,激情全力盛放毫无保留。当辰锋陷入一种神魂颠倒的状态时,他的思维已经糊涂了,心里只余一个念头:是不是除了洪政申,再不会有人可以带给他这种窒息似的快感了……
居然沦陷了,为了一个男人。
两人以为这种神秘莫测的关系可以维持一段时间,可不料,隔了一天就被另一个不相干的外人揭露了。
那天上午,辰锋因为十点半有个商务会议要陪同周太太出席,所以九点人仍留在公寓。
有人按门铃,辰锋穿过客厅,看见监视器上出现一张陌生的面孔,而且神情急躁,所以开门的时候本能地站得远了些。
那个男人威猛高大,有强健的肌肉,面部棱角分明,桃花眼厚嘴唇,穿着黑衬衫和牛仔裤,楼梯口还站着两名小弟似的跟班,那身原本流气的江湖味,被一股杀气腾腾的势头替代。
这家伙就是佳乐交代过不许放进屋的危险陌生人吧,不过看来很有内情呢。
门开,聂风一眼看到门内的辰锋,就似看到鬼一样睁大了眼,然后像是在平息自己炸毛的联想,耐住性子问:「你住这里?」
「对,你找谁?」辰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洪佳乐是不是在这里?」
「好像没这个人哎,你确定吗?」
「你小子他妈到底是谁啊?!」见过不知死活的,还没见过这么不知死活的!聂风一把揪住辰锋领口,将他粗鲁地推进屋去。
其实聂风最不可忍受的是,这小子居然长得跟他妈偶像剧男主角一样!一想到这个家伙可能是情敌的时候,那把无名火啊,一直烧啊烧得,从脚心烧窜到头顶。
聂风早就忘了其实自己跟这位在酒吧里有过一面之缘,还逼他灌过酒,不过现在急怒攻心,也已经完全懒得回顾往日交集了。
辰锋早料到他的暴力倾向随时会蔓延到自己身上,不过还是没有压抑住恶作剧的兴致。
「说实话,佳乐不喜欢有人上这儿来找她哎。」
聂风眼神居然有些心虚地闪了闪,辰锋心里暗爽,原来地痞流氓也是有克星的嘛。
「你要再废话,看我不揍死你!」聂风扬起拳头吓唬人,「佳乐到底在不在?」
辰锋也不逞强,笑咪咪地说:「噢,可能在房里整理东西呢,要不要我替你叫她?」
因为语气故作亲昵,聂风头脑一热,用力甩开他就直奔里面。
「喂——你还没脱鞋!」辰锋边嚷嚷边抱起手臂看好戏。
公寓不大,两间卧室一目了然,用脚趾头想,那个多余的臭小子也不可能是跟洪政申一间的吧,那势必就是……擦!聂心顿起杀心
如果那家伙染指了我的佳乐,我必定宰了他!
先推开的是政申的卧室,大床、男性化布置,转而去开对面的卧室,佳乐正穿着性感睡衣在吹头发,湿发甩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勾勒出她雪白的颈部曲线。聂风的戾气顿时被化解掉大半,只能呆呆看着她,一副失魂落魄痛心疾首的表情。
「佳乐,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佳乐看了他一眼,没有半点惊讶的样子,甚至有点责备:「不是叫你等我消息吗?怎么那么耐不住性子。」
「这里不是申哥的地方吗?」聂风指着客厅那个不顺眼的男人,「那这个小白脸是谁?!」
「很高兴我们有这个共识,那个人的确是小白脸,不过不是我的,是我哥的。」
「啊?」
「他赖着我哥不肯走呢!」佳乐果断地帮了自己人,出卖了张辰锋,「你啊,干嘛不挡着他,说没我这个人会死啊!」
辰锋无奈地喊回来:「他认定你在这里了,我不说他也会白闯啊,你以为你男人是守规矩的善男吗?」
聂风却犹自震惊中:「他……他跟申哥睡一间?申哥他——你不是开玩笑吧!」
「说你没见识就是没见识,听到我哥是双的,有那么不可思议吗?」
「明明就不可思议……」
辰锋走上前,打断野兽派小情侣之间的劲爆对话:「我回房换衣服,你们慢慢聊。」
当天晚上,佳乐主动敲开两人的房门。
「哥,可以谈谈吗?」边问还边将手指朝辰锋的方向勾了一勾,「你也出来下。」
政申一到客厅就开门见山说:「佳乐,你是不是该搬了?聂风都找上门了。」
「我跟老爷子还要重新谈判呢,要我走,可以。」佳乐逼视他,「你就回答我一句——老爸的生日宴快到了,你跟不跟我回去?」
「他不会欢迎我到场的。」
「他等你妥协,你没有。现在他妥协了,你就不能给他一次机会?」佳乐走出几步,一把扯住辰锋的手臂,「哪,带他一起出席好了,看老爸接不接受。」
辰锋不知道随便看个热闹也会中枪,所以只好静观其变。
「疯了吗,带他去?」
「怎么,不敢啊?原来你不出现在洪家大宅,不是无情,而是没胆。」
「那天是生日宴,不是去触楣头的。」
「你怎么知道他接受不了?都冷战这么久,他早想透了,不然也不会要我把你请回去。老头年纪大了,现在也能睁只眼闭只眼了,不要以为他跟你一样冥顽不灵。」
辰锋在这时插了一句:「我倒不介意提前拜见岳父大人。」
佳乐比政申早一步反应过来,她笑骂:「啊呸!是公公才对吧。少占我哥便宜。」
回到房间后,政申洗完澡,只穿了条白色内裤和紧身T恤出来,然后自己坐到单人椅上翻看耀日期刊,辰锋什么也不干,坐在床上枕着手臂悠闲自在地看着他。
五分钟后,政申实在忍无可忍:「干嘛盯着我?」
「为什么不成全你那剽悍妹妹?」
政申心知这一步瞒不过,放下手上的杂志看向他:「你也想看我妥协?我爸想让我回去接手家族事业。当年悔婚,他流放我,现在又要让我回来当少爷。」
「你本来就是个少爷,浑身上下都贵族,你没办法否认自己的出身。」
「我以为在你面前我已经表现得足够孟浪。」
「那说明你道行还不够,我可是比你更无赖的。」
「这倒是实话。」
辰锋笑得很玩味:「其实这次,我想跟老爷子道下歉。」
「道歉?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自作多情?」
「你爸想看你结婚生子继承家业,而我横刀夺爱了嘛,多少有些内疚。」
「疯子……」政申腾地温度上脸。
难得看到政申一脸好脾气的温顺样子,辰锋只觉一股冲动袭脑。
在政申面前,自己越来越把持不住,那种随时想要跟他做爱的感觉,就好像染上毒瘾似的难以戒断。
辰锋直接跨下床,慢慢走到他面前,嘴边挂着戏谑的笑意,接着单膝跪下来,缓慢而情色地掀起政申只有居家时才会穿的这一身能完美勾勒出他有型身材的贴身衫,然后俯下身舔吻政申的腹肌。
急剧的喘息让政申强健漂亮的胸膛上下起伏,开启的双唇原本想要发声阻止,却因为尖锐的刺激而难受地哽在了喉间,他忍耐着,沉沉地呼吸,在辰锋眼中这一幕却成了最煽情的风景。
身体敏感得出奇,政申发现自从与辰锋时常翻云覆雨后,就有点迷失了,当那人将手指潜入他的内裤,激昂的瞬间化作一丝软弱的轻喘。
「唔……」酥麻脱力,只要辰锋小小的一个动作,就宛如在体内注入一股难以扑杀的欲火,闷烧的同时,令他为之受伤腐坏。
当他折腰,当他用口唇包裹自己的下体时,那种冲击难以言喻,被猛然吞噬进一道几乎能烫痛他的热流里,让他甘心放弃一切去交换这片刻的归属,政申抬高下颚,尽情享受那销魂一刻,也让这段缠绵的序曲尽情磨蚀他的意志、卸除他坚硬的伪装。
侵吞他全部情热的双唇诱惑缠卷紧缚,轻易撬开防线,他轻轻地一次抬眼,眯起的含笑的眼,视线无意间交会火星飞溅,身体的反应陡然强烈了几分。
完全没有缘由和道理,他也愕然自己过度忠实的反应,就这么一步步将他引向覆灭边缘。
逐渐熟练地挑逗使他亢奋,柔软的舌从根部或急或缓地摩擦,再一路舔舐到顶端,吮吸时配合着手指的动作,在几次卖力的抚弄后,政申挺了挺腰,他感觉到自己的膨胀,最后在沉闷的坚守后,耐不住地呻吟出来。
「啊!辰锋……」
手指就在他最不设防的间歇,伺机顺势探入那狭窄炽热的甬道,反复地温柔扩张,在内壁轻柔而技巧地搔刮。
政申微微蹙眉,近乎痛苦地感应着快感积累到临界点时的昏乱,电流从脊椎上窜至大脑的神经末梢。那种只有辰锋才能施加给他的激浪,那种分不清方向的愉悦与慌张,令他就这样全无保留地交出自己。
所有的热度都往下腹积聚而去,毫无预兆的,政申突然再也掌握不了节奏和进度,身体一阵轻颤,便攀上了至高点。
「啊哈——啊!」
辰锋退开一些,还是有些体液沾到他嘴唇,像一只偷完腥尚未餍足的大猫,用手背抹了下嘴角的银丝,轻笑道:「呵,你今天好快。跟我做,是不是high翻了?」
淫言秽语像蝼蚁般钻入骨髓,点燃他骚动的感官。
政申不再犹豫,倾身一把拉起辰锋,压着他滚进了前方的大床,眼中情欲未退、气息不稳,口吻却很平静:「我跟林妙说了。」
「呃?」
辰锋尚未来得及咀嚼这句话的深意,政申又压着他微喘道:「我们的事……我跟她说了。」
这一下,辰锋听懂了。像有一阵热火从脚心燃到头顶,轰地就燃起团火似的,胸口又像灌进了猎猎的风,将那把火吹得更旺,有什么东西穿胸而过,击中了那个别人未能轻易触碰的位置。
那种被瞬间填充的心满意足的感觉,令辰锋嘴角扬起一个充满诱惑力的笑。
他抬起手指满意地摩挲他的下颚,左手再猛地抱住他的脖子,凑上去用舌尖攻入他牙关,几秒钟后,辰锋急切地就势扯落政申的内裤,右手肘撑起上半身,另一只手托起政申的臀,将已经硬挺得发烫的分身就着现在两人暧昧的上下体位,缓慢地顶入那让他疯狂的秘所。
「呃嗯……」
抑制不住地哼吟,那种带来痛楚和迷乱的交错,随时会灼痛全身,配合着心跳的频率,令政申感觉到鲜明的眩晕。
真的好热……
一场致命的擦撞,牵扯出无数快感,激情蔓延不休,当一次粗暴的埋入,带着宣誓般的征服,思绪就混沌得好像卷入漩涡里,视线都在那双带笑的黑眸中失去焦距。
「这里……是我的。」辰锋低沉的略有些粗嘎的气声掠过政申耳际,煽情得如同引爆了一枚炸弹。
蜂拥而出的躁动令政申的肌肉瑟缩了一下,无法抑制地失声呻吟,那种仿佛求欢似的闷响刺激着自己的羞耻心,身体却开始不听使唤地迎合起辰锋的侵略。
「啊……」
明显察觉到今天的政申感觉特别好,辰锋内心一阵悸动,抽送也变得深而有力,逐步霸道。
政申觉得今天的自己有点疯狂,身体的每个细胞都悉数感受着那人埋入自己体内时,那种抓狂的搔痒。看着自己是如何被狂妄地调度和需索的,由下而上的激情撞击,连带着意识也跌入令人战栗的黑暗中,那种恨不得将他吞噬殆尽的欲望,在每一记不遗余力的冲刺中吞没彼此。
「呼……啊哈!」
「啊!辰锋——」
肉体跟着性交的律动而摇摆,呈现奔放的冶艳,他们紧紧衔接难分难舍,即使下体没有得到爱抚,政申居然也因为后庭的插送而开始有了临近高潮的感觉,他清晰地感到另一个男人灼热的坚硬在身体深处勃动,觉得自己被改造了,在对方的眼中反射出茫乱放浪的姿态。
辰锋尽情感觉着那湿热柔韧的极致,偶尔可以喘出一口气,旋即,又是无止境地沦陷。
「啊!哈啊……」再也管不住自己的身体与理智,几乎是嘶吼着攀上快感的顶峰。
伴着最后一轮狂热的刺入,骤然喷射的热流像岩浆般冲刷了内壁,豁地烧起,那顶撞的力度逼得政申后仰,汗湿的黑发甩出一道黏湿的弧度,跟着便也跟着对方一泄如注。
似乎还是不够,辰锋将额头抵在政申的肩头,他们像两头受伤的雄狮,亲昵地厮磨着缠吻着,汗水交融沿着漂亮的肌肉线条滑落,潮了床单,湿了灵魂。
第七章
一天后,佳乐在与政申对话之后,决定搬离大哥的公寓,临走时对辰锋说:「带洪政申回主宅,老爸的生日宴我等你们来。」
辰锋点了下头,没有说话,一转身看向一直没有搭腔的政申,后者只是一脸平静地靠在沙发旁边,抱着手目送佳乐离开。
佳乐在拉门时,指了指他,以示警戒,然后就让门口聂风派来的两个喽啰提着她满满两箱的行李浩浩荡荡撤走了。
门一合上,辰锋就嘻皮笑脸道:「你答应她的条件了?」
「我只答应回去拜寿。」
「你要带我去见家长吗?」
政申瞥了他一眼,一脸无奈无语。
「真不带我去?我可是你妹钦点的正牌军。」
「陪我演戏,值得吗?」
「只是演戏吗?」辰锋眼神直直地投向他,「我配合别人演了太多的戏,偶尔也会想要认真一次。」
政申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对方会采取如此直白的表述,当时完全不知怎么回应,只得犹自噤声陷入沉思。
辰锋看他脸色变幻,也不想揭穿,装作赖皮地感慨一句:「呼——我们总算要开始二人世界了。」
政申被他的叹息声拉回思绪,歪了下脑袋,可能也是联想到了什么不该联想的画面,于是窘迫之余,立即掩饰性坐回沙发里,并顺利引开话题焦点:「我明天要去趟深圳,晚上恐怕要在那里过夜。」
辰锋走过去瘫倒在沙发上,然后身子一斜,将自己的后脑勺搁到了人家的大腿上。
「明天早上就走?」
「嗯。」政申原来放在沙发靠背上的右手臂下意识地放下,五指有些粗糙地在辰锋柔韧的发丝中穿行。
辰锋享受男人带着熏衣草香皂味的修长指尖,抚触他头皮时带起的新鲜酥麻。
「我们都没有约会过哎,我很想试试看跟你约会是什么感觉。」
政申的手指因辰锋的这句邀请而停顿了一下,他没有料到对方可以这么轻易就把话题引回来:「不是有……吃过饭吗?」
「你指的约会,是指我在餐厅苦等的那种?」
「我们——天天看见,有什么好约的。」
辰锋装得一本正经:「我是怕你喜新厌旧嘛,所以想让你的注意力都能停留在我身上。」
政申被辰锋这番甜言蜜语进攻得晕头转向。他硬碰硬还可以很强势,但是一旦遭遇对方的糖衣炮弹,他就有点不知所措了。
「你女朋友那么多,说这种话太没有公信力了。」
辰锋申辩:「我哪有女朋友!」
「那天电话里……」
辰锋心底暗道一声「不好」,原来那天的事他真的往心里去了,虽然双方一直没有提起,但早已埋下了隐患。之前没有讲是怕越描越黑,就算擅长安抚别人的情绪,却不擅长安抚男伴。
「我跟那个女人没有关系的。」
「你不需要跟我解释这种事。」
「其实,我还满喜欢看你吃醋的样子。」辰锋今天还真是斗胆拔起老虎胡须。
「我可不是自虐狂。」
其实,自己数度玩跟踪,又买醉又苦肉计的,那才真是赤裸裸的妒忌,但辰锋不会让政申知道这点。
「你喜不喜欢我?洪政申。」
政申轻轻推了推他脑袋,示意他起身:「发什么神经。」
「洪政申,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我就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你是不是偶像剧看多了?」
「你这是在害羞吗?」辰锋不知死活地继续说,「那晚在床上你不是还——」
下面的话被政申低头封住,再被释放时,喘息已是被暧昧地揉碎,浸淫了周遭,连带着空气中扬起的微粒都仿佛潮濡。
一通电话打断了缠绵。
「辰锋,你中午三点半到洲际酒店,今天宙风代表会过来。」
作为创联的特聘顾问,辰锋也不敢托大。老板周玲玲特邀他过去参与一场临时的商务聚会,到场人士中包括宙风集团香港区总裁陈硕,也就是周太太想极力拉拢的合作对象,因此为她探路摸底就成了辰锋的职责所在,况且,出于对他与宙风董事长郑耀扬的情事,他也对此人抱有几分好奇。
辰锋准时出现在会场,周太太迎上来,兴奋地说:「陈总裁松口了,宙风有望扩大对创联专案的投资。」
看来周太太已经基本上搞定了王锦,辰锋笑笑:「要我约陈硕出来?」
「那最好不过。」
「好吧,我试试。」
之前只在金融杂志上看过陈硕的照片,但真的不及本人一半风采,前方的男人气势凛然,外表出色,身材挺拔,令人目眩。
这次连王锦也明显放低了姿态,非常低调地跟在陈硕身边,跟他说着什么,那个男人就侧耳听着,表情淡然而专注。
辰锋嘴角微扬,慢慢走上前去,待他们话题告一段落,适时伸出右手道:「陈先生,创联顾问张辰锋。」
「幸会。」对方很自然地打量了他一眼,友好地伸出手。
两人气场相投,倒也难得的没有太多芥蒂,攀谈一会儿,辰锋暗暗吃惊自己居然在陈硕身上找不出任何交际破绽,性格弱点被掩饰得很好,连他这个心理专家也被蒙混过去。
一直听说宙风的郑耀扬手腕辣狠,想不到陈硕却如此冷静理性,一直保持着无懈可击的距离感,辰锋戏想:要是陈硕下海进广宇,那可真的会成为琴姐的王牌公关。
虽然陈硕很少在媒体或商界露面,但辰锋还是依靠人脉了解到他最近迷上马术。
辰锋硬着头皮出击:「听说陈先生在沙田的马场养了几匹赛马,不知是不是有荣幸可以当面挑战一下骑术?」
「噢那个,只是爱好而已,见笑。」陈硕有些吃惊这个顾问连他私密的癖好也能挖出来,可见也是个行家了,因为对方神情坦荡言语风趣,不禁也对他颇有好感,「下周三我和耀扬会在马场,有空的话可以过来切磋一下。」
「一定到。」
替周太太约到宙风的两位当家人,还真的算走运,辰锋自认手段再高超,也不是万能,今天兴许是陈硕看他顺眼,抑或是他根本就是今天心情不错,有意跟巴结他的商家谈买卖。
辰锋离开时傍晚六点,他拨政申的手机,对方没有接。辰锋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淡定,现在往往是听不到他接手机就难免有些焦躁。
车子开到从尖沙咀开出不到五分钟,他那支很少用的无线通讯器突然有来电反应。这一向不是辰锋期待的事,直到对方传来一声欠扁的开场白。
「呼啦啦~香港的空气还真的不怎么样啊,甚至连底特律都不如。」
「那你还不赶快买回程票滚回去,魏子俊。」
「噢哟,我人都来了,你不会说话不算数吧?」
辰锋嘴边浮起笑意:「你这个土匪。」
「我最近手头紧呀,罗德岛的豪宅又涨了。」
「你来这一趟,帐户里少说也会进帐六位数吧。你敢叫穷,也不怕被天打雷劈?」
「不要事事用钱衡量嘛,蹭饭才是人生乐趣啊。」
魏子俊不是第一次来香港,所以还算熟门熟路,让辰锋过来接自己的想法是有点不现实,所以提前到湾仔蹲点守候。
没过多久,辰锋就在约定的街边看到那个瘫坐在路阶上明显是怪胎的家伙,路人经过他身边时都会忍不住侧目,并且自动绕行。
实在不想承认,穿着跟现下季节完全不搭的短袖T恤、短裤和人字拖,好像外星球来的技术宅生物是他的朋友。那头乱蓬蓬的头发也毁了那张本来还可以看一下的脸,哪里像网路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骇客「黑风」啊。
辰锋暗叹:魏子俊,你真的比两年前更残更不可救药。
一脚煞车停到他面前,那家伙居然还迟钝的没有走上来,直到辰锋忍无可忍地摇下车窗吼了句:「还不快上车!」
「啊?!」子俊如梦初醒般从地上惊跳而起,「格雷!你怎么……怎么落魄到开这种车,哎呀,你还是这么帅!没道理在香港行情这么差呀……」他将一只行李袋丢进后座,就唠唠叨叨地坐进副驾座位:「怎么也得是保时捷、法拉利吧?不用这么省吧。」
「是呀,我就是这么省。现在准备拉你去西贡的经济型酒店,虽然特价,不过你放心,很干净的,没有蟑螂。」
因为辰锋的表情真的没有半丝破绽,所以子俊也难免紧张起来:「我没记错的话,你不是在鼎鼎大名的广宇吗?现在——住哪儿啊?」
「和朋友合住一间单身公寓。」
「你不是还住在跟你玩假同居的男人那儿吧?」看辰锋没有否认,子俊抓耳挠腮有点为难。那一头天然卷的头发此刻都好像要跟他初期的判断一样纠结在一起:「呃……其实中环那里的酒店都不错,路也近得很,一拐弯就到,不如……就前面那家好了!」
辰锋在心里憋笑:「你带信用卡了吗?」
子俊警惕地说:「有。」不会是交友不慎,穷极要谋财害命吧,格雷的身手可不是盖的,三两下就能摆平他吧……
正在心理挣扎时,辰锋已将车子停进地下车库,五分钟后,辰锋直接领他进到中环置地广场。
随便打量了一下他的样子,摇了摇头,一把推他走入Versus专柜,将此土人推给导购小姐。
「替我将他变回现代人。」然后拍拍他的肩,将刚才从他身上搜出来的信用卡郑重交到他手心,「我在外面等你,不刷够五套,不要出来。」
「拉我进这种地方很没品哎!我又不是女人!喂,你到底为什么要逼我买衣服?」
辰锋微笑着说:「因为我没办法跟二次元的生物和平共处。」
「你又不是今天才认识我!」
「那你要庆幸,前几次都因为有别人在场,我不好意思当面批评你的品味。」
「好,算你狠。」子俊被地头蛇强压,只好乖乖合作。
辰锋边在商场里漫无目的地走,边又拨起政申的电话,还是没人接,他这时似乎预感到政申可能有公事在忙,也没有再继续。
脚下无意踩进MARC JACOBS的地盘,看到新款的绅士鞋非常入眼,于是就按政申的尺码取了一双付款。
半小时不到,当辰锋和一脸苦瓜脸的魏子俊会合时,他已经勉强恢复成都市人原型了。
对方一眼看见他手上的购物袋,立即知道自己上了这厮的当,鄙视地说:「原来是自己想买东西故意拖我下水,你不是穷到要跟人合住吗?怎么还消费奢侈品,这里的东西很贵哎。」
辰锋刚想跟他调侃几句,突然手机有来电到,辰锋一看号码暗喜,神色顿时温柔:「我打你好几通电话了,是在忙吗?吃了饭没?」
魏子俊在一旁光是用听的就觉得叹为观止,辰锋什么时候用这种柔软的语气问别人这样的肉麻问题过!这小子真的在谈恋爱,绝对没错!
辰锋大慨也是觉得被旁边的男人吃惊地盯着很碍眼,于是走开几步,故意不让他听到。
子俊笑骂:「重色轻友。」
一分钟不到,辰锋挂掉电话转过来走到子俊面前:「我们去个地方。」
「去哪儿?」
「不远。」
于是苦命的魏子俊从飞机下地后,非但没休息过,还要当张辰锋的跟班在城里乱转,还要大出血买了一堆他以前死也不会穿的花俏衣服,更为了迎合东道主,还要跟他去赶场。这就是传说中的偷鸡不成蚀把米吧。
车子开到目的地,子俊奇怪地问:「来会展中心做什么?」
展览中心门口有些工人正在布置大型海报,是为新一期书展做预热,有一支工作小组聚在门口拍片,听说有明星在场,所以周边聚集了大批慕名而来的影迷,周边拉出了警示线,有几名警卫维持秩序。
子俊困惑,跟着辰锋从一堆制服妹妹和熟女中间往前挤去,辰锋在前开路居然很是顺利,大半女生都好奇地盯着辰锋,以为他是剧组成员,所以下意识地让了位置。
到最前排,辰锋按之前政申指点的方位看过去,他挺拔的身材并没有被完全淹没,辰锋在原地拨了电话,政申转过身远远看过来。
政申示意警卫放行,辰锋和子俊突破重围进到里面,不过由于政申还在同工作人员交谈,所以辰锋在不远处等候。
这是辰锋第一次看见工作状态下的政申,气场强大,样貌出众,身上散布着凛凛之威,令周遭人很难不认真听从他。
子俊似乎看出是前方那英俊高大的男子给他们开的路,不禁多打量了几眼:「男人有这样的条件,女人就会自动贴上来,太有艳福了。」他指的是那些正包围着他的莺莺燕燕。
辰锋觉得好笑:「这是人家的工作。」
「啧,说得好听!我怎么轮不到这种好事。」子俊观察辰锋的侧脸试探道,「他是你老板还是朋友啊?」
「一会儿给你介绍。」说完这句,脚步已经朝那人走去。
政申正好谈完公事,一回头就看到带着隐隐笑意的辰锋向他走过来。
「会不会太辛苦了?」
「给旅游季拍宣传片,耀日是协办方。」
「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政申朝魏子俊看了眼,双方点了下头算打招呼:「你有朋友在,不太方便吧。」
「你很怕应付我的朋友吗?」
「我是怕你介意。」
「介意什么?说出我们的关系?」辰锋这时极尽暧昧凑到他耳边,悄声道,「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政申因为发现现场有不少旁观者,于是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半寸,面部不受控地涌起一阵潮红,真是拿他的无赖情人没办法,最后叹道:「好吧,我收工了,一起去吃饭。问问你那个朋友想吃什么,我开车带路。」
「贵的就好,反正他请客。」辰锋随手指了指角落里站着看到发呆的魏子俊。
辰锋到自己车上,把鞋子取出来转放到政申的车后座:「替你买的,你回去试下合不合脚。」顺手将自己的车钥匙丢给子俊,「这车给你开,要回去时再还我。」
子俊不敢面露嫌弃之色,不过眼睛一直在瞟鞋盒的位置,原来是给这个男人买的,有问题噢……虽然那男人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但一贯热面冷心的格雷,没事那么讨好他,一定是抓得住他把柄的重要人物。刚才无意间翻看鞋子的收据,还真是贵得离谱。
辰锋让子俊开着小本田,自己坐在副驾座位,跟着政申的车去餐厅。
沿途子俊追问:「那人到底是什么人?」
「你这么想知道?」
「别告诉我他长得帅是因为是你失散多年的表哥。」
「你也觉得他帅吧?」辰锋心想,我也是万里挑一才挑中他,怎么会错,「我当时刚认识他时,也觉得他只是个很帅的男人罢了,可是后来……」
因为辰锋没有往下说,子俊的好奇心被完全挑起,一边盯紧着前面的车屁股,一面追问:「后来怎样?」
「你还真是八卦,你对我的私生活似乎很感兴趣嘛!」
「你是说……这个人也是在你私生活范围内?」
「我正在跟他交往。」
在辰锋平静地回复了这一句后,子俊猛踩了一记煞车,直接停在路中央,要不是后面的车还晓得保持车距,早就追尾了。后面的司机正要骂骂咧咧跳下来,子俊已经先人家一步重新上路,跟上前方带路的富豪车。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在追男人吗?他就是那个同居对象。」
「不必这么惊悚吧……你可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优质男人哎,你——真的确定不是一时冲动才转性向的?他就算是你的救命恩人或是柏拉图网友也……」
「你想太多了。」
「可是明明你就没有喜欢过男人的先例……难道是我的情报有误!」
辰锋看惊天秘密已经吐露,也不再遮掩,一脸坦荡地说:「我也不确定是怎么回事,就只是喜欢跟他待在一起,很舒服,不用顾忌太多,就好像完全是我自己了。可能我真的是喜欢男人的吧,谁知道呢。」
「你知道你刚才十分轻松地阐述了一个事关自身未来私生活方向的重大理论。格雷,这两年你真的变了。」子俊无限感慨。
「张辰锋,我在香港是张辰锋,在他面前记得叫我阿锋。我必须习惯现在的自己,也必须让我的生活恢复到最寻常的状态,我不再是冷血格雷了。」
子俊心里嘀咕:跟一个男人谈恋爱,不是什么寻常的事吧……
「虽然我承认他真的很帅,但再帅也是个男人啊,不用假戏真作吧!」魏某人不断感叹,「哗,同居,好前卫。你跟他也会……那什么吗?」
「你真的很像长舌妇。」
「我太好奇了嘛!这年头能让我吃惊的事太少了,所以难免会有点反应过度。」
「你一会儿在他面前别乱说话,否则,别怪我立即押你直接坐飞机回老家。」辰锋非常郑重地警告他。
子俊酸溜溜讲:「你真的很忌惮他噢,他真有那么好吗?」
辰锋有些得意地炫耀:「他好不好自然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懂什么。」
「我只留三天,三天后要去周边协助办案,所以提前过来看看你喽。」子俊附送一个「我是不是很有良心」的献媚微笑。
「连你都出动了,看来现在的世道,钱不好赚啊。」
「是呀,国际刑警都是辣妹了,连你都为男人下海了,我这种大叔级的当然会耐不住出来活动活动,以免跟不上潮流嘛。」
「说吧,还有什么事找我。」
子俊嘻嘻一笑:「果然早就被你看穿了,我还当你逍遥久了,一并磨蚀了灵敏度。在车后座底下。」
辰锋放低座椅探出手臂一捞,发现了那个文件袋,他随手扯开封口,取出袋子里的东西看了一眼,又随手放回去。
颇有些感叹:「呵,他们终于肯跟我谈条件了。普莱姆什么时候找我?」
「那我不清楚,我只是顺带给你捎东西的人。」子俊有些遗憾地说,「这一次之后是真的退出了吧?」
「我已经不适合跟那些恶人打交道了,也是时候了。」
「你之后会一直留在香港吗?」
「他在香港,我自然也会留在这儿。」
这次连子俊都诧异:「你——来真的啊?!」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我只相信现在。」
第二天,政申去了深圳,结果因为临时添加了行程,所以又转道飞去上海两日。
辰锋接到房产经纪的电话,就立即赶到荃湾。
他最近看上一套复式精装公寓,该公寓进门是客厅和餐厅,有两间可以眺望海湾美景的客卧,一间带私人书房的主卧,衣帽间和配套浴室的设计也很有格调,露天阳台开阔了户外烹饪和用餐区域,物业是由英国公司打理。
香港的楼是天价,要买下这层公寓,辰锋需要贴上自己的大半积蓄,但是定居下来,就会真正属于一个地方,感觉上,和那个人的未来也会豁然开朗。也许,还能引诱那个人也过来同他一起住。
辰锋已经厌倦了广宇提供的专用套间,他开始渴望一个完全私密的住所了,而这里,设计和家俱虽奢侈,但确实值那个价,因为考虑到政申的品味,辰锋挑了几次,还是决定下订。如果他问过投资顾问的话,对方一定会劝他再谨慎些,但是他还是想遵从自己的心。
不过这件事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其实,很多事做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设想了结局,只是看最终有没有勇气应对罢了。
那些缠绵不休的往事终于打算放他一马了,新的护照、新的人生,只需要接下最后一个交换条件,就算还了普莱姆当年的人情,如果不是他个人对感情的误判,导致了后期行动的拖沓,也不会搞得要退居二线避难。
普莱姆当初替他摆平了上面人的纠缠,让他得以到香港过了两年的安稳日子,这回直接一次给他好处,应该是想让他还清欠债,从此阔别混乱,开启未来了。
感觉虽然积极正面,可辰锋不觉得轻松,子俊带来的这新护照的代价无法估量,但他没有选择,最好的预测就是普莱姆可能不会再叫他去出生入死了,否则不会早早给他发了通行证,现在要跑路可比以前方便多了。
不过,现在心中隐隐有个身影会突然迸出来,然后停留那么一会儿又悄然退下。
这种感觉辰锋怎么好意思装傻呢,思念,其实是种本能的条件反射,完全不由大脑控制。
是对美女没有感觉了吗?也不是,看见漂亮的异性依然会回头欣赏,但是相较之下,却觉得此刻没有哪个对象会比洪政申更叫他情潮澎湃,可能是真的习惯了和他一起,时间没有很长,但因为过程过于惊心动魄,也很难不刻骨铭心。
毕竟,男人之间的感情在外人看来,是很不牢靠的维系吧。
但他目前不在乎结果,他只需要现在得到那种心领神会的认可。是时候更进一步了,让那个人真的接纳自己,彻彻底底。
辰锋从口袋里掏出那只除下来很久没戴的情侣戒,那时为了在史密夫面前玩得逼真而刻意搞的肉麻,现在看来,其实也不是那么做作。想起政申的那一只,被他随手丢进抽屉里,不知道还在不在。
因为知道他不会在意,所以反而有隐约的失落,就好像提前知晓没什么东西是能够束缚住洪政申的。
无论他给自己多少回应,那都不包括妥协和重塑,而自己也真的只是喜欢原味的政申,那个沉着大气,但对待感情却异常含蓄,像个新手似的男人,常常令他也陷入荡漾激颤的迷局,找不着出口。
而另一边,正在上海办公的政申,在傍晚接到蒋冰琴的长途来电,心不由地一阵动摇,像是觉得有什么秘密被对方察觉,毕竟辰锋是冰琴引见的,现在自己和他的状况,是否要知会一声冰琴呢?
但因为眼下氛围不对,场合不对,也不能贸然开口解释他与辰锋之间的种种,其实连他自己也很难概括这些复杂的状况。
更何况过去冰琴在面对他感情时的反应上,都不是他能预期的,即使现在只是普通朋友,但他们的关系毕竟亲密过,有些私事还是不想讲得太明,平白搅乱对方的情绪。于是政申暗自一叹,但暂时按捺下来。
「政申!我终于要飞回香港了。」
「巴黎分部进展得顺利吗?」
「事务所已经上轨道,没有太多人手,一切都靠肉搏,总算也搞定了。只是离巢太久,也真的开始想念香港的车水马龙了。」
「这是所有港人的通病。」
政申温柔从容的轻笑声,在冰琴耳际引起强烈的酥麻。她的女性情怀又被大力掀起,她歪着头问:「政申,你都好吗?」
「我?老样子。」
「怎么我觉得你不一样了。」
「是吗?」
冰琴在这时装作不经意地提起那件事来:「噢对了,这些日子麻烦你了。」
政申稍有些会意,只得婉转地问:「麻烦我什么?」
第八章
冰琴尽量让自己的语调显得寻常,因为辰锋之前刻意嘱咐她说要拖延一阵子才会从政申公寓搬出来,但离他们约定的两周已经到了,她怕他和政申之前还有些误会未解决,但可能政申看在她的面子上,即使困扰也不好意思跟她明讲。
即便没有接到过政申的投诉,也不能凭着自己对辰锋的纵容,而让政申为难,所以冰琴还是试探性地说了:
「辰锋啊,听安娜说他在你那儿住上瘾了,一直没搬回公司的套间。本以为史密夫的事一完他就会离开。他这个人其实喜欢独居,也不知道你那儿有什么那么吸引他,可能他从来没有室友,觉得有个人在隔壁也是件愉快的事吧,特别是像你这样的人。」
冰琴半开玩笑半调侃地说完,倒像是自己的理由真的有说服自己了一样。
政申没想到冰琴会突然跟他大篇幅地聊起辰锋来,心里辗转了几回,居然发现自己很难向外人描述他跟辰锋的关系,也可能因为冰琴分析得太过自然,他反而不便推翻她的立意,重树论点。
所以他只能轻描淡写地说:「和辰锋相处得……还可以,他想搬自然会搬的,我不是常在家,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你不介意就好,辰锋可从来没有那么撒娇过噢。看来他还真的满喜欢跟你相处。」冰琴暂时放下心来,「回香港时请你吃饭。」
「是我请你才对。」
「行,都一样。」
挂掉冰琴的电话,政申的心没来由地有些压抑,虽然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但是这类暗无天日的隐密恋情,还是会让他觉得倍感压力。
也许,佳乐的建议是对的,自己也是时候豁出去一回了,况且连那个人都……别人不认可或是看不透无所谓,自己的心至少要比寻常时漂得更清澈些。
其实明明知道张辰锋迟早要搬出去的,但经人一提醒,居然发现很有些心酸,原来,习惯真的不是一件好的事,待要戒的时候,发现有些东西已经深入骨髓。
这两天,辰锋没有给他打过电话,不知道他这几天在忙什么,他的那个朋友看起来也很另类……当发现自己正在揣测各种关于辰锋的状况时,政申也是惊了惊。
秘书在这时候叫了他,他回头应了一声,低头随手将具体的回家时间发了条简讯给辰锋。
两分钟后,辰锋回的简讯只有三个字:想你了。
政申的心在打开这条简讯时跟着颤了颤,一切不安都仿佛随着这句虚幻的安抚语而平定下来。
原来,自己这么容易就满足。
辰锋正在沙田的私人马场,替周太太引见宙风的郑耀扬。对方比他想象的更具气场,没想到的是,郑耀扬就只是闲适地坐在周边喝咖啡,并没有像陈硕那种职业玩家一样一身马术装入场,显然不过是陪衬,以示对陈硕爱好的支持。
不过见他看陈硕的眼神,辰锋还是一下就逮捉到端倪。他们果然是……
那一整套骑士装穿在陈硕身上简直英气逼人,头盔、马靴和护腿都是越洋订制,有专门的马术教练从旁辅导,他的骑姿和技巧在辰锋看来已是业余高手。
辰锋因为久未上马,驾车回程途中已经感觉到有些疲劳。
这些天有好几次都想拨政申的手机,但是考虑到他行程紧凑,万一自己打的不是时候,徒惹他厌烦。
辰锋想起之前偶有一些追求自己的女人,一交往就夺命连环call的,真的让他很头疼。而自己也很少有这么主动出击的时候,既已打破固有模式,就得懂得适时控制下情绪和节奏。毕竟政申不是女人,不需要借助那么多安全感作掩护,自己如果做得太不收敛,也可能会随时触礁。
辰锋现在发现自己对政申越在乎,行动力就越迟滞。看来心理专家在遭遇自身问题时,果然也是不擅长的。
政申回来那天,因为先回了耀日给设计人员提供场记、文稿排版,所以晚上九点才到家,比之前说的晚到了两个半小时。
刚迈入房门、就发现灯光微暖,心中一定,这种微妙的感觉延伸至屋内的每个转角空间,令政申不由地就信赖上了。
政中脱下外套,准备往卧室去的时候,后方窜出一个人影,一把从背后拥住了他。
「你迟到了不止一点点时间。」辰锋紧贴着他的颈侧,淡淡的不满。
政中甩开倦怠,轻笑:「你在等我?」
「你不知道我在等你吗?」
「你这几天在做什么?」
「如果是最常做的那件事就是——想你喽。」
政申只觉一股暖流从脚心直窜头顶,但表面还是叹息道:「要不要道么肉麻啊。」
「我以为你不吃这套的。」辰锋保持揽住他的姿势,推着他进到卧室,反手一关门,就将他压在门板上。
四肢相贴,两人的反应都比想象的还要直接。
眼神焦灼地缠绕,辰锋圈住政申的脖子,指尖穿行在黑发中,一下又一下的抚触,当呼吸相融时,唇的温度已经升到极限,舌尖轻含共舞,再饥渴地侵入,时缓时急时柔时劲,只要稍稍回应,就能感受到被压抑的情欲爆发时的冲力。
洪政申满足了辰锋的激热幻想,欣赏一具比自己更有男性吸引力的身体,甘愿地臣服于自己,那种满足是什么也比不了的。
辰锋慢慢解开他上衣,手指划过他充满弹性的胸膛和腰部肌肉,清晰地感受那股紧绷,滚烫的欲求毫不含蓄地在下腹叫嚣,不客气地压上。最后趁政申失神时,用了一把蛮力,一下子将他推倒在床上。
政申急喘着出声:「喂,我还没洗澡……」
「你味道那么好闻。」辰锋嗅着他的气味,那幽黯的眸透出露骨的需求,最后情难自控地吻吮他的下巴和脖子,表达自己有多想要他。
绵长的吻落在胸前,沿着肌理纹路向下,拖出长长的湿痕,手指插入最脆弱的防线,已经熟练的手法放肆地撩拨着,政申的手拽紧了下床单,有些紧张地低呼:「辰锋……辰锋!」
「我是真的喜欢你——」就这样大方接下唯有他才可以带起的狂热快感,无从否认的陶醉,只能一味沉迷。
辰锋的唇点缀在四周,却始终没有触到中心,逼得政申难耐地轻喘,当他猝然挤进双腿间,细密的汗珠自额头沁出来,只有在辰锋面前,政申才会暴露平日里从未有的脆弱。
掌心在臀上摩挲,抹开了火星,气息被胸腔里那阵颤栗似的搏动震得难以调适,急促扩散的反应,那像是不经意又早有预谋的指尖进入隐密地带时,政申整个人都僵了。
「政申,我要进来了……」
几日的禁欲,似乎已经磨光了辰锋的耐性,他几乎没有过多犹豫,就将自己慢慢送入,对于这类程度的失控他明知道不可操之过急,但还是亢奋地没办法完全遵循步骤。
政申强忍着痛感的表情,褪下平时的清冷,在辰锋眼中就似一朵艳色的花,只为自己盛放,这种至高无上的占有,即是难以抗拒的致命诱惑。
「等等……啊!」
在还没有充分准备的情况下,紧窒的部位艰难地抗议着辰锋的侵入。但也因为这场拉锯,辰锋成功的被疯狂夹杂着的疼痛快感俘虏,完全忘我的状态令他快乐地低吼出来。
「啊——放松!啊哈……我想死你了——」
「嗯……」
辰锋扶住政申的腰,将自己的头靠在政申怀中,这个姿势直接让底下又深入了几分。
政申被他仿佛要榨干自己的开场吓到,于是试图进行最后的谈判:「不行了……啊!张辰锋,出去……」
「呃!」辰锋开始慢节奏地抽插起来,欲火焚身的他连声线都略有些沙哑了,「拔出来再进去吗?放心,我会一直在你里面……啊!」
政申被凌虐般的快意吞没了,下意识地抓紧了床头的栏杆,开口的抵抗因体内那股过分炙烈的律动而化作一团呻吟。
辰锋咬住政申的耳郭舔弄,掌心沿着后者的手臂一路上行,最后强行掰开他施力的手指,政申本能地与之十指相扣,辰锋的神情变得激烈而野性,不断输送着炽热与焦灼,颠鸾倒凤的欢爱一次次重挫防线,政申被这股力道和频率撞击得头昏脑胀。
整个世界都天翻地覆,体内的勃动渐渐戳中他的快感区,下身陡地膨胀,难以承受的感觉令政申数次痉挛,可是辰锋却似不知疲倦似的,一轮又一轮地进攻着。
当他企图撑起上身,辰锋却松开他拦腰拖拽到床沿,双脚着地后,直接抬起他的腿架到肩上,这个体位令两人完全无遮拦,政申完全失去了力道,任由他无休止地进入,热切地抽插。
「啊!啊哈——」政申仰躺着,平时做爱很少大声喊出来的他,今日却随着辰锋舒服的闷哼而低喊出来,直至口干舌燥。
每次都觉得快要高潮了,但每次都能被辰锋的技巧准确地拖回来,这种折磨的过程分外煎熬,身体也变得愈加敏感。脚踝被吻时,政申完全焦躁得快要发疯,甚至主动地配合起辰锋的动作,纵情地动起了腰。
辰锋也接收到了政申的积极回应,于是更加大幅度地弄得他呻吟不止,双方都得到了预期中的满足。也许是感觉太过强烈,连脚底都似乎要抽筋,欲望高涨时,辰锋的手刚一碰到政申的性器,他就大力地反弹了一下,战栗着释放了出来。
辰锋也在略有些野蛮的抽送中神魂颠倒,最后一个凶狠的刺入,像溺毙般大口喘息着,一波又一波地射精结束,这场交欢才完美地收尾。
放下政申的腿,辰锋全身压上,送上一个绵长的浓到窒息的吻,唇舌交缠深入的瞬间是比做爱更难以言喻的亲热,交合的部分久久没有分开,就这样粘腻地相融,再没有推开彼此的力气。
这是政申第一次在被动的性爱过程中试着完全放开自己,也是难得的没有借助手,只凭后方的刺激就达到了高潮,这个结果令他既惊骇又羞耻,但也……很享受。
不得不承认辰锋是他可能遇见的最完美的床伴,当政申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对方居然还穿着衣服,自己已经未着寸缕,原来张辰锋真的是那个可以麻痹自己的人。
他随手扯了下被子,将自己汗湿淫乱的身体遮了一部分。一向爱干净的政申,首次懒得连走去浴室的体力都没有了。
辰锋也躺倒在他身边,一副不想动的样子,姿态慵懒而性感。嘴上优雅地说着会令人脸红的语句:「实在太爽了,我刚才还以为自己快要死了。」
「……」政申除了沉默,也实在组织不出辞汇来应对这样痴缠的对话。
辰锋没有听到动静,偏着头看着身边明明难堪得要死却故作镇定的情人,突然笑了,那个笑容宠溺而温柔,辰锋都快不记得多久没有这么发自内心地笑过了。
「洪政申,我在想,我是不是有些迷上你了。」
政申忍了几秒接道:「你现在最好不要跟我讲话。」
辰锋一愣,噗地笑出来:「哈哈哈……」
几分钟后,许是真的太累了,政申轻轻合上了眼,辰锋贴着他的背,保持着拥抱着他的姿势。
「你知道宙风集团的陈硕和郑耀扬吗?」
等了一会儿,政申才懒懒地开口,但仍闭着眼:「嗯,略有耳闻。」
「他们相互扶持至今,原来,男人之间也不都是没有结果的。」辰锋说完这句后也渐渐入眠。
五分钟后,政申突然睁开了眼,他没有惊动辰锋,只是静静地躺着。当时他的心跳得很快,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无法真的入睡,辰锋的胸口贴得太近,近到他能接收到他心跳的频率。
他们到底会走到哪一步呢?还有多少考验在前方等着?他真的不想太悲观,但是此刻相拥的感觉太过美好,真怕梦醒后,某些疼痛感会伴随半生。
在外人眼中再强悍的男子,也不过是血肉之躯,感情来袭时,仍会暴露太多的弱点,只希望,眼前的幸福能维持得久一些,再久一些。
张辰锋,迷上你的人是我才对。为你放弃原则,为你张开双腿,为你做以前不会做的事,只是因为——是你。
辰锋再次接通秘密通讯器与上级通话是在次日的下午。
普莱姆上校亲自向他交代细节:「上面已经批准你的申请,你最近收到的那份档案就是我们给你的礼物,希望你对你的新公民身分满意。」
「我不得不说这是近年来,我所能等到的最理想的结果。」
「既然你已退出,我们就不会再让你无故涉险。」上校直切正题,「这一次的任务,我只需要你的时间。」
「要多久?」
「一个半月。」
「需要我人间蒸发?」
「最好是,你不需要离开香港,在原地等待。万一有熟人看见你,你要按计画好的台词应付。」
「如果是最后一次,我尽力而为。」
「那好,给你一周时间,你安排好假期。」
「那可真是棘手啊。」辰锋想到政申,无来由地一阵牵痛。连他也要瞒吗?
「你要接手的对象是扎伊的侄女辛拉。」没打听到辰锋的回音,普莱姆主动说下去,「我们上个月将辛拉自土耳其引渡到美国境内,她是小基地的反对派,也是唯一愿意出来揭她舅舅老底的有利证人。
「但因为在前几个月受到流弹袭击,丧失了部分关键的记忆,专家建议透过心理辅导疗法,应该可以帮助她重新拼凑起其中遗落的记忆片段,你曾是这方面的行家。」
辰锋叹口气,知道自己接了个烫手山芋:「扎伊可是官网上恶名昭著的头号通缉犯。」
「好消息是,我们抓到他了!不过需要更多的证据定他的罪。」女上校继续安抚道,「辛拉会说熟练的英语和阿拉伯语,你们沟通不会有问题,会在暗处保护你们的安全,香港是你的地盘,会显得自然些。」
「如果辛拉不是失忆呢?」
「这就是我们找你的原因,因为至少你可以鉴别她是不是真的失忆。这只是一场私人性质的治疗,所以你可以将她安置在自己的住处,你们可以逛街,你也可以带她去任何地方,只要能得到她真实的反应。」
「将一个异国女人放在我的新公寓里?然后对外声称我们是新婚夫妻?」
「这才是万全之策。」
如果他单身,他无所谓,曾经为一些荒唐的任务拼过性命,也不差这一件,但是现在他有洪政申了,如果让政申知道他秘密购置的公寓里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女人,不知道会作何联想。
本来预定的两张清代古董屏风还在路上,因为书房是按照政申喜欢的样子布置的,辰锋原本打算待公寓的细部摆饰都到位后再带政申过去,给他个惊喜,顺便邀他过来同住,就算他不想,自己也会想办法让对方看清自己真正的心意。
他们也许可以在对方家各住几日,假日一起出去旅行。
一想到新居可能要沾染陌生人的气味,辰锋就觉得大大的不爽。
不过普莱姆也建议他利用新居是有好几方面的原因,一是因为隐蔽,熟人都不知道他刚刚置产,二是由于那幢高级公寓的住客有大半是洋人,即使辛拉这种中东面孔入住,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三是张辰锋现在是屋主身分,真正普通的合法公民,新证件怎么查都不会有破绽。
「好,一个半月,如果没有成效和结果,你们也要带她离开。」
「当然。」
而三天后的那个晚上,也注定是惊心动魄的。
洪元隆六十大寿,在九龙的私人会所,设宴招待各路亲友来宾,洪佳乐事先就站在会所的右门厅引颈等候神秘嘉宾。
八点整,果然如期看见了衣冠楚楚英俊潇洒的事故体张辰锋。
佳乐一见他走近,虽然心里一声喝彩,但一开口还是秉持着一贯的刻薄风格:「你也就是这张皮相还拿得出手。」不过说归说,眼角都是笑的。
第一次看佳乐穿短礼服,完全掩藏了她平日里的霸气外露,无端添了几分小家碧玉的味道,于是辰锋也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你确定这裙子是你衣柜里取的?」
佳乐没好气地警告:「你选择现在闭嘴还来得及。洪政申什么时候来?」
「再半小时到。」
「那我们先入场。」佳乐一脸酷酷的表情,「来吧,让洪元隆老先生的X光电眼将你从头扫描一下,先确定你是人是妖。带了什么礼物过来?」
「紫砂壶茶具。」
「啧啧,手段高明呀,懂得投其所好。」
辰锋调侃道:「怎么不叫上你的大老粗未婚夫?是吃准我和政申今晚要炮灰了
吧?」
「你认为老人家的心脏真的能承受得了一晚两轮谒见?别幸灾乐祸,先搞定你们自己的事再说。」
佳乐挽起辰锋的手臂,往酒会大厅里带,沿途很多嘉宾都朝他们点头示意。
佳乐用只有他俩才听得到的声音说:「如果你是我的男朋友,老爸就可以一次解决两段孽缘,那一定超有成就感的。」
辰锋心里讪笑:这个愿望还真是虐啊。
事实证明,佳乐还是足够了解父亲大人的,洪元隆在不知辰锋真实身分的情况下,与之攀谈顺畅,且这个年轻人的样貌、气质与机智口才都让他很是欣赏,只是听说他是在广宇任职商务顾问,并无家世背景时,又觉得稍有些可惜,不过作为白手起家的青年才俊,还是颇看好的。
于是当政申走进会所接待大厅时,远远就看到相处融洽的一老一少,还以为是眼花产生幻觉。
佳乐走上来拍拍他肩膀鼓励道:「好了,换你上场了。今天是老爸的好日子,别太扫他的兴。他已经有心理准备,只差你临门一脚,说话含蓄点。」
「嗯。」
佳乐继续叮嘱:「你过去后好歹跟客人打声招呼,给老爸点面子,让人家知道他儿女双全,且还没有闹到分家。」
「嗯。」
政申步履坚定地往前走去,有段时间没见父亲,他居然也有些许老态了。
「爸,生日快乐。」
这一声妥协,等了三年,洪元隆不是不感慨的,自己从小倔强,到老来,也不得不屈服于比自己更倔强的儿子。
这个唯一的儿子曾是他此生最大的骄傲,政申几乎继承了他所有的优点,甚至时常比他期望得还要沉着坚强,但是对于私生活的选择,却令他一改往日的稳健。
用无数理由说服自己接受,但是,终究在当面面对他时,难以抑制失望和心痛,因而一再以强硬的手段和过激的言语打压他的坦率。
最后,换来冷战多年的惨痛代价。
眼前的政申那么挺拔优秀,由他一手塑造,这几年的思念已经令他无法再讲出残忍的话,来攻击双方明知是弱势的伪装。
外界只知政申不喜家族事业,自立门户,但他们家庭的内部争端对外还是掩饰得极好的,或许是过往的形象过于正面,几乎没有人八卦过他们父子反目的内幕,所以双方的苦处都不过是变相的自我惩罚。
可毕竟父子连心,过了这么久,他也劝说自己要想通,如果政申真的不能改变,是否应该放他自由,这个结果总比失去他好。
「回来……就好。」洪元隆点了点头。久别重逢,再老的老江湖也难掩心中激动。
政申瞥了一眼旁边的男人:「辰锋,您见过了,他就是我的男朋友。」
「啊。」洪父似乎惊了一下,但当他看向那个年轻人时,对方仍然面带微笑,一派从容淡定的姿态。于是,纷乱的头绪又迅速聚拢消化,渐渐平息下来。
「我们聊了……很多,我并不知道他是——」洪元隆笑得勉强,但还是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以后常回家看看,朱婶说你最喜欢吃绿豆汤了,她现在仍然每周都煮一次的,以为你会回来。我去招呼一下客人,你们自便。」
政申的眼眶有些热,就在父亲转身时,他轻声问了一句:「您觉得我给家里丢脸了吗?」
洪父没有回头,只是清晰地回应道:「不,我只是想保护你,不让外头的人有机会对你说三道四。」
「我要的,只是您的认可,别人怎么想,我不在乎。」
「你太天真了,但你永远是我的儿子。」说完便踏着沉甸甸的脚步离开了。
辰锋走上前几步,与他并肩道:「他平时也是这样的吗?」
政申却反问:「我是不是很像他?」
「怎么不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顽固。」
政申笑得无奈:「那你会讨厌我性格中的固执冷酷吗?」
「老实说,我还就喜欢你的别扭。」
「油腔滑调。」政申盯着父亲在远处的背影一会儿,又说,「我只是没想到他今天会是这种态度,我应该早点见他的。」
「其实你们早已彼此谅解,之前,只是把问题想得太复杂了。」
「做子女的应该先低头,以前是我把自己的感觉放得太靠前了。」
辰锋搂了搂他的盾,给他输去力量,如果不是场合问题,他真的会吻住他,吻得他透不过气来,再没有精力去想那些伤脑筋的事。
他必须说一些事分散注意力:「我下周要去出差,可能要挺久的,你……要等
我。」
「去哪儿?」
「东南亚一带。」辰锋尽力发挥善意的谎言,这是某些特殊职业的命运,「你都不问我要去多久吗?」
政申淡淡道:「反正你还是会滚回来。」
「还真是笃定哪,这一次真的会去很久噢,久到——足以让你想念我。」
「你这个自大狂。」
辰锋突然一把抓住他手臂,一面笑着拖着他快走到偏厅,然后沿着走廊躲到后花园葡萄架下,绿荫掩盖了角落的风景。辰锋用力将政申压到墙上。
「你疯了吗,在这里……」
辰锋可不管他的抗议,紧实的拥抱让自己觉得离政申很近,他动情地吻住了他的嘴角,大力地吮吸着他的唇,这个吻有些认真,带着这段积淀得浑厚的情愫,以执着的态度追溯着每一寸感官的体验,尖锐而充满柔情,政申越想避开就越是被激烈地索求。
舌划过耳垂,在喉结上游移,呼吸转而急促,政申终于闭上眼松开了手臂,辰锋的吻又追上来,由浅入深持续挑逗,时而强取,时而温和,浑噩的掠夺掀起满腔的情潮,辰锋的男性气息独特而清新,几乎可以随时扑灭理智。
粗重的喘息打破了沉闷的寂静,政申终于在最后一分钟想到他们正身处何处,于是抬起手臂将他格挡开:「够了……」
辰锋唇边带着邪魅的笑意,颓然地转个身,将背靠在藤架上以平息自己的心跳。
「你兴奋了。」
政申整了整凌乱的衬衫前襟,故作镇定地说:「我去拿杯红酒。」说着逃也似地走了。
辰锋一脸宠爱地看着那个男人消失在走廊尽头,脸上还带着情欲未消的性感神情。就这么在原地待了一分钟,当他站直身子准备缓缓往场内走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他。
「阿锋。」
其实看到蒋冰琴突然在此出现,自己还真的是怔了一下。
「琴姐……你回香港了?」虽然冰琴的表情一切如常,但从辰锋的观察判断,她可能刚才有看见了什么。
冰琴的口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那是只有辰锋可以接收到的异状:「中午到的,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今天是洪伯伯生日,我自然是要到场的。」
第九章
「我正想和你说一声,我下周要休年假,大概需要消失五十天。」
辰锋表现得漫不经心,实则内心暗潮汹涌,他知道不应该跟冰琴透露实情,就算他说出自己跟政申是来真的,她也不会信的。蒋冰琴对那个在广宇玩得太开的张辰锋太熟悉了,或许已经根本不记得他认真时的面目。
「五十天?!你从来没有要过这么长的假。我会以为你是申请度蜜月去了。」冰琴抬起眼逼视他,「你最近在谈恋爱吗?」
「怎么会。」
「我听安娜说你昨天选推了曾小姐的预约,我看你这个月心不在焉,若不是有约会对象,怎么会这么魂不守舍?对方是谁?我认识吗?别在公司里找,我会很难做。」
蒋冰琴到底是蒋冰琴,讲话那么艺术,辰锋都不好意思揭穿她了。不过,自己确实在一定程度上戳伤了她的面子,毕竟碰了她前未婚夫这种事,不是人人都可以大方地一笑带过的。
「琴姐,你越管越宽了,你可没说过私事也要向公司报备啊。」辰锋面不改色。
「你的私生活我是管不着,但如果影响到工作,我有权过问吧?」
「你真的想知道我最近都在跟谁玩?」
冰琴的眼神闪避了一下,最后又大胆地直视他:「你不妨告诉我,让我有机会权衡一下利弊。」
辰锋脸不红气不喘,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你想太多了琴姐。我可没有谈恋爱,我最近找的人是洪政申。」
「你知道我跟政申之前的关系吧?」
「怎么,你们不只是好朋友而已吗?我从不打探老板的内幕。」
冰琴的脸色开始难看:「你跟政申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
「我们上过床了。」
冰琴的脸上浮起难以置信的表情,就算在目睹他们激吻之后,在得知真相时,她还是错愕得一句话也讲不出,最后只能背过身靠在秋千椅上深呼吸。
一直以为没有什么事吓得倒她了,结果还是洪政申,还是那个她真正爱过的男人。而更骇人听闻的是,感情上最倚赖最宠爱的辰锋,最后居然也赤裸裸地刺激了她一回。
政申和辰锋?这个组合不是自己撮合的吗?为什么成为事实之后,感觉会这么难过?就好像……同时被他们抛弃了一样,连情感上那一点点真实的维系也彻底断绝了。原来,自己被隔绝在他们的世界之外,再也走不进去。
辰锋也知道现在的冰琴心情会有多复杂难耐,但他已经说到这一步了,只能自圆其说,希望冰琴不要将火力点放到政申身上。
「我不知道谁会理解这种事,你知道他的脾气,我好像也有点太投入了,现在抽身正好。」
「你喜欢他……是吗?」
辰锋苦笑地摇了摇头,自嘲道:「我喜欢他?呵,你真以为男人跟男人之间会当真吗?我只是——只是觉得他有时……怪有意思的,让我有点懵。」
他甩了下头,像是要从乱麻中抽出那一根清晰的线,「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我看也没有必要再玩下去了。看来真的是收手的时候了,所以我需要一个长假让自己回到正轨上,可不能玩着玩着真的变成同性恋。」
「原以为你一直没有搬出政申那儿是因为别的原因。」冰琴笑得很勉强,「我从来没想过你们会真的……有那种关系。我一手导了这场戏,最后弄巧成拙。阿锋,我只是希望你别再搞下去了,洪政申不是那种可以玩乐的对象。」
「是啊,所以我现在良心发现也不迟吧。琴姐,我以后一定会注意,不会再把你的朋友牵扯进我的私生活,以免你认为我公私不明。不过我去休假的事你不要跟政申提起,就说派我去出差了,等我回来之后,自会跟他有了断的。」
辰锋带着无辜的眼神说着可恶的对白,没有半点罪恶感的样子,这才是辰锋在广宇的真身。
冰琴的视线穿过辰锋的肩膀,看向后方隐蔽处那个高大的人影渐渐走出来,顿时瞪大了眼,惊愕得不能自已。
「政申!」
冰琴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辰锋无懈可击的伪装首次出现松动。他的手指一震,渐渐握起,随后缓缓转身看向那个在他眼中完美到极致的男人,
「希望我明天回去不会再看到你。」政申面色铁青。但一字一句说得铿锵而清晰。然后坚定地转身离去,再没有回头的余地。
「政申。」辰锋冲着他的背影叫了他一声,声音并不响,却是极力遏制住声线颤抖的结果。
待那人要消失在转角时,他接着又喊了一声,「洪政申——」
五脏六腑已经在那个人出现的刹那错位绞痛,妈的,演技太好也会死得不明不白。
辰锋当时觉得自己乱了疯了,完全失去方寸,像没头苍蝇似地追赶着自己都不知名的东西,他的内心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恐惧过,他觉得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原本在手心里,却突然崩塌松散成细沙,从指缝滑落,重新拼接也难以恢复旧貌。
满心只剩一个狂热的念头:追上去,追上去!可是脚步却怎么也跟不上那人的身影。
现在上去解释显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辰锋深深皱起眉,他脑子里飞快闪过与洪政申的种种,半小时前,他们还那么浪漫美好,却被自己即兴发挥的演出立即打回原形。
可是,辰锋真的很想问政申,你也是像外人那样看我吗?我真的那么不值得你信任吗?为什么要在我爱上你之后,你却不能再努力地爱我呢?
真希望他听到之前的那些话,能一笑置之地说:「你以为我会信吗?」可是,会说那句话的人,就不是洪政申了。洪政申跟他一样缺乏安全感,在认识自己之前,他们几乎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
辰锋觉得自己的过去和现在,都常常重复着一件蠢事,亲手建立了信任,再亲手摧毁。
那天,政申提前走出会所,并没有回家,沿途随便找了家酒店入住,躺在陌生的床上辗转反侧,最终无法入睡。
第二天一早赶到耀日时,政申第一次感到浑身无力,意志消沉到简直无法正常工作,于是干脆请假回来,发现张辰锋已经很识相地将自己的东西搬空了。
也好,省得他动手。
于是放心地倒在自己的床上睡了大半日,中途时梦时醒,等彻底坐起来时,发现已是傍晚,于是洗了把脸,一个人开车兜到油麻地去吃煲仔饭、蚝饼和鱼蓉烧卖,这些平民食物和周国嘈杂的环境令他觉得自己还活着。
吃完去太平山顶看夜景,吹了两小时的风,觉得头脑清醒不少,然后再去酒吧街喝酒。好多美女来搭讪,几杯烈酒落肚,也终于有重返人间的错觉。
原来,没有那个人陪伴,自己的生活也不会有半点问题,只是一次失恋而已,甚至连失恋都算不上,所以,似乎也没有更多余的精力和做作的伤感,能用来缅怀自己当初犹如失心疯般不顾一切的投入。
原来,只是性而已。
其实每个人的电话本里,都会有那么一个你永远不会打,也永远不会删的号码,每个人的心里,都会有那么一个你永远不会提,也永远不会忘的人。
但如果那个人还在试图联络你,那也许当时的意志就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坚定了。
之后连续两天,政申都是在办公室过夜,累了就在沙发上打盹一会儿。
那天也是晚上十点左右,自己还坐在办公桌前看稿,突然有人敲他的门。
政申扬声问了句:「莉亚?还没走吗?」
外面没有回音,但是明显人还在,政申狐疑地站起身,稳步走过去,手搭在门把上停顿了几秒,才按了下去。
门开,四目相对,一阵惊心动魄的躁热从体内升起,那种痛苦的焦灼和连日来折磨神经的煎熬,在终于面对面时彻底倾巢而出。
他们什么话也没有说,长时间无语地对视,瞳孔中对方的倒影清晰而深刻。直至辰锋抬起右手,将拇指按住了政申的唇,然后渐渐用力,指腹没入口唇厮磨,齿间合拢时,带起新一轮的疼痛。
辰锋率先跨过中界线,随手将办公室的门带上反锁。
被紧紧搂住时,即使只是贴着一身单衣,政申还是能感觉高热的体温在密合处蒸腾着,辰锋亲吻着他,气息微微震颤,舌尖肆意地翻搅着,接着衬衫下襬被掀起,手掌压住他紧绷的背脊。
当脚步逼进,衣扣被另一只手一一解除,光滑的胸膛、轮廓分明的肌理经由修长的手指抚触按压。
政申节节败退,直到贴上身后的办公桌,才惊觉自己再次跌入激情汹涌的漩涡,当那人的指尖滑入腹部往下,身体本能地一紧,情欲就往往是这样不期而至,总是这样猝不及防地攻击他的盲点,一举粉碎他的意志力。
手掌的力度越来越强,直接拉开他的裤扣,扯下拉链,不依不饶地进入那诱人的地带,挑衅那渐渐抬头的欲望中心,触痛的偷欢结合禁忌的地点,原始的饥渴冲破应有的藩篱,口中逸出难耐的呻吟,忽而狂野的动作,紧实的臀肌因为满载的紧张而微微轻颤,那徘徊的指掌将情色的意图纵情地涂抹开来。
辰锋喜欢看政申完美的俊脸浮起绯红,漂亮的身体带着油亮的诱惑,潮热的眼就那样充满矛盾地盯着自己,那闷骚的渴望可以瞬间瓦解定力,继而不顾后果地想要占有他。
明明是比自己更强悍的男人,为什么总是这么捉摸不定地凝视他,办公室的环境太过刺激,在粗重的喘息中,他们兴奋了。
辰锋在政申的颈间埋首,激烈地呼吸,嬉戏般撕咬着,猛地含住他的耳郭,当底裤被扯落,激昂的欲望暴露无遗,羞耻而刺激。辰锋开始脱衣服,一样样丢开,那蠢动的念想是无法掩饰的热烈张扬。
辰锋半跪下来,低头含住了他的,灵活的舌先是在头部打转,之后吞下、技术拿捏得十分到位,猛烈的快感令政申舒服地仰起了下巴,没过多久,高热的体液激射而出。
辰锋往后退时,仍有一半沾上了他的唇,他用手背一抹,伸出舌舔了舔,再抬头时,眼神无比邪气,嘴角放荡不羁的浅笑令政申失神。
就在政申还没有顺气时,辰锋已经起身将他扑倒在实木办公桌上,一把搂住对方的脑袋发泄似地缠吻,一面粗鲁地扫开桌面的妨碍物。
一吻结束,辰锋一拉政申的肩膀,令他直接趴伏在了桌上,双手扣在伸手可及的桌沿,腰被迫折成九十度,双脚赤裸着被分开,身上只剩一件半挂在肩上的白衬衫。
这个撩人的姿态,使辰锋热血沸腾。
当被手指侵入后方时,政申有些慌乱而无助地低喊:「张辰锋你……」
下一刻,他被一阵钝痛填充,他几乎有些鲁莽地就进来了,就在政申挣扎时,耳边传来辰锋沉而柔的一声:「我爱你!」
摩擦的运动变得强而有力,逐渐深入的角度与撕裂的痛反复征伐,政申像受伤般呜咽闷哼,就在他一次次的野蛮贯穿后,麻痹而熟悉的快感随即苏醒,下腹一紧,敏感的狂热伴着浑身的痉挛重新登顶。
政申无法抗拒这种自虐似的性爱所带起的错觉,原则、强势、尊严、自控力却跟着这段不安稳的关系而狂躁地退散,恍惚到无力自拔,在痛苦和狂欢的情欲中沉浮。
又一阵猛烈的抽送,当髋骨顶到桌角时的疼痛,像是要将这段暴虐的恋情推入最隐密处,野火燎原恣意迷乱,越想温柔以对,却发现行为往往背道而驰,要怎样才能像普通人那样去爱。
下体因一再刺激而身不由己地重新起了反应,明明累极倦极,但生理却诚实得可怕,感到政申的变化,辰锋似得到鼓励般一边挺进一边俯身在他后颈留下吻痕,享受着他浑身绷紧时后穴下意识地紧缩。
辰锋被这销魂的滋味激到差点就泄出来,他咬了咬牙才把持住。
也不是初出茅庐的小鬼了,可是像现在这样完全沉迷于一个人做爱,而且对象居然是洪政申这样的优质熟男,那是完全没有预测到的。就算从一开始,自己觉得他与众不同魅力惊人,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会对他展开如痴如狂的追逐。
那片炽热的禁地,被打入辰锋专属的印记,这具紧窒的身体可以给予他极乐,而那种胸腔都膨胀起来的快感,让政申再也禁不住这疾风骤雨似的节奏。
「啊,嗯……唔!我不行了……」
辰锋一把摸住他下身套弄起来,在听到他煽情的沉吟后,附到他耳边吐气低喃:「你那里不是很有感觉吗?我们……一起!」
政申猛地回头看向他,目光犀利而充满羞耻的暗示,那有些湿润的眼眶令辰锋心陡然狂乱,喉头颤动了一下,那一瞥将他所有的暴戾和柔情都从灵魂深处挖掘出来了。
辰锋用全部的热情再次穿刺,听着耳畔那夹杂着痛苦和快乐的呻吟。
「唔——啊!」
政申艰难地喘息,无力地将额头抵在自己的右手臂上,他不晓得自己是略显挣扎的扭动,正好迎合了辰锋摆臀的节奏,他听到自己已经跳出咽喉的心跳,一下一下时远时近。
他清晰地感受着利器搔刮内壁时那粗糙的存在,承受着激烈到令他窒息的侵略,身体被大力地压向冰冷却已被汗水濡湿的桌面,双脚虚浮几乎站立不稳,腰部被辰锋扣住往上提,迫使胸口以上抵在桌上,以下却在半空中随着强劲的进攻而摇摇欲坠。
运动中的肉体强健而华丽,每一次抽送都似将毒液注入对方的血液,稍有回应就能引来更激烈的交会,层层叠叠的烈焰将身体包围并推向顶峰,甜而腻的闷热散布在周遭的空气,合体的躁动在极度忘我中颠簸,最后迷失自我。
因为政申原本天然的强势,让他在处于被动时,浑身都散发着淫荡的气味,能轻易令辰锋欲火高涨,将指尖胡乱抚摩着他的黑发,身体循着本能抽插得更急迫,就在下一秒钟,身体就像即将绷断的线一样乍然静止,压抑的嘶吼之后,情热激射而出。
辰锋扳过政申的脸,重重咬住了他的唇,舌尖深抵,高潮时彼此吞咽了那声登顶的呻吟。
两具交叠着的汗湿肉体,在昏暗的台灯下闪着淫靡的光,谁都不能否认他们在某方面有着难以言喻的契合度。
辰锋意犹未尽地在政申身上蹭了几下,低声喟叹:「呼……我刚才都以为要死掉了。」
政申已经累到脱力,胸口被压迫得麻痹,他深知自己对此人的防备已经被一层一层剥落,原本根深蒂固的坚持,最后都化作弱点,在这个人面前暴露无遗。
性事即便尽兴,也难掩事后他作为男人的被动与难堪,他要克服的不只是身体上的违和感,还有意志和精神上的妥协和放纵。
五分钟后,两人一左一右靠坐在双人办公室北角的会客沙发上,政申敞着衬衫,伸直了长腿,随意地坐着,手臂搁在沙发靠背上,辰锋则有些慵懒地从甩在地上的外套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缓缓吸了两口,又随手递到政申嘴边。
政申平时没有抽烟的习惯,但还是微微张口接过。暧昧的烟圈在空气中弥漫,模糊了视线。
「政申。」辰锋突然打破寂静,轻轻地唤了他一声。
政申慢慢看向他,眼中的神采虽被疲倦磨损,气势却并未减弱分毫,他的声音低哑而安静:「你想说什么,最好一次说完。」
辰锋眉眼间情欲未消,所以看向政申的眼神比平日更温柔了些:「那晚,我说的那些话不是本意。呵,我承认我很少对外人讲真话,但是对你,我没有敷衍过,所以,不要质疑我跟你在一起的动机。」
「无所谓了,我都搞不懂你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我只是不想再被耍。」政申有些奇怪,自己此刻胸中除了酸楚,并没有想要爆发的东西,看到辰锋出现在门外的那一瞬间,之前起伏不定的情绪居然奇迹般的……平复了。
辰锋随手抽取了一张摆在茶几上的名片,在上面写了一个地址,然后交到政申手里。
「我新公寓的地址,琴姐他们都以为我最终会回美国,却不知道我就在最近已经决定在香港定居。原因就是——你。」
政申一时无言,目光闪烁了一下,目光认真地注视着他。
辰锋继续道:「我知道提这个有点突然……我说要消失快二个月的真正原因是,我答应替朋友照顾一位病人,因为涉及当事人的隐私,所以我没办法据实以告。」
听到这个说法,政申的神情出现了缓和:「我只怕你是说一套做一套。我真的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
辰锋苦笑:「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欠对方一个很大的人情,所以我答应特地抽出时间来协助她的委托人完成在香港的疗程。我知道这听起来有点疯狂,但我不想说出更扯的来骗你。」
辰锋继续说服,「如果哪天想过来找我,随时打电话给我。我不想逼你,也希望日后不要再有秘密需要瞒着你,因为我真的很在乎你。」
辰锋的这番告白令政申觉得激荡莫名,手掌轻轻覆住了双眼,像是要使自己的心能跟着平静下来。
时间已经近十一点,政申替辰锋开门。
辰锋跨出一步又转身撑着门框问:「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政申。」
「我不知道。」
「打电话给我。」
政申正要关门,辰锋却先他一步捧住他的脸,重重地吸住他的唇,一个技巧高超的深吻,准确地命中能令双方兴奋的点,那奔腾的热望再度袭卷,这堪比前戏的一幕却被一声文件落地声打断。
两人猛一回头,发现的助理莉亚正不知所措地看着全社女性暗恋的上司,和一个超养眼的陌生帅哥之间的亲密互动,直到发现自己像被施了定身术的举动非常可笑唐突,于是立即慌张地蹲下去捡那散落一地的纸张。
辰锋对这类突发状况还是比较有经验的,他从容上前几步,帮忙捡拾,就在她快速起身后,辰锋又温柔地将手上剩余的递出,然后将面孔凑近那已经被他气势完全慑住的莉亚眼前,附送一个无比邪佞魅惑的笑容,接着用轻得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这是我跟你的秘密哟。」
莉亚紧张得满脸通红,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辰锋满意地撤到安全距离,然后深深地看了政申一眼,便干脆地扬长而去。
政申没想到这种隐密的情事会被自己的贴身助理撞见,也很是尴尬,但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于是率先开口缓解冰冻的氛围:「其实他……」想了想又觉得没必要解释,只得无奈地放弃,「算了。」
莉亚终于反应过来,刚才犹自沉浸方才的压迫感中,那个帅到令人窒息的男人真的会令人心脏骤停,这会儿完全清醒过来,就觉得非常不好意思:「我不会跟别人提的,我刚才是在设计部帮阿坤他们核对文案,差不多正要走。」
「辛苦了,回家吧。」他巴不得赶快打发了莉亚,然后关上门面壁思过去。
果然一转身,就发现一地的狼藉,都是刚才做爱时从桌上扫落的杂物。洪政申啊洪政申,恐怕张辰锋才真正是你的天敌。
或许是辰锋之前的绝情言论真的起到预期的效果,冰琴在事后完全没有再敢打扰政申,她被完全镇住了,唯恐从此得罪政申,再没办法修复旧时情谊,毕竟,造成目前的局面,她有一半责任。
冰琴心中五味杂陈,她从来没有想过辰锋会和同性发生关系,她之前从来没有发现他有这种取向,甚至在史密夫的问题出现时,她还有过小小的惶恐,怕他跟政申同在一个屋檐下会不习惯。
谁知,他居然真的搅了进去,还跟政申产生那么多纠葛……
最后她成了恶人。不敢打电话惊动政申,她不是不知道他有多么好强要面子,也不敢当面去跟辰锋对质,因为那是她所害怕的事。于是,她准了辰锋的长假,让他暂时沉淀一下。
但是因为连日的牵挂,她无时无刻不在想这件事,于是在最后一刻拨了辰锋的电话。
「我不会评判你和他之间的事,但我真的很担心他的状况。你或许可以去解释一下。」
辰锋并不惊讶政申在蒋冰琴心中的地位,于是反问道:「你应该比我还了解他是个怎样的人,你觉得我现在去道歉会有用吗?」
「阿锋,你之前真的只是单纯想尝试一下才跟他……还是有别的原因?」
「你不觉得被洪政申这样的男人迷惑到,并不是一件特别难的事吗?」
「这一次你玩过火了。如果你再去惹恼他,别怪我同你翻脸。」
「琴姐,这可是你第一次跟我放狠话噢。我会铭记在心的。」辰锋嘴上吊儿郎当地应和,但脸上已经没有表情,因为他知道蒋冰琴说这句话时有多认真。
佳乐也好,冰琴也好,都极力袒护政申,他的确是值得人爱惜,但是却唯独对自己一忍再忍,说不感动是假的。
现在这种一想到他就觉得心都热起来的感觉,就是传说中的热恋期吧。还真是邪门啊,原来自己也会因为另一个人而沸腾,原以为自己在感情方面已经麻木,谁知一有合适的机会,还是一古脑儿地跌进去,全然不顾姿态和后果。
原来丧失理智又带着跌撞的爱,带着致命的吸引力,即便他这种自以为清晰的头脑,也会出现大段的视觉盲点。但有一点没有变,就是自己仍然对危险禁忌的爱情难以抗拒。
三天后,辰锋见到了辛拉。一个身形健美的中东女子,二十九岁,举止却很安静沉稳,她盘着长发,凹眼深眉鼻挺唇俏,是极富异国特色的甜美长相,比照片上看起来更易亲近些。
从机场到住处,辰锋发现她只简单说了不超过五句话,她是个非常懂得保护自己的人,也因此,他开解和引导她记忆的过程会更艰难些。
辰锋很清楚未来的这一个多月,他都要陪着这个女人,让她感觉到充分的安全,然后才肯开口透露那些触及到核心区的话题,他必须及时分辨真伪和抓住她的漏洞,也或许她是真的失去了重要记忆,他会尽可能帮她找回。
这是他之前在FBI的犯罪心理调查科和特别行动处的主要职责,替可疑人物做心理分析,及时掌控犯罪动态。
可有时候看得过分透澈,就会忽略很重要的一点,比如自己。他太相信自己了,所以当有偏差时,还会一条道走到黑,他遭遇过一次情人的背叛,那时没有看到她最后一刻的犹豫,现在他却又一次去全心地相信一个人。
洪政申是辰锋觉得跟他遇见过的任何对象都不同,这个男人像海一样,带着深邃的神秘和诱惑,让人以为摸透了,其实没有。
第十章
自从那天离开那间办公室之后,辰锋就没有再接过他的电话,自己好几次想留言,都忍住了,这次,真的不想逼他太紧,再加上现在要寸步不移地守着辛拉,出门还要有两位秘密的保镖随行,所以也只能将政申的事暂时放一边。
直到一周之后,辰锋在独处时会偶尔出神,政申一直没有给他来过消息,他脑子里闪过很多不安的想法,但是都被理智一一压了下去。
辛拉正在一点点解开心结,沟通也渐渐顺利,但是由于有心事,辰锋并没有觉得很放松,那天他站在窗前看着最近难得的落雨天,无来由地神情晦涩起来。
「格雷,你在想什么?」辛拉平时用英语跟他说话。
辰锋也不避讳,据实以告:「我在想一个人。」
辛拉瞪大了宝石般的大眼睛,有些惊奇道:「是喜欢的人?」
辰锋但笑不语,算是默认。
辛拉叹笑:「你居然那么浪漫!那位幸运儿是谁?」
「是个很特别的人,不过对方已经有十天没有回我电话了。」
「那可真绝情啊,谁会舍得拒绝你这样英俊的男人。」
正说着,他的手机响起来,因为之前失望太多次,所以这一回也全当是广宇打来说公事的,结果一接起就听到那边一声久违的「喂」,深沉漂亮的男中音,心无来由地猛烈震颤了一下。
待整副精神都抖擞起来,辰锋几乎是有些失态地轻嚷了出来:「政申!」
「你还好吧?」
「不好,我想见你。」
那边安静了片刻才答:「我在白翼酒廊。」
「我现在过来。」说着便挂断电话看向辛拉。
辛拉笑了笑:「终于来电话了吗?别当我是病人,我现在要去睡了,不到早上不要叫我,晚安。」
那天晚上不是周末,加上时间才九点,所以酒吧里人并不是很多,政申坐在吧台最角落,喝了一口酒保阿辉刚调制的升级版长岛冰火。
一抹修长的人影压过头顶,接着隔着政申一张座位坐下来,然后像是很随意地搭讪道:「那晚,你为什么要邀我来这里喝酒?」
政申没有扭头去看他,只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如果你那天不跟来,我们就不会有开始了。」
「其实我答应搬去和一个男人同住,不是因为史密夫,而是因为——那个对象是你。我对你有好感,从一开始就是。」
「如果不是我做得太露骨,你可能不会选择和我这样的人纠缠不清。」
「你是在检讨自己太有魅力吗?洪政申。」辰锋单手支额,有些戏谑地看向那个有些发窘的成熟男子,从自己的这个角度看过去,政申的轮廓就像雕塑般华丽。
数日不见,政申整个人充满了诱惑的暗示,禁欲的气息渗透每一寸毛孔,身体无由地就为着他热起来。
过分灼热的视线差点烧穿伪装的冷静,逼得政申将自己的视线调整到辰锋脸上。
谁知对方保持厚脸皮的坏笑,接着说:「不继续请我喝一杯吗?这次我可是不怕喝醉的。」
政申的脸唰地红了,但不是由于酒精的缘故。
两人不知是怎么回的家,在计程车上的时候,辰锋几次去拉政申的手都被他甩开。
一到政申公寓楼下,就被拖着下了车,拉扯着进到电梯,辰锋就一把将他压倒在铁皮墙上重重吻住他,像要将连日来积压的热情都悉数发泄出来,狭小而挤迫的空间,热浪叫嚣翻腾,所有克制都在见到他的一刹那,全数化作暗涌的情欲。
政申被吻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转开脸,不知所措地低斥一声:「你疯了吗,这里有监控的!」
辰锋朦胧着眼:「他们喜欢看就看喽。」
「受不了你。」电梯门开,政申一把推开他,大步走出去。
辰锋追上去,一跨进那熟悉的房门,就耍赖似地拦腰抱住政申,将他扑倒在地毯上,也不顾对方皱眉,咬着他耳朵耍无赖:「啧,你这么胆小,当初怎么敢追我的?」
政申板起脸:「你醉了。」
「这是想抵赖喽?那我今天就要让你知道,你有多爱我!」辰锋嘴边带着挑逗的笑意,却开始兴奋地低喘起来。
辰锋突然放开手,撑起身子跨开腿跪在政申腰两侧,然后开始居高临下地敞开自己的衣扣,袒露那片健硕的胸膛,解开拉链稍稍褪下长裤,眼神火辣辣地盯着政申的表情变化,沿着肌理分明的腰腹往下,那包裹着性感部位的底裤渐渐隆起,可能是刺激太大,政申微敛下眼睑,气息也越来越粗。
被辰锋发现,他用手指轻轻勾起他的下巴,眼睛闪亮地盯牢他,极力强忍着已经凌乱的呼吸:「最近只要一想你,下面就不听话了。今天你要安抚它。」
当辰锋半跪着向前两步,直接将自己送到他唇边,那滚烫又心惊肉跳的触感直击面门,政申的脸颊不自由主地烧了起来。
半撑起上身,半湿的刘海打在那张极具性格的俊脸上,目光在游移中柔缓地定格在眼前这热烈燃烧的男体上,那随性而又侵略的姿势,是极危险的诱导,由上而下将情色味蔓延开来。
当指尖轻撬开唇,政申张嘴含住了他,轻舔吮吻辗转深入,始终低着眼眉,回避那欣赏着全过程的灼人视线,直接而强烈的慰藉袭卷全身。辰锋心神荡漾,被一种极其柔情的东西击中一般,有些失控地呻吟出声。
身下的男人一旦沾染情欲时,那种致命的魅力,随时绽放出纯粹而冶艳的诱惑,令他完全忘了原来他是比自己更强悍的人。辰锋开始为他着迷,无论是性爱的契合度,还是交往中那些令他心动的细节,都能令他深刻地意识到这个男人的可爱。
坚挺被温热的柔软包围摩擦,那凌虐般的快感强烈而浮夸,政申隐忍的神情激起情潮泛滥,那种无法厘清界线的感情圆满了内在的渴望。指尖在颈肩间来回,政申带给他的感觉无法用言语形容。
欲望重创了彼此,辰锋忍无可忍,一把拉开政申,俯下身揽住他的肩,吸住他沾着体液的薄唇,两人拥吻好一会儿,直到辰锋将政申再次压倒在地毯上。
政申呼呼粗喘着,对他的即兴而发有点头疼:「就不能换到床上去吗?」
「不,来不及了。」欲火中烧的人哪里听得进,他满脑子都想着要怎么攻陷政申。他扯下那碍眼的长裤,抚摸他结实修长的大腿,看向他因羞涩而闭合的双眼,就算他装得再镇定也泄露了太多,这个看似冰冷又固执的人,是注定要由他来融解这冰封的吗?
希望这个男人完全彻底地属于自己,这种热望已经成为一种执念,连日来一直困扰与盘据在脑内。
辰锋俯身用唇舌占领他胸前的突起,轻吻吸吮,手掌覆着他的手背,沿着腹肌向下缠磨,当停在中心时,怀内的人开始躁动,极力地压抑着口中即将逸出的呻吟,被啃咬的皮肤泛起潮红,当对方高热的性器顶在自己的下腹时,手腕已经被抬高紧紧扣住。
「哈啊!」当腋下被舔吻,欲焰延烧至四肢百骸,那沉溺般的情动打破了强装的镇定伪装,看辰锋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留下醒目的吻痕,腰际轻颤,结实的腹肌布满细密的汗水,因紧绷而泛着诱人的光。
「啊——」被辰锋进入时,政申失声喊了出来,在这场较量中,他又被生生地占领,那种窒息般甜蜜的负重已经严重羁绊了他未来的脚步,选择与辰锋这样亦真亦假、用演技辅佐人生的风一般的男子纠缠,这可能是他感情生活中走的一招险棋。
错与对、好与坏,都与人无尤。
辰锋顾及急切的攻入令政申一时难以承受,于是用强硬的手段将舌尖抵入他口腔,以分散他的不适感,当政申试图起身时,辰锋顺势压回去,抬起他一边的腿退出,待他正松了口气时,又猛地将欲望送入更深处,政申倒吸一口气,清晰地感觉自己被那人辗碎并霸道地占有,不断加力地抽插,完全没有节制地强猛进出着。
惊喘过后,辰锋开始不顾一切地低吼出来,政申微启双唇目光涣散,腰身无意识地迎合着,背脊被地毯蹭得有些麻木,汗水蒸发,亢奋的合鸣,暴烈而狼藉的激情在原始的律动中被完全带起。
快感被反复推进到极致,肉体不自控地颤抖,高潮急遽降临,政申一下按住辰锋的后脑,与他深吻痴缠,像要在对方身体上打个烙印,恍惚得久久不肯松开。
两人从地毯上翻滚了半圈,直至身体又配合地发动下一轮运动。
忘记了后来是怎么被由下而上地贯穿的,只知道唇舌吻到麻痹,津液从他们口中溢出,沿着辰锋线条分明的下巴滑落,他们毫不节制地索要和狂肆地撞击,低沉地嘶喊,在一次次的痉挛中迈向顶点。当热液冲入身体,也弄湿了一切,交合的快感似烟花炸裂时的绚烂和狂野。
「不要动,让我这样抱着你,一会儿就好,别动。」
这种异乎寻常的交集不断地挑战着神经,真的快要离不开他了,辰锋在陷入休眠时,脑子里只余这个念头。
就在两人分开两天后,洪家发生一件天翻地覆的变故。洪氏的众成实业当家人洪元隆在加拿大转机时旧疾突发,血脂血压指标异变,直接落地送入温哥华的私立医院。
本来是计画飞往美国堪萨斯州谈一笔生意,此举若成功,众成的年底业绩会有大飞跃。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老天要洪元隆退休,他也只能在医院里足不出户,他的左右手按原定计画赶去同对手谈判。
政申第一时间接到佳乐的消息,她声音里很有些焦急:「我们往日这么折腾那怪老头他没事,就以为他老当益壮,现在坐个飞机反倒出事了!订了今晚最早一班飞机去温哥华,我跟你一起过去。」
政申也头一回没有犹豫:「我手头的事情需要交接一下,下午就跟你会合。」
「这一次,你给他几天。」
「接手众成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
「你跟他呕气这么多年,叛逆期也该过了,你是洪元隆的儿子,重责在身,你不挺身而出主持大局,难道让外人上位,让老头子戴着呼吸机望而兴叹?」
「你这话说得太重了。」
「是吗?那是因为你太倔强,不下狠手就一条道走到黑。以前一味追求自由,现在好了,整个众成都一古脑儿压到头上了,有我和裴叔他们在,你很快能上手。新合约就由你这个新当家出面搞定吧,给洪老大一点安慰,就算真的偏瘫,也不至于灰心地坐不起来。」
佳乐心直口快,句句切中要害,让政申无力反驳,虽然之前也有意识到总有一天要被迫接手本家生意,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他一直觉得洪元隆会活到九十九岁。
一上午全神贯注地完成了短期的交接,耀日社内那一两个贴身助理听说长官可能要停薪离职,都惊得鸡飞狗跳。在与大boss协商两小时之后,政申暂时挂名闲职,答应日后有能继续效力之处不会推诿,这已经是他能做的最情义两全的决策了。
折腾了一下午,离飞机起飞还有四小时,政申预感这一次离港和处理众成残局,在美国境内还要去内华达州和华盛顿,大约没几个月的陀螺转,是肯定拿不下来的。
一想到辰锋,他的心就像被人握在手心捏紧般绞痛,他们的未来是不是也会因为这段隔离,而再度退回到晦涩不明,他始终没有办法对他的情人有把握,究其原因就是因为过分在乎了,越在乎越觉得自信瓦解的过程充满不安的猜想。
实在没有直接分别的勇气,本想录个语音留言给他就逃离香港,以免可能会有的情绪挽留和强行追踪,令他会心软得完全没办法静下心来挑大梁。
但最后还是情感战胜理智,政申在当天下午五点,循着那个他从来没去过的新地址,找到了辰锋所在的私人公寓。
因为此公寓保安系统到位,没有身分证明无法入楼,当保安人员询问他是否需要亲自联系住户时,他摇了摇头。
「不用了。谢谢。」
他回到地下车库,将打电话给他的念头压下,然后重新坐回到自己车里。就在他打算离开时,突然两个身影出现在前方拐角,其中一个便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
身边是一个漂亮的异国女人,她挽着他的手臂,神情严肃,辰锋似在她耳旁轻声说着什么,然后待接近座驾时,他抬手蒙住了她的双眼,像是要给她一个惊喜似地来到车门边,然后在她耳际亲昵地低语,那女子时而摇头时而点头,直到辰锋拉开车门将她送进副驾驶座,紧跟着也上了车。
自他们上车后,从政申的角度已经看不见,他原本试图平静的心湖像被人狠狠地搅了几下。
张辰锋,这又是玩哪一出?这个女人就是你所谓的寄居在新居的病人吗?但有必要如此亲力亲为地细细呵护与照顾吗?那种类似于情人间的互动又是什么状况?你要我相信你,可为什么次次都不能以更自然的方式来让我接受?
你还有很多秘密吧,张辰锋?你想留待什么时候告诉我?或许打算永远藏着另一面的你。
政申叹了口气,揉了揉额角,启动引擎踩下油门,打方向盘时一个左拐,不由自主地从后视镜中看到了辰锋在那辆他全然陌生的吉普车里单手拥着那女子的肩膀,像是在鼓舞安慰着她。
政申甩了下头,将这个场景从脑内清除出去。
好吧张辰锋,这次就当是我们之间的一个测试,你我都需要思虑和反省一下了,也许暂时分开一段时间,能有机会让彼此能适度调整一下负面情绪。
不知道那些觉得相爱就可以大胆做任何事的人是怎么回事,政申也想变得更粗神经一些,可是他发现自己这次过度认真投入,以至于有些迷失。
用力回想全过程,发现原来自己真的不擅长处理感情,而且最糟糕的是,他和辰锋之间往往是一迷惑就企图用性解决问题,最后原本清晰的思路也被完全绕进云雾里,理不出个头绪。
他们之间仍缺少一种维系,缺少完全开解和浸透的维系,也许在以后,辰锋会愿意裸露自己。而政申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也就是:他爱张辰锋,深刻而矛盾地爱着,无法自拔。
以往那种强盛的占有欲,渐渐升华至守候,他甚至想到了最坏的那个结果——如若辰锋不止他一个情人,他是否还能全身而退?
而另一边,正在为辛拉的进展欣喜的辰锋,却不知内心百转千回的政申已经在飞往温哥华的客机上。
辰锋用了些催眠疗法将辛拉引回那两次遇袭时关于武装者的记忆,一些模拟场景刺激了她潜意识里被深埋的部分,她有开始提供一些有用的证据了。
辰锋想到他就快摆脱旧身分,可以重新参与洪政申的人生,就觉得血液都为之沸腾起来。好几次都想向政申裸露自己,但最后还是忍住了,他不想让他们模糊难猜的未来再添几笔疑虑,他想保护洪政申,让他无条件无障碍地拥有自己,全新的自己。
或许过去显得太过随便,政申似乎从来没有相信过他是真的付出了全部的心力和感情,也常常要为自己的玩世不恭买单,但他不想再后悔,后悔错过那个完全合拍的对象,他要邀他去冲浪、打球、品酒和周游世界。
直到遇见洪政申,辰锋终于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了。
再两日后,当辰锋完全联络不上洪政申时,他慌了。
行动电话无人接听,单身公寓冷冷清清,连耀日和他的本家别墅都没有他的踪迹,辰锋像被人迎头打了一棍,完全没有缓冲和适应期。
政申就好似人间蒸发,连着的佳乐也没有接听他的电话。一星期后,辰锋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直到本港金融版出现一则短小报导,内容是涉及众成实业董事长洪元隆因病退休,由长子洪政申接位,股东们仍对众成未来充满信心。
这一则消息真如晴天霹雳,辰锋觉得自己被远远地抛于政申的生活之外,当他的家庭遭遇大变迁时,居然没有跟他交代过一字半句,就算一通电话留言,也可以安抚他此刻浮躁得快要干涸的心。
在这种孤独的焦虑中度过了二十八天,辛拉被FBI护送回国,虽然辛拉没能完全恢复记忆,但相关的细节陈述,已经能令他功成身退。
辰锋望着窗外的黄昏,胸口好像被压了一块石头一般窒闷,好几次,他都想在华人报上刊登通缉洪某人,只要一想到政申可能准备为家业完全放弃自己的时候,辰锋就觉得内脏都仿佛绞在一起般令他觉得寝食难安。
「洪政申,你是要折磨我吗?政申……」
辰锋知道,要重新推翻之前因自己造成的种种突发伤害,解除政申心中建起的城防是很难的,可是现在对方采取这种拒绝沟通的极端形式,是否算是明确拒绝他的表示?
可是不甘心啊,各种不甘心。就在他以为可以紧紧抓住那个人的时候,对方却主动弃权,这叫他情何以堪。
辰锋不想摆出痴情种的样子来,却得出反讽的效果,但是他真的想念洪政申,想念到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其实有时在自慰时,要幻想着他才能达到高潮。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种害相思的状况已经维持了快两个月,他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会没办法再装作若无其事。
回到广宇后,他强作精神,才没有让安娜他们发现他的异常。
蒋冰琴自从那个事件之后,即使表面依然笑靥如常,但举止显然不再像以前那样对他百般亲密,辰锋知道她开始对他有戒心,许是之前勾引政申的事情令她真正意识到他在感情上的手段可谓是无情,聪明女人都不该蹚这趟深水。
就在辰锋心灰意冷的时候,一通电话拯救了他。
「我刚到你家楼下。」
「哈?」辰锋正在下楼梯,听到政申的声音脚下一个踉跄。
「我到楼下了,你在哪儿?」
辰锋用了三秒钟才缓过神来,他一边听着电话一边冲出办公室跑向广宇前台,一路引来众人侧目:「洪政申你原地别动!千万别动。我现在就过来!」
安娜看向最近时常阴恻恻的辰锋突然恢复往日的潇洒笑颜,也不禁扬了扬眉毛:「怎么?有好事?」
「帮我推了下午所有的预约。」
「你疯了。」
「对。」
安娜叹口气:「好吧,我试试看。」
「谢了。」辰锋飞奔向电梯,他的耳膜鼓鼓地震动,最后才发现是自己的心跳。
用最快速度赶到目的地,在停车场看到政申的车停在出口处,一阵狂喜,于是冲到公寓酒店式接待大厅,但却没有看到他。他焦急地赶到室外的人造花园,发现水池边的条凳上那个人悠闲地抱着手,倚在一棵樟树底下不知在想着什么。
挺拔沉着儒雅又带着些许冷酷从容,就像那棵树,安静地得让人心疼。
那人也感觉到他的视线,于是撇过头看过来。四目相交,复杂的思念纠结成一团,辰锋的嘴渐渐咧开来,那种笑完全是发自肺腑的,当时简直觉得胸腔浊气尽散拨云见日。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辰锋走上前去,有些激动地将手伸了出去想摸他的脸,但见政申面无表情的样子,又有些顾忌,于是手在半空中又停住了,最后讪讪地收回。
「如果你是想测试我的忠贞度,那好,你成功了。我现在除了想你,几乎做不了别的事。」
「这可不是我的初衷。」政申有一丝邪恶而淡漠的笑意,「只是最近发现家里少了件东西,想到你说过,要是丢了什么记得来找你要,所以一下飞机,我就来了。」
辰锋心跳得厉害:「你丢了什么?」
「戒指,我放在抽屉里的。」
辰锋恢复了那一脸调侃:「为什么不报警?」
「我不想你坐牢。」
「谢谢你给我新生的机会,我决定——」辰锋终于跟他只有半尺的距离,「坦白从宽。戒指就在我卧室的枕头底下。」他抬了抬自己的左手,小指上有个熟悉的指环,「跟这个是一对的,我收藏着不过是想物归原主。你想要回去的话,必须也把偷了我的东西还回来。」
「我有拿你什么东西吗?」
「有啊,还是很重要的呢。」辰锋笑得很得意,但眼神却越来越深邃和情深,他猛地握住政申的右手,然后牵起来将他的手掌心贴到左边的胸口,「这里,自你不告而别之后就空了呢。没有它,我可能活不了,不用做得这么绝吧?」
「你用这套阴谋论对付过多少人?」
「那我说实用的好了。」辰锋悠悠道,「你身体后撤,但眼神依然没有偏移,你戒备,却依然爱着我。你将右手握紧,因为你开始无法控制紧张的情绪,你为难,因为你爱我。你把车停在最容易撤离的位置,怕我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然后可以选择在第一时间潜逃;你等我,是因为你爱我。」
「你果真是个自大狂。张辰锋,你是不是认为吃定我了,才敢这么嚣张?」
「你总是对的。」辰锋伸长手臂一把收紧拥抱,重重按住他的后脑,用唇覆住了他的,吻着这个比任何时候都要珍惜的男人,感觉他贴着自己急促而有力跳动的心脏,感觉当年亡命之徒般刺激的追逐,感觉可能一生都不会在别人身上寻到的浓情烈爱。
直到听到远处陌生人的说话声,政申才狼狈地推开这个不顾场合、随时随地就发情的家伙。
「我晚上还要回公司。」
「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就上楼取戒指?」
「我才刚下飞机!」这么久了,政申还是受不了这人堪称直白的性暗示。
「你是怀疑自己的体力吗?」
「你就喜欢跟我较量这种事是吧?」
「是啊,我天生好色之徒,而且对你没有抵御能力哎。最近想你想到手软,你是不是要补偿我一下?」
「手软……」等解读到言下之意,政申脸就如水煮般烧红起来,「你真是无药可救了。」说着,便迈步走去。
「政申!」辰锋却仍站在原地,扬声道,「谢谢你回来。」
政申停下脚步,低声回应,「我不是为了你。」
「我爱你。」
「少肉麻了,你的新居不会连咖啡机都没有吧?」
辰锋跟上来,笑得心满意足:「有,跟你公寓里那套一模一样。」
END
后记
《急速沦陷》是我拖得比较久的一个故事,因为路途反复纠结主人公的职业和性格,而不能完成剧情,在编辑小梦的督促和鼓励下,才最终顺利完结。
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写关于因欲而爱的故事,虽然难免有些狗血,但却是俗套得让我觉得满欣慰的一对CP……(好古怪的形容。)
我特别喜欢洪政申这样的冷大叔,所以常常会忘记关照辰锋,不过补偿也是有的,我居然难得地一举成全了辰锋作为小攻的绝对地位。其实一开始的设定,辰锋是受来着,可是越写越想压倒冷大叔,于是就……
这是我今年重归之后写的第一部新作,虽然不很成熟,也有不少细节没来得及推敲和完善,但还是要感激一直以来为我捧场的朋友,是你们的爱让我坚持到现在。
希望今年能多完成多几部小说,以满足大家的等待。
我前不久开通了新浪微博http://t.sina.com.cn/1621570093(我是晓春),大家有问题也可以及时给我留言。最后也要感谢猫树的美人封面,希望在暑期的尾巴,给大家带来一丝清凉。
晓春
This entry was posted on 2012/01/05 at 下午4:24:00. You can follow any responses to this entry through the RSS 2.0. You can leave a respon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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