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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難為》(番外長滴俺想哭T_T)、《養父》《攻四,請按劇情來》《三十而受》《浮生劫》《国王X国王》《傻夫吴望》《小兵方恒》《人鱼法则》《射雕之拱手河山》新增了番外,大家直接拉到最底下的“留言”部份閱讀

另、8月中旬開始包包的工作會比較忙,所以一切更新暫緩,希望各位親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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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box! 碎碎念[留言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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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梦》作者:冰原魅影

竹梦

  高速公路上,一辆大客车满载着欢歌笑语一路奔驰。出门旅游最能笑最能闹的就是学生,学生里最能掀起气氛的就是学艺术的学生。车里的四十多名男女学生正是艺术中最活跃的舞蹈专业的尖子生们。舞蹈学院的这些宝贝们刚刚结束了一场严酷的赛事,比赛的结果各自心理不同炎凉。然而还是少年的他们还没学会坐困愁城,心事重重。所以一路上司机就不寂寞了,乐呵呵的听着他们唱啊闹啊说啊笑啊,连随行的老师也被哄起来,唱的满堂彩。原本学艺术的人就不会遮掩自己。

  "肖磊!该你了该你了!"车载的麦克风轮流转,被一个女孩赛在肖磊的手里。周围的人拍手起哄:"唱段酸的!"肖磊是绥德小伙,人说米脂的女子绥德的汉,这两个相距甚近的地方出产着截然不同的美丽。米脂的女子美艳妖娆,绥德的小伙帅气俊朗,米脂女能歌,绥德小伙善舞,有口皆碑。肖磊很幸运的继承了父母的优点,舞是没话说,也唱的一嘴陕北小调,只要他一开口没有不笑得满地找牙的。肖磊是这次舞蹈大赛的金奖得主,自然意气风发。接过话筒笑吟吟的站起来冲大家一拱手,用京剧念白朗声道:"献丑了!"放开喉咙就唱,顿时酸溜溜的小调飘满车厢。

  "第一次,我到你家,你呀你不在。你家的老爷爷给了我一烟袋;第二次我到你家,你呀你不在。你家的老奶奶给了我两锅盖;第三次我到你家,你呀才在,你家的老黄狗。。。。"旁边的女生笑眯眯的用地道的陕北腔缝嘴:"咋着?""把我给咬出来!"声情并茂的演唱赢得众人的大声喝彩。坐在最后排车窗边的严锐也不由得弯起嘴角,笑了一下。这个家伙就会哗众取宠,不过心情倒是稍稍松了一些。比赛结束以后,严锐就始终控制着自己,不愿意让人看出失落。好在平日里话也不多,严锐的冷淡清静是出了名的。

  又输了,这是第几次输给肖磊了?同样的中国古典舞,却是注定的肖磊第一。赛前赛后老师一再的开导,你的作品很独特,属于剑走偏峰。对于一直强调阳光潇洒的男子古典舞风格来说,不能占鳌头很正常。但是真得很喜欢《竹梦》,无法放弃它带给自己的激动和沉静,没有哪个舞蹈可以像《竹梦》一样带来人与舞合二为一的感觉,那是一次一次沉入梦幻的美妙。严锐深深地喘了一口气,可是也同样的无法承受失败。一次一次的以微弱的差距与第一失之交臂。而站在自己前面的总是那个爱大笑爱现的肖磊。侧着头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严锐始终没有移动。

  "不知道啥个时候你能跟上来,摘一个暖太阳,往我的怀里揣。"肖磊放纵的大声唱着,直白火辣的情歌惹
的一群正是花开时节的男孩女孩跟着大声和,巴掌都拍红了。严锐没有动,只是把眼光从窗外收回来瞟了一下肖磊站着的地方。很巧,肖磊的眼睛也正看着他,亮晶晶的似乎有什么想说的话。严锐迅速的调转眼光,嘴角却再次弯了起来,死小子我没你想得那么小心眼!眼睛垂了下来,严锐嘲讽似的笑了笑,真的没有吗?心里还是酸酸的吧?肖磊是那种典型的阳光俊朗的男孩子,他的舞把潇洒两个字发挥到了极致。在舞台上那个手执巨笔的书生如痴如狂的神态是如此的引人入胜,他的第一无可挑剔。也许真地象老师说得那样,是作品的风格限制了自己的发展吧,肖磊的《书韵》是近年来公认的古典舞的优秀作品,而一个舞者遇到一个好作品等于成功了一半。不露声色的轻叹一口气,严锐把身子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

  "到了到了!锐,下车了!"肩膀被猛推着,严锐一激灵从睡梦中醒过来,已经到学院了。学生们陆陆续续得下车,严锐也赶紧背好背包站起来。刚睁开眼睛还没醒过盹来的严锐晃晃悠悠的走,谁都知道他最爱睡觉,只要有机会是一定会随时打个盹的。车门口伸出一只手,在自己胳膊上扶了一下。严锐瞟了一眼,是笑得暖暖的肖磊。一只手搭在严锐的肩上,搂着他往宿舍走:"你又梦见什么了一会皱眉一会抿嘴的?"严锐扬起头伸手揉揉酸疼的脖子,懒懒的哼着:"好饿啊!不知道食堂还有没有吃的。"肖磊大笑一声狠狠地推了一把严锐的头,两个人嘻嘻哈哈的笑着争先恐后的往宿舍跑。

  两个人的宿舍紧挨着,原本是一个大房间,中间加了一堵墙隔成了两个小间。每个房间里住着两个男孩,各自有一个房门以外,中间的墙壁上开了一道门方便他们互通有无。宿舍的条件比起一般的学校来说要好得很多,说是小间面积对于两个人来说也足够了。两个人各自有一套书桌,单人床,一个容量不小的衣柜。衣柜里照例最多的东西是练功服和舞鞋。还有大大的每天形影不离的背包。

  晚餐的时候早已经过了,而且他们在赛事结束以后由学校领导请客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了。可是那桌丰盛的菜肴严锐几乎是一口没动,实在没有心情去看面前的杯盘,只是象征性的喝了一点酸奶。现在快饿瘪了。

  严锐把背包放进衣柜,同屋的男孩拿起脸盘毛巾要去洗澡,回头问他:"锐锐,洗澡去吗?"古典舞系全部的几十个学生只有很少一部分是外地艺校进来的学生,大部分都是从舞蹈学院附中就一起摸爬滚打的孩子几乎可以算是从小一起长大。5、6岁开始学习舞蹈,十来岁进入附中接收系统的舞蹈训练,现在进入舞蹈学院成为小龄大学生,恐怕到他们毕业也刚够普通大学的入学年龄。彼此之间的感情是从孩子时的耳鬓厮磨开始的。

  严锐摇摇头,摸摸肚子说:"我想先吃点东西,你先去吧!"如果不吃饭的话,晚上的功怎么撑得下来啊?虽然刚刚结束重大比赛,晚自习的时间也差不多结束了。但是严锐给自己定的练功时间是雷打不动的。门开了,肖磊探着脑袋:"还不快点,餐厅也许都没人了!"严锐赶紧抓起饭盒,跟着肖磊跑下了楼。

  餐厅真没人了,宽大的玻璃罩里,不锈钢的大盘子里只剩了点汤汤水水,还有几个可怜巴巴的馒头。大师傅很抱歉的看着俩垂头丧气的男孩子:"真对不住,不知道你们没吃饭。要不,我炒几个鸡蛋?"严锐皱眉,最讨厌鸡蛋!肖磊把饭盒夹在胳膊底下,碰碰严锐:"走吧,找点别的吃去。"

  走出餐厅,严锐看看表,已经快8点了。校门都关了到哪找吃的啊?肖磊鬼鬼的笑,忽然一只手搂住严锐的胳膊低声说:"跟我走吧!"

  二

  拉着严锐的手小跑起来,穿过浓密的灌木丛一直跑到学校的围墙边上,那里有一个小门。门照例被一把快要生锈的大锁锁着,肖磊四下看看,伸手抓着铁锁使劲拽。严锐吃惊的看着他,压低声音:"你干吗?"话音未落,锁哗啦的一声开了。肖磊冲目瞪口呆的严锐作了个鬼脸,拉开小门闪了出去。严锐愣愣的看
着,这个地方从来没有注意过,他怎么知道这个锁是可以开的?

  "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啊!"被一只手抓着胳膊,严锐踉跄了一下穿过了小门。门外是一条僻静的小巷,巷子口外边就是繁华的主干道,车水马龙的喧嚣可以清楚地看见。被拉着一直跑到巷口,肖磊伸手叫了一辆出租车,先把严锐塞了进去,自己也坐进去。

  严锐斜眼看着他:"你怎么知道那能出来的?"肖磊嘿嘿的笑:"实话跟你说,我出来好几回了。是现代舞的那几个小子先发现的,我跟着他们出来玩了几回。其实一直也想勾引你的,可是都没什么机会。"严锐用胳膊肘给了他一下,一张臭嘴胡说八道的也不分个场合。司机已经憋着笑了。

  "到底去哪?"声音冷冷清清的。本来严锐的声音就不太象一般男生变声后的粗哑,很清透的感觉
。再加上本来就性情淡泊,稍不高兴那声音就像雪碧广告:晶晶亮 ,透心凉。肖磊赶紧赔笑:"吃饭,带你去个好地方,马上就到。"

  车子停在一家装饰的很有个性的小吃廊,下了车肖磊轻车熟路地走了进去。严锐跟在后边,不时地左右看着。这里地方并不太大,但是食客不少。看起来肖磊是这里的常客,很快就通过服务员找到了一张空桌。小小的藤制桌椅透着古朴可爱,还有浓厚的西南乡土气息。

  两个人坐下来,肖磊在菜单上点了几样之后交给了服务员。朝着对面淡淡的严锐眯着眼睛笑:"放心,不会被发现的。再说我们今天本来就可以休息啊!"严锐看着他,眉峰一挑:"你常出来鬼混就不怕老师抓你现行?""我哪有常出来?"肖磊举着手喊冤:"哪天晚上的课我缺席啦?偶尔的出来放松放松而已,你别那么当回事好不好?"

  菜上来了,很新鲜别致的菜肴。一瓶啤酒摆上来,严锐压低声音:"你真疯了?"肖磊笑:"一瓶而已。"学校规定校内时间不许喝酒。

  "今天难得我们一起吃饭,来吧!"肖磊把酒给严锐倒在杯子里,冰凉的淡黄色液体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今天高兴,这次比赛。。。。。"肖磊揉了揉鼻子,其实不想说比赛的,但是这是两个人之间绕不过去的话题,倒不如坦诚相对。没有看严锐的表情,肖磊低着头搓弄着酒杯:"这次比赛我尽了全力,我想赢。我知道你也一样。可是我还是不知道,我们两个差的那零点三分到底是实力差距还是作品的差距。因为看不到清楚地界限,所以我每一次都怀疑,我到底赢在哪?"

  严锐的嘴角微微的翘着,并不是在笑。那只是他习惯的一种无奈或者自嘲的表情。肖磊并没有矫情,他说的是他想的。这些年朝夕相处,孤寂的练功房里常常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实力,是相当的。就像两个国球高手,年复一年的在一张球台上训练,还是免不了在赛场上兵戎相见。但是为什么输得
总是自己呢?

  杯子轻轻的碰了一下对面肖磊手中的酒杯,严锐淡淡地说:"喝酒吧!想那么多干嘛?"冰凉的酒液给焦渴疲惫的肠胃带来了舒爽的安慰,两个人一饮而进之后都轻轻的叹口气。好舒服!没一会,一瓶啤酒就见了底。

  "再来一瓶吧,啊?"肖磊得寸进尺,眯着眼睛提议,活像勾引人做什么勾当的嘴脸。严锐看着他抿抿嘴,忽然笑了,笑的别过脸去,清亮的眼睛瞬时眯成两个弯弯的小月亮。严锐不能笑,本来一个标准的酷哥儿给那灿烂甜美的笑容全破坏了。谁见过流川枫笑啊?严锐就不笑,暗地里被同学研究过笑肌的问题,冰山的代号也早就在学校里流传了。可是也有例外的时候,严锐开颜一笑,看见的人全懵了。赌咒发誓的跟人说严锐笑了,没人信。

  肖磊立刻作了一个扑倒的动作,夸张地叫着:"完了完了,又一个发财的机会让我给浪费了!严锐你下次笑的时候提前给个通知行吗?我好带相机。拍成照片的卖多少钱啊?千金难买一笑啊!"严锐差点把手里的酒瓶砸在他脑袋上。

  酒足饭饱,豁出去的两个人喝了四瓶啤酒,桌上的饭菜倒是没怎么动。肖磊看着严锐:"还说你饿了,你还没我吃得多呢!把饭盒拿来吧,装回去别浪费了。宿舍里的狼们准能打扫了。"

  严锐发愣:"饭盒~~~"肖磊看着他,严锐的脸通红了,呐呐的:"可能,在出租车上了。"肖磊沮丧的叹口气:"明天拿什么吃饭啊?"

  顺着原路返回了学校,肖磊没有忘记把锁按原样挂好。

  练功房里的灯都关了,今天大家休息的都早。两个人悄悄的跑到宿舍楼下面,严锐站住了。突出嘴里的口香糖,用手拦着嘴里的气味闻了闻,要是被发现有酒味就糟了!一向安分守己的除了跳舞什么都不沾,这次竟然跟着他偷跑出去喝酒!肖磊把他转过来:"来我闻闻。"抓着严锐的胳膊,肖磊的鼻尖凑了过来。暖暖的带点酒香的气息就贴着唇边,他的脸就在眼前!严锐的心猛地狠跳一下,撞得胸口都有点疼。呼吸顿时失去了频率,微张的嘴唇有点发抖。猝不及防的靠近,是这样的难以面对。

  不自然的背过身,严锐尽量不动声色的平静自己。搓了搓发烫得脸。要不要先去水房洗洗脸啊?肖磊也没说话,手插在口袋里站在哪,尴尬的舔着嘴唇。本来真的是想替他检查一下有没有酒味,可是刚才的一瞬间,被一种很怪异的东西打到了心脏,通通的跳得自己都嫌丢脸。不过,可能是喝多了吧?

  回到宿舍里,严锐有点惴惴不安。刚才的慌乱还是没有消失,反而勾起了酒精的热度,现在浑身都躁热得难受,需要洗个澡了。身后的书桌边,同屋的林晓正对着电脑忙合着,天气热,林晓只穿着一条短裤,赤裸的上身正对着电脑的摄像头。

  "你去哪了?现在才回来?吃饭了?"严锐含糊的点着头。捂着嘴唇回到自己床边,慢慢的换衣服准备洗澡。隔壁的小门开了,肖磊拎着带回来的食物朝林晓晃了晃:"晓儿,吃吗?给你带回来的。"林晓头都没回:"不吃,没空。"肖磊靠在门框上看着他:"你就成天的玩这个吧!那天真把你魂勾了!"林晓笑眯眯的回嘴:"这也叫正当爱好!我。。。"

  "天啊!快来看!"突然的惊呼吓得正脱了半截衣服的严锐一抖,林晓激动得指着电脑:"她她她……脱了!"电脑上,视频里的女孩竟然真的撩起上衣,露出了蕾丝胸罩。肖磊"嗷"的一声扑了过去:"你小子怎么弄得?身材真好!""这就叫公平交易,没看见我都出卖上半身了吗?嘿你别挤,你挡着我了混蛋。。。。"两个人在电脑跟前挤成一堆,脑袋都快扎到屏幕里去了。

  严锐把换下来的衣服放进盆里,默默地走出去了。

  三

  练功房里,严锐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在心里默默的数着节奏做着杆上练习。身体的柔软和力度是靠每天不间断的刻苦练习来维持的,一点都马虎不得。蹲,跳,扳腿,又作了几个组合,身体开始发热了。严锐喘着气活动了一下脚腕,顺着地板的缝隙下了横叉,把左边的脚尖塞进钢琴和地板之间的窄小缝隙里,借助钢琴的力量压脚尖。但是另一边没有可压的东西,只好尽全力自己下压。

  空荡荡的练功房,晶亮的地板反射着顶上的灯光,更显得空寂。已经习惯了,严锐抬起头甩甩汗湿的头发,从小就习惯了寂寞。练功房里永远是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地板上砸下了多少汗水,舞鞋上留下了多少血迹,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只记得老师说过,别人是著作等身,而一个舞者,只有在地板上砸下几个等身的血汗,才会有空气的女儿,飞翔的精灵。

  很轻的脚步,几乎无声。但是周围太静了,严锐还是听到了那含在嘴角的轻笑。一双黑色软皮靴停在跟前,不同抬头也知道是谁。那家伙最喜欢这种高帮的练功鞋,而自己更习惯素朴的帆布鞋。

  肖磊在他跟前坐下来,自己一边下了横叉,一边用手把严锐的脚尖压到了自己跟前的地板上。腿有点疼,严锐调整了一下姿势。深深地吸了口气。"你不是要去洗澡吗,怎么又跑来练功了?休息一天就这么受不了啊!"肖磊轻声地说着,嘴角翘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严锐。严锐忽然得有点生气,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眼神那笑容似乎看穿了什么,含着点轻佻的意味。可是到底有什么好看穿的,严锐自己也说不清楚。但是就是莫名的紧张,生气。

  看严锐不说话,肖磊也不在意,嘻嘻哈哈的说着刚才的事。林晓好不容易钩来的女孩,被他这一搅和一怒之下把林晓给踢出去了,林晓现在满床打滚得让他赔呢!严锐抿抿嘴角,侧着头看他:"那就赔吧!实在不行就以身抵债。""我到想,人家不要。晓儿说要是你他就凑合了,我这不就来找你了吗?"严锐想缩回腿来踹他,肖磊笑嘻嘻的抓着他的脚用力压着:"别动别动!我不说了。扭了腿就麻烦了。"近来他们之间常常会开这些乱七八糟的玩笑,可以冲淡很多东西。

  严锐把腿收起来在胸前抱着,肖磊也收起腿来,两个人面对面的坐着,脚尖顶着脚尖,轻声地说着今天比赛中的一些轶事。说到主持人的口误导致的混乱时,两个人对着笑。夏夜的风清清凉凉的吹进来,几只小飞虫也赶来凑热闹。肖磊伸手拂开落在严锐手臂上的一只小虫子,继续着他们的话题。

  阳光照进通透的大玻璃窗,地板上反射出点点的亮光。很多地方被舞鞋和赤脚磨得消退了漆色,学生们就在地板轻轻的咚咚声里一遍一遍的重复着枯燥的练习。十几个男生分成两排,两个两个的做着"双飞燕",那种双腿平开双臂平伸,平地跃起的大跳动作。男子舞步中充满力度和美感的动作,不仅需要完美的软开度还要高飘的弹跳。这个动作肖磊一直都是示范版。严锐就站在他后面,看着那个几乎可以在空中停留的弹跳,深深地吸口气。

  预备,踏步,起跳。严锐屏住呼吸腾空而起,看着镜子里修长的双腿一字分开高高跃起,严锐不动声色的抿一下嘴角。还可以。

  "前天的比赛你们看到那个藏族女孩了没有?连着做了十几个双飞燕!个个够水准!男子版的动作现在被女孩子们用得炉火纯青,你们不下死功夫练怎么出去见人!"老师刘誉背着手吼着。这些孩子都是尖子里的尖子,但是还是要狠下心肠的去敲打,为了他们可以飞得更高。

  十几个双飞燕连着做不是闹着玩的,也就是那个藏族女孩有这样的强悍体力吧!严锐暗暗挑挑眉毛,当时看的时候真有点吐舌头的。现在的女孩不得了。如果自己做的话,不知道是不是也能气不长出。

  "男子动作让女孩做了,还要我们干嘛?"

  "干脆我们做女子版的,大家公平交换。"

  窃窃私语声引起一阵爆笑,刘誉老师一皱眉:"好啊!能练出来算你们本事!练不出来就好好地给我加强腿上功夫!"肖磊悄悄得用眼角瞄了一下身后的严锐,面无表情的他正在压着手腕准备下一组练习。严锐的很多动作都是女子版的,规格之高之完美不是一般的女子可以比的。那种介乎刚柔之间的迅疾凌厉,行云流水不露痕迹的变化,有一种击中人心的力量。

  "肖磊,严锐,你们俩过来。"刘老师点手叫着,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走了过去。"10月份有个很重要的演出,需要一个双人舞。胡老师有一个新作品,挺适合你们。决定交给你们俩了。从明天起,你们就加紧排练,我跟着你们。"看着最心爱的两个孩子,刘誉很是有点骄傲。舞蹈学院里最出色的两个孩子都出在自己手里,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值得夸耀的?

  "真的?太好了!谢谢老师,是什么题材啊?明天就开始吗?"肖磊乐颠颠的,嬉皮笑脸的拉着刘老师的胳膊问。严锐没说话,不过也很高兴。能够排练新舞蹈是很难得的,尤其是很少见的男子双人舞。不过从此要和这个家伙整天的滚在一起,还真有点倒霉。嘴角微微的翘了翘,严锐低下头解自己手腕上的护带。

  "磁带在这里,今天先好好熟悉一下音乐。明天早晨去排练厅。"

  四

  宿舍楼的灯光基本上都熄灭了,只有少数的几个寝室还亮着微弱的光。旁边的林晓已经睡了,严锐斜靠在床上,耳朵里塞着耳机。新舞蹈的音乐很有古典气息,埙的加入平添了一些萧杀的气氛,自然的使人联想到了古战场。半眯着眼睛听,一边把药油倒在手心里,按摩旧伤复发的手腕。大概是前一段时间练得太狠了,手腕上的旧伤再次发作,疼得翻不转。腰上也出现问题了,真是麻烦!

  耳朵上的耳机被摘掉一只,严锐抬起眼睛,肖磊只穿着一条练功短裤也挤到床上来。在严锐对面的空地方坐下来,懒懒的靠在墙上。什么时候了还跑过来?严锐没说话,只是白了他一眼。肖磊挑衅似的用光脚尖踢了踢严锐的腿,把那只耳机塞到自己的耳朵里。大概是刚刚洗完澡,肖磊的身上还有残留的水珠没有擦干,坚实的胸背线条流畅清晰,光滑的大腿上流线型的肌肉线条清晰地显露着。严锐向后缩了缩身体,肖磊的身上像个小火炉,散发的热量不用紧贴着都可以感觉得到。现在还是夏天呢!

  涂完药油,严锐用护带把手腕缠上。肖磊伸手把药油拿过来,小声地:"趴下。"严锐扁扁嘴,顺从的趴在枕头上。肖磊伸手把他的背心撩起来推到肩膀上,露出光洁的背。把油倒在手心里,一点一点的抹在腰上,然后两只手慢慢的推。腰伤几乎是舞者的职业病,肌肉骨骼在不堪重负之后,必然的以痛苦的形式提出抗议。看到在练功的时候腰最好的严锐小心翼翼的扶着把杆下腰的时候,肖磊知道,他是疼得够呛了。严锐很瘦,肖磊的两只手几乎可以把他的腰围起来。慢慢的推着,就是这么细的腰在做软翻的时候几乎可以贴到头上。真怀疑他的骨骼构成是不是和别人不一样!

  "要不跟刘老师说一声,你歇几天?"肖磊跪在他身边,俯下身子贴着他的耳边说。热热的气流弄得耳朵很痒,严锐摇摇头:"没事,小问题。过两天就好了。"肖磊无奈的摇摇头,手上加了些力度,严锐痛苦的哼了一声。药油走过的地方火辣辣的,酸疼紧绷的肌肉被恰到好处的揉捻着推拿着,渐渐的松散开。

  手上不再使劲了,慢慢的抚摸着。肖磊自己也躺在他身边,小声地说着话。背上热热的手很舒服,严锐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开始还出一声,后来就一声不出了。睡得真快,侍候的你舒服了是不是?肖磊笑着伸出两个手指头想插到他的鼻孔里给他做猪头,想想又放下来。算了,爱睡觉的小猪,让他睡吧!

  把背心拉下来盖住赤裸的腰,看看呼吸轻浅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得严锐,肖磊小心地把耳机从他头上摘下来,放在枕头边上。关上了床头 灯。

  过了一会,严锐睁开了眼睛。刚才肖磊的手一离开腰就已经醒了,本来想继续睡得,可是竟然再也睡不着了。不想动,尽管这样趴着睡很累。腰上还是热热的,残留着方才的感觉。倾吐口气,严锐伸出手把耳机拿过来,听听竹梦吧,也许会平静下来。总要继续睡啊,明天还要排练呢!

  浓重的黑暗里渐渐溶出翠绿,一片深莽的竹林就在那里。淡淡的雾气在林间缠绕,清冷寂静。这个地方熟悉的心里发酸,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有过怎样的过往。这是哪里?严锐驱使着自己奔跑着寻找着,曾经的世界已经无影无踪,过去的世界也无从追问,只有苍茫的竹林,只有深重的翠绿。似有似无的一个绿色身影远远的站着,背对着自己的影子颀长纤细,波如蝉翼的轻纱层层叠叠如雾如烟。似乎在召唤,似乎在等待,明明白白的看得到他但却淡的如同晨雾。想要接近却总是如同追日一般虚无。心里是有些亲切的,似曾相识的那个人。可是他是谁?为什么总是不肯转过身来。

  发不出声音的严锐静静地站着,看着那个淡淡的影子。悲伤就这样涌上心头,重重的压住了他。

  严锐醒了,窗外的晨光还没有完全照进来。胸口的疼依然在,严锐知道自己必须马上起来,不然梦中的凄伤会一直压着他,难以摆脱。多少次了,会梦到那片竹林,还有那个欲语还休的绿色身影。从没有真切的看清过他,却每一次都真切地感受了他的悲伤。也许是心有所想吧,梦里的那个人或许就是自己说不出口的感伤。枕头上有一小片湿湿的痕迹,严锐默默地把枕头翻了个面。

  悄悄的起身,严锐用冷水洗了洗脸,换上鞋就跑下了楼。学校里的花草很繁盛,清晨的露珠顶在花心里,诱人的绽放着。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四肢的运动上,严锐呼吸着早上的清新空气,努力的告诉自己,那不过是一个梦而已。

  当学校的起床钟敲响的时候,严锐已经在练功房里大汗淋漓的跳跃了。陆续而来的学生们各自压腿压腰,做着每天早上的例行功课。对于大多数人来讲,这一天的清晨并没有任何的不同。只有严锐在擦去汗水的时候,会抬头看看镜子里的自己,眼睛里残留的忧伤。

  五

  新舞蹈的主题是对弈,两颗中国围棋的棋子,一黑一白如同阴阳两极,又似刚柔水火在较量中展示着各自的力量。完全不同的两种力量在同一个世界里对峙着纠缠着,互相消磨也互相增长。即是下棋也是战场,似是游戏却象征着真实的厮杀,在萧杀神秘的气氛里演绎着相生相克的主题。

  这是个很吸引人的创意,两个人都非常的喜欢,投入得很快。经过了几天的排练之后,雏形大概出来了。剩下的就是不断的切磨了。

  闷热的下午,大排练厅里,两个人汗水淋漓的正在练习一段快板,这里的一大段还有很多需要磨合的地方。老师坐在一边看着他们,忽然门外有人招手,刘老师起身走了出去。这个舞蹈有很多地方需要两人的眼神交流,有个地方肖磊走错了位置,本来对峙的两个人变成了同仇敌忾,严锐忍不住笑了:"喂,错了!""错就错吧!看招~~"肖磊索性将错就错,耍宝的玩起了太极推手,严锐推打着他的手臂,笑着躲。忽然被勒住了脖子向后绊倒,肖磊得意的大叫:"拿下了!"

  严锐的笑声突然止住,手死死的抓住了肖磊的臂膀。肖磊吓了一跳,赶紧搂住了他的腰。严锐慢慢的在地板上坐了下来,扶着腰缓了口气,摇摇手:"没事了,歇会吧,我快散架了。"肖磊注意的看了看他,转身去拿水。严锐两只手撑在膝盖上喘气。汗水象下雨似的流下来,身上的圆领练功衫早就不知道湿透几回了。

  "我靠!今天几度啊?跟蒸笼一样,我现在就是只包子,已经快熟了。"肖磊走过来,把水递给严锐一瓶,自己坐在他旁边大口的喝着。"你那腰就别瞎逞强了,该休息就要好好休息。"严锐轻叹口气,没说话。

  肖磊两只手撑着身子,腿大张着坐在地板上疲惫的吐着粗气,白色的练功短裤也被汗水打湿了。严锐咬了咬牙,腰有点吃不住劲。看来需要找个按摩师好好的治疗一段时间了。索性在地板上躺了下来,紧绷着的腰竟然放不平,严锐用两只手在腰下面垫着那个空隙,好让身体能放松一下。

  闭着眼睛躺着,疲惫的身体一旦放松了就很难再收敛起来。严锐想要是能躺15分钟的话,应该就可以缓解一下酸疼。肖磊抓过一块布来擦着地板上的水渍,那些都是他们流的汗水,如果不擦掉,可能会让舞鞋打滑。擦到严锐的身边
,看着汗珠挂在他的眉尖上,肖磊伸手替他擦了。摹的发现,严锐已经睡着了!肖磊哭笑不得的哈了一声,这家伙!无奈的摇摇头,但愿老师在外边呆上一个下午,让这只小猪多睡一会。可是他怎么就不长点肉呢!肖磊两个手指头捏着严锐的手腕,叹了口气。伏着身子看严锐的脸,尖尖的下颌秀气的鼻子,一笑起来两个眼睛就变成小月亮。很喜欢看他多笑笑,总觉得他心事太重。跳舞是快乐的事不是吗?不由自主地用指尖触碰他微微簇起的眉头,想把它们抚平。

  看来老师一时半会的回不来,干脆也歇会!肖磊在严锐身边躺下来,一只手枕在脑后,另一只手绕到头顶上,拨弄着严锐的头发。这家伙的头发真滑,洗发水是不是又换牌子?挺好闻的。

  门外传来说话声,刘老师带着几个外校的老师走进来,一边走一边笑呵呵的说着:"我这两个孩子天分还可以,就是刻苦上比别人强!他们的成绩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你看这样的天气他们。。。。。"

  像是要验证刘老师的赞誉,地板上两个男孩睡得正香。

  "嗬!这两个小子!"刘老师的脑门上可以点烟了。"都给我滚起来!"

  屋子里飘散着淡淡的艾草香气,几道白布帘遮挡了人们的视线。布帘里边是按摩床,身着白衣精壮的按摩师傅正在忙碌。

  "嗯~~"严锐轻哼了一声,紧蹙着的眉尖更紧了。赤裸着上身趴在按摩床上,背上是按摩师傅粗糙的大手。严锐想起了小说里描写的鲁智深,钵盂大小的拳头~~~现在这双拳头就在自己腰上不停的滚动,疼啊!

  "跳舞也是很辛苦的啊!我说怎么十七八的男孩子腰就成这样了。你这可不是一天两天落下的,也别指望着一天两天的能好。得自己注意保养,别用得太狠了!"按摩师傅说着,手上的活不停。严锐疼得说不出话来,咬着牙默数着时间。滚动变成了有节奏的敲打,紧绷在一起的肌肉开始慢慢松散,变软。等到好不容易结束了按摩,一盏暖融融的灯照在腰上的时候,严锐才松了口气。可是舒服的睡一会了。

  走出医院,严锐觉得身上轻松多了。刚才被灯烘烤着的地方现在软软的热热的,很舒服。心里也轻松了不少,虽然已经是黄昏了,看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也有了逛一逛的兴致。

  在热闹的商业街上无目的的闲逛,严锐拿着一罐可乐边喝边走。这样悠闲的逛街的时候并不多,整天的练功、上课、演出、比赛就把一年里的时间排得满满的,仅有的一点休息时间还不够睡觉的。想想也替自己委屈,普通男孩子逛街玩游戏成群结伴的到处玩的经历,自己太少了。从开始跳舞的那天起,就注定了要牺牲很多东西。严锐轻叹口气,羡慕得看着身边一脸轻松的红男绿女。

  一家饰品专卖的小店正播着热热闹闹的电子音乐,路过的时候严锐无意中的扫了一眼,一抹绿色立刻吸引了他。那是一串翠绿的玻璃风铃,细小的竹枝碧绿的竹叶,微风过处丁丁作响。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孤零零的挂着,被大堆的前卫装饰品衬得很土很陈旧。严锐在几个挑选手链的女孩中间走过去,丝毫没注意到女孩们惊喜注视的目光。

  站在那串风铃下面,严锐扬着头看着,一股淡淡的忧伤又涌上来,梦里的那种情绪慢慢凝结成一个绿色的情结。面前的这个风铃,似乎正应了那点心事。伸手摸着那棵碧绿的竹叶,凉丝丝的。玻璃的,晶莹剔透,却太容易破碎。可偏偏用它来做了最容易磕碰的风铃,算不算一种失误?

  "小哥,喜欢就把它带走吧!这样的东西是讲究缘分的,第一眼喜欢了就再也找不到比它更好的。"会做生意的老板娘立刻跟过来,把风铃摘下来递到严锐的手里。拖着手中的风铃,严锐点了点头。不是喜欢,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动。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它该属于自己。付了帐,严锐小心的托着手里的盒子。

  学校离着不远,穿过一条僻静的小巷会更近。小巷里只有几张昏暗的路灯,严锐正专心走路,忽然觉得后面有人跟着,奇怪的回头看,刚才在店里的那几个女生竟然远远的跟在后面!见他回头,赶紧四散转开眼睛。严锐下意识的摸摸背包里的钱袋,还在。纳闷的摇摇头。不会吧,她们跟着我干什么?也许只是巧合,人家也走这条路。严锐加快了脚步,可是后面的女孩子们反倒越跟越近了!还不时地交头接耳地说些什么,很显然的目标就是自己!严锐简直莫名其妙了,虽然说他也不太相信几个女孩子也能打劫,但是谁说得准呢!可是这情形实在也不太妙。

  "严锐!"

  身后突然传来的呼唤吓了严锐一大跳,立刻转过身来虎虎的看着来人。把紧跟在身后的女孩子也吓了一跳,紧张得向后撤了一步。看着严锐严肃的脸半天没敢说话。终于其中的一个试探的问:"严锐,你好。我们。。。我们是艺术学校的学生,非常喜欢你,你的舞蹈!能不能给我们签个名?"

  严锐这才发现原来每个女生的手里都抓着一个小本子。"好,当然可以。"偷偷的松了一口气,严锐忐忑的拿起递过来的笔。真是的,搞什么啊?都出汗了。

  女孩子们看他签字了,立刻高兴起来,围着他话也多了。"我最喜欢你的竹梦了,上次舞蹈比赛的录像我一直在看呢!""我看过你很多演出了,可是一直都没机会找到你。'
严锐含糊的答应着,手上飞快的签了名字。追着要签名的事虽说是不常有,毕竟也不是第一次。有时候出去演出或者比赛就会有一些学舞的男孩女孩想接近认识一下。但是这种情况下的签名,还真是。。。。。。

  回到宿舍的时候,严锐背上的汗还没塌下去呢!小心的把风玲挂在自己的床头上,听着丁丁的声音,严锐痴痴的看着。旁边的林晓看见了也凑过来,看了一会说:"你是不是真想变成根竹子啊?跳舞还不够又弄个风铃来?"严锐笑笑:"也许吧,我根竹子有缘。"林晓点点头:"那我就跟兵马俑有缘,整天的秦王点兵,我都点了两年了!弄得我现在一看见那身衣服就反胃!"

  晚上熄了灯,严锐破例的没有立刻就睡着。看着黑暗中微微晃动的竹叶,枕着自己的手臂发呆。有几次了?同样的梦一再的重复。那片竹林,那个身影,还有冥冥中的呼唤。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不管为了什么,今晚,你是否会入我梦来。

  六

  练功房里,肖磊和严锐正在排练。双人舞的动作更多的是默契的配合,心有灵犀才能珠联璧合。但是肖磊发现严锐的眼光很散,两个人该对视的时候他的目光总是会稍作停留就游移开,虽然动作情绪都无懈可击,可是眼睛至关重要啊!连老师都发现了,拍着手叫严锐精神集中点!

  严锐点点头,擦擦头上的汗。其实也不想的,就是不自主地想躲开。还是不习惯吧,两个人在一起那么多年了也没有这么正式的眼对眼的,现在的感觉,真讨厌!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坐在餐厅里,肖磊看着他一本正经的:"你怎么总是不看我啊?你就这么不爱看我啊?你这是严重挫伤我自尊心你知道吗?我有那么难看吗?"严锐憋着笑,也不搭理他,低着头吃饭。

  "不行,今天你非得看我,我想起来了,你从来就没好好地看过我。过来,好好的看看这双眼睛,我这些年的精华都在里边了。"肖磊不依不饶,伸手搬起对面严锐的脸逼着他抬眼睛看自己。严锐放下手里的小汤勺,很认真的抬起眼睛看了看他,点点头:"嗯,看见了。真有东西。"

  "这就对了,看见什么了?"肖磊笑嘻嘻的两只手拄在桌子上,仰着脸。严锐伸出细长的手指点着他的眼睛:"这里边有几个字,上边写个白下面写个痴,
左边是个无,右边是个赖。"说完站起来就往外走。肖磊愣了一下,立刻气得哇哇叫:"嘿你给我站住!你才耍无赖呢!又让我刷饭盒!"

  国庆节是个演出汇集的时候,刚刚到九月中旬,各种的演出邀约就下来了。一场露天舞台的演出已经开始,后台,舞台调度正紧张得拿着节目单调度着演员候场。化妆间里各种的服装道具满满当当的几乎找不到插脚的地方。

  舞蹈学院来的学生们都在地下的大化妆间里做着准备,严锐已经画好妆,正在靠墙压腿活动身体。今天的舞蹈还是竹梦,依然会全力以赴,只不过他并不期待着这个喧嚣的露天舞台下会有人看得到竹梦里那点沉静纯粹的东西。今天的舞蹈都是老节目,排练一个新节目不容易,通常都会留到最重大的演出里的。这次舞蹈学院来的学生不多,大家四分五裂的跑,赶场都赶不过来。肖磊现在已经在外地了,刚才打电话来诉苦,说舞台破旧后台杂乱害他连口水都找不到,闹着等他回来以后要严锐陪着去好好吃一顿。严锐笑笑,他也就是说说罢了。最能苦中作乐的人在那都能找到乐趣,每次他诉完苦,可能一回头就笑着寻开心了。

  他和班里另一个女同学一起去的,他们的配合珠联璧合。一曲《周瑜·小乔》一个英气逼人,一个妩媚娇美,一对璧人相视而笑联袂而舞,是很美的。严锐深吸口气,后腿轻巧的踢起来直到头顶,伸手
抱住,旋转。一个需要极强的柔韧性和力量的动作严锐做的游刃有余。很多人在回头看了,这样的动作就是女演员能够做到这个程度的也不多。

  "严锐。"轻轻的一声呼唤,一个白色的身影无声的站在面前。严锐回头一看,是张潇。颇负盛名的青年舞蹈家,他的现代舞出神入化,那种强烈的感染力让人不知不觉地沉浸其间。严锐有点拘谨的点点头:"你好。"虽然早就认识,但是很少相聚的时间,更少交流。面对张潇,严锐总有一点莫名的紧张。那双眼睛里的深沉总是让人无法正视。论年龄,不过比自己大几岁而已,但是那份矜持厚重,骨子里透出的飘逸之气却实实在在的让严锐钦慕。

  看着一身翠绿的严锐,张潇微笑着:"你今天还是竹梦?我很喜欢这个舞蹈,它很适合你,或者说你很适合它。换个人的话,我不知道谁能和一只舞如此的合二为一。我还特意得找了你的录像收藏呢!"严锐微微低下头,脸红了。其实张潇的影像资料他一直都有,时常地拿出来学习,一有机会也会专门的跑去看他演出。但是不好意思当面说出来,总觉得那近乎于奉承。看见他的脸红,张潇温厚的笑笑,拉着严锐的手坐下,两个人低声地交谈着。

  忽然旁边的化妆间里起了一点骚动,满脸紧张的舞台调度冲了进来,指着一个正在候场的女孩:"《踏歌》的那个女孩子不行了,肚子疼刚才送医院了。你赶紧准备顶着她们的场。"人们
顿时愣了,那怎么办?《踏歌》是个集体舞,可是少一个也不成个样子啊!

  舞台调度急得想撞墙,这么重大的演出怎么会出这种意外?舞蹈是不可以拿下的,节目单在场的观众人手一份,没法跟大家解释。可是缺人上场那算怎么回事啊!

  "你们!你们谁会那个舞蹈赶紧说话,救场啊!"在场的女孩子们纷纷摇头,本来就不是一个演出单位,舞蹈又不是流行歌曲谁都能哼哼几声,万一出点差错那可是要闹大笑话的。穿着绿色长裙的几个女孩慌慌张张的跑进来,画好的妆都被汗水冲的一道一道的。一把抓住严锐的手:"师哥啊,你来好不好!我们实在没办法了,这个舞你应该会的!"严锐大张着嘴,怎么也没想到会遇上这种事。《踏歌》是个流得满大街都是舞蹈不错,别说学院里的学生们都差不多会,就连传达室的老大爷都能哼上几句。可是什么时候也没有男生混上去的啊!

  "可是。。。可是。。。"不只是严锐张口结舌,在场的人都愣了。"师哥啊,救场如救火啊!我知道这是难为你,可是真没辙了啊!在学校里还好办,现在你让我上那抓人去啊!"女孩们快要哭了,病倒的女孩三天前就已经闹肚子疼,为了不耽误演出始终撑着,到底撑不住了。
严锐想拒绝可是又开不了口,愣了一会,无奈的咬咬牙,摘下了头上竹枝,低声说:"基本舞步我记得,队形我不熟。""没关系,你跟我们走一遍,上场的时候我提醒你。好在你的位置靠后,跟着走就行了。"张潇站起来:"把我的节目往前提,给他们一点时间。"舞台调度感激得拍拍他,跑到前台去了。张潇对着严锐伸伸拇指,鼓励的笑笑:"我下来以后,就在下面看你。加油!"

  女孩如同捞到救命稻草,赶紧拉着严锐换服装重新化妆。周围的人都傻了,这也行啊?

  踏歌的音乐响起来了,一群绿衣女子飘然出场,长袖飞扬,云鬓高挽。举手投足透着古风古韵。观众们兴冲冲的跟着节拍鼓掌。台上的挥洒自如,台下的如醉如痴,谁也不知道这群长袖善舞的女子中藏着一个少年郎。同样的协肩巧笑,同样的如柳扶风。但是后台的人们却都捏着一把汗。一个个的堵着出场口扒着头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千万不能出错啊!这可是电视直播。

  台下的角落里,张潇静静的看着,舞台上的严锐巧笑嫣然。根本不象方才的清冷羞涩,只是演员的本分,舞台上只有舞蹈只有角色,没有自己。还是喜欢竹梦,那是他的本色,是他最本质最空灵的一面,也最动人。

  "君如天上云,侬似云中鸟,相依相偎常相守,莫做昙花一现。"踏歌声悠扬的唱响。

  "你跳踏歌了?你真得跳了?啊啊啊啊!"严锐把电话离开耳朵半尺远,揉揉被震得很疼得耳朵。肖磊还在火车上,已经有人当新闻一样的告诉他这个消息了。

  等电话里的肖磊喊够了,懒懒的回了一句:"干吗?"电话里传来肖磊惊愕的声音,罗罗嗦嗦的一大堆无非就是干吗要去跳那个,难道现场真得找不到别人了吗?回去以后一定找那群丫头算账说不定她们是故意的!严锐不说话,靠在车窗上闭上眼睛。难得的星期天可以休息,回家去好好的休整一下,顺便让老妈做点可口的东西吃。

  "你要回家了?小心点别睡着了又坐过站!等我回去给你电话!"严锐哼了一声算是回答,嘴角在微微的上翘。窗外的阳光很好,心情也随着和风一起飘荡。

  公交车晃晃悠悠的不知道停靠了几次,听见售票员高声的吆喝:"到站得赶紧下车了!睡觉的醒醒!"猛然间严锐惊醒过来:"啊,我下车!"慌乱的跳下车,严锐迷迷糊糊得看看四周,这是哪啊?

  "啊!我不是在这下车的,等等我啊!"

  七

  茫然的看着开走了的公交车,严锐揉揉头发,没办法,再坐回去好了。看看四周陌生的景色,估计已经离自己的那一站很远了。严锐沮丧的过了马路,站在回程的公交车的站牌底下。百无聊赖得靠在栏杆上,严锐从背包里拉出耳机戴在耳朵上。蔡琴的歌温厚悠扬,不过这个喧嚣的路边好像更适合同样喧嚣的周杰伦。下午的太阳照在身上,直接引起睡眠的渴望。严锐半眯着眼睛,努力维持着清醒,呆会不要上错车!

  不知过了多久,车还是没有来。白花花的阳光下面严锐脒了眼睛,对面的景物似乎有些模糊,一个身影径直走过来。心猛地一颤,瞬间意识模糊了一下,沉稳优雅,带着几分安详几分温和。是何时何地的情景再现?为什么只觉得这情形如此熟悉。

  "你在这里啊!我刚刚看到你,
就过来了。严锐?"温和的声音略带了一点疑惑,对面的张潇伸手扶住了愣神的严锐。严锐猛省过来,迅速的站稳了身子,尴尬的点点头:"你好。"张潇笑了:"我从这里经过,刚好看见你在等车。你要去哪里?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谢谢你。"严锐抓住背包的带子,几乎是本能的谢绝。张潇笑笑:"别这么客气,我的车就在那里,来吧!"

  说完张潇转身向前走去,严锐默默地在身后跟着,似乎很久以来就有的默契。好像很久以前就见过他,那种感觉总是很熟悉。可是又好像很遥远,沧海桑田般的迷茫。严锐簇起了眉尖,这些奇怪的念头到底是哪来的?坐进车里关好车门,直到车子慢慢启动驶上大陆,严锐还没有从方才的情绪里走出来。张潇并不说话,静静的开着车。

  过了一会儿,张潇一边 握着 方向
盘一边回头看他:"我看见一个身影很熟,多看了一眼没想到真的是你!你这是要去哪里啊,怎么会在这里坐车?"严锐从自己的情绪里猛然抬起头,不太好意思的支吾着:"没什么,我去一个朋友家,现在想回家去。"

  张潇看看他,轻声说:"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团里在排练,有没有兴趣去看一看?"听到排练,严锐饶有兴趣地扬起眉毛,迅速的兴奋起来。他既然这样说就一定有可看的东西,而且他所在的团体是一流的舞蹈团,机会难得!

  "你们有新节目吗?太好了,我很想去看看。"

  张潇笑了笑,这可能是他说得最多字的一句话了。清朗的声音像山间清晨的泉水,透彻而清冷。"是有一些新的节目,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车子一直开进了舞蹈团的大院里,严锐跟着张潇走进了排练厅。排练厅象一个小剧场,宽大的舞台上演员们正认真的排练。张潇拉着严锐在前排坐下来。都是舞蹈业内的人,彼此就是没有见过也了解一些,严锐的到来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这个从13岁就崭露头角的男孩,还没有正式毕业就已经成为跻身一流舞者了。大家这个称号,也只是在等待他成年而已。

  一流的舞蹈团体,创作和演出都是非常强的。台上的排练犹如一场高水准的演出,既有经典也有新作,严锐兴奋的专注着台上的排练,张潇不时地小声解释几句。

  由于过于专注,严锐并没发现身边的人什么时候离开的。当看到舞台上的张潇时,张潇已经神情专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赤裸着上身,一条雪白的纱质水裤,赤裸的脚如同趟着云烟。没有高难的技巧,没有炫耀的姿态,只有一种沉郁的厚重在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秋天》从容淡定的音乐叙述着无法释怀的忧伤,张潇的舞透出的是一种人生的苍凉契阔。眼神里的情绪不是用表演两个字可以概括的。隐约的牵动了心中的某些情愫,严锐的心扭结起来,悲伤在心底蔓延。一些从没有看清过的东西在慢慢浮现,若即若离。它一直在那里,沉重得无法忽视无法忘记。但是每当想要抓住好好的看清楚,却散了,再也找不到了。

  直到张潇回到身边坐下,严锐还没有《秋天》的沉郁里走出来,略带感慨地说:"真是好作品,你的编导真厉害!"

  "《秋天》是我自己的作品。"严锐惊讶得看着他,心里很有一点钦慕。张潇两只手交叉放在胸前,看着严锐:"《秋天》是我心里的那一点郁磊,沉积了很久,我一直不能很透彻的看清它。现在,我可以了。本来今天并没有想用它,但是你在,我想给你看。如果你觉得它好,是因为,你看到了我的心。"

  手指点在心窝上,张潇的目光让严锐迅速的低下头,对面的那双眼睛里,始终都有他无法正视的东西。其实只是一番关于创作的感想而以,为什么心里会酸疼难过?真是疯了!

  严锐谢绝了张潇开车送自己回家的提议,还是自己一个人轻松些。张潇并不坚持,微笑着伸出手告别。严锐握住那双修长的手,传递过来的温暖很窝心。

  "路上小心。"严锐点点头,挥挥手转身朝外走。背后始终都有一双眼睛在目送,严锐不敢回头。

  并没有急于坐上回家的车,严锐满心满腹的情绪,说不清理不顺,慢慢的沿着路边街灯的影子走着。张潇的话反复在脑子里回响。

  "竹梦是你的,别人看到的竹梦不是你的梦!你看到你自己的竹林了吗?那片绿色的海。"绿色的海,竹林,梦中不断出现的情景就在眼前,那真的是我的竹林吗?那些翻卷的烟云都带走了什么?

  面颊上有些凉凉的东西,严锐低下头默默的站了一会,收敛心神。好在天色晚了,没人看见。

  回到家里的时候,爸爸妈妈已经备好晚饭等了他半天了。见到儿子进来,漂亮的妈妈略带责怪的迎上来:"你去哪了现在才回来?"严锐洗了手换了衣服,坐在餐桌边,接过妈妈递过来的饭,低声说:"半路上
遇到 张潇了,他请我看他们团的排练。就没回家。"

  "张潇是个很有实力的舞蹈家,他身上有很多值得你学习的地方!他的修养很深,厚积而薄发,自然是大家之道。以后你真该和他多接触。"身为歌舞团领导的爸爸语重心长,儿子的发展是最重要的。严锐点点头,爸爸说的道理都明白,只是今天的心情很乱,并没有虚怀若谷的愉快。

  "下午你同学来过,等你半天。你多吃点!
"妈妈说着话给儿子碗里加菜添汤。儿子难得回家一次,训练又苦,身子瘦得让人心疼。不加营养怎么行?严锐一愣,爸爸和缓的说:"肖磊在这等了你半天,我还和他聊了一会。他说你中午就坐车回来了,去哪也不知道打个电话回家。"心里摹的升起一股暖意,严锐抿着嘴角没有说什么。多年以来的伙伴,登堂入室的都成了习惯也就没什么客气不客气地。不过,他等的一定很心急。活该,谁让他不跟我说!

  "肖磊这几年发展得不错啊!我看他是成大器的材料。现在已经很不得了了,小锐,你要加油啊!虽然说无友不如己者,但是绝不等于居与人下。"爸爸的话在心里重重的点了一点,严锐收敛了眉尖。

  草草的吃完饭 ,回到自己的房间,严锐躺在床上,该
给那个家伙打个电话,他刚回来不好好的休息跑到我家来~~严锐抿抿嘴唇,听说肖磊在这里等了一下午,着实得有点难受。早知道就早点回来了。拿出电话,才看见上面的未接来电。啊,这是什么时候的?竟然没听到!拨通了电话,没等等待音响起,肖磊的大嗓门就冲了出来。

  "你跑到哪去了?害我等你半天!给你电话又不接,你在玩什么?"

  像是给和风抚弄了一下心,顿时愉悦的舒畅起来了。严锐躺在床上,让自己躺得舒服点,嘴角微微敲起来,慢慢的开口:"怎么啦?谁让你等我的?"

  "你到底去哪了?是不是又坐过站了?没遇上什么事吧?担心死你了,又不敢乱说话怕你爸妈多心。等不及了我就出来顺着你坐车的路线找,我还真傻得够呛呢!"声音小了点,柔了点。带着些埋怨和撒娇。一声一字灌进耳朵里,流进心里,化作丝丝的甜.

  "要你管~"严锐闭上眼睛,低柔的声音传了过去。半天,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锐,好几天没见你了。你~~"吞吞吐吐的声音没有了刚才的火辣,听着电话那边细微的呼吸声,他再做什么?想要说什么?严锐屏住了呼吸。心蹦蹦的狂跳,不要说!不要总是说些让我想多的话,好好地说再见就好。

  细小的呼吸声伴着电流微弱的响声,很久。严锐的手臂开始僵直发酸的时候,话筒里传来一声低低的笑语:"你这个家伙,是不是又睡着了?真拿你没办法。算了。几天没见,想你了。臭小子,知道吗?"

  话筒传来轻轻的挂机声,严锐的手就僵在耳边,许久没有动。

  八

  星期天的下午,难得的假期。严锐躺在家里的床上,耳朵里塞着耳机,惬意的翻看着杂志。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照得腰上暖融融的。最幸福的时光就是这样了吧?严锐感慨地叹口气。

  桌子上的手机在嗡嗡的震动,伸手拿了过来。一看那个熟悉的号码,严锐先抿了一下嘴角。深吸口气压住胸口一跳一跳的涌动,懒懒的开了口:"喂~嗯,在家。啊?出去啊。。。。我懒得动,好不容易回趟家。"嘴里懒懒地说着,严锐已经拉掉了耳机爬了起来,打开了衣柜找衣服。

  一边把衣服一件一件的扔在床上比量着,一边弯着嘴角听电话里软磨硬泡的声音。

  一个小时以后,等的两脚乱跳的肖磊看见了跑过来的严锐。阳光下,严锐象一株清水洗礼过的新枝,鲜亮清爽。远远的就吸引了人的眼光。看着他跑过来,肖磊两手插在口袋里笑:"你该不会顺道去相亲吧?"换来一记白眼。

  "找我干吗?"严锐看着他,肖磊神秘兮兮的拉着他就跑:"到了你就知道了,快点要晚了!"阳光透过斑驳的枝叶洒在两个嘻嘻哈哈跑着的大男孩身上。

  剧场里座无虚席,严锐抿了抿嘴角,心里有点暖暖的感动。老师早就说过,可以借鉴欣赏一下《云门舞集》里的竹梦,和自己同名同根却完全不同的梦,对自己的舞会有好处。难为他记挂着,特地的跑来定了票。没有说什么,静静的坐下来看。肖磊也没说话,偶尔的侧头看看严锐专注的延伸,得意的笑容挂在嘴角。他知道严锐是喜欢的,甚至说有点感激的意思。但是他也知道,就算心里再满意,也别想听见臭小子对自己说声好听的话。可是对别人怎么就那么客气呢?肖磊自怨自艾的叹口气。

  舞台上翠色的竹林,吹箫的隐士,漫天飘落的雪花,连绵不断的舞者用他们的肢体传递着悠远契阔的梦境。梦的最后,是幡然梦醒。突然揭穿的大幕嘈杂的现实世界让所有的人徒生怅惘,刚才美丽悠扬纯净的一切只是一场关于过往的梦而已。看着舞台上演员无所谓的清扫着雪花,撤下布景,严锐怔怔的坐着,怅然若失。此梦非我梦,这也不是我要看到的那片竹林。但是,有什么不同吗?既然是梦,终究要醒的。醒来以后,是否还会记得梦里的一切。

  散场了,两个人随着人流慢慢地走出来,已经天近黄昏。顺着便道慢慢地走,熏风吹拂着,身体舒畅得像无限延伸。晚风中路边的草花开的正盛,几支红色的蜻蜓在头上打转,肖磊跳起来去抓,那里抓得到。呵呵的笑着拍着手。严锐也微笑着,这样的天气里最适合散步呢!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想,就慢慢的肩并肩的散步。偶尔的一个眼神交汇,就笑笑,把想说的话都化在风里。

  排练厅里,严锐和肖磊还在练。马上就要演出了,他们的双人舞也已经臻于完美,再做最后的排练。已经不知道跳第几次了,音乐已经熟悉到身体可以自动感应。最后一个音符消失,肖磊吐了口气松了身子,两只手撑在膝盖上看着盘坐在地上的严锐笑:"别说你这个最后造型还挺酷的,两条腿盘的都赶上蛇尾巴了。"严锐手里的道具剑刷得一下横在他脖子上,冷飕飕的眼神:"大胆狂徒
口出妄言,看剑!"肖磊也立刻刀客上身,反手一个鹤立鸡群的亮相:"某恭候多时!来来来,你我大战三百合!"

  《弈》冷峻的音乐再次响起,丝竹之中透着隐隐萧杀.两人即兴起舞,各执刀剑。仿佛高山竹林,剑客相逢.
迎风起舞,身影飘飞.肖磊凌空大跳如凭嘘御风,严锐倒踢金冠似羽化登仙.音乐嘎然而止,严锐缓缓收剑,唇角带笑:"好剑!"肖磊一个夸张的动作还刀入鞘仰头做作大笑
:哈哈哈哈。。。这几声逗得严锐放声大笑。

  忽然窗外传来啵啵的敲击声,一个女孩在外面朝肖磊急切的招手。严锐看见那是班上的同学小乔,和肖磊跳双人舞的漂亮女孩。女孩并不姓乔,小乔是她的外号。因为她的娇小和漂亮,也因为那个双人舞,同学们戏谑的给了这个雅号。

  肖磊一见眉开眼笑,几步就蹿了出去。拉着女孩闪进一边的花丛里,看不见了。严锐收了脸上的笑容,把手里的道具剑细心的收好。有点孤单的冷,其实一直都期待他能记得,今天是自己的生日。等待着一句哪怕仅仅的简单的生日快乐。他可能忘记了,也可能根本就不曾记得过。关上了屋里的灯。月光如水一般的倾泻进来,巨大的镜子里找出一个孤单的身影。默默的站了一会儿,严锐闭上眼睛,伸展开手臂,独自起舞。

  锁上排练厅的门,严锐默默地走在回宿舍的小路上。繁盛的花丛斑驳的影子落在路面上,严锐百无聊赖的踩着空出来的月光,一步一步的跳着走。突然,一个黑影从后面扑上来一下子拦腰抱住了他,就在严锐一声惊呼没有出口的时候,听见了肩膀上传来的吃吃笑声。通红着脸,严锐僵硬的站着不说话。有点生气,除了被吓了一条以外,还因为他的嘴唇和自己的脖子太近了,近到可以感觉到那股温热引起的强烈反应!可是身上挂着的那个家伙还在不知趣的笑。

  "吓着了吧?是不是以为有人要劫色啊?"坏坏的挑衅。严锐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谁像你一样无聊?你的把戏是不是能添点新的,每次都这样!"肖磊不服气的撇撇嘴:"切,你没害怕?心怎么跳这么快啊?"一只手肆无忌惮的从领口伸下去,结结实实的摸在胸膛上。一口气憋在心里,心脏给生生的暂停了。严锐张着嘴保持着惊叫的姿势,却没有出声。太突然了,完全没有想到他的这个动作。一切都静止了,严锐惊恐的抱着肩膀,肖磊从背后抱着他,手还在暖暖的胸膛上。

  慢慢地抽出手来,肖磊觉得自己的脸一定可以蒸馒头了。奇怪这动作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怎么忽然觉得就心惊肉跳了呢?而且似乎。。。。好像。。。。大概。。。。。他也不好意思了。抓抓头发,肖磊尴尬的站着。严锐努力的平稳呼吸,没什么没什么,什么都没有。秋虫很应景的叫了几声,不远处的宿舍楼里有不甘寂寞的男生在吼着一首不成调的情歌。

  "跟我走。我带你去个地方。"手被不由分说地拉住,严锐看着他:"这么晚了,去哪啊?"肖磊神秘的笑笑:"到了你就知道了,保你高兴!"严锐冷笑一下,他所谓的好地方一定是那些闹哄哄的场所,也许已经约了人,缺个陪伴吧?一丝苦涩弥漫上来,严锐不动声色的抽回手。淡淡地说:"我是好孩子,遵守规矩。9点以后不外出。"

  "我是坏小子,遇上我该你倒霉!"低低的戏谑在耳边轻吐,温热的气息烫得严锐一阵心神恍惚。到底还是被拉着跑了。

  还是那道曾经偷溜出去的小角门,但是门上的锁已经换了崭新的。肖磊顿足捶胸,怎么搞得?忽然灵光一闪,肖磊纵身跃起攀上了墙头,严锐看着他紧张地说:"你还来啊?被发现就糟了!"肖磊不说话,一使劲翻了出去。扒在墙头上冲着目瞪口呆的严锐招手:"快,上来!"严锐没办法,只好也翻身上了墙。两个人身长腿长,身手矫健,一点没费事的破坏了校规。看来好孩子就是不能遇上坏小子,眼看着就爬墙了。

  离学校不远的一个练歌房灯光迷离,严锐被拉着直接跑进了KTV包间。还没有熟悉黑暗环境的严锐愣在那里,周围奚奚索索的好像有不少人,这是怎么回事?没等他明白过来,蜡烛的光点点亮起,一个巨大的蛋糕出现在黑暗里,烛光中是同学们灿烂的笑脸。肖磊捧着蛋糕,轻轻的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周围响起快活的合唱,祝你生日快乐。

  严锐慢慢地捂住嘴,热热的东西从眼睛里散发出来。这是预谋!这是早就预谋好的,肖磊,我记着你!

  九

  许愿吹蜡烛,脸红红得严锐笑容带着些许惊喜和羞涩,看的围着他的男孩女孩们更加兴奋,严锐在笑,感觉竟像是花在开。哄笑声中严锐接过了长长的刀把,肖磊站在他身后,一只手伸过去帮忙。严锐的手有点不稳,切出来的蛋糕比例严重失调。大家哄抢着,一个大蛋糕瞬间就没了。严锐只剩下手指尖上的一点奶油。肖磊手疾眼快的抢了两块,嘻嘻笑着递给他一块,严锐趁他不注意把指尖上的奶油摸在他脸上。咬着自己指尖上的余味,很甜呢!

  难得得出来疯一疯,麦克风都抢不过来了,歌一个接一个的唱,抢不到的就即兴发挥伴舞。歌唱的挺业余,舞可是绝对专业。玩着玩着就想出了新鲜花样,一定要寿星重现踏歌。几个坏小子起劲的描述当时盛况,看过得没看过得都玩命起哄,严锐红着脸被紧紧拉着,跑都没处跑。肖磊死拽着他帮他推挡着给他解围。

  "君若湖水,侬似水仙花,相依相偎常相守。。。。。"有人唱起了《踏歌》,女孩们已经踏踏起舞。脑子里钻出严锐绿衣长裙的模样,肖磊的心跳就猛烈加剧。当时如果自己在场,会不会当场喷血啊?

  玩够了才想起来,该会学校了。一群人嘻嘻哈哈的来到小门边,才发现根本就打不开。肖磊赶紧给大家鞠躬:"对不起我忘了告诉你们了,锁已经换了。""你怎么不早说啊!"
"早说也锁了。"沮丧的人们只好翻墙了。肖磊为了弥补,一个一个的帮忙往上托。女生们被托举着上了墙,一个个咬着牙逼着眼跳下去
。男生们自己往墙上爬,只顾嘻嘻哈哈的你打我逗,谁也没发现前面的女生们已经规规矩矩的站着了。教导主任黑着脸站在那,女生们低着脑袋等着挨训。男生们一看不好想往回退已经来不及了,在主任的吼声里乖乖的下来。

  "还有谁?"主人怒气不休,这些孩子胆子太大了!大家一起摇头:"没有了。"还有两个漏网之鱼,就不牵连他们了。

  围墙外,肖磊严锐蹲在墙根底下,大气都不敢出。

  餐厅里,大家都在吃中饭。尽管肖磊已经没完没了地给大家鞠躬了,严锐也双手合十的感谢大家的包庇之恩,但是被教导主任狂训了半夜的女孩男孩们,还是不依不饶。把餐厅里能做出来的饭菜都点遍了,一群人据案大嚼,这叫精神损失费!肖磊买单,谁让他是出主意的。严锐陪绑,谁让他过生日的!

  看着大家吃的满嘴流油,再看看自己面前的一碗白饭,今天被罚不许吃菜。严锐斜眼看肖磊,肖磊抬眼看天。

  快要演出了,新排练的双人舞今天要正式上场。学校门口大家都在等着集合出发,远远的一个人下了车走过来。上身亮黄下身翠绿一顶石榴红宽檐帽,手腕上还挂着好几串藏式银练,看着大家目瞪口呆。直到走到近前,肖磊坏笑:"怎么啦?看傻了?这身还可以吧?"严锐转身就走,低声跟旁边的林晓说:"别跟人说我认识他。"

  带队的老师都忍不住笑:"小心,你这可都是禁忌色。严重冲突的搭配。"肖磊灿烂一笑:"我就是要冲一下禁忌,我的地盘我做主!"人群后面的严锐眼神闪烁了一下,忍住了嘴角的微笑。

  做到车上,肖磊照例坐在严锐旁边。胳膊肘碰碰他:"诶,给点意见啊!这可是我的独创啊!"严锐白他一眼:"不是,早有人这样穿了。"肖磊惊讶得看着他:"啊?谁啊?在那呢?"严锐抬手指着车窗外,肖磊看见街角站着的红绿灯。

  还没到演出时间,后台里的演员们正在忙着换衣服化妆。肖磊是白棋,一声素白的戎装非常干净潇洒。严锐是黑棋,带些神秘的黑色在服装上也不同于肖磊的传统,很有一点幻想气息。服装很漂亮,就是各种的带子太麻烦了。肖磊弄好了自己的过来帮他系带子。林晓跟几个男同学一身武士装走过来,看见他们凑过来说话,林晓拉着严锐的服装大惊小怪的:"怎么跟我玩的那个游戏里的人差不多啊!我敢打赌,给你们设计服装的那位肯定是个玩家!"严锐没好气地打掉他的手,除了游戏你还有别的心思吗?

  "感觉不太像棋子,我看你们俩倒像黑白双煞!"一个男生的话顿时引起哄笑,弄得旁边化妆的女生们也跟着起哄。肖磊干脆人来疯的摆起了poss.

  化妆间的门口,一身月牙素白的张潇站在那里,微笑着看着严锐。严锐也看见了他,赶快走过去。

  "你这身衣服很漂亮啊!是第几个节目,我很想完整地看一下。"张潇看着严锐说,严锐微笑着点点头:"应该是在你前面吧?你今天会跳秋天吗?""对,其实更喜欢看竹梦,什么时候可以同场,你做竹梦,我来回忆。"温和的语调淡定的神气,让严锐有一刻失神了。似乎,在那里遇到过,这声音,似曾相识。

  身后,肖磊看着他,神情异样。81C6连看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舞台的灯光暗淡下来,两束追光照着各自占据舞台一角的黑白二子。白子是天然的王者之气,一招一势显出豪迈阳刚。黑子是缥缈的仙家灵气,收放中透出淡淡忧伤。悠扬的箫音骤停,随之而起的密集的战鼓,隆隆的声音震得人心颤抖,代替悠然舞蹈的是惨烈的厮杀!尘埃落定,沧海桑田,萧杀悲凉的音乐再次飘起,是该谢幕的时候了。

  隐在越来越暗的灯光里,严锐保持着最后的姿势。听着台下热烈的掌声,看着眼前徐徐拉上的大幕。身边不远,就是那个舞台上霸气十足的人。所谓对手,就是有你有我。因为你在,所以我会拼命的相去超越。

  下了台,严锐从容的卸装,换衣服。然后把所有的东西都塞进那只大背包里,演出已经结束,该回去了。肖磊看着他:"张潇马上就上了,听说是新作品,不看看吗?"严锐收拾着,淡淡的说:"不了。我想回去休息。"转过头看着肖磊:"你应该看看,那是一个可以勾人魂魄的舞,真得很棒!也许这种感觉,只有他才可以演绎。"

  看着严锐离去的背影,肖磊皱起眉尖,勾人魂魄吗?你已经看过了是不是?在哪里?为什么看见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眼睛里会有不一样的神采?锐,你到底想说什么?

  校园里和往日一样的上课,训练。只是练功房里少了一道风景,肖磊的耍宝。肖磊练功是很苦的,汗透衣衫血泡层层那是常有的事,但是不管多苦多累,也挡不住他爱玩爱笑的天性。可是这几天,眉峰总是皱得紧紧地,默默的练功。身后不远的地方空着,严锐请假了,去了哪谁也不知道。

  南下的火车上,严锐靠着窗,看着窗外流逝的风景。和编导老师的促膝长谈让他下定了远行的决心,要亲眼看一看竹林,要在竹林里好好的体会清风翠雾,好好地感受竹的梦幻。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片竹林,也许能破解一下心中的迷雾。昨晚,梦中的竹林再次相逢。那个绿色的身影,依然不肯转过身来。只是那种沉沉压住心脏的悲伤,无法抗拒,无法排除。或许,真地会有什么灵异?那个身影是想表达什么?严锐打了个冷战,现在是白天,还好。裹紧了身上的风衣,车厢里嘈杂的声音暂时搅乱了关于灵异的思想。严锐闭上眼睛,还有几个小时,就改到了。

  火车在一个小站停下了,严锐提着他简单的行李走下站台。这里是南方的一个小镇,像很多南方镇子一样,朴质温软,没有北方城市的干冷,迎面而来的是潮湿气息。刚下过一阵雨,脚下的石板路湿漉漉的,路边依然翠绿葱茏。已经接近深秋,远远望去,青灰色的天空青灰色的房顶,还有青灰色的群山。在原地站了很久,严锐任性的让那股孤独感狠狠地刺了几下心肺。

  天色黯淡下来,一家破旧的小旅店接待了他。这个镇子里,也只有这一家了。严锐坐在吱呀作响的竹床上,摸着潮湿的可以拧出水来的被子,轻声地叹口气。心里的那点孤单凄凉迅速的膨胀,站满了整颗心。脑袋一热就这样跑了出来,现在后悔不知道是不是来得及?

  摸出口袋里的电话,开了机。临走的时候不愿有人来罗嗦,索性就关了。现在寂寞的没有着落,倒希望来些啰嗦的冲淡一下。可是,电话的屏幕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什么信息。等了一会,电话依然静悄悄的。有股凉意,一点一点地渗入心脾。

  雨又下起来了,淅淅沥沥的更添了黄昏里的凄凉。"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箇、愁字了得。"严锐慢慢的抱住肩膀,靠在墙上。莫听穿林打叶声,果然没错呢!就是心里一汪热火的人,也容易霎时变凉,想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几乎是半坐半躺的挨到了天明,严锐出了店门。早晨清凉的空气带这些潮气的山风扑面而来,早起的人们看见一个外乡的男孩,都好奇的透过眼光。有的还客气的打着招呼。这一切都让严锐觉得新鲜有趣,夜里的一些情绪很快消散了。买了一些山果当早餐,严锐朝着雾气里苍茫的群山兴致勃勃地出发了。

  翠绿的竹林!挺拔茁壮,枝叶繁茂,那一片茫茫苍苍的,竟像是一片海洋。走在林中被踩山人走出的小径上,两旁是一眼看不到出口的竹林。静悄悄的,只有鸟儿在快乐的唱。抚摸着一根一根的竹,手掌下的竹或粗壮,或纤细,表面上有点点的露水,竹节上有细微的纹。这一切似乎都熟悉的无以复加,就像冥冥中的所来之处。

  心里有些翻腾,严锐站住了,闭上眼睛。风从林梢上经过,竹叶沙沙的声音,竹竿摇曳的声音,绿色的雾缥缈的卷着,绿色的身影在悠然的舞蹈。轻纱飞舞,绿影婆娑。那是仙子一般的轻灵,旋转,飞腾。严锐睁开眼睛,眼前只有一片竹林的海洋。或许真的有精灵吧?或许只是我的一点痴心妄想,那又怎么样呢?绿色的精灵,就是舞台上的我。刚才想到的那个身影,就应该是竹梦的样子!

  伸手摘下脖子上的白色围巾,把他挂在一只竹枝上,趁着一枝翠绿格外好看。严锐笑笑,要是真有精灵,就送给你做个礼物吧!请原谅我的打扰。

  被转身走下山去,清明淡定的心境,或许是这次最大的收获呢!严锐没有看见,在他身后,白色围巾从竹枝上轻轻飘起,像是被什么人拿在手里,也许只是风而已。

  十

  还是梦中的那片竹林,熟悉的有些心痛。一望无际的绿色,青翠欲滴,缥缈的轻烟就在林中舒卷。那个远远伫立的背影仿佛在凝望着什么,那是竹林外一座茅屋中微弱的油灯。

  油灯下,是一个寒素的白衣书生。手托笔管,低低吟哦:"盗得玉楼歌舞炬,分与寒窗读书灯!"窗外,一声轻笑,颀长的身影靠在窗前。

  "是何人?"书生惊诧。

  "山中客。"声音清朗温柔。书生起身开门,绿色的身影飘然而至。"闻君抱怨,特来添灯。"浅浅微笑,秀美的青年明眸闪动。

  清早的风飘起了窗帘,带着清新的草香唤醒了梦中的严锐。第一次,梦中醒来没有悲伤,没有被压抑的疼痛,摸摸头,昨晚的梦境里那两个人,依稀还记得。那抹绿色的身影,原来可以笑得如此动人。虽然还是看不太轻他的样子,但是那抹笑容是深深印在心上了。似曾相识的亲切,美妙得梦境,让严锐忍不住弯起嘴角。
神清气爽的跳起来,严锐换上运动鞋,跑到门外的石板路上开始跑步。山就在小旅馆的后面,窄窄的石径一直通向幽深的竹林。

  严锐拼命的加速向前冲,一直跑到喘不上气来才停住。弯着腰喘息着,前面不远的那株翠竹就是自己昨天挂上围巾的地方,现在,围巾没有了。也许是哪个早上上山的山民摘走了吧?林间地上新添了几个笋坑。新鲜的竹笋背在背篓里,哼着山歌回家,一定很惬意吧?舒展了一下手臂,脱了鞋子,雪一样的赤脚踩上翠绿的青草,很可爱。严锐轻轻笑笑,把上身的外套脱下来系在腰上。竹仙,我来跳,你来看,也不枉你入我梦一场。

  严锐悄无声息的回到了学校,当他背着背包推门走进宿舍的时候,正围坐一圈打牌的几个男生嗷的一声叫了起来。林晓从床上一跃而起,揪住了严锐:"你上哪去了?我还以为再也看不见你了呢!老实交待,是不是跟情人私奔去了?"

  男生们哄笑着不依不饶的拉着他问,严锐淡淡地笑着打开林晓的手,走到床边坐下,从背包里拿出带回来的土产礼物。礼物被一抢而光,男生们一边往嘴里塞着笋干茶蛋,一边互相看着那些竹子制作的各种小东西。"你真的到南方去了?去看竹林?乖乖,你真有心啊!"林晓感叹着。严锐不说话,眼角的余光瞄着一直坐在床边不动的肖磊,从进门的时候他就一直死死的盯着自己,现在他收回了眼光低着头坐着。周围热闹的气氛根本没有感染他,严锐抿了抿唇,一直留在书包最底下的东西没有拿出来。

  肖磊起身往外走,林晓嘴里塞着东西喊:"哎,你干吗去啊?"肖磊没有回答,径直出了门。

  练功房里,似乎是发着狠得在跳。肖磊根本不看镜子里的自己,也没有章法没有音乐,完全是随心所欲的发泄着胸中的情绪。门口,抱着手臂站着的严锐静静的看着,直到他累得喘着粗气停下来,两只手撑着膝盖弯着腰。慢慢的坐在地上。

  严锐靠在门边,看着无尾熊一样的坐在地上的肖磊,清冷的说:"发什么疯啊?"

  "第一对你就这么重要吗?可以念念不忘,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惊愕的睁大了眼睛,又迅速的调转了眼光。严锐急促的呼吸着,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地方来摆放那些突然之间涌起来的情绪。没错,我是念念不忘,我不惜代价,我想要我的竹林我的竹梦!我想找到我梦里的东西!如果你觉得这只是对你的不服气,对你的威胁,随便!

  肖磊听到身后没了动静,扭头一看,门边早已没有了严锐的身影。我还没问你谁鼓动你的呢!我还没说你跟谁在一起呢!一走就是十几天根本不容人说什么,这些日子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我还没问呢!可恶,不就是赌气吗?谁怕谁啊?

  狠狠地把背心脱下来仍在地上,抱着肩膀坐在地上生闷气。北方的天气在这个时候已经很凉了,何况又是月儿初上。没多久,周围的清冷冻的肖磊一个打挺站起来,捡起地上的衣服围在肩膀上。算了,回去睡觉。在这里冻死也没人可怜。

  踢踢脚尖,落寞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作了个鬼脸给自己看:人家去哪管你什么事?人家心里有谁又管你什么事?

  上午的课刚刚结束,饿瘪了肚子的学生们就蜜蜂似的往餐厅里涌。每一个窗口前面都排着长长的队伍,当然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肆无忌惮的吃东西的。好多正在发育中的女生就不得不跟自己的肚子作斗争。喝点汤,吃点水果,咽几个米粒儿,可惜高强度训练之后的肚子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女孩们只好可怜巴巴的饥一顿饱一顿的过日子。恶狠狠的看着严锐端着一大盘子饭菜从面前经过,女孩们就差咬牙切齿了。

  坐在两个人常坐的位子上,严锐小心的放下手里的大盘子。今天有他爱吃的糖醋排骨和红烧鱼,特意的多买了一份。不知怎么的,昨晚上的气满满的消散了,还变得有点淡淡的不安。他是因为自己不告而别不高兴的吧?关机的时候他一定打过很多电话了所以才会生气。实在不愿看见他的眉毛皱起来,那家伙是个没心没肺的,不高兴就都在脸上。可恶,对我摆脸色我还要给他预备吃的,没天理了!严锐用筷子尖戳着自己的碗边,那家伙干什么呢还不来?

  一个身影从身边走过去,还伴随着熟悉的笑声。严锐没有抬头,因为一个陌生的女孩的笑语同时传进耳边。在嘈杂的餐厅里,分外清析刺耳。

  在远远的地方停下来,肖磊把女孩安排在座位上,自己跑去窗口买饭。一会的工夫就托着饭菜回来,一边回头跟旁边的同学说笑着,一边自己也坐下来。两个人面对面的坐着,慢慢吃饭。偶尔低声地说着什么,然后就是相视而笑。肖磊的笑容还是阳光灿烂的,哪有一点忧郁生气的影子?眉尖挑着,夸张的动作跟着说话的表情,逗得对面的女孩合不拢嘴。

  严锐收回眼光,狠狠地约束着自己不再看。那个女孩有点面熟,好像是哪个剧场一起演出过。也许那个时候他们已经认识了,哪有什么,他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原来昨晚的怒气真的只是关乎名次胜负。该吃饭了,面前的一大盘东西需要吞下去。可是筷子滑来滑去的,什么也没夹起来。

  电话响了,想得那么及时,严锐甚至有点感激。赶紧抓起来,是妈妈的电话。尽量多的说话,尽量的笑,严锐把自己完全沉浸在这个电话里。

  语调柔和,笑容温婉,靠在座位上低着头打电话的严锐,完全和周围的环境脱节。

  听说他和张潇交情甚好,两人曾经在一辆车上。听说张潇所在的团来学校要人,很希望把他挖走。听说,他并不是一个人离开的。肖磊觉得嘴里的东西变的好难吃。忍不住地回头,严锐还在打电话,笑得那么甜,是亲近的人吧?有那么多的话说吗?忽然的笑了一下,还以为他会朝这边看呢!

  小练功房里,晚自习已经结束,大家都回房去了。这个时候往往是严锐给自己加课的时候。右腿轻松的举起,贴住耳根。在头顶用手拉住脚腕,弯腰下压。腿慢慢地打开到接近270度,身体也逐渐接近韧带的极限。腿疼得厉害了,身体给出的信号说明已经到达了平日的标准。再停一会儿,深呼吸,试探着继续下压。

  似乎是转瞬之间的变化,一切都不对。也未必,或许,他们本就是常来常往,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那又如何?瞬间也好,原有也罢,都是在正常不过的事。谈恋爱,天经地义。那又有什么可灰心的呢?应该笑着恭喜,或者狠狠的敲诈他一顿,分享恋爱经过,向所有的男孩们会做的一样。一起吃苦的默契,到底比不上耳鬓厮磨的快乐。

  放开腿,已经有些麻木。活动一下,严锐甩甩头,乱七八糟的想些没用的东西做什么?窗外月光明亮清凉,水一样的光辉映在眼睛里,是水一样的荡漾。

  多情自有多愁,多才就有多忧,因有清风明月在 ,你既无心我好休。

  十一

  寝室里的人都睡了,林晓四仰八叉的躺着,被子缠在腰上。严锐给他把被子盖好,回到自己床前。黑暗中竹叶风铃一动不动,伸出手指拨了拨
,清脆的声音霎时在暗夜里响起。丁丁冬冬的,严锐一把握住玻璃竹叶,声音消失了。呆呆得站着,感觉着手里的冰凉。严锐把脑子里的一切想法都驱逐了,只想这样发一会呆。为什么就不能简单的跳舞呢?跳舞是快乐的事,这是他说的。那件无意中发现就动了心,欣喜的买了忐忑的带回来想送给他的礼物,如今塞在床底下最隐秘的角落里,不会有人知道。那是用竹枝作的,一丛翠绿的竹,枝叶逼真可爱。下面是叠加的三块剔透的山石。只有山里的竹林才会茂盛,你不知道吗?

  隔壁的床上,肖磊一直没有睡。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天花板。听着那串风铃叮叮得响了一下,肖磊立刻弹了起来。好一会,寂静无声。肖磊轻轻的起身走到隔壁,看见那个消瘦的身影站在那里,心里顿时有点发酸。什么也没说,靠在身后的门边上,垂着头站着。严锐没有回头,手里的风铃握紧又松开。

  "你跟肖磊最近怎么了?看着你们不太对啊!"练功房里,林晓靠近严锐,一边擦汗一边问。身后是舞鞋踏在地板上杂乱的咚咚声。严锐摇摇头:"没事阿,怎么了?"林晓撇撇嘴:"没事才怪呢,当我是瞎子?平常你们俩是焦不离孟,看见一个那一个也不远,现在只要他在宿舍就看不见你回去,好不容易坐一块也是谁也不说话。说吧,怎么了?吵架了?"

  严锐拉过毛巾蒙住脸擦汗,掩饰突然泛起的苦涩需要一点时间。牵牵嘴角,扯出一个笑纹:"没有的事,瞎猜什么?我离开这段时间没有练功,当然要赶快补上。累得要死了哪有心情说话,再说他现在是忙人,演出采访录象,我都难得看见他,上哪吵架去?"林晓抓抓头皮:"说的也是,可能是我多心了吧?眼看要毕业了,心情越来越不好。什么都觉得不对,再好的哥们以后想天天腻在一块,也不可能了!"说完林晓大声地叹口气,严锐的眼神黯淡了一下,拍了拍林晓的肩:"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们还是可以再见啊!
"

  再见又如何?各自江湖之后,再见面说声你好,心里是不是还会有波澜泛起?或许该拍着肩膀叫兄弟,痛快醉一场,该忘记的就要忘记。曾经差一点就开错的那朵花,只应该是个笑话。

  "听说他的去向早就内定了,你呢,有没有定好啊?
"林晓不无羡慕得说,那是国内最优秀的舞团,现在已经敞开了大门等着肖磊的进入,怎么不让人羡慕呢?严锐的去向也是看他的意愿而已。同人不同命啊!严锐摇摇头,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也没有心情想。"以后再说吧,我也不知道。"

  如果也进入北清舞团,那就意味着要和他在一起。真的可以做到云淡风清吗?如果没那个本事,也许不如不见。严锐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腰又开始疼了。真是的,本来已经好转,现在又厉害了。
心情不好的时候,疼得更钻心。

  林晓看看他:"你没问题吧?要不歇几天?""不用,没问题。"轻轻地说着,严锐转身占到位置上准备开始。疼些也好,精神会被牵扯着,不会有力气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一场重大的赛事就要开始了,依然是竹梦,不同的是,这次自己要赋予竹梦新的内涵。

  夜深了,练功房的地板上严锐静静的躺着。不是不想起来,是动不了了。摔倒之后,腰突然剧烈的疼,冷汗之后就再也动不了。这个时候周围不会有人了,严锐放弃了呼喊的念头。也许一会就好,可是地上好冷啊!

  他在哪?宿舍里玩牌还是和哪个不知名的女孩在闲逛?严锐苦笑一下,为什么总要不自觉地想到他,是希望他能来帮帮自己吗?真是无聊呢!

  脚步声!沙沙得越走越急,最后是跑过来跪在身边:"锐!"焦灼的眼睛就在面前,两只温暖的手伸在身子底下。严锐立刻闭上了眼睛,好像有东西迷了眼,要流泪的感觉。

  "怎么回事,腰不行了?笨蛋你就不怕把自己跳残废了!"心急火燎的骂着,肖磊小心翼翼的托着他的腰扶他坐起来。这些日子总是有意无意的回避,说不清心理的情绪就只好躲闪着那道目光。看到他也在转头,就更加的不是滋味。可是不说话并不能扯断那根惦记的绳索,夜已经深了还是不见他回来,说什么也躺不下去,结果就真地看见他一个人躺在地板上,痛苦的脸在月光下惨白。

  "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休息一下就好。"

  "那,明天早上一定要去医院!我先背你回去。"半夜里去医院也不见得他会少疼一点,肖磊弯下身子小心的背起严锐。

  窄窄的小石经上,两个人的身影叠加在一处,慢慢的走。胸膛贴着的背上,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心跳。严锐的手臂搭在他的肩上,不敢用力,生怕那双手臂暴露了心底那些无法见光的情绪。他身上的气息搅得心一阵阵的疼,明明知道这一切都不会属于自己,却又贪恋得像多得到一些。不知不觉,热热的东西蓄在眼眶里,严锐抬起头,让眼泪往心里流。

  肖磊低着头看着路上的碎石子。走得并不吃力,因为背上的重量很轻。他的体重相对于身高来讲,太轻了。浑身瘦得抓不到肉,可还是一味得苦着自己。看到他的样子就恨死他了!冤家啊!听说不是冤家不聚头,非要互相的折腾,想给得给不出去想要的要不来,这才算是缘分。肖磊侧头看看挂在肩上的两条手臂,月光照在上面,象牙一样的颜色。一只手轻轻揽过来,叹口气:"你还记得我们在这闹着玩,我装崴脚了要你背我,你说什么都不肯。小气鬼!"

  严锐突然的咬紧了嘴唇,深吸了几口气才低声说:"谁让你只会耍赖,还怨我。。。。。。。"严锐忽然得住了口,耳边又想起那个夜晚花藤地下的私语。

  "你什么时候能不在耍赖?"

  "等你不再忽冷忽热的时候。"

  当时的两个人好像就在眼前,欲说还休的眼神,呼之欲出的情谊,都在彼此站立的那一点空间里慢慢滋生。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想一想,其实很远。不该再念着了。

  肖磊站住了,握着严锐手臂的手越来越紧。脸贴得很近,呼吸就在耳边。静寂的夜里,甚至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

  "锐,我想要你一句实话,你到底有没有。。。。。有没有。。。。。。"

  到底没有勇气说下去,脸已经烫得可以发红光了。肖磊很恼火自己的没用,可是心里又盼着,至少自己的意思他该懂。心被猛烈的敲打了,慌得不知道下一次该怎么跳。乱七八糟的跳做一团,严锐的手心里冒出汗来。有没有什么?有没有恨你?有没有疏远你?还是。。。。。有没有喜欢过你?你呢?你到底有没有?

  "回去吧,有点冷。"静默了片刻,严锐轻轻地说。肖磊愣了一会,闷声说:"抱紧我,要上楼了。"

  十二

  没有惊动已经睡熟的人,肖磊尽量不出声音地把严锐放在他的床上,小心翼翼的扶他躺好。虽然很慢,严锐还是痛苦的哼了一声。被握住的手顿时紧了一下,严锐可以感觉到肖磊的紧张。慢慢的躺下来,感觉着他在身边,感觉着他关注的眼睛,心里摹得有点酸有点甜。浸泡的一颗心翻来覆去的,找不到一个安稳的所在。

  握着他的手,肖磊顿在床边地上紧张的看着黑暗中严锐的表情。"疼吗?"严锐抿进了嘴唇,点了点头。不想在他面前掩饰伤痛,甚至还有那么一点想撒娇的意思,就是贪心的想得到他疼惜的眼神,关切的安慰。刚才他没有说出口的话,到底是什么?或许是一时的冲动,或许什么都不是。那藏着很久的一点心思终究还要自己收好。

  胸口被紧缩的心脏压得很疼,严锐掉转脸,闭上眼睛。手依然被握着,没有松开。一只热热的手抚上额头,轻柔的抚摸。

  阳光照进寝室里,大家都去上课了,只有严锐静静的躺在床上。他需要好好的休息几天了。看着阳光里飞舞的细小颗粒,寂寞占据了心的大部分。严锐直直的躺着,尽量得让腰部放松。药已经吃了,可是酸疼却一点也没有减轻的意思。这样的一天要怎么才能熬过去。伸手拿过耳机,塞进耳朵。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直到被一只手拉掉耳机严锐才醒过来。肖磊端着一只大饭盒回来了。已经中午了啊!严锐不太好意思,想支撑着坐起来,却被按在了床上。"你别动,就这样吃。"

  "这样怎么吃啊?"直挺挺的躺着吃东西,还真没试过呢!严锐别扭的看着肖磊打开饭盒盖,他该不会想来那个吧!

  "不要!"严锐立刻扭转了头,太难看了!

  "听话,乖乖吃饭。吃完了好好睡。"肖磊把饭菜拌好了,用小勺送到他嘴边。严锐两只手捂着嘴,呜呜的说:"你当我是猪啊!不要,我能坐起来!这样我咽不下去!"

  "

  "不吃我灌你了!"肖磊扬起眉毛。

  "我自己吃行不行?"严锐央求着。

  肖磊想了想,这样的姿势也得确实不太好下咽。可是让他坐起来,他的腰受得了吗?俯下身子伸出手:"抱着我,慢慢坐起来。"还是让他自己使劲比较好。严锐垂下眼帘,听话的抱住他的脖子,让他把自己拉起来。其实腰上的伤没他想得那么严重,他反应的太过了。可是,心里很舒服。算了,娇惯自己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把被子枕头摞起来放在后面,扶着严锐慢慢的靠好。肖磊很不情愿的把小勺递给严锐,替他托着饭盒看他一口一口的吃东西。严锐吃得本来不多,躺在床上更没胃口,随便吃了几口之后就想放下。被肖磊抢过小勺强喂了几口,吃得严锐脸发烧。东西什么滋味的都没尝出来就混乱的咽下去了。肖磊拿过纸巾替他擦掉嘴角的一点痕迹,看着那双薄薄的唇,手指贪恋着柔润的温度,竟然不太舍得离开。

  两个人,一个半躺着,一个默坐着。静寂的空气里,一些东西蠢蠢欲动。

  扶他躺好,肖磊坐在他床边上,给他盖好被角。肖磊稍稍得向里边坐了一点,紧靠着严锐横躺的身体。大腿上被接触的地方顿时火辣辣的难受,严锐悄悄的往里挪了挪,肖磊立刻坐了过去,示威似的瞪他一眼。严锐转过头,抿起嘴唇。

  手在他的手握着,不松开也不握紧。灼热的温度烫得心慌意乱,严锐不知道该抽出来还是任他握着。很久,谁也没有动。总不能一直这样做着,严锐拉拉他的手:"去吧!下午还要上课。"肖磊不动,一只手撑在他的身体旁边,半侧着身子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分明的感觉到那点耍赖的意思。乌黑的头发遮着面容,他是很会撒小孩子脾气的。严锐没法,又拉拉他。还是没反应。心一下一下的动了,柔柔的软软的。

  "去吧!啊~~"略带了点央求。这样沉沦下去不知道那点心思会放肆成什么样?严锐推推他的肩。肖磊不动,任性的拉着他的手,慢慢的揉。低着头,肖磊闷闷得说:"叫我,我都没听你叫过我。"严锐深吸口气,你要我怎么叫你?

  抬起头看着严锐,眼神里的东西想只鼓槌在狠狠地敲着严锐的心。呼吸顿时乱了。

  "叫我的名字,锐。"

  严锐的呼吸停止了,定定的看着他。一刹那间,百转千回,百位杂陈。肖磊拉起来严锐的手送到唇边,牙齿一个一个的咬他的指尖,咬一下就瞟他一眼。就是块木头也知道他的意思,那牙齿尖像是咬在心尖上,酥酥麻麻的疼,暖暖酸酸的痒。

  "啊~~"情不自禁的一声轻呼,严锐的魂都要飞了。他的舌尖在舔,舔着细长的指尖。手发抖了,浑身都在抖了。猛地抽出手,惊慌失措的严锐不知道该怎么掩饰,只好低下眼睛不看他,睫毛瞬间像扑闪着翅膀的蝴蝶。肖磊被这一声刺得浑身的肌肉紧紧绷着,紧张的微微颤抖。粗重杂乱的呼吸自己都可以听得见,慌乱的眼神被定住了一样,看着下面同样慌乱的严锐。

  或许是神差,或许是鬼使,肖磊竟然慢慢的俯下身去。距离那扑闪的睫毛越来越近,心也快要从嘴里跳出来。严锐半张着嘴却无法呼吸,实在无法面对如此强烈的冲击,只好闭紧了眼睛选择了逃避。温热的呼吸越来越近,终于在唇碰触的一刹那,心脏停跳了。

  隔壁的门突然的响了,不知道那个冒失鬼匆匆忙忙的跑进寝室,连门都来不及轻关轻纺。脚步声匆匆得来又匆匆的去,只留下更加寂静的空气。屋里呆呆的坐着肖磊,躺着严锐,两个人的脸都红着,谁也不敢看谁。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有天知道。

  下午的课肖磊像是吃了兴奋剂,看什么都高兴看见谁都亲切,恶作剧做鬼脸耍宝耍赖把个练功房折腾得鸡飞狗跳的,气的那些男孩女孩们没办法,最后好几只脚落在肖磊的屁股上:"肖磊!你是不是吃错药啦?"

  夜深人静,只有风不时地刮过树梢,发出一点呜咽的声响。屋子里静悄悄的,严锐睡得很熟。绯红的脸上有一点微微的笑意,不时地在怀里的枕头上蹭一下。似乎在坐着很甜的梦。床头的风铃晃动了几下,却没有发出声音。

  十三

  从天而降的大雨,把郊游的孩子们堵在了林间山上。然而欢快的心情并没有受到影响,因为手紧紧的被他拉着,钻进了似乎早就预备在那里的山洞。洞里宽敞幽深,淙淙的流水声,洞外的雨声把环境渲染的温柔多情。面前的人咬着嘴唇笑着,拉着自己的手面对面地看着。看的脸红心跳,嘴唇上的渴望竟然像火一样烧起来。那种温润的接触,想一下都心惊肉跳,可是真地想再要一次。

  看到他的脸慢慢得靠过来,手搂住自己的腰。严锐呼吸艰难的闭上了眼睛。忽然,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腰上传来!严锐猛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狰狞冷笑的脸!一双厉爪已经深深刺入自己的腰,面前曾经那么熟悉的人呢?那个心疼着怜惜着自己的人呢!

  "磊!你要做什么?不,不要!"发不出来的喊声闷在胸膛里,快要炸开了。腰就要被折断,撕裂的剧痛无法承受。更加承受不住的是心的撕碎,无法呼喊的严锐更无力挣扎。血喷涌而出,面前的人早已变成狰狞可怖的怪物!

  "啊!"猛然惊醒的严锐从床上弹了起来,随即就被猛烈而真实的疼痛击倒了。冷汗已经浸透了头发,滴在枕头上。原来是一场恶梦,严锐轻轻得喘口气,咬紧了牙抵抗着腰上的剧痛。怎么突然这么疼了?

  已经睡不着了,严锐疼得躺不住,慢慢得坐起来,靠在床头上。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尽量的减轻疼痛。梦里可怕的一幕再也不愿意回想,那一定是疼极了胡思乱想的。可是越是不去想,那念头就越钻出来。我最深爱的人伤我却是最深,这句歌词,写得好狠。

  茫然的看着黑暗中的风铃,风铃微微的动了几下。似乎有一点光亮闪过,还没等严锐惊讶的看清楚,光亮一点一点的燃起。每一片竹叶渐渐变得通体透明,闪着奇异的光亮!严锐目瞪口呆的看着,一时竟忘了疼痛。碧绿透明的竹叶慢慢的旋转起来,一层薄薄的雾气里,严锐又看到了那片遥远的迷蒙的竹林。

  苍翠的竹林,海一样的无边无际。修长挺拔的翠竹,每一株都像是挺拔的男子巍然屹立,清秀脱俗。绿雾弥漫,不远处,一直背身而立的人似乎在微微颤抖。他在痛苦吗?如此的悲伤,无法承受的悲哀重重的压过来。你是谁,到底为了什么,为了谁一直等在那里。你的悲伤我不懂,可是却息息相通。你看看我,让我也看看你。

  似乎听见了严锐心里的呼唤,绿色的身影慢慢转过身来。鬓边发丝微拂,秀美的面容不似凡间。只是那双秋水中沉沉的伤痛,郁郁的悲哀让人不忍看。

  "你,你是谁?"惊愕的严锐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拼命的想喊出来想靠近一点把他看清楚,却始终隔着淡淡薄雾。慢慢的,绿色的身影再次转回身去,只留给他悲伤的一瞥。

  竹叶上的光亮渐渐暗淡,绿色的薄雾消散了。一片竹叶飞起来,闪着微弱的光亮落在严锐的掌心里,化作一滴碧绿的泪珠。握紧掌心,冰凉的感觉一直伸进心里。这不是梦,却也不是现实。是耶非耶?无从说起。无边的怅惘像网一样撒过来,罩住了严锐。

  肖磊买了满满的一饭盒饭,手里还端着一只盘子匆匆的往宿舍楼跑,一路上小心翼翼的生怕撒出来。用后背开了门,肖磊快活的喊着:"锐,今天有糖醋排骨!我还买了~~"

  屋里空空的,没有人。严锐的床上被子床单整整齐齐,他早就离开了。等了一会,严锐没有回来。周围的空气显得格外寂静。他去哪了?一上午并没有看见他的影子啊?早上的时候看他睡得很香就没叫他,是不是他自己回家了?肖磊纳闷得放下手里的东西,拿出电话。铃声响了,闪着光亮的手机就放在枕边,他没带着。背包衣服甚至电话都没带着,他去哪了?

  面对面的坐着,严锐看着神情忧郁的张潇。张潇两只手交叉着,往日浮在脸上的温和的微笑消失了。眉头上紧紧锁着的悲哀让人不忍。

  "我猜,你可能知道这个。"严锐低声地说,摊开的手掌里晶莹碧绿的水珠,已经凝结成一颗清透的明珠。是你说过有什么难言的事来找你,是你给我的感觉,你知道这一切。

  张潇怔怔的看着摊开的掌心里晶莹的绿珠,伸出手接过来,爱怜的握紧。默默的垂下头,很久很久,才略带沙哑的说:"云飞,你还记得山顶的老梅吗?"

  谁?云飞?严锐迷惑的看着张潇,但是突如其来的一股悲伤猛地摄住了心神。面前的张潇泪眼朦胧,伸出的手微微颤抖。茫然的看着他,严锐无法理解他的神情,却也无力阻止自己的悲伤。张潇的手在空中顿了顿,落在严锐的肩上。重重的按了一下,起身离开了。只留下茫然无措的严锐,满面泪痕。

  静静的坐在江边的长椅上,刚刚下过第一场雪,薄薄的雪覆盖着冰面,很漂亮。出神的凝望着江流的尽头,所有无法解释的奇异都压在心上,严锐没有能力解释也无力摆脱。长长的叹口气,与其被毫无头绪的困扰缠着,也许什么都不想才是最明智的。

  紧蹙着眉头,心事重重的严锐并没有注意到屋子里的人正瞪着他。"你去哪了?"肖磊站起来看着他。严锐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梦境里的疼痛又猛地席卷而来。

  "出去走走,怎么了?"掩饰的转开眼睛,严锐低着头从他身边走过。淡淡的态度像根冰刺一下子扎进热热的心里,肖磊被刺的恼火郁怒 。眼睛死死的盯着严锐
:"出去走走?走了一整天?你的腰刚好你知道吗?你凭空消失了我都不知道去哪找你知道吗?我在这里一直等着你你知道吗?"

  脸涨起来,严锐转过身看着他:"你喊什么!我去哪里都要你同意吗?"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了,各自转开眼睛。肖磊气呼呼的沉着脸,焦躁的靠在门边看着外面黑下来的天空。严锐咬着嘴唇,看见了床头上包着好几层毛巾的饭盒放在暖气上,心里有些歉疚又不好说出来。把手放上去取暖,温热的饭盒也暖着心。

  "你知道山顶的老梅吗?还有,云飞。"许久,低低的声音传过来。肖磊迷惑的看着他:"你说什么?""没事,没什么。"严锐轻轻的叹了口气。自己也没有弄明白的事情,他又怎么会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藏着怎样的玄机?那个云飞,到底是谁?

  练功房里,严锐坐在地上,面前是编导老师。

  "这都是你的想法吗?我得说,太美了。但是这样的美过于戚伤,感觉虚无缥缈甚至有些绝望。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呢?你才这么年轻。"编导老师严肃的看着他,面前的孩子是真地把一颗心沉到了舞蹈里。这样的孩子让人心疼,因为只有情感极其细腻的心才可以深入的感悟艺术感悟舞蹈,而这样的心也最容易被伤害。

  "老师,我想试试看。"

  练功房里,腰上系着厚重的护腰,严锐练得浑身是汗。腰伤其实还需要更长时间的修养,但是已经没有时间了。比赛就要开始,心里的竹梦还需要仔细的捉摸。默默地对着镜子揣摩着,梦里那片缥缈的雾在心头缭绕。

  严锐,你在逃避。你到底害怕些什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严锐定定得站着。是怕失去吧?已经得到的温暖是无法容忍再失去的,如果注定是一个幻想,又何必堵上自己根本就输不起的心。

  肖磊担心的看着他,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呢?那双眼睛里总好像有些东西自己看不透。原以为会有很多东西从此改变,有些东西也确实是改变了,却不是想要的样子。他到底怎么想啊?那一次亲密,算什么?

  十四

  严锐停下来,再一次用力勒紧了腰间的护带。真麻烦,这次的伤好象格外严重呢!不能动,一动就疼得出汗。可是比赛的日子一点一点近了,总不能以为这个就放弃。何况,新的竹梦已经在心理了,我要把它托出去。那时我梦中的竹林,可能也是那个身影的梦。几乎每个晚上,都会如约一般的入梦来。严锐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甚至他还会在梦中舞上一段。那是人间未有的轻灵绝丽,可是太朦胧了,害得严锐每次醒来以后,都要失神很久,试图回忆起一些片断。

  舞在心中越来越清晰,可是身体却越来越不听使唤。严锐跟自己着急,只好一次一次的勒紧腰带。扳后腿,串翻身,倒踢紫金冠,掀身探海,这些全部需要一个柔软健壮的腰来完成!严锐深吸口气,抚摸了一下已经被自己勒成一束的腰,拼吧!舞者是蝴蝶,美丽生自痛苦的蜕变。可以飞翔的时间很少,那么还有什么理由停下来呢?

  舞蹈的赛事永远都是灿烂鲜艳的。如同春日里的花朵,每个舞者都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示出来,而背后的痛苦和伤痛,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还是一身绿色的纱衣,缥缈的不太真实。纤细的腰仿佛用力一捏就会折断,他的伤啊!承受得了竹梦那样大幅度的动作吗?

  从严锐手中接过碧绿的丝带,
肖磊低着头沉默的帮他系着。看着他低下来的头,黑色的发遮住眼睛,严锐抿住嘴唇。知道他担心,勉强的浮出一个微笑:"我没事,都好了。"肖磊不说话,只是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被那眼睛里的怨怼刺了一下,一股情绪呼的冲上来,险些逼出眼中潮热的东西
,严锐掉转了视线。

  "你还不去准备?就要上场了。你是不是真觉得自己已经是王者了?小心,月满则亏。"严锐故意轻松的说着,可是月满则亏几个字还是让他的笑容黯淡了一下。是啊,什么事都是看到最美的花以后就开始凋落,那如果永远未开呢?是不是就可以期盼永远?

  肖磊看看他,微微簇起的眉尖里是疑惑和怨怼。

  肖磊上场了,他站在那里,灯光照着他,凝神静气意沉丹田。现在的肖磊不再是那个任性淘气的大男孩,他的身上凭空注入了沉稳厚重的王者之气。静若处子动如脱兔,挥洒自如的舞姿在灿烂的灯光下高高的舞台上,那么迷人。台下掌声雷动,台上的肖磊充耳不闻。他已经沉入到自己的世界里了。一旦站上舞台,就是舞蹈中人。凡世的一切纷扰都不复存在,浑然忘我的境界展示着淋漓尽致的意境。

  严锐站在台口的幕布旁,注视着台上挥洒自如的那个张狂的书生。他是天生的舞者,天生的舞台占据感让他理所应当的骄傲无敌。看着台上的人得意地笑着从他的世界里走出来,回到掌声雷动的现实里,深深地鞠着躬答谢观众。严锐的嘴角不自主的露出微笑,伸出一只手迎向迎面跑下来的肖磊。

  忽然,已经跑到跟前的肖磊站住了,灿烂的笑容从脸上退了下去。严锐呆呆得看着他,肖磊的眼神冷冰冰的看着自己。呼的转过了眼神,板着脸从自己身边走了过去。伸出去的手指尖有点冷,严锐慢慢得缩回来。深深地吸口气,他还不会掩藏自己的情绪。让他这么迅速的变化,只能是身后的人。

  转过身,张潇就在身后淡淡的微笑。心里一动,自从那次谈话以后,总是有些心悸的感觉。既然很多的诡异无法解释,那么就学着习惯吧!

  "你怎么过来了?我记得这次的名单上没有你啊!"以他目前的地位,自然不必参加这些赛事。张潇笑笑:"知道你在这,特意过来看看你。你还好吧?"

  似乎只是随意的几句说话,严锐却觉得心里乱动。有些根本不是自己的情绪在翻腾,却又说不清楚是哪来的。严锐深呼吸,镇定自己。就要上场了。

  主持人已经在报幕了,严锐整束了一下衣服低声说:"我要上场了。"张潇点点头:"我在下面看着你,加油!"严锐含笑点点头,眼光撇到不远处一个没有表情的背影。肖磊对着镜子坐着,既不卸装也不说话。肚子里鼓鼓的都是一股无名的火气。他和张潇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总要阴魂不散的在身边绕啊!锐那天是不是去找他了,到底有什么样的要紧事值得他要在那样的天气那样的情况下出门!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瓜葛?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来,心情却越来越糟。肖磊愤愤地一拳砸在化妆台上,把旁边的人吓了一跳。

  台口上,严锐一直在看着他。就要上场了,你不来看着我吗?我们一直都是这样的啊,只要同场,就会一直守着台口看着,生怕对方会有什么闪失。直到那人笑容满面的跑下来,伸出各自的手响亮的拍。你不来看我了吗?

  肖磊背对着他坐着,没看见他的眼睛。

  灯光暗下来了,严锐走到舞台中间,闭上眼睛深深呼吸。平静了一下心神之后,盘膝下蹲,做好了开场的准备。

  随着如同风雨萧瑟的音乐声,一束追光如同岁月的记忆照亮了尘封的往事。手臂轻灵的舒展,犹如晨风中抽出的新枝。

  熟悉的音乐已经响起,他现在开始了。每次同场总会守在台口上看着他,不为别的,就是担心他。身体不好的时候担心他疼,身体好的时候担心他失误,总要看他完美的从台上下来才放心。今天。。。。。。。。就不去!反正已经有人专门来看他了,有人会哄他笑跟他说话!我还操那份心干什么?

  咬着的嘴唇慢慢松开,手指不由自主地抚摸着自己的嘴唇。那天我们明明就在一起了啊!怎么转眼什么都变了?还是他根本就不在乎。心里的火气一泄,伤心就来占领失地了。肖磊失神的吸吸鼻子,无精打采的站起来。到底还是放不下,就看他一眼吧!

  台上,音符如同密集的风雨一样狂躁的砸下来,风雨中的竹梦破碎零落。悲伤的绝望的情绪通过迅疾凌厉的动作
弥漫开来,严锐的神情强烈的传达着痛苦和哀伤。突然的一个停顿,所有的声音都息了。半伏在地上的严锐在剧烈的喘息,蓄势待发。但是。。。。。。。。。

  但是肖磊看见了他撑住身体的手臂正在发抖。手臂细瘦修长,他是可以用它展现无限风情的,现在却在瑟瑟发抖如同风中竹叶。大颗的汗珠顺着面颊滚落,急促的喘息着,严锐痛苦的支撑着。他的腰快要断掉了。到底无法忽略病痛的折磨,连续的高强度训练让根本没有恢复的腰伤再次发作。其实在没上场之前就已经开始疼了,严锐没有任何的办法阻止那种撕裂骨骼焚烧肌肉的疼痛。他只能忍着,牙齿一次一次的咬破舌尖,却不能有任何异常的神情。跳吧跳吧!把自己沉到舞蹈的世界里去沉到竹梦里去,就可以暂时的遗忘痛苦。撑下来就好,严锐跟自己说着。

  舞台上的严锐还在跳,流畅的旋转飞旋的脚尖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不对,但是站在边幕上的肖磊已经急得跺脚了。他疼!他疼啊!可是怎么样才能让他停下来!正是整只舞蹈最高潮的部分,难度的动作全部集中在这里。腰的动作一丝一毫减不得,他怎么受得了啊!

  其他的人先是发现了肖磊的异常,随即也看出了台上的严锐汗透衣襟。但是谁也没办法,只能站在那里看着他跳。后台监督死死的拉着肖磊,生怕他不顾一切的冲上去。严锐自己不停,没有人可以让他停下来。那是舞台,一个舞者最神圣的地方。

  十五

  台下的张潇站了起来,完全顾不上后面的抗议声,一步一步地向台前走。风雨一般的音乐声里,严锐已经把自己推进了竹梦,那片悲伤的穿越了无数岁月的梦。他的痛苦,在那里。还有一个人的痛苦,也在那里。张潇清清楚楚地看到那道绿色的身影,和严锐的重合在一起,似乎在带着严锐一起起舞。

  肖磊被死死的抓着肩膀,浑身的汗粘住了衣裳。不能喊,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还有比这个更残忍的吗?肖磊急得直跺脚,两个拳头死死的攥着,心头上滚油浇了一样的疼!

  灯光,舞台,人声,已经从意识里模糊了。严锐的眼前只有那片莽莽苍苍的竹林。身体的感觉早已经麻木,只剩下心的悲伤。似乎看到了那个身影,看到了他清丽的舞姿,也看到了他哀伤的眼睛。

  所有的人都看呆了,这不是他们熟悉的竹梦,崭新的梦幻一般的舞蹈却有着刺穿心灵的震撼。那个忘我的舞者,带来的是仿佛另一个世界的冲击。

  音乐消失了,舞台上的严锐停顿下来,灯光渐渐暗淡,最终黑暗掩盖了他。静默了许久,暴风雨般的掌声才突然之间响起。但是,严锐已经听不到了。

  肖磊在大幕拉上之前,一步冲到了严锐身边。满是汗水的手轻轻扶住他的肩膀,低低的呼唤:"锐,锐!疼吗,说话啊!"严锐顺着他的手倒了下来,肖磊一把抱住他,痛呼出声。

  医院里,严锐的手上插着针头
,静静的躺着。腰上的疼痛已经消失了,甚至连存在感都消失了。只是刚刚清醒过来的严锐还没有注意到这些。肖磊坐在他身边,捧着他的手一直注意着他的脸色。不时地伸手摸摸他的额头。

  严锐转着眼睛看看四周,周围的白色让他感到很不舒服。但是,至少还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到这里来。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立刻就被肖磊抱住了。

  "别动!医生说了,你绝对不能再动了!"肖磊的声音有点嘶哑,手死死的抱着严锐的身子。被他抱着的地方很热,似乎有些什么东西电流似的往上冲。冲得严锐有点脸红。

  "你放手,没那么严重的。"严锐故意板起脸,因为就算隔着被子,被他这样抱着伏在身上还是会狂跳不知。门外有爸妈说话的声音,似乎还有其他人。他们再说什么?肖磊看见他的眼神往门外飘,赶紧扳过他的脸,笑嘻嘻的说:"你爸爸他们商量着请医生吃饭呢,一听说你晕在台上把他们吓坏了。现在知道你没事,都轻松了。"

  严锐点了点头,这次的确是伤得狠了点,也许要在这里躺几天了,不过没关系,新的竹梦已经完成了。说也奇怪,在台上的时候,在最疼得那一刻竟然有了一些幻觉,觉得有个人在自己的身体里,和自己一起起舞。面前就是深邃的竹林,脚下是数千年的岁月。那种感觉,真得很奇妙啊!

  "你看见了吗?竹梦,那是我自己的。"严锐看着肖磊,眼睛里都是期待。肖磊按捺着心头的痛楚,使劲的点头:"看见了,真棒!那是我见过的,最美的舞蹈。"严锐笑了,脸有点泛红。

  躺在床上的严锐虽然脸色苍白,还是一样的清秀俊美。他依然是舞台上那只最美的蝴蝶!肖磊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把自己的额头贴上去,闭上眼睛拼命的抑制眼中的泪水。他的腰椎伤了,他还能不能再站起来再跳舞,医生不敢说,谁也不敢猜。每个人都在心上压了一块大石头,锐锐的爸爸妈妈快要崩溃了。如果他知道自己很可能再也站不起来,要强的锐啊!他会怎么样?

  感觉到手背上的热度,严锐心里一酸,他担心了。推推他,小声地说着:"你干吗~~~我没事的。不疼了。"手背上的热越来越多,肖磊已经完全的伏下了身子。严锐叹了一口气,手指插进了他的头发里。知道你是心疼我的,我都明白。我只是,不太敢相信童话的结局。童话越美丽,我就越想逃开,是承受不起那本书合上之后的落寞。

  老师同学都来了,大家都轻松的笑着,告诉他没事的。他的腰需要好好的修养,一定不能着急。父母勉强地笑着,眼神里的心疼和难过掩饰不很好。严锐起初也愿意相信,但是很快,那点善意的谎言瞒不住真相了。腰以下的地方几乎没有多少知觉,连动一动脚趾都做不到

  一点不祥的慌乱迅速的聚集起来,严锐两只手抓着床单试图坐起来。肖磊立刻按住他的肩膀,故意笑着说:"医生说了你现在不能动,要是觉得不太舒服就告诉我,我替你搬动。千万不能胡来啊,不然就糟糕了。"

  严锐推开他的手,他现在不需要这个,他现在只想知道自己还能站起来还能跑还能跳舞!掀开被子,严锐顾不得手上的输液针头就要往地上站。但是腿根本动不了。肖磊死命的抓住他,刚刚端着饭菜进来的严妈妈一眼看见儿子的举动,惊呼着拦阻。

  "怎么回事?"严锐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腿。抬起头看着妈妈,妈妈不敢看他,转过眼睛。看看肖磊,肖磊的眼睛闪烁着。他不会掩藏情绪,眼神里的慌乱和悲伤他根本不会掩饰!一股灭顶般的恐惧压了下来。严锐抿进了嘴唇,紧抓着被子的手微微发抖。

  肖磊有点慌张的笑着:"哪有什么事?没事,医生给你打针了,所以你才会觉得不太对劲。那是暂时地,暂时的!你的腰需要静养。你就老实听话,别乱动了。"隐约的猜到了什么,严锐的眼神猛然间暗淡下去。

  整整一天,严锐没有再说一句话。薄薄
的唇死死的咬着,那上面已经伤痕累累。肖磊伸手掰他的下颌,带着点央求的小声说:"锐,松开。你快把它咬烂了。你不疼吗?想咬就咬它吧,它不疼。"把自己的手指放在他牙齿尖上,这是肖磊唯一能减轻心里疼的办法。

  胸膛里翻滚着的焦躁油一样煎着心,看着放在嘴唇边上的手指,反而点燃了怒火。这是做什么,哄小孩子吗?你是不是以为我舍不得!严锐张开嘴发着狠的咬。心里的恐惧和不甘都在眼睛里,牙齿上。他的世界要塌了!他的舞蹈毁灭了!还有什么留恋的?还有什么值得追求值得念念不忘的!没有了,毁了!剩下的时间如果只能在这张床上度过,我宁可不要!

  肖磊咬着牙,泪水大颗大颗的掉下来。疼,手指已经出血,心里更疼,锐的眼睛里没有了光彩。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啊!"锐,锐!"严锐的牙齿松了,调转了眼睛看窗外。不论肖磊怎么呼唤,再也没有动过。

  十六

  黄昏了,雪花纷纷扬扬的飘下来。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惊喜的孩子们笑闹着在雪地里追逐着雪花。声音传进来,更衬的单人病房里安静的过分。严锐静静的躺着,眼睛无神的看着窗外飞过的雪花,几天了,他就这样躺着。安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根本没有人们预想中的狂躁和激动。严爸爸事务缠身,虽然疼子心切,也还是回到了团里继续工作。妈妈放下了家里的一切照顾着他,根本忙不过来。还好有肖磊。

  从那天把他抱进医院,肖磊就没有离开过他的床。肖磊坐在他身边,把手里削好的水果递到他唇边。
缓缓地摇摇头,严锐没有一点想吃的意思。肖磊低下头,想叹气又忍住了。把手里的水果放下,拍拍两只手轻松的笑着:"不吃就不吃,省得你养成一只小猪老师还得逼着你减肥。"把手伸进被子里,握住了严锐的脚。从脚趾尖开始,一下一下的按摩着。他现在不能动,下身一定又酸又沉的难受。医生说多做按摩有利于血液流通,肖磊就只要有空就捏捏揉揉。

  手心里的脚背细长柔软,作为舞者,这是一双让人嫉妒的脚。轻轻一绷,脚背如同一弯新月。勾挑蒯压,那双脚在舞台上充满了灵性。现在它们只能躺在被子里,沉默的回忆从前的时光。也许,以后他再也不用拼命的压腿了。忽然涌出来的念头像铁刺一样狠狠地扎在心里,肖磊浑身一震。抚摸着他的脚,肖磊强颜欢笑;
'锐,我昨
天听到一个笑话,笑死人了!就说从前有一个老头。。。。。。。"信口开河地说着,肖磊夸张得比比划划。每天肖磊都会讲很多很多的笑话故事新闻,就算严锐没有任何反应他还是会说。说着唱着,只希望能换的那人开颜一笑。看着毫无反应的严锐,肖磊心里落泪。那次的比赛,锐获得了表演金奖。可是那又如何?那份奖是他应得的他是最强的舞者!现在看来却更像是一个安慰奖,看这就难过!锐,我每天都在笑,其实我想哭。

  "你回去吧!"清冷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肖磊猛地抬起头来,他已经好几天不说话了!嘻嘻的笑着,肖磊凑过去:"老天啊,你总算说话了。再说几句吧,啊!想你说话都想疯了。锐,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陪着你。"严锐没有看他,眼神飘向窗外。

  "我没事了,你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这几天已经耽误了你很多功课了,快回去吧!"声音里没有一点波澜,严锐淡淡的像是说着别人的事。肖磊抿抿嘴唇,手在他的脚腕上揉捏着:"你在这,我没心思做别的。就是离开了心也在这呢!"

  严锐眼睛里有道光划过,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你在这里,我只会更难受。你不明白吗?"许久,严锐叹息着低声说。眼睛看着窗外,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肖磊呆呆得看着他,一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蓦的,像是在头上被打了一棍,肖磊立刻低了头。屋子里静的只有输液管滴答的声音。突然的,肖磊跌跌撞撞的站起来冲出了门。门在他身后碰上,篷的一声。

  严锐细长的手指死死的攥紧,指甲刺入掌心。努力的睁大眼睛,还是不能阻止那不争气的雾气迷住双眼。轻轻的把被子拉到了眼睛上,让滚烫的泪水落在无人看见的黑暗中。如果我中途退场,该如何演绎剩下的路程?不知道什么时候听到的这句歌词,现在却无比清晰地印在脑海里。剩下的路程,就让他沉入黑暗吧!为什么就不能像一朵雪花呢?美丽的时候漫天飞舞,消失的时候也只需要一瞬间。磊,再见。我不愿意你看到我的悲哀,我只希望你记住我曾有过的飞扬跳脱。

  冲出门就再也挪不动脚步。肖磊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死死的掐着自己的手腕,哭了。声音被压在喉咙里,堵得胸口快要涨破得疼。慢慢的滑坐在地板上,肖磊抱住了自己的头。自己的存在只会让他更难受,只会时时刻刻的提醒他,他已经不能在跳舞了!他不想再看见我了。

  踏着纷乱的积雪木然的走着,风卷着雪花扑进他敞开着的怀里,肖磊毫无知觉。回到学校的时候大家都在上课,肖磊被老师一眼看见拉回了练功房,开玩笑好几天不见人影!一大堆的演出任务等着他呢!浑浑噩噩的换上练功服,站在熟悉的地板上,肖磊几乎是下意识的回头看。身后不远的位置是空的,那里原本该站着一个人。他会在自己回头看的时候嗔怪的瞪一眼,可那清亮的眼神里却有一半是含着笑的!

  "肖磊!精神集中!怎么回事啊你?"老师终于发飚了,面前的肖磊根本就像是没带着脑子来!木头人一样的动作梦游一样的眼神,这是那个神采飞扬的肖磊吗?

  肖磊站住了,两只手用力地擦擦脸。对啊,精神集中!现在是排练,马上就要演出,这样下去怎么行?跳舞,跳舞!可是身后不远的那个空位子却像针一样越来越狠的扎在心上。锐,为什么你不在,我连继续跳下去的理由都找不到了?

  "肖磊!你干什么?你给我回来!"身后是老师急怒的吼声,肖磊冲出了练功房。

  站在宿舍里,肖磊发了一会愣。冬日的阳光照进来,严锐睡过的那张床上蒙上一层光亮。似乎是一场梦,一场完全荒诞不经的梦。那个不爱笑的锐,高挑的纤细的锐,会闪着他清亮的目光随时的走过来在这张床上躺下。如果自己站的位置不对,腿上还会挨上一脚,"好狗不挡道。"一句恶劣的玩笑会成功地引得自己哇哇叫,然后就是扑上去的胡打胡闹。锐温润的肌肤闪烁的眼睛常常让心狂跳着,停不下来。

  动手收拾严锐的东西,他的床单被褥,他的书包衣服,还有那片没写完的论文。每一样都带着锐得气息,每一样都让他把玩良久。一样一样的收拾整齐,至少这个冬天他不会再来了。肖磊拼命的哄着自己,已经冬天了,快放寒假了。反正都是要回家的,锐只不过早走些日子。手里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肖磊眼神暗淡下来。你要休学,我也一起休。我们始终都站在一条起跑线上,我等你站起来,等你和我并肩起舞的日子。

  把衣服装进箱子,被褥折叠好。还有他的一些东西也都一一放好。锐最喜欢的随身听,给他送过去解解闷。那串风铃摘下来,肖磊仔细的看着那串玲,不过是玻璃做的一串竹叶,锐就这么喜欢?时常看见他盯着它出神,或许这个小小风铃上有锐的一点心思?把风铃小心的放进袋子里,肖磊蹲下身子看看床底下还有没有严锐的鞋子。忽然发现,在一只旧皮箱的最底下,压着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小袋子。好奇的伸手拿出来,一层一层的打开。

  是一块竹子做的小小屏风。张开的平面上,几杆翠竹栩栩如生,竹下面是三块贴在一起的山石。山石的下面翠绿色的底面上还有一行细小的字:竹只有生长在山石的围抱里才会如此翠绿。肖磊的眼睛瞪大了。

  这是锐的字迹!这是他上次从南方回来的时候带来的!三块叠加的山石,竹只有生长在山石的围抱里才会如此翠绿!锐,这是你送给我的礼物吧!这是你的心迹吧!肖磊想给什么狠狠地在心上抓了一下,两只手紧紧地抱着那扇小小的屏风。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为什么你不给我?因为那个时候,我再跟你示威。弯下身子,慢慢的在床前蹲下来,肖磊把脸埋在床单上,泪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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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

  单人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肖磊背着一个大包走进来。笑嘻嘻的看着严锐说:"我把东西带回来了,就当提前放寒假吧!看,你的风铃!"

  翠绿的竹叶叮叮得互相碰撞着,从一个小袋里被小心地拿出来。严锐失神地看着,那片深绿色的竹林,那片海,那个竹梦。。。。。。。严锐突然得闭上了眼睛,狠狠地转过头:"拿走!我不像看见它!"我的竹梦,飞扬的梦幻,永远的消失了啊!

  肖磊愣了一下,站在椅子上把风铃挂在了窗帘上。低声地说:"为什么不看呢?这是你最喜欢的东西。你的竹梦,你的海,他们还在啊!"

  沉默了一会;严锐低沉的叹口气:"不是跟你说了吗?你不用再来了。"肖磊像没听见,走到床边坐下来,笑着说:"我跟学校说好了,我暂时休学,等着跟你一起回学校。"

  严锐怔怔的看着他,眼睛越来越大,突然支起了上身盯着他:"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肖磊下意识的后退了一点,深呼吸一下,低声说:"我陪你一起休学。"

  严锐低着头急促的呼吸着,强压着冲动的情绪说:"肖磊,你以为你是谁?你陪我休学?我是不是应该感激,还是终于心理平衡了!我不能跳了也见不得你跳,所以你牺牲自己的前程来安慰我了!"

  看着严锐炯炯的目光,肖磊平静得说:"不是,是我跳不下去了。我没有了目标。"'目标?""你一直都是我的目标。",

  肖磊搓着两只手,低哑地说:"锐,我知道我笨。我不会绕弯子说好听的,我就会说实话。我回学校了,我也想继续跳舞,还有很多的演出等着我。可是不行,我跳不下去。我没办法集中精神。我根本,没办法投入。"

  屋子里静下来,严锐怔怔的看着他。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在学校的小练功房里,我看见你正在搬腿。脚尖是我那时根本达不到的高度。光照在你身上,那个侧面的剪影一直刻在我心里,好美!那时候你已经是小明星了,我还是个什么都不懂得外行。那时候我就想,那才是舞者的样子啊!我一定会拼命追上你。现在我追上你了,你要休息,我陪你。我们始终都站在一条起跑线上,我等着你和我一起跳舞的那一天。"

  严锐 黯然的转过眼睛,冷冷的:"你的舞蹈生命可以让你等多长时间?半年?三个月?
"肖磊重重的吐口气:"要是让我选,我一天也不想等!我想现在就把你拉起来!你不在了,我跳不下去。就是这样子,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也不知道你怎么想!"声音陡的高起来,肖磊死死的咬着嘴唇企图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没有成功。让男孩子最丢脸的眼泪掉下来,肖磊从怀里小心地拿出那个竹子屏风。

  "这是给我的,我拿好了。你也得记着你说的话。竹子跟山石在一块才会好,反正,我是当真了。你要是耍我,我。。。。。。。。我饶不了你!"

  看着那个屏风,那是自己亲手写上去的字。一刹那间,南方的小镇湿漉漉的天空还有伏在竹床上咬着嘴唇忐忑的写下的这行字的自己,一幕幕都在眼前。看着抱着自己的手臂哭的肖磊,眼泪掉在自己手上,滚烫滚烫的直流到心里。

  夜深了 ,窗子上的风铃微微晃动。碧绿的竹叶被清冷的月光映照着,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那片竹林,还好吧?可惜,再也不会看到了。

  严锐轻叹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湿湿的凉凉的东西划过脸颊,严锐没有理会。任凭泪水湿透枕头,反正黑暗里没人看见。一只手轻轻擦过面颊,拭去泪珠。严锐惊愕的抬头,张潇就站在面前,微微簇着眉头神情凝重地看着他。严锐张张嘴,没有说出话来。而不远处靠在桌边的肖磊睡得正香。

  "对不起。"深沉的声音带着歉疚。张潇在他身边坐下来,看着静静躺着的严锐。眼睛里是深深的忧郁,还有歉疚。一点没有奇怪张潇的突然到来,严锐似乎早料到了他一定会来的。平静的看着他,等着他开口。

  屋子里很静,窗外清冷的月光照进来,映着两个剪影一般的人。偶尔的,风铃清脆的砰响。张潇垂了头,很久才慢慢得说:"对不起,请原谅我的自私。本该早一点来看你的,可是我必须先送他回竹林。"

  他?他是谁?是不是那个梦里悲伤的背影?严锐心里一动,冬冬的跳起来。那些无法解释的事情要在现在揭开它神秘的面纱吗?

  眼睛转向窗外,张潇的神情变得柔和安详,温和的声音也仿佛来自遥远的天空。

  "他叫云飞,你梦中的那个悲伤的背影,本是竹林中的仙子。千年之前,在苍茫的群山里,那一片竹林的海,是他快乐的家园。在山顶上,有一株老梅。老梅善琴,云飞善舞。月朗风清的夜晚,林间梅下是他们谈笑论道,抚琴起舞的时候。云飞起舞,竹叶会幻化彩蝶漫天飞舞,那样的美丽,至今犹在心头。'

  仿佛可以看见那竹林里灿烂的彩蝶,和彩蝶间飞旋的云飞,快乐的云飞。记得在舞台上,意识被疼痛搅碎模糊的时候,那个绿色的身影就在自己面前!他在起舞,为他的悲愤和痛苦!而下意识里,自己确实是在跟随着他的脚步。用有形的自己重演着无形的他。或者,是他
在引导着自己完成心中的竹梦。

  严锐有些失神。

  "这一切结束在那个人的出现。那是一个画竹的书生,苦于不能得竹的神韵,进入深山在竹林边上搭建了一座茅屋,与竹林日夜相对。但有所得就挥毫泼墨,更多的是痴痴的凝望竹林。"

  张潇闭上了眼睛,冥冥中自有定数,注定了在劫难逃。

  那一夜狂风暴雨,竹林在风雨中苦苦支撑。新生小竹不堪催折,在狂风中不断倒伏。那书生竟然冒雨而出,用仅有的衣物布带固定竹身。看到竹林中那株秀美高耸的竹在风中摇曳,书生用自己的身体紧紧顶住,唯恐折断。

  "那后来呢?"忍不住地想知道,那书生和云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张潇沉默得抬起手,指向窗外。严锐惊讶的发现,黑沉沉的窗子开始发亮,是那片翠绿的竹林!千年前的邂逅,在重演。

  星光下,茅屋里透出淡淡的灯光。不时地传出喃喃自语,窗子上映出苦苦思索的身影。书生面对这一幅白日里画的竹反复推敲。云飞静静的看着,唇角带着微笑。这个人真有意思,看他忽而抑扬顿挫,忽而皱眉苦思,画一张画倒像是负着天大的使命参透天地玄机一般。只是这份认真倒也可敬可爱。

  忽然,暗淡的油灯熄灭了。可怜的一点点油经不住灯火的耗费,干了。正碰了一卷画册的俊秀的书生皱了眉头,灯尽油枯如何读书?贫寒之人想要上进何等之难!禁不住喟然长叹:"盗得玉楼歌舞炬,分与寒窗读书灯。"

  窗外传来一声轻笑,这深山竹林怎么会有人?书生惊异的打开门,窗外月光下,一个绿衫少年亭亭玉立,笑若春风。世间安得有此宁馨儿!温和的光彩如月华如清风,含笑的双眸如同一汪山间清泉,透彻清冽。乍见之下,心已折服。

  "敢问尊驾所为何来?"书生深深施礼。云飞含笑:"我本山中隐士,闻君抱怨,特来添灯。"

  十八

  严锐轻轻的叹口气,他们,怕是会多灾多难吧!毕竟这样的传说里,美丽终究只是幻想。张潇垂下头,许久才慢慢开口:"他们在一起,起初还是泼茶赌书谈诗说古,渐渐的,云飞眼睛里的神采有了不该有的情意。云飞道修还浅,心地纯净。不知道人性的贪婪和所求的无度。更不懂得触犯天规的危险。人的爱是索取和占据,越是强烈就越是会毁灭!可是他不明白,他怎么也不肯相信我"

  张潇痛苦的闭上眼睛,即使历经无数轮回,那份锥心刺骨的痛依然不曾减轻。

  静静的看着他,严锐没有说话。忽然,张潇惨然的笑了:"是了,你也看得出来我的虚伪。即使现在,我还是没有直面自己的勇气。我嫉妒。云飞的眼睛里,曾经只有我。我以为,我们会永生永世。"

  屋 里静悄悄的,睡的正香的肖磊动了动身子,咕哝了几句又睡了。

  严锐伸手想替他盖下被子,却发现自己够不着。张潇伸出手去,把肖磊踢到一边的被子帮他盖好。

  "我想知道,为什么云飞会出现在我的梦里,为什么,他回那样的悲伤?"

  很久的沉吟,张潇垂着头,目光注视着地上的月光。

  "云飞喜欢他,喜欢和他在一起的任何事。在他才思困顿的时候,翩然起舞。竹林在他面前展示着不同以往的瑰丽。终于书生完成了他平生的杰作,并且到底一画成名。

  红尘中多的是名利势力,书生成名之后自然是大群的人趋之若鹜。云飞始终和他在一起,他的心全留在那个人的身边。完全忘记了他是仙子,一个不该坠入红尘的精灵。

  我想拉他回来,我想再回到从前,云飞的视线里只有我。我无法承认自己的嫉妒,我拼命的告诉自己这是为了云飞好为了挽救他的坠落。

  人仙殊途,私入红尘是莫大的罪孽。我知道云飞已经翻了天条,可是我已经昏了头,顾不得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只想不惜一切代价要回我的云飞。"

  "你告发了他?"严锐已经感觉到了那场残酷的过往,枯槁的竹林似乎在诉说着那一切。

  "我找回了云飞,拼命的想说服他回竹林。他不肯,眼睛里的执著让我无法忍受。甚至为了能真正的和他在一起,他宁可放弃他的永生!我气疯了,抓住他强迫他和我在一起,那一刻我一定丑陋至极。我让他看,让他亲眼看看人的心人的爱是怎样的脆弱和不可信。一点点的诱惑,一点点地欺骗就可以改变一切。

  我拉着他,在雨夜里看书窗里那一幕残忍的游戏。灯下床前,书生与另一个云飞,只是一名普通村妇亲昵缠绵。只是一个小小的障眼法,云飞一眼看穿,我也没想过隐瞒。

  你说得对。他忽然开口:原来只是一张脸,任何人顶了这幅皮囊都与我没什么不同。

  我伸手蒙了他的眼睛,不忍心让他在看下去。本来就是想让他对人死心得,但是真地看到他伤了心,却受不了。

  那一夜我们回到竹林。我如愿以偿,却并没有一点喜悦。我失去很多,云飞的微笑是最痛苦的损失。看着黯然神伤的云飞,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初衷。

  违背了天规,就要接受惩罚。但是对于云飞,连上天也愿意网开一面,他太年轻。只要他肯忘却,彻底了断尘缘。但是云飞不肯,已经刻骨铭心,怎么去忘却?

  上天震怒,降下天火。云飞拼死抵抗,起初我还幻想可以求得宽恕,但是我终于明白一切已经无可挽回。我没有旁的选择,和他站在一起希望能够替他挡住那灭顶之灾。至于后果,已经不能预想了。

  就在哪场悬殊的抗争里,
书生到底明白自己被骗,追入竹林。被天火隔绝在林外。痴子竟然不顾一切的冲劲火中,已经精疲力尽的云飞用最后的一点功力遮住了他的身体,却再也无力保护自己。被天雷打得魂飞魄散。"

  "等那个书生醒过来,一切都恢复了平静。似乎一切都不曾发生过,除了那片枯萎的竹林。云飞消失了,就想他从没有存在过。书生不肯罢休,寻找呼唤。执拗的相信,只要竹林复活,云飞就会回来。每日里从山脚下汲水灌溉,日夜不息。直到许多年以后,书生老死竹林。十几年之后,附近的村庄里,一个童子拜别双亲上山来灌溉竹林。直到老去,不曾离开。"

  "那已经是很遥远的往事了,谢谢你还有兴致听。"张潇轻轻地说。

  "那以后呢?难道~~~"

  "五百年足以沧海桑田,千年,又是怎样的光景?不愿意忘却的,就要承担苦楚。

  云飞要回来了!我等这一天,等了一千年。可是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我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认我?直到看见了你,我知道他回来了。我也知道他为什么选择了你,你和他太像了!"张潇低着头看着严锐,眼神里闪动着伤感和怅惘。

  "他还脆弱,需要一个依托。我也自私的希望,他可以在你那里获得一点安慰和寄托。可是,你到底不是他。云飞的痛越来越深,是因为。。。。。。。。"

  "是因为肖磊!他就是。。。。。"严锐张大了眼睛,他无法相信,不能相信这个事实!肖磊是那个书生的话,那我是谁?我只是一个阻隔了他们的人,一个本不该存在的人!看着曾经的爱人想着自己的替身传达爱意,云飞情何以堪?难怪会常常感到无状的悲伤,常常会沉入绝望的深潭,那时云飞的痛啊!他也曾经试图唤起那个人的记忆,却越来越绝望。直到最后的那一幕,引导自己完成最后的竹梦,结束自己的梦。

  而他爱着的那个人早已经忘却,早已经开始了另一段人生。

  "这不怪他,一个人能够把一份情持之一生,已经是难能可贵,何况生生世世?云飞已经放弃,我把他带回了竹林,在那里他可以安静的休养生息。我会陪着他。云飞托我转告他地歉意,为了他的往事,给你增添了无端的烦恼。也祝福你们,可以幸福的在一起。佛说,莫执著。我们都是犯了这个忌的,不能长乐也是应该的。你们不同,你们的人生该是花一样美的。没有什么可以弥补带给你的烦恼,我也只能再犯一次牵涉人间事的律条。"

  张潇抬起双手,忽然间光芒灿烂,芬芳的梅花从天而降,如雪花一般飘飘扬扬的坠下来。暗香弥漫开来,严锐痴痴得看这朵朵梅花飘落在自己身上,融化消失。身体逐渐的轻盈起来,奇妙的舒畅蔓延全身。张潇微笑着合上他的双眼,一朵梅花降在他的眉心上。

  "你已经明了了前因后果,难免会心存芥蒂。不如忘却了吧!好好的维护你的幸福。这也是云飞的一点祝福。"

  张潇看着沉入梦乡的严锐,默默的祝念着。

  春天的气息吹得人心痒痒的,心情跟着太阳一样的灿烂。那种蠢蠢的躁动让人总想高高地跳起来,或者放开喉咙吼几句。风吹在脸上暖暖的,让拉着行李箱的手也不会觉得凉。两个人肩并肩的走进校门,严锐回校了。

  老师同学都拥上来问候,七嘴八舌的抢着问"你好了没有啊千万小心一点!"严锐浅浅的笑着回应。放下背包,忽然的身体一晃,一连串迅猛的串翻身,漂亮的胸腰亮出来。周围是欢快的尖叫声,他已经好了!完全脱离了伤病的掌握,又是那个让人眼红的严锐了!

  肖磊替他拿着包,不无担心的眼睛盯着他的腰。这伤好的也太快了,到底是医生混饭吃呢还是锐锐太幸运。那些古怪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管它呢,只要锐锐好好的,就是告诉我佛祖大白天在逛街我都信。

  还是那座寝室,还是那张床。床头上是肖磊亲手挂上的风铃。手指碰一碰竹叶,叮叮咚咚的声音清泉一般的流出来。一时有些失神,云飞仙子,你还好吧?身边是肖磊忙里忙外的身影,一边做一边说,唠唠叨叨得嘴一刻也不闲着。

  "我告诉你啊!从今以后你的练功时间我说了算。不许无限制加练!医生说了,你的腰伤重在养护,伯父伯母把监督你的任务交给我了,你就要乖乖听话!给,把牛奶喝了上床睡一觉,吃饭的时候我叫你。"把一罐温好的牛奶递到手里,肖磊高高拉起的衣袖露出健壮的手臂。

  捧着温热的牛奶,严锐皱起了鼻子。什么时候开始被他管制了?"我不喜欢这个味,酸奶行不行?"试探着讨价还价,结果被一口驳回:"等你喝完这个再说酸奶。"严锐苦着脸捏住了鼻子。

  肖磊从他手里接过来,看看身边没人,嬉笑着凑过去:"乖,喝了它。晚上给你按摩。"

  "哎呦~~"

  两个手指卡在肋条上,掐的肖磊快要哭了。

  竹林一片苍翠,如同绿色的海。仰望着莽莽苍苍的竹林,严锐感慨地叹息一声。身边的肖磊略带紧张的搂住他的腰,锐锐一定要到这里来。问他什么又不说,只说是看望一个朋友。到底是什么样的朋友住在这里?朦朦胧胧的,肖磊也猜到一点。虽然从来不相信那些神鬼妖狐的,但是站在这样的林子面前,还是有些寒颤。

  "锐,我陪你进去。不管什么事,我们都在一起。"

  严锐摇摇头,轻声说:"你在这里等我就好,这是我的一点心事,今天来也只是想看看他好不好。你跟我去了,也不管什么的。"肖磊困惑的看看坚定的严锐,点了点头。你不想说我就不问,我信你,我在这里等你。

  走进竹林,清冷的绿雾在身边围绕。点点清露落在脚下的落叶上,滴滴作响。严锐站住了,环顾着四周。云飞仙子,我来了。我没有忘却,不愿意选择忘记,就是因为那是刻在心上的痕迹。忘记了它,也就忘记了自己。

  我会永远的记住你,永远的感激你。但是,我的竹梦,还是要靠我自己来完成。它不应该只是悲伤的回忆,它是我心里的向往和追求。我会重新演绎它。

  我想了很久,终于明白。我和他只是凡夫俗子,千年的宿怨太古远,已经追溯不及。在红尘的世界里,就算倾尽一生也只能将爱延续短短几十年。生命之后的过往,不是我们能够掌握的。而生命之中的精彩,要拼命的去掌握。错过了,就永不再来。我不是你。他也无力承担千年前的爱恋。我们有我们的世界,尽管追求都会付出代价,我还是愿意尝试。你也要相信,相信总有一天,爱会回来。

  淡淡的绿雾似乎有了灵性,在他身边缠着绕着,恋恋地挥之不去。严锐伸出手触摸着,是淡淡的清凉。忽然一条雪白的围巾飘然而至,正是严锐曾经留给竹林的礼物。现在轻轻落在他的脖子上,像是有人替他围好。雾气越来越重,严锐可以看到面前淡淡的人型。没有言语,所有的一切彼此心有灵犀。

  翠绿的竹林里,一个绿色的身影默然伫立。在他身后,张潇背着双手看着越走越远的两个人,"哪个孩子说得没错,他们是凡人。凡人的世界里,他们已经很难的。"云飞低下头,沉默无语。清瘦的身影在风中久久伫立。

  "我知道你在等他,就算心里怨着恨着怀疑着,你还是会等。等着他回来。在你等待的这段时间里,让我陪你度过。至少不会太寂寞。"云飞转过身,眼神里荡漾着忧伤。"不需要等待了,本来也是无望的幻想。"

  "我倒以为未必,记得那个孩子的话吗?你要相信,爱会回来。"云飞诧异的抬头看他,张潇含笑说:'还记得我们常奏得那支曲子吗?云飞,舞一曲罢!很就不曾见你起舞,想念那漫天的彩蝶了。"

  从竹林中走出来,严锐抿着嘴唇看着不远处焦急的等候着的肖磊。肖磊看见他走出来,几步跑到跟前两只手紧紧的拉住他:"怎么样没事吧?你都看见什么啦?到底怎么回事啊?你现在是不是不舒服,还有什么不对的?你倒是说话啊!"

  严锐看着他,任凭他拉着自己急的跳脚。嘴角渐渐弯出一抹微笑,这个单纯的傻瓜,为什么总是能让心莫名的悸动呢!是因为我也傻吧?为了爱的是非对错,失与得苦苦的为难着自己。

  "你说话啊!别让我着急,锐~~呜!"

  呜呜哇哇说个不停的嘴巴没有声音了,肖磊惊愕的瞪大了眼睛。严锐放大的脸就在眼前,温润得嘴唇堵在自己嘴上。微微合上的睫毛像飞起的蝴蝶翅膀。心脏停跳了,血液都在脑袋里转啊转的。肖磊完全死机了。

  严锐浅浅的微笑着,两只手插在口袋里向前走。一点也不理会傻在那里的肖磊。肖磊费劲的张了几次嘴才终于喊出来:"你等等我!"飞扑着撞过去,双手抱住了严锐。

  "我我我。。。。。。。"脸通红的肖磊双手抱着严锐,对着那双含笑的秋水一般的眼睛,一肚子的话都堵在嘴里了。

  "锐。。。。。。。"

  严锐抬起头,惊喜的眼睛放出异样的光彩。 肖磊跟着他抬头,天啊!灿烂的阳光里,无数的彩蝶漫天飞舞。竹林里的翠色犹如屏风,一曲清越的笛音飘扬在空中

  云飞仙子,谢谢你的祝福。我会好好地珍惜,就算只是飞蛾扑火,毕竟好过寂静一生。祝你早日见到你的书生。我相信,他就在不远的地方。就要来了。严锐合上眼睛,把头靠在肖磊的肩膀上。

  舞台上的灯光暗淡下来,全场的观众随之屏住了呼吸。舞台的正中,一个身影凝重的伫立。一片萧瑟的穿林打叶声,青瑟的箫吹起来了。身影缓缓移动,如同清晨的薄雾在晨曦中流动。

  舞者优美的身体在悠扬的古琴声中叙述着一个遥远的故事,对于爱的向往。

  后记

  周围笼罩着一片昏暗,似乎很空旷又似乎
被沉重的黑暗挤压着。没有什么景色,只有远远的一道出口和出口透出来的一点光。一盏昏黄的灯照着一个小小的茶摊,白发苍苍的驼背婆婆守在那里,默默的递给每一个过路的游魂一碗混汤。

  一袭不同于其他黑影的白色慢慢移了过来,婆婆叹口气,照例的送上一碗汤。

  "喝了吧,忘记那些苦恼,回头是岸。"

  书生摇摇头,礼貌的施礼:"多谢婆婆,小生又来叨扰了。"婆婆摇摇头:"何苦来?一生一世的缘分尽了也就尽了,什么人可以三生有幸?他是精灵,你本凡人,他千年轮回,你百年一躯,几时才有相见之日?为何不忘了苦恼,快活做人。"

  书生依然浅笑,看着前方出口,淡然道:"凡人自有凡人的坚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