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誌存檔
-
▼
2009
(610)
-
▼
11月
(106)
- 《一脱到底》作者:烤米
- 《恶鬼缠身》作者:壹柒
- 《倒贴庄主》作者:春从春游
- 《花开不记年》作者:眉如黛
- 《青花紫玉》作者:睿纤 (3/3)
- 《青花紫玉》作者:睿纤 (2/3)
- 《青花紫玉》作者:睿纤 (1/3)
- 《公事攻办》作者:妖桃 (2/2)
- 《公事攻办》作者:妖桃 (1/2)
- 《吾至,吾见,吾征服》作者:天望 (2/2)
- 《吾至,吾见,吾征服》作者:天望 (1/2)
- 《华灯初上》作者:眉毛^^/眉毛酥 (4/4)
- 《华灯初上》作者:眉毛^^/眉毛酥 (3/4)
- 《华灯初上》作者:眉毛^^/眉毛酥 (2/4)
- 《华灯初上》作者:眉毛^^/眉毛酥 (1/4)
- 《男人不易做+番外》作者:飞天小疯猪
- 《说你行你就行》作者:暗夜行路
- 《不要碰我》作者:风继续吹
- 《逃之夭夭》作者: 寒武纪新房客
- 《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第三部》作者:玉壶 (2/2)
- 《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第三部》作者:玉壶 (1/2)
- 《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第二部》作者:玉壶
- 《彼之砒霜,吾之蜜糖》作者:玉壶
- 《黑暗侵袭》作者:典伊
- 《苦茶甘味》作者:二目
- 《魏紫(短篇)》作者:童茵
- 《琥珀泪》作者:博研一笑 (2/2)
- 《琥珀泪》作者:博研一笑 (1/2)
- 《利剑 +番外》作者:空梦
- 《少年游》作者:末回
- 《全本戏》作者:龙井行 (2/2)
- 《全本戏》作者:龙井行 (1/2)
- 《圈套》作者:充丛
- 《他生未可知(第二卷)》 作者:鎏沙
- 《他生未可知(第一卷)》 作者:鎏沙
- 《缘结三千之鸳鸯谱》作者:上官公子
- 《谪庶王爷三堕迷暗(男生子)》作者:川白
- 《直线下坠+番外》作者:小马疯跑
- 《竹梦》作者:冰原魅影
- 《醉清风》作者:碧落海
- 《子夜吴歌》作者:凤栖梧
- 《情色天下》作者:过瘾 (2/2)
- 《情色天下》作者:过瘾 (1/2)
- 《无忧公子》作者:老碧 (3/3)
- 《无忧公子》作者:老碧 (2/3)
- 《无忧公子》作者:老碧 (1/3)
- 《谁是谁的鸡肋 下》作者:小马疯跑
- 《谁是谁的鸡肋 上》作者:小马疯跑
- 《三观不正》作者:林苏
- 《第二次呼吸》作者:曲水老师 (2/2)
- 《第二次呼吸》作者:曲水老师 (1/2)
- 《春去共惜艳阳年》作者:却三
- 《贪官小包》作者:却三
- 《路过繁华》作者:却却/却三
- 《二爷的狗》作者: 却三
- 《青山依旧在》作者:州洲小舟 (2/2)
- 《青山依旧在》作者:州洲小舟 (1/2)
- 《闲眠再续笙歌梦》作者:却却(懒夫子修改版)
- 《养尸人》作者:秋至水
- 《锦绣(bg)》作者:格格巫 (2/2)
- 《锦绣(bg)》作者:格格巫 (1/2)
- 《青弦记(bg)》作者:拉拉小熊 (2/2)
- 《青弦记(bg)》作者:拉拉小熊 (1/2)
- 《大神的王子法则(如果没有你)》作者:温暮生 (2/2)
- 《大神的王子法则(如果没有你)》作者:温暮生 (1/2)
- 《铁公鸡》作者:小林子
- 《良宵引之落梅成春》作者:蛾非琰汜
- 《偷龙记》作者:琰汜
- 《春色盗来》作者:蛾非(琰汜)
- 《从简三从四德》作者:牙瑾贺鹄
- 《侍君守》作者:舞者 (2/2)
- 《侍君守》作者:舞者 (1/2)
- 《长风万里 (第三部) 》作者:seeter
- 《纠缠不清》作者:柠檬火焰
- 《写意风流 下》作者:司空破晓
- 《写意风流 上》作者:司空破晓
- 《恋微(3p)》作者: 杜露果
- 《长风万里 (第二部) 》作者:seeter
- 《长风万里 (第一部) 》作者:seeter
- 《幸福小孩刘小源 番外》作者:冰魅
- 《月落残阳》作者:遍地白杨俊路路
- 《公平的报复》作者:蝶之灵 (2/2)
- 《公平的报复》作者:蝶之灵 (1/2)
- 《玉宇无尘之鬼面》作者: 果奇/蛹子
- 《打从酱油门前过》作者:公子立白
- 《七重纱舞番外-暖冬》作者:E伯爵
- 《七重纱舞》作者:E伯爵
- 《计高一筹》作者:玉玲珑***
- 《由南向北》作者:疏朗
- 《哭泣的娘子》作者:蓝淋
- 《想得山庄长夏里》作者:南枝 (3/3)
- 《想得山庄长夏里》作者:南枝 (2/3)
- 《想得山庄长夏里》作者:南枝 (1/3)
- 《十年夜雨》作者:薄荷夏夏 (2/2)
- 《十年夜雨》作者:薄荷夏夏 (1/2)
- 《花朝奇事》作者:多云 (3/4)
- 《花朝奇事》作者:多云 (4/4)
- 《花朝奇事》作者:多云 (2/4)
- 《花朝奇事》作者:多云 (1/4)
- 《天使的愤怒》作者:多云 (3/3)
-
▼
11月
(106)
Cbox! 碎碎念[留言板]
《青花紫玉》作者:睿纤 (1/3)
文案:
曲国紫玉,为世所重,而青花,则是玉上一处青筋,有人说它是石病,有人却偏视为宝,是病是宝,自有纷纭。
这世间最珍贵的是爱情,最无用的也是爱情,最高贵的是爱情,最低贱的也是爱情。见仁见智罢了。
飞羽和清毅这两个名字,看过《幸福是一滴水》的人们一定不会陌生,飞羽自然已有归处,那么今天要讲的故事,便是清毅。
一个王爷,一个皇上,一个将军,三个男人三种不同的爱情方式,到底谁才算真正的爱情?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灵魂转换
主角:清毅(叶苑)┃配角:(按出场顺序)曲黎,曲伦郡,明峰
第一章:变故
雨下得好大呀……
清毅躺在地上,看着墨黑的天空,只感觉越来越寒冷。
我是不是要死了?
夏夜急袭而来的暴雨打在脸上已经没有知觉,那之前的殴打早就停止了,人声也消失了,清毅感觉有人在身边不停的晃动,但是他已经听不到声音,视线也越来越模糊,有什么东西罩在他的脸上,隐约间还听得见有人大声冲他叫着,有人抬起了他,然后跟随着什么不停的晃动……
清毅飘在雨夜里,身不由已地跟随着那辆载着自己躯体的救护车,血迹斑斑的躯体早就看不清五官容貌。
飞羽会难过的。
清毅心里一直念叨着这句话,四周空气中传来一阵震动,不远处,天空无声的扯出一道紫红的闪电,紧随其后传来令人畏惧的巨大雷声,叫嚣着好象要把整个天都扯破。
如果我自由了,就可以去找飞羽了。这样的渴望让清毅拼命想挣脱束缚,让我走~让我走~~
救护车内已经乱成一团,"病人失血过多,处于昏迷中,体温35摄氏度,心率40,血压80/20"、"车再开快点!",不远处已经看到医院巨大的十字灯招牌……
一道紫青的闪电毫无预兆地突然近在咫尺的在头顶炸起,一瞬间,强烈的高压电流激起道路两侧的电线张起令人畏惧的三角形电网,救护车已经穿过这看不见的危险向医院方向急速奔去,但是飘浮在空中的清毅却被电网罩住,一阵电闪雷动火光四溅,路边的树干被烧起一撮火苗,电线杆带着焦黑的电线也倒下,残断的树枝散布在周围……夏夜的暴雨还在继续,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没有人发现,刚才的闪电中消失了什么……
清毅只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四分五裂的失去了所有意识。
清毅再次醒来的时候感觉好象仍在那场雷电交加的暴风雨中,从头到脚的寒冷,脊背上火辣辣的疼痛,脸上清晰的感觉到冰凉滴落的水珠,眼前一片模糊黑暗,耳边似乎听到一些声音,但是大脑停止工作,根本分辨不出是些什么。
"没死?"一个巨大的力量掐着清毅的下巴,硬生生将头扭到一边,"没死就行!"那尖细的声音恶狠狠毫不留情的说。
清毅张大了嘴深吸了几口气才缓过劲,勉强看清眼前的人有一张白得发青的脸,无毛无须,细小的两眼透着寒意的目光,"大胆犯上,死了也活该!抬走!"那人站起身冲旁边几人摆摆头。
掐着下巴的力量一消失,清毅无力的又趴回地上,扯动了背上的疼痛,一阵钻心刺骨。
这他妈的是什么地方!清毅依稀还记得不久之前发生的事,自己在那家私人中医院打工,晚上下班后带着当天的营业款准备穿过两条街口存进ATM机,但是突然出现几个人拿着棍子想抢劫,记忆里自己好象死抓着皮包不放,然后那些人拼命向自己身上抡挥着棍棒,脊背上也是这样的疼痛……
清毅回忆失神的当口,身边突然冒出两个彪形大汉一左一右架起他连拖带拉向外走去……
依稀记得好象无休止的殴打,然后自己便失去知觉,好象下起了暴雨,就象现在这样,整个世界只剩下雷雨肆虐横行,青白紫红的闪电不断炸响,好冷……
前面有人提着灯笼,四周一片黑暗,清毅毫无招架之力被两大汉随意拉扯行走,好几次脚软摔趴在地,但是不容喘息,又被强行拉起继续前行。
这是要去哪里?
最后的记忆好象是飞羽,自己要去找飞羽,但是身不由己的在半空中跟随着一辆救护车,看到自己的身体血肉模糊的躺在单架上。
"扑通"身后一个巨大的力量推倒清毅,毫无防备的趴在冰冷坚硬的地上。恍惚间听到那个熟悉的细尖声音小心翼翼的说:"启禀皇上,叶郎中已带到。"
皇上?这好象是和古董一样的叫法吧。还没等清毅想出啥头绪,又听到那细尖的声音恭敬地说:"是"
清毅硬撑着支起身子向四周环视,偌大昏暗的空间,支立着几根粗大的廊柱,上面依稀雕刻着复杂的花纹,每根廊柱上都安放着一盏油灯,微弱的烛火因为一点小小的气流而摇摆不定,十步开外有一张罩着垂地纱帘的大床,四周低头默跪着好多古装剧打扮的年轻女子,身边还有和他一样跪趴在地上的人,同样也穿着古式的服装,有白发年迈的老者,也有正入中年蓄着短须的男子,一眼望去至少有七八人。清毅心中的疑问越来越重,神呀,我应该在医院正被抢救的呀,最多也就是暂时的灵魂离体,想到这里,清毅突然当机,为什么自己会用"灵魂离体"这个说法,完全不符合自己身为医生,讲究科学、破除迷信的一贯立场,可是眼前这一切又说明什么?这是什么地方,难道说那个闪电?清毅一个激灵,不自觉的抬起两手打量自己,果然,这一身青蓝粗布的直褂又说明什么?
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郎中,圣上仁厚,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清毅神游的时候,那个细尖声音又一次拉回他的注意力,"这一次若再无方,定斩不饶!"
这个人,头戴绫罗织纱帽,帽顶银饰,两侧垂下帽珠竟是拇指大小的水绿玉珠,绛色团领衫彩绣飞鱼图案,边饰条横纹云绣,那飞鱼身圆丈余,龙头鱼尾,双翼薄如蝉,很奇特的一种动物。最关键的是,这人手上拿着一根拂尘。
"你是太监?"清毅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脱口而出这句话,话出口便后悔了。果然,对面那人原本青白的脸色变成了青绿色,咬牙切齿的嘴角不停的抽搐。
"抱歉~"清毅几乎是无意识的又脱口而出第二句话,话出口又后悔了。
只一夜遭受这么多变故,而且每个突变都是让人匪夷所思到极点,清毅到现在都没弄明白自己到底死了没,如果死了,那现在这个地方是哪里,这个身子又是谁的?如果没死……是不是还有可能再回去?
飞羽……
"叶郎中,悬丝吧。"
"什么悬丝?"
"若不悬丝,如何为龙体诊脉?"
"龙体?"这不是古时候称呼皇上的吗?清毅只觉得一阵头昏。
"叶郎中,区区十杖就打坏了你的脑子不成?老奴看你是装糊涂吧,再敢耽搁,就不是十杖了,接丝吧!"那太监阴沉着脸说完,递上一根金色的丝线。丝线另一头从重重纱幔中牵出。
清毅犹豫着接过金丝,十杖就要了他的命!这是什么世道呀,我死于棍棒之下,想不到这身子的主人也是丧命于杖棍之下,我的职业是中医,想不到这人居然是郎中,冥冥之中竟然如此相似,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命运?听前面的话语,这个姓叶的郎中应该是被召来给皇上看病的,至于这是哪朝哪代就无法得知,清毅知道自己不是学历史的料。从衣着来看,这个叶郎中应该是个平民人物,难道说因为医术高明无比,所以才会被皇上召来看病?但是因为前面没有诊出药方,所以被罚了十杖,只是谁都没料到,这十杖就断了一条性命。
"这位公公,中医诊法讲究'望'、'闻'、'问'、'切'四步,望,指观病人的神、色、形、态。闻,指运用听觉嗅觉,辨其语言、呼吸、咳嗽等声音,还有身体排泄物和分泌物的气味。问,是指医生有目的地询问病人的自觉症状、发病原因、病程经过、诊疗经过以及以往病史,生活习惯,外在环境等。"清毅抬了抬手里那根细细的金丝,"切!这是最后一步,用手切脉,触按病人身体有关部位,以得到病人的脉象。仅凭一根丝如何能了解到全面的病情,所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这是在诊病,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哪怕很小的一个细节被忽略都有可能导致识病失误,更何况……"后面的话清毅及时刹住,更何况,天知道我到了一个什么古老年代,这里没有X光机,没有B超,没有核磁共振,没有显微镜,甚至连血型都无法区分。自己拥有的现代医学知识在这个时代毫无用处,真是可悲的讽刺。
对面那位公公可能没料到十杖之后的这位叶郎中居然这般口齿伶俐,自古为龙体诊病都是悬丝切脉,就算有太医疑窦也不敢触动龙威,这个叶郎中简直是……"你~~"
"公公,三指之下尚有假脉,这脉象能诊出的东西本就有限,何况以丝线为媒。"
"你好大的胆!"
"九五之尊,但是现在首先是病人!请允许我按照正常程序诊治,否则你可以再给我十杖。"反正我也不愿意呆在这个鬼地方,再来一次是不是可以回到本属于我的地方?清毅奢侈的幻想着,眼神坚定的看着那个太监。
自古传说中的"悬丝诊脉"虽确有其事,但只不过是一种蒙上神秘色彩的骗人形式而已。大凡皇宫中的后妃们生病,总要由贴身的太监介绍病情,太医也总是详细地询问这些情况,诸如胃纳、舌苔、二便、症状、病程等。为了获得真实而详尽的情况,有时太医还要给太监们送些礼物。当一切了如指掌,方能成竹在胸。到了悬丝诊脉时,太医只需屏息静气、沉着认真。这样做,一来是谨守宫廷礼仪,表示臣属对皇室的恭敬;二是利用此时暗思处方,以免因一言不慎、一药不当而招祸。
清毅暗忖自己虽不看古文,但也不是文盲,这点常识还是知晓的。不管这身子前主人是什么状况,但是这时候换了自己是两眼一抹黑,任何病情都不了解,就算再怎么高明也诊不出所以然。最关键的,看到身边跪着的这些人吗?十有八九是宫里的太医之类,就连这些深谙宫廷之幄的高手们都个个面如墙灰,如死狗一样趴在那里噤若寒蝉,可想而知,若非黔驴技穷,哪里轮得到这一身的青布粗衣。
莫明其妙到了这个鬼地方,死也要死个明白!
那公公脸色越来越难看,握着拂尘的手指微微颤抖。
"匀舟~~"宽大重纱的龙榻内传来很虚弱一声唤。
那太监立刻变得恭敬无比,转身低头卑谦地候在床边,"皇上~"
"让他来~"
"皇上~"
清毅听到长长的一声呼吸,看样子病得不轻,匀舟似乎还在说着什么,片刻后,转身,"圣上有旨,叶郎中可免悬丝。"
"多谢!"说罢,清毅站起身,左右看了一圈那些跪趴的太医,指着其中一个手没有发抖的中年男子,"你会写字吗?"
那人没料到这一问,茫然不知所措抬头看匀舟。
"叶郎中为何有此一问?"匀舟也是一脸疑惑。
"会写字过来替我写医案。"说罢,清毅直接奔向龙榻。宫女们自觉的掀起纱帘一角。身后那个中年人垂首小心的跟足。
龙榻上躺着一个很年轻的男子,清毅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心中暗自猜测,二十?二十一?这么年轻的人,不是应该阳光健康吗?哪里会有这样病怏怏的,锦丝金绣龙蟒的缎被下映衬着一张了无生气的脸,虽然眉眼五官很是端正英俊,但是病痛的折磨下,面色灰白,黑眼圈很深重,唇色惨淡。
感觉到动静,龙榻上的曲国凉帝黎微微睁开一线眼。这就是民间传说中的"妙手神医"叶苑?这么年轻,和他的名谓真不相称,原以为该是老态龙钟和那些老太医一个样,想不到眉目清秀俊雅,真是少见的美男子,看来传言中对他相貌的评价倒也相实。
"病人曲黎,男,21岁,从事特殊脑力工作。乐平御记三年九月十五初诊。主诉:胃脘胀痛,心慌,下肢乏力肿胀,行走异常。
病史:近三个月不明原因精神不佳,倦怠疲劳,易怒,失眠频繁,厌食,头痛现象时有发作,心跳异常,低热无汗,全身肌肉游走疼痛,并伴有恶心呕吐症状,下肢沉重麻木,手指及脚趾感觉异常,下肤肌肉痉挛或触痛,双脚瘫软无法站立和移动。见面白体瘦,大便干。
检查:无常规化验数据,见舌红绛、少苔、少津,脉细数。"
清毅拿着口述记录的病案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好吧,先不管这是什么鬼地方,来分析一下这位特殊职业的朋友到底得了什么病。这么多症状,却没有一个科学数据,不知道他的体温,不知道他的血压,不知道他的白血球数,一切只能靠经验和推断,而且最关键的一点,这个时代没有那些有效的针剂和药物。
"叶郎中?"匀舟见清毅沉默不语,上前试探着唤道。
也许是因为在考虑问题,清毅明显没有注意周围的情况,但是更明显的,是他本人并没有察觉。
匀舟脸色扭曲的发白,"叶郎中!"
"嗯?"清毅反应过来的时候才不敢置信的想起自己现在身处何境,听说古代皇宫里的规矩甚多,这些信息从最近流行的清古装电视剧便能略知一二。不管有没有机会了解得更多,至少现在清毅没有那个精力去考虑这些,也许自己根本活不到天亮,如果是那样的话,是不是还能再回到自己的世界,再见到飞羽。当初逃离那个地方是多么愚蠢的选择,我真应该不顾一切留在她身边,想到这里,清毅不禁用手指轻揉着内眼角的晴明穴。
"叶郎中也算'神医?',可见这民间传言多半不可信,皇上的病情到底如何?还请叶郎中写方吧。"
清毅收起病案深呼一口气,"带我去看看皇上平时常去的地方。"
"什么?"
"公公,了解病人的生活环境也是寻找到病因的方法之一,他也许接触过什么东西才导致现在的疾病,头痛并一定是头部的问题,心慌并不一定是心脏的问题,他全身感觉疼痛并一定是肌肉的问题,线索这么多是好事也是坏事,很多时候这些线索可能会掩盖住真正的病因,我们必须过滤出最有价值的症状。"
一长串专业术语轰傻的不仅仅是匀舟,还有站在旁边的一溜太医,人人都面面相觑。
清毅无奈的望望天,"现在可以带我去吗?时间就是生命!"
匀舟和几个宫人提着不太明亮的灯笼引领清毅行走在黑暗的皇宫内。
"冼华殿",匀舟推开一扇高大的殿门,转身,"御书房"
清毅看了匀舟一眼,"谢谢",说罢,负手迈进黑幽幽的殿门。
病人时有恶心呕吐现象,不排除中毒的可能性,也许是经常接触的东西,例如朱墨,也许是呼吸到的东西,例如这御书房里若有若无的薰香。
问题是,即使找到了这些可疑的东西也无法验证,记忆中能够引发中毒症状的植物不下三十种。
"公公,御书房内当值人员里,有没有在最近一段时间出现相似症状的人?"
"据老奴所知,并无相似之人。"
"你确定?"
匀舟沉吟片刻,"老奴确定!"
如此说来可以排除薰香,剩下的便是朱墨,清毅走近龙案,看到案台上整齐的摆着两大摞奏折,"皇上每天批阅的折子有多少?"
"约半百之数。"
这样算算,满朝百官也应该多多少少出现相似症状。"最近朝中可有人报病?"
"未曾听说。"
曲黎病了三个月,最近一个月病情加重,而朝中却没有人病倒,这么说来,与朱墨也应该无关。难道是食物中毒?照理说,他是皇上,饮食方面一定格外小心,食前一定会有人尝菜,如果他病倒了,有可能……"宫中为皇上尝菜的小太监里有没有人病倒?"
"叶郎中怀疑是有人下毒?"
"不排除这种可能。皇上的病情从三个月前慢慢加重,很有可能是毒性在体内慢慢蓄积造成的结果。"
"如果有人在食物中下毒,应该会有人和皇上患上同样的病,但是宫里没有这样的人。"
"后宫嫔妃呢?有没有人病倒?"
"正宫空位,后宫只有太后和几位皇太妃,未曾听闻有恙。"
看来中毒的可能性也不大,也许这些症状是另外的病因引起的,心肌炎?病毒感染1-3周后出现发热、咽痛、咳嗽、呕吐、腹泻、肌肉酸痛等症状,青壮年发病较多。这样也许可以解释曲黎的病症,但是下肢浮肿麻木触痛又如何解释呢?到现在已经不能正常站立行走。临床出现下肢浮肿有可能是右心衰竭,也有可能是肾病或者肝病,甚至还有可能是吸引障碍造成的。
也许我把问题想复杂了,清毅揉着太阳穴,曲黎的家族史上并无心脏病和肾病的遗传记录。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降临,该是曲黎上朝的时候了,但是他却只能面色灰白,紧闭着双眼昏睡在病榻上。
"舟公公,福阳宫的灯油还要再添吗?"
清毅坐在案边冥思苦想的时候,耳边隐约听到有一个小太监轻声向匀舟请示什么。
"不用了,这剩下的也够到辰时。"匀舟长叹一声,"看样子今日又无朝呀。"
就好象按下了电灯的开关,突然间清毅脑子里豁然开朗,不用再添了,对呀,也许他的身体里并不是多了什么,而是缺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撒花~~庆祝我们的主角和第一配角同时出场~~
第二章:跳级
1997年,中国南方某地区曾经发生过两起急性暴发性维生素B1缺乏症,此地某单位和某县先后有100多人出现原因不明的下肢水肿、软弱无力、步态异常、心慌等症状。经调查发现,发病时正值当地蔬菜淡季,该单位食堂常以精白大米为主食。
维生素B1缺乏症在现代已经不算疑难杂症,老百姓大多知道常食精白大米容易患脚气病。但是在这个时代,这些古人一定认为皇上龙体尊贵,食物一定要精致再精致,而糙米则是老百姓吃的粗贱食物,如此分析来,曲黎所出现的症状完全符合VB1缺乏症。
想到这里,清毅轻挑嘴角胸有成竹地笑了笑,"公公,带我去厨房看看吧。"
"尚膳监?"
"是吧,皇上的病因大概知晓,但是我需要亲眼求证。"
"如此说来,叶郎中已有方救治皇上?"
"八成"
"八成?谢天谢地~~"匀舟一手轻拍着胸口,长长吐了一口气,"叶郎中,这边请。"一边引路的时候,匀舟还在一边念叨,什么人参燕窝,什么麝香虎骨,皇上吃过这些方子只见坏不见好。
听到这些清毅不禁暗暗叹息,这些太医们个个都怕死,查不了问题自然赶这些最贵最稀有的开方,这些名贵的中药就算治不了根,它也能吊着命,吃不好你但也吃不死你。这些太医的作法不能说有错,保命嘛。只是从头到尾唯独没有人想到皇上缺的就是最低贱的东西。
清毅一走近尚膳监就看到有人在用一个玉缸泡洗大米。"你在做什么?"
那些宫人一看到匀舟进来,个个垂首行礼,却没人理会清毅的问话。
"叶郎中在问你话。"
被问的那个宫人小心翼翼地抬头,"回舟公公,奴才正在洗米。"
清毅用手轻挑起一小撮细米,转头问道:"这是给皇上预备的吗?"
那宫人眼角悄悄打量了一下匀舟的脸色,然后一脸献媚的弯腰回道:"回叶郎中,是。"
"洗过多少遍?"
"回叶郎中,这些精米是交山县最近进贡的,奴才已经用水泡了一个时辰,洗过四遍,按规定还要再洗六遍。"
清毅摇摇头叹口气。这反应把那回话的奴才吓了个半死,"回叶郎中,奴才已经细心搓洗过,这大米绝对干净。"
"我没说这大米不干净。"是太干净了。清毅转头看到另一边案台上还留有捣米的玉槌玉碗等工具,碗里的大米有一部分已经被捣凿成精细的米心。"这是什么?",清毅指了指旁边一张纱制的筛网。
"回叶郎中",另一个候在旁边较年轻的宫人小心颤抖的说道,"这是将御米捣碎再筛出米心。"
清毅苦笑一声,那宫人立刻吓得跪地叩头,"这御米奴才是一粒粒挑出米心的,蒸饭前,这米心都搓洗到水变清为止,奴才不敢有半句假话,请舟公公明察呀。"
VB1呀,就这样给洗没了,而且这皇上吃的东西定是不缺山珍海味,飞禽走兽,可惜偏偏少了蔬菜豆类,这偏食也是原因之一。
"舟公公,这尚膳监可有糙米?"
"这……有倒是有,可都是下人食的粗贱物。"
"取些糙米来,记住千万不要再这样清洗,只要用清水洗涮三四次,然后原封不动的熬煮成米粥,端给皇上饮下。"
"这可是大逆不道之事,那糙米岂是皇上龙体……"
"相信我,这方法很有效,我保证三四天后皇上一定恢复健康。"
匀舟看着清毅犹豫了片刻,"来人,按叶郎中的吩咐,取些糙米熬煮成粥。"
"是"
"哦对了,另外,这两日用青菜豆腐做点小菜,可以放少许新鲜猪肉,这段时期病人要禁酒禁浓茶,放心吧,很快就会好了。"
清毅自信满满的笑容似乎给匀舟打了一针强心剂,消息传到福阳宫,跪在地上的太医们个个长吁短叹,龙榻上的某人似乎也颇感欣慰。但是为了保险起见,清毅被暂留宫中,住在蒲华斋。
一夜未眠,被仆人带到住处后,清毅却没有一丝困意,窗外早已雨过天晴,枝叶上还偶尔滚落昨夜残留的雨滴,初升的阳光照耀出晶莹光芒。
斋内陈设很简单,一套桌几,一张床榻,中间一扇绣了山水图丝织屏风隔开。床榻四角撑起灰色的勉强算是纱帐的东西。
清毅又累又饿,仰天倒在床上。接下来该怎么办?这一切会不会是我在做梦?也许睡一觉醒来一切都恢复正常了,眼前还是那张新买了不到一周的办公桌,崭新的IBM电脑,厚厚的病历,窗外还是深圳灰不灰蓝不蓝的天空,街上还是川流不息打扮时尚艳丽的靓女,院长那张弥乐佛的笑脸这时候想来觉得好亲切呀,虽然他上个月又扣压了我一半的奖金,还有那帮吃里扒外、抠门到死的同事,小三、瓜皮,电狗……
好想回去呀,也许我只是受了伤,在医院里躺几日就会又活蹦乱跳了。眼前这一切一定是假的,是脑子里的幻觉。好想念飞羽,如果能回去,我一定要去找她,告诉我心里真实想法,她看到的那些收据,那些QQ聊天记录都是清豪在背后搞鬼,我怎么会这么傻!
清毅身心疲惫到极点,甚至都没有心思去观察或者考虑现在的处境,那VB1算是混过去了,但是接下来呢?四年大学生活,四年医学院,两年住院医生实习期,还有已经进行了一年的附属专业训练,忽然间这些统统变得一文不值。早已经习惯现代众多的医疗设备和仪器,无数可供选择的西药针剂,强大的外科手术,清毅忽然发现就连中医都密切依赖那些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常规数据,只是当这一切都不存在了,只剩下本草医理可救治病痛的时候,清毅深刻理解了"寸步难行"的含义。
这不是我的世界!一定是上帝排错了日程,或者某个天使工作时间打了一个盹,清毅忿忿的诅咒着这一切不可思议的变故。
连上帝都爱忽悠人,天使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该怎么办……
盯着纱账发呆的时候,清毅突然想到一件事,这身子的主人是怎么死的?十杖,怎么可能轻易就要他的命?清毅拿住自己的脉……心率偏快,但也说明不了什么呀。
唉~~也许现在不该去想这些没边没影的事情,眼前最迫切需要的,一个抽水马桶。
如果说端着原本不属于自己的那个东西撒尿的举动是让人无法逃避、极其尴尬的境况,那么,当清毅看到传说中的马桶,还是漆描了五彩花纹的马桶时,不敢想像,那傻鸟居然歇菜罢工了。
承认吧,尿不出来,那矮矮敦敦的厚实马桶好似嘲笑一般张着大口,清毅低头望着那只垂头丧气的小鸟,想死的心都有了。
手忙脚乱练习了好几次才弄明白这衣裤怎么穿好系实,出了恭房抬头看到外面的太阳,明媚的让人睁不开眼,宝蓝色的天空让清毅有一瞬间恍惚,这一切是梦吧。
重新躺到那张简陋的床榻上,清毅闭眼前,心里还在不停的默念,是梦,是梦,醒来一切都会过去的。
清毅从骨子里早已习惯了现代的生活方式,现代的生活节奏,现代的交际圈,现代的科学技术,还有那些高楼大厦,美食靓车……突然间来到这个陌生原始的世界,清毅厌恶这种不适应,无法接受现实的悲哀,如果这一切都不是梦,清毅真的不敢想,一无是处的自己,难道还要从头学习怎么穿衣,怎么说话,怎么写字,说不定为了生存,还要去学怎么种田!!??。
所谓命运的坎坷磨难,还能再超过这种?
人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只不过曲凉帝的病并非大问题,两三天的功夫,精神已经好了许多,皇宫上上下下如吃了一粒定心丸,人人喜笑颜开,那匀舟再见着清毅的时候,叶郎中前,叶郎中后,满脸关切的笑容很是殷勤,清毅原本住在简陋的蒲华斋,因为曲凉帝的病情一天天见好,清毅也一天换一个地方住,一个知雨轩,一个竹暖居,一个比一个装修豪华。
下人们伺候的很周到,唯唯诺诺,规矩颇多,每天什么时辰端洗脸水,什么吉日要取井水,半吉日取无根水,早餐双数天要摆什么,单数天要摆什么,一天三餐筷子摆放朝向有讲究,洗澡水放的草药末也是一三五安排好,等等,更不要提宫里不能随处走动,哪些地方不能去,哪些地方要绕路,下人走什么路,朝官走什么路,嫔妃走什么路,皇上走什么路,清毅听着很晕,反正他也不愿意走动,每天吃完饭就是坐在窗边发发呆。
三天了,夜里睡不踏实,总是半梦半醒,偶尔惊醒,想起自己身处何地,心里总是油煎火烧的压着什么东西,每天天亮的时候都不敢睁开眼,多么希望睁开眼看到的是熟悉的白色天花板,白色床单,鼻子里闻到的是熟悉的消毒药水味道,但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一次又一次将清毅推向绝望。
是不是回不去了?清毅靠在窗外又长叹一声,要认命吗?不想!但是……清毅犹豫着要不要接受现实,不接受又能怎样,出了这个皇宫连生计都成问题。种田?这掉了包的身子板纤瘦的不像人,清毅每每想到这里就恨得牙根痒痒,爷我一周三次健身房练出来的古铜色皮肤和腹六肌,就这么没了!唉~~如果有本钱,兴许还能做点小生意,可惜现在一个铜子都没有。考功名?还是算了吧,毛笔这个东西属于文艺范畴。清毅郁闷的又叹了一口气,如果是飞羽,她会怎么做?她一向很有主见,经历了那场大病后,她比同龄的女孩子看起来更成熟,只是……
往事真是不堪回首。如果是飞羽,她应该会接受发生在自己身上这种匪夷所思的遭遇呢?
除了记忆是熟悉的,身边再也找不到一丝熟悉的东西,清毅心灰意冷的意识到,这所有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偌大一个皇宫,那皇上曲黎就好象凤凰,几千下人都围绕着他这只凤凰在转。从服侍的小太监一天比一天献媚的态度,清毅敏锐的感觉到宫里要发生什么事了,而且是关于自己的,好事!否则那些个势利的小太监们不会对自己这般关怀。看他们脸上的表情,就是宫中风向最好的晴雨表。
果然,第二天,宫里开始传闻,御医署上医师空缺一名,朝中有人推荐叶郎中补授,皇上似乎也颇有此意。
听到这个消息,清毅惊出了一身冷汗。从那些喜好嚼舌头的小太监嘴里,清毅大概知道这个曲国的御医署是怎样的结构,通俗的来讲,御医署,即国立第一医院;下设院长一名,即御医令;副院长两名,即御医左右副令;上医师,即给皇宫里看病的医生;下医师,即给宫外看病的,例如皇亲国戚、大臣、或者军营牢狱,剩下的例如管制药的,负责秘书工作的人员若干。
这宫里的御医署不但选拔人才要经过重重考核,而且通常情况下,人事调动是严格按照品级等第,一步步升迁调动。院长缺了,就由左副院长升补;左副院缺了,就由右副院补缺,右副院缺了,就由上医师补缺,上医师缺再由下医师补缺。
如今这一个"颇有此意"就不知道将"叶苑"跳了几级,这个消息无疑是睛天霹雳,自己的斤两自己再清楚不过,这壳子是壳子,里面早换了主儿,一旦穿帮露馅……
而且!最关键的是,给"至尊"诊病,遇着疑难大症,朝野瞩目,责任极重,这些养尊处优的帝王后妃,哪一个不是餐餐膏腴杂陈、脯醢并荐呀,这样的生活方式,自然对身体不益,这身贵体弱,得了病也多是富贵病,宜养不宜治,但是治不好,一定会责怪庸医无能。轻则降职,重则掉脑袋。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但是,要用什么方法温和的拒绝这个要命的圣意,清毅苦恼了整整一天,傍晚的时候,上帝终于睡醒了,帮了清毅一个小忙。
凉帝亲临竹暖居。
作者有话要说:娃娃,winnie_lam_wenwen(雯雯),还有R,谢谢三位亲给我留言。能看到亲们的留言,我就有足够的动力写下去。
第三章:出宫
黄昏的时候,竹暖居的院子里齐齐跪了十多人。两柱香前,冼华殿派了一个小太监通报了皇上的行程,清毅便同竹暖居的宫女太监一起准备接驾,但是两柱香都烧完了,曲黎连根毛都没见着。身边这些太监宫女谁都不敢动,清毅也只好陪着一起受罪。一柱香一刻钟,两柱香半个时辰,清毅已经不知道自己的膝盖姓什么了,俯在地上这么久,腰早已经没知觉,再加这个身子好象虚得很,这三天里只要稍微动静大点就气喘吁吁,如今这一折腾,清毅只觉得头晕脑涨,有点贫血的症状。
悄悄挪动了一下腿脚,清毅第八十次悄悄叹了一口气,长这么大,几时受过这份罪,哭都没处哭!辛亥革命真是伟大,封建帝王制被废除的太正确了。这个什么曲国,唐宋元明清,就连大拼盘似的魏晋南北朝都没听说过有个国家姓曲!
唉……
这身子有够弱的,如果就这样昏过去也不是坏事吧,想到这里,清毅越发觉得恶心虚脱。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昏倒的时候,竹暖居外传来小太监高亢的叫声,"皇上驾到……"
清毅余光里看到很多双脚浩浩荡荡地从自己面前走过,然后身边的太监宫女们齐呼万岁,这中间清毅没开口,因为……喊不出来。也许看清剧的时候觉得那些人叩着头,喊着万岁是很容易的一件事,但是真的身处其境你会发现,作为现代人骨子根本无法接受这种巨大的尊卑差别。
"皇上有旨,平身~~"
清毅感觉两腿发麻,一点力气都没有,硬撑着站起来,晃晃悠悠差点摔倒,身边一个小太监眼急手快悄悄扶了清毅一把,才免得他出差错。清毅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那人却佯装没看到,低眉垂首小心翼翼的站到一边。
"皇上有旨,宣叶郎中。"
好吧,该来的终究要来。
清毅慢悠悠地稳住身形,踏进竹暖居的正堂,忍着膝盖的麻痛,又"扑咚"跪了下去,磕得清毅不由得皱了一下眉,"草民叶苑参见陛下。"这几天耳濡目染,还是知道这点玩意儿。
"免礼"
"谢陛下。"小心翼翼的站起身。
"朕的病情被那些庸碌的御医诊治三月,所用诸药,尽皆名贵稀有,只是非但不见好转,反增他恙。想不到叶神医只一剂汤药,朕的病,三天便大有起色。朕甚是欢喜,叶神医果然不负'妙手'二字。"
"谢陛下赞誉。"
"朕自有赏赐于你,叶神医所求何物?"
清毅看着地面没说话。
"叶郎中,皇上在问您话呢~"匀舟是察言观色的老手,见状,赶紧轻声提醒。
清毅看着地面还是没说话。自己也许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容易满足,容易妥协,偶尔会不甘心命运的捉弄,但是大多数情况下,只是一个平平淡淡生活的凡人。无论眼前的变故多么不可思议,遭遇的境况多么艰难,与其怨天尤人的过每一天,不如想清楚自己要什么,在这个皇宫里也许不愁吃穿,但是每天要周旋在黑暗的勾心斗角中,提心吊胆的"伴君",命运和生死都掌握在别人手里,这样的生活不是清毅所希望的。出了皇宫的大门,清毅身无长处,也许会沦为乞丐,但是自己的人生自己去左右。
这就是清毅心目中对自由的理解。是好是坏,只要是自己的脚踏出来的人生轨迹,它都是无价的。
"叶神医?"
"皇上,草民所求之物,皇上可是都能应允?"
"自然,朕乃一国之君,九鼎之言,岂能儿戏!"
清毅掀起衣摆又一次跪在地上,只不过这一次是真心诚意,"草民所求一物,恳请皇上恩准。"
"讲"
"自由!草民希望能离开皇宫。"说出这个愿望后,清毅只觉得心里好轻松,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结果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已经去面对了。
"哦?叶神医希望离开皇宫?"
"是!"清毅抬眼看向座上的曲凉帝。
"朕~原打算封叶神医为上医师一职……"
"多谢皇上恩宠。只是草民心意已决!"
曲凉帝起身踱了几步,"此事,朕自有定夺。起驾回宫。"
此话一出,匀舟冲着院子里高声唱奏,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来,浩浩荡荡地一群人又走了。留下清毅一个人在那里,不知道答案到底是让留,还是让走。
曲凉帝踏上御驾时悄声对匀舟说:"明天放他出宫,派人监视他。"
"是,皇上"
曲黎又回头看了一眼竹暖居,"朕要知道朕的皇兄,还有什么招!",夕阳的光映在他眼里,有什么东西闪了闪。
曲黎确实很年轻,但是这并不代表他的智慧和心计也很年轻,先帝之所以将位传于他,自有他的道理。几个皇子争一个位,偏偏让老五拿到了。这上面几个皇兄有谁服气?但是真正有胆量斗到最后的,也就剩下一个三王爷——曲伦郡。
生于帝王家,哪个不是从小帝王龙学教育出来的,即使自己肚子里只有三两货,瞧着别人也都觉得只有二两货,谁看谁顺眼?看着金灿灿的龙椅,都觉得自己才是最合适的。不要说曲伦郡心存不满,就是曲黎,如果这皇位让他的三皇兄或者任何一个皇兄坐了,你以为他会服气?
先帝挑人自有他的道理,谁也猜不透他老人家的心思,但是遗迢上写得清清楚楚传位五皇子曲黎,众人不服气也得认。
男人这种动物天性好斗,清毅自己是男人,而且从医,很清楚男人要去抗拒体内雄性荷尔蒙的控制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男人的世界里争来争去的只有一样东西——权利。女人和金钱也只是工具。
曲黎很有心计,先帝在位时,他利用二皇子的嫉妒,只用了一个美人计,就将大皇子拉下了马。而最后却将罪名嫁祸到二皇子身上。先帝不知道?NO,老东西很清楚这中间谁在使诈,但是他要的就是曲黎的心计,他在位几十年,深知这朝堂争斗岂是心善手软之人能左右的。一个人的脑子要和几百几千个脑子斗智,若没有过人之处,维持一个国家谈何容易。
只是曲黎的手段太毒,连先帝都看出来了,临终前拉着曲黎的手,只说了一句话:"朕做了一辈子孤家寡人,如今要轮到你呀。"
因为这一个"孤家寡人",曲黎还是放过了曲伦郡。
曲伦郡其实也不是善角儿,但他还是输给了曲黎,原因很多,其中一个便是因为叶苑!
叶苑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清毅顶着叶苑的壳子,脑子里一直想着这个问题,第二天大清早就被人送出了宫门。
没有出宫的时候,千方百计说服自己不想呆在宫里吃皇粮是因为想要自由,甚至在昨天晚上没有得到任何答案的时候,也是一夜辗转不能眠。但是第二天清晨梦想成真了,真的如愿要离开皇宫的时候,清毅站在辉煌的宫门前,看着川流不息热闹非凡的一条大街,大街上人头攒动着各色古装打扮的行人,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好象在拍电影,正好到了一个古装片场里,清毅突然觉得好迷茫,好失落,将来到底要何去何从,甚至连下一站要去哪里都不知道。
街上的行人没有人注意到清毅的出现,身上还是那件蓝色粗布长衫,临走时原本还有曲凉帝赏赐的一百两银票,但是出宫的一路上,被送他的老太监苛扣了五十两,又从剩下的五十两里拿出了三十两打点一路出宫的守卫,最后的最后,清毅怀里只剩下五两碎银身无一物的被厚厚的宫门关闭在外。
"至少该让我吃点早餐再走吧。"清毅自嘲的笑笑。好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堂堂医学院高材生,现代教育下的骨干精英,还能被一帮古人打败了不成?
"师父!"
身旁突然炸起一个叫声,最开始清毅以为是在叫别人,等到眼前蹦出一个十六七岁的小童人物,才恍然觉得这人认识这身子。
"你……"
"师父,我在宫外等了三天,这一次进宫真是凶多吉少,三天都没音讯……"那小童自顾自地倒苦水,完全没有留意到清毅尴尬困惑的表情,说着说着眼圈还红了,"若不是听说师父用方精妙,皇上的病情一天比一天好,我还以为差点见不到师父了。"
清毅原本想说点什么,但是突然间觉得很欣慰,原以为自己将独自对抗这个陌生的世界,突然间有了一个熟识的人出现在身边,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清毅一下子变得底气十足,"我们走吧。"负手踏进川流的街道。
"师父要去哪里?"
去哪里我也不知道,但是你肯定知道,"回去!"
"师父真的决定回去了?"小童欣喜的跟上。
"当然,不过,得辛苦你和我一起走路。"
"师父真是说笑了,为何我们不雇辆车呢?"
清毅停下脚步,偏过头看着小童,"五两银子够不够雇辆马车?"清毅没有银两的概念的,五两银子在他看来还以为是五块,所以出皇宫时的一百两赏银,还让他心里嘀咕了好半天,骂人家曲黎小气。
"足够了,"小童灿烂的一笑,耸耸肩后的包袱,"这包里还有一百多两,是师父入宫前留给我保管的,这些盘缠足够我们回平阳城。"
"哦?远吗?"
"师父可是糊涂了?连回延庆堂有多远都忘了?从京城回平阳城最多也就一个月。"
一个月?清毅只觉得肩头一沉。
"师父这三天在宫里可还好?"
"挺好的。"
"师父真打算回平阳了?这一年不在平阳,都不知道延庆堂荒迫成什么样了。"
"延庆堂?"
"对呀,师父在平阳开的医馆,方圆几百里都很有名,师父是神医,这是四方乡亲们送的称号。"
看来这个叶苑还真是个高手呀,清毅不置可否地神秘地笑了笑。
"师父这三天在宫里可还好?"
为什么同一个问题要问两次!清毅停下脚步,一回头,寒着脸,"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了。"
"我~我错了~请师父责罚。"那小童原本一张灿烂笑脸,一下子变得胆怯退缩,"我只是觉得……"低着头拿眼角偷偷扫着清毅。
"有话就说!"清毅还是假装虎着脸。
"师父从宫里出来后,感觉整个人不一样了。师父以前不太爱说话,可今天却和满月聊了这么多。而且……而且……很难得见师父笑,平日里,师父总是冷冰冰的,感觉拒人千里,没想到,师父笑起来真的好看。"
这个叶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清毅负手继续向前,"我平日里不爱笑?为什么?"
"因为有人说师父长得好看,笑起来太招人,师父心高气傲,哪里受得了这闲气,所以,满月跟着师父四五年,甚少见到师父展颜。"
女人长得好看了是祸水,男人长得好看了一样是祸水。偏偏世人都喜欢看好看的人,是人也都希望自己变好看。
"如今这一次出宫,感觉师父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有了笑,有了话,不似过去那般冷冰冰的,感觉好亲切。而且……"
满月跟在清毅身后,也不管清毅爱不爱听,一个人就好象挖土一样喋喋不休。"而且什么?"从满月这张大嘴巴里可以知道很多信息。这是好事。
"而且师父居然提出要回平阳……"
"有什么不对吗?那里有我开的医馆。"
"可是……"
"好了,先不说这个,你去雇辆马车,我们即刻上路了。"
"真的?!我这就去!"满月欢喜雀跃的蹦出去几步,突然间停下来转过身,"师父这次真的决定回平阳了?真的不再理那人了?师父不会又是说说而已吧。"
"当然不是!快去快回。"
"诶!!"
看着满月窜进人群里,高兴得跟只小兔子似的,清毅无奈的笑着摇摇头。
路边有卖包子和豆花的早点,清毅闻着香味,也觉得肚子好饿,"老板,替我来一碗豆花,还要一碟包子。"
"好咧,您稍候。"
这个时代的米面自然不比现代的精细,也没那么多花样,更没有机器制成的好像克隆一般的包子。老百姓做的包子实实在在的面粉,实实在在的酵母,实实在在的手擀和面,样子虽难看些,但是吃到嘴很是香甜,没有一点化学污染的东西就是好吃。
清毅胃口大开,一连干掉了两个包子,正喝着豆花开心的时候,身边突然冒出两个军官打扮的人,上前冲着清毅一抱拳,看似恭敬实则冰冷的声音说道:"王爷请叶公子速回王府。"
清毅含着半口豆花,皱了皱眉,这个叶苑还跟个什么王爷搅在一起,什么人呀。清毅不满的除了这个,还有就是被人无理的打断早餐,而且这两个军官看清毅的眼神很是奇怪,彼此之间还悄悄的递换着眼色,似乎正阴谋着什么。
清毅极度不爽的鼻子里出口气,"我早上还没吃过东西呢,至少让我把半碗豆花喝完吧,浪费粮食是很可耻的。"
那两军官一愣,面面相觑,傻在那里。
清毅自顾自的端着豆花一点一点的跟品茶一般小口呷着,他在等,等满月回来,多个人撑场面底气也足。
老远就看到满月撒着脚丫向这边狂奔,一跑近,看到清毅坐在小摊上喝着豆花,身后还跟门神似的站着两个武将,就跟见了鬼似的瞪大了眼。
"满月,车找好了吗?"
"好~~好了!好了,师父,您……"
"你早上吃过东西吗?要不要也叫一份?这豆花的味道真不错。"
"师父,您今天没事吧。"
"怎么了?"
"您可是从来不会在大街上吃这些东西的。"
这回该轮到清毅一愣了,这个叶苑!
"偶尔也吃一回农家饭难道也不行?"
"行倒是行,"满月明显没回神,"就是有点太意外。"
"你要来一碗吗?"
"我……"
"叶公子,请公子速回王府,我等也好复命。"东西两门神一听还要一碗,迫不及待的催促着。
清毅拿眼一横,"知不知道打扰别人吃早饭是会被马踢的呀。老板,再给我来一碗豆花!"
这小摊的老板被这么一折腾,早已经没了刚才的热情劲,悄悄的让伙计给送上一碗豆花。"满月,这是师父请你的!赶紧趁热。"
"哦~"满月晕晕乎乎拿起勺子吃起,可眼角还不停地瞟着一脸无风无波的……"叶苑"。
作者有话要说:我家小清要自立更生呀~~儿呀,亲妈疼你呀~
第四章:王府
三王爷曲伦郡的府邸——隆昭府,最大的特点就是,干净!很干净!非常干净!
"玉"字形分布的楼阁,彼此间用长长的走廊联接,空闲的院子里种了很多高大的银槐树,依着树下均匀地栽种着低矮的月季花,间杂着几株绿叶的珠兰,现下正值秋天,院子里的草坪微微泛黄,一大块一大块被磨得平滑发亮的青石整齐排列,铺成蜿蜒曲折的小径,有些延伸到王府内唯一的一处池塘边,有些通向假山上的小亭阁,还有些不知通向何处,只看到小径幽远延伸看不到尽头。
王府内的池塘虽是人工修建的,但是池塘中央的一个暗泉眼却天然形成,当年也正因为这一处定时泉眼才选址此处建成庞大的隆昭府。每天正午和日暮时分,池塘中央泉眼喷涌,从池底汩汩冒出白花花的水团,雨水季节,这泉眼能喷出几尺高,因为落下的水珠池中经常看得见彩虹。天旱时节,这泉眼只能在水面上下涌动,远远观望好似池中开着一朵白色的雪莲。
这景观难得,于是王府在池塘边修建了好几处观泉台。这些观泉台有大有小,大的,共修了三十八根亭柱,长方形,左右通向,一处面池,摆了不下十套桌椅,可同时容下二十人。盛夏的夜晚,这里经常灯火通明,珠歌醉舞,宾客满座、通宵达旦举办着酒宴,只要想象一下那种热闹非凡的场面,耳边似乎都能听到丝笛声声,笑语盈盈。
池边的观泉台也有很精致的四柱亭阁,摆放下一套桌椅,只容得下二三人。清毅跟着那两个武将正从这个小亭阁边走过。满月垂头丧气地跟在身后,时不时叹口气。
说王府干净,是因为这里处处种着落叶植物,但是正值秋黄,清毅走了一路,沿途没有看到一片落叶。原因?这王府的下人里有一类专门负责清扫院子里或者各处的落叶杂草,就连池塘的水面上也不能有一点漂浮的枝叶。只是粗略数了数,这样同时工作的下人差不多有二三十个。
即使有些落叶也是时令景观,而且还是天然的肥料,用得着这么劳神费力吗?清毅心里想着,嘴上忍不住抱怨一句,"这样捡拾落叶太浪费人力了。"
"啊?"满月在身后惊讶一声,"是因为师父不喜欢看到落叶,觉得太萧瑟,所以王爷才安排下人捡拾。"
清毅"霍"的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当机了一秒。这个叶苑跟王爷有一腿?还是说这个叶苑是王爷的亲戚?只是因为一个心情不好,这个王爷就能这般下功夫,看来前者的可能性占99%。老子他妈的落到一个什么壳子呀,居然是个GAY!?瞧这身份差距,很有可能还是个0!
清毅不是同性恋,他喜欢女人,而且喜欢那种漂亮聪明的女人,就好像飞羽,漂亮而且有心计,也很会照顾人,烧得一手好菜。但是清毅的哥哥清豪却是个标准的GAY。清毅到如今都无法明白自己的哥哥为什么会……那样对自己。
清豪十五岁,清毅十一岁的时候,父母带他们开车去水上乐园,一家人幸福的玩了一整天,疲倦的回家途中,清豪抱着弟弟睡在后座上,母亲坐在副驾,父亲开车,也许是因为想快点回家好好睡一觉,那车的速度太快,一个大拐弯没发现前面一辆减速的大卡车,那辆私家车就这么硬生生冲到卡车的底部,车顶被削走了一半。
清豪和清毅因为睡在后座,所以逃过了一劫,但是父母双亡,而且身首异处。
父亲的一个好友是一家大公司的老总,想收养清豪,但是因为清豪不愿意和弟弟分开,所以最后只能放弃这个条件优越的收养者。父母走后留给他们的遗产也有几十万,再加上一套宅子,理论上来说,清豪和清毅是不需要被人收养的。但是从法律上来讲,他二人都未成年,必须要有合法的监护人。无奈之下,清豪寄养到叔伯家,而清毅则被送到几百公里以外的姨娘家。
父母结婚并不被长辈和家人赞同,所以也没有人愿意收养这两个小孩,只不过是冲着那几十万罢了。清豪很清楚这一点,分别时,对单纯尚未人事的清毅说:"三年!三年后我一定会来接你,我们一起回家!所以,你要好好的活着,无论是被欺负还是受委屈,记住,不许哭!等我们回了家,哥哥会照顾你一辈子!"
清毅信守了诺言,三年的时间里,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学校,陌生的同学,经常在学校被欺负,回家被姨娘的儿子欺负,姨娘不会打他,但是,有一样东西比暴力更可怕——冷漠!
清豪也信守了诺言,三年后一个雨天,清豪浑身湿透地出现在姨娘家门前。那天是他刚满十八岁的第二天,他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转乘了三次长途汽车,步行了三四公里,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弟弟。整整二十四个小时,不休不眠。
清毅什么都没有拿,连自己的书包和未完成的作业都没有带上,连看都不再回头看一眼,就这样跟着身无一物的清豪回家了。
而后的十年里,他们住在父母留下的那套宅子里,所有的一切原封不动的保存着。清豪上了医学院,清毅也决定报考医学院,因为那所学校离家最近,清豪可以每天回家给弟弟做饭。
十年后,两人在同一家中医院工作。
直到,飞羽的出现。
这世间,每个人都有一个特殊的不幸。
清豪和清毅的关系,发生质的改变,是在飞羽出现之前,清毅知道自己很喜欢飞羽,但是人性最深处,有一个声音也在说,飞羽只不过是在一个恰当的时间出现的一个恰当的人,你能够否认你没有想用她来帮助自己减轻罪恶感,逃避现实吗?
过去的种种,清毅根本理不清,在那三个人同时出现的日子里,矛盾和痛苦便是生活唯一的内容。
"叶公子?"
"师父~"
身边的叫声瞬间拉回了清毅神魂,"我没事,走吧。"即使脸上没有任何变化,但是清毅眼里却好似看到了满院落叶。
"清芷阁~"清毅被带到最东角的厢阁,门上的匾额秀立挺拔书写三个大字,"真是好名字。"
"这是师父起的名,连这匾上的字都是师父写的。"
满月,你真是大嘴巴!
从现在开始,我不想再知道这个叶苑的事了,他是他,我是我!当然了,这话清毅没说出口,这厢阁应该就是叶苑曾经住过的地方。同样的干净,而且很精致。
正堂摆了桌椅,桌上一套白玉茶具,半透明的玉质上淡淡的描画着一株梅花。五个茶杯,五幅不同的梅花图案。墙上挂着清毅看不懂的山水画,旁边题着看不懂的书法。清毅挑挑眉,转到右边的卧房,出乎意料,床铺竟然是纯白色的棉布,清毅以为至少会有一些绣饰。再看左边的书房里,靠墙有一个书架,从头到脚干干净净不见一丝灰尘,上下四层排满了医学的书籍,手抄的,印制的,多是麻绳装订,清毅走上前取下一本,信手翻翻,《痛证经要》,这册子后半部分是空的,看样子是叶苑平日里用来记录辨证要领和治疗草方的。
讲究生活品味是好事,但是像叶苑这样太讲究了就有点矫情,吃东西不吃大街上的,用东西要么精致要么干净,平时还不苟言笑,清高的好像女人一样,难怪做了0。
书房的红木书案上收拾得也很干净,一摞纸稿整齐的摆在中央,桌子的一角摆放着一个花梨木笔架,洗得灰白的几支粗细不等的毛笔挂立其上,旁边还有一个紫玉制成的砚台,晶莹剔透的玉质,唯一的遗憾是,砚上有一道青筋石痕。
"可惜了,"清毅手指轻轻拂过那道青筋,"这么好的紫玉,却有这一道瑕疵。"
"那是青花紫玉。"身后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接上话。
清毅手一抖,不用回头了,只是直觉就能告诉我,这声音,应该就是这座王府的主人
。
清毅垂眸看着桌面,感觉到身后的气息越来越近,一双有力的臂膀突然从背后环住清毅,耳边靠上一个温暖的呼吸,"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清毅沉默着没说话,如果我知道你和他是这种关系,我肯定不会来这里。
"我看了你留给我的信,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耳边的声音微微颤抖,环住身子的两臂微微收紧。再怎么怀疑,这个时候也无法怀疑这个声音里饱含的激动和欣喜,还有一丝内疚的情绪。
"信?"清毅心里一动,"什么信?"
"你忘了吗?你入宫之后让满月交给本王的信?"曲伦郡扳过清毅的身子,眼前这个人让自己思念、悔恨、担心、焦急,这三天里品尝了所有痛苦的感受。真不该让他进宫做那么危险的一件事,幸好现在平安归来,曲伦郡端详这张让自己夜夜梦到的脸,还是那么清爽俊美,只是眉眼间似乎多了一点什么,又少了一点什么。"对不起,苑儿。"
这就是和叶苑有一腿的人?与曲黎很有几份相像,看起来英姿俊朗,倒是一个不错的男人。清毅评价着眼前的曲伦郡,只可惜这么优秀的人才却让清毅没什么感觉。"什么信?"清毅直觉的意识到这封信是很关键的东西。
"在这里,"曲伦郡从怀里取出一纸白色信封,"我看过后一直将它收在最贴身的地方。苑儿,对不起……"说着,曲伦郡伸手将清毅搂进怀里。
拿在手里的信很薄,透过白色的封皮,隐隐能看到里面的墨迹,清毅推开曲伦郡,三两下拆开封口。这一个不经意的举动却让曲伦郡备受打击。苑儿不肯原谅我吗?曲伦郡哀伤地看着低头阅信的清毅,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推开我。当然了清毅这时候根本没有察觉到曲伦郡的表情。
信上的字迹很清秀,字如其人。
"郡:
这封信我让满月交于你,只因我自知无法亲口相告。郡的愿望我很了解,你请求我为你做这件事,我很希望自己能办到,只是,原谅我做不到。一切因果我无法阻止,也无法容忍那样的结局发生在你身上。原谅我。
王妃已有身孕,我是大夫,只要切脉便可知晓,郡为何要否认?
善待你的孩子,如果可以,试着让她们幸福,就像过去的三个月,我深深的感到幸福。
郡,我要走了,要记得我非常爱你,到现在也一直深爱,还要记得我曾经努力的想留下来,但是,我已无能为力。
好好保重。"
落款是叶苑两个字。
手捧着这封信,清毅的心狂跳,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这收拾整齐干净的书案,洗得发白的毛笔,清毅转身冲到书架上,"哗哗"翻着书册,这些医书是按病证部位仔细排列的,说明是叶苑自己整理的。他说"我要走了",如果只是回平阳的医馆,这些医书和笔记也一定会带走,清毅自己是医生,很清楚这些资料是多么重要的心血。
清毅在书架前呆了几秒,一转身,推开想上前揽住肩的曲伦郡,直径冲到卧房,白色的床单和枕罩上连一丝头发都没有,梳妆台也收拾得很干净,两只玉簪平行摆放,清毅摸了摸头上的发结,是一根木头的。
不对!
"苑儿你怎么了?"曲伦郡跟在清毅身后也来到卧房。
清毅一回身,冲着身后的曲伦郡问道:"你要他帮你做什么?"
这话语让曲伦郡半天没明白过来,"苑儿,你怎么了?"
"快说!你要他做什么?"
"他?是谁?"
"叶苑,你要叶苑帮你做什么?"
"你不就是苑儿吗?苑儿是不是太累了?"
"不要打岔,快说!"
曲伦郡垂下视线,"你走时,本王送了你一盒蜜灸莺花丸。南疆赞巴族差人悄悄送来的。这东西止痛有奇效。"
"莺花丸?是什么?"
曲伦郡从腰间的挂饰中取下一个圆扁的小金盒,打开,里面放着几粒黑褐色的药丸。"相信这东西对皇上的病情是有帮助的。"
清毅拣起一粒,拿在鼻前一嗅,用舌尖一舔,这香味不同于普通花朵,味酸涩,这是罂粟花!"这东西会成瘾的!"
"本王知道,你也知道,但是皇上并不知道。"曲伦郡轻声说着,眼里闪过一丝残忍冷酷的光芒。
这一瞬间,清毅什么都明白了,叶苑那么清高的人,居然被曲伦郡要求做这种事!如果成功了,叶苑就是间接的凶手!而且用这个方法来杀人会很慢,曲伦郡就是等着曲黎自我毁灭,最后可以出师有名起兵除暴君,他既可夺位又得民心。好阴毒的计谋!
"你居然~"清毅已经说不出后面的话了。叶苑入宫的时候,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那盒莺花丸并不在他身上,这家伙!清毅难过的摇着头,扶着桌案,软软的瘫坐到椅上。
叶苑是自杀的!
清毅不知道曲伦郡对叶苑承诺过什么,但是这个男人很明显没有打算放弃争夺皇位的机会,野心勃勃攘权夺利。曲黎的病倒,曲伦郡一定大喜过望地笑道这是天助我也,但他却让叶苑代为其手。
叶苑无法提笔写方,是因为身为医生的职业道德,那该死的莺花丸现在皇上不知道,但是终有一天会被世人知晓真相。可以想像得到,叶苑在入宫前那一晚,是怀着怎样痛苦矛盾的心情在整理书架,临走时又是怀着怎样的决定对镜梳髻,提笔写信时又是怎样的心灰意冷,他一定反反复复流恋过这个地方,所以床上没有一根发丝,梳妆台上玉簪整齐排放。这个口口声声说爱他的男人,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还不忘给自己留下种子。叶苑入宫前甚至连满月都安排好了,那一百两银子应该可以让他不愁吃穿好长一段时间。
"苑儿~你怎么了?"曲伦郡关心的上前。
清毅抬头看着这个英武不凡的男人。
好不值得呀,你丫居然为了救这种男人!清毅甚至在想,曲伦郡向叶苑要求这件事的时候,说不定就在云雨尽欢之时吧。
叶苑,是该说你丫爱得伟大无私呢,还是爱得可悲愚蠢呢?
作者有话要说:热烈庆祝我们的第一配角出场!话说哈,还要谢谢两位亲:偶爱看耽美\昙花过来抱一下.谢谢你们的留言.
第五章:错位
"苑儿,你到底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曲伦郡关切的上前想试试清毅的额头。
清毅一抬手挥开了他,站起身冷冷的说,"我要走了。"
"你……你说什么?"曲伦郡有点不敢相信的问道。
"我说我要走了!"清毅一字一句的重复一遍,"这地方我也不会再来。"说罢,转身向门口。
身后的曲伦郡突然反应过来,一把拉住清毅的胳膊,"好不容易回来了,为什么还要再说这种话,如果你是想让我伤心难过,那么你已经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彻底,如果你一定要折磨我才能让心情平抚,那么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只求你不要再说'走'这个字。这三天里,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担心你、夜里梦到你,我后悔、痛苦、直到听说你安然出宫,我悬了三天的心才放下,好不容易又能再见到你,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再离开我的。"曲伦郡说着,不管清毅如何挣扎,硬生生将他搂进怀里。这样泣血的告白,只可惜遇错了对象。
这身子看来真不适合做物理对抗,清毅哀怨的怀念起自己的腹六肌。曲伦郡将他搂得太紧,气都喘不上来,"这位……"先生?朋友?兄台?"王爷,麻烦放一下,咳咳~好不好?"
"苑儿,你答应我不要再离开我,好吗?"曲伦郡终于放开手。
清毅无奈的挑挑眉叹口气,"王爷,我不是叶苑,我想你也应该有怀疑了吧。"
"苑儿,你在说什么呀,可是这三天累着了?看你今天尽说些胡话,本王带你去休息片刻如何?"说罢,曲伦郡顺势揽过清毅,搂着他向床边走去。
清毅一甩手挣脱开,"大家都是成年人,即使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不怕向王爷说实话。我不是叶苑!而且,我也没有烧坏脑子。"
"苑儿~不要再说这些伤人的话了。"
"Oh!Shit!你他妈的到底怎么样才肯相信呀,我不是叶苑!"
曲伦郡这时候的表情就好像吞了苍蝇一样难受,复杂地看着清毅,轻悠悠地说,"今天早上,听说你在街边喝了一碗豆花,还要了一碟包子?"
"是呀,有什么错吗?大清早被人赶出皇宫,连早饭都没有吃呢!"
"苑儿是一个很清高的人,而且身为大夫,他对食物很挑剔,挑剔得近似怪异……"曲伦郡眼光如炬地在清毅脸上搜索着什么。
毕竟是王侯贵胄,那气势已经把清毅压下了好几层,清毅有点紧张心虚的避开他的眼神,目光慌乱无目标的四下扫动,"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本王想说……"话音未落,曲伦郡闪电之势揪起清毅的衣领,"哗"一下扯开了他的衣襟,白皙的胸脯瞬时一览无遗。
"喂!"清毅反应过来,一巴掌挥开他的手,退后一步,"刷"的将衣服合上,"你他妈的喜欢男人,老子没兴趣陪你玩!"
"本王原本怀疑这是易容之术,如果有人想假冒苑儿潜入王府刺探本王,"曲伦郡现在的感觉又恢复成了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三王爷,负着手一步步逼近清毅,"但是,你刚才的表现也太离奇。"清毅有点心慌的也向后退着。
清毅并不害怕曲伦郡知道自己是冒牌货,大不了又是一死,反正已经死过一次了,这世间还有什么值得害怕了?但是曲伦郡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咄咄逼人,这绝对是一个强有力的对手,清毅有点胆怯了。
曲伦郡指着清毅的胸口,"这身子是他的!他左胸上的梅花,是本王亲手为他绣染的。本王有理由相信,这世间除了叶苑,再无第二人能有这个标记。"话说完,曲伦郡已经居高临下,用犀利的目光死死盯着清毅的眼睛,"你到底是谁?苑儿在哪儿?谁派你来的?"
清毅拿眼角斜睨着曲伦郡,小小的吸了一口气,"这身子确实是叶苑的,但是这身子里面的魂不是了。"
"哼!"曲伦郡冷笑一声,"这种理由你以为本王会信?"
"你最好从现在开始相信,因为这是事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来这里,这个什么曲国,更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跑到这个身子里,他妈的还是个GAY!"
"不许你侮辱苑儿!"
"OK,我收回刚才那句话,如果我事先知道叶苑与你……王爷的关系,我肯定不会自觉的来这个隆昭府。"
"苑儿在哪儿?"
问到这句话,清毅沉默了,曲伦郡迫不及待地又问一遍,"不管本王信不信你所言,你一定知道苑儿的下落,告诉本王,他在哪儿?"
清毅抬头看着曲伦郡的眼睛。
你想知道一个人是不是在撒谎,就看他的眼睛,诚实的人,他们的眼神不会闪躲,也许有些人非常擅于说谎,非常擅于在谎言里伪装自己的表情,但是他们的瞳孔会放大。瞳孔是不会撒谎的。
曲伦郡的眼神很坚定。清毅抿抿嘴,移开视线看向一边,垂眸想了想,"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因为我知道真相,所以我有理由相信如果让你知道了,会是对你最残忍的惩罚,你还能活多久,这个惩罚就会延续多久,今后几十年你的人生里,每天每夜,甚至每时每刻,你都会受到良心的谴责,品尝失去的痛苦。相反,如果永远不让你知道真相,也许是对你最仁慈的作法。这个,不应该由我来决定。"
"谁能决定?"
"叶苑。他是唯一有权力对你进行判决的人。"
"他在哪儿?!求求你告诉我,他在哪儿?无论天涯海角,本王一定会找到他,今生今世都不会再让他离开我!"
清毅苦涩的一笑,"这句话,你为什么不能早一点对他说呢?"
"我……"
"爱的时候,就一定要说出口,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第二天是否还有机会开口,或者爱人是否还能听到。"
"我只是……"
"害怕?胆怯?犹豫?或者是因为,还有某些不甘心,例如皇位?"
"你……知道?"
因为,我也曾经这样经历过。
飞羽,原谅我当初的隐瞒,我只是没有作好告诉你全部真相的准备。我只是,还没有准备好告诉你,自己和最亲血缘的兄弟之间的故事。对不起。
"我不是叶苑,叶苑也不在天涯海角,我叫清毅,只是继承了叶苑的躯体,叶苑真正的灵魂已经不知所终。"
曲伦郡的表情僵硬,消化了半晌清毅刚才的话,"呵~这……太荒唐了,你是说,你占了苑儿的身子?而把他赶了出去,然后他消失了?"
清毅咽了一口唾沫,"可以这么说,不过,这中间有一个技术问题我要更正一下,并不是我鸠占鹊巢把叶苑赶出他的身子,而是叶苑腾出了一个空壳给了我。"
"什么意思?"
"叶苑如果不死,也不会有我。"
"死?"曲伦郡的表情瞬间木然、张大嘴向后退了两步,手指颤抖着摸了摸眼角,嘴角,下巴,"死?你说苑儿死了?谁害死他?!是曲黎!对不对!本王知道一定是他!"曲伦郡的表情渐渐疯狂、嗜血、歇斯底里。
"你冷静一下,冷静!冷静!没有人害死叶苑,叶苑是自杀的!如果你真的想把这种悲痛怪罪到某个人身上,就去憎恨你自己吧!"曲伦郡几乎停顿了呼吸,一边看着清毅,一边拉着他的袖子坐到了地上。清毅费力地挣开了他的两手,"他是为你选择了这条不归路!"
地上这个男人两手捂着头,片刻之前,还是高高在上、气势凌人的王侯,转眼间颓废憔悴,好象丢失了一半的魂魄,脸色惨白,眼神呆滞,嘴角不停的抽搐,喉结上下颤动着,连呼吸都变得若有若无,"我~~我~~不~~不相信!"
"我说过,你最好从现在开始相信!"清毅垂眸冷冷的看着曲伦郡。
"他是自杀的,他为什么要自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曲伦郡一连三个为什么,只可惜他永远都得不到叶苑的回答。
"我要走了。"说罢,清毅绕过曲伦郡向门口走去。
"不要走~"曲伦郡突然抓住清毅的胳膊,死死将他抱在怀里,"不要走~不要走~对不起,对不起~~"
"你放手!和我说对不起有个鸟用!"清毅死命的想扳开横在胸前的魔爪,"拥有的时候不珍惜,失去了再后悔,你这种人活该受罪,老子一点都不会同情你!"清毅骂了这一句,突然觉得好心酸,这些话难道不是在骂自己吗?骂自己面对幸福的时候,竟然如此胆怯无能,"你丫早干嘛去了?喜欢她就明了对她说呀!就他妈会站在楼底下傻等,你丫白痴的猪,有种没胆,怕个球呀!如今倒好,沦落到这个地步,这个破烂地方连个抽水马桶都没有!不待见这么折腾人的!"
曲伦郡死都不放手,抱着清毅埋首在他颈处,清毅死命的想挣开,嘴上不停的骂着曲伦郡,也骂着自己,挣着骂着不知道怎的两个人抱在一起坐到了地上,清毅累得不行,气都喘不上来,曲伦郡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就是跟牛皮糖一样粘在清毅身上。
骂完了,清毅突然觉得很想哭,因为,是真的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所有的记忆只能是记忆,那些对他来说很重要,很珍贵的人,想再见一面都不可能了。
"凭什么让我受这份苦!凭什么呀,老子长这么大,没偷没抢没杀人没放火,最多就是踩死几只蚂蚁,打死几只蟑螂,这他妈的是什么世道,狗娘养都是些什么破事,有这份狗屎运,为什么不让我中个头等奖呀,shit!"清毅就这么坐在地上不停的骂,尽情的发泄这三天以来所有受到的精神上折磨和创痛。
曲伦郡原本很难过的,俯在清毅肩头眼圈红红的,但是听着清毅不停地骂来骂去,慢慢放开手,抬头看着他,清毅根本不理会,自顾自骂得爽快,口干舌燥之后才停下,一偏头,看见曲伦郡两只兔子眼盯着自己,"兄弟,这世间人人都有不幸,受苦受罪的可不止你一个人。这就是现实,不能接受,不想接受,就算千方百计想逃开,但是最后还是不得不去面对。"
"苑儿~可有留下什么话?"
"我哪知道,我醒过来的时候,根本没有一点他的记忆。"
"你从哪里来?"
"很远的地方。"
"有多远?"
"很远!"清毅肯定的眨眨眼,"远到用一辈子的时间都回不去。"
"是吗?苑儿也在那里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但是如果他能去那里,估计会和我一样很不适应。那里可比这里强多了,什么都比这里好,高楼林立,我知道深圳最高的地王大厦有八十八层。"曲伦郡的眼睛"霍"的睁大了,"街上到处飞跑着豪华的小车,交错复杂的立交桥,宽敞的大道,琳琅满目的商品,风情万种的美女,哇~你都想像不到的,夏天的时候,这些靓女们个个好象选美一样,穿着迷你的超短裙,露着雪白的美腿,丰满的胸部快把吊带小背心都撑破了,哇~~你随时随处都能看到各种类型的美女,咖啡店里矜持优雅的,夜店酒吧里风骚妩媚的,网球场上健美阳光的,校园里清纯可爱的……"清毅陶醉的回忆着,一回头看到曲伦郡哭笑不得的表情,"哦!我给忘了,你是个GAY!"
"给?是什么意思?"
"就是同性恋,有男的喜欢男的,也有女的喜欢女的。在那个世界里这个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但我不是!"
"你喜欢女人?"
"当然,他们说男人是不是同性恋是天生的,还有人说,每个男人心里都有一个断背山。"
"那是什么?"
"讲同性恋的一部电影。"
"电影?"曲伦郡禁不住苦笑一声。
"算了,越说越乱,反正你也看不到的,说得越多,你倒是不会怎样,可是要苦了我。"
"为什么?"
"因为,也许回不去了,至少现在是这样,我需要做最坏的打算,后半辈子说不定就要顶着叶苑的壳子过下去。"
"苑儿也回不来了吗?"
"关于这类问题,我真的帮不了你什么,抱歉!"
"你有什么打算吗?"
"啊?~~暂时没有,身无长处,连生计都成问题,不过凡事做最坏的打算,做最好的努力。"清毅耸耸肩,轻松一笑。
曲伦郡突然伸出手指轻轻碰了一下清毅的嘴角,"苑儿很少笑……"
"我知道,满月那个大嘴巴说过不少事,叶苑太清高了,你若轻易就被旁观者的想法左右,那样活着太累了,而且不值得。"
"你和他完全不同。"
"当然,他是他,我是我,我小时候经常会笑,即使被别人欺负也不会哭,这是我哥教我的,他说,如果你面对困境还能笑出来,说明你还没有放弃勇气,勇气也是灵魂的一部分。"提到清豪,清毅心里猛的沉重一下。我走了,不知道他会怎么样。
清毅若知道清豪做了什么选择,恐怕就不止是心情沉重而已。
"你笑起来很好看。"
"是叶苑长得好看,就是太弱了,跟个女人似的,想打架都没得力气。"
"他太挑食。"
"我不挑食,我希望一年后能够有点改变。"
"一年~~你想去什么地方吗?"
"满月说,叶苑在平阳还开了一个医馆,我想第一步先回那里吧。"
"能够留下来吗?"曲伦郡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紧张的就好象十几岁的少年。
"呵呵~留下来,你养我?"还没等曲伦郡回答,清毅俏皮的一笑,"我开玩笑的,长得弱不是我的错,但是不劳而获,做小白脸可不是我的性格。"
"小白脸?"
"就是被人包养的,不管是被男人包养还是女人,这类人统称为小白脸。在我那个世界,一个男人被这样称呼有侮辱贬低的含义。"
"只住一段时日,如果就这样走了,我心里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要呆在这里。"
"就当是为了我?"
"为你?兄弟,我们今天才刚刚认识好不好,而且前前后后加起来不到一个小时。"
"为了叶苑?"
"为他?他都不知道在哪里了。"
"你本就没做好打算,如果你不想不劳而获,至少要有一技之长吧,在王府里住一段日子,至少可以让你好好安排一下以后,如何?"
清毅垂眸想了想,"你有做谈判专家的潜质。"
"同意了?"
"就以一个月为限吧,将来等我赚了钱,我会还给你这一个月的费用。"
"还是住清芷阁好吗?"
"可以!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你说,无论什么本王都答应。"
清毅偏过头,很认真的看着曲伦郡的眼睛,"不要把我当叶苑,如果你这样做了,我会选择离开王府。我不是替代品,你若放纵自己沉迷虚幻的假像,你永远都是失败者。"
曲伦郡看着清毅,复杂的眼神,没有任何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悄悄告诉我吧,你们想让小清和王爷那个下去吗?我的原计划里……
第六章:试探
清毅决定留下来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叶苑书房里满满四层的医学资料,这些,是叶苑留下来最大的一笔财富,至少在清毅眼里它们如同一块块金砖。现代医学知识如何在落后的医学时代得以完美发挥,清毅需要一块吸铁石,将完全不同的两极紧紧吸合在一起。
这些"金砖"是否真能为将来带来财富,清毅没有预知能力,但至少它会是谋生的好途径,不管在哪个时空,病人总是不缺的。叶苑这个时代,医书上记录的资料多是以发病时症状为依据,例如,头痛,医书会将伴有头痛还有哪些症状一一详细写明,然后不同的症状开不同的药方。头痛并伴有呕吐症状,就开一种药方,头痛伴有腹痛,开另一种药方,此人既头痛又腹痛还呕吐,便开第三种药方。
这就是与现代医学本质上的不同,古代的技术有限,无法探究到病人体内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而只能根据表现出来的不同症状进行不同治疗,或药方,或外敷火灸,一旦病人不能进汤药,基本上就等于无救了。
清毅缺的,是对症下药的"药"理知识,虽说是学中医出身的,对这些药草方子并不陌生,但是因为长期以来依赖快速有效的西药制剂,清毅需要时间重新拣起。清毅不缺的,是对现代医学已知的两千多种疾病的认识,也许古代没有那么多化学污染,所以也没有像现代社会这么多复杂疑难之症,但是因为诊治过程的粗简,造成误判错判而延误病情,这种事并不少见。清毅要做的,就是将表象病症归纳分类,按真正的病因综合整理成册。
几乎一刻都没有耽搁,和曲伦郡达到协议后,清毅便在书房内从头开始整理叶苑的资料。
重新开始的时候清毅遇到了落难以来最困难的一件事,看着笔架上的那几支毛笔,清毅差一点想去抓只公鸡,拔根鸡毛。
"满月!"
"师父~"满月就守在门口,一听到清毅唤他,立刻蹦了进来,很想开口说什么的样子,眼睛瞟呀瞟,手指不停地抓头发、挠耳朵、揉鼻子。
清毅小叹了一口气,"我只留一个月。"
"师父,我什么也没说呀。"
"看你脸上那点委屈的表情,就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师父出尔反尔?"
"没!没有!满月不会这么想!只是心疼师父,不想再看到师父像以前那样消沉。"
"我以前很消沉吗?"
"有一段日子是这样,一连三天躺在床上不想吃东西,后来有病人,师父居然开错了药方……"
"…………"清毅无语了半天,"所以你不希望我留下?"
"王爷瞒着师父纳了妃,如今又不知道是为什么事,师父入宫前也是好消沉。"
因为曲伦郡瞒着叶苑给自己留了种!
"别想太多了,我只留一个月,需要整理这些资料。一个月后我就走,绝不食言!"
"师父也别想太多了,师父若想留,自有留下来的原因,想走,满月也会跟着师父。"
"你会写字吗?"
"会,师父教的。"
"你来替我做记录。"
"是!"
整理资料是一个庞大的工程,清毅看一点想一点说一点,满月在书案一点点的记录,不时的问这问那,毕竟有很多专业术语,对他来说是第一次听到。
这中间,曲伦郡突然进来。
"在做什么?"曲伦郡看到书房内的状态不解的问。
"在整理资料。"
"这些是……"曲伦郡话未说完,眼角瞟了一下满月。
清毅会意,"满月,你先出去一下,我和王爷有话谈。"
"是"
曲伦郡待满月一走,"这些是苑儿留下来的,你能看懂?"
"嗯,我识字!"
"……你会诊病?"
"会一点,我和叶苑所学医术是不同方向的。"
"什么意思?"
"他会的,我不会,我会的,他不会,如果两者结合,非同一般。"
"皇上的病,听说是你治好的?"
"运气罢了。"
"一方一针未用便治好了皇上的病,只是运气?"
"就是运气。王爷到底想说什么?"
曲伦郡挑挑眉,"本王在想,你和苑儿都是学医之人,不能不说是有相似之处的。"
清毅偏过头想了想,"王爷,你知道吗?在动物的世界里,当一只猎豹寻找食物盯上一只小羚羊时,它不会贸然出击,而是利用自己毛皮的伪装悄悄的靠近,一点一点,每靠近一点,看到小羚羊没有警觉逃跑,它就会试着再靠近一点,直到羚羊感觉应该逃跑的时候,猎豹和它之间的距离,足够让那只善于短距离奔跑的猎豹捕杀到食物。"
曲伦郡掀起衣摆坐到离书案最近的一张红木椅上,"你想说什么?"
清毅收起手上的书,坐到书案后的椅子上,很无奈的深叹一口气,"我想说,你在把自己当作那只猎豹,把我当作那只羚羊,你只是在小心翼翼试探我的底线。你知道我不是叶苑,所以你突然来访,不会是因为你想我了。从你留下我那一刻起,你就不是单纯的舍不得,也许你有百分九十九是真舍不得,但是可以肯定有百分之一,你是有另外的打算,所以我有理由相信,你现在站在这里旁敲侧击的想了解我,并不是好奇,而是,你有求于我,或者说有求于叶苑这个壳子。能够让你不惜降低身份听我在这里揭开你的心理活动的事情,应该是对你来说非常重要的,有什么事对你来说非常重要的?除了争夺王位,我想不出第二个。王爷,"清毅说完,郁闷的托着下巴看着曲伦郡,"你在计划什么?"
曲伦郡垂眸看着地面,脸上的表情一直都没有变化,但是清毅还是留意到了一些很细微的地方,例如,他的一只脚尖原本是向着清毅的方向,但是中途却不由自主偏动了,这说明,开始的时候他是以一种接纳的方式或者叫轻敌的心态与清毅开始交谈,但是中途却改变主意有了戒备之心,再例如,他放在座椅扶手上的右手手指,曾经轻轻敲击了四下,先是食指轻轻动了三下,然后食指中指一起敲一下,这说明他心里至少曾经得出了三个结论,而最后的敲击说明他心里还未确定什么事。再例如,当清毅问:"王爷,你在计划什么",之后,曲伦郡的手臂原本四平八稳放在扶手上,突然间改变姿势将左手放到腿上。
从进化学的角度来讲,地球上最初出现人类这种生物的时候,他们在大自然中属于生存力较弱的一个群体,当单独面对体形庞大凶猛的食肉动物时,人类要么选择逃跑、要么选择躲藏,躲藏的时候一定是采用防御姿势。渐渐的,这类增加生存机会的动作和方式溶入到遗传密码中,成为当人们感觉不安、需要保护自己的不自觉潜意识举动。例如,突然的爆炸,人会不自觉先抱住头、蜷缩身体。
所以,曲伦郡突然将手臂放低,并不是毫无意义的举动,这是从腰间或者身上某处抽取武器最快捷最隐秘的姿态,说明,清毅的分析和结论让他感觉自己失去了可以循序渐进与清毅谈判的筹码。
而且!清毅还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这个曲伦郡是个左撇子。
片刻后,曲伦郡抬眼看向清毅,轻轻一笑,"你和叶苑完全不同。"
"这样的事实不需要重复强调。"
"你很聪明。"
"这是王爷的第一个结论?"
"结论?"
"经过刚才的谈话,你心里应该有三个肯定结论,有一个正在思考对策的问题。"
曲伦郡眼光一闪,冷着脸转过头去想了想,再次看向清毅的时候,表情还是很温和,"你比苑儿要聪明的多。"
"不,叶苑很聪明。"
"何以见得?"
"他的智慧都是用来如何救人,而不是玩弄阴谋权术的聪明。相反,王爷应该属于后者。"
"那你呢?你觉得自己的聪明是哪种?"
"这个,不正是王爷在思考对策的问题吗?"清毅轻声一笑,"我知道你不会杀我,因为你觉得我有利用价值,在这次谈话之前,你觉得叶苑这个壳子有利用价值,这次谈话之后,你觉得借了叶苑的身子还魂的这个陌生人也有利用价值。你刚才有三个结论,第一,这个人很聪明,第二,他的聪明是善于分析人心,第三,这个人比叶苑更有价值。你正在思考对策的问题是,如何让此人完全为我所用,而且要能够放心的使用,要用什么方法收服他的心,就好象叶苑一样。"
曲伦郡拍手大笑几声,"好!好!果然不同凡响。还有什么?今天也让本王见识一下你到底有多聪明?"
"王爷,我不怕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因为……我不是羚羊,你也不是猎豹。"
"那你我是什么?"
"只是暂时的合作关系。"
"好,如你所言,本王确有一事相求于你。"
"我恐怕不能答应王爷。"
"为什么?本王甚至连何事都未曾说明。这一回,本王倒是真有兴趣知道原因。"
清毅无聊的挑眉叹口气,"我是真的不想再说明原因了。直接说出结果,会让人觉得很神秘,很好奇,一旦将秘密点破后,就没有那种新奇感了,就好像魔术,你觉得神奇不可思议,但是你若知道了箱子是有机关的,手铐也是有机关的等等,你就会失去对魔术的好奇。"
"魔术是什么?"
"就是变法术。这个时代你们可能看到类似的是那些和尚道士烧符作法。"
"那些东西,本王从来不信。不过你这些,本王倒真是好奇,这种揣摩人心的方法确实很有用。"
"属于心理学范畴,再加上一点逻辑推理。"
"这些又是何物?"
"心理学,简单的来讲,就是用一些方法找出这个人心理活动的规律,虽说这世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但是无论是谁,他都会有自己特殊的一种心理活动的模式,你只要掌握了这一方法,你就能看透别人的心事。"
"那~逻辑推理又作何解释呢?"
清毅感觉自己好像在上课一样,有点无奈的撇撇嘴角,"这个要解释的话是极其漫长痛苦的一个过程。举个例子吧,王爷习惯用左手吗?"
"你怎么知道?"
"这个回答肯定了你是左撇子。"
"可是有人告诉过你?你先知道了,然后再故弄玄虚?"
"当然不是,简单的解释吧,太复杂了讲一天一夜也讲不完。这世上大部分的人是右撇子,小部分人是左撇子,还有一些人是双撇。如果一个人天生习惯用右手拿筷子或者写字,说明这个人是右撇子,那么右手就是他的惯用侧。我们可以想象一下这个人正在弹琴,右手一定是主导作用,控制主旋律,而左手需要反复练习成为一种无意识的习惯动作才能配合右手,所以,右撇子的左手很容易表现出他的无意识举动。王爷刚才在听我说话的时候,曾经无意识的用右手在椅上轻轻敲击过,而你会用左手摆出一个防御姿态,这些足以说明你是一个惯用左侧的人。有可能生活在这样一个环境里,你从小不得不被别人强迫使用右手,但是天生左撇子的人,无论怎么强迫,一旦失去约束和压力的时候,很容易就表现出左撇子的习惯。"
"这就是你所说的逻辑推理?"
"差不多,逻辑学通俗的来讲,就是必然推理规则。有两种方法,第一种,你看到有个人在大街上一边走一边低头四下找寻什么,你可以认为这个人在前方的某处发现自己掉了东西,现在正循原路返回试图找到丢失物,这就是直接证明,因为他正在寻找什么东西,所以必然是掉了什么东西。第二种,你看到那人一边走一边找寻什么,你只要能证明'他没有丢东西'这个命题是虚假的,那么就可以证明'他丢了东西'这个命题是真实的,这就是反证法。"
曲伦郡听罢轻笑几声,"有意思~~"
"更意思的,王爷难道没有留意到?"
"是什么?"
"刚才我在准备解释逻辑推理的时候,说王爷是左撇子,对吧。"
"对呀,所以本王才会奇怪,你是如何知晓的。"
"王爷难道没有发现,我用的是一个问句,'王爷习惯用左手吗?'而不是,'王爷习惯用左手吧!'只是一个语气词的不同,但是包含的潜台词便完全不同。如果我一开口说的是,'王爷习惯用左手吧!'这说明我百分之百的肯定这个命题,因为我已经通过其他方法证明了这个结论,所以我才会以完全肯定的姿态说出这句话,但是,'王爷习惯用左手吗?'肯定问句,如果听者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无意识的反应会直接证明我的推断,而刚才王爷的反应已经很好的说明了这个问题。"
"哈哈~~不错不错~,真是受益非浅呀。"
"过奖了。"
"如此看来,上天夺走本王最爱之人,却送来一个王佐奇才。"
"那可未必"
作者有话要说:开心啊,这一章有一位新朋友留言耶。zendff,谢谢!PS:亲们喜欢看这类推理或者逻辑的心理学内容吗?
第七章:把戏
"未必?你觉得自己并非奇才?"
"我觉得自己并非王佐之人。"
"哦?你不愿意辅佐本王?"
"辅佐这个词应该有两层意思吧。王爷凭什么认为自己一定会比皇上更出色呢?"
"你觉得曲黎比本王出色?"
"他比你更合适。"
"何解?"
清毅一耸肩,"王爷,我没打算在这里白吃白住,欠你的住宿费、餐饮费、水费电费,哦,没有电费,灯油钱,我会一一还清的,哪怕你放的是高利贷,我不喜欢欠别人的。"
"所以呢……"
"所以,既然大家是合作关系,至少要让我觉得值得吧。"
曲伦郡挑挑眉垂眸笑了笑,"苑儿留下来的医书,本王代他转送于你,全部!另外,这世间无论多么难求的医书,只要你想要,本王一定会替你找来。"
清毅笑着摇摇头,食指冲着曲伦郡晃了晃,"高手!"
"可以继续了?"
"唉~~这一山呀,岂能容下二虎?你和皇上之间以前的恩怨我不是很清楚,我想问问,这皇位是皇上自己抢来的?还是继承的?"
"先帝遗诏"
"哦?那皇上当年排行第几?"
"五"
"王爷呢?"
"三"
"一共有几位皇子?"
"七"
"还不明白吗?七位皇子有哪一个比先帝更精明世故,能够手掌乾坤,洞察秋毫?而且当今皇上只是排行第五,前面这么多皇子,先帝为什么偏偏挑了五皇子,定有他过人之处。王爷,再问一句,王爷排行第三,那大皇子和二皇子如今何处?"
曲伦郡垂眸没接话。
"好吧,我知道答案了。王爷,知足吧~~"
"是吗?"
"当年他还只是皇子的时候都能将两位皇兄摆平,如今他贵为一国之君,若再想干掉谁,岂不是轻而易举之事?王爷若真有什么小动静,我相信皇上应该比谁都清楚,何必呢?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非得闹得让他拿住一点把柄,'痛心疾首'地除掉王爷?"
曲伦郡又没接话。
"不管王爷怎么不甘心,我的意见是不赞成!如今王妃都怀了身孕,也该为她们母子想想呀。"
"此事,再做商议吧。"
"商不商议的,我的意见五十年不变。"
"十日后,皇上要去七里洞猎场秋祭,本王希望你也能同行。这个,不是命令,而是请求。"
清毅垂眸看着书案,手指轻轻刮弄着书册,片刻后,"我需要一样东西。"
"何物?"
"找人替我做支笔。"
"叶苑"重新回到王府,让王府内某个人寝食难忘,忧心如焚,不是别人,正是曲伦郡的正室——昭王妃。
对待男人,这世间的女人只有两种,聪明的和不聪明的。聪明的女人,在捍卫自己地位的战斗中越战越聪明,而不聪明的,无论她们怎么努力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变聪明。
聪明的女人绝对不会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来拴住男人的心,那种把戏不仅仅将这个女人的愚蠢表现的淋漓尽致,而且从侧面反映出她的廉价和无能。
不管是无能还是愚蠢,女人只要表现出其中任何一样,都会让男人退避三舍。
男人天生就是花心的,这个是由他们的生理结构和肾上腺激素决定的,从进化生物学角度来讲,雄性动物争夺地盘的战斗,其目的就是为了繁衍后代的权力,所以,雄性动物生存只有两个最本质的需求,一,如何更多地繁衍自己的后代,即性冲动的需求,二,如何繁衍出更适合生存的后代,即多配偶的需求。
中国古代有妻妾成群之说,现代女性们恐怕不知道,有妾无妻的男人在古代依旧是"钻石王老五"级别,无妻的鳏夫哪怕是姬妾满室都不能被扶之为正妻,必须另寻良家聘娶嫡妻。
所以,现代一夫一妻的婚姻制度下,女人还是不要责怪男人肉体和思想上的出轨行为。
昭王妃的焦虑是有原因的。不管自己的老公跟个男人还是跟个女人搞在一起,当妻的都会疯狂地拿醋当饭吃,但是相对来说,如果老公跟个女人搞在一起,就算娶进了家门,那也是个妾,这妻是下聘礼的"娶",而妾是买妾之资的"纳",正妻是合法的夫妻,而妾只是负责生儿育女、供男人玩赏的"贱流",纳进来了,想怎么整死她,那还不是由着昭王妃说了算呀。
可恨的是,老公跟个男人搞在一起,便不可能有"娶纳"之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个天天腻在一起,却没有一点发言权。
而且,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当女人发现自己的老公原来喜欢的是男人的时候,就会有一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纳妾,说明喜欢的还是女人吧,情敌的竞争至少还在同一条水平线上,但是对手是个男人,你连摆擂台的资格都没有了,男人和男人的世界,还有女人什么事呀,你不甘心也好,咬牙切齿也罢,无论如何都没有胜算。
昭王妃算不上聪明之类,毕竟只有十七岁,左禁卫连将军之女,从小被娇惯坏了,再加上将军家六代单生了这一个女儿家,对她宝贝的不得了,如今门当户对嫁入了王府,贵为王妃,更让她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围着自己在转的。
可惜,偏偏三王爷曲伦郡不会围着她转,昭王妃十七年养成的自以为是的傲慢在踏进王府那一刻,被击得四分五裂,连渣都不剩。
曲伦郡新婚之夜将她一个人扔在新房内,整夜都在清芷阁陪着叶苑,而后三天,昭王妃连曲伦郡一根头发都没见到。从下人们闪躲的眼神里,昭王妃才发觉事情的蹊跷,让自己的贴身丫环香巧去探了探,报回来的消息差点让她当场吐血。
连将军虽然宠着宝贝女儿,但是三从四德的教育还是一丝不苟,嫁夫从夫,昭王妃硬生生将这第一口怨气咽了下去。她恐怕没想到,只要她贵为王妃一日,这怨气便会如影随行,慢慢渗到骨到髓,搅动着她的不甘心和嫉妒,注定了一生悲剧。
"香巧,你可是探清楚了?!"
"探清楚了,小姐,是奴婢亲眼见到的,那叶郎中还是住在清芷阁,王爷今天在清芷阁呆了一整天。"
"这个!!无耻的贱人!"昭王妃用她能想出的最恶毒的脏话咒骂着清芷阁里的某人。精心勾描过丹蔻的玉指紧紧握成拳,勒得指节发白,尖长的指甲掐进掌心,微微颤抖,连凤冠上的步摇珠钗似乎都很有默契的同频率地晃动着。
"小姐,现在怎么办?"
"我还以为……这样都赶不走他!"
昭王妃为了能怀上曲伦郡的孩子可谓是煞费苦心,她以为曲伦郡不知道那杯酒里下了药,昭王妃用这一招不但巩固了自己的地位,还巧妙的刺激了叶苑,而曲伦郡!左禁卫二万一千人马,这联姻原本就是这个目的,所以,他只不过是佯装被迷倒,然后给自己留了种,如此一来,连家的势力便牢牢在自己手中掌握了,与曲黎的对抗中,又多了一份胜算。
这件事的前前后后谁都不是冤枉的,只可叹了叶苑,清高归清高,但是还算一个真性善良之人,若非卷在这个权利争斗的旋涡里,也许他能有自己的幸福。
可惜,天不随人愿叫他遇上了曲伦郡!
天也没随昭王妃的愿,原本已经成功的计划,偏偏换了一个清毅,又重新回到了清芷阁。
"啊啾~"清芷阁里,清毅伏案正在看书,毫无预兆的打了一个喷嚏。
谁他妈骂我!
"怎么了?"
清毅抬头,随即郁闷的垂下了肩,"你怎么又来了?不是刚走的吗?"偏过头看了看窗外,"太阳都快下山了,你就没别的事?"
曲伦郡无所谓的又坐到先前那张红木椅上,"本王的事已经办完了。"
"所以你又来骚扰我?这一次又是为什么呀。"
"只是闲来无聊罢了。"
"拜托,你有老婆的好不好,而且你老婆还怀了身孕,我要是娶了老婆,老婆还顶着大肚子,我保证天天在家煲母鸡汤,还要亲自喂她。"
"你会吗?"
"什么会吗?鸡汤呀。"
"你会这样做吗?"
"当然,"说完,清毅眨眨眼,转念一想,"你不会是……"
"是什么?"
清毅撇撇嘴角,"没什么,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这些资料整理的如何了?"
"才刚刚开始,先把这些书都看一遍,有个整体的思路,然后再决定从哪里下手。"
"听起来,似乎很复杂。"
"又想说什么!"
"也许一个月的时间有点紧张。"
"就一个月!看不完我会全部带走!"
曲伦郡单手托腮靠在椅边,既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清毅一挑眉,一字一字地说:"不~要~耍~花~招!"
"你叫清毅?如果在王府这样叫你的名字,恐怕会引起别人怀疑。"
"不要岔开话题!"
"不要每次都想这么多,会长白发的,本王也不是每句话都另有他意,偶尔也变得笨一些,这样不是更轻松?"
"你不可能没有他意,我不担心自己长白发的,我只担心哪天被你卖了!"
"王府内,如果无他人的时候,本王可以叫你清毅吗?"
"可以"
"如果在外人面前,还是称呼你苑儿或者叶公子如何?"
"………"
"只是为了安全起见,毕竟也你不希望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秘密吧。"
清毅小叹了一口气,"只能这样了。"
"你可会骑马?"
"不会"
"苑儿也不会,这样倒好办了。"
"问这做什么?"
"秋祭之前会有三天的狩猎活动,往年都是分成几队人马,划在不同区域内各自狩猎,三日后再将各队所猎之物祭天地。所以,你若不会骑马,难道要坐在马车里狩猎?"
"我也不会射箭的,一样猎不了。不过听你说这些我很有兴趣。"
清毅一直很向往北方大草原一望无际、纵马驰骋的感觉,挥舞着响鞭,高喝着催促,迎面吹来的风温暖干爽,夹杂着草原特有的清香,马蹄下开满了各色小花,随着骏马一起飞扬……
还有射箭,清毅在现代超迷WARGAME,即真人CS,极其享受野战游戏中的一切,开枪的快感,骚装备的快感,完美的战术动作、强悍的单兵作战能力,制定作战方案的乐趣,与战友配合的默契等等……这种享受就是一个温水煮蛙式的米坑,下去了你就等着慢慢地欣赏自己的"堕落"吧,清毅已经沉到了腰部。
清毅目光没离开眼前的书,但是右大脑的空间想象已经飞到了月球上,禁不住回忆着当年和同事们一起WG的场景,那么熟悉和遥远,清毅心里隐隐的有些小小的伤感。
"那个狩猎……"清毅故作随意的挑起话题。
"你若有兴趣,明天我带你去练习骑马。"曲伦郡也不是傻子,清毅看似无动于衷的样子,其实眼里神采奕奕。
"你想得到什么?"
"你与我之间,并不是所有的事都要等价交换,这一次,本王只是想带你去骑马。"
清毅审视着曲伦郡的眼睛,"多谢!"
"时辰也不早了,本王叫下人将晚膳摆在清芷阁。"
"你怎么不去陪你老婆吃饭?"
"你应该叫她昭王妃!这样才合尊卑礼数。"
"你怎么不去陪昭王妃吃晚饭呀。她可是你的妻子。"
"你觉得这样的角色很重要?"
"当然,陪你走过一生的人,怎么可能不重要。"
"娶她,只是权宜之计,本王真正想陪一生的人,是苑儿!"
清毅一下子就火了,"我说过!不要把我当叶苑!"
"本王知道你是清毅,只是一顿晚膳而已,毕竟王府内还有很多规矩你不知道,这第一顿晚膳,也正好让本王有机会向你说明,以免你以后出什么岔错。"
这理由说得过去,而且也是为了自己着想,清毅沉吟了片刻,算默许了。
只是,吃过晚饭的曲伦郡为什么还要待在清芷阁!还拿着一本医书装模作样的也在灯下翻阅着。
"外面天已经黑了!"
"本王看到了。"
"现在是晚上了~"
"本王知道。"
清毅气结,"晚上的意思有两种,第一,剩下的时间是属于个人空间,人在晚上的时候难免会有一些很隐私的事要做。第二,晚上了,大家都是要睡觉的,你不会想在这里过夜吧!我先回答你了,答案是!不!!行!!"
"只是看一会儿书而已,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想那么多~"曲伦郡似乎有点委屈的说,"可是真有碍到你了?"
清毅用手扶了扶额头,深呼吸深呼吸,再抬头的时候脸上带着平静的微笑,"没有,你可以继续了。"
"哦~"说罢,曲伦郡转过头继续看书。
我倒要看看,你丫还有什么把戏!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又有潜水的亲们留言了:woohyuksllee泪之舞好开心哦。又PS:亲们可以告诉我,你们觉得好看的文是什么样的吗?我得努力提高改进自己。
第八章:骑马
曲国地处南方,金秋的夜晚,月明星稀,格外清凉。
隆昭府的观泉亭中,有一个人对月独酌,酒是一杯接一杯的喝,每喝下一杯,便长长叹一声,圆月如水,映着池塘水面微微泛着鳞光,也映着那人的影子寂寞萧瑟。
"王爷~"身后一个老仆人小心翼翼地轻声唤着,"时候~也不早了~~"
"嗯~~"曲伦郡端着一杯酒,很随意的应了一声。
"这酒,喝多了,也伤身呀~~"老仆人半是心疼半是谨言地小声劝着。
"嗯~~"曲伦郡应完了,又是一杯仰头饮尽,放下酒杯,又是长长的一声叹。
"王爷……王爷可是和叶公子又吵了架?"老仆人似乎察觉到曲伦郡的情绪不佳,试探地猜测道。
曲伦郡低头看着池塘,半天才接上一句,"若能吵上一架,便是世上莫大的幸福了。"说完,又是长叹一声,"这个傻瓜啊~~"端起酒壶又满满斟上一杯,"你想怨便怨,想恨就恨,什么事都由着性子,我也依着你,什么都依着你。"摇摇头,"你想让我疼?让我难过?我也依了你,还能怎样?"说着说着,曲伦郡端起酒杯的手不停地在抖,"你够狠心,够绝情,我比不了你。"说完,仰头又是一杯。放下酒杯,又去端酒壶。
"王爷~~"老仆人上前压住曲伦郡的手,"这凡事,好好商量便罢,哪里能像这样,遇着不合意的时候,就拿酒伤自己。"
"放手吧~以后,齐伯可管不过来了。"
齐伯犹豫地松开手,眼睁睁看着曲伦郡喝下这不知道是第几杯。
"时候真的不早了,更深露重,王爷还是回清芷阁歇下吧。"
曲伦郡轻轻摇摇头。
"那,回昭福阁?"
昭福阁是昭王妃住的地方,照理说应该是曲伦郡住的正阁,但是一想到那个刁蛮愚蠢的女人,曲伦郡只觉得一阵倒胃口,回那里睡觉,谁知道那个自以为是的女人又会想出什么阴毒的招,上次那杯酒已经如了她的意,若还想从自己身上捞什么资本,做梦吧!
曲伦郡打定主意,冷笑一声,就算苑儿不在了,也永远轮不到你的份!
"齐伯,去把栖玥轩收拾一下,今天晚上本王就睡那里。"
"栖玥轩?"那里可是好久都没人住过了,齐伯为难的低头沉吟片刻,"是",说罢,转身离开。看样子今天和叶公子闹得不轻,以前这两人再怎么闹,王爷都没说单独找个地方睡觉的,虽说这王府,哪里不是王爷的地盘呀,但是这么久以来,下人们都习惯了往清芷阁里置备一套王爷的东西。
唉~~~齐伯提着灯笼走在长廊上,禁不住叹一声,年青人呀,一点不顺心就闹得不可开交,唉~~~好好地在一起就那么难?
昭福阁里,昭王妃还未安寝,"你说什么?"
"王爷今天晚上让人收拾了栖玥阁,在那里安寝了。"
"没有住清芷阁?!"
"是"
"他为什么不来昭福阁?"昭王妃气急败坏地绞着手帕,"宁可收拾一间新屋子都不来昭福阁?"这简直就是变相的给了昭王妃一个耳光。
"小姐,奴婢听清芷阁的当班小兴子说,王爷今天虽说在清芷阁呆了一天,但是吃过晚膳,上了灯还没半个时辰,叶公子便把王爷赶了出来。"
"哦!"这倒是一个好消息,"还探到什么?"
"王爷后来在观泉亭一个人喝闷酒,再后来就是听说让收拾了栖玥阁。"
昭王妃起身绞着手帕,来回走着,脸上不停地变幻着表情,"香巧,你和清芷阁的那个小兴子是不是勾搭上了?"
"小姐,奴婢不敢!!"香巧吓得一下子跪在地上,"奴婢是小姐的丫环,若没得小姐应允,奴婢万万不敢做出这种丢人之事。"
"快起来,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若他真有心于你,倒也是好事。"昭王妃上前扶起香巧,"如今,偌大的王府里,我只敢信你,凡事也只能依靠你。别人看我嫁得风光,这里面的苦楚又有几个人知晓,要怪,我只怪自己命不好,倒是连累你也一起受苦,我真真是于心不忍。"
"小姐,千万别这么说,香巧的命是老爷救下的,原本是要卖给一个半瞎的老汉做妾,那样的话,香巧真是生不如死,连老爷可怜我,送给小姐做奴婢,香巧几生修来的福份,才有得这份造化,如今,王府里小姐不得宠,不是小姐命不好,怪只怪那个叶郎中,小姐想让香巧做什么,香巧都会答应,只求老天爷开眼,让小姐过得几天舒心的日子,我这做奴婢的,也算是……"
"香巧……"
昭福阁内,两个女人伤心地搂在一起掉着眼泪。
面对不幸的婚姻,男人和女人不同。
男人们可以理所应当的把这些不幸当作资本,一种寻找安慰的资本,而事实证明,这种资本博得女人们的同情是非常有效的手段,女人们往往会被男人眼中略带忧伤的神情所感染,一想到自己将成为他身边能够抚慰他心灵的角色,也许是唯一的角色,女人们心中就会油然而生一种母性的伟大,而这种泛滥的母性光辉,最终会让她成为他床榻上的一份战利品。
同样面对不幸的婚姻,女人们不会轻易寻找另外的安慰,她们在最初的时候会想方设法试着挽回男人的心,也许是她们的方法不合适,不过就算她们的方法非常合适,面对已经失了心的男人,黔驴技穷的时候,女人们往往会孤注一掷或者破罐子破摔,想用"结婚证"这最后一道脆弱却最有效的防线,约束住男人的自由,只要死死不松口,就能守住自己青春最后一线光明的希望。
可惜,旧时的男人可以合法的娶第二个女人,即使为妾,也不用担心自己偷偷摸摸寻花问柳的行为,会成为牺牲离婚赡养费的代价,所以,旧时的女人们捍卫自己幸福的战争要艰难困苦的多,面对强大的男权社会,她们没有地位,没有尊严,甚至没有任何保护自己的资本,她们一生只能为一个男人而活,她们的世界只有小小一方床榻那么大,抬头仰望天空的时候,就好像困在井底的蛙,悲伤却无奈。
这场风光得很失败的婚姻并不是昭王妃的错,父母替她决定了应该跟从哪个男人,这个男人替她决定了后半生的不幸,这些统统都是别人决定了,她的生活,她从来没有选择过,那样的时代也不可能给予她选择权,于是,悲剧在那个时代就这样重复上演,平民之妻、王侯之妃,幸福了,是一样的,不幸了,也是一样的。
这世间,每个人都是自私的,任何时候都会先想自己的感觉。曲伦郡是这样的,昭王妃是这样的,叶苑,或者清毅也是这样的。
"我的需要是什么","我的感觉是什么","我在希望什么","我在想什么",人们无时不刻不是首先想到自己,如果你需要得到别人的帮助,可以先想想他需要得到什么,如果你首先满足了他的需求,那么,很快你会得到你所希望的东西。如果你能这样做了,我保证你以后一定会左右逢源。
清毅读过《人性的弱点》,但是在另一个世界的第一晚,他还是犯了一个错。
曲伦郡想留在清芷阁过夜,并不是对清毅有什么企图,而是为了掩人耳目。可惜,这一点点不同寻常的地方,因为清毅的毫无意识,有一天会在"蝴蝶效应"的作用下,变成德克萨斯州上空的一场龙卷风。
因为第二天要去骑马,害得清毅一整晚上都在发梦,梦见自己穿着最骚的一套野战服,却趿着一双拖鞋,时而匍匐前进,时而蹲在墙角准备偷袭,整整一夜睡得极不安稳,他可能自己并不知道,夜里说着梦话,大叫着"FollowMe"、"GO、GO、FIRE!",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床上睡转了180度方向。
整装那个待发,但是一直不见曲伦郡的人影,清毅心不在焉地坐在书案前看书,手里焦急的不停地拨弄着另一本书。
一直到太阳已经三尺高了曲伦郡才出现,手里拿着一个锦盒。
"大哥,你过来吃午饭的吗?"清毅明知故问。
"你很着急?"
"怎么可能~"
"这个,是你要的东西。"曲伦郡将锦盒放在案上,打开。
"哇!你们古人可真聪明呀!"清毅从盒子里拿起一支用卷纸包裹条状墨芯制成的简易铅笔,"我只说用石墨加点粘土烧制,没想到你们还真的做出来了。"清毅高兴地在一张白纸上随手涂鸦了几笔,"牛人呀~古人的智慧真是强大。"
"那工匠试了几次,才制成了这几支,可中意?"
"嗯嗯!"清毅随手在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曲伦郡探过头看了看,"用这种东西写出来的字,与毫笔不太一样。"
"肯定有差别的。"
"你那个世界的人都用这种东西写字吗?"
"嗯,用起来方便,携带也方便,毛笔或者书法只作消遣娱乐。"
"虽然不太一样,但是你的字也别有风格。"
"你也可以试着用这种铅笔的,他们有人说,擅长写书法的人,写这种硬笔字也一样漂亮。"
"真的?"
"让那个聪明的工匠再多制一些,比用毛笔方便多了。说不定以后这还是一条生财之道呢!"
曲伦郡拿着那张写着"清毅"二字的白纸,牵牵嘴角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清毅无意中的一句话,倒真是点醒了某个人。
"今天说好要带你去骑马。"
"啊?有这事?"清毅故意眨眨眼反问道,"我还以为是我记错了呢。"
"你果然很着急。"
"怎么可能~~"
"走吧,下人已经准备妥当。"
隆昭府的马厩内养了六匹马,清毅不认识这些马的种类,但是远远便瞧见一匹白鬃黄尾的黑马,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皮薄毛细,阳光下,毛色光泽闪亮,外形极为英武俊美,和那些在电视里出现的、要用快放镜头才能显现出急驰奔跑的演员马完全不是一个档次。清毅对这匹马几乎是一见钟情。
下人们一见王爷带着叶公子出现,赶紧自觉地牵出两匹马,其中一匹就是清毅相中的。
"它有名字吗?"走近后,清毅一边问着一边想伸手去摸那匹马。
"别动!"曲伦郡眼疾手快,将清毅的动作拦下,"他若不熟悉你,你这样突然伸手去摸他,会吓着他。"
"哦!"清毅赶紧缩回手,"那……"
"用这个",曲伦郡从下人端来的盘子里拿起一小块苹果,"别用手指,放在掌心里喂它。"
那马儿有一人多高,见着生人,有些提防,纤细的马头左右摆动了两下,大而明亮的眸子瞪着清毅,鼻子里还响出一声,开始的时候清毅往前试探着走了一两步,那马儿也小小的退了一两步,清毅只好慢慢地将手臂伸出,马儿的嗅觉很灵敏,闻着苹果的香味,低下头颈晃动了两下,然后小心翼翼的慢慢嗅近掌上的苹果,见这生人没有恶意,便伸舌舔食苹果块,温热潮湿的气息触得清毅掌心痒痒的。
"还有吗?苹果块。"清毅养过一只白色的波斯猫,那母猫傲得很,想理你就理你,不想理你,拿再好的鱼干撩它都不理你,不像这马儿,既温顺又通人性。
"再喂他一块就差不多了,"曲伦郡似乎被清毅阳光灿烂的笑容感染了,"他应该会喜欢你,试着摸摸他的额间。"
"嗯!"清毅伸手触摸着马儿黑色的毛皮,光滑柔软,透着马儿极强生命力的体温,"它有名字吗?"
"乌骏骊"
"好名字,骊~"清毅顺着乌骏骊的毛皮摸到它的脊胁,"这里,好像是它的翅膀。"
"骊,是指黑色的马,这种马又叫天龙马,人称它肋如插翅,日行千里。"
"我可不懂马经,但是我知道他一定是匹好马。"
"想骑上去吗?"
"可以吗?"
"当然,不过你要小心,第一次骑乘,上马很重要的,过来我教你……抓住这里,马鞍上的铁环还可以帮你保持平衡,左脚,记住一定要用脚尖内蹬,如果乌骏骊受惊或拒乘跑开,你最多是摔一交,但是如果你全脚套都进蹬内,被拖蹬是非常危险的。明白吗?"
"嗯!"
"来,试试吧。"
清毅和乌骏骊的配合一直到第四次才成功,骑上马背后,曲伦郡在一旁指导,"小走的时候,脚尖踩蹬,上身直立坐稳,两手紧提马缰,左转向左拉,右转向右拉,如果要停下来,双手同时勒紧缰绳。"。
试着在马厩内走了几圈,清毅兴奋的很想纵马一试。
"不行!今天你只能在院子里练习小走。"
"不会吧,只是这样走来走去,也叫骑马?"
"如果乌骏骊在街上受惊,以你现在的技术,你有把握制住它?也许是踩踏伤及他人,也许是你自己受伤。"
"……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呢?"
"可以的时候自会可以。"
诡辩!
清毅极度不愿意,但是也没办法,只能骑着乌骏骊在院子里来来回回的走着。
晚上,清毅趴在床上让满月给揉着腰,"骑了一天,真是辛苦啊。"
"师父以前可从来不会骑马的。"
"以前为什么没有学骑马?"
"师父很怕马。"
"……我怕老鼠吗?"
"嗯,师父对长毛的活物都怕。"
"……"
清毅无语的当口,门外传来曲伦郡的声音,"苑儿~"
"满月去开门。"
"诶!"满月刚转身。
"等等,如果他问起,就说我睡了。"
"嗯!"
门外隐约听到一些人声动静,片刻后,满月返来,手里拿着一支小瓷瓶。
"这是啥?"
"王爷给师父的伤药。师父今天骑马哪里受伤了?"
哪里,不好意思开口的那里,清毅接过小瓶,微微一抬眉,这个曲伦郡!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在留言里看到了《幸福》的老面孔cake,好激动呀。每日一个PS:3P还是CP的,亲们喜欢小清和谁在一起呀。当然了,这里还有第三号配角米出场。
第九章:失宠
一连三天,白天的时候曲伦郡陪着清毅练习"骑"马,晚上的时候上了灯,曲伦郡便回栖玥阁歇息,这种反常现象,已经成为王府的下人们之间最头版的八卦新闻,天天悄声议论,柴房里遇见了嚼两句,厨房里遇见了嚼两句,连茅房里遇见了都会嚼两句,就好像蒸隔下面烧沸了的水,因为盖着锅盖,所以只看到一股股热气腾上来,却看不到"咕咕"冒出来的泡儿。
这些泡儿们自娱自乐,个个都喜欢拿这些并不多见、不用花钱的话题当作消遣,男人也好,女人也罢,一个样,因为这些,清芷阁扫地的小兴子成为除了"叶苑"以外最受关注的对像之一。
"小兴子,过来给哥哥说说,昨个儿又是咋回事?"厨房伙头周大贯"吧嗒吧嗒"刚啃过鸡屁股的油嘴,微眯着小眼,虎爪一拍上小兴子的肩,"哥哥们都看得起你,你竖子痛快直了的说了,要不然,拿扁担板架了你。"
"伙头哥,我的好哥哥,你就别拿话挑激我了,主子们的事儿,我们作下人的嘴上漏大了风,还不得卷铺盖滚蛋呀。"小兴子虽说满了十八岁,但因为小时候家贫人贱,营养不够,长到现在个子和十五六岁没啥区别,再加上和熊腰虎背的周大贯一对比,整个人的体积看起来更加瘦小。
在王府里,周大贯呆得年数不少,满满扳着指头算下来,这大字不识的汉子居然在王府里混了六七年,所以,除了齐伯,府里的下人们也都敬着他是元老,厚薄都会给三份面子,再加上周大贯为人直爽,不拘小节,心眼也不坏,平日里总是私下做做东,烧些小酒小菜,和自家兄弟们喝几杯,划几拳,所以府里的下人们都拿他当大哥,有什么话有什么事也都寻着他商量。
"你个小羔子,哥哥烧的鸡屁股你没少吃,就会说漂亮话,那之前从堂里漏出来的风,都是蛤蟆吹的呀。"
"周哥~~"小兴子为难的笑笑,"那之前的是之前的,都是废话,如今可不敢再乱说了。"
"哦?为啥?"
天黑后,下人们有些早早睡下了,而有些,还是愿意呆在一起小小的喝几杯,就好像周大贯这样干粗活的下人们,如果月初手头不紧的时候,说不定会出去耍两把骰子,现在月尾,只能就着厨房里的边角余料给自己做点下酒菜,天黑后聚在狭小昏暗的役房扯扯聊聊。
人都有好奇的,周大贯一句为啥,把周围几双耳朵都勾了过来,小小的桌几旁围了一圈脑袋,"你们不知道~"小兴子夸张地做出一付惋惜的表情,"王爷呀,三天都没在清芷阁里过夜啦~~"
"真话?"旁边一个伙夫忍不住插上嘴。
"真的!千真万确!我可是亲眼见到的。"
"你这小厮皮又看见啥了?"周大贯一巴掌挥在小兴子脑后,"尽他妈说些废话。"
"周哥,我是真看见了,清芷阁里一上灯,保证没半个时辰,王爷就得出来。"
"出来?出来上哪儿?"周大贯问。
"上哪儿我可就不知道了,听说是上栖玥阁歇下了。"
"为啥不上昭福阁呀。"另一个下人问。
"这主子们的心思呀,咱们还是不要猜的好,猜也猜不到。"
"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呀,"一个拣落叶的下人感慨道,"我要是娶了老婆,天天晚上陪她睡!"
周大贯一脚踹到那人屁股上,"也不洒把尿照巴照巴你猪猡的骚样,哪个娘们会看上你呀,花银子叫睡都没人要!"
这讽刺的话语惹来周围一阵哄笑,周大贯一揪小兴子的后领,"你看见王爷和叶郎中吵架了?"
"那倒没有,白天两人还一起骑马呢,怎么看都不像正闹着。"
"那为啥大晚上的又不在一起了?"
"这个,好象是从叶公子回来后就这样了。"
桌几旁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议论开来,"嘿,小兴子,你说会不会是王爷不和叶郎中好了?"旁边一个人问。
"谁知道呢,都说了不要猜呀。"
"会不会是王爷看上了哪个新主儿?"
"不会吧,这三天王爷可是除了上朝,连王府的大门都不出呀。"
"要我说呀,保管是有了新主儿,看样子那清芷阁里过不多久就要换人了。"
"我看也像,自有了王妃主子,那叶郎中的好日子就不长了。"
"要我说呀,"周大贯最后总结式的发言,一边剔着牙,一边抓着自己的肚皮挠着痒,"八成是因为那叶郎中吃东西太挑剔,王爷的新鲜感一过,那叶郎中的日子就算到头了。"
"嗯~"
"周哥是说叶郎中要失宠了?"
"谁说不是呢?虽说他是个大夫,可一无官二无爵,又没啥力气,光靠着那张漂亮脸蛋能支多久,这失不失宠的,不是迟早的事吗?"
"是呀~"
"看样子是没错了。"
"……"
"……"
这一晚的扯聊中,周大贯找到了一个新词来形容王府里的风向——"失宠",对于一个没识过字、生活在社会最低层的粗人来说,这个近似于高雅的词语所代表的含义,与他的世界是那么遥远不相干,他甚至只是嘴上念叨几次,内心里都会小小的激动一把,隐隐觉得自己与那个华丽高贵的世界有了那么一点联系。于是,为了这种不易得来的虚荣和快感,周大贯对王府里最新流行的"失宠"一说,暗暗推波助澜地引导。
王府里渐渐增加了一个新的娱乐项目,赌"失宠"的叶苑什么时候搬出王府,周大贯坐庄,赌十天的一赔四,赌一个月的一赔二,府里有钱没钱的都押上两个,一来是给周大贯面子,二来人都是跟疯的,就连穷得喝水都塞牙的小兴子,也从鞋底板里抠出一个铜板押了一赔四。
暗潮涌动的隆昭府,曲伦郡是有察觉的,但是下人们的这点小把戏,他也不能太管得太出格,毕竟,这些没脑子的粗人们你若想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拿命跟着你,你就得拿智慧让他们心服口服,以武力或者权威屈人,是不会长久的。目前这种形势,曲伦郡只能吩咐着齐伯,让周大贯别太出格就是了,而且最好不要让"叶苑"知道了。
这一做法,似乎从侧面看出曲伦郡也是有预感的,不管他怎么挽留,清毅都不会在王府呆太久。
隆昭府这点新鲜事,就连昭王妃都有耳闻,喜形于色的时候还不忘让香巧与小兴子多接触,以便探到更多的消息。
所有的人唯独清芷阁的"叶苑"和满月蒙在鼓里,直到这场赌局开到了第三天的时候,才因为一碗绿豆汤漏了风。
这日中午,清毅骑马完毕回到清芷阁,秋干舌燥,"满月,替我去厨房端碗绿豆汤。"
"诶,今天天热,师父绿豆汤里要加冰糖吗?"
"放一点,别太多了,太甜的我吃着腻。"
"嗯!"满月转身出门,门口看到了小兴子,按平日里的规矩,满月直接吩咐了小兴子,"小兴子,我家师父想吃碗绿豆汤。"这后面的话满月没说,以为小兴子应该能明白,因为以往都是这样的,遇着这样讨好又讨喜的事,小兴子一定屁颠屁颠的抢破头,可今天的小兴子不同往日,"我这里正忙着呢,还是满月自己去拿吧。"
这话说得没错,但是这语气硬得很,满月是谁?念过书学过医,算是肚子里有墨的人,好话坏话哪里听不出来,"你~~",满月一指小兴子的鼻子,"你今天吃了呛药呀~"
"这话说的,我这手头上确实撒不开,你这跟了主子的连碗绿豆汤都不能自己拿呀,好歹我也是跟了主子的,就生该被你欺负呀。"小兴子鼻子一横,硬是没好气的把肚子里的话都倒了出来。
满月气得手发抖,恨恨的一跺脚,"你横!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不就是一碗绿豆汤吗?我还怕了不成!"转身出门直奔厨房。
小兴子在身后还给他吐舌头做了一个怪相。
满月平日里不爱去厨房,那些大老粗的爷们次次见着他都要打趣他,他挺恼这些没边没影的龌龊话,又找不出什么策子对应,次次都是窝了一肚子的怨气回来。
因为小兴子的闭门羹,让满月踏进厨房的地盘时,犹豫了好半天,师父要喝绿豆汤,你总不能说因为怕跟这些大老粗打交道,所以拿不到绿豆汤?
不管这些大老爷们怎么拿话激自己,就是不还口,也不理他们,让他们自己没趣吧,对!没错!就这样!满月心一横握拳冲进厨房。
厨房门大开着,满月小心翼翼的沿着墙边靠近,刚刚到门边,便听到里面叽咕叽咕一阵谈笑,"嘿嘿,连外院东头的老杠皮都押两个铜子!"这是周大贯的声音,油腻腻的还夹着鼻音。
"周哥这次的盘开得好,多火旺呀。"
"就是就是,以后周哥也得带着我们兄弟玩玩。"
"都死远点,这次是因为那个叶郎中,你们以为次次都能有这样的主儿呀。"
"周哥,万一这叶郎中到了一个月没走呢……"
"不可能!"
"也是,我相信周哥不会赔,你看这两天,王爷又没上清芷阁,这就是好兆呀。"
随后一阵肆无忌惮的哄笑。
满月在门口气得浑身发抖,师父是多清高的人呀,居然被……热血"轰"地冲上了头,一闪身,冲着屋子里围成一圈比自己的体积大几倍的汉子,大声怒骂道:"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竖贼,我家师父岂是你们这些脏嘴有资格议论的!"
周大贯等人原本被这一声怒喝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到是清芷阁的满月,几个哥哥狞笑地起了身,"哟,我还说是谁呢!有日子没见着满月了哈!"
满月本就是一时冲动显了身,如今看到这些大老粗围上来,底子一下子就虚了,向后退了两步,仗着最后一点余气,"我看你们一个一个都皮痒了,等我告诉师父,让王爷打你们一二十板!"
"你家师父不得宠啦!"其中一厨子晃着脑袋说。
"就是呀,王爷哪里会为这点事动板子呀。"
"我说满月,你也好歹透点信,你家师父打算啥时候走呀~"
"哈哈~~"
"哈~"
周围一阵哄笑,"我们可是开了盘,赌了一个月呢~"
"是呀是呀,我还押了二钱银子呢~"
"可别叫我们到时候一场空哦~~"
满月气得连脚底都快站不稳了,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转,"你们……你们……"一转身跑出了院子,身后,周大贯等人还不停地哄笑着,这些嘲笑声就好象一个个催泪弹,满月等不到跑回清芷阁,拐到一处僻静的假山后,嚎啕大哭起来。
鼻涕眼泪哭完了,想着不能让师父知道了,师父心高气傲,怕是更受不得这些气,于是擦擦泪,拿池水洗了一把脸,对着水面强作几个笑容,估莫着师父应该看不出来,才打道回转,至于最初的那碗绿豆汤,他早给忘了。
空着手心虚的踏进清芷阁,清毅正在桌边写着什么,头也不抬地问,"绿豆汤呢?"
满月这时候才恍然惊醒,"我……我……"我给忘了。
清毅一抬头便注意到满月的不对劲,"怎么了?你哭了?"
"没!没有!"满月拼命眨着眼否认。
"没哭过,这小兔子眼是从哪里来的?"清毅搁下笔,起身走近,"看这鼻子还红着呢,衣上还有鼻涕水的痕迹,说吧,怎么了?好好的出去,回来就这样了?"
如今的清毅不同往日的叶苑,叶苑就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心里想疼你,但是嘴上肯定没好听的话,你受了委屈,他说不定还怪你太招惹。可清毅不同,体贴,温柔,而且很擅长这种安慰哄人的招,也是让飞羽给逼出来的。不过就这点本事,足够他在百花丛中采一个大满贯。
满月本就委屈,禁不得清毅这么温言细语的关心,眼泪"刷刷"的跑了出来,"他们……他们……哇~~师父……"
"好啦好啦,想哭就哭吧,哭完了再和师父说说~"
满月几时得过"叶苑"这等好呀,这时候恨不得把心都掏给清毅。
半盏茶的功夫后,清毅从满月断断续续的叙述中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缘末。
"那帮龟孙子,真该好好教训教训他们!"这话,清毅是帮满月说出来的。人家都受委屈了,至少该让他吐吐脏水吧。
"师父~~"满月红着眼,有点意外的看着清毅,师父也会骂脏话了?那么清高的师父。
"满月,带上笔墨,跟师父去收拾了那帮孙子。"清毅站起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把扇子,"哗"一声打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要谢谢给《青》剧留言打分的朋友,我相信有很多是《幸福》的老读者,不管怎么样,《青》剧没有做过任何宣传,还能有这么多人支持,真的非常感谢。亲们可以说一下吗,最想先看《幸福》谁的番外。
PS:看霸王文的同学们,请到我这里报名哈,每人可以领取一桶"霸王"牌墙灰,最先报名的前十位,还有资格获得"霸王"牌刷墙笔一支。谢谢!
第十章:打赌
清毅带着满月气势如虹的冲出清芷阁,经过小兴子身边时,硬是卷起一阵风,小兴子拿眼角瞅着清毅和满月一拐出院门,扔下扫帚趴在门边张望了几眼,身后其他小厮也好奇的凑了上来。
"小兴子,这是咋了?"
"别吵,看他们往哪里去~"
小兴子猫着腰跟在清毅后头,闪闪躲躲在各种遮掩物之间跳来跳去,"快快!快去告周哥,这叶郎中八成是往厨房去了~"小兴子向身后一挥手,后头跟着的几个小厮一得令,跌跌撞撞地抄小路先去报信。
一路上,那些拣叶子的下人,扫地的下人,甚至路过的下人看到小兴子这样,也都好奇的跟在后头,一打听,"叶郎中找伙头周算账去了!"、"不得了,叶郎中带着家伙要找周哥对架了!"、"听说叶郎中打算跟周哥决斗,一拼生死,连生死状都写好了。"、"瞧见没?要出大事了,听说伙头周要跟叶郎中比试医术呢~"、"瞎扯,我听说是叶郎中要找周哥比试厨艺。"…………
拐出清芷阁的时候,小兴子身后跟着两个仆人,拐过第四条走廊后,小兴子后头跟了十来个,等到清毅领着满月离厨房还有十来米远的时候,小兴子已经领着二三十人隔着十来米远也跟在后头。
身后正在发生什么事,清毅很清楚。
"师父~~"满月紧了紧怀里的笔砚,悄悄向后看了看,身后鬼鬼祟祟跟了几十号人。
清毅突然脚下一停,后面那几十号人也突然停住,一个一个看天的看天,望地的望地,找手的找手,清毅抬脚向前,后面那些人就好象安了自动阀一样,也同步向前。
清毅再刹,那些人也刹,清毅再走,那些人也走,清毅终于忍不住了,摇着扇子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看到了没?"小兴子文诌诌地晃着脑袋硬是从干瘪的肚囊里挤出一点墨,"这就是传说中的心中有竹。"
"这是啥意思?"
"这心窝窝里头还能长竹子?"旁边几个拣叶子的下人忍不住发问,其中一个还疑惑地低头瞧了瞧手里提着的竹扫帚。
"猪脑子!"小兴子一扬脖子白了那人一眼,"这心中有竹,就是说这人已经有十成把握了,就好像竹子那样直。"小兴子解释到后半句的时候已经是胡诌了,所以语气也没有前面硬挺,甚至连最后几个字都是拿舌尖打着卷糊弄过去了,反正这帮大字不识的文瞎子也不知道啥意思,一帮人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附和着,"嗯!有点道理呀~"、"原来是这样呀~"、"小兴子不愧是在清芷阁呆过的人,这沾着边都能闻到墨香呀。"
听到自己不但没有露馅,还得了几句奉承话,小兴子恨不得现场就撩起蹶子蹦弹几下,"走啦走啦,都跟上~"这时候的气势,俨然已经拿自己当伙头周的替身,或者又叫二把手了?
王府里的厨房有一个专门的小院子,修了石桌石椅,还栽了几棵梧桐树,清毅老远便看到了周大贯领着厨房的众伙计一字排开恭候在院子里。
清毅走到院门槛处,脚下一顿,"叭"一声收起扇子,在指间转了一个花背到身后,另一手掀起衣下摆,抬脚迈进院内。
"叶公子",周大贯一脸正经、无比侠气的一抱拳。
清毅突然觉得很搞笑,不过,为了配合这个气氛,清毅还是礼貌的抱拳回礼,"周师父"。
"呵呵~想不到我一个烧菜的厨子,在叶郎中嘴里就成了师父了。"周大贯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若论厨艺精通,周伙头绝对称得上叶某的师父。"
"叶郎中过奖了,在下只是一个粗人,比不得叶郎中,不知道叶郎中到我们这粗人呆的地方,有何指教?"
清毅一挑眉,"叶某听说周师父平日里喜好开点小局、赌点小钱,可有此事?"
"让叶郎中见笑了,这赌点小钱嘛,倒是有这么一回事儿,毕竟咱们这些不识字的大老爷们还能玩点啥?掷色子又不用认得字,只要数得清那几个点不就成了?"说罢,周大贯哈哈一笑,身后那几个跟班也跟着附和帮腔。
"好!周师父既然是爽快人,叶某也当仁不让!今天,我坐东,就和周师父赌上一局如何?"
"诶~和叶郎中我可不敢赌,您要是出个什么方子对子让我应写啥的,那岂不是要憋死我吗?"
"见笑见笑,今天这赌局一不用你认得字,二不用你做得诗,三更不用你背得药方,从头到尾,我只用周师父厨房里的东西。"
"此话当真?"
"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叶某是十成的君子。周师父若不信,我这身后几十号人都可以做一个见证,如何?"
一听说这现场就开赌局了,院子外耳朵长了几寸的下人们也都一窝风地挤进院子里,里外三层把清毅和周大贯围在中间。
"好!既然叶郎中亲自上门,想怎么赌洒家都依着你。"
清毅手指间把扇子转了一个花,"今天这场赌局,现场见分晓,我出三道题,周师父若能答上一题,这赌局就算你全胜。"
"赢了怎讲,输了又怎讲?"
"我赢了,只要周师父三日不能洗脸,我若输了,这里有十两现银,"清毅从满月手中取过一个小包袱,摊在院子中央的石桌上,"周师父只要能答对一道题,这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就归你!"
雪亮的银子在阳光下闪着诱人的光芒,不要说周大贯,就连周围几十号人眼睛都直了,小兴子望着银子咽着口水,手指头不自觉地抓着心窝。
多好的便宜呀,只要答上一题,这银子就是跟自己姓了,输了也就是大不了三天不洗脸嘛,不要说三天,周大贯这些爷们经常三五天不洗脸不洗澡的。
周大贯很努力的才把眼神从银子上移开,"叶郎中你可说了,只用洒家厨房里的东西。"
"没错!满月!"
"来了!"满月从厨房里端出一筐新鲜鸡蛋。
清毅拿起最顶上的一个鸡蛋,"今天,我就以这鸡蛋出三道题。在座的各位都是见证人,这三道题里既不要他识得字,也不要他吟得诗,更不需要他有孔武神力,这是规则,叶某出的题目若是违反了这个规则,你们就可以判他赢,这十两银子就归他,这尺子是长是短,今天叶某就交到各位手中,诸位可有不同意见?"
四下里一片安静,片刻后,小兴子颤悠悠的举手。
"小兴子你有意见?"周大贯爆起一声怒喝。
小兴子吓得浑身一抖索,"我~我~没没~没意见~"
"小兴子,你想说什么?"清毅和悦地问道。
"我就想问问,咱们能参赌吗?还是说只是叶郎中和周大哥……"
"如果你们想赌我和周师父谁赢谁输,我没有意见,周师父呢?"
"我~~我也没意见!"
顿时间,院子里炸开了花,几十号人各自在身上搜着铜子,有人动作快,已经高高举起手里的铜钱,"我赌周哥赢,押五个铜子!"、"我押十个铜子~"、"我押!押!一钱银子!!全部!赌周哥赢,周哥你可要给俺们争气呀!"……
周大贯喜形于色的抱拳向四周行礼,几十号人慢慢分成两派,绝大多数都站到了周大贯身后,而另一边的清毅身后只有廖廖几个人。出乎意料的是,小兴子居然站到清毅这一边,顶着周大贯杀人的目光,小兴子缩着脖子躲到清毅身后。
清毅摇着扇子悠然自得,与对面周大贯志高气昂的架式形成鲜明对比。好半天周围的沸腾喧闹才慢慢消退。清毅一收扇子,"满月!"
"是!"满月应声拿出一个大海碗,在碗里注满清水,拿起一个鸡蛋放了进去,这生鸡蛋很快便沉到水底,"我家师父第一题,请周伙头在一柱香内让这个鸡蛋浮上来。条件是,第一,不能用手或者任何工具触碰鸡蛋,第二,一柱香内不能触碰这个海碗。"
满月的话音刚落,周大贯的脸已经变成猪肝色,"不能碰鸡蛋,不能碰海碗,这怎么让鸡蛋浮上来呀!"周围的支持者们也都议论纷纷。
"满月,开始点香。"
"是!"
清毅一回头,"周师父,你有一柱香的时间可以好好想答案。如果你现在就认输也可以。"
周大贯回过头和后面的众人小声商议着,而清毅则挑了一个最近的石凳跷腿坐在那里轻松地看着头顶飞过的蝴蝶。
"王爷~~"
锦祥阁里,曲伦郡正在批改最后一本折子,听到齐伯的声音,头也不抬的问,"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
"多备些伤药以防不测。"
"是"
"还有多带点干净的水,怕他喝不惯那些山野泉水。"
"是"
"和颜将军说,半个时辰后出发。"
"是"
曲伦郡低头继续批折子,过了片刻一抬头,看到齐伯还站在原地,"还有事?"
齐伯有点为难的欲言又止,"王爷,西院有人传信过来,说叶公子……"
"怎么样?周伙头?这一柱香眼见着就要烧到底了。"满月得意的拿眼角瞟着周大贯,那几十颗脑袋围着那碗清水里的鸡蛋,硬是想不出什么法子让它浮上来,到末了,周大贯站起身恨恨的朝地上啐了一口,"呸!我还就不信了,不让碰碗,不让碰蛋,这世上就没人能让这鸡蛋浮起来。叶郎中这题明摆着就是欺我们这些爷们没见过世面。"
"不许你侮辱我师父!"满月跳起来顶回一句。
"有本事让你师父来呀,他要是有本事让这鸡蛋浮起来,我就认输!他要是都做不到,那就是摆着欺负人!别说我,就是我身后的兄弟们也不会答应!"
"好~~"清毅收起扇站起身,嘴角一丝戏谑的笑,慢慢走近石桌,"我若做到了,你便认输?"
"没错,爷们是顶天地的汉子,又不是靠花脸蛋混饭吃的,说出的话就是青石板上的钉洞。"
清毅轻声一笑,"满月,去厨房里把周师父的盐罐子拿来。"
"是!"
把生鸡蛋放在淡水里会沉下去,但是,淡水里放盐,盐水的密度大于鸡蛋的密度,鸡蛋就能浮起来,就好象人在海水里容易浮起来,是同样的道理。
这原理很简单,说清毅欺负这帮古人没见世面,周大贯这话还真说对了。
清毅取来另一个小碗倒入三分之二容积的白盐,加入一些热水用筷子慢慢搅动,让这些盐粒尽可能溶化,然后端起这碗高浓度的盐水溶液,全部倾倒入那碗放着鸡蛋的清水里。
在清毅意料之中,片刻后,那枚鸡蛋在盐水里慢慢浮了上来,这一变化让周大贯和他那帮兄弟们个个瞪大了眼,半晌没说话。
"认输吗?"清毅挑着眉问周大贯。
周大贯涨红了脸半天没吱声。
"我知道你不服气,你觉得若是早知这个方法,你也能够让这鸡蛋浮起来。"
"这~这就是取了巧。"
清毅一打扇子,"谁说不是呢?满月!"转身又坐到那张石凳上。
"周伙头,我家师父第二题,"满月又举起一枚鸡蛋放到周大贯面前,"这是一枚煮熟了的鸡蛋,师父让你在一柱香内把它立起来,你可以使用任何工具,但是最后鸡蛋立起来了不能以其他任何东西做支撑。你可以开始了。"
周大贯这一次的脸色不再是猪肝而是猪肺,身后那些原本支持他的人也开始有些许动摇,彼此间悄声议论着什么,厨房里那些伙夫还是希望能想出什么办法,拿着那枚鸡蛋不停地在桌上试着,但是结果可想而知。
半柱香过后,周大贯终于如斗败了的公鸡,被打击得一塌糊涂,"这光溜溜鸡蛋怎么可能立得起来。"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周大贯很清楚,"叶苑"能够出这样一道题,说明他一定知道答案,周大贯此时的心情相对于输掉三天不洗脸的代价,他更急切的想知道这鸡蛋立起来的办法。这样的好奇似乎在所有人心里都开始萌芽。
"你认输,我就告诉你怎么立起它。"
"好~我认输。"
清毅从桌上拿起那枚鸡蛋,大头朝下,"咯嚓"一声,蛋壳底部碎了,但是鸡蛋也立在桌上了。
周大贯的眼珠都要瞪出来了,一指立在桌上的鸡蛋,"就这样?"
"就这样!"
刚才还是死鱼一样的周大贯一下子跳了起来,"这算啥?咔嚓一声嗑在桌上,这谁不会呀~"身后那些人跟着一起起哄,"就是嘛,太简单了"、"还以为有多难呢~"、"搞了半天就这么一下,这不是骗人吗?"院子里此起彼伏的响起不以为然的声音。
"好~你若觉得这个太简单,那么这个呢?"清毅从竹筐里成堆鸡蛋的中专门挑出一个浑圆的生鸡蛋,"不许敲破它,把它立起来。"清毅举起那枚生鸡蛋,"这就是我最后一道题,你只要能把它立起来,就算你赢。满月,取面镜子来。"
"是,师父"
清毅转过头,"我的条件是,要把这枚鸡蛋立在镜子上。"
周大贯这一次的脸色彻底变成了黄泥巴,左右看了看身旁这些"军师"兄弟,若说立起熟鸡蛋只是取了巧,那么立起生鸡蛋就真的需要技巧了。清毅的话音刚落,周大贯就爆发了,"我不信你就能立起它!这鸡蛋怎么可能立在镜子上。"
这一次,身边这些跟班的没人应和周大贯,经过前面两次不可思议的题目后,这些人似乎能够感觉到,这位"叶郎中"一定可以做到周大贯嘴里所说得不可能的事。其中有些人已经开始低声叹气,最初押错了对像,而清毅身后的小兴子,则是兴奋的不停的搓着手。
"师父,镜子!"
清毅接过镜子平放在石桌上,"周师父,来吧~"
"我不信,我不信你就能立起它!你要是把这生鸡蛋都能立在镜子上,爷我不姓周了!打今儿以后就跟你姓叶!"
清毅哈哈笑了两声,抛起鸡蛋使劲摇了两下,小头朝下,放在镜子上,然后慢慢地一点点地旋转着鸡蛋……
中国民间有"春分立蛋,万事平安"一说,其实想在一个水平光滑的表面上立起生鸡蛋是有技巧的,第一,选鸡蛋一定要选择粗糙一点,而且越接近圆形越好,第二,站蛋的时候,一定不能用大头来站,因为鸡蛋的大头是气室,用大头反而会抬高重点,一定要用小头朝下,不停地旋转鸡蛋,找到重心后放开就行了。站蛋的时候也要用手多扶一下,让蛋黄慢慢沉到小头,这样重心相应就低了,鸡蛋更容易站住。立蛋至关重要的第三点,选择那些小头上有三个点构成的鸡蛋,哪怕这三点平面再小都是有的,只要鸡蛋站立的重心正好穿过这个平面,想立起鸡蛋就很容易了。
清毅手扶着鸡蛋,余光看到周围有无数双眼睛,秋日安静的午后,厨房的院子里挤满了人,却一点声音都没有,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睁大了眼,看清毅如何表演立鸡蛋。
清毅的手感已经找到鸡蛋的重心所在,轻轻稳稳地放开了手后,院子里所有人的下巴一起落地,无声震惊地看着那面镜上傲立的鸡蛋,院子里的梧桐树上传来一声清脆的鸟叫,穿透这个午后的不同寻常的宁静。
所有人的动作似乎被叫了暂停,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一个一个目瞪口呆地盯着那枚鸡蛋,清毅挑起嘴角,顺手又找到一个合适的鸡蛋,重复那个熟练的动作,直到镜子上呈三角形排列小头尖尖立了三个鸡蛋,清毅才罢手。
周大贯几乎呈老年痴呆症状,清毅冲满月一招手,满月乖巧地递上蘸饱墨汁的毛笔,"三天不能洗脸哦~~"清毅提笔一左一右在周大贯的眼睛上画了两个黑黑粗粗的圆圈,又绕着他的嘴巴画了一个圈,画完后,清毅满意地欣赏着"杰作",嗯!三个圈代表三个鸡蛋。
转身在一片安静的背景中,清毅摇着扇子志得意满的准备潇洒离去,刚到门口,迎面撞上曲伦郡。
曲伦郡只是冲清毅身后扫了一眼,便一切明了的微微一笑,侧过脸看着清毅,"累吗?"
清毅一愣。
曲伦郡一边温柔地笑着,一边抬手替清毅顺着腮边的发,清毅条件反射地身子微微一让,曲伦郡眼光一闪,另一只手很自然的揽上他的肩,"去休息一会儿,半个时辰后我们要出发了。"
清毅没说话,只是抬头有点诧异地看着曲伦郡。
曲伦郡搭上他肩头的手指轻轻用力一压,清毅眼睛微微一偏动,心领神会的抬头,"知道了。"
曲伦郡意味深长地嘴角一丝笑,"走吧~"
"嗯~"
两人好似最热恋的情侣一般,甜蜜地依偎在一起,将一个完美的背影留给了院子里所有人。
待王爷和叶郎中消失在走廊拐角处后,周大贯仿佛才醒过来,转身一巴掌劈在一个伙夫的脑后,"都是你王八羔子说什么失宠!"
作者有话要说:更完这一章,俺要去睡觉了,昨天答应了雯雯,今天一定要更,所以熬了一整夜终于写完这章,对你失约过一次,不能失第二次。每日一PS:话说,今天我看到收藏已经过了八十,感慨呀,真的好想认识这些收藏此文的亲们,但是你们又爱呆在水底,感谢你们默默地在水底下支持我,谢谢!
第十一章:露营
"你不问半个时辰后我们要去哪里吗?"曲伦郡和清毅走出众人视线后,原本搭在一起的手,各就各位,原本亲密无间,也恢复了正常。
"不问也知道。"
"哦?"
"猜谜是很幼稚的游戏。"
曲伦郡爽朗的大笑几声,"和你打交道,既轻松,又不敢让人松懈。"
"和我打交道应该是一件轻松的事,除非你从一开始居心不良。"清毅斜睨了一眼曲伦郡。
"居心不良?此话不妥。"
"别有用心?"清毅故意装作十分诧异的问。
曲伦郡很无奈的苦笑一声。
"不会要用居心叵测吧。"
"哈哈~~服了服了,想不到本王在你心目中是这等印象。"
"王爷在我心目中的印象是由王爷自己决定的。"
曲伦郡没做回答,只是意味深长的微微一笑,两人慢慢地走回清芷阁,"你需要准备什么,一刻时后,本王派人来接你。"说罢,曲伦郡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清毅微微一挑眉,"满月"
满月早早就先回到清芷阁,听到清毅唤他,从屋子里一下子蹦出来,"师父"
"去野外露营需要准备什么?"
满月睁大了眼,"师父要去露营?!"
"有什么不对吗?"
"师父可是从来……"
满月的大嘴巴话还没讲,清毅一抬手,"西瓜!切开了才知道好坏。"说罢,很认真的点点头,绕过满月回清芷阁。
留下满月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望着天想了半天没明白过来,到末了坚定的一挥手,"师父的话,一定玄妙!"自我肯定的点点头,"嗯!所以不明白也是正常的。"
以满月现在对清毅的崇拜,就算他知道那话只是清毅随口胡诌的,估计也会坚定的握拳感慨道:师父真是太厉害了,连胡诌的话都这么深奥。
上了马出了门,走在大街上了,看着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清毅突然想起很久前读过的一个小故事。
从前有一个登山者,一心想登上世界第一高峰,而且希望这种荣耀全部由自己获得,在经过很多年的准备后,他开始了独自攀登的旅程。天已经很晚了,但是他非但没有停下来准备账篷露营,反而继续向上攀登,直到四周变得非常黑暗。
即使黑暗让他什么都看不见,但是登山者还是继续向上攀爬,就在离山顶只剩下几米的地方,他滑倒了,而且迅速向下跌落。
在跌落的过程中,他仅仅能看见一些黑色的阴影,仅仅能感受到一种被地球引力吸住而快速向下坠落的恐怖。
这短短十几秒让人无比恐惧的时刻,他的一生,不论好与坏,都一幕幕地呈现在他的脑海中。当他一心一意地想着,死亡正快速接近他的时候,突然间,他感到系在腰间的绳子重重地拉住了他。
他整个人被吊在半空中,而那根绳子也是唯一拉住他的东西。
在这种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求助无门的境况下,他毫无办法,只好大声呼叫,"上帝啊,快来救救我!"
突然间,从天上传来低沉的声音,"你要我做什么?"
"上帝,快来救救我!"
"你真的相信我可以救你吗?"
"我当然相信!"
"那就割断系在你腰间的绳子。"
在短暂的寂静后,登山者决定继续全力抓住那根救命的绳子。
第二天,搜救队找到了登山者的遗体——已经冻得非常僵硬,他的尸体挂在了一根绳子上。
他的手也紧紧地抓着那根绳子——在距离地面仅仅一米的地方。
也许大部分的人都忘了,当我们出生的那一刻,只有剪断那根脐带,才是人生的真正开始。上帝也许有时候爱忽悠人,但是,无论他为你关上了一扇门还是打开了一扇窗,你只需要一份剪断心中那根脐带的勇气。
清毅回想起意外的来到这个陌生世界的最初那几天,彷徨、焦虑、消沉、失落、无助,自己就好像刚出生的婴孩,因为害怕脚下未知陌生的道路,所以迟迟不敢迈出第一步。
原以为自己需要很长时间才能适应这个与过去迥然不同的原始社会,没想到一晃眼,在这里生活了快十天了,虽说王府只是很小的一片天地,但是清毅还是感觉到,想溶入到这个世界也许并不难,只要有勇气剪断那根绳子,崭新的人生只有一米远。
大街上淳朴的人们因为这个收获的季节,每个人脸上洋溢着幸福喜悦的笑容,头顶上万里无云、晴朗蔚蓝的天空,金色的阳光明媚的让人睁不开眼,城外大片大片等待收割的稻谷,沉甸甸低垂着饱满的稻穗,迎面吹来的微风中带着一丝秋天特有的热情温暖,那种感觉就好像坐在鲜花盛开的香榭丽舍大道旁的露天咖啡店,听着街头艺人优美的小提琴声,品尝着一杯甘甜中带着白兰地醇香的皇家咖啡……
清毅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惬意畅快,忍不住嘴角一丝笑。
曲伦郡似乎注意到了,"看来本王今天做了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
清毅嘴角含着笑、"这是一个百姓安居富足的国家。"说罢,意味深长的斜眼瞟了瞟曲伦郡。言下之意,曲黎是一个称职的君王。
曲伦郡不动声色地绕开这个地雷,指了指前方,"过了这片丘陵,前面便是绛河。"
"绛河?"
"从西北边小云山发源,南北纵向流经曲国,最后归于紫海。"
"小云山?紫海?"清毅把知道的山名海名过滤一遍,紫海!!这是传说中的海名,从来没有真正出现过这种海,也没有人见过。心里一动,"曲国周围还有什么国家?"清毅问。
"东临沂国、虞国,北接商国、琼国,西面只有大盐国,曲国与它之间有一座潼山为界。"
曲伦郡每说一个字,清毅整个人就好像缩一圈,这些陌生的名字清毅从来没有在任何一本中国历史书上看到过,真是麻烦呀……
"怎么了?"曲伦郡有些诧异的问。
"什么?"清毅有点没反应过来。
"你怎么了?脸色突然变得这么不好。"曲伦郡小心斟酌地用词,没说清毅脸色很难看。
"没~没什么~"清毅僵硬的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快到了吗?我们去绛河做什么?"
"河滩延绵数百里,平坦开阔,足够你骑马跑个痛快,而且也不用担心会冲撞到行人。"
"呵呵~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
"以为?"
"没什么,我原以为你要带我去露营呢,否则这身后一大队人马又算什么。"
"确有此意。秋祭三日的狩猎,须在郊野安营,以不忘先祖当年开创帝业之艰辛。"
"那个~~"清毅正准备问曲国当年是如何开创的,随即又想,这和我有什么关系?知道得越多,只能更加证明这片大陆不仅仅是原始,而且陌生!"看样子我还得学怎么射箭呀。"清毅故作轻松的笑道。
"本王会教你,如果你真的想学。"
"话里有话~~以后我离开了王府,终归要学会自保,单单凭现在这身子,我想不想学,这都是必要的。"
一定要离开吗?曲伦郡偏头看了一眼清毅,到嘴边的一句话又咽了回去,"只要你想学就好。"
这后面,两人各想各事,似乎很有默契的把注意力都移到骑马这项运动上,曲伦郡所骑乘的马匹虽然与清毅的乌骏骊不是同一品种,但是那马儿头小伶俐,眼大眸明,一身粟色的毛皮光泽漂亮,四肢和额部长有白章,其外貌高大秀丽,绝不逊于乌骏骊。
"膝盖和大腿内侧用力夹住马,身体前倾,对,就这样!"曲伦郡一直紧随清毅的乌骏骊,一边指导着清毅的动作,"重心抬高,快跑的时候不能完全坐在鞍上,若即若离,你要学会和乌骏骊一起跑……"
骑乘了半里地后,"不错,出乎本王意料。看来你很喜欢骑马。"
"这是本能。"清毅勒住乌骏骊,"知道为什么骑马的感觉会让人着迷吗?"
"这样的问题,本王还是第一次听到,不过,本王倒是很有兴趣听听你的高见。"曲伦郡控制着座骑和清毅并行慢走在沙滩上。
"谈不上什么高见。男人天生就喜欢驾驭某样东西,例如在我那个世界,就是开车,在这里就是骑马。"
"开车?把车打开?"
"通俗说法,在我那个世界,汽车是一种交通工具,有方向盘,只要有足够的汽油,你可以开着车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用心理学家的话来说,开车满足了男人的控制欲,你在驾驶的过程中会感到自己的能量无限扩展,你可以随心所欲地选择开车时间,想让它怎么走就怎么走,就像乌骏骊。"
"有意思,还有吗?"
"有位大师曾说过,本能是历史地被决定的。人类的很多本能行为都可以追溯到最远古的年代,就比如骑马或者开车这种控制欲,原始社会中人类的男性主要负责狩猎活动,所以,他们需要对手中的工具、武器具有高度的控制力,否则不但猎取不到食物,还会有生命危险,慢慢的,男性的社会角色也被要求以坚强果敢为主,男孩子在家庭里从小也被要求学习和巩固控制力,所以,最终导致了成人后的男性要比女性控制欲更强。王爷小时候也应该是这样的吧。"
曲伦郡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男人为什么喜欢开车和男人为什么喜欢骑马,这两个问题本质是一样的。没有男人不喜欢驾驭的,养不起马不代表他不喜欢骑马,男人从骨子里渴望领导他人,支配他人,喜欢出人头地,独领风骚,绝不甘心寄人篱下、任人宰割,这就是本性!"
曲伦郡眼光一闪,"你是这样的吗?"
清毅轻笑一声,反问道:"谁不是这样的?"
这步棋将得好,曲伦郡轻轻一挑眉,"时辰不早了,我们找地方落营。"
"好"
长痛不如短痛,早些接受现实,对你对我都好。
两人心照不宣的结束这个话题,身后的护卫们开始有条不紊地扎营生火,前前后后清毅完全帮不上忙,这些原始的流程还是交给这些将士们,只是意外的,清毅发现曲伦郡对这些似乎并不陌生。
"你经常露营?"
"奇怪的问题。"
"我看你做这些事很熟练。"
"你真以为本王与那些膏粱纨绔一般,浮华奢侈、浅薄无知?"
@_@!!
"我对你了解不深,是不是那样的,我也不知道。"清毅装着一脸无辜。
"本王不反对你多了解一些。"
"开玩笑吧,一个月后我就闪人了,了解那么深干嘛?又不是准备过一辈子。"清毅一边说笑着,一边在火堆旁寻了一块有草坪的地方一PI股坐下,"好累呀……"伸手捏了捏大腿。
"第一次骑了这么久,累也是自然,临走前,本王嘱咐你系上护膝绑腿,你可有照办?"
"我嫌麻烦~"
"你是生手,第一次骑马很容易磨伤两腿内侧,若是没有护膝绑腿保护,等明RI你便知道苦痛了。"
"有这么严重?那现在怎么办?"
"睡前涂些伤药,以备不患。"
"哦~"清毅乖巧的应了一声,回头看了看营地里唯一一顶帐篷,用手一指,"这个……"说着拿眼神暗示了一下。
曲伦郡初时一脸茫然迷惑,随即恍然大悟,很认真地说,"这个,叫帐篷!"还特别在最后一个字上加了重音。
清毅被他这句话整得脑门上青筋暴跳,憋了半天,"我认得它!"
"哦~"
"我是说~~"
"诶?"
"说那个~~"
"啊?"
"那个~~那个~~"
若不是早知道曲伦郡不是善角儿,清毅这会儿差点就被他一脸纯洁善良给蒙骗了。
"你赢了~"清毅也同样极其友好的还以纯洁。
曲伦郡轻声笑了笑,"那是给你一个人用的。"
"哦……诶?那你睡哪儿?"
曲伦郡用树枝拨弄着火堆,没有理会清毅的问话。
清毅转念一想,"你真是高手!"
"过奖!"
"由此可见,那一位怕是更厉害吧。"
清毅话音刚落,曲伦郡的眼神立刻变得冰冷。
试探别人的底线是一件很危险却很有意思的事情,前提是你能跑过猎豹,否则不要轻易去摸它下巴上的毛。清毅心里似乎很想看看曲伦郡爆底线是什么样子,以他现在和曲黎的上下级关系,很明显,曲黎比他高了几个等级,明知不可为,这人还不死心的想一试身手,当然了,别人的家务事,外人不便多话,所以清毅打算看一回原版古装宫廷剧,冲着曲伦郡收留他一个月的份上,清毅打定主意不落井下石,也许适当的时候,看心情,说不定还会拉他一把。
作者有话要说:Sorry!!Sorry!!拖了好几天才更新《青》剧,实在是让《幸福》的番外给闹的。原本一直没打算写《幸福》的番外,后来群里的亲们天天一小句一小句的催呀催呀,我就跟那个温水里的青蛙一样,终有一天被她们煮熟了,写完《幸福》剧的番外,我就后悔了,我日日夜夜担心呀担心呀,最终还是兑现了。一连四五天掉在《幸福》那个坑里爬不出来,《幸福》的番外相当于在写后传的前序,那几天整个人脑子里全是方寒,启秀,秦文皓,三儿,风易,他们的故事……夜里做梦都是他们在玉川的经历,等我回过神的时候,都不记得清毅和曲伦郡了,还有《翅影》里的维恩和小麦,话说,维恩还等着被小麦救命呢,就卡在那里。郁闷啊,真不是一点点。原本方寒的故事都暂告一段落了,但是突然间又入到他们的戏里,几天都不能恢复过来,一直到现在我更新了《青》剧,还是没找到之前那种感觉。亲们呀,拉我一把,救我爬出坑吧~~
第十二章:梦魇
"我回来啦~~"清毅进门的时候习惯性的将钥匙放在鞋柜上,褪下鞋子,赤着脚踏上干净的桦木地板,明亮宽敞的客厅里,宽大的超屏电视正播放着最新流行的日剧,屋子里隐约飘来一阵可乐烧鸡的香味,混合着一丝清毅最喜欢的朝天红椒的辛辣。
经过一张真皮双人沙发的时候,清毅随手将西装解下扔在上面,松了松领带,蹑手蹑脚的悄悄靠近厨房。意料之中的,在厨房里看到那个勤劳忙碌的飞羽,身上系着粉绿色的围裙,背对着门正在厨案前揉着一小团面粉。清毅嘴角含着笑,悄悄靠近她……
"欢迎回家!"
就在清毅离飞羽只差几厘米的时候,背对着清毅的飞羽好象背后长了眼睛一样,温柔带笑地突然说话。
仿佛被念了定身咒一样,清毅猫着腰、张牙舞爪定在原地,如果再加上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就是活脱脱的一只岩松鼠的模样。
"啊~~每次都这样~"清毅抱怨的站起身从背后搂住飞羽,"偶尔也让我成功一次嘛~"清毅故意委屈地晃了晃怀里的女人,撒娇一般埋在她颈处亲了亲。
"让你成功了,你又会得意了。"飞羽宠溺地瞟了一眼清毅。
"一进门就闻到香了,今天做可乐鸡?"
"嗯"
"好丰盛呀,他们什么时候过来?"
"你回来前刚通过电话,你嫂子今天出院,你哥已经开车去接她了,看时间,晚饭前应该会到吧。公公婆婆也在路上了。"
"想不到清豪的枪法可真准,居然生了一对活宝。"
"别在你哥面前叫他们活宝,小心他骂你。"
"实事求是呀,老婆好偏心呀,他们要来你就准备这么丰盛,天啦,还做了鱼丸。"
"你想吃,平时也可以给你做呀,不要发牢骚啦,快去洗澡,一身臭味。"
"什么呀,这叫男人味!"
"少来了!别把我的可乐鸡都薰坏了。"飞羽一边笑骂着,一边拿满手的面粉吓唬着清毅,"再不去,小心我把你一起揉进去。"
"好好~~老婆第一~"清毅笑着躲开那两只"粉"爪,转身逃出厨房。
浴室里,清毅一边哼着歌一边洗得满身泡泡,洗到一半的时候门外传来飞羽的声音,"毅,你爸妈打电话来了,他们的车在路上抛了锚,过会儿洗完澡去接一下他们。"
"知道了"
洗完澡后,清毅拿毛巾擦着头发,在卧室里准备换上干净的衬衣,打开衣橱发现里面的衬衣全是黑色的。
奇怪呀,明明昨天刚刚买了一件淡蓝色的呀,今天这么喜庆的家庭聚怎么全是黑色的,清毅百般不情愿,却还是抽下一件穿在身上,对着镜子理着头发,却发现镜子很模糊,布满了信号不佳的雪花点,很细小很细小的那种雪花点,密密麻麻的让镜子里的映像有点扭曲变形。
真讨厌,清毅对着镜子嘟囔了一句,转身正好看到书桌上全家照的相框倒在一旁。相框怎么倒了?一定是飞羽打扫卫生的时候碰到了,清毅顺手把相框扶了起来。
相片上,清毅满脸笑容,左手搂着身边的飞羽,而哥哥清豪站在飞羽的旁边,同样左手搂着自己的妻子,身后父母慈爱的微笑着,背景则是水上乐园巨大的摩天轮,阳光下,一家人笑得格外幸福。
哥哥清豪是一名优秀的警探,而自己则做了一句律师,兄弟二人经常在同一个案件中并肩作战,虽然两人相差四五岁,但却是在同一天举办的婚礼,如今嫂子已经生下了一对双胞胎,今天正好出院,所以全家人决定来一次幸福聚会。虽说每个星期大家都会以品尝飞羽的厨艺为由,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顿饭,但是今天这个时候格外喜庆。
清毅满心喜悦地把相框摆在橱架上,转身从桌边拿起一个黑色的皮夹,准备去接自己的父母。
在清毅离开后,卧室里除了墙上的挂钟时针嘀嗒跳动声,四周很安静,非常安静。
这样的安静中,橱架上那张全家福的照片里,仔细看便会发现,身后的父母因为被遮挡的缘故,照片中拍出了两个人的头,不可思议的是,他们的容貌看起来非常年青,而清豪身边的妻子整个人看起来都非常模糊,就好象被水打湿了墨迹一样,猛然看去,还以为只有清毅、飞羽、清豪三个人在照片里。
清毅的车飞驰在一条昏暗的隧道中,长长的望不到尽头的隧道,四周空无一辆车,好象整个世界只有清毅一个人孤单的在行驶。车外疾驰而过的照明灯,连成了一条条光怪陆离的发光线,朦胧中线条变形交错,车内突然响起一阵低沉的大提琴音乐,那熟悉的音符让清毅顿时醒悟,自己为什么会在车里了?明明刚才还在家里四下寻找车钥匙,而且这个时候不正是塞车高峰吗?为什么平常车流不息的隧道,今天这么通畅?
"不要太晚了。"身后突然有一个声音说。
清毅被吓了一大跳,回头,原来是自己的父母。他们怎么会在车里?哦是了,原来我开车是要去接他们。
"不要太晚了。"母亲又在重复这句话。
"再多玩一会儿。"清毅莫名的发现自己不由自主的对答了这句话。
"太晚了路上不安全。"父亲说。
"就一分钟,再多一分钟。"
"你喜欢这些,下次我们再来,好不好?"
"不要,难得带我来一次,要玩就玩个够嘛,求你了爸爸~"
清毅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声音渐渐变成少年时代,连说话的语气都和那个时候一样。这样的对话好熟悉,清毅一辈子都记得。
"毅儿,听话,太晚了,路上开车不安全。"母亲说。
"不要!现在才刚刚下午嘛,我们再去坐摩天轮,好不好嘛,老爸~"
"可是……"
"你每次都加班,每次说好了都要加班!!好不容易带我来了,这么快就要走!我不干!"
"下次再来不好吗?爸爸好累了。"
"不要!我恨你!你不守信用!"
清毅眼前还是那条昏暗无尽头的隧道,车外还是那些扭曲变形的光线,但是耳边却清晰的浮现这样的对话,甚至到最后,清毅发现自己完全不受控制地跟着这些对话一起重复。少年时代的声音和自己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恍惚间,清毅看到自己的哥哥清豪穿着一件白大褂怀抱着两个襁褓走过来,"这就是双胞胎。"说着,将手里的襁褓递了过来。
清毅接过来看向襁褓里,那里面包着的婴孩,只是身子没有头。
清毅吓得大叫一声,好象触电一般扔掉那两个襁褓,惊魂未定的时候,突然看到清豪的脸开始变形溶化,清毅吓得拼命大叫向后闪躲,清豪伸着两手步步紧逼,"你为什么躲我!为什么躲我!我是你的哥哥呀!我是你哥哥呀!"
恐惧让清毅感觉自己连心跳都快停止了,清豪的手已经溶化成骨架,白森森的骨头一点一点的靠近自己的脸,突然间眼前又变成了那道昏暗的隧道,父母仍然坐在车后,不停地念着:"不要太晚了~不要太晚了~不要太晚了~"
清毅张大了嘴,不能呼吸的僵直着身体,脚下重重的把油门踩到了底,而手上握着方向盘根本不能动弹。
隧道前方终于看到出口,但清毅却已经惊恐的不停地大叫,那个出口太小了,出口的顶端就好象刀刃一般锋利无比。
不能从这里出去!!不要啊!
清毅心里疯狂的叫着不要,但是脚下根本无法放开油门,眼睁睁的看着这辆车冲向那把刀锋……
一道白光霹雳闪过,这辆车被硬生生一分为二,清毅发现自己满身是血的坐在大雨中,那辆被整齐地削去了一半的汽车突然启动,调转车头向自己开过来,巨大的车前灯照着自己的脸,清毅清楚的看到那两盏前灯分明是自己父母的头,不停地念着,不要太晚了……不要太晚了……
清毅终于崩溃了,歇斯底里地狂叫着,父母的头发突然伸长好象捆住了自己的手脚,清毅疯狂的挣扎,拼命地想逃走,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
"清毅?清毅?!清毅!!"
清毅失魂落魄地感觉自己不停地被摇晃着,随即听到从自己嘴里发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眼前一片昏暗。
"清毅!你醒醒!醒醒!"
那摇晃还在继续,歇斯底里的尖叫声终于停了下来,清毅觉得全身冰冷,前胸背后全是湿湿的汗,张着嘴却呼吸不到一点空气。
"清毅?"
昏暗的灯光下,清毅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物,简陋的一个粗布帐篷,地上铺着草褥,有一个男人紧紧握着自己的肩,担忧焦急地看着自己。
清毅用了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才明白那只是一个梦。
不管是美好的幸福的,还是诡异的离奇的,那梦里所有的一切,自己都已经失去了。
清毅终于抑制不住地放声痛哭,不管这个男人是谁,现在只需要一个怀抱,让心底里所有沉痛到令人绝望的悲哀,能有一个依靠。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为啥米人对《青》剧的背景音乐作点评价呀,我可是找了好久,才找到一首这么有性格的古筝曲。
第十三章:黎明
月夜如水,除了四周巡逻站岗的护卫,营地里大部分人都已经歇下,原本一个宁静寻常的夜晚,却因为刚才的突发事件而惊起了不少人,其中自然也包括曲伦郡。
清毅裹着一件披风,缩成一团坐在火堆旁,盯着悬吊在火上的水壶发呆。那壶里已经烧开了水,汩汩冒着热汽。旁边,曲伦郡用木条挑下水壶,取出一个特意准备的瓷杯,小心翼翼的斟上半杯,递给了清毅"喝点热茶。"
清毅颤着两手捧过茶杯,贪婪地捂着这暖暖的感觉,俯在杯口,深深地呼吸着滚烫的水蒸汽。
曲伦郡一直安静地坐在清毅身边,看着炽热燃烧的火苗一言不发。
已经过了夜半子时,四周很安静,篝火里偶尔响起一连串细微的辟啪声,两个人就这么安静无话的坐在火堆旁。
清毅低头浅浅呡了一小口热茶,暖暖的热流顺着喉咙滑向冰冷的胃里,因为刚才克制不住的情绪激动,清毅现在开始觉得眼睛酸涩,头晕沉沉的。
那个梦太可怕了。
清毅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浑身发抖,那样的幸福,是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得到的,所有的不幸都是从那场车祸开始的。
"我十一岁那年,因为一场车祸,父母双亡。"寂静的夜里,明亮的火堆旁,清毅低声轻悠的说了话。
曲伦郡安静地在一旁聆听着,晃动的火苗在他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阴影。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这么多年以来,清毅从来不敢轻易向别人提到这段回忆,即使是飞羽也不例外,清毅的哥哥清豪似乎也很有默契地从来不在清毅面前提起这件事,但是兄弟两人心里都清楚,回忆这个东西,就算没有人提及,不代表着它会消失,相反,正因为刻意地不去想它,这种被压抑的回忆会成为心里永远不能愈合的一道深深的伤口。
"都是我的错……我的错!"清毅终于承认这句话的时候,不但没有一点释负的感觉,相反觉得更加沉重,"如果从一开始,我没有要求去水上乐园,如果那个时候能够乖乖听话,也许就不会有那场车祸,老爸说他好累了,可我还那么任性,居然说出那么伤人的话,我说我会恨他,怎么可能,"清毅苦笑一声,"我怎么可能恨他,他从小就是我的偶像,我一直很崇拜他,那句话不是真心的,我只是……只是,想再多玩一会儿,只是想让他多陪我一会儿,他总是加班,总是加班,我小的时候,每次都是我睡着了他才回来,每次都是这样……"
清毅痛苦的埋下头,"我记得老妈最会做红烧排骨,切得方方正正的排骨,烧得金黄金黄,放学回家,在楼下就能闻到香味,每到这个时候,我和清豪总是比赛,看谁最先跑上楼。"清毅轻轻转着手里的杯子,"我的家曾经很幸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家人……直到那场车祸……"
曲伦郡垂眸看着地面,神色凝重。
"你知道吗?梦里,老妈一直在说'不要太晚了'这句话,因为那个时候老妈也是这样说的,可是……"清毅的声音越来越低,"车祸……发生的太突然……我醒来的时候,怀里……是老爸的头……"清毅颤抖着说出最后几个字,终于泣不成声。
曲伦郡在一旁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清毅蜷缩着身子微微颤抖,叹了口气,抬手抚上他的肩。
清毅满脸泪痕地抬头看向曲伦郡。
曲伦郡两手捧着他的脸,替他擦着泪。
"你知道这世上最可怕的惩罚是什么吗?"清毅问。
曲伦郡微微摇摇头。
"是你永远都得不到原谅,这一辈子都要背着这个惩罚,永远不能解脱。"清毅眼里止不住的泪。
曲伦郡深深的叹了口气,轻轻将清毅搂进怀里。
这一次,清毅没有拒绝这样的亲近,顺从的靠在曲伦郡怀里。
男人和女人有什么不同?不要以为男人个个都是铜墙铁壁,他们只是从小被要求、被培养、被训练成这样的人,不要忘了每个男人都缺了一根肋骨,所以有时候,女人们要学着宽容和原谅这些男人们孩子般的的狂妄与脆弱。
"难过的时候,清豪也会这样让我靠在怀里。"清毅轻悠悠的说。
"清豪是谁?"
"哥哥",清毅说到这个称号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既恨又爱,很矛盾很复杂的感情。
"为什么会直呼名字?你的那个世界里,人们都是这样的吗?"
清毅沉默了一会儿,"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父母走后,我和清豪被迫寄养到不同的亲戚家,隔了很远,清豪临分别前对我说,要我坚强的活着,说三年后他一定会来接我,然后我们一起回家。我知道他和我一样,只认为父母在的地方才算家。他还说,这三年里,无论受什么苦,都要忍住,要记得微笑地面对这些磨难。"
"三年吗?"
"恩"
"你说你十一岁?"
"嗯"
"这三年里,受了很多苦吗?"
曲伦郡的问话让清毅苦笑一声,"清豪信守了诺言,三年后,他刚满十八岁……到如今过去了十多年,我还记得当时见到他的情景,一场倾盆大雨,他浑身湿透了……回家的一路上,他紧紧抓着我手一直不放开。平时在家里的时候我们也这样靠在一起看电视,我和清豪上了同一所学校,同一所中学,同一所大学,同一所医学院……"
"这样很好,毕竟他是你唯一的亲人。"
"啊~唯一的,相依为命,他所有的生活都围绕着我,我可以理解他的想法,长兄为父,他心里觉得应该承担照顾我的责任,只要有我在,便还算有一个家,而且……"
"而且?"
"他一直很担心我,因为那场车祸……我离开他的时候才十一岁,虽说那时候还小,但是很多事情我都明白,所有的灾祸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被送到姨娘家,姨娘一家人起初对我很好,我刚到她们家的时候,还特意为我准备了一个单独的房间,姨娘的儿子和我一样年龄,所以,理所应当我们在同一所学校。在一个全新陌生的环境里,刚刚经历了父母变故的自己根本不知道那样的遭遇会导致什么,最初的几个月里,每天夜里我都会被恶梦惊醒,醒来的时候也和这一次一样,全身都是冷汗,白天精神很差,上课也没有办法集中听讲,成绩每况愈下,而且最可怕的不是恶梦,而是内心的自责,觉得自己是杀死父母的凶手,是有罪的,这种罪恶感开始慢慢变成一种自卑,看到姨娘一家人很幸福的在一起,心里很嫉妒,潜意识里甚至在想,如果他们和我一样不幸就好了,那样自己就不是孤独的。"
清毅埋首在曲伦郡胸口,痛苦的剖析着少年时代那段黑暗的恐惧。
"我没有朋友,在学校里变得沉默寡言,不喜欢与人打交道,或者说是别人不愿意与我交朋友,我总是独来独往,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在图书馆里自习,一个人回家,有时候甚至一整天可以一句话不说,老师提问的时候,我也可以一言不发,慢慢的,周围的人开始拿我当怪物看待,看见我出现,他们会悄悄的窃窃私语议论着,男生们拿我当作欺负耍弄的对像,因为他们发现无论怎么欺负我,我都不会哭。我心里,其实觉得这种欺负也许是对自己最好的惩罚,所以,被欺负被排挤被孤立的时候,才会觉得有一丝解脱。"
曲伦郡一手握着清毅的肩,另一只手不自觉轻柔的抚弄着他的头发。
"因为一直都觉得是自己的错,是因为自己太任性,所以才会害了父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喜欢强迫自己做一些事,因为没有安全感吧,我的房间里,书本放置一定要按字母排列,被子和枕头不能有红色的花纹,衣服只穿旧的不穿新的,穿新衣觉得自己的生命好象被缩短了,自己有的书,也要借图书馆或者别人的书看,写字只用水笔不用园珠笔,所有圆的东西我都极其厌恶,同样的,我非常讨厌用铅笔,因为每次要用它们之前都必须用刀削去它们的头……"
清毅抬头看着曲伦郡,"我慢慢变得很奇怪,甚至很怪异,觉得周围的人都在悄悄打量我,哪怕他们没有谈论我,我也在不断猜疑,放学后就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自言自语,身体里好象有另一个自己,不断地嘲笑、鄙视、漠视自己,随时随地血淋淋地撕开我心底里最恐惧最害怕的阴暗。姨娘一家人开始疏远我,小心警惕地与我打交道,与我说话的时候都不敢看着我的脸,他们一家人有一次背着我私下议论的时候,我在门外听到了,他们说我是变态,说我的脸就好象鬼一样可怕,和我说话,哪怕和我靠近一点,都觉得很阴冷。一年之后,我开始身体发育,但那时候自己却认为那是一场大病,一个夏天后我开始变得很瘦,脸色苍白,身体突然窜高,而且很容易生病,姨娘家人替我在学校里退掉了所有的体育课,而且不让我参加任何运动,我开始憎恨自己这个身体,觉得它们很脏肮很不健康,身体仿佛不属于我自己了,变得又笨拙又僵硬,在学校里情况越来越糟糕,周围的人都对我敬而远之,不愿意与我有什么瓜葛,我已经失去了与人相处的能力,更谈不上正常的生活和竞争。很可悲,对吗?"
曲伦郡轻轻摇摇头,深深叹了一口气,手指轻轻抚摸着清毅的脸庞。
"那三年里,我唯一的生活内容就是不停的看书,我的情感还停留在婴儿时代,但是智商却超出同龄人很多年。清豪来接我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的一个精神分裂自闭不完整的弟弟,他是为了我才去攻读医学专业的。十五六岁的时候,在其他同龄的男孩应该开始对异性有好感的时候,我却没有一个朋友,甚至只是想正常与人交谈都很困难。有一天,清豪陪我去看电影,在我座位边有一位很年轻英俊的男士,那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只是想和他认识,但是却不知道怎么向他说明,灯光暗下来后,我不停地悄悄打量他,越来越想认识他的感觉却让我感觉越来越恐惧,到最后我居然脸色苍白的逃出了影厅。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认识他,还是因为喜欢他,连自己的性倾向都不清楚。回到家后,我感觉自己很'脏',这种强烈的罪恶感让我不停地在浴室里清洗自己的身体,拼命清洗自己的□,最后甚至皮肤都快磨出血了,是清豪冲进来阻止我这种疯狂举动。"
清毅痛苦的用手捂住脸,身体微微颤抖。
"不要~再说了~~"曲伦郡难过地叹了口气,紧紧拥住清毅,"不要再说了,这些痛苦的过去,已经过去了。"
"抱歉,让你一直听我发牢骚,真是不愉快的过去。我想,也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习惯直接叫自己的哥哥名字。"
"这样也很好,本就是命里相依的两人。"
"是吗?"清毅苦笑一声,"你这样想吗?可惜……"
"怎么?"
"没,没什么……"清毅从曲伦郡怀里坐起身,看着火堆沉默不语。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吗?"
"梦里,我有一个幸福的家,温柔贤惠的妻子飞羽,清豪也有自己的妻子,妻子还为他生了一对双胞胎,多么美好的梦境呀,弗洛伊德说,梦是YU望的满足,绝不是偶然形成的联想。那样的YU望太明显了,让我都开始怀疑,自己内心里真正的YU望是什么。"
"我……有点不太明白。"
"清豪才是最后和飞羽结婚的人,而我,曾经是飞羽的男朋友,我无法理解当时的心态,那种放弃,是因为真的想成全他们,还是内心其他的YU望在作祟,也许我只是想用这种方式摆脱清豪的纠缠,但是潜意识里又不愿意让他停止纠缠,就这样矛盾扭曲的心态看着他们走到一起,他们结婚的时候,我一个人逃得远远的。所以,才会有后来一场意外,所以我才会来这里,这世间所有的事都是有因果关系的。"清毅侧过脸看着曲伦郡,"是不是很混乱?"
曲伦郡有点无奈地笑了笑,"确实,你是说你和你哥哥?"曲伦郡有点半信半疑地试探道。
"啊,你猜对了,是这样的。"
曲伦郡感慨的轻叹一声,"出乎意料"
"是吗?确实让人出乎意料,所以我会想逃。"
"你真正想逃的原因,是因为他与你同是男儿身,还是因为他是你的哥哥,与你有最亲密的血缘关系?"
"真是犀利地一针见血的问题。我不知道……"
"所以,你说自己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也许,你只是在强迫自己这么想这么做,久而久之,你自己都开始相信这种说法了,对吗?"
"也许吧,我也不知道,我长这么大,只喜欢过一个女人,那就是飞羽,只和一个男人有过性关系,那就是清豪,很复杂荒谬的一段过去。"
"为什么会到这里?"
"出了一点意外,我想,在那个世界,我恐怕已经死了,最后的记忆是当时正在下着暴雨。"
"既来之,则安之吧。"
"呵呵,只能这样了,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其实这样看来,也不是特别糟糕,至少,你在那个世界里不是一无所有的。"
清毅有点惊讶的看着曲伦郡,"你这样想?"
"为什么不能这样想?你总是在想最让人沮丧的一面,为什么不反过来想想,其实事情并非荒谬。"
"啊,我也这样想过,人与人之间都是相对独立的个体,就算是自己的哥哥,最亲密的血缘关系,他也是有自己独立的精神世界,和自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和那些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有什么区别吗?唯一的不能让世人接受的,是因为血缘关系,但是这一点不正好说明,他们比世界上任何一对恋人都要接近相似吗?人呀,真是一种复杂矛盾的生物。"
"天快亮了……"
"是吗?"清毅抬头看看四周,黑沉沉的世界没有一丝天亮的迹象。
"天亮前,总是最黑暗的时刻。"
听到这句话,清毅禁不住轻笑一声,"谢谢~想不到你也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清豪也是?"
"呵呵~~明天,可以教我射箭吗?"
"当然,只要你愿意。"
两人相视一笑,身后,黑沉沉的东方地平线隐隐露出一丝微弱的光亮。
作者有话要说:我就不说什么了,谢谢一如既往、坚持霸王精神的同学们。PS:小羽,关于上一章那个梦的解析的后半部分,若你有兴趣,我会找机会再说完。
第十四章:暧昧
男人是纯视觉系的动物!
所有看《青》剧的女性们,请永远牢牢地记住这句话,它将是你今后人生幸福美满,被呵护被爱慕的制胜法宝。
接下来我们讲一个小故事,以证明这句话是多么重要。
一家专营女性婚姻服务的店在市中心全新开张,女人们可以直接进去挑选一个心仪的配偶。在店门口,立了一面告示牌,告诉女人这家店如何经营:一个人只能进去逛一次!店里共有六层楼,随着高度的上升,男人的质量也越高,不过请注意,顾客能在任何一层楼选一个丈夫或者选择继续上楼,但是除离开这家店之外,不能回到以前逛过的楼层……
一个女人来这家店寻找一个老公。
一楼的门上贴着一张说明书:第一层,这里的男人们有工作。女人看也不看就上了第二层楼。
二楼的门上也贴着一张说明书:这里的男人们有工作而且热爱小孩。女人停了一下,又上了三楼。
三楼写着:这里的男人们有工作而且热爱小孩,并有着极度好看的外表。哇!她叹道,但仍强迫自己往上爬。
四楼:这里的男人有工作而且热爱小孩,并有着令人窒息的好看外表,还会帮忙做家务。哇!饶了我吧!女人叫道,我快站不住脚了!接着她仍然爬上了五楼。
她念着五楼的告示牌:这里的男人们有工作而且热爱小孩,并有着令人窒息的完美外表,还会帮忙做家务,更有着强烈的浪漫情怀。
女人简直想留在这一层楼,但仍抱着满心期待走向最高一层。
第六楼出现了一面巨大的电子告示板,上面打出一行字,说道:你是这层楼的第31456021位访客,这里不存在任何男人,这层楼的存在只是为了证明女人有多么不可能取悦。谢谢光临……
不久,一家专营男性婚姻服务的店在街对面开张,经营方式与前者一模一样。
第一层的女人长得漂亮。
第二层的女人长得漂亮并且有钱……
结果,二层以上,第三层至六层的楼层从来没有男人上去过……
对于男人们来说,一个女人既漂亮又有钱还要求什么?所以,请在你们的脑海里永远刻下这句话吧,"男人是纯视觉系的动物。",什么"男人爱的是我的内在而不是我的外表,"这类拙劣荒谬的话语居然也能成为众多居家黄面婆的自我安慰剂。
再例如,人的瞳孔会说话,看到令人感兴趣的画面,瞳孔会自然扩大,反之则缩小,看到婴儿的时候,男性的瞳孔只扩大0.2%,看到自然风景,男性的瞳孔甚至会缩小7%,但是看到美丽□的女性,他们的瞳孔却会扩大18%。
记住,男人爱一个女人多是爱她的外表而不是她的灵魂,否则男人们也不会与"花心"、"滥情"冠上等号。
曲伦郡是男人,标准的男人。当初他注意上叶苑也是因为叶苑的外貌,清高冷艳,不管是对像是同性还是异性,绝美的外貌就等于必杀技。
如今这壳子里换了一个清毅,换汤没换药,但是让曲伦郡逾发着迷的还有一个原因,清毅阳光透明的笑容,这在以前的叶苑身上根本看不到,因为流言蜚语,叶苑硬生生压制自己的表情,但是清毅不同,看到现在的清毅有这么乐观开朗的性格,你很难想像少年时代他曾经渡过的那段黑暗时光,这样看来,清豪的功劳不可抹杀,毕竟是他帮助清毅看了整整一年的心理医生。
"是这样吗?"清毅按曲伦郡教的,把箭搭在箭台上,单色主羽向着自己,再把箭尾槽扣在弓弦箭扣上,一切准备妥当后,转头却发现曲伦郡看着前面的靶子走神了。"王~~王爷?"
"嗯?"曲伦郡突然回神,反应了片刻才明白清毅的问话,"没错,是这样。"刚才为什么会走神,真是令人奇怪,曲伦郡心里暗自嘀咕,这张脸,这个身子,对于自己来说再熟悉不过了,曲伦郡相信自己是爱着叶苑的,至于是爱着叶苑的外貌还是灵魂,这么复杂的问题男人是不会花心思去想分明的,只要是爱了,管他是外表还是灵魂,所以,这样简单的逻辑如今导致曲伦郡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看着这张脸,感觉苑儿就在自己身边,还和以往一样,但是又感觉不是苑儿,苑儿不会有这么阳光爽朗的笑容,不会有这么快乐纯真的表情,更不会有一双透明灵动的眼眸,苑儿的眼神多是忧郁冷漠的。
明明知道这身子里的魂换了主儿,不再是自己深爱的苑儿,但是曲伦郡还是被清毅带来的这一丝夏日清风吹乱了思绪。
对清毅的这种好感,让曲伦郡开始怀疑自己对叶苑的爱是不是真的存在过,不,这不可能,我确定爱苑儿,曲伦郡在心里对自己催眠着,但是又解释不了现在对清毅的感觉,如果说一开始只是不甘心"叶苑"这个人离开自己,那么现在,曲伦郡是真的不希望清毅离开了。
原因?不知道,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感觉。
"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三指弦,食指置于箭尾上方,这两指位于下方。"曲伦郡手把手的教授清毅,手指握上清毅的手,准确的来说,叶苑的手,那种触感和温度让曲伦郡既熟悉又陌生,"举弓时左臂下沉,"曲伦郡双手按下清毅的肩,这么近的距离,甚至都能看到清毅耳廓边的绒毛在阳光下呈透明状,这身上隐约透出的体香,是自己好怀念的感觉,但是这中间却有一丝曲伦郡无法掌控的气息,"肘内旋,用左手虎口推弓,固定,这是预拉。"站在清毅身后,曲伦郡眼神复杂的垂眸看着清毅的侧面,这长长的睫长不是早就熟悉了吗?为什么这时候看来感觉却不太一样呢?还有这挺拔的身姿,果然还是不同呀。叶苑给人的气质娇柔沉静,而同样的一个身体,清毅给人的感觉却是自信坚定。
"左肩推右肩用力将弓拉开,拉至右手虎口,靠位下颌。"曲伦郡搭手在弓上,帮助清毅拉开。不能这样下去了,曲伦郡一面告诫自己,一面却暗自抱着一丝侥幸,也许这会是例外,但是太靠近了,也许会适得其反,究竟该怎么办呀。
"瞄准,准星与靶上的瞄点连一线。"
"瞄准后,扣弦的三指迅速放开,脱弦!"
那支箭"嗖"的一声飞了出去,虽然没有正中靶心,但也落在靶上,没有飞走,曲伦郡的思绪似乎也被这一箭搅得更乱了。
"啊~可惜~~"清毅看着那支靶上的箭叹息道。
"第一次射箭能够这样,不错。你是初学,松弦的时候没有回拉,看来你很有天赋。"
"过奖过奖。"清毅俏皮地笑了笑。
"再多练习几次吧,注意松弦和稳定便是了。"
"嗯"
曲伦郡离开清毅坐到一旁休息,虽然眼睛看着清毅在练习,实则脑子里已经走神了。
而同样的,看似正在认真练箭的清毅,脑子里也没闲着。
曲伦郡刚才的动作算过份吗?清毅搭起了第二支箭,经过昨天晚上的相处,至少与他可以算半个朋友,清毅怎么会不知道曲伦郡的想法,这个身子毕竟是叶苑的,错视不可避免会出现。
扣弦。
叶苑是叶苑,我是我,一个月后我就会离开王府,和他也不会有什么瓜葛,有些事还是早些说明为好……要不要呢?
预拉开弓。
刚才曲伦郡教这个动作的时候,清毅虽然背对着他,但是身后近在咫尺的呼吸,那些看似正常的肢体接触,清毅甚至都能从曲伦郡的脉搏跳动中,感受到他的困扰和矛盾。
暧昧是很危险的,如果他能做到永远不说,我也自然能永远装不懂,你沉默,我装傻,这份纯粹的关系清毅还可以接受,但是曲伦郡做得到吗?
松弦,红色尾羽的利箭,离弦射向目标,黑色的金属箭头毫不留情的"咚"一声钉进靶子正中心。
那样的温柔,会上瘾的。
在野外的最后一天露营,夜里,清毅辗转反侧睡不着,白天练习射箭的情景让他极度兴奋,一想到三日后可以骑马,可以来一场古代版的CS,清毅觉得自己脚底板心都是痒的。没办法,太怀念当年和战友们一起GAME了,而且清豪也经常一起。
一想到自己的哥哥,清毅心里又开始郁塞的很,简易的帐篷里没有点灯,从布帘的缝隙中透进篝火微弱的光线,清毅看着自己的双手,手指因为扣弦而留下了几道清晰的勒痕。
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想怎么离开,这一次好了,真真切切彻彻底底的离开了,可是离开了,才发现自己好想念他。
无论我怎么逃怎么避,清豪总有办法找到我,是这样的,内心深处其实很渴望这种宠爱,随时随地,任何时候,他的视线一定会牢牢的跟随着我,那么温柔的眼神,那么磁性的声音,总是在耳边轻声呢喃着自己的名字,这一切,自己难道真的厌恶吗?不,只是太任性了,用这种倔强的方式在挥霍清豪的爱?
清毅深叹一口气,翻身起来,掀帘,看到外面除了几个值守的卫兵,大部分都睡下了,清毅环视了一圈,没有看到曲伦郡的身影。
"叶公子?"一个卫兵问道?
"没事,我只是去……"清毅指了指旁边的小树林,"不用跟着我,我很快就回来。"
"是"
从小树林里出来的时候,清毅无意中看到了曲伦郡,月光下负手而立,看着波光粼粼的绛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清毅原本不打算停留,想装作没看见,悄悄的绕过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曲伦郡的背影,站在原地没动弹。
曲伦郡是练武之人,身后有人他自然知道,回头看到是清毅,"睡不着吗?"
不要总是这样!
清毅抿了抿嘴,想了想还是走出树林站到曲伦郡身边。"想不到,月下看绛河,感觉……"
"包容"
"是啊"
"关于这条绛河曾有一个故事,想听吗?"
"只要不是花前月下的神话就成。"清毅挑了挑眉。
"呵呵,也算,也不算。传说很久以前,绛河两岸住着不同的两个村子,东村土地肥沃,风景秀丽,村里多居商贾巨室,而西村荒凉贫瘠,人们生活的很艰辛,因为身份的差距,这两个村子的人们甚少来往,但是,有一天东村一位官宦家的女儿与西村一位樵夫相爱了,这樵夫经常给这官家送柴,因此结识了这位小姐,只是,这樵夫一贫如洗,这样的爱恋自然不被允许,官宦家一再劝阻自己的女儿,对那男人威胁警告,但是两人还是私下偷偷约会,互述衷肠,无奈,官宦家使出最后一招,将那女子软禁在家,而且商议着准备给她说媒,最好能嫁得远远的。那女子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打算趁着夜黑,带着自己的首饰和情郎私奔了,两人没逃出多远就被人抓住了,那女子苦苦哀求自己的家人,不惜以死相逼,甚至到最后谎称已经怀上那人的孩子,那官宦人家最后碍于面子,只能默认了他们的亲事,但是条件是,这个女子再也不能回到东村。"
"好老套的故事呀。"
曲伦郡轻轻笑了笑,"两人在山上安了家,日子过得很苦却很甜,可是没过多久,遇着一场百年大旱,整整一年滴雨未下,旱年又遇蝗灾,饥饿的人随处可见,那两人也在其中经受这场灾难。有一天,那男子在山上很幸运的挖到一块山薯,欣喜若狂的带回家,准备和妻子一起分享。夜暮将至,那妻子还未回来,男子实在忍不住,就把山薯对半切了,先吃了自己的那部分,不吃则已,吃下了这半块,那男子更加饥饿,他想,如果妻子在,肯定会省下她的那一半给自己吃,于是,他把剩下的半块山薯再切开,把他认为她肯定会省给他吃的那一半也吃了。妻子还没回,山薯还剩一块,那男的看着看着,怎么也忍不住了,他甚至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向它伸出魔爪,但是就在这男人吃下最后一小块山薯的时候,妻子正好回来撞见男人一脸贪婪吞噬着小一块难得的食物。"
"唉~"
"后来……"
"分手了?"
"那女子心灰意冷的离开樵夫,临行前,对那人说:我牺牲了一切跟随你,而你却连一块山薯都不给我留下。"
"真是可悲,威胁警告,家人的反对,那么艰难的压力都不能拆散一对情侣,区区一块山薯却能轻而易举做到。爱情是神圣的,但它又是很实际的,为了得到爱情,可以生,可以死,但是真正的爱情是在平凡的生活中用平凡事来体现的。"
"是呀……"
淡淡的银色月光下,曲伦郡的侧面有些忧郁。
"呐~你总不会是为了温习这个老套的爱情故事,所以大晚上的在河边反省吧。"
"呵呵~真是一个直率的人,若非早知你的过去,这样的性格,很难让人相信你经历了那么多事。"
"这么美丽的月光,很容易让人伤感,是因为叶苑吗?"
作者有话要说:呐,话说,我现在已经开始恢复常态了,一天总会保证更新一部,不是《翅影》,就是《青》剧。所以,……
第十五章:秒杀
"我以为自己很了解他,但是……"曲伦郡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握成拳,微微颤抖,"怎么也想不明白!"
清毅自然明白曲伦郡话里所指,但是他们两个人的恩恩怨怨,最没有发言权的,就是清毅。
"一个人怎么可以任性到这种地步!怎么可以这样不负责任!这么轻率!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这样放弃自己,他就从来没有想过我吗?"
"你有想过他吗?"清毅冷冷的反问一句。虽然叶苑这样做,清毅也理解不了,人活着本就是很痛苦的一个过程,就算爱不下去了,大不了离开这个人,离开这个地方,他还这么年轻,完全有理由重新开始,为了"爱情"这种虚幻的东西放弃自己的生命,真是不能原谅的行为,但是,清毅心里还是有一点点站在叶苑这边,因为,曲伦郡所做的更不能让人原谅。
"你在说什么,纳妃之事是苑儿的要求。"
"哈啊?"
"嗯"
"怎么会这样?我还以为……"
"你在清芷阁里见过那块玉砚吧。"
"啊,你说那是青花紫玉。"
"曲国盛产紫玉,最上等的紫玉应是光洁无瑕方为上品,但是有时候紫玉也会出现这种青黑色的玉痕,这样的紫玉众说纷揉,喜之便视之为宝,厌之便视其为病。你知道苑儿怎么说吗?"
"嗯?"
"他说,这青花就好似人的相貌,喜之便视其为美,厌之便视其为祸。"
"他在说自己吗?"
"苑儿并不认为自己的相貌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相反,他觉得是耻辱。"
"为什么?"
"所以,世人说他清高,其实他内心很自卑,凡事都想追求尽善尽美。"
"为什么他觉得自己的相貌是耻辱?这不合理。"
"也许以后你会知道的,"曲伦郡侧过脸看着清毅,"我是真希望能给他幸福,一直在尽力。"
清毅抬头看着曲伦郡,淡银色的月光下,只能看到他朦胧模糊的五官,但是那双眼却格外明亮,"你和他之间的事,我不了解,但我知道,这世间每份爱情都不是一帆风顺的,说实话,我也无法理解他的选择,因为……幸福是需要两个人付出同等努力才能得到的。"
"你和苑儿,真的……不一样。"曲伦郡情不自禁的抬手摸上清毅的脸。
"什么?"清毅有点惊讶的想向后躲。
"但是,这张脸却一样,有时候,让人觉得好象在做梦一般。"
清毅小小的向后退了半步,侧过脸,躲开了曲伦郡的手,"不要把我当成他。"
曲伦郡的动作僵了片刻,慢慢收回手,"我没有把你当作他。"
"我咧,不会像叶苑那样追求什么完美爱情,虽然鬼使神差的掉进这个身子,但是我始终觉得这是上天给我的第二次机会,它一定用这种方式来弥补什么,所以我会很努力地去争取难得的幸福,像正常人那样,娶妻生子,过平凡人的生活。王爷,你也说了我是一个直率的人,你心里对叶苑的感情一定很深,看着这张脸难免会有错觉,甚至觉得就这样替代了也算一种安慰,我不知道你本就是一个很温柔的人,还是说对叶苑是例外,但是像我这样没有享受过幸福的人,会误会这种温柔,甚至会不自觉地贪恋地你对我的好,我不想欺骗你,我这个人,其实很自私,如果只是普通朋友,哪怕模棱两可的暧昧都可以接受,但是王爷,我不可能像叶苑那样成为你的什么人,叶苑已经不在了,接受现实也许很痛苦,时间久了,痛苦会平静,记忆会淡忘。"
曲伦郡看着清毅半天说不出话,"为什么一定要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你不知道这样很伤人吗?"
清毅低头错开曲伦郡的视线,"抱歉~~只是不想你以后被伤得更……"
清毅话还没讲完,曲伦郡突然间将他拥进怀中,"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为什么……"
清毅刚想挣扎避开,没料到曲伦郡突然吻上来,突如袭来的举动让清毅错愕地呆在那里,对这个传递着无法言说的情愫、热烈深入的亲吻,清毅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突然间醒过来,清毅一掌推开了曲伦郡,"你……"
曲伦郡似乎也被刚才的冲动震住了,两个人相对无言,都沉默了。
清毅这时候才感觉到心底一股怒气,都是TAMA的月亮惹的祸!
一转身头也不回的跑回帐中,气喘吁吁的趴在草褥上。混蛋!他到底明不明白我刚才说的话呀!这个世界里,我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只认识他,唯一可以让自己信赖的人,但是,我只要他偶尔一点关心就足够了,但是那家伙居然做这种事!他到底明不明白呀,这样一个陌生的世界,需要多大的勇气去独立面对!这样对我好,会把我好不容易建立的坚强击得粉碎,他想让我离不开吗?清毅气愤的狠狠捶打草褥,混蛋!
这一夜,清毅还是睡着了,但是半梦半醒,好像不停地做着奇怪的梦,只是醒来后却什么都不记得,早上起来,腰酸背痛,感觉好象跑了一万公里的马拉松,疲倦到极点,甚至在马上还克制不住地连连打着哈欠。
曲伦郡走在旁边,两匹马似乎很有默契的隔开了一些距离,看着清毅苍白憔悴的脸色,曲伦郡很想关心几句,但是想起昨夜的情景,到嘴边话的却说不出来。
这样的尴尬在回到隆昭府后,似乎变得更加糟糕,清毅闭阁不出,发疯似的拼命看着书,而曲伦郡也是两天不见人影,王府里隐隐约约又开始流传一些谣言,但是清毅充耳不闻。
这样继续下去,也许不用等到一个月期满吧。清毅这样打算着,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也许只是时间问题,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答应留下去,这个混蛋!清毅用力捏了捏手中的简易铅笔,他的温柔并不是给予我,而是给这个身子的原主人,替代,没错,他只是替代了,混蛋!清毅狠狠地将手里的铅笔扔到地上,捂着脸仰头靠到椅背上。
清毅,你在嫉妒吗?
心中突然传来另一个自己的声音,清毅被这个消失了很多年的自己吓了一跳,NO,你不应该再出现的!
你在嫉妒……
不对!不是!你为什么会出现,你已经消失了,我早就已经不再需要你了。
你怎么可能不需要我,你只是暂时忘了我,你永远都需要我,我在你心里看到了你的真实,你并不讨厌他对你的温柔,你很喜欢,是的,我看到了,看得很清楚,每一个眼神,每一次对话,每一个官能感受,你能骗过我吗?你这个懦弱的人!
滚出去!我不想听到你的任何话,它们就好象毒药一样,毫无价值!
清毅,面对自己的心就这么难吗?
滚开!
清毅,毒药并非一无是处,有时候它是解开你心中的毒最好的药方。
不要再说了……求你……
清毅醒过来的时候,眼前仍然是书案上未写完的笔记,不知道为什么,清毅止不住身体的颤抖,拼命的深呼吸再深呼吸,好不容易才平息了自己飞奔的心跳。
"师父~~"满月突然进门唤了一声。
清毅被吓得一抖索,"什~什么?"
"师父?你没事吧,脸色好难看呀。"
"没~没事,你有事吗?"
"师父,好消息耶,师公来了。"
"……"
清毅呆了片刻,"诶?师公?"
"是呀!"满月欢喜雀跃的应道,"师公可是传说中最厉害的神医,人称萧阎医,说是只要萧阎医出马,都能从阎王手中把人救回来。"
师公?就是叶苑的师父了?完蛋了!清毅心慌意乱地满脑子想怎么拒绝这个要命的拜访,"那个,满月……师公……"
"嗯,已经在府外候着了,估某着过会儿就有人领师公进来了。"
清毅"嘣"一声站了起来,退无可退,无路可退。"满月,你就说我身体不舒服,不能见客。"
"师父,那可是师公呀,好不容易来看师父……"满月委屈地轻声抱怨一句。
"就说我病得不轻,连床都下不了,"清毅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桌上的笔记,"就说见不了见不了。"
"师父身子不舒服,正好让师公给看看呀。"
清毅已经听不到满月在说什么了,耳朵里嗡嗡作响,额头上隐隐渗出一层冷汗,这个王府里……清毅慌不择路地准备夺路而逃,刚刚迈出清芷阁的大门,便看到王府的一个下人领着一位童颜鹤发的老者迈进院子。
和老者犀利的目光一对上,清毅就好象被使了定身咒一般,脚下如千斤重,僵直着身子,半天发不出声音。
"苑儿……"
清毅小小的一抖索,只觉得背后寒气阵阵,心虚颤悠地唤一声,"师~父~"
"嗯~~"那老者看着清毅微微眯了眯眼,抓起清毅的手腕,领进房,"进来说话吧。"
"哦",晕呀,是不是好象错位了。
两人在房内坐定,满月乖巧的端上香茶,随便甜甜的唤了一声,"师公~~"
"这一年未见,满月可还好?"
"多谢师公关心,满月挺好,师公可好?"
"嗯,有心。"萧阎医转过头,意味深长的眼神把清毅上下扫了一遍,"苑儿一向可好?"
那眼光就好似一把锥子刺得清毅浑身上下如虫爬一般,"好~还好,多~谢师父关心。"
"嗯?是吗?"萧阎医捻着银白的胡须,轻描淡写的反问一句。
"是~~是的。"清毅眼光闪躲着根本不敢看他。
"为师进门之时已搭过你的脉像,苑儿,为师听说你去骑马了?"
"啊?……是呀。"
"初听此事,为师还真是不敢相信呀。你小时候也曾从马背上摔下来,你小腿上的那道伤疤便是那时候留下的。"
"哦~"
"苑儿,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王府?"
"诶?"清毅一惊,抬头看向萧阎医。
"为师这一次来,就是为了带你回去。"
"哈?"
"怎么?你还没有决定?"
正当清毅寻思着怎么回答的时候,满月进来禀道:"王爷来了"
曲伦郡一进门,"萧大人大驾光临,本王有失远迎。"
"老朽参见王爷。"
"萧大人快快请起。"
"王爷真是折煞老夫,老夫早已不任御医令一职,如今只是一介草民,承蒙王爷垂爱,小徒在王府内打扰多时,今日来,老夫便欲带他一同回平阳。"
"呵呵,萧大人过谦了,既然远道而来,先在府内小住几日也不妨事,本王最近觅得百年雨花茗蕊茶,萧大人可否赏脸一同品香?"
"这个……"萧阎医看了看清毅,又看了看曲伦郡,沉吟片刻,"如此,恕老夫打扰了。"
"萧大人请。"
"王爷请。"
曲伦郡转身前,深深的看了一眼清毅,而清毅侧身,避开了他的视线。
两天不见,曲伦郡似乎消瘦了不少,清毅还没有准备好再次面对他的时候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如果可以,等这个秋祭结束了就离开王府,也许是对两人关系最好的解决方式。
"师父?"满月看到清毅呆在屋子当中一言不发,小心翼翼上前轻唤道。
"满月~~"清毅沮丧地顿坐到椅上,扶住额头,"我觉得自己好失败呀。"
"师父,你没事吧,喝点热茶。"满月端起桌案上的香茶递在清毅手上。
"满月,师公说我小时候从马上摔下来,所以不敢骑马,是吗?"
"嗯,我也听说过,所以听到师父和王爷一起骑马露营才觉得好意外。"
"还在小腿上留下了疤痕,真是不幸的遭遇。"
"诶?师父在说什么呀,师父小腿上的疤是当年上山采药时被蛇咬伤的。"
"咣当"清毅手里的茶杯连同热滚滚的茶水一起摔到地上四分五裂,细长的茶叶还溅出几根沾到清毅衣边。
"师父,你没事吧,有没有烫着?师父等着,我替师父擦擦。"
"你~~你~~~说什么?"
"我说,师父被蛇咬伤过,还是师公给师父医治的。"
转眼间,清毅从一点点沮丧状态彻底沦陷到最低层的深渊。
果然,山外有山,清毅这时候才深刻体会到什么叫秒杀!
第十六章:邂逅
华灯初上的玉梁城,这里是曲国皇城所在,也是曲国最繁荣兴旺的城镇,即使入夜了,街上的客栈酒楼却依旧灯火通明、宾客满座,街上华冠丽服结伴相游的王孙公子们,翩翩笑语纷纷踏上同样灯火通明、桂馥兰香的青楼楚馆,再加上这几天正逢曲国民间的"三桂节",家家户户赏桂赏月,门前装饰了各种精美画面的走马灯,就连绛河上也来来往往满是悬灯结彩的花船。
兴高采烈的人流中,似乎有一幅非常不和谐的画面,有一个人穿着简易的青蓝粗布衣袍,垂头丧气地走在人群中,偶尔被经过的行人撞得蹒跚踉跄,却毫不在意,还是低着头漫无目的地向前走。
为什么!
清毅不记得是怎么走出王府,独自一人游荡在街上的,只记得那时候一心想逃离那个地方,离开清芷阁后,在王府内混乱不知方向的穿行,突然看到了一扇开启却无人看守的院门,清毅也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的踏了出去,现在才知道那是王府的后门,正好遇上有人送货,接货的下人恰好转身进屋去放置东西,所以,阴错阳差的没有看到清毅的离开。
为什么都这样!
有人撞了清毅一下,似乎还嘟嘟囔囔地唠叨了一句什么,清毅根本没在意,满脑子都是刚才在王府里的一幕幕。
我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去生活,明明知道这不是自己的世界,但是我很努力的想去适应,很努力……即使觉得很孤单无助,离开了至亲心里仍然怀念悲伤,但是清豪说过要微笑面对,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你们不放过我,撕开这层保护、窥视别人的秘密就这么有趣吗?
清毅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了。
茶杯从手中滑落的那一瞬间,清毅就好象觉得整个世界都知道自己是骗子了,借了叶苑的身子的骗子。大街上热闹的喧哗声在清毅耳里似乎都变成嘲笑、唾弃、鄙视的声音,虽然走在繁华热闹的大街上,但是清毅却觉得自己已经被这个陌生的世界抛弃在最偏僻的角落里,就好象又回到了那黑暗的三年时光,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在孤独地挣扎对抗,但是无论多么艰难那时候还有清豪,即使相隔上千里遥远,却还是可以见面,但是在这里,真的只有一个人,一个人……
身后涌来一阵人潮,人们不知道在兴奋地谈论着什么,所有人都朝着同一个方向争先奔走,激动地摩拳擦掌似乎准备大干一场的阵势。清毅毫无防备的被人潮推挤着也一起朝着那个方向前进。
等到人潮终于停下后,只见周围乱哄哄的一群举着扇子、跃跃欲试的纨绔公子中,清毅的粗布衣袍显得格外突兀寒酸。
不管这是在做什么,清毅都毫无兴趣,正准备转身从人缝中离开,却不想,人群突然兴奋起来,激动叫嚷着向前推掇,清毅躲避不及,一下子被推倒在墙边,清毅本能的护住头,向旁边闪躲,好不容易离开了旋涡处,清毅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这才看清眼前的状况。
装饰华丽古朴的一家妓院,漆成华贵的棕红色廊柱,无一例外雕饰着花草鱼雀的花纹,镂空成祥云梅竹的窗棂,装饰垂挂着鲜艳明亮的绸纱,屋顶走廊到处悬吊着蓝色水晶罩的烛灯,扑鼻而来的是浓浓叠积的脂粉香,放眼望去二楼的护栏边斜依着各色花枝招展的青楼女子,有些娇滴滴地捻着轻巧精致的丝扇掩嘴轻笑,有些和身边猥琐的肥男作戏般地浪声调笑,而一楼大堂里正是那些好似闻到臭肉的苍蝇们,一个个垂涎三尺的眼巴巴挤成一堆。
清毅轻蔑的冷笑一声,抬脚正准备离开这种污秽的地方,便听到刚才还喧闹无比的大厅突然安静下来,一个尖细妖媚的声音高声叫道:"各位公子大爷,我儿的门槛可高着呢,就是有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妈妈休要说这种清高话,只要有银子,哪里不是一样呀。"
"哈哈,钱公子说的有理有理,妈妈你护儿也护得太严实了,虽说这慕柳姑娘艳绝京城,琴棋书画连玉梁三大才子都自叹不如,但妈妈也不必摆着架子呀。"
"就是,我等慕名而来,妈妈好歹也要看看'银'面呀,多说无用,我出三百两。"
"周公子也好意思开口?你当慕柳姑娘这也和你相中的香枫院的向桃一等价钱?我出六百两!"
"赵公子真是财大气粗呀,六百两,你也不怕酸了牙,一千两!银宝金号,五国通用。"
"我出一千~千~~五百两!!"
"一千八!!"
"两千!"
"别吵别吵,各位大爷,我这做妈妈的,知道各位都是财神,也都心仪着我儿,只是我儿说了,今日虽是闲身,但也不是有钱就能上楼的,既然各位贵客也说我儿不和那些世俗脂粉一般价钱,那今日也不妨试试,若真是有缘贵客,我儿也说了,这春宵一夜便分文不用。"
"哦~~还有这等事?"
"好!我等也算通才练识之辈,若不应接慕柳姑娘这一题,岂不是让世人笑话我等平庸无能?"
"说得好!妈妈便亮题吧。"
"好~~若是各位都无异议,那妈妈我~便代越庖俎,显丑了。且请听好,一户财主家养了65头牛,42只羊,请问这家财主的长子有几岁?"
题目一出,刚才个个趾高气扬的苍蝇们都禁声了,大厅里安静了片刻,便有人摇头晃脑的回答:"如此简单之题,那财主家的长子二十有三,因为六十五减去四十二,便是二十三。"
"这题委实蹊跷的很,总不会是六十五加上四十二,一百零六岁?也该是二十三,看来让钱公子占了先呀。"
"也是呀,虽说蹊跷,既然是慕柳姑娘出的题,必然有其精妙之处。"
"嗯嗯,这有题便有答,若是不答,岂不是连慕柳姑娘的裙边都沾不到?"
"本公子也说是二十三,如此一来,这题人人都能答上,如今倒要看看慕柳姑娘如何定夺。"
"是呀是呀~~"
大厅里一片争论中,突然从某个角落里爆出一阵狂笑,清毅原本已经迈出门槛一只脚了,但是听到身后这群苍蝇们自以为的洋洋得意,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一群白痴!"
果然,大厅里所有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大门口的清毅身上,"你说什么?"、"好无礼的粗野之人!"、"看看这身粗服,便知是无名小辈。"、"口出狂言,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然也敢在此大放厥词!"
清毅斜睨着这群金玉败絮的废才,冷冷一笑,"一群白痴,还是一群自以为是的白痴。"
"你说什么?!"
"说我们白痴!难道你能答上此题?不要也是二十三呀。哈哈……"周围一圈各类鲜艳华服的苍蝇们随声附笑。
"这位公子……"说话间,那位妈妈扭着肥腰迎上来,"看公子气宇不凡,可是另有高见?"
"高见?哼!你家那位慕柳姑娘纯粹就是耍猴吧,拿一个这么恶劣的玩笑戏弄了一群装模作样的傻子,这场戏看得真叫一个好笑。"
"狂生无礼!原以为公子虽粗衣简服,但是相貌俊美,定是雍容闲雅之人,想不到如此冷言恶语,我儿岂能相上你辈!"
"哼!这种污秽之地的庸脂俗粉,本公子没兴趣!"
"只怕是没银子吧!"
"就是就是,一副穷酸寒碜,居然也敢来月婵楼。"
"哈哈……"
清毅原本心情就不佳,现在对着这些势利的丑陋嘴脸更是想吐,轻蔑地冷笑一声,转身正准备离开,不想,从二楼突然飘来一句玲珑优雅的话语,"妈妈真是有眼不识贵客,切莫怠慢。"
清毅人已经站在了月婵楼的门外,听到身后那群苍蝇堆里响起一片垂涎的奉承声,"慕柳姑娘~"、"慕柳姑娘真是绝色倾城之姿呀,"、"慕柳姑娘,在下京城巨贾钱家之子,有幸亲睹姑娘芳颜,真是死而无憾呀。"……
清毅这时候真的快吐出来了,胃里一阵阵翻腾,正准备头也不回的远离这个地方,不想,那个清质优雅的声音却近在咫尺地在身后再次响起:"公子果如传言一般,乃世间少有玉清冰心之人,只公子一人猜得慕柳的玩笑话。"
转身还是头也不回的离去,清毅根本没有去考虑过这样的问题,美女都是高傲的有些离谱的,回头,也只是想杀杀这位被众人吹捧、吃着青春饭的美女的气焰。
命运的邂逅没有偶然性,人在邂逅某个命运之前,其实已经朝着那个命运迈进了。
月婵楼的门内门外,清毅转过了身……
这一眼看到慕柳带来的震惊,完完全全摧毁了清毅所剩不多的坚强,清毅的表情因为眼前这个人的容貌,变得已经不是震惊,而是难以置信的恐惧!
飞羽?!?!
作者有话要说:撒一下花吧,庆祝《青》剧首章点击过1000,收藏180。在这里要感谢每章为〈青〉剧辛勤打分的:消失的月影,雯雯,娃娃,woohyuksllee,SS,鱼鹰,泪之舞,还有偶尔为《青》剧留言打分的小妈,yin,紧缚萝,奇奇,金子,小羽,amber……非常感谢你们,真的!话又说回来,收藏都快有两百了,我真的好高兴,有这么多人愿意花时间看《青》剧,但是呐,每章都只能看这些熟面孔,感觉……好凄凉呀。(小纤的脚下刮起一阵冷冷的秋风,风中还旋过几片落叶……),呐~~我真的不是抱怨,只觉得是不是自己真的太差劲了,所以才让大家觉得根本不值得打分,甚至没有分,留下只字片语都不值得。我咧,开了坑就一定要完结,哪怕再长再难的文都不会放弃,这是坑品问题,而且不管大家怎么心急的催文,如果写得自己都不过关,我宁可更新慢,也不会胡乱凑字,也许所有写文的作者都是这样的,我这样也不算什么,最多算份内之事,但是呐,我还是希望有人能看到承认我正在努力,这样,我才觉得自己的存在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价值的,就算只是给大家闲瑕消遣娱乐,但是在我看来,这是最让我觉得开心快乐的事。所以,只要有一点可能,我都会尽全力写出让大家觉得不是在浪费时间的小说。再一次感谢所有为《青》剧点击过留言和评分键的亲们。
第十七章:寻迹
"妈妈,这位便是闻名天下的妙手神医叶苑叶公子。"
清毅僵硬呆滞的表情在慕柳看来,还以为是为自己的美貌所倾倒,男人不都是这样的吗?再怎么装着斯文,见着自己,不是一样露出一付垂涎好色的表情。
慕柳微微有些得意,这个传说中的美男子看样子也毫不例外的要拜倒在自己的裙下。
"妈妈怎可怠慢贵客。"
"哎呀呀,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叶神医,失敬失敬。"那个肥妈抖着满脸厚厚的白粉笑得跟朵花似的。
"原来是他!我还以为是谁呢。"那群失败的苍蝇堆里立刻有人露出鄙夷的表情。
"真让他捡了一个宝,今天晚上看来本公子还是去香枫院找我的向桃了。"
……
清毅根本没有心思去留意周围这些冷言酸语,这一瞬间大脑定格在一个痛苦的地方:为什么!
慕柳带着一丝娇媚轻笑,走近清毅,"叶公子,请楼上叙话吧。"今天晚上,有这样一个美男相陪,也不错嘛。
她不是飞羽,飞羽不会有这样轻佻的表情,飞羽虽也高傲,但绝对是一个自重自爱的女人,而眼前这个叫慕柳的女人,这样的语言,这样的表情,不是,她不是飞羽,但是为什么!
"叶公子?"慕柳见清毅阴冷着表情,垂眸看着地面,站在门外,既不迈进门也不说话,微微有些诧异,上前牵起清毅的手。
"放开!"
这冰冷寒意的声音就好象从地狱里传来,慕柳的手微微一颤抖,"叶~~叶公子?"慕柳还从来没有被哪个男人这么干脆地拒绝过,不要说她,就是周围包括那个肥妈在内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为什么!"清毅猛地抬头,愤怒的情绪让他的表情变得很可怕,"为什么要这样!!开这样的玩笑很有意思吗?!我做错过什么要遭遇这样的戏弄!我已经很努力,为什么不给我一点机会!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是飞羽!为什么要是她!想用这种方式来打败我吗?你们是不是很得意!挖出别人的秘密,撕开别人的伤口!魔鬼!我不会让你们赢!不会!!"因为极度的愤怒激动,清毅觉得全身的血都在往头上冲去,两腿发虚,看到眼前这些人影不停地在晃动,这些被清毅用微笑和开朗伪装压抑在心底的蔓陀萝毒花,在看到慕柳的那一瞬间,便开始妖异的疯长出枝叶藤蔓,睁眼间将清毅所有的坚强伪装绞成碎片。清毅几乎是用全身力量一口气将这些话怒吼出来,转身头也不回的冲出了月婵楼,身后,大堂里以慕柳为首,所有人都呆傻地站在原地,完全不知所措。片刻后,因为慕柳晕倒在妈妈怀里,整个妓院突然间变成了煮烂的一锅饺子,皮馅混在一起,乱得鸡飞狗跳。
慕柳的高傲与身价第一次也将是最后一次被打击的这么彻底干脆,这中间,有人看笑话,有人看热闹,还有人幸灾乐祸,所以说为人呀,风头得意时,切莫太招摇,因为,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风水永远轮流转。
清毅冲出月婵楼后,低头向前奔跑,眼里满是眼泪,根本不理会走到哪里,无所谓了。
三桂节的月色特别明亮,待清毅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跑到了城边,抬头看去,巨大的石块彻成的高高城墙,月光下显得格外庄严肃穆,清毅实在跑不动了,一PI股顿坐在墙边大口喘着气。这个时段路上偶尔还有行人,每隔一段时间还能看到巡逻的卫兵,但是没人理会落迫地缩在墙边的某人。
清毅抬头望向夜空,即使换了一个世界,明月还是一样柔和清澈,一望无际洁白的光辉如轻纱薄绡般缥缈神秘。
刚才到底是怎么了?清毅对自己完全不能控制情绪的行为,懊恼地深叹了一口气。那样的话太伤人,就算那位青楼女子与飞羽七八份相似,也不是她的过错。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清毅靠在墙边,呆呆地望着天空,以后的路,到底该用怎样的方式走下去啊,说不定有一天会被这些古人们同化了,这是清毅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自由自在的生活似乎变成一件非常奢侈的事。
时间一点点流逝,街道上渐渐看不到行人,四周也越来越安静,但是清毅完全没有留意到,而且从王府出来后,到现在什么东西都没有吃过,清毅开始觉得有点饿了,但是又不想再回王府。
而此时的隆昭府因为清毅的人间蒸发,王府已经底朝天了。
"废物!废物!全是废物!"清芷阁的院子里,齐齐的跪了七八个仆人,其中也包括满月,曲伦郡怒气冲冲地来回走动,"这么大一个活人,凭白无故从王府里不见了人影!你们一个一个长着眼睛都是瞎子吗?!满月!!"曲伦郡一把揪起满月的衣领,"你都做什么去了!你自己的主子都看不好?!"
"王爷~~我~~"满月这时候已经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担心的,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还有你们!"曲伦郡一指跪在地上已经吓傻了的这些下人,"来人呀!清芷阁里每人二十杖!"
"是!"旁边应声上来好几个卫兵,架起那些下人,二话不说抡起棍棒开打。
正在这时,从院外陆续奔进好几个卫兵,"禀王爷,东院没有找到叶公子。"、"王爷,西院也未见叶公子。"、"王爷,南院……"
这些举着火把的卫兵每报一次,曲伦郡的脸色就阴沉一份,转身一指趴在院子里被打得惨叫声连连的这些下人,"再给本王狠狠地打!"
"王爷息怒……"曲伦郡身后突然响起一声慢悠悠的劝阻。
"萧大人~"
"王爷息怒,以老朽之见,苑儿未必还在府内。"
"此话怎讲?"
"王府守卫森严,闲杂人等不能随意进出,若是有人劫持苑儿,这么大的动静,府内的守卫不可能毫无察觉,所以,王爷不妨派人出府探寻一番,幸许能有收获。"
"萧大人高见,来人……"
王府内凭空失踪了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很重要的人,这么大的动静,甚至惊动了半个京城,王府卫兵成队举着火把满街搜寻,很快,叶苑曾经出现在月婵楼的消息,传到了曲伦郡耳里。
这个时辰的月婵楼,很多花阁里都落了主儿,这些嫖客们有些还在与花娘饮酒寻欢,有些早早的熄灯造事,但是突然间,全副武装的卫兵冲进月婵楼,威武吆喝着将月婵楼堵得严严实实,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大堂里很快便跪满了衣冠不整、神色慌乱的嫖客花娘,跪在最前面的老鸨脸如土灰,这么大的阵势,只怕得罪的主儿不是善角。
果然,当老鸨看到束着金冠、身着四爪麒麟皇服的曲伦郡一脸寒霜地迈进月婵楼,开始怀疑自己的死期到了。
"本王问你,"曲伦郡居高临下,威风凛凛地站在老鸨面前,"妙手神医叶苑是否来过?"
"回……回王爷,来~~来过,但……"
老鸨话还没说完,曲伦郡已经迫不及待地追问道:"他人在哪儿?!"
"走~~走了~~"老鸨头都不敢抬,跪在地上两腿不停的发抖。
"走了?上哪里了?"
"回王爷,今日慕柳姑娘闲身,原本请叶公子上楼,但是叶公子当场回绝,然后就走了。"
"是吗?"曲伦郡微微眯了眯眼,"抬起头说话!"
"是,王爷。"
"本王再问你一遍,叶苑在哪里?"
"回王爷,叶公子回绝了慕柳姑娘后,便只身离开了,这个,楼里很多人都看到了,可以替老妇作证。"
她没有说谎,因为回这些话的时候老鸨的眼神没有闪动。但是这样的结论却让曲伦郡的心情沉到了谷底,清毅,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他有说什么?"
"说~~说什么?"老鸨为难地想了想,"回王爷,老妇记得不多,只记得好象说什么机会秘密什么的,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
"好象还有一个人的名字,叫什么,飞羽……"
清毅!
曲伦郡的手握成拳不停颤抖,为什么会有飞羽出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今天有一个地方卡住了,所以更新晚了些,让大家久等了。话说,接下来我要更新《翅》剧新章,所以下一章要到明天了。
第十八章:窃玉
明峰已经在皇宫里耗费了三天时间。
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时间拖得越久,琴儿越危险,无论如何都要找到这最后一块玉璧。
明峰躲在福阳宫最隐秘的一处大梁上,一想到自己的行径要用"偷"这个字来形容,心里一阵悲凉,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清风少侠"如今居然沦落为梁上君子,但是,为了琴儿……
明峰第一次见到琴儿,是在一个春花盛开的季节,那时候,因为一场大雨,明峰感染风寒,晕倒在山路上,是琴儿救下他。明峰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窗外还沾满晶莹雨水的粉红桃花,桃花树下,一身白衣素颜的琴儿就好象仙女下凡,明峰第一眼就爱上了她。
那之后,琴儿一直照顾着明峰直到他痊愈。桃花树下,明峰挥舞着流光剑,而琴儿总是依在窗外含笑看着他。幸福原本就这么简单,直到有一天,琴儿不见了,而替代的是一封信。
江湖上号称"血手千山"血山教劫走琴儿,以此要挟明峰偷取三块玉璧来交换琴儿的性命,时限一个月。
明峰自己也曾独上血山,想救出琴儿,结果可想而知,无功而返的时候,身边多了一支琴儿的玉钗和一缕丝发。这暗意再明显不过,若再无玉璧交换,只怕下一次就会是琴儿身上的某样东西了。
无论如何不能拿琴儿冒险了,虽然不知道这玉璧到底有何作用,但是它们的价值远远不及琴儿重要,所以明峰才会出现在曲国皇宫里,身上已经有两块玉璧,只要在这皇宫里找到第三块,琴儿就有救了。
但是,三天了,明峰小心翼翼地几乎找遍了整个皇宫,却一无所获。唯一剩下的地方……
明峰摸着怀里那两块漆黑的墨玉,若论玉本身的价值,无非是难得一见的纯漆墨,论形状,应该是一整块雕成球状的纯漆墨被横截成三块,若三块拼合,体积比鸡蛋大不了多少,除了墨玉表面雕满了奇怪的花纹,明峰真的看不出这物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血山教不会平白无故、煞费苦心地夺来这三块墨玉,甚至不惜以琴儿要挟,逼着明峰出手。
若说江湖上还有谁能够从守卫森严的曲国皇宫里偷得这么小一块物品,除了明峰,恐怕再无二人。
因为,明峰的御风轻功天下第一。
离最后期限只剩下不到五天了,居然在这皇宫里白白浪费了三天时间,明峰焦急地攥紧了腰间的流光剑,这最后一块墨玉据说曾是曲国菡贵妃陪嫁之物,而这菡贵妃恰是当今皇上曲黎之母,如今位居太后。明峰最初推断,此玉应该还在菡贵妃身上,毕竟传闻中,是其母亲手交于她,做为传家之宝,所以明峰几乎把太后寝宫翻了一个底朝天,却没有看到这块墨玉,后来明峰推断,曲黎当上了皇帝后,其母妃有可能将此玉交于他妥善保管,所以御书房甚至连曲黎的福阳宫都留下了明峰的足迹,只可惜……
这玉到底在哪里?
直到昨夜,明峰亲眼见到曲黎安寝褪衣时,从胸口垂挂着一根金链上,发现了那块墨玉,如此好消息,让明峰欣喜若狂,几乎等不到天晚就想动手。
能够不惊动禁卫军潜入朕的皇宫,看来此人的武功不可小窥。三天了,原以为他是刺客,所以,只要发现他有任何举动,曲黎一声令下,埋伏在四周的禁卫兵就能将此人生擒,却不想,这三天只见他到处搜寻什么,却不见他有刺杀之意,若是他国探子,想窃取机密,曲黎也曾将一份非常重要的书信假装留在了御书房的龙案上,但是此人却熟视无睹,若是普通小贼,这皇宫里随处可见奇珍异宝,却不见他有拿取过什么东西,真是奇怪呀。
曲黎在龙案前假装看着折子,此人正潜伏在福阳宫的某处,曲黎的功夫也不弱,尽管明峰已经收敛了自己的气息,但是曲黎仍然能感觉到。
朕倒真想看看,你这个梁上君子,想偷的是什么东西。
"皇上,时辰不早了,该歇息啦~~"匀舟小心恭敬地候在曲黎身边,轻声提醒道。
"嗯~什么时辰了?"曲黎合上奏折,疲倦的闭眼揉了揉眼角。
"已经三更天了。"
"安寝吧。"
"遵旨"
曲黎躺在龙榻上并没有睡着,闭着眼,调整自己的呼吸听起来缓慢绵长,就好似熟睡一般,福阳宫内很安静,安静地甚至能听到油灯火苗晃动的声音。
你可真有耐心,好,那就比比看吧。曲黎在心里冷笑一声,朕就不信,抓不住你的尾巴。
四更天的棒声响起,曲黎差一点就要睡着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一丝很轻微的震动,此人轻功了得!
渐渐地,有一个陌生微弱的气息悄悄靠近龙榻,曲黎立刻睡意全无,奇怪呀,以往都见他在别处搜寻什么,今日为何……正想着,那气息已经近在咫尺,若此人真有恶意,这么近的距离,曲黎不能保证自己能否躲过一击,但是曲黎在他身上没有感觉到杀气,如果说他不是为了刺杀朕,难道是为了偷取朕身上的东西?
正想着,曲黎感觉有什么东西轻轻触碰到胸前,悉悉索索地似乎正在寻找什么。曲黎突然间一个激灵,贵美石!此人要偷的是祖传的贵美石!
而此时,那人似乎已经找到墨玉,正准备解下时,曲黎一个翻身挥起一掌击向那人。
即将得手的墨玉让明峰这一瞬间因为欣喜激动而有那么一丝轻懈,直到黑暗中突然袭来的掌风,才让他大惊失色,被发现了!明峰来不及细想,用力从曲黎项上硬扯下那块墨玉,灵巧地避开那一击的同时,翻身向后,准备使出御风之功逃离此地。
不想,刚一转身,原本昏黑的福阳宫突然间火把通明,一队队全副武装的禁卫军冲进福阳宫,将唯一的出路堵得严严实实,明峰心一沉,回身便看到咫尺天颜。
"朕的东西你也敢偷!"曲黎冷冷一笑,"拿下!"
"诺!"禁卫军一拥而上,这么近的距离想拿下一个毫无退路的犯人,岂不是轻而易举之事?只不过,他们遇到的是明峰。
只见明峰一个旋身,一脚轻踏上廊柱上浮雕的龙头,而另一脚踏着一个卫兵的肩,身子腾空而起,电光石火之间卫兵的矛戟齐齐扑了空,而明峰借着这一点点力,三二下腾上了大梁,福阳宫早就被他松开了一处瓦檐,原本就没有打算从门口逃走。在大梁上刚刚落定,明峰毫不迟疑地冲开那处屋檐。
福阳宫内不可能放箭,没想到此人轻功如此了得,这些禁卫军眼睁睁地看着明峰从眼前瞬间飞上宫梁,再接着冲开屋顶消失了行踪。
"一群没用的废物,还不快追!"只一眨眼的功夫,原本的瓮中之物就这样轻轻松松的逃走了,可想而知曲黎有多么气急败坏。幸好预料到此人会从屋顶上逃走,曲黎早在屋顶上也同样埋伏了人马。
可惜,曲黎的如意算盘在踏出宫门看到屋顶上自己埋伏的人马不堪一击时,顿时散成一地的珠子。
月光下,明峰的流光剑就好象飞舞的流星,周围十几个卫兵,明峰不费吹灰之力便干掉了一片,眼见着地面举着火把的禁卫兵越聚越多,明峰心急如焚地想立刻逃走,多延一时,多一份危险,心念之下,手里的流光剑也毫不客气,招招见血。
地面上,曲黎对那些惨叫着坠地的卫兵连看都不看一眼,没用的废物!"放箭!"居然偷走了朕的贵美石。话音刚落,周围的禁卫军立刻起弓放箭,密密麻麻的箭雨带着令人丧胆的尖唳声扑向屋顶的明峰,黑色的铁箭头在月光下隐隐泛起一层死光。
天下第一的御风之功不是空有虚名的,而明峰的流光剑也不是白练的。
破空而来的利箭会形成一股气流,更何况数量如此之多,只要借力打力就能避开,明峰腾空挥起流光剑飞速旋转身体,更强大的剑气将袭来的箭雨搅进一个旋转的气流圈中,明峰用脚尖轻点箭雨中心的力量飞身而起,眨眼功夫,人已经飞到另一座宫殿顶,几个飞腾跃起,明峰使出十成轻功向皇宫边飞去,而那些全副武装的守卫却根本追不上。
曲黎在地面欣赏着明峰一连串精巧流畅的轻功,高手!此人若为朕所得,必如虎添翼!曲黎这一瞬间,比起被偷去的祖传之物,如饥似渴的更想得到明峰这个人才。
"拿朕的彤王弓!"
"诺!"
近在咫尺的皇宫城墙就在眼前,对于明峰来说这点高度根本不算什么,但是翻跃的过程中必须借一次力,而这短暂的真气停歇便是明峰的致命弱点。
身后不远处,曲黎架起了彤王弓,瞄准着飞奔向宫门的明峰。
曲黎的轻功也许不及明峰,武功也算不上乘,但是因为小时曾被武教师父以体质有限,专门教授苦练箭术,所以,曲黎的箭技堪称一绝,再加上他所使的彤王弓是油炼精铁胆烧铸而成,比常人所用要重上三份,而所用之箭则是乌金箭杆,箭羽是取刚刚出生的蓝眸夜鹰雏鸟尾羽制成,所以,箭比普通之箭又要轻上几份,箭头带勾,一旦射进体内,若非医术高人,强取硬拔,轻则碎骨断筋,重则只怕会要了性命。如此一来,彤王弓射出的箭比普通之箭更轻更快,若非高手中的高手,根本无法提防这轻若鸿毛的杀气。
最最关键的不在此,而是曲黎练就同放三箭的本领,从破空而来的气流上推断,一般人只会认为这是一支箭。
月光下,曲黎的目光死死盯着明峰的背影,明晃晃的乌金箭头闪着寒意的光芒正对着他的脊背,他在等,等明峰的那一个致命弱点,只有那一瞬间才是胜负关键。
作者有话要说:好高兴,收藏和点击率直线上升,高兴死了。话说,不好意思哈亲们,这一章更新的慢了些,因为有很多东西要在这一章设定,可以说这一章是整部小说连贯的最关键的一场戏。所以,花得时间稍微多了些。
第十九章:见鬼
四更天了,差不多夜里一点多,清毅坐在城边,感觉越来越饿,越来越冷,四周安静的不见一点人声人影,这样继续呆下去也不是办法,如果可以,回去把事情说清楚,然后离开王府,反正对于曲伦郡来说,他在乎的也只是叶苑这个壳子。想到这里,清毅有些懊恼的叹口气,事情怎么会变得这么复杂了,简简单单的不好吗?
清毅说对了一件事,这样耗下去确实不是办法,但他也说错了一件事,在城里不停寻找清毅的曲伦郡,现在的心情不仅仅是担心叶苑这个壳子,而是清毅这个人。
据推断清毅是日暮时离开了王府,连晚膳都没吃,而且夜里秋露重,他只穿了一件单卦,现在一定又冷又饿,别人不知道,曲伦郡是很清楚的,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又没有武功自保,虽说他不笨,但是难免……从月婵楼出来后,清毅就好象一滴水消失在玉梁城,找了一晚上都没有消息,是不是遇上危险了?是不是受伤了?是不是……曲伦郡越想越害怕,他恐怕还没有意识到,此时急切的想找到清毅,希望他安全而返的心情,已经完完全全证明,清毅在他心目中变得很重要。
是清毅!而不是叶苑!
叶苑是一个敏感脆弱的人,性格如此,所以经常发些小脾气,耍些小性子,曲伦郡早已习以为常,但是清毅的敏感脆弱却不同,平日里总是阳光爽朗的笑容,但是阴暗一面却在不停积累着压抑,要么不爆发,要爆发就象现在这样。
在玉梁城内马不停蹄寻找了两个多时辰的曲伦郡,此时也是疲惫焦虑到极限,再这样下去,说不定要借调连将军的人马出城寻找了。
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命运的邂逅没有偶然性,人在邂逅某个命运之前,其实已经朝着那个命运迈进了。"——美国总统威尔逊。
黑暗中的玉梁城,火把微弱的照明下,曲伦郡急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余光里突然窜过一个黑影,曲伦郡"霍"地停下脚步,身后的护卫也都停下,"刚才是什么?"曲伦郡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王爷?"护卫们更是莫明其妙。
"那个……"曲伦郡看着黑暗中的屋顶,没错,刚才确实有一个黑影,而且此人的轻功不同凡响。这看起来不经意的一个小插曲和清毅的失踪似乎完全没有关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曲伦郡突然间对刚才那个黑影有些在意,正准备下令追寻那个黑影,就见有卫兵一路奔跑而来。
"启禀王爷,宫里好象派出禁卫军正在抓捕刺客。"
"是吗?"
曲伦郡看着刚才那个黑影出现的地方,微微眯了眯眼,"宫里的人向哪个方向去了?"
"好像一路追迹往城南。"
"我们跟上去看看。"
"王爷?"
曲伦郡看向皇城的方向,冷冷的一笑,"宫里的刺客可不多见。"
"是!"
明峰忍着肩头剧痛,施展轻功一刻都不敢松懈地向城边奔去。
真没想到,那一箭……
曲黎手里的乌金箭离弦那一刻,银色的月光在他眼底隐隐透出丝丝寒意,曲黎对自己的箭术有绝对的信心,那一箭对准的并非明峰的要害,曲黎还不想让他死,只想让他受点伤,这样放出蓝鹰追踪,事半功倍。别忘了,乌金箭羽是用蓝鹰雏鸟羽毛制成的,只要沾上了,不论多远,蓝鹰都能找到。
明峰在飞过皇城的半空中,手中的流光剑借力城墙坚硬的石壁强行换了一口真气,眼见着即将成功越过皇城,却不想此时身后隐约袭来一股杀气,明峰毫不犹豫地旋身避开了身后的第一箭,脚尖轻点城墙,流光剑轻轻一挥,斩断了第二支箭,手指尖都能触碰到城墙顶的瓦檐,万万没有料到还有第三支箭,这一箭的杀气隐藏在前两支中,让明峰根本没有感觉到,而此时真气已耗到极点,要么避开此箭从城头掉落,要么飞上墙顶,但是这一箭是无论如何避不开了。这一瞬间,明峰没有选择的余地。
乌金箭好似一道暗哑的流星射进了明峰的左肩,受伤之下明峰借着这一点外力翻旋身体滚落到墙顶,一刻都没有停留,随即翻身而起展开双臂,好象飞鹰一般从城头滑翔而下。
看到明峰中箭翻过城墙,曲黎冷冷一笑,一挥手,"追!朕要活口!"
"诺!"身边的禁卫军立刻放出两只蓝鹰,夜空下,蓝鹰仰天尖唳的长啸一声,好象蓝色幽灵一般拍打着翅膀追迹而去。
"咕噜噜~~"
清毅尴尬的揉了揉饿得不停哀鸣的肚子,真的难堪啊,果然,人还是没办法抵抗生理需要,总之,今天晚上还是先回王府吧,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清毅长长的叹口气站起了身,看到衣上满是灰土,真是狼狈呀,清毅感慨着,总不能就这样回王府吧,抬手刚刚准备拍打灰土,突然间从天而降一个黑影,"扑通"一声重重地压到清毅身上,清毅无从防备,四脚朝天地被摔到地上,腾起一团灰土,七荤八素两眼直冒金花,差点被摔断了气。这下可好了,直接全方位接触,一身灰土。
好不容易等清毅反应过来,才发现压在身上的是一个人,还是个男人,天啦~~这年头人倒霉就是这样的,为什么不从天上掉下一个林妹妹,或者掉一两个金元宝也算安慰呀。
清毅被腾起的灰土呛得不停咳嗽,忍着呼吸困难,用力扳着那人的肩努力地将他挪开,娘的!一抬手刚想擦擦眼里迷进的尘粒,月光下突然发现手上一团黑乎乎粘腥腥的东西,清毅只用了一秒钟就反应过来,血!
惊诧之余,回身扶起那人,果然!肩头一支乌黑发亮的利箭,刺穿背部大圆肌,肩胛骨有可能骨裂。"喂!醒醒!!喂!!"看着那人苍白的面庞,清毅脑子里瞬间空间剧场——消毒、取箭头,止血、缝合伤口,破伤风针剂、消炎点滴……"喂!你醒醒!"
已经离城边不远了,明峰突然感觉到一阵头晕,脚下一沉,重重的摔到地上,迷糊间似乎有人在摇晃他,猛地睁开眼,就好象濒临危险边缘的受伤猎豹,明峰本能地拔出流光剑。
刚才还脸色苍白、紧闭着眼,一瞬间突然出现一把银晃晃的剑架在脖子上,换作谁遇着这样的变化也接受不了,"兄台~~有话好~说~"清毅慢慢的向后移了一寸,好让自己的脖子离那把还沾着血光的剑远点。
肩上的痛疼让明峰狠不得立刻将箭拔出,"你是谁~~"
"我~我只是路过~路过~"
"夜里四更天路过?"明峰在这个人身上没有感觉到杀气,也没有感觉到练武之人的气息,这人不会武功,看来应该不是追杀自己的人。明峰稍微喘了口气,但是手里的流光剑却毫不放松。夜里四更天一个人在城边路过?这话谁信呀。
"啊!确实路过。你~~好象受伤了~"清毅刚想伸手。
明峰将剑一横,"不关你的事!"说罢,不顾伤口撕裂的剧痛,硬撑起身子,收起流光剑,抬头看了看高高的城墙,果然还是有些勉强,但是琴儿……明峰一咬牙,从衣边撕下一块布条,三下两下胡乱的缠上自己的肩。
"喂,我真的不是想多管闲事,但是你这样肯定不行的~"清毅看那人这样敷衍,身为医生的职业习惯,完全看不下去了。
"不关你的事!"明峰冷冷地回了清毅一句,说罢,试着调息了内力,提起一口真气,向城边冲去。
还没见过这样对自己不负责任的病人,清毅刚想发飚,就见那人突然冲向城墙,干嘛!要自杀吗?"喂~~"还没等清毅这个喂字落地,就见明峰平地跃起,在空中一个大跨步,沿着垂直的城墙干净利落地斜上几步,手中的流光剑借力微微突出的墙石……
直到明峰消失在城头,清毅还没找回自己的下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神吗?地心引力一定对他不起作用,天啦,我到了一个什么世界呀。
呆呆地站在原地好半天,清毅还没回神,片刻前那短短十几秒的影像一定是幻觉。清毅冷不丁打了一个寒颤,幻觉真是可怕的东西。
木木的转身,脚边突然踏上一个硬硬的东西,清毅捡起来一看,月光下,黑黑沉沉的泛着漆亮的光泽,翻过来复过去瞧了半晌,除了形状有点奇怪,清毅实在看不出这是个什么东西,刚想当垃圾扔掉,转念一想,说不定是那位神仙掉的,先拿回去好好研究一下,以后有机会再物归原主吧,一边这样想着,清毅顺手将那块墨玉收起衣襟,刚一抬头,就见一团蓝黑色的东西扑面而来,耳边还响起一声怪异的尖叫。
清毅吓得大叫一声,抱头蹲到地上。
今天晚上真是见鬼了。
等到清毅再次抬头的时候,发现刚才还是空无一人只有月光相伴的城边空地,突然间围满了一圈全身铠甲的卫兵,人人手里一支火把,外加一支亮锃锃的矛戟,这么多人却没人说话,只是安静诡异地盯着圆圈中心的清毅。
清毅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地在原地转了一圈,这些人不是来找我的吧!正想着,卫兵突然让出一条路,一人一马雄赳赳气昂昂地出现在面前。
清毅认得那人,头戴金冠,身着皇袍,曲黎!"草民叶苑叩见陛下。"
"叶郎中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时候无论谁看到清毅估计都会这么问一句。
"啊~~"清毅大脑当机一秒,瞬间脱口而出,"路过~"
"路过?"
"启禀圣上,蓝鹰找到此人。"旁边一位将领上前抱拳禀道。
"哦?"曲黎转过头上下打量了一番清毅,"刚才,你可有见到什么人?"
"是"
"那人现在何处?"
"就算说了,陛下也未必会信。我看他从城墙上面飞走了。"清毅指了指刚才幻觉消失的地方,微微一挑眉,信不信由你哦。
曲黎抬头看了看高高的城墙,此人果然高手中的高手,"来人,立刻出城追击!记住,朕要活口!"
"诺!"
低头,曲黎看了看清毅,还有这个人,真是有趣,半夜四更天说是打此路过,"叶郎中不是暂住王府吗?"
"啊?"清毅有点尴尬的撇撇嘴角,"是~~吧~"
曲黎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很容易发现清毅这个不经意的小动作,眼里精光闪了闪,这个叶苑自打"那"之后,举止行径与之前完全判若两人,真有趣呀,看样子今年的秋祭不会无聊了。"朕……送叶郎中回王府可好?"
"呃?"好意外的提议呀,真是皇恩浩大,但是我认得路呀,"那个~~嗯~~~~"
"苑儿!!"
正当清毅不知道如何拒绝的时候,不远处传来曲伦郡欣喜若狂的叫声,"苑儿!!"
清毅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拥住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瞬间,清毅觉得心头一暖。"王~王爷,好多人呀~"清毅抽搐着嘴角失笑几声,"好~多人呀~"
"苑儿!!"曲伦郡放开清毅,"你~没事吧,有受伤吗?饿了吗?冷吗?"
"啊?"这一下清毅是真傻了,今天晚上一定是饿晕了才会有这么多幻觉吧,曲伦郡的眼神分明不是在作戏和敷衍呀,幻觉真是可怕的东西。
"想不到会在此见到昭王。"看到"叶苑"和曲伦郡旁若无人的亲密无间,曲黎不由得一阵恶寒,故意演给朕看的吗?看你们有多恩爱?想笑话朕是孤家寡人吗?
曲伦郡早就知道曲黎在身后,听到曲黎那句阴不阴阳不阳的话,微微扬扬眉,一回身,恭敬的行礼,"参见陛下,苑儿惊扰圣驾,实属无意,还望陛下恕罪。"
"昭王言重了,朕,正想替王兄将叶公子送归王府,可巧,王兄及时现身。"
清毅在一旁听得鸡皮疙瘩满天飞,这两人嘴上说着客套话,为啥听起来这么别扭捏~
"臣惶恐,怎敢劳烦圣驾,臣自会护送苑儿回府,恕臣先行告退。"
"准!"
曲伦郡揽着清毅的肩转身离去,身后曲黎如刀一样的目光,曲伦郡早已习以为常,已经斗了五六年,不在乎再多加一场吧。
而曲黎,一直目送着曲伦郡和"叶苑"的离去,王兄,天下之争,岂能容下一个"情"字,你注定就是败家!
作者有话要说:呐,今天晚上我要写《翅影》,所以……PS:真的要撒把花呀,庆祝三位配角同时在一章内出现,真不容易呀。
第二十章:嫉妒
饿了一晚上,突然间有一碗热腾腾、炖得浓香扑鼻的鸡汤出现在面前,清毅突然间感慨,人活着能吃饱不用挨饿便是世间莫大的幸福了。不过……
"王~王爷,被人这么看着~~"清毅端着鸡汤,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曲伦郡在一旁摇摇头叹口气,"你呀……"那语气里有责备有疼惜,还有一丝无奈。
清毅搁下鸡汤,低头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别说那么多了,趁热。"
"嗯"
正在这时,满月进来报,"王爷,师父,师公来了。"身后,萧阎医已经踏进清芷阁。
"老夫参见王爷。"
"萧大人免礼。"
"王爷,老夫有事想与苑儿商谈。"
"嗯,本王不打扰了。"
"恭送王爷。"
曲伦郡一走,"满月,你也出去吧。"
"是,师公"满月退出时,乖巧地随手掩上门。
清毅这时候早就坐不住了,站起身,低头看着桌面的鸡汤。
萧阎医轻不可闻地叹口气,在另一张椅上坐下,"你也坐吧。"
"前辈……"清毅这时候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唉~~老夫一生从医,并非不信此类匪夷所思之事,老夫只是想问问,苑儿到底怎么了?"
清毅抿抿嘴唇,"我想,叶公子在入宫前就应该服了药……"
"你是说?"萧阎医惊讶地微微向前探了探身。
"这种可能性很大,虽然我没有办法证明。"
"天意呀天意,唉~~果然天意如此。"
"前辈的意思?"
"老夫从王爷那里得知,你从另一个地方来。"
"是"
"也曾学医?"
"是"
"老夫偶尔看过你留下的笔录,与老夫所学之术出入甚大,可是你那个地方的医术之道?"
"嗯"
"啊~~好事,好事。"
"前辈,我不太懂您的意思。"
"不知你今后有何打算?"
"前世我也是学医之人,所以在这里除了从医,身无长处。"
"如此甚好,你可愿随老夫一同回平阳?"
"啊?"这么诱人的条件,是清毅之前千方百计想挖出的捷径,若是清毅刚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遇上萧阎医,恐怕会毫不犹豫跟他老人家走了,但是现在……清毅犹豫地半天没说话,内心矛盾纠结焦急。
果然呀,人一旦有了牵挂,便会有所顾忌。
"老夫不要你现在便答复,若是你考虑清楚了,可随时回平阳,老夫年事已高,早已不是当年游医四方之时,如今只能在平阳造福一方百姓,不过,你却不同!"
"前辈的意思我懂,只是……"
"唉~真真是天意呀,"萧阎医长长地又叹了口气,"苑儿是老夫最得意的弟子……"言下之意,就这么毁在曲伦郡手上,"老夫不希望你重蹈覆辙,天家之事,本就不是我们平民之辈所能奢望的,而且你刚来,这天子与王爷之间的恩恩怨怨已经有不少年头了,你是外人,老夫爱惜你是人才,不忍见你有什么闪失。"
"前辈,我很愿意跟随前辈学医,只不过明天要出发秋祭,我答应过王爷……"
"秋祭呀~~"萧阎医拈着胡须,神色顿时黯然,"老夫劝你还是……"萧阎医一抬头看到那张还能被称为"叶苑"的脸,只是此刻这个人眼里隐隐透出一种不同寻常的东西。也许会有所不同吧,也许又会是一样?这世间之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想到这里萧阎医打消了念头,还是咽下了后半句话。
"秋祭?有什么问题吗?"清毅看到萧阎医欲言又止的表情,疑惑的问道。
"也许是老夫过虑了,你叫什么?"
"清毅,清水的清,毅力的毅。"
"好名字呀。"
"前辈,秋祭……"清毅原本还想问问,毕竟这个萧阎医在宫中也曾呆过不少年头,一定知道清毅所不知道的事。当初曲伦郡提出秋祭同行的时候,清毅就觉得有些奇怪。
"时辰不早了,你还是快些歇息吧,"萧阎医站起身,"若你考虑清楚,可随时来平阳。"
"是,多谢前辈。"
萧阎医走后,清毅看着桌上有些泛凉的鸡汤突然索然无味,刚才萧阎医话里有话,清毅怎么会听不出来,抬头看向窗外已渐西落的满月,秋祭呀……
清毅一觉醒来,依稀记得昨夜好象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一处高耸入云的城墙边见到神仙了,那神仙背上长了一对翅膀,腾云驾雾,眨眼间就飞过那城墙,醒来后,躺在床上对着纱帐自嘲地笑了笑,一翻身,突然压到一块硬质物。
对哦,这块黑乎乎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清毅从身下摸出那块墨玉,拿在手上左右看了看,形状也够奇怪的,半圆不像半圆,一半弧形,一半平滑,中间还有一个孔槽,似乎可以和什么东西对接,表面触摸起来凸凹不平,清毅拿起墨玉对光仔细端详,嗯~~~文字?不太像,花纹?够诡异,难道说是方术中的道符?呃~~神仙的东西,不一样就是不一样,清毅自言自语的笑了笑,这中间是什么?某处条纹的暗槽中似乎有什么暗红色的东西填充,清毅用指甲轻轻刮了刮,拿到鼻前嗅了嗅,血!是了,那时候……清毅回忆起昨夜发生在城边的那一幕,不知道那人伤势如何了……
丫!不相干的人也这么担心,真是吃饱撑的。(不相干?纤大嘿嘿奸笑地抖着肩,一转身"刷"地展开巴掌大的扇子,命运这块石头已经开始滚动了……)
"满月~~"
"师父"
"替我准备洗澡水。"清毅说着,顺手将那块墨玉随手搁到桌上。
"是,师父"
"满月,萧……啊,师公呢?"
"走了"
"诶?"
"天刚亮就向王爷辞行了。"
"是吗~"清毅垂眸看向梳妆台上那根木质简易的发簪,人决定选择什么样的生存方式,那都是自己的事,追逐名利也好,闲云野鹤也罢,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去决定你的选择,但是叶苑,我很希望有人能够告诉我,昨天晚上我作出的选择究竟对不对,因为,在选择留下的一瞬间,我心里仍然有一丝犹豫,明明知道对于今后的人生而言,"离开"会比"留下"更有意义,但我还是不由自主地选择留下,如果追根究底,也许是因为我想找到一个答案。
"师父,洗澡水准备好了。"
"嗯……满月"
"师父?"
清毅拿起那根木簪放进抽屉里,"从今天开始,替我准备一根新的发簪吧。"
明天要出发七里洞秋祭狩猎,所以今天王府里很是忙碌,清毅仍然在清芷阁里看书做笔记,一直到吃过午膳,都没有见到曲伦郡的身影,清毅终于按捺不住心不在焉的折磨,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决定出阁走动走动。
"满月,府里有什么散心的地方?"
"师父可以去观泉台散心"
"好,泡上一壶好茶。"
"是,师父!"
穿过王府,一路上不断遇见急步匆匆的下人,见着清毅,也都恭敬地唤声叶公子,清毅自从全胜厨头周大贯那场赌局后,府里上上下下都对他刮目相看,再没人敢说叶郎中是靠花脸蛋得宠的。
清毅悠闲地摇着扇子走在一条长长的走廊上,秋日午后明媚的阳光温暖干爽,迎面吹来的微风夹着满园盛开的桂花香,摇动的树叶间偶尔露出假山上那座观泉台碧绿晶莹的琉璃瓦片。
天气真好呀,清毅深吸了一口甘甜的空气,不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古筝琴声,清毅驻步在长廊边倾听了片刻,"满月,王府里还会有人弹古筝?"听多了现代世界复杂华丽的乐曲,突然间听到这种古典单纯的琴声,果然感受不一样。
"那个~~"满月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脸颊。
清毅毫不在意地轻笑一声,摇着扇子继续向前,拐过走廊,踏出月牙门,眼前豁然开朗,微风中泛着鳞光的池水,精致华丽的观泉台,悠扬古典的琴声似乎更清晰了一些,到了这一步清毅还没有意识到什么,身后的满月好几次想说什么,"师父,那个~"
"嗯?"
"师父~~"
"怎么了?"清毅脚下没停,回头看了一眼满月。
"那个~~"满月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师父以前……
满月话音还未落,脚下的青石小径已经走到尽头,一拐弯,眼前突然出现一棵巨大的桂花树,树下清毅看到了那个弹着古筝的人,头戴珠钗凤冠,衣着华美,身边还侍候着一个丫环。
清毅定在原地眨巴眨巴眼,王府里若还有什么人能够这样打扮,还是个女人,就只有一个结论——昭王妃。天啦,我居然把这号人给忘了,难怪满月几次想开口说什么。
真是尴尬呀,虽说清毅对这个昭王妃谈不上什么喜好,或者说根本就是陌生人,但是现在这种狭路相逢,真是进退不得。清毅悄悄的向后退了一步,想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地离开,刚刚一转身,琴声突然停住,身后传来昭王妃傲慢的声音:"叶公子如今真是怙恩恃宠,连尊卑礼数都忘了?"
清毅"霍"地停下脚步,而站在对面的满月突然间双膝跪下,清毅微微皱皱眉,没办法了。
回身,恭敬的行礼,"叶苑拜见王妃。"
"哼!!叶公子的礼,本王妃可受不起。叶公子是王府的大红人,王爷恩宠之人,昨日还听说叶公子耍着性子闹到了半夜。"
清毅在心里苦笑一声,女人呀女人,看样子今天她不逮着机会发泄一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只是现在,我要怎么脱身呀,和妒妇较劲,纯粹是在浪费时间。
"王爷如今对叶公子真是恩宠有加,既然如此,本王妃也算大人有大量,虽说叶公子并非出身名门,本王妃还是愿向王爷请媒,将叶公子聘娶为男妻如何?以后你我也可算姐妹相称了,哈哈~~"昭王妃嚣张地掩唇大声嘲笑,身边那个丫环也跟着笑得前俯后仰,眼光鄙夷地瞟着清毅。
叶苑那么清高的人,清毅不由得心中一阵怒气,不想得罪这个女人,只是因为觉得她很可怜,并不是怕她,但是刚才那番话说得太过份,所谓人贵自知,想用这种羞辱别人的方式来发泄自己的不甘心吗?这种行为不配得到原谅。
"真是可怜!"清毅直起身,抬头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面前这个女人,尽管这女人姿容绝色,但是在清毅眼里却觉得她丑陋无比,令人生厌。
"你说什么?!"昭王妃本以为这个叶苑会气得转身离去,就算王爷宠他,这样难得的针锋相对的机会,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出口恶气。没想到他居然说了这样一句话,这句话就好象一把刀正中昭王妃的痛处,"大胆!"
"放肆!"昭王妃身边的香巧也跟着怒喝了一声。
两个女人气势汹汹的架式,让清毅越发倒胃口,跟这样的女人斗气真叫丢人,清毅冷冷的瞟了一眼香巧,转过头看向昭王妃,"我说你很可怜!没听清楚吗?我还可以再说一遍,你很可怜,非常可怜!"
清毅身上不同于叶苑的气势压得昭王妃又气又怕,"你~~"昭王妃颤抖着,突然抬手想去扇清毅一个耳光。
怎么可能让这种女人碰到自己,清毅毫不犹豫地抓住了昭王妃的手腕,"想打我?你没那个资格!"
"放手!你好大的胆子!"昭王妃气得浑身发抖。
香巧见状,在一旁大声地叫道:"来人呀,来人呀,杀人啦杀人啦。"
清毅眯了眯眼,冷冷一笑,猛地甩开昭王妃的手,"尽管大声叫,让王府里的下人们都来看看昭王妃现在的可怜样。"
一句话让香巧嘎然止声,但是之前的叫声也招来了不少王府卫兵,远远地看到是叶郎中,也都停下脚步,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观望。
"男人最讨厌的就是你这样的女人!"清毅小小的逼近昭王妃,"除了争风吃醋,耍些自以为是的心计,什么用处都没有,王妃!多好听的头衔呀,你也只不过是男人传宗接代的工具罢了,你不懂什么叫'自知之明'吗?不懂什么叫'自尊自爱'吗?乖乖地做你的王妃,你不来招惹我,我只当你这个人不存在,你若想闹得鸡犬不宁,本大爷奉陪到底!"清毅一转身,"满月,我们走!"
"是,师父!"满月站起身大声应道。
不远处那些护卫们自觉地让开一条路,清毅一脸寒霜领着满月扬长而去,扔下昭王妃和香巧狼狈地站在那里,恶毒的目光恨不得将清毅撕成碎片。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抱歉,更新拖了几天,抱歉,因为先前在写《翅影》新章,不过,这个不是理由,这几天收藏数和点击直线上升,说实话,我好开心,但同时也感觉好大的压力,几天前我们还在说收藏快二百了什么什么,转眼收藏快上四百了,这几天每天晚上想写《青》剧,但是一提笔,与其说是紧张,不如说有些胆怯了,害怕自己写得东西不够好,辜负这么多人的期待和信任,ESSE一根接一根的抽,越来越担心和谨慎,迟迟都不知道该怎么动笔。不过,我还是觉得有压力是好事。因为背负了这么多人的期待和愿望,这样的责任感会时刻提醒我,任何时候都不能松懈、不能敷衍、不能有轻率之心。感谢亲们的支持!谢谢!!!
第二十一章:赏月
清毅窝了一肚子的火回到清芷阁,散心!散什么心,讨这种冤枉气回来,清毅端起桌上的凉茶一饮而尽。说不在乎那是假的,昭王妃那句"男妻"的话,让清毅就好象吞了一只苍蝇哽在喉咙里,堂堂七尺男儿居然要跟女人一样被称妻,这种折辱尊严的事,清毅无论如何都很难接受,果然,男人和男人之间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是曲伦郡……清毅拿起桌上那块墨玉在手里把玩着,真是混乱啊,虽说和清豪的关系也非同一般,但是无论怎样跟聘娶完全扯不上关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两人仍是平等的。
还是放弃吧……清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毕竟他是有家室的人,再怎么说,那个女人都是他明媒正娶的合法婚约者,不管曲伦郡心里有没有她,也不管谁先来后到,清毅现在都算是第三者了,啊呸!什么第三者,清毅对自己的用词小小地鄙视了一番,这样说不等于自己给自己一个耳光吗?
爱情还是一对一的好,三个人的纠结不是早已经受够了吗,清毅一边想着放弃的理由,一边却很犹豫,那个人,唉~~真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到底,该怎么办呢……
曲伦郡一直到晚膳过后才回到王府,一踏进府里,便从齐伯那里了解到下午发生在观泉台的一段八卦新闻。
昭福阁里……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声,昭王妃捂着脸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小姐~"香巧见状,跪在地上伸臂护住昭王妃,"求王爷开恩,求王爷开恩,饶过小姐吧。"
"滚开!"曲伦郡一脚踹开香巧,居高临下,冰冷寒意的目光刺得昭王妃禁不住微微颤抖,"本王警告过你!王府里你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你胆子不小呀,居然将本王的话视作耳边风!"
"王爷恕罪~王~~爷恕罪~~"昭王妃吓得连声音都在发抖。
"求王爷饶过小姐吧~~"香巧也在一旁不停地磕头。
"好,念你是初次,暂且饶过你,下次若再敢坏了规矩,本王定不轻饶!!"
"是~~"
曲伦郡一甩袖子,冷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昭福阁。
等他一走,香巧立刻上前扶起昭王妃,"小姐,小姐,"叫着叫着,眼泪就出来了,"小姐~~"
昭王妃靠在床边,脸色苍白,嘴唇不停颤抖着,纤细的手指紧紧抓着床边的纱帐,娇美的五官狰狞扭曲着,好半天才从嗓子底怨毒地吼出一句话,"我要他死!我要他死!!",尖尖的指甲"撕啦"一声将精美的纱帐撕成两半。
曲伦郡从昭福阁里出来后,直径上了清芷阁,门口满月一见到曲伦郡,正准备给清毅通报。
"不用了。你师父歇息了吗?"
"回王爷,还没。"
"嗯,你下去吧。"
"是"
清毅在房内早就听到了门口曲伦郡和满月的对话,也听到了曲伦郡推门进房的动静,但是清毅打算装作没看到,低头继续写着笔记。
曲伦郡进房看到书案上点了两盏灯,清毅埋头飞快地写着什么,时而翻翻手边的书,就是不抬头。曲伦郡小小的叹口气,还是坐到书案边那张红木椅上,顺手拿起一本医书在灯下翻阅着。两个人就这样心照不宣地各看各书,各想各事,谁都不说话。
终于,在长久诡异地安静之后,清毅放下笔,按了按太阳穴,"呐~~我说,你到底打算呆到什么时候?"
曲伦郡平静地将手里的书翻过一页,没回答清毅的问话。
清毅抬头看了曲伦郡一会儿,"我要去睡觉了。"说罢,起身去卧房。
经过曲伦郡身边的时候,曲伦郡轻悠悠地说了句:"你在生气吗?"
清毅"霍"地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问道:"什么!"
曲伦郡放下书,起身走近清毅,"果然,你还是介意。"
"怎么可能!"
"清毅~"
这是曲伦郡第一次叫出自己的名字吧,清毅内心就好象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枚石子,轻轻荡起一层涟漪……啊啊!现在不是感动的时候,清毅回身看向曲伦郡的眼睛,这个人,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呀,"你想说什么?想说下午在观泉台的事吗?王爷,不管我是不是在意,都请王爷不要用这种安慰女人的方式。"
曲伦郡垂眸轻声笑了笑,还真是一个麻烦的家伙,"今天,是满月。"
"所以呢~"
"在观泉台赏月,一起,如何?"
清毅坐在观泉台的栏边上,靠着廊柱,仰头看向夜空中高悬的一轮明月,月球上淡淡的阴影清晰可见,观泉台四周也被照得银亮如水,清凉的夜风吹来一丝馥润的桂花香,清毅情不自禁地陶醉在美景中,真是不错呀,这么美的月色……
嗫!!清毅脑后突然滑下三条黑线,为什么我会答应这家伙来赏月呢?还是一起!清毅回头看了看石桌边自斟自饮的曲伦郡,哀怨地叹口气。
"怎么了?"曲伦郡发现清毅一直看着自己。
"没~~"清毅低头看着微风中泛着细碎银光的池水,"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
"嗯?"
"叶苑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曲伦郡端着酒杯苦笑一声,"明明苑儿的模样就在眼前,这样的问题,你不觉得好象是自己问自己吗?"
"不觉得,我又不是对着镜子问这个问题,算了,就算知道再多,也无济于事。"
"为什么会想问这个?"
"只是……有一点点在意……"因为到现在为止,从来没有人在清毅面前提到过叶苑的家人,不是很奇怪的事吗?清毅也不愿意去问,如果叶苑的父母知道了自己的孩子已经被调了包,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也许会怨恨这个偷了自己孩子身体的贼吧,清毅有点害怕去面对他们。
"你想知道什么?"
清毅轻轻摇摇头,"不重要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今天晚上的月亮真圆呀。"
"是呀"
清毅看着池中月亮的倒影,沉默了片刻,"我打算秋祭之后就回平阳。"
曲伦郡端着酒杯的手一顿。
"萧阎医走之前已经和我说过了,希望我能回平阳。"
"他希望,还是你自己这么希望?"曲伦郡看着杯中晃动的酒水,低沉了声音。
"我也……希望吧,其实你说对了,今天这件事我确实很介意,也许最初到这里的时候,说自己一无是处还情有可原,但是现在有机会让你去做自己、证明自己,如果还用这样的理由就好象在逃避了。确实在王府里不用担心什么,不用担心挨饿,不用担心受伤,如果睁一眼闭一眼安于现状的混日子,也可以过下去,但是我做不到。"
"清毅~~"
"我咧,总是有一种错觉,王爷在我眼里是很温柔的一个人,到底是因为这张脸,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不是,不是因为……"曲伦郡激动的上前一把抓住清毅的手。
"抱歉,能先听我说完吗?抱歉~今天这个气氛特别好,很煽情,所以我想把这些话说出来,因为过了今天晚上,我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心情和冲动,呵呵,也许会让你觉得很傻,不过,还是请先听我说完好吗?"
"你说,我在听。"曲伦郡紧紧抓着清毅的手,也在栏边坐下。
"谢谢~"清毅低头看着两只握在一起的手,苦笑一声,"我其实很嫉妒叶苑,如果王爷是因为这张脸才对我温柔,我会更加嫉妒他,再坚强的人也会有脆弱的时候,所以我很感激王爷对我这么好,特别是像我这样的境遇,当然了,如果是因为我这个人才对我好,我会更加感激,而且,会觉得很幸运。"
"清毅~~"
"你说的对,其实我心里并不在意到底喜欢的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是真心喜欢,而对方也是真心的,对我来说这就是最重要的。抱歉,用了这么不敬的称呼。"
"不妨事"
"所以,不管王爷是因为什么对我好,这份心意我全部都体会到了,我心里也觉得能够认识你,真的很好,被别人关心照顾,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如果能够一直和你在一起,也会是一件幸福的事。"
"清毅,如果你真这样希望,就留下,不要走!"
"呵呵,抱歉~"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走?"
"我这个人没什么雄心大志,什么天下江山、地位名声,这类东西我并不看重,我只想过我自己想要的生活,有一个爱我的人,我也很爱,两个人一起吃饭睡觉、一起zuo爱聊天、一起面对未来,一起过着平凡琐碎但是充满真实的生活,然后一起到老,这就是我认为的爱情,很简单,却很认真。"
"你想要吗?想要这样的生活,我可以给你。"曲伦郡抬手捧着清毅的脸。
"承诺是很重的一样东西,有时候你甚至需要用一生的幸福来交换这个承诺,所以,你可以选择我,也可以选择娶妻生子,但是,你不能两个都要。"
清毅话音刚落,曲伦郡的表情顿时僵住了。
清毅勉强笑了笑,慢慢从曲伦郡手中挣开,"明天要去秋祭,还是早些歇息吧。"
"秋祭……你还是不要去了,好吗?"曲伦郡还紧紧拉着清毅的手,低头轻声说道。
"呵呵~~你在说什么呀,我可是期待了好久的,不要这么扫兴嘛,至少在走之前让我好好地过一次瘾,你不会连这么小小的愿望也要拒绝吧。"
"清毅……"曲伦郡欲言又止,"如果……"
"嗯,今天就这样吧,我有些困了……"
"明天,"曲伦郡突然站起身将清毅拥入怀中,"秋祭,无论如何,请一直跟在我身边。"
清毅靠在曲伦郡的肩头,轻声笑了笑,"当然……我很愿意。"这一瞬间,清毅感觉曲伦郡的双臂抱得更紧了,"晚安……"
过了好半天,曲伦郡才慢慢松开了手,清毅低着头向后退了一步,转身离开的时候,身后那轮明月将他的影子拉得好长。
作者有话要说:我已经困得不行了,硬逼自己更完一章。要不然睡不踏实。
第二十二章:满月
月有阴晴圆缺,恐怕很多人不知道,因为月亮奇特的自转方式,所以它总是同一个半面向着地球,无论在地球的哪个角落,你都看不到月亮的另一面。
观泉台栏边,夜空淡蓝色的满月依旧明亮高悬,清凉的夜风带着一丝桂花香穿过树丛,响起一片轻柔的沙沙声。
清毅走后,曲伦郡独自一人还是坐在石桌边自斟自饮,淡淡的银辉下看不出脸上的表情,对于清毅那番话,曲伦郡不可能无动于衷,但是……
"王爷"廊柱的阴影里,突然显现一个黑衣人,垂首恭敬地跪叩在地。
曲伦郡的目光立刻变得冷酷无情,"都准备好了?"
"是"黑衣人轻声回答,"四部共一百七十人全部准备好了。"
"到时候会有人接应你们,行至良丘谷道,红烟为令。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是"
"去吧,事成之后,本王允你,带她走吧,走得远远的,不要再回来。"
"是!多谢王爷成全!属下告退。"话音刚落,黑衣人便消失在月下。
曲伦郡一口饮尽最后一杯酒,放下酒杯,起身慢慢踱到亭栏边,负手望向天空的满月,就这一次!最后一次……
回到清芷阁后的清毅并没有睡下,靠在窗外也抬头看着天空那轮满月。
曲伦郡想做什么,清毅并非没有感觉,从最早曲伦郡向他提出秋祭之行的要求,他就能猜到五六分。这几日曲伦郡神龙见首不见尾,清毅大体上也能够推断出他在做什么,萧阎医临行前那番欲言又止的话,不是没有让清毅警觉,清毅善良归善良,却一点都不笨,不是吗?今天晚上,曲伦郡那话里透出的一丝内疚,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是说过他们天家的事自己不插手吗?那又为什么还要一起跟着秋祭,如果昨天答应萧阎医一起回平阳了,不是什么事都不会有吗?到底为什么要趟这滩祸水。明知不可为,清毅却无法抗拒地做出了决定,看着窗外的满月,清毅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有一种直觉,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
(纤:这世间有很多事是没有原因和道理可言的,如果你想去做,那就去做,不要去问原因,不要顾及理由,因为这些没有道理可循的决定,往往是命运之手在牵引着你,'人生三十岁前无惧,三十岁后无悔',毅儿,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个道理。)
这么美丽的夜色,皇宫里也有一个人抬头看着满月,只不过曲黎的心情却一点都不轻松。最近得到消息,西边大盐国和商国近来接触甚密,东面虞国正在计划与琼国联姻之事,这样看来,太平之日不久矣,战事也不远了,曲国地处南方,民殷国富,一直都是他国觊觎对象,特别是大盐国,地处荒漠西域,虽然国土面积是曲国的三倍之多,但是物产稀少,大盐国的建帝早已垂涎曲国的富饶,野心勃勃想借吞并曲国,进而一统天下的意图,路人皆知,偏偏这个商国还想助其一臂之力,以为这样大盐国就会放过他?真是愚蠢呀,怎么可能会放过你。曲黎禁不住轻叹一声,还有琼国和虞国的联姻之事,恐怕也是为了相互借力共同对抗大盐国吧。
这片大陆,五国之争,只有曲国没有可联盟的对象,孤军奋战的巨大压力毫不留情的落在曲黎年轻的肩上,明明现在四面楚歌,危机重重,王兄,你难道看不到吗?偏偏还要在这个时候一心想篡权夺位,这个秋祭,你又打算搞什么鬼?亡了国,你争来这个皇位又有什么用?
朝堂上那些文官也好武将也罢,结党营私,天天争来争去的,无非是为自己招权纳贿,宫里也不例外,后宫太妃们也是各自为营,明争暗斗,挖空心思为自己争来更多权利,如今又在为皇后人选斗得死去活来。昨夜贵美石被盗,母后一早便紧张万分的派人来福阳宫打探消息,二十多年了,母妃担心自己的贵妃之位能不能保住,担心能不能生出皇子,担心曲黎能不能得皇上青睐,担心曲黎能不能登上皇位,担心自己能不能得到太妃之位,却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曲黎,这个自己唯一的孩子,就连今天,母后关心的也是贵美石的下落,却连一句都没有问起,曲黎有没有受伤。
那块墨玉就这么重要?不就是因为此玉乃祖传陪嫁之物吗?不就是因为此物也曾有一番来历吗?因为它关系着一个传说中的神秘宝藏,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难道比自己的儿子更重要?失去那块墨玉甚至让母后觉得比失去自己更焦急。
曲黎面无表情冷漠地看着天空那轮明月,残酷的宫廷生存,早就磨灭了彼此间的亲情,也磨灭了曲黎内心最后一丝奢望和软弱。
那偷玉之人找寻了一天一夜,竟然毫无结果,禁卫军白天在丛林里发现被暗器击毙的两只蓝鹰和半支被斩断的乌金箭羽。
比起那块墨玉,曲黎更感兴趣那人为什么要偷玉,谁才是幕后的黑手,自己也许不相信这个宝藏之说,但是人为财死,总有人愿意相信,击中蓝鹰的暗器,据称是江湖上"血手千山"独门暗器——雌雄水纹针。自古民不与官斗,江湖上那些名门暗派再怎么有胆子,也不会轻易和朝廷作对,如今居然敢从皇宫里、从朕的身上偷走重要之物,这背后若没有更大的买家做靠山,就凭区区一个血手派?
宝藏,曲黎冷笑一声,若真有了这笔财富,一统天下,岂不是指日可待?
"皇上,不早了,该歇息了。"匀舟恭敬地轻声提醒。
"嗯"曲黎转身时,看似漫不经心地随口问了一句,"匀舟……"
"奴才在"
"你怕朕吗?"曲黎侧过头,目光冷冷地斜睨着垂首在一旁的匀舟。
听到这句问话时,匀舟吓得立刻跪在地上,"皇上恕罪,奴力该死。"
曲黎不置可否、神秘莫测地从匀舟身边经过,你们怕朕敬朕,怕的,敬的,只是这个皇位吧,若没了那顶皇冠,没有那张龙椅,朕恐怕什么都不是。
昏暗的福阳宫,窗外明亮的月光映出曲黎长长的影子,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孤单。
曲黎口中那位失去行踪的偷玉之人,并没有逃远。
明峰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也是天空一轮满月,密集的树林上空,难得的露出好似井口一样的夜空,那轮满月就高悬之上。
这是在哪里?
"你醒了~"耳边传来一个陌生苍老的声音,明峰慢慢偏过头,不远处燃着一堆柴火,一位鹤发老者正在火边用一个捣碗凿弄着一些野草。
明峰刚想挣扎地起身,老者便和悦地劝道:"你还是多躺会儿,你受的伤虽不重,但是失血过多。"
"伤?"明峰这时候才猛然回忆起曾经发生的事,窃玉,中箭,逃命……这之后发生了什么?明峰摸了摸左肩,已经包扎妥当,应该是这位老者经手吧,"请问……"
"哦,老朽姓萧,路过此林,见你昏倒在地,身负重伤,便出手相救。"
"萧?您可是传说中的萧阎医?"
"正是正是。"
"明峰拜见萧前辈,"明峰不顾身体不适,赶忙起身抱拳跪拜,"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来日定结草衔环,以报前辈大恩大德。"
"快快请起,明大侠言重了。"萧阎医上前搀扶起明峰,"莫非明大侠不记得老夫了?"
"呃?前辈认识在下?"
"呵呵,说来话长呀,明峰可是你的义名?"
"正是"
"本名可是姓项?"
"前辈何以得知?"
萧阎医掂着胡须呵呵笑了几声,"真是命中有缘呀。老夫不但知晓你本姓,还知你本名乃一个'枫'字,所以,你原应该叫项枫,自打涉入江湖后,掩去了真名,自称明峰,如今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人称清风少侠,老夫说得可对?"
"前辈过奖了,浮名虚誉不足挂齿。只不过,前辈为何……"
"实不相瞒,你小时老夫便与你相识,只不过那时你年幼,恐未曾记事。"
"小时?"
"嗯,老夫年轻时与令尊曾是结拜兄弟,当年项兄曾许诺,若生下男子,则由老夫为之取名,老夫最后一次见你,是你三岁之时,右手手背上生有一块如枫叶之状的红色胎记,所以老夫为你取名项枫。如今一晃二十年了,想不到路上偶遇,若非这块胎记,老夫差点不敢相认了。呵呵~~命中之缘呀。"
"原来如此~"明峰欣慰的笑了笑,低头看向右手那块鲜红如血的枫叶胎记。
"枫儿,令尊可好?"
明峰神色顿时黯然,"几年前,东源一场瘟病,家父未能逃过此劫。"
"唉~~此事老夫也曾听说过,令堂去得早,项兄一人将你带大,实为不易呀,只可惜那时老夫仍为御医令,在宫中不得脱身,如若不然,定赴东源,救出项兄!唉~~连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
"前辈莫难过,家父去的很安详。"
"可有好好安葬?"
"嗯,家父遗愿,要与家母同葬。"
"有生之年,老夫定要去拜祭,以解这么多年思念之苦。"
"嗯,晚辈愿为前辈引路。"
"哦,对了,你怎么会在这林中?为何还身负重伤?"
"这个……"明峰尴尬地抿抿嘴。
"也罢,定是有难言之处,如今此伤已无大碍,幸好未伤及筋骨,只要记得最近几日不可用力便是。"
"多谢前辈教诲,明峰谨遵。"
"枫儿要往哪里?"
"辰溪"
"哦,真是巧呀,老夫要回平阳,正好途经辰溪,枫儿若愿意,可随老夫一同前行?"
一同?明峰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去辰溪是因为血手派在那里等候明峰窃取的墨玉,如果一同前行……不想让萧前辈涉入危险,明峰犹豫的时候,左手不自觉地摸向胸口藏着的墨玉。
这一摸不打紧,生生把明峰惊出了一身冷汗。为什么只有两块!!
明峰这时候也顾不得避闲,从怀里抽出墨玉,没错,只有两块,明峰慌乱地在身上上下寻找,两块!为什么只有两块!
"枫儿这是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怎么……怎么会这样!"明峰脸色刷一下煞白,玉呢?明明是三块呀,明明将最后一块偷到手了,明明藏在衣襟里了。
"枫儿,这是什么东西?"
明峰这时候顾不得萧阎医的问话,脑袋昏沉沉地顿坐下,怎么回事!从皇宫里逃出来的时候,那块墨玉明明在手里,一路逃亡,也未曾让人抓住,难道说在路上遗失了?"前辈救下明峰时,可有见到这样的墨玉?"明峰紧张万分地抓住萧阎医的胳膊。
"墨玉?并未见到呀。"
"前辈可有看清分明?天黑月暗,前辈可有看遗漏?"
"分明……"萧阎医转念想了想,"确实未曾见到呀。"
明峰浑身发冷地坐回原位,天啦,现在怎么办,琴儿……
"枫儿,你到底怎么了?若是有难处,尽管向老夫述来。"
"前辈……"明峰这时候才感觉到极度疲惫,抬头看着萧阎医和善的面容,终于忍不住将前因后果一一道来。
半柱香之后,萧阎医神色凝重,若有所思地看着明峰没说话。
"前辈,我知道自己千不该万不该做这等辱身败户之事,但是……前辈,求前辈为明峰指一条明路。"
"枫儿,你可愿听从老夫之话?"
"是!"
"好,老夫只有一句话,不见人,不交玉!"
"前辈的意思?"
"三块墨玉只剩两块,这世间你知我知,但是血山派的人不知。而且老夫仍有怀疑,就怕交出墨玉你也救不到人,所以,除非你能确定琴儿姑娘已安然,否则万万不可将墨玉现身。"
"是!"
"还有,枫儿,你可知这个琴儿姑娘是何许人也?哪户人家的女儿?"
"啊?"一句话就把明峰问傻了,"只知道她一个人住在凤南山,其他的……"明峰红着脸嘟囔着,"我~~我还没来得及~~问~问~~"
"一个人?"萧阎医掂着胡须,眼底精光闪了闪,看着明峰轻轻叹了一声。这世间,一个情字真真是误人呀,苑儿如此,清毅如此,连枫儿也如此,唉……
萧阎医抬头看向天空那轮满月,年轻人的事,就让他们酸甜苦辣都去尝尝吧,终有一天,他们也会如我这般,到老了才恍然大悟,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却为时晚矣。
轮回,一切都是轮回!!
作者有话要说:呐~今天是情人节耶,所以呢,有情人的亲们,祝你们情人节快乐幸福,没有情人的亲们,祝你们早日找到命中红线之人。
第二十三章:秋祭(一)
轰轰烈烈的秋祭呀,随着曲凉帝浩浩荡荡地出行七里洞,也慢慢地拉开了帷幕。
清毅骑乘着乌骏骊,随着庞大的秋祭队伍行走在秋日初升的阳光里,身边的曲伦郡一身皇服英气威武,而前方不远处,一尊华贵醒目的车驾里,曲黎也应该威严的端坐于上吧,清毅的思绪也随着风中飘扬的御驾缨穗飞得好远。
"嗫,毅~我就是不明白你们男人,当皇帝有什么好啊,你看他们一家人争得头破血流的,"飞羽指着电视里正在播放的《开创盛世》满腹疑问,"史书上也把李建成说得太无能了,据我所知,李建成其实也是一个非常有智谋和军事才能的人,玄武门事变后,不排除李世民有篡改历史,抹杀李建成,李元吉,还有裴寂功劳的嫌疑。逼宫弑兄,这电视里把李世民说得也太无辜了吧,这个人从来都是野心勃勃不甘人臣的。"
"如果玄武门事件不成功,历史上就会有一场昆明湖事件。"
"什么意思?"
"历史上因为玄武门事变,李世民夺得了大唐天下,但是,如果李世民没有及时发动这次事变,那么李建成和李元吉就会发动一次"昆明湖事变",密谋杀害李世民,这一成一败两个事变中,只是因为一个小角色的一个密报,历史才改变。你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你,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所以说不明白你们男人呀,做皇帝又累又操心还要处处提防别人造反谋害,这个位子有那么好?"
"所以说你是女人呀,你不会明白男人的。"
女人们永远无法理解男人们对权利的渴望,就好像男人们永远无法理解女人们嫉妒的可怕。
男人好斗,女人好妒,这就是本性!
昭福阁里,看着秋祭的人马远去,昭王妃嚣张地仰天长笑,"香巧,干得好!干得好!!哈哈……"
"这都是小姐的功劳。"
"你确定万无一失?"
"是的小姐,我亲眼看到那叶郎中骑上了乌骏骊。"
"好~~你放了多少?"
"照小姐的吩咐,鞍下一共放了七根针,慢走不会有事,一旦快跑……"
"好~~"昭王妃掂起花瓶里清晨刚插上的一束月季花,细尖的手指狠狠地将娇嫩的花瓣扯下揉碎,"叶苑!这一次不叫你死!也叫你掉一层皮!"
"哦对了,小姐,"香巧从腰间取出一个小锦盒,"这个是安将军特意送给小姐的。"
昭王妃漫不经心地接过锦盒,"哪个安将军。"锦盒里是一支精美华丽的蝶钗。
"小姐不记得了吗?安仪怀安将军,以前曾在老爷手下做过参军事,后来被老爷推举,现在是皇上右禁卫军大将。"
"哦~~他呀,"昭王妃合上锦盒,"他送这个做什么?"
"奴婢不知。"
"可是父亲大人带来口信?"
"口信?没有呀。"
"哼~"昭王妃随手将那个锦盒扔到桌上,"这种金钗本王妃从小到大要多少有多少,这个人以后不用理会他。如今我已贵为王妃,若是跟府外的男人有什么牵扯,传出去会被人抓到把柄的。"
"是,小姐。"
香巧口中的安将军不是别人,正是……
呐~~我不说你们也知道了吧,没错了,昨夜那个黑衣人。
秋祭这么好的机会,曲伦郡怎么可能会放过,若是成功了,可以说皇上意外落马,不治而亡,多好的掩人耳目的理由呀,再加上曲黎无子嗣,于是曲伦郡便成为接任皇位的最佳人选。
但是曲伦郡也清楚,如果不成功,曲黎这次一定不会放过他。背水一战,他没有给自己留后路,同为皇子,宁可战死,也不苟活为人臣。但是他给清毅留了后路,事情一旦败露,曲伦郡会让身边剩下的八十死士带着清毅逃走。
这个计划曲伦郡准备了整整三年。
知道为啥叫红颜祸水吗?翻翻历史书,但凡亡国的君主,身后都有一个坏事的女人。历史故然不会重演,但是历史的规律却是重复的。
曲伦郡注定做不了皇帝,这个精心准备了三年的计划,坏就坏在他的王妃因为嫉妒而临时起意的一个举动——清毅马鞍下的七根针。
"清毅"
"呃!"清毅猛然回神。
"在想什么?"
清毅迎着阳光微眯着眼看向曲伦郡无言以对,在想什么,在想很多东西,但是又好象什么东西都没想,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清毅好象还在质疑自己的决定。这个男人,也许有雄霸天下的野心,但是却有一处致命的弱点,如果帮助他达到愿望,那么清毅就真的永远失去他,是这样吧,清毅艰难的面对内心真实的想法,因为在乎了,因为在乎他给予的那一点点温柔,所以不想失去他。
自私?
谁不是呢?
"我在想,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紫海。"清毅在深圳呆的时间不长,一直念叨着要和同事们去海边游玩,最好在夏天,坐在海滩边看着成群的美女,喝着冰镇的啤酒……但是直到出事都没有抽出时间。
"你想去?"曲伦郡微笑地问道。
"嗯,说实话,我还真没看过大海,一直很向往……"清毅抬头看向蔚蓝的天空,这个男人应该是翱翔在天际的鹰,如果被情爱狭小的牢笼捆绑,将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但是,皇位只有一个,这就是命运!
"等到秋祭结束,我就带你去,就我们两个。"
清毅有些惊讶地转过头,看着曲伦郡的眼睛,"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曲伦郡的嘴角浅浅的透出一丝笑容,很纯真的笑容,阳光在他身后渲染出一层薄薄的光晕,那一瞬间的清毅猛地想起了清豪。
从皇城玉梁到七里洞猎场,路程需要两天时间,所以第一晚曲凉帝的圣驾在琅珀城的景乐行宫住下,随行的文武大臣们则在宫外安顿下来,曲伦郡因为是当朝王爷,所以被安排在行宫内的颢音殿,而清毅……
"不行!"清毅斩钉截铁地回绝,"这颢音殿又不止这一间房。"
"没错,确实不止一间房,东西双阁,还有一个南阁,但是今天晚上你只能在这间怜星阁歇下。"曲伦郡悠闲地端起一杯茶,"这是在行宫,不是在隆昭府,不要这么任性。"
清毅当然知道这是为了掩人耳目,行走在外了,他就是"叶苑"的身份,而众所周知,叶苑和当朝王爷曲伦郡是何等关系,如果两人分开在不同的厢阁歇下,说明什么?
但是,要和曲伦郡睡一间房?别的不说,就说这怜星阁只有一张床!
你总不能叫曲伦郡睡地上吧,要不就是自己睡地上?清毅头顶上腾起一团乌云,"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后面的话清毅愣是想不出什么好对策。
曲伦郡在一旁悄悄看着清毅不停变幻的表情暗自好笑,佯装哀怨地叹了一声,"还是说,你就这么讨厌和我睡一张床?"
清毅狠狠地瞪了曲伦郡一眼,"这玩笑一定都不好笑。"
"我没开玩笑。"
这家伙不会是认真的吧,清毅斜眼看着依旧悠闲喝茶的曲伦郡,开什么玩笑!清毅一挥袖子,起身准备出阁。
"你要去哪儿?"曲伦郡在身后叫住清毅。
"出去走走。"清毅脚下没停,直径出了怜星阁。
曲伦郡看着清毅的背影,嘴角一丝不易察觉的笑,"跟上,"曲伦郡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命令道。
"是,王爷"同样空无一人的房间却突然传来一声应答,紧接着一个黑影窜出了怜星阁。
入夜后的景乐行宫内是不能随便走动的,但是只要不出颢音殿倒是不会有什么麻烦,毕竟这里的护卫大多数是王府里的卫兵,看着清毅也都不加阻拦。
清毅随性地在四周乱晃着,月光跟着人影,洒下一片明亮的银辉,路边的月桂树在清凉的秋夜里,慢慢溢出浓郁甜美的花香,清毅深呼吸着,阴霾的心情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
不远处,难得一见有一片干净平整的草地,微弱的月光下,透着幽绿的墨色,鼻尖萦绕着绿草混合着泥土特有的自然气息,清毅顺手摘下一片月桂树叶,坐到草地上,情不自禁地轻轻吹起了叶笛。
清豪最喜欢叶笛,小时候经常和清毅在放学路上,摘下低垂的枝叶,夕阳里悠悠地吹起叶笛,清毅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段简单动听的旋律,不知道清豪现在怎么样了。
如果能再回到过去那段简单的日子就好了。
过去那段日子很简单?真是诧异你会这么想。
当然,比起现在来说。
为什么不离开?
因为……喂!你怎么出来的!
是你希望我出来的。
"真是见鬼,不要有事没事出来烦我!"
"朕有烦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我错了,好吧,我错了,说是很快更新,结果欺骗了广大善良的人民群众,为了赎罪,我多更新一章。
第二十四章:秋祭(二)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清毅一扭头,在月光下看得清清楚楚头戴金冠的曲黎,吓得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扑咚"跪下,"草民叶苑叩见皇上,惊扰圣驾,罪该万死。"
曲黎轻声一笑,"叶郎中还未回答朕,朕有烦到你?"
"皇上恕罪,小人不知皇上驾临,刚才只是一个人自言自语罢了。"
"起来吧,朕恕你无罪。"
"多谢皇上。"他怎么会到这里的?清毅站起来恭敬地候在一旁。
"朕,心忧国事,夜来见月色美好,便出殿四处走走。"
"皇上宵旰焦劳,勤于政事,真是天下百姓之福。"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曲黎斜眼瞟了瞟低头站在一旁的清毅,"叶爱卿很会说话呀。这些,莫非是王兄所教?"
清毅只觉得背后一凉,"皇上过虑了,皇上忧心国事,深夜不能寝,此乃一代贤君圣主所为,自是天下之大幸,小人只是实话实说,这些肺腑之言,何需他人所教。"
"哈哈~叶爱卿呀叶爱卿~~匀舟。"
"奴才在"
"你退下吧,朕有话要与叶爱卿单独聊会儿。"
"奴才遵旨。"
清毅一听到"单独"二字,脚下一阵发虚,我和他有什么好单独谈的,眼见着匀舟带着护卫向后退去,一筹莫展,没办法了,如今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了。
"叶爱卿"
"小人在"
"果然传言不可全信呀,爱卿可知朕的意思?"
"小人才疏学浅,还请皇上明示。"
"才疏学浅?哈!天下闻名的妙手神医叶苑,为人清高傲世,不苟言笑,这些传闻,朕原本也不全信。"曲黎慢慢踱近清毅,清毅只敢低头看着脚下黑幽幽的草地,奢望着这不太明亮的月光能够掩饰住自己慌乱的表情。
若是被他发现了自己是假冒的,不是死罪,也难逃欺君之罪,这里可不同于现代社会,"皇权至上"、"伴君如伴虎"这些话若不是身临其境,无论如何都体会不到的。
"朕重病在榻,叶爱卿进宫为朕诊病,朕见了叶爱卿,也信了那些传闻,只不过……"曲黎话一顿,清毅也觉得自己的心跳顿了一下。"叶爱卿,你可还记得,初入宫时,你对朕说过什么吗?"
说过……说过什么?叶苑说过什么,我怎么知道?清毅紧张地手都在微微发抖,这个曲黎来者不善,明摆着今天晚上要揭我的老底,为什么要来揭我的老底呀,我跟他又没什么关系,难道说是为了曲伦郡?
"叶爱卿为何不回答呀?"曲黎微微一挑眉,虽然看不清对这人的表情,但是从他身上散发的慌乱气息,曲黎有九成把握可以肯定这个人,不是叶苑!!
"事隔久远,小人早已不记得当时所言,还望皇上恕罪。"
"好,朕勉为其难,帮爱卿回忆一下如何?叶爱卿当时为朕诊脉之后,是这样说的,病入膏肓,无药可救。"曲黎特意在最后四个字上加了重音。
清毅只觉得自己的气都短了一截,"陛下恕罪,小人口无遮拦,冲撞陛下,真是罪该万死。"
"哈哈~~"曲黎仰天大笑几声,居高临下站在清毅面前,"叶爱卿真是健忘呀,你怎么会不记得当时说过的话呢?你分明对朕说的是……"曲黎刻意压低了声音,"回!天!乏!术!"
完了!
这个念头在清毅脑海里一闪而过,今天这位曲凉帝分明是来者不善,看来他早就瞄上自己了,果然呀,纸包不住火,这身份终有一天会被聪明人揭穿。
清毅再无多话,掀起衣襟,跪叩在地。
"叶爱卿这是何意呀?"曲黎还假惺惺地问道。
清毅只跪在地上也不回话,要杀要剐,就这一条命了,你到底想怎样,尽管放马过来吧。
"叶爱卿平身吧。"
"请皇上恕罪!"
"何罪之有?"
"小人……小人……"
"叶爱卿平身吧。朕只是好奇罢了。"
清毅站起身,心里跟撞鼓一样,这个曲黎果然不简单,难怪老皇帝要把位子传给他。恩威并施,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我不是叶苑,只怕今天晚上的偶遇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吧,他想要什么?肯定不是闲来无聊想找乐子,如果自己跟曲伦郡的关系不是非同一般,他也不会盯上自己。
"朕,还是应该叫你叶爱卿吗?"
这一步棋将得好!回答不应该,那是欺君之罪,以后有这个把柄在曲黎手中,他想什么时候用就什么时候用,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是用在清毅身上,还是借这个幌子用在曲伦郡身上,清毅相信曲黎一定会物尽其用。回答应该,就等于不打自招,承认了自己是假冒的叶苑。
两边都是死路,今天晚上遇见他真叫进退不得,又或者,他早就想找这样的机会了,这样的进退不得也是迟早的事?
想到这里,清毅的心倒是落了底,终究是要来的,早来晚来不说,只看今天这个时机这个环境,曲黎还退下了左右,看样子,他并不是想借题发挥,那又是为什么?探口风?探什么口风!天家之间斗得你死我活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中国两千多年的封建王朝,权位更替,王朝兴衰,看得太多了。既然已经怀疑自己不是叶苑了,就应该能想得到自己在曲伦郡心目中的份量不如前者,曲黎想从我这里探出什么呀。
如果说他是为了给自己拉拢一个线人?有这个可能,但是这也太冒险了不是吗?
不管怎么说,暂时不能得罪他,毕竟他现在还是皇帝,清毅不求飞黄腾达,但是至少要能自保。我不会主动去招惹麻烦,但是麻烦找上门的时候,也要学会周旋其中,全身而退。
仅仅一瞬间,清毅已经把利害关系理清了一遍,"小人是曲国、是皇上的臣民,这名字只是个代号,皇上心中想怎样叫小人,都是小人的荣幸。"
月光下,曲黎眼里的精光微微一闪,这个人!原来也不简单。
曲黎今天确实只是出来散散心,因为诸多事情烦扰,只不过,月下一段优美的叶笛声将他吸引过来,这样的时机真叫无心插柳。自从那场大病之后,曲黎早就对这个"叶苑"产生怀疑,从诊治前后迥然不同的态度,清毅完全不同于叶苑的气质、神态和语言,再怎么觉得匪夷所思,曲黎也不得不承认他和叶苑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在那之后,曲黎暗中调查过清毅,别忘了,他是皇上,若没有分布密集的眼线,他高高在上如何得知下面在发生什么事。
事实证明了曲黎的猜测,这个假叶苑回到王府后一系列的言行举止,已与真叶苑判若两人。
曲黎开始对这个人有些好奇,借尸还魂?借的,肯定是叶苑的身子,但是还来的,是哪里的魂?
如今三言两语探了他的底,曲黎有十成的把握可以肯定,这个不知源头的魂,绝对不是愚人!
曲黎有自己的打算,这个皇位,虽说他是顺应天诏,但是前前后后不满一年时间。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但是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来不及将这些朝臣替换。
曲黎从小心机颇深,对皇位也是野心勃勃,但是他知道能够轮上自己的可能性非常微小,论主政,他不及大皇子在朝中深得宗室及众臣之心;论文才,他不及二皇子早年声名在外学富五车;论战功,他不及三皇子曲伦郡熟识兵法,用兵如神;论讨好献媚,他更是不及四皇子深得太皇帝喜爱。
身为五皇子的曲黎,一非太子,二非嫡出,处处劣势,但是最终还是他坐上了皇位,可想而知,登上皇位的路程是怎样的凶险残忍血腥。
如今心愿以偿,却非功德圆满,朝堂之上一大半都是太皇帝留下来的重臣,对这个投机取巧玩弄阴谋上位的凉帝并没有什么好感,私下结成一片,欲左右曲黎的决策,凌驾之上,而且无论在朝中还是民间都有传闻,当年的太子,二皇子均是败于五皇子之手,甚至四皇子被毒杀一说也与这位新帝大有关联,如此德行,如何服众?
曲黎也知道这些传言,传言无论怎么说,曲黎都不怕,只要史官笔下是照自己的意愿在写就行!篡改历史?有什么关系呢?自己是皇帝,绝不能让当年那些真相留于后世。
只不过,曲黎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满朝文武对他口是心非,这座庞大的政治机器还不能让自己得心应手,游刃有余,说白了,是因为朝中没有得力人手。
曲黎当年争夺皇位时也聚集了不少贤士良材,但是打天下是用打天下的人才,如今曲黎已经得了皇位,形势发生了转变,那些旧属固然有大功在身,但是现在对于曲黎而言,重要性已经不如从前。
如何治理天下,如何将政权完全归于自己手中,这才是曲黎急需面对和解决的问题。如果还是被原班人马包围起来,必然碍手碍脚,自古以来事实如此,得天下的功臣,分享时一定不仅仅只有这些人,一定会有"新贵"被委以大任,但是如今这些旧部们却不明事理,牢骚满腹,有些人公开半公开地对抗这些"新贵",再加上前朝的那些老臣们也时不时的唱反调,搞一些小动作,曲黎现在真是步履维艰,他极需新鲜血液来辅佐自己。
眼前这个人,不容小窥!明着,他是曲伦郡的人,但是暗的,就冲刚才他应对的那句话,便知此人深谙官场之道,曲伦郡天天与他相处一室,肯定也知此人非叶苑,为何没有杀他?反而倍加恩宠?曲伦郡可不是傻子,究其由,此人必有过人之处。想得此人,还需冒些风险,但是,今夜试探之后,曲黎心中大概有数。
自己的王兄想干什么,曲黎很清楚,但是现在还不能对曲伦郡下手!现在杀,必将给朝中大臣中落下口实,于自己现在的不利劣势雪上添霜,于天下又落下一恶名,要杀也必然要等到自己政权稳固,百姓拥戴之时,到那时"痛心疾首,不得不为之"。
曲黎想杀的那个人,此时坐在怜星阁内,心里也正在盘算着如何杀了曲黎,虽然手中拿着一本书,曲伦郡却心神不宁地一字未看。
空荡荡的怜星阁里,突然多出一个跪叩在地的黑衣人,"王爷"
"嗯?"曲伦郡眼神微微一动。
黑衣人近前,轻声在曲伦郡耳边说了几句话,曲伦郡"嘣"地拍下书,"你可看清?"
"是,属下亲眼所见。"
曲黎?怎么会和清毅在一起?巧遇?还是有心……不行!要尽快把清毅带回,对那人千万大意不得!曲伦郡一偏头,"前面带路!"
"是!"
"你从哪里来?"曲黎负手看向天空明月。
"回皇上,"清毅微微一顿,果然还是逃不开要走到这一步呀,"从很远的地方。"
"是吗?"
"是"
"你觉得朕会相信吗?"攻心为上,攻城为下!用武力权威固然可屈服此人,却得不到这个人的忠心。
"小人句句实话,不敢欺瞒皇上。"
"你叫什么?"
"……回皇上,小人复姓宇文,双名清毅。"
"好名字!"
"多谢皇上赞誉。"他到底想干嘛?大半夜的就为了在这里跟我闲扯?
"朕听说,叶苑有一位同胞兄弟,当年与亲人离散,流落在外,下落不明呀……"
清毅小小的叹了一声,曲黎,你到底想干嘛?我的身世不用你替我圆!"启禀皇上……"
清毅话还未开口,曲黎毫不客气地打断,"你恐怕不知吧,叶苑的双亲是何许人也?"
一句话就把清毅又堵了回去,这是清毅非常在意的一件事,叶苑的双亲。
曲黎斜眼看着清毅垂首不语的样子,嘴角微微一丝笑,"叶苑的医术天下闻名,叶苑的相貌也是天下少有,知道为什么吗?"
"小人……不知。"
"二十三年前,玉梁皇城月婵楼横空惊现一位绝色美娘,名曰琴兰,人称其眉如画,肤如雪,娇若春花,媚如秋月,转盼多情,如画中仙,令人见之不忘。"
"小人……愚钝,不知皇上此言何意,还请皇上明示。"
"宇文公子该是聪明人,天下人皆知,叶苑生于青楼,其母便是当年艳绝天下的琴兰美娘,其父……"曲黎微微走近清毅,眼里闪过一丝残忍冷酷的神色,"据说,是当时花名在外的一位纨绔子弟,骗得琴兰芳心,许诺千金买她从良,定娶之为妻,却不想,还未等他抱得美人归,却命丧于花柳病,一夜之间万贯家财被族人瓜分一空。"
尽管从曲黎提到那位美娘的时候,清毅已经有点心理准备,但是当真正听完曲黎的话时,清毅心里还是不由得一阵创痛。
叶苑……
青花紫玉呀,喜之为宝,厌之为病,叶苑呀叶苑!
你清高你冷漠,就连与你最近的曲伦郡,都不曾真真切切地体会得到你的痛,那玉石上的一道青筋,哪里是在紫玉之上,分明是在你心里。
这个曲黎真真叫可恶又可恨!挖出别人的伤疤能让你得到什么?
"小人不知皇上为何要说起这些陈年旧事。"清毅平静地问道。
月光下,曲黎看着平静无波的清毅,忍不住抬手轻轻捏住清毅的下额。
清毅本能的微微偏过头。
"二十三年前,朕无从得知当年艳绝天下的琴兰是何等美貌,但是朕从你的容貌中,还是能看得出,那传闻……不假。"
"只是一身臭皮囊而已。"清毅还是没管住自己的一张祸嘴。
"臭皮囊?哈哈~~"曲黎仰天大笑,"说得好!朕欣赏你的直爽!朝中若是多一些如你这样敢直言正谏的忠臣,我大曲何愁不会承平盛世。"
"皇上过奖了,清毅只是一时口快,大胆犯上,罪该万死。"
"无罪,还有功!"
说这话,是想拉拢我?
多看看历史书吧,看看历朝历代,这些上位者们是如何为自己揽贤聚才,成就自己留名青史的光辉一幕,这一招一式都是前人用剩的。
清毅无心官场,并非安居避世,无上进之心,而是……还是那句老话,历史不会重演,但是历史的规律却是重复的。
中国历史有几千年,官场倾轧的悲喜剧就重演了几千年,无论多么显赫一时,无论多么权倾朝野,位于高官权位之争者,有哪个落了好下场?
"皇上,夜深露重,皇上身份尊贵,还请皇上早些回宫歇息吧。"说实话,清毅不想再和曲黎继续这个话题了,秋祭结束后,他就会远远地离开这个是非圈,天南地北,逍遥四方。
清毅的话让曲黎微微不快,但随即转念,不急,朕想得到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以后想折服这棵高傲的青松,多的是办法。
正当两人无话的时候,不远处,传来曲伦郡焦急的叫声,"苑儿苑儿~~"周围也伴着火光晃动。
人声转眼间就逼近了清毅和曲黎所在,曲伦郡的身影刚刚出现在清毅的视野,曲黎的禁卫兵"哗哗"亮出兵刀横在前方,"大胆,皇上在此,何人惊扰圣驾!"
曲伦郡一看到曲黎,连忙跪下,身后那些卫兵也纷纷跪叩,"臣不知皇上在此,惊扰圣驾,还望皇上恕罪。"
"昭王快快平身,"曲黎特意上前将曲伦郡搀扶起,"将士们不知是昭王到此,实属不敬。"
"皇上言重了,是为臣鲁莽,为臣一心想找到叶公子,所以……还请陛下恕罪。"
"叶公子呀~哦~~~"曲黎恍然大悟的表情,"看来是朕打扰到两位了。"
"皇上言重!"
"好好~~匀舟"
"奴才在"
"起驾回宫。"
"遵旨。起驾回宫~~"
"恭送皇上。"
经过清毅身边时,曲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低头行礼的清毅,这个人,有意思!
在禁军的簇拥中离去,曲黎禁不住嘴角扬起一丝冷笑,王兄,朕等你出招!
作者有话要说:我在想呀,如果不是多更一章,我一定会淹没在一波波怨声载道中,"死"无葬身之地!
第二十五章:秋祭(三)
曲黎的人马一消失在视线里,曲伦郡迫不及待地抓起清毅的胳膊,"你没事吧?他可有对你怎样?"
也许是因为曲伦郡的动作太突然了,清毅有点小小的被吓到,眨巴眨巴,"没~~没怎样~"
"他……回去再说吧。"
"哦~"
一回到怜星阁,"他都和你说过什么?"
清毅有些无奈的叹口气,"他知道我不是叶苑了。"
"什么?他怎么知道的?这件事除了你和我,萧阎医,没有别人知道,难道说是萧阎医走漏了风声?"
"不会!皇上这个人比你我想像的都要聪明的多,就这件事而言他如果想知道真相,恐怕不需要任何人走漏风声。"
"是吗?"曲伦郡若有所思地低头沉吟片刻,"还说过什么?"
"他告诉我叶苑的双亲是什么人。"
曲伦郡微微一愣,"你……"
"那是叶苑的身世,与我无关,放心,我不会因为这些有什么差池,不过,皇上话里的意思,倒是想替我圆场,他说,叶苑有一个同胞兄弟,自小流落在外等等。"
"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替你圆话?"
"你觉得呢?"
曲伦郡想了片刻,"他对你有所图。"
"嗯!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皇上虽然顺天诏继位,但是朝堂上现在多是先皇留下来的老臣,这些人皇上用不动,也不敢重用,所以他急需得力的能人担当重任,所以……"曲伦郡顿住后面的话,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清毅。
"别把我想得太高,也别把事情想得太复杂。皇上也许只是好奇罢了,毕竟借尸还魂的现象可不是天天都能看到的。"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有还是无,区别不大。"
"哦?此话怎解?"
"王爷请细想,他明知道我是你的人,还想做这样的打算,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也只是观望态度,此人可用否还不一定。"
"你的意思是说今天他只是对你试探一番?想看看你与我是否一条心?"
"我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他为什么会对你有兴趣?"
"这个是我的错。"
"怎么讲?"
"当初到这里的时候,我并没有想太多,在皇宫里为他诊病也是为了应一时之急,我想,以皇上这个人的心机,恐怕早就察觉我不是叶苑,否则,当初他不会有意让我任御医院上医师一职,如果说他觉得我是人才,想用我,这样的念头,恐怕在我认识王爷之前就有了。"
曲伦郡重重地叹了一声,看着桌上那本书沉默不语了。
说实话,今天晚上遇见曲黎是坏事也是好事。坏,是指在与曲黎接触越多,曲黎对清毅的兴趣就会越大,再想脱离这个是非圈的难度也越大。清毅想过来想过去,发现事情到如今这个地步,几乎是无法避免的。曲黎一开始注意到自己,也是在皇宫里为他诊病之时,不要说清毅对当时的利害关系完全不知,就算知道利害关系,以清毅的为人,对于病人还是会竭尽全力救治,这是行医者的职业道德。也就是说,命中注定,清毅一定会和曲黎扯上关系。说是好事,因为知己知彼,方能安身立命,对曲黎这个人了解越多,清毅对自己的命运把握也就越多,而且,今天晚上可以算得上是与曲黎最直接正面的接触,清毅还是了解到不少东西。
"王爷"短暂地安静之后,清毅先开口打破沉默,"有件事,我需要向王爷亲口证实,这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何事?"
"在王爷眼里,我清毅算不算聪明人?"
"当然!"
"王爷觉得我的话可信几成?"
"七成!"
"还有三成?"
曲伦郡意味深长的微微一笑,"在你成为本王的人之前,这三成,本王保留。"
清毅看着曲伦郡有些挑畔的表情,有些无奈的抬抬眉,"这三成,是因为王爷不能保证我说出话的动机是否单纯,是这样吧。"
"也可以这么说!"
"七成,足够了。如果说我清毅在王爷眼里算得上十成的聪明人,那么,我可以肯定地告诉王爷,像我这样的人在我原来的世界里,最多只能算一成的聪明人。"
"哦?此话怎讲?"
"若真要讲得明白通透,恐怕三天三夜都讲不完,"不是吗?现代社会里,除了官场,恐怕只有医院这个地方是权利倾轧、勾心斗角最肆无忌惮、最赤LUO丑陋的地方,"王爷,我不懂政事,不懂打仗,不懂经商,不懂的东西很多,但是我懂人性。皇上这个人,很聪明!"
"这个,我自然知道。"
"王爷,你不知道!"清毅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在房内来回踱了几步,"皇上这个人的心机谋算恐怕要高出我好几倍,深谋远虑,城府过人,王爷,清毅绝对不是长他人气势,言过其实。王爷想做什么,我就算没有十成了解,也有五成猜到。"
曲伦郡眼底的精光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一脸平静,慢悠悠地端起茶杯,"毅儿,你想说什么?"
清毅深深地看着曲伦郡的眼睛,"我这条命,是叶苑给的,若不是他,我现在说不定只是一缕孤魂野鬼,不得善终,又或者早就魂飞魄散,哪有什么轮回转世呀。王爷,你我之间没有恩怨之说,所以,我不欠你的,但是我欠着叶苑一条命。我现在有点可以理解他为什么会选择那样一条不归路,但是我不会像他那样做,这个人情我会还给他,这一次,我会帮你,还清这个人情后,剩下的命就是我自己的。不过,王爷,你要记住,'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是你的东西,迟早是你的,不是你的,你抢来了也会失去。"
曲伦郡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冰冷,"你到底想说什么!"
"王爷可是打算秋祭之时行刺皇上?"
一语惊雷!曲伦郡手里的茶杯"砰"一声,突然间被捏得粉碎,这一瞬间,清毅清楚的感觉到曲伦郡身上隐隐闪现一股杀气,"你怎么知道!!"
"猜到的"
"胡说!"话音刚落,曲伦郡一手掐上清毅的脖子,旋身将他压在墙边,"你如何得知!"曲伦郡逼近清毅的脸,一字一句地问道。
清毅本能的想扳开曲伦郡的手,"我说过,猜到的!"
曲伦郡死死地盯着清毅的眼睛,片刻后,慢慢松开了手,"你对他说过?"曲伦郡背过身冷冷问道。
清毅弯下身,大口地喘着气,"没有,他比我聪明的多,如果我都能猜到,不用我对他说什么,恐怕他早就想到了。"清毅背靠着墙慢慢滑坐到地上,刚才那一瞬间,曲伦郡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清毅,你怎么忘了,他再怎么喜欢你,再怎么对你有好感,你毕竟不是叶苑,毕竟与他只认识了短短一个月,这个计划对他来说是生死存亡的大事,你还真以为自己在看一部原版古装宫廷剧吗?天真!
清毅不由得苦笑一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喉颈。
"痛吗?"
"啊?"当清毅反应过来是曲伦郡在问自己的时候,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偏过头看向别处。
"你在怪我?"曲伦郡半蹲在清毅面前,"怪我对你出手?"
"没有~"清毅抬眼看向曲伦郡,很平静的摇摇头。
"你嘴上说没有,但是心里却不这么想。"
"我说过,没有。"
曲伦郡一抬手,勾过清毅的脖子,将他拉得很近,"这个计划,我准备了三年!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我明白~~"
"成功了,我们都能活!若是万一失败了,我没打算活,但是你不同,一旦失手,我会让剩下的暗卫带你离开,逃得远远的。"
"然后剩下的半辈子,你要我亡命天涯,每时每刻面对无休止的追杀,无休止的逃亡,食不安、寝不眠,日日夜夜都在惊慌恐惧中度过,没有自由,更谈不上享受人生。是这样吗?"
"早知如此,当初你不该和我一起来。"
"没有用的,从我踏进王府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有这样的结局,就算当时我离开了王府,也没有人会相信这个身子里的人不叫叶苑了,你难道不明白吗?你若出事了,这诛连九族的罪就算我在天涯海角也逃不掉。"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
"阻止?你会为我放弃这个计划吗?"
曲伦郡无言以对。
"叶苑那么爱你,拿自己的命都没有办法阻止你,更何况我在王爷心中的份量还不及他的十分之一。"
"不是!不是这样的!"
"是不是这样还有什么关系吗?我答应过你会帮你,就一定会帮你!虽说我不是官场的人,但是我很清楚,这样的争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其他选择。"
"我不会让你死!"
"我不会死!放心!我知道曲黎不会杀我。"
"为什么这么说?"
"这句话在今天晚上之前我还不敢肯定,但是现在我可以这么说,他若不知道这身子换了主儿,也许会连同我一起杀掉,但他现在知道我叫清毅,所以他不会杀我,只会想办法利用我。"
"你觉得他知道这个计划了?"
"如果我能猜到,他也一定能猜到,也一定早有准备。"
"你敢肯定?"
"嗯!所以说今天晚上遇见他也算好事。"
"起来吧,地上凉。"曲伦郡伸手拉起清毅,一揽臂将清毅结结实实地抱进怀里,低沉的声音在清毅耳边轻语,"刚才,出手太重……"
清毅低垂着眼眸,没有说话。
还能说什么,这世上不会再有人像清豪那样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地疼爱自己,那场意外让清毅失去的不仅仅是生命和亲人,还有对爱情仅存的不设防线的依赖。
"不早了,该歇息了。"清毅在曲伦郡怀里平静地想结束谈话。
"今天晚上,"曲伦郡手指轻勾起清毅的脸,"我要你成为我的人!"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清毅沉声静气地反问。
"当然!"
目光相对,两人谁都没有退让。
"过了今晚,我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清毅的心尖轻轻一痛,垂下眼帘,视线停在曲伦郡的领口。
眼前的景像渐渐模糊,清毅感觉到曲伦郡的呼吸近在鼻息间,额头被他轻轻抵住,唇上很轻很慢地贴上一个温暖柔软的东西,一点一点紧合开启清毅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呐,今天是我的生日,嘿嘿,更新一章给自己庆生吧,顺便,恭喜一下《青》剧突破第一个十万字。
第二十六章:秋祭(四)
"早点休息吧。"深深的一吻后,清毅不露痕迹地轻轻推开曲伦郡揽在腰间的手。
"毅儿……"曲伦郡有些不敢相信,目光在清毅脸上扫动着,"你……"
清毅很平静地看了曲伦郡一眼,"别说得好象生离死别一样。"
"可是毅儿……"曲伦郡抓着清毅的手不放开。
"早点休息吧,我去隔壁睡了。"清毅还是一脸平静,轻轻抽出手,不再理会曲伦郡极度不甘心的表情,转身离开。
一出门,月光下,廊柱边,看到………………
纤:儿子,你这是怎么了?
毅:什么怎么了?清毅脚下没停,头也不回的应一声。
纤:你知不知道文外现在有多少狼女垂涎三尺地等着看你们H一场呀。过了今晚哪里还有这样的机会呀。
毅:H什么!谁说没有机会?怎么可能!
纤:现在的情势你也看到了,曲伦郡那话不假!这计划就是九死一生。
毅:假不假的,还不是你说了算呀。
纤:什么意思?
清毅在望春阁门前停下脚步,一回头:小妈,是该说您老人家糊涂呢?还是聪明过头。
纤:嗨你小子!
毅:曲伦郡,三大配男之一,他若死了,这戏还怎么演呀。
纤:那你是想让曲黎死?
毅:哈!三大配男之二,他若死了,这戏更没法演了。
纤:好好!!那你说怎么办!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现在倒好,两个人都不能死,你要我怎么写下去呀。
毅:小妈,这导演是你,编剧也是你,这坑要怎么填,您自己看着办吧。说完,"砰"一声关上望春阁的大门,震得阿纤一脑门的灰。
纤:臭小子,小妈白疼你了。
清毅"哗"一下又拉开门:小妈,你敢不疼?你也不怕被那些狼女宰了。行了行了,赶紧回去填土吧,没上榜就没上榜啦,难道还不更新了?
清毅躺在床上并没有睡意,曲伦郡对他的态度自己并不是不知道,但是,感动归感动,爱情里一旦掺杂了利益纷争这些不纯净的因素,再美丽的爱情终有一天也会变得肮脏透顶。
清毅轻叹一声,侧过身缩进被里,上帝给了自己第二次生命,但是这到底有什么意义?是想让我寻找什么?还是证明什么?
怜星阁内,曲伦郡目送着清毅的背影离开,"来人!"
"王爷有何吩咐?"
"替本王更衣。"
"王爷这是要去哪里?"
"出宫"
…………………………
"微臣刘文德叩见王爷。"
"太师快快请起,深夜打扰,实非得已。"
"王爷言重了,王爷深夜到访,定是有要紧之事,王爷请进。"
半柱香之后……
"刘大人,事情就是这样的。"
刘文德,两朝三公之首,一品太师之职,号邦国公,曾辅佐先帝,此人甚是老奸滑头,如今暗地里相助于曲伦郡,为其出谋划策,"王爷,以老夫之见,此人心思缜密,聪明过人,若不能为王爷所用,便不能留!"
曲伦郡眼神微微一动,"如今本王也猜不透他的心思。若能归于一心,自然最好,若是……这个,可以后再议。"
"王爷,成大事者,不可有妇人之仁,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能因此人而坏了王爷的大事。"
曲伦郡看着茶杯沉思片刻,"他不会背叛本王。"
"此事关系甚大,切不可掉以轻心,防人之心不可无呀。"
曲伦郡神色凝重,在房内来回踱了几步,"依太师之意,此事当如何是好?"
"王爷,先发制人,后发被人所制。"
"太师之意?我们要提前动手?"
"攻其不备。"
"若是叶公子所言不差,只怕那人早有防备。"
"王爷,微臣有一计中计。"
"哦?太师请讲。"
"明日,请王爷将良丘谷道埋伏的人马撤离。"
"撤离?这是为何?"
"请王爷稍安勿燥,微臣的意思是说,请王爷将人马埋伏在七里坡南面,行事当日,让人在七里坡东北角放一把火,秋干物燥,这山林之火时有发生,不足为奇,皇上为安全起见,定会提早撤回驻营,从中路要经过良丘谷道,以皇上的心计,一定会怀疑此处埋有伏兵,所以从南路和北路撤回是上上之策。从北路回营,不但要绕道,且路途颠簸崎岖,甚是难行,而南路是回营捷径,且一路平坦,方便行走,照理说,皇上若从此道回返将是最佳,但是以皇上的心思,一定会想到我们必在此处设伏,所以定会绕路从北道而行,但是,王爷的人马却一定要设在南路,微臣有把握叫他们插翅难飞。"
"还请太师详解,如果皇上不上当,从中路良丘谷道回返,又当如何?"
"王爷可派人在良丘□假装露出埋伏痕迹,皇上心高气傲,自觉聪明过人,就算察觉也一定以为识破王爷计谋,必然不会想到我们只是疑兵之计,再加上东北面山火,皇上也一定会猜到良丘□的伏兵用意,所以,老臣有把握皇上定会派兵佯装围剿良丘□,而自己却悄悄从他路撤离。"
"太师,本王还有一个顾虑,这疑兵之计,会不会……"
"王爷请放心,只要装得像,这疑兵之计也能叫人上当。"
"太师,为何人马还是要设在南路,明知道皇上有可能会绕远路从北道回营。"
"王爷有所不知,微臣在朝堂几十年,皇上确实人中龙凤,自小便聪明过人,但是王爷,有句话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兵法云,兵者,诡道。皇上一定会这样想,南路平坦捷径,是设伏胜地,所以从北路撤回是上上策,但是王爷十有八九也想到这些,所以重兵必设在北路。如此一来,你越是觉得南路不能走,我偏要从南路走。"
"太师是说,皇上将会反行其道?"
"确实如此,皇上多疑,南北两路,南路好走,北路不好走,所以皇上定会先选北路,选了北路就会想到,我们也会想到这一层,伏兵会设在北路,于是皇上定会反将一军,真的从南路撤离,所以我们也要再想深一层,将计就计,伏兵就设在南路,以其矛攻其盾,这就叫四两拔千斤。"
"太师不愧为两朝元老,果然智谋过人。"
"王爷过奖。"
曲伦郡垂眸沉思片刻,"好,就依太师之计。传令下去,计划有变。"
"是,王爷!"
曲伦郡端起茶杯冷冷一笑,曲黎,论聪明才智,我确实不如你,只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景乐行宫内,曲黎还未安寝,正在龙案前看着密报,大盐国最近往曲国派遣了不少细作,西线召兵征粮,动静不小,商国盛产良马,大盐国盛产美女美酒,近一年来明里暗里,大盐国向商国进献无数美女,用美酒换良马,一来二往,这样的交易不少于万匹良马,这一年时间,万匹良马可以变成多少,谁都无法预计。
琼国与虞国的联姻之事也逾演逾烈,两方都有借力之意,真是干柴遇烈火。
曲黎轻叹一声,手指揉着太阳穴,现今朝堂之上以刘文德为首的老臣派,和以文子才为首的新贵派为了皇后人选也是吵得不可开交。刘文德自恃先皇重臣,经常与自己作对,再加上太后太妃也在背后为他撑腰,如今极力推崇礼司尚书陶辰良之女,真以为朕不知道这个陶辰良是你们的人吗?
文子才虽说是自己安插的新贵,跟随自己多年,但是比起老奸巨滑的刘文德还是技逊一筹,朕的身边为什么就没有能与之抗衡的人才呢。
曲黎阴沉着脸,将密报放于烛火之上烧之一尽,总有一天,朕要让你们这些眼中无朕的人都好好的尝尝苦头。
"启禀皇上~"空荡荡的景乐宫内,匀舟恭敬的显身,"启禀皇上,文大人有事禀报。"
曲黎看着烧成黑灰的密报,"宣!"
"奴才遵旨。"
一身官服的文子材一进来便立刻跪叩在地,"微臣文子才叩见皇上。"
"免礼"
"谢皇上"
"有何事禀报?"
"回皇上,颢音宫内有动静了,昭王深夜出行宫,前往刘文德之处。"
曲黎微微眯了眯眼,"知道他们谈了什么?"
"回皇上,具体谈论什么,微臣未曾打探到,但是,以微臣推断,十有八九与出猎之行有关。"
曲黎起身负手来回踱了几步,"昭王在刘文德那里呆了多久?"
"回皇帝,约有半个时辰。"
曲黎沉思了片刻,"文爱卿怎么看?"
"以微臣之见,王爷不惜深夜出行宫,恐怕是计划有变。"
"嗯,朕也是这样想的,他们计划秋祭之时对朕不利,真是胆大妄为!"
"陛下,七里洞猎场最易设伏之处便是良丘谷道,以微臣之见,昭王等人必在此处设伏。"
"曲伦郡是朕的兄弟,其母凌妃与朕的母妃乃是同胞姊妹,这世上,没有人比朕更了解昭王,良丘谷道不会是他的主力所在,这么明显的计谋他还没有那么傻。七里洞的地形朕了解,由东向西,只有三条路可选,中路要经过良丘□,剩下北路和南路,他一定会在秋祭之时引起一些混乱,待朕回营之时再动手。"
"皇上的意思是说,昭王会在南路和北路设伏?"
"北路绕远,且路途崎岖,南路平坦,又是捷径,那曲伦郡有刘文德这只老狐狸给他出谋划策,一定会以为朕偏偏要从北路回返,所以伏兵一定会设在北路,只不过,朕要叫他们捕个空,传令下去,埋伏人马在北路,将其一网打尽,朕这一次要叫他们知道朕的厉害。"
"臣遵旨。"
"另外,还有一件事,昭王身边的叶郎中,想办法替朕探明底细。"
"微臣不知皇上为何有此意?"
"若是朕没有看走眼,此人必是良材。"
"皇上的意思是说,想将叶公子为己所用?但是皇上,恕微臣斗胆,那叶公子与昭王关系非同一般,皇上若想将此人收入,恐怕要费些周折。"
"他和昭王现在还不是一条心。"
"皇上……"
"这个就不用文爱卿担心,朕既然敢这么说,就一定有把握。在他身边安上眼线,朕要知道此人一举一动。"
"臣遵旨,只是……"
"文爱卿有话尽管说。"
"微臣斗胆,若要得此人,不知皇上有何良计?"
曲黎沉吟片刻,"据朕了解,此人本性善良,若有恩于他,此人必将结草衔环,报其恩情。所以,文爱卿不妨为朕设一个局。"
"微臣愚钝,还请皇上明示。"
曲黎嘴角轻轻一笑,"你过来,这样,秋祭之时,你派人……"
琅珀城的某处角落里,有人也同样阴谋策划着什么。
刘文德待曲伦郡一离开,立刻召来自己的下属,"去安排两名刺客盯着叶郎中。"
"大人,您疯啦,那叶公子可是王爷的心头肉,不可妄动呀。"
"王大人你所有不知,老朽有一个不好的预感,这个叶公子怕是要坏事呀。"
"大人的意思是说,叶公子要阻止王爷行事?"
"阻止?事到如今谁都阻止不了,唉~~如今我们真是骑虎难下,事情一旦败露,你我的人头都要落地,而且祸及全家,这可不是小事,大意不得,这两天我这右眼皮老是跳,真担心要出事呀。"
"可是,叶公子不是和王爷一条心吗?"
"是不是一条心现在无关紧要,他毕竟无官无爵,只是王爷的男宠,就算他是一条心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你知道今天晚上王爷来找我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赵大人,说出来你要吓一跳,那个叶公子居然就这么猜到了我们的事。"
"哦!?此人不简单呀。"
"是呀,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行,现在成败在此一举,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把这个人看牢了,他有一动静,绝不能留活口。"
"可是刘大人,您要是杀了他,王爷岂能罢休?"
"不就是一个男宠吗?王爷喜好这些,老朽自有办法投其所好,待事成之后,将功补过,王爷不会因为一个男宠责难有功之臣。你去,派两名刺客,哦不,多派几个。"
"是,大人。"
"要小心一些,千万不能让王爷发现。"
"卑职明白,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我最近卡文呀,很卡很卡,痛苦的很。而且这一期榜单也没有上,更是雪上添霜郁闷死。
第二十七章:秋祭(五)
沿着绛河顺流而下,黄昏时分,秋祭的队伍终于到达了目地的。早有先行部队为曲凉帝的到来做准备,所以站在良丘山上俯视七里洞全貌,会看到河边相隔不远有三处已经扎驻妥当的营地。
清毅无所事事的在曲伦郡的营地里转悠,密集的军帐后隐隐飘起一缕缕炊烟,空气中似有似无地弥漫着米饭的香味,身边往来的士兵们多是披盔挂甲,营地里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个一人高的木架,支着铜盆燃着火堆用来照明,营地外乌骏骊和其他战马栖在一起,不停地摇尾甩鼻,似乎还有卫兵在操练,一声声雄厚的口令在夕阳艳红的光辉中,显得格外激昂。眺望着远处宽阔的河面,清毅发现自己迷恋上这种远古的热血沸腾,就象一部在战鼓呐喊声中,用鲜血和年轻的生命谱写的豪气万丈的历史大片。
一想到第二天可以纵马驰骋,清毅有种鹰飞的向往。
不由自主的跨出营地,守值的卫兵恭敬的拦住。
"我只是去河边走走,不会走远。"清毅指了指一览无遗的河滩,除了微微泛黄的草丛,零星几棵桐树,没有任何遮掩物,"你们可以看得到我。"
卫兵犹豫了片刻还是放行了。
清毅想去河边坐坐,因为西沉在地平线下的夕阳真的很美,身后干净无云的天空陪衬着夕阳出现明暗相叠的蓝色光弧,绛河对岸的一座丘陵在落日瑰丽的光芒下只剩下墨黑的轮廓,殷红的落日静悄悄地躲在其后,将天际重重地描上浓厚神秘的紫红色,好似诱人心魂一般的妖娆,向南而去的绛河水面鳞鳞波动变幻着血红的色彩。
今天晚上的星星应该会很亮。
清毅陶醉在迷人的日落景色中,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突然多了一个人。
"很美,对吗?"清毅头也不回的轻声问道。
"是呀,可惜,我不喜欢。"身后的声音回答道。
"因为,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身后的声音没有回答。
两人在渐渐暗红的落日里沉默着。
曲伦郡看着清毅的背影,削瘦却很倔强,那一瞬间,突然冲动的想放弃一切,只要能将这个人拥抱在怀里,陪他过他想要的生活,两个人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散步一起谋划未来,手牵着手和他一起老,什么江山社稷,什么权利地位,这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再怎么贵及北斗,死后也只容三尺之棺。小时候自己不是一直以为父皇是不会死的吗?长大了才知道人人都要死,无论你生是乞丐还是王侯,谁都逃不掉。
天边嫣红的晚霞好象鬼魅蛊惑着人的心智,这一刻,曲伦郡痛苦的想分清哪个才是自己真实的想法,矛盾犹豫却不可抗拒地抬手想触碰清毅的背影,颤抖的手指慢慢靠近……
"传说中,日落的时候又叫逢魔时刻,鬼魅会在这一刻勾引出人的另一面……"
清毅的声音突然间悠悠响起,曲伦郡猛然回神,深吸一口气,慢慢的收回了手。我都在做什么?放弃?怎么可能?就算我想放弃,那人也不会放过我!曲伦郡突然间有些后怕,刚才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想法。
"是吗?"曲伦郡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却抑制不住地手指还在微微颤抖。
"你还记得我和你提过的那个飞羽吗?"
"飞羽?记得,你说过她是你的女人,却与你兄长成亲。"
清毅轻声笑了笑,"她是个聪明的女人,但是当局者迷,有时候却迟钝的让人不敢相信。"
"为什么会提到她?"
"在她之前,我也曾经追求过好几个女人,漂亮的,性感的,各种类型的都有,但是每次只要和她的关系有可能进一步发展的时候,清豪就会不失时机的出现。第一次,他只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就把我花了一个月追来的女人勾上了床。第二次,第三次,几乎每次都是这样,不能否认,清豪真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第一次我是真的很生气,一个星期没有理他。"
"后来呢?"
清毅转过身,"后来?原谅他了,毕竟是自己的兄长,毕竟轻易就变心的女人也不值得珍惜了。只不过,在那以后,清豪似乎找到我的弱点,每次我看上的女人,最后毫不例外地都会移情于他。你知道那些女人们怎么说吗?"
"嗯?"
"她们说,你真的在乎吗?你只是为了和你的哥哥赌气吧,不要把我们当作你们兄弟的玩具,我们不是你们谁胜谁负的战利品。"清毅无奈的叹笑一声,"真够恶劣的。"
"确实"
"我是说我和清豪。"
"我说的也是你们。"
"那几年,我们在同一家医学院读书,在同一家医院实习,经常下班后一起混迹不同的酒吧夜店,慢慢的,我和清豪变得声名狼藉,只要提到宇文家两兄弟,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当炮灰成为我们游戏的战利品。直到飞羽出现。"
"你们怎么认识她的?"
"她是我的病人。当年,她的病情很严重,她家人对此毫无办法,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一脚踏进鬼门关,所以,送她到医院的时候,几乎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入院三天,飞羽几乎什么药都不吃,什么治疗都拒绝,她说她想死得有尊严些,请我不要再做无用的努力。"
"后来呢?"
"我对她说,你可以活得有尊严,但是不可能死得有尊严。这句话是医学界流传一时的名言,我们经常用这句话来激励那些想放弃的病人。"
"她被你说动了?"
"也许吧,不管是因为什么让她改变了主意,结果都是她接受了治疗。那段日子我心里一直有种感觉,感觉救活她就好象在救活我自己一样,我想找到那种只属于自己的东西,我不想让清豪再把它抢去,只这一次,我不想让他再抢去。我尽全心的照顾飞羽,看着她一天天健康起来,开始有了活下去的渴望,开始有了笑容。这应该是我的功劳吧,第一次发现爱一个人可以没有肉体关系没有金钱交易,两个人在相互扶持中彼此信任,感受对方心灵深处的东西。我那时候真的希望,她就是和我一起白头到老的那个人。可是……"
清毅苦笑地看着曲伦郡,血样暗红的光芒映在他眼里,清毅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可是,这个女人和以前的没有区别,对吗?"
"不~~"清毅垂眸,沉吟片刻后轻轻摇摇头,"清豪也曾经用同样的伎俩想抢走她,但是飞羽有时候真的很迟钝,清豪几乎什么招术用尽,飞羽却无动于衷。"
"那为何……"
"若论心计,我根本不是清豪的对手,几张购物收据,几句网上留言,几次和以前那些女人们的偶遇,飞羽不会相信流言蜚语,但是她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东西,清豪轻易就抓住了她的弱点。我也曾经和飞羽争吵过,很伤心很难过为什么她就不能相信我,当我发现这一切都是清豪在搞鬼的时候,我真的彻底绝望了,我知道自己这一辈子是逃不掉了,清豪不会放过我的,永远不会,宁可毁掉我的幸福,也要把我捆在身边,那时候我心里所有对他的感激依赖统统变成了憎恨,恨!从心底里恨他!我从家里搬了出来,一个人租了一间房,换掉了手机号,写好了辞职报告,决定和他不再有任何联系,但是清豪总有办法找到我,每次突如其来的一个电话就是在告诉我,他今天遇见飞羽了、他和飞羽正式交往了、他去飞羽家见过长辈了、他和飞羽定好大喜的日子了,一次一次,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他就是想用这些将我的防线彻底摧毁,要让我永远成为他的奴隶。"
清毅一口气说完,突然觉得好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疲倦的坐到草地上。
"他很在乎你。"曲伦郡低头看向清毅。
"你不明白,那样的爱太沉重了。清豪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只要是我要求的,他一定会照办,什么事都是依我的意愿,如果我不想参加某个聚会,即使那个聚会对清豪来说关系到他的升职,他也会放弃聚会在家里陪着我,星期天的早上如果我突然不想去打高尔夫球,即使清豪和上司约好了,最后也会放弃这个约会,因为我不想去。结果到后来所有的事都迁就我,一次两次,我会很感动,觉得很幸福,但是每次都是这样,慢慢的我觉得好累,很想离开清豪过自己的生活,但是越是这样想,清豪越是害怕我会离开。"
日落已经接近尾声,光线越来越昏暗,清毅渐渐看不清河面那些变幻的光芒,"清豪在婚礼前一夜,不知道怎么找到我的住处……"一想起那晚的情景,清毅到现在还能感觉到莫名的恐惧。
"发生了什么吗?"曲伦郡意外地发现清毅的样子有些奇怪。
清毅沉默了好久才轻悠悠地回忆道:"我被打昏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绑在床上,身上身下不知道被他安了什么,那一晚他不停地和我作ai,一次又一次,即使到最后我不能再□甚至都不能再BO起,他也不放过我,一遍一遍在耳边不停地对我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整整一夜!"清毅只要一闭上眼,那一夜的情景就会浮现出来,"那不是爱,那是枷锁,折磨我也是折磨他的枷锁。"
曲伦郡无言地看着清毅,自己也曾经这样迁就叶苑,什么事都迁就他,除了这一件,自己无论如何都没有答应,叶苑便不惜以死相逼。
"我曾经很渴望离开清豪,只要能摆脱那种令人窒息的感觉,无论什么事我都愿意做,所以只要有人对我好,我就会很高兴,因为这样我就可以逃离那种不自由的生活。现在,这个愿望真的实现了,"清毅苦笑一声,"终于彻底的解脱了……"
"是吗?可是为什么我看不出你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呢?"
清毅用沉默回答曲伦郡的问话。
为什么?因为解脱的代价是孤独。比疯狂的爱更让人窒息的孤独,你明明活在这个世界里,却没有存在的感觉,没有人爱你,也没有人让你爱,天地之大,风雨来袭,却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我现在……其实很想念清豪,有他在的时候,至少我还算有一个家。"清毅仿佛自言自语般低声念道。
"如果你愿意,可以留在王府。"这个承诺是曲伦郡的真心话。
清毅轻声一笑,"王爷,秋祭之后我会离开玉梁,是真的想离开,这里的生活与我所期望的格格不入,我知道王爷的志向,我也明白王爷对我的心意。但是我还是想离开。不管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好了,不用迁就我,自己选择的结果自己承担。"
说罢,清毅起身准备离开,曲伦郡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一点都不担心我会怎样?"
清毅低头看了看曲伦郡抓着自己的那只手,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曲伦郡才慢慢松开清毅的胳膊。
"天黑了,我先回营地了,晚安。"清毅转身大步离开。
你若死了,我一定会难过,但是剩下的日子还得自己过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原本我想囤粮的说,为这次推荐榜做准备,但是群里有人告诉我,如果我再不更新,说不定会有人造反的。
第二十八章:秋祭(六)
"启禀皇上,文大人求见。"
"宣吧。"曲黎眼不离手中的奏折,头也不抬的吩咐道。
"遵旨"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曲黎的帐内四角都点着双芯灯,连桌上也摆放着两盏烛灯,即使这样,曲黎看着奏折上的字迹还是觉得眼发酸,唉~最近奏折看得太多了,曲黎放下手中的折本,仰后靠在椅上,揉了揉眼角。
"微臣文子才叩见皇上。"
"平身吧,何事禀报?"
"皇上,微臣遵皇上御旨暗中监视叶郎中,不料却发现有人抢先一步。"
"哦?抢先一步?"
"是,似乎有人也在暗中监视此人,而且并非善意。"
"知道是何人?"
"回皇上,此事微臣已调查得一清二楚,是刘太师派来的。"
"刘文德?"他为什么要监视叶苑?难道是曲伦郡授意?也不对呀,莫非……看来刘文德自作主张的可能性很大,这老狐狸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还查到什么?"
"刘太师派去监视的人,手下功夫数一数二,这叶郎中乃是一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刘大人却动此大手笔,以微臣之见,恐怕不仅是监视呀……"文子才及时停住后面的话,抬眼悄悄打量曲凉帝的脸色。
曲黎沉吟片刻,"来了也好,这样的好机会可不多见。文爱卿,你派人暗中保护叶公子,千万不能让他出任何差错。以刘文德的心思,只要这个叶苑没有动静,他安排的人也不会动手,以免节外生枝、打草惊蛇。"曲黎手按桌上的奏折,嘴角冷冷一笑,"只不过送上门的一箭双雕之计,朕岂能放过。"
"皇上,微臣……"文子德犹豫着要不要说,自己跟随着曲凉帝多年,亲眼看着他从最不起眼的皇子一步一步成为曲国最年轻的皇帝。虽说他学识才华远不及其他几位皇子,但是若论起心机城府、权术手腕,这世间恐怕没几个人能是他的对手。当年只要是阻碍他夺位的政敌,不管是孤傲清高的博学才士、骄横跋扈的常胜将军、稳健持重的清廉老臣,还是先帝最宠爱的妃子近侍、或者六亲不认的酷吏、唯利是图的小人,极尽奸滑的佞臣,几乎没有一个能逃得了他的算计,更不用说其他几位皇子,甚至连当年权倾一时的贡王爷都败在他手下。最可怕的是,这些人即使被整得连身家性命有时候都送掉,却始终不知道是这位五皇子在暗中搞鬼。
文子才对这位新帝与其说是敬畏,不如说是恐惧。如今看曲凉帝的态度是想用这个叫叶苑的人,只是不知道为何要费此周折。
"想问什么?"曲黎漫不经心地端起桌上的茶杯。
"陛下英明神武,如今四方太平,国泰民安,天下俊杰纷至沓来,陛下敬贤重士,凡贤人君子,未尝不思效用。这叶郎中虽说医术天下闻名,但是微臣实在不知此人有何过人之处。"
"文爱卿,你可听说过'艰于力则借敌之力,难以诛则借敌之刃'?"
"微臣愚钝,还请陛下明示。"
曲黎慢悠悠地放下茶杯,"借刀杀人,反间之。刘文德乃两朝元老,在朝中德高望重,一呼百应,朕若除掉他,只怕适得其反,尽失人心,如今他一心辅佐昭王,多谋善断,是昭王最得力的膀臂,只要他在,昭王在朝中势力便坚如磐石。智者千虑终有一失,如今这个刘文德老马失蹄,居然小瞧了这个叶苑。"
"陛下的意思是说,刘文德要杀这个叶公子难道错了?"
"错,当然错。说起朕的这位皇兄,也算秉性忠直,才识过人,只可惜他有一个致命弱点,他太多情!文爱卿,你说,如果叶公子知道要杀他的人是昭王的得力谋臣,会做何等想法?"
"恐怕会……以为是昭王授意?"
"如果昭王知道自己的谋臣要杀自己最宠爱的人,又会做何等想法?"
"哦~~原来如此,陛下此计真是妙呀。"
"不是朕的计谋巧妙,朕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可是,如果刘太师不动手又该怎么办?"
"不动手,朕就逼他动手。明天狩猎之后,朕会以身体不适为由,召叶郎中前来诊脉,朕自有办法让那只老狐狸上当。秋祭三日,朕要知道那些刺客的一举一动。"
"臣遵旨。陛下,臣担心这个叶郎中不会轻易相信陛下所言。"
"以退为进,这个叶公子知道朕与王兄一向不和,所以朕说的话,他一定不会相信,只不过越是遮遮掩掩,越是想探明究竟,这是人之通病,朕越是为王兄开脱,他必然越是疑心。这个叶公子的一句话恐怕抵得上千军万马,只要昭王对刘太师略起疑心,朕就有办法借昭王之手除掉刘文德,如此一来,众人见昭王如此对老臣,必然心灰意冷,人心尽失,到了那时,朕还愁不能斩草除根?"
"皇上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记住,此事一定要做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
"臣遵旨!"
第二天卯时,祭鼓三声之后,浩浩荡荡的队伍沿着良丘山向南在龙湫岭落驾,秋祭第一箭自然由曲黎射出,乌金箭准确地射中一只小香獐,文武百官一片喝彩叫好声。曲伦郡似乎有意挑畔,一张弓射中了一只野兔,百官们也是一片叫好声,但是这话里的赞美之词明显要逊色得多。
接下来,曲黎坐镇龙湫岭,秋祭狩猎的人马以曲伦郡为首分成三路向三个不同方向而去。待各路人马离开后,曲黎看似漫不经心地问在座的文臣:"各位爱卿说说看,朕的箭法和王爷相比,谁更胜一筹呀。"
这些文官们个个都是久经官场之人,这种敏感的问题自然挑好听的说。"臣以为,皇上的箭术天下无双。"文子才首先赞道。
"臣赞同文大人的说法,陛下之箭术,纵观古今,无出其右呀。"
赞美恭维之词虽不绝于耳,但是曲黎不置可否的表情却让这些讨好献媚的臣子们难测圣意。
"刘爱卿"
"微臣在"
"你说呢?"
刘文德微微一顿,"臣以为,皇上的箭术确实天下第一。"姜毕竟是老的辣,多说些好听的话,听的人高兴,自己也不会掉一块肉,何必非要句句实话呢,当然了,说实话也不会让自己掉块肉,顶多是掉脑袋。
听罢刘文德的话,曲黎冷冷一笑,起身拿起彤王弓,不动声色地再一次搭箭满弓,这一次乌金箭瞄着树林很长时间,旁边这些朝官个个噤若寒蝉,不知皇上这一箭瞄得到底是什么,放眼望去,这林子里什么猎物都未曾有呀。
终于,蓝羽的乌金箭带着一丝尖唳的哨声射向树林里,快得让人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蓝光……
曲黎收弓时,嘴角一丝不易察觉的笑,重新坐回龙椅,慵懒地撑着头,"众爱卿再说说看,朕这一箭射的如何呀。"
如何?这气势十足的一箭射进了树林里,只闻其声不见其影,就这样消失的无影无踪,叫我们怎么说呀。面面相觑之时,倒是刘文德最先开声,"好箭法呀!陛下的箭法真乃一绝呀!"
文子才一头雾水地问道:"刘大人,这一箭……"
刘文德神秘的掂着胡须笑了笑,"文大人为何不走近仔细一探呢?"
听到这话,龙座上的曲黎眼底精光一闪。
这只老狐狸果然厉害,虽说杀了你有点可惜了,只不过谁叫你护错了主呢。
树林里,曲黎当时瞄准的方向有几棵桦树交错纵向生长着,乌金箭便是穿过这几颗桦树的间隙射在其后的一颗高大的榕树树干上,而且,走近后你才会发现,那乌金箭头分毫不差地钉着一条碧绿色的小蛇。
清毅跟随着曲伦郡的队伍,一上马一起步就觉得不对劲了。
"驭~驭~"座下的乌骏骊时快时慢,马头也不停地左右摆动,根本不听使唤。清毅无奈之下,只能让乌骏骊慢走,几次都落在曲伦郡之后。
"怎么了?"曲伦郡也察觉异样,勒住缰绳停下座骑关切的问道。
他一停,周围的将士们也不得不停下,清毅被众人围在中间,顶着周围各种神色的目光,实在觉得难堪到极点。关在王府里还不觉得,这一旦出了门,大庭广众之下,清毅才发现自己在众人眼里并不是什么光彩形象,早先在营地里就隐约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什么的都有,清毅原本不想置气,毕竟过了这个秋祭,他跟曲伦郡也不再有什么瓜葛,到时候行走江湖也可以抛却叶苑这个名字,堂堂正正地用本名了,所以就算听到再难听的流言,也只当是这些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可现在众目睽睽之下,曲伦郡一番好意关切却让清毅觉得很尴尬,好歹爷我也是堂堂七尺男儿,你这样拿爷当个女人似的护着,算TM鸟事呀。
这男人呀,一旦跟"面子"之事扯上关系,性情再温和的人也有几份小性子了。
"我没事,可能是这几天没怎么练习过,想是生疏了,不妨事。"
"是吗?那好吧,本王也陪你先练习练习,反正这秋祭有三日,何愁打不到猎物?"
"那怎么行,这么多人,王爷也想让他们陪着一起练习?王爷是主帅,怎能因这样的小事而不顾大局呢?"清毅扫了一圈周围这些人,"更何况,我只是需要略花时间重新上手,又不是什么大事,王爷这么紧张,倒叫别人又有话好说了。"
营地里的八卦口水之言,曲伦郡也知道,原本带清毅出猎就让刘太师等人颇有微词,这行大事之时,居然还带着男宠,如此轻重不分,怎成大事?但是曲伦郡也有苦衷,若是将清毅一人留在王府,有三日时间,谁知道那个心狠毒辣的女人会做出什么事。清毅又没有武功自保,就算留下暗卫保护,也只能留下几个,还不如将他带在身边随时能够照应。只要秋祭大事一成,收了连家的兵权,再让安将军远远地带走那个女人,如此一来便不用担心有人加害于清毅。只是现在,场面上的事还是不能做得太过了。
"要不这样,本王派一些护卫先跟着你,等你练得差不多了,再追上我们,如何?"
"好!"清毅一口答应。
"自己小心。"
"是!"
"驾!"曲伦郡一声催鞭,身后留下了五六名护士跟着清毅。
待大队人马走远后,清毅尝试着再次催动乌骏骊,却发现慢走还好,一旦要它快跑,乌骏骊便狂躁不已。
"叶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清毅的奇怪行径也让周围那些护卫们莫明其妙。
"唉~我也不知道,今天乌骏骊有些不对劲呀。"
"要不公子先回营地换匹马吧,反正还未出发太远。"有个士兵提议道。
清毅转念想想,换匹马肯定不熟悉,但是不换,照乌骏骊这个状态肯定也不行,听那士兵的口气隐隐有些不耐烦,本来可以跟着大部队纵马驰骋,怎是一个豪爽痛快了得,现在倒要陪着这个名声不见好的男宠在这里花拳绣脚,这算哪门子事呀。
清毅为难的叹口气,"好吧,回去换一匹马。"
清毅的回返让曲黎很是意外,"叶郎中这是为何?"
"回皇上,草民的座骑今日难以驾驭,草民回来只是想换匹马。"
曲黎微微点点头,"来人,替叶公子另选良驹……这秋祭,朕也不能同臣子一般纵马驰骋,甚是无趣呀。正好趁此空闲,叶苑不妨陪朕对奕一局,也好解闷,如何?"
"下棋呀……"清毅为难的左顾右盼。
"怎么?你不愿意?"
"不不,能陪皇上下棋,草民受宠若惊,只是草民不会下棋。"
"哦?哈哈~~~真是让朕出乎意料呀,如此,叶公子来陪朕品香一饮。来人~"
匀舟立刻现身,"奴才在"
"给叶公子看座。"
"遵旨"
清毅是战战兢兢地坐下来喝茶,真是越来越猜不透曲黎这个人,清毅小小的叹了一口气。
"怎么?这茶不合你的味口?"
"不!没有,草民只是……有些惶恐。"清毅赶紧起身回话。
"坐吧,说给朕听听,叶公子因何事惶恐?"
清毅在心里斟酌了一番,"草民身份卑微,却与满朝大臣同坐饮茶,草民实在是惶恐不安。"
"无妨,只是一杯茶而已,再说了,叶郎中是陪朕品香,又不是陪朕的这些朝臣们,安心吧。"
"是……"清毅再一次谨小慎微的坐下,端在手里的茶杯千斤重呀。
正当这时,有马官上前叩报,"启禀皇上,小人为叶公子的座骑解鞍,在马背里发现七根银针,请皇上明示。"说着,马官用白布托着一排带着血迹的银针呈上前。
众人惊哗!
曲黎实在是忍不住的轻笑一声,真是山外青山呀,"叶公子?"
"在~~"清毅看到那七根银针的时候,真真是惊讶的说不出话,这是什么时候的东西呀,这么多天都在乌骏骊的鞍下?
"这是你收藏的?"曲黎故意调侃道。
清毅微微一怔,"不是!"
"不是就好,你可真是幸运呀,王兄这匹乌骏骊乃千里良驹,性情温和,加之与你相处时日不短,定是对你极为忠诚,否则,这样的东西若是遇上一匹烈马,叶公子此刻怕是只剩半条命了。如此看来,似乎有人想致你于死地呀。"曲黎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打量着清毅的表情。
清毅此刻的表情一定不怎么愉快,但是曲黎旁敲侧击、煽风点火的这些话,对清毅似乎作用不大,曲黎留意到,清毅尽管脸色黑沉,却看不出其他心理活动。
尽管有些不甘心,曲黎也知道过犹不及这个道理,有些话点到为止,说多了,就败了。
清毅此刻并非曲黎所想的没有其他心理活动,清毅脑子里一刻都没有停,只是脸上的表情没有显露罢了。
救人也许不需要动机,但是杀人一定需要动机,而且像这种阴人的招术,少了那种"无毒不丈夫"的长远,倒是多了一份"最毒妇人心"的短浅,除了昭王妃,不会有第二个人。更何况,不是什么人都有机会接近乌骏骊的,多半是昭王妃指使身边的那个丫环放的针。
可惜呀,看样子这三天都不能再骑乘乌骏骊了。比起昭王妃的毒计,比起曲伦郡知道此事后的反应,清毅更关心这件事。
清毅恐怕没有想到,秋祭三日,何止是这么一点点遗憾呀。
(纤:我可怜的娃……)
作者有话要说:上榜了是压力的,但是压力也是动力,我要加油!保证完成上榜更新任务。
第二十九章:秋祭(七)
清毅的这杯茶已经见底了,但是这换的良驹连根毛都没看到。清毅也不敢开口催问,只能耐着性子坐在那里。
太阳明显已经到正中,曲黎依旧慵懒地坐在龙椅上假寐,周围十几个官员也都默不作声,偶尔抬头看看天色,这营地里安静地有些诡异。
怎么回事?清毅隐隐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这些人似乎在等什么。
果然不出意料,清毅的第二杯茶刚刚斟满,远远便见一骑飞奔而来,那将士几乎是从飞奔的骏马上一跃而下,急跑几步跪叩在地:"启禀皇上,时辰已到,末将等已准备妥当。"
"好!"假寐中的曲黎立刻变得神采奕奕。"如此奇观异景,众爱卿,随朕一同前去观赏?"
"臣等深感荣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奇……那个啥,清毅现在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众人跟着曲黎准备出发,清毅还留在原地不知道到底要不要跟去。
曲黎坐进御驾后,好象才发现被遗忘在一旁的清毅,"叶苑~"
"草民在"
"你也一起来吧,也算长些见识。"
"草民遵旨。"
曲黎懒懒地靠上御驾里绣饰着飞龙伏虎的横枕,匀舟在一旁小心恭敬地放下同样绣饰着惟妙惟肖龙腾虎跃的车帘,厚厚的锦锻车帘也挡住了曲黎嘴角一丝得意的笑容。
清毅肯定不知道,七里坡之所以被选为皇家秋祭狩猎之地,不光是这里的地形依山傍河,有林有洞,最重要的是这里有不少堪称绝妙的风景名胜,例如,良丘夜月,石林仙客,金洞钟声,龙湫金龟,玉龙飞天。
曲黎要去看的就是这个玉龙飞天。
据说这是一处天然喷泉,每隔十天就会自动喷涌泉水直向天空,就好象一条白龙从地下腾飞跃出,若说天然喷泉在自然界也算难得,但真要说是奇观异景,不免言过其实,只不过因为这个喻意好,做皇帝的都当自己是真龙天子,所以这玉龙飞天也算和了曲黎的心意。
一路上清毅觉得很别扭,因为那些随行的官员个个对他恭敬有加,见着他都是一脸献谄的笑,他刚刚准备骑上侍从牵来的马,立刻就有好几人上前讨好的想请清毅骑上自己的宝马良驹,清毅不得不婉言回绝,没想到一上路,不停地有人上前搭话,不管有没有,这些极善钻营的人总能找到恭维的理由。
从"叶苑"的医术高明到为人清正谦直,从"叶苑"的气宇不凡到相貌俊美出众,清毅越听越不舒服,但是心里也知道,这些人无非是从曲黎对他的态度中嗅到了什么,所以现在极尽巴结奉承,这也是为官之道,他们吃的就是这碗饭,无可厚非。这样的场面清毅虽说是第一次遇到,但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无论多么霹雳的糖衣炮弹,清毅都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过奖了"兵来将挡。
通往玉龙泉的山道应该是精心修建的,粗细均匀的白砂石铺成的道路,车轮走过不会扬起灰尘,也不会觉得颠簸,山路两旁的黄槐树生机盎然地开放着姜黄的花朵,油绿的树叶间好似一只只飞舞的金蝶,这种享有"聚宝黄金树"美称的树种花开八月,即使寒霜降临,依旧盛情不衰,落叶不落花,玉梁城内种着很多这样的黄槐树,初冬时节无花无绿的时候,黄槐树便成为玉梁城里不是春光胜似春光的一道特殊风景线。
树下重重叠叠匍匐生长着彩叶草,金色的叶缘勾勒出绛红色的形状,一大片一大片舒展着不亚于黄槐花的斑斓色彩,山林间,浓密的绿叶间隐约可见微微泛黄的枯叶,偶尔从树干的缝隙间透出美人红如血般妖媚的花朵。
这个秋天没有丝毫萧条冷清的感觉,清毅想,如此难得的不露痕迹的园林景色,恐怕只有天家才有这样的大手笔呀。
沿着山路弯弯曲曲地走了小半柱香的功夫,远远的在山脚下看到一片建筑群,红墙碧瓦,楼阁亭台,想是为了这个玉龙泉专门修建的皇家"别墅"吧。
奢侈!
观泉玩赏,美酒佳肴自然少不了,清毅原本就跟在众人最后,所以入席时也在最后,清毅暗自庆幸就这样默默无闻的出现、消失,也算逃了过去,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候,午时差一刻,玉龙泉就要开始喷涌奇景的时候,曲黎似乎想起了这个人。
"叶苑~"
"草民在"清毅从最隐秘的角落里现身,恭敬的垂首。
"这玉龙飞天想是你也从未见过,来来来,走近些,随朕一同观赏。"
"草民谢皇上恩宠。"
周围的官员们自觉让出一条路,塞翁失马焉知祸福,清毅是抱着这样的心态走上前的,这个旋涡,迟早有一天我要跳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曲黎的余光一直注意着清毅的神情和动作,可惜,这叫买金的遇上卖金的,曲黎这一次也算撞上了石头,这人呀,七情六欲总该有弱点吧,要么好权,要么好财,要么好色,可是这个从异世界还魂而来的人,一不好权,否则当初朕有意任命他为上医师一职,他只怕早就得意忘形;二不见他贪财,当初朕只赏他一百两白银,不见他有任何抱怨,而且出宫时还叫那个老太监七苛八扣贪走了九十五两,那老太监后来禀报说,这"叶公子"也是出手爽快,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三不见他好色,那一夜他当众羞辱了月婵楼远近驰名的头牌慕柳姑娘,这件事还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众人甚是当笑料谈论好一阵子。更何况,王兄对此人有情有意,瞎子都能看得出来,曲伦郡别的弱点没有,就是一个多情,他喜的人,恨不得把人含在嘴里宠上天,他厌的人,恐怕连正眼都不会瞧一瞧,要说这"叶苑"的相貌也算俊美不凡,所见者无不为之心动,只是王兄也生得丰神俊朗,气宇轩昂,如此出类拔萃,与"叶苑"倒也配得上。可惜呀,朕的眼线上报说,此人到现在与曲伦郡还是各做各事,各睡各屋。
不过,只要是朕想得到的东西,纵使千方百计,不择手段,朕也要得到!
玉龙泉修建的形状很像是一只亚字形八卦镜,最外围是一圈正方形长廊,四边直线,四角内陷成蝶形作入口,正对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每个入口各对应着雕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只石像,再往里是修成圆形的观泉廊,如果仔细数数,你会发现廊柱一共有九九八十一根,而每根廊柱上也雕了九九八十一只神兽,抬头,你还会发现廊檐上一共雕了九九八十一只祥鸟,形态各异,栩栩如生,八十一只祥鸟就有八十一种姿态。
也只有天家能这样不惜成本的讲究品味,清毅心中暗想。
再往里,地面上是一圈八卦图,白玉石镶绿墨玉铺设而成,对应着八卦方位有八座白玉龙像傲首腾飞之势面向泉池而立。
跟着曲黎刚刚在观泉廊坐定,玉龙泉就开始喷涌泉水,强大的压力将地下泉水如破竹之势冲向天空,巨大的声响震耳欲聋犹如龙呤一般,腾起的白色水柱足有十几米高,历久不衰,真的就像有一条玉龙从地底破出欲飞天而去,众人的叫好声不绝于耳,不失时机的歌功颂德此起彼伏,龙颜自然大悦。
"叶苑,你觉得这玉龙飞天如何?"
"回皇上,小人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奇观异景。"
"是吗?你也从未曾见过?"
清毅自然听得出曲黎的话中话,他是想问清毅在自己的世界里也没见过这等奇观?
这帮没见过世面的农民!清毅心里暗暗骂了一句。
可脸上却依旧恭敬的微笑,"回皇上,小人确实从未见过此等奇观,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千真万确,小人从不说谎。此等奇观若非上天恩赐于大曲,岂是轻易可见的。"骗死人不赔钱,哄死人不偿命。
"世人皆传叶郎中为人清高孤傲,你的马屁也不是轻易可见的呀。"曲黎仰天一笑,周围的十几人也跟着随声附合,变本加厉。
"皇上教诲的是。"
"来,我们到这边看看,背着日头,还能见到虹光呀。"
"是"
虽说只有在太阳角度很低的时候,彩虹才能清晰可见,但是换了一个方向,在泉池上空仍然能够看到模糊色淡的七彩虹。
"如何?"曲黎指了指半空中隐隐约约浮动的水汽,"若是傍晚时分,这彩虹会看得更清楚。"
"傍晚时分这玉龙泉也会喷涌?"
"叶公子有所不知,"旁边的文子才及时讨好的接话,"这玉龙泉每隔十天就会现显奇观,从正午时分一直到日暮,这泉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喷出,所以,皇上才会说傍晚时彩虹看得分明。"
"哦~",那意思是说要在这里一直呆到傍晚?
"叶苑,你想说什么?"曲黎目不斜视的问了一句。
"回皇上,小人斗胆,今日秋祭,小人希望能为皇上猎得一两只猎物,为皇上的大曲能够国泰民安祈福。"
"你一介文弱书生,就不要跟着那些粗人们一起闹腾啦。"曲黎轻描淡写地将清毅的要求驳回,"来来,良辰美景,朕也难得出宫散散心,你也陪朕一起多游赏片刻,如何?"
"呃……"还没等清毅想出话来应对,玉龙泉再一次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白色的水柱应声冲向天空。曲黎和众人的注意力瞬间又被吸引到这喷涌的泉水上。
就跟TM的消防水龙一样。清毅的脑子里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玉龙泉台依山而建,不远处,山坡上红绿相间的景观陪衬着天飞泉水甚是壮观,飞扬的水珠在阳光下闪着晶莹耀眼的光泽,只是,清毅注意到,这些晶亮的水珠中似乎有一颗特别明亮,一闪而过就好象天空飞过的……导弹……
还没等清毅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雷人的观点,耳边一声惊呼:"小心!"
从白色的水幕中迅雷之势突然射出一支箭,箭尖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直逼清毅而来,巨大的水声淹没了利箭尖锐的气流声,却无法掩住众人的惊呼。
那一瞬间,短短零点几秒的时间,就好象百米冲刺的刹那,清毅只觉得那点白光越来越明亮,越来越近,身体却丝毫来不及动弹……
突然间一个力量抱紧他,清毅只看到周围的景物不停地在晃动,紧接着脑袋磕上一个坚硬的东西,震得脑子一闷,耳边兵荒马乱的响起一阵阵惊呼,"护驾护驾,保护皇上!"、"卫兵卫兵~~"、"来人快来人!传御医御医!"……
清毅晃了晃脑袋,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倒在地上,身上还压着一个人。
(纤:这情景是不是好熟悉呀。)
"皇上!?"
曲黎面色苍白的靠在清毅怀里,肩窝处深深的插着一支白羽木箭,伤口处的鲜血不停地浸出龙袍向四周漫延。清毅手足无措地抱着曲黎,"皇上!皇上!"
"御医御医!~!"匀舟在一旁快要抓狂地叫着。众人也都个个慌乱不已,当然了,也不是所有的人都乱了阵脚,刘文德倒是沉着冷静,一边下令禁卫军立刻兵分三路上山搜捕刺客,一边安排人将皇上抬进屋内,另外还吩咐下人准备药物。
曲黎紧皱着眉,听到清毅唤他,微微睁开眼,"朕……信你!"说完,虚弱的晕倒在清毅怀里。
信我?信我什么?
"皇上~皇上~"匀舟在一旁又急又怕差点哭出了声。
短暂的震惊之后,清毅很快就冷静下来,当务之急,先救人!
"公公!"清毅一声大喝,吓得匀舟一抖索。
"奴才在!"
"你这是干嘛!要哭过会儿哭!现在赶紧收拾一间干净通风的房间,立刻准备烧酒、气灯,干净的白布,热水,还有一把匕首。"
"是是~~~快快,听到没,快去准备叶郎中要的东西,快呀~~"
清毅低头看着曲黎越来越苍白的脸色,肩上的血迹越扩越大,他是为了救我吗?
不远处,刘文德阴鸷的目光穿过慌乱的人群也射到清毅身上,"快去通知王爷。"刘文德轻声对身边的侍从吩咐道。
"是!"那人一声轻应,趁着混乱悄悄离开了玉龙泉。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催稿呀,若不能过自己这一关,我宁可慢都不会凑合的。再怎么慢,两天更三千字的任务我还是做到了。
第三十章:秋祭(八)
这玉龙泉其实也相当于皇上在七里坡的行宫之一,曲黎此行也带着七八位御医,但是在宫里看医诊脉,也多是调养滋补,哪里遇得到这种见伤见血的事呀,更何况在宫里凡是这类利器都是被严格管制的,就是给皇上妃子们修剪指甲用的小剪刀,用之前都要先请示,得到允许后才拿出来用,这叫"请剪"。可如今,曲黎肩窝的这只箭总不能硬拔吧,不知道是不是带倒勾,所以要用先匕首将伤口切开一些,然后再将箭头挑出。
真到了要拿刀动手术的时候,这些随行的御医,个个吓得魂不附体,有的跪在地上不停的抖索,有的嘴里还念念有词"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还有一个更甚,脑门已经冒虚汗了,拿着那把匕首就是不敢使。
这些医术精湛的太医们并非无能,若是换个人,换个无足轻重的老百姓,只怕他们三下五除二小刀一舞,大笔一挥,伤口也包扎了,方子也开出来了,"死不了,三两天就好了。"说不定这样的话都能轻轻松松从他们嘴里说出来,可惜,现在的伤员是当今皇上,治得好治不好,最后的结局很难说会怎样。
清毅实在看不下去,上前从那个老太医手里一把将刀夺下,"我来!!"
"有叶公子出马就好了,拜托了,拜托了。"这些人就好象终于把这个热山芋扔了出去一样卸了一块大石
"公公!"清毅一回头,匀舟已经应声而出,"赶紧用曼陀罗,川乌,草乌制成汤药,给皇上服下。"
"可是,这曼陀罗是什么,没……没听说过呀。"匀舟额头上都出汗了。
"风茄花,又叫万桃花!"
匀舟依旧一脸雾水,转头看向那几位御医,也都个个不知应对。
是名字不对?还是这个世界没有这个东西?
管不了这么多了,这箭有可能伤到一处小动脉,再不取箭止血,曲黎可能有生命危险。想到这里,清毅麻利的将匕首消毒,清洗双手,来到床前。
曲黎紧闭着双眼,肩头的血迹仍在扩大,这时候不管他是什么身份,至少他先是病人。
清毅一回头,对那些守在屋里的人吩咐道:"大家都出去,公公留下。准备好伤药,白布。"
"是"
清毅深吸一口气,取来剪刀,镇定地剪开曲黎的皇袍,露出肩窝的伤处,曲黎这时候微微睁开眼,看到清毅正拿着刀准备取箭。
清毅冷静地看着曲黎说:"如果疼,可以叫出声,我保证会用最快的速度取箭。"
曲黎闭了一下眼算是回应。
清毅深吸一口气,从匀舟托着的工具盘上取来白酒,二话不说先冲洗在伤处,曲黎疼的一下子抓紧了床单,却没听到他叫出声。
伤口渐渐显露出来,但是很快又被新涌出的鲜血模糊,事不宜迟,清毅手中的刀尖准确无误地切开箭伤处,曲黎已经疼的全身在发抖,却紧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幸好,这箭没有倒勾,清毅抓住箭杆,用力一抽,那箭"扑嗤"一声带着喷涌的血被拔了出来。清毅快速地检查了一下箭头,看看是否完全,以免有断裂的碎块遗留。还好!
清洗,消毒,倒上伤药止血,开始包扎,这个过程中,疼痛在所难免,但是曲黎将嘴唇咬得煞白,却始终没有呻吟一声。
当所有的工作都顺利完成后,清毅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时候的曲黎脸色苍白的连话都说不出来,清毅取来热热的毛巾替曲黎擦了擦额头的汗,微微一笑,"睡吧,没事了,过几天就会好了,放心,有我在。"
有我在……
曲黎迷迷糊糊间觉得这三个字似曾相识,好象在很久远的记忆里曾经出现过。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三个字,曲黎心里隐隐泛起一丝暖暖的东西。
"奶娘,我下不去了~呜~~"
四岁的曲黎甚是可爱,乌亮亮的一双大眼睛,粉嫩嫩的小嘴,圆嘟嘟的小脸,趴在行云宫内一棵两人高的黄槐树上哭得梨花带雨,身边树枝间盛开的金蝶花迎风轻轻抖动着花瓣,曲黎一手揉着泪眼,一手还紧紧攥着一朵黄槐花。
"五殿下,五殿下~"树下,曲黎的奶娘宛珊听到曲黎的哭声,寻到了这棵黄槐树下,"五殿下快下来吧,下来~"宛娘在树下仰起头,一脸慈爱的笑容。
"怕~~~"曲黎揉着泪眼,圆圆的小脸哭得两腮粉嫩带红。
"别怕,奶娘会在这里接着你,"宛娘在树下张开双臂,"别怕,乖孩子,有我在……"
曲黎小心翼翼地往下爬,但是只能用一只手,肯定不行,终于在半空中一松手掉下树,树下宛娘稳稳地接住了曲黎,"五殿下为什么要爬到这么高,很危险呀。"宛娘一边轻言细语地怪责,一边疼惜地拿自己的衣襟替曲黎擦着脸上的泪痕。
"这个~"曲黎扬起另一手上紧攥的黄槐花,因为用力太大,花梗已经被捏出汁液了,就算会掉下树,曲黎也不能愿意松开手扔掉这朵花,"花花很漂亮,送给奶娘。"
宛娘惊喜地接过花,幸福地笑着,"送给我的?五殿子爬树就是为了摘这朵花?"
"嗯!"曲黎高兴地应道,"奶娘笑起来象这朵花,曲黎喜欢!"
曲黎六岁的时候,奶娘就死了。死在皇宫中权利倾轧的斗争中,成为后宫三千争宠相妒的牺牲品。
曲黎的母妃原本只是一个艳仪,曲国皇宫"一正三贵十八嫔,三宫六院八十一妃",这艳仪只是十八嫔中下九嫔的第四位。可想而知,其母妃能得皇上雨露要惹来多少恶毒的嫉恨,曲黎能活下来,也是靠宛娘时时刻刻不离左右的保护。母凭子贵,一夜之间,曲黎的母妃从艳仪升至三贵之一岚贵姬,但也招来了杀身之祸。
这岚贵姬生得风姿楚楚,明艳动人,再加上她聪明懂事、极善察言观色、揣摩圣上心理,所以每次都能讨得皇上欢心,皇上临幸的次数也频频增加,不久,岚贵姬又报出龙喜。
皇后悍妒,和妙贵妃一起密谋,私下买通了岚贵姬身边的一个下人,偷偷下药打掉了这个孩子,可想而知,事后的行云宫是怎样的狂风暴雨。
皇上盛怒之下,要杀光所有下人给这个龙子陪葬,宛娘无意中听到了皇后和贵妃的秘密,原原本本告诉了自己的主子,但是,得知真相的岚贵姬不但没有将实情告诉皇上,相反对皇上说是宛娘一时失误煎错了药。
皇上饶过了行云宫的下人们,但是宛娘却被乱棒当场打死。
那一年,曲黎只有六岁,那天的情景是曲黎一生中最恐惧最悲痛的回忆,六岁的曲黎就好象疯了一样,哭喊着想上前救宛娘,却被母妃关进了房间,无论怎么声嘶力竭地哭喊,母妃却硬着心肠就是不开门。
很多年以后,曲黎明白了母妃的苦心,牺牲了宛娘一个人,却能保住母妃和自己的命,这就是在后宫能够生存的残酷现实。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对曲黎这么爱关心护,曲黎的性格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也是从那一年开始的。
事实证明,有其母必有其子,曲黎的心机和城府绝不亚于其母,皇后和妙贵妃是败在母妃手上,而皇后所生的大皇子、妙贵妃所生的二皇子也是死在曲黎手上,甚至连妙贵妃的女儿——凤亚公主都被曲黎和亲到荒凉的西边大盐国,听说没过三年就郁郁寡欢死在大漠里。
"别怕,乖孩子,有我在……"
这句话被曲黎封印在内心最深处的角落里,许多年都未曾开启过,却因为清毅这一句相似的"有我在",曲黎在梦中仿佛又回到那个幸福的儿时,漫天飞舞的黄槐花,宛娘怀抱着曲黎幸福地笑着……
曲黎睡着的时候,清毅忙着给曲黎开药方,亲自煎药,这么深的外伤,病人二十四小时内一定要服下预防破伤风的药物。
"青龙草两棵,白龙草两棵,生姜三片,葱根三个,大枣三枚,蝉蜕七个,黄酒一勺……"这药方在现代中医院也常用,清毅在叶苑的笔录里也曾见过。
身后的匀舟见状,颇为不解,"叶公子,这药让下人们煎煮就是了,公子也累了,还是去歇息片刻吧。"
"不妨事,多谢公公关心。"清毅这样做并不是为了曲黎着想,是为了自己能够多实习一下,毕竟皇宫的药材和工具都是相当齐全啊,这么好的机会哪里去找。
清毅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曲伦郡闻迅也赶到了玉龙泉。
屏退了下人后,"毅儿!"曲伦郡上前一大步按住清毅的肩,"你没事吧,我听说有人行刺皇上。"
"我没事。"
"皇上如何?"
"睡了,箭已经取出,还好没毒,应该过几日就会康复。"
"你在干嘛?"曲伦郡疑惑地看了看炉灶上煮得冒白汽的瓦罐,"这些事让下人们做就好了。"
"无妨,我只是想多练练手,多熟悉一下,以后出了王府,才能谈得上行医四方。"
"你怎么还在想出王府?"曲伦郡气急败坏的一捶桌子,"我听说了,今天那刺客放的箭是冲你来的!有人想加害于你,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清毅很平静的应道,转身又忙着碾药材。
"你知道?!那你知不知道是谁想杀你?"
"不知道"清毅依旧平静的应道,手上的工作还在继续。
"你能不能听我说话!"
"哦~"清毅将最后一味药扔进瓦罐里,拍了拍手上的草末,这才转过头,"你到底要说什么?"
"今天,乌骏骊鞍下发现了七根针,这也是有人想加害于你,你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吗?"
"谁说我不担心,只是不像你这样表现出来罢了。"
"那好,你说你担心,可你还在说出王府,你一个人出了王府,万一路上有什么闪失……"
"我没那么容易死!杀人一定是需要动机的,我想不出有什么地方招人怀恨,一定要杀了我才肯罢休。"
"那七根针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如果我离开了王府,这放针人目的不是达到了?"
"你!"曲伦郡气结的半天说不出话。"那你说今天这一箭又是什么人?"
清毅绕过他到药箱前,挑捡着药材,"不知道"
"你不认为这是苦肉计吗?"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跟我有什么关系。"清毅还是斯理慢条的回着。
"我真是要被你气死了!"
"有什么好气的,"清毅直起身,"我说过,你和他之间想怎么斗,那都是你们自己的选择,跟我无关,如果你需要我帮你,我会帮你,还清这个人情,我自己的命,我自己负责。是生是死,命中注定。别忘了,我本就是一个死去的人,是老天爷开了眼,给了我第二条命,所以,多活一天,我就多赚一天,多活一时,我还是只赚不赔。"
"可是……你~你怎么就不明白!!明天!明天你就走!离开七里坡,我会派人送你回王府!"曲伦郡说完一甩袖子,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
曲伦郡走了,清毅手里捏着草药失神了片刻,炉上的药罐煎沸出药汁,滴在火上嘶嘶的叫着,清毅猛然回神,赶紧忙着收拾残局。
同样是两兄弟,一对是爱得死去活来,一对却是斗得死去活来。
清毅放下药勺,禁不住苦笑一声,明天呀,怕是走不了了。
作者有话要说:撒花吧,恭喜《青》剧上一千万分了。这都是亲们的功劳,谢谢所有为这部小说打分留言收藏的读者,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三十一章:秋祭(九)
药煎好了,曲黎也醒了。
清毅端着汤药进到房间时,看到曲黎半依在一个软枕上,正拿着一本奏折在阅读。
匀舟见清毅端着托盘进来,赶紧接过手,"叶公子呀,这些小事就让下人们去做,公子这样,可是要折煞我们这些做奴才的。"
"公公不必在意,只是举手之劳。"
曲黎侧身在床上还在专心看奏折,对清毅和匀舟的对话充耳不闻。
清毅想了想,轻声问了一句:"皇上,感觉好些了吗?"
"嗯",曲黎不动声色的应了一声,因为伤在左肩,所以曲黎只能向右侧卧,翻阅奏折的时候颇有些别扭。
"皇上,先喝药吧。"
"嗯,放那儿吧。"曲黎嘴上是应了,却不见他有什么动作。
清毅站在床边犹豫着要不要说,这药当然是越早喝越好,只是看曲黎的态度似乎并不把这伤太当回事。清毅站在床边等了一会儿,见曲黎还在一心一意的看折子,一点都没有准备喝药的打算,确实有些懊恼。
这人怎么这样!行吧,要喝不喝是你的事,要死要活也是你的事,关我鸟事,我操那份心,真是皇帝不急急……丫呸!
"草民先行告退。"清毅微微行了礼,转身正准备离开,身后曲黎轻悠悠地叫了一声。
"叶苑"
"草民在"
"坐吧"
清毅的动作停在半中央,什么人啦!当皇帝了不起呀,这么傲慢的态度真是恶劣!清毅心里虽然抱怨着,但是行动上还是乖乖地在桌子旁找了一张椅子坐下。
"这里"曲黎眼不离折,微微抬抬手指,一指龙榻旁边的一张椅子。
清毅脑门上"腾"一下冒起一团火,若不逮着机会让你吃点苦头,你还真以为太阳是绕着你转吧!……。罢了罢了,看你现在是病人,不跟你计较。清毅起身规规矩矩地坐在曲黎指的那张椅上。
曲黎看完折子,疲倦的深吸了一口气,扶着受伤的左肩向后靠在枕上,闭眼揉着太阳穴,"匀舟"
"奴才在"
"你先退下吧。"
"奴才遵旨"
匀舟退下后,曲黎指了指床边那份奏折,"看看,然后告诉朕你怎么想。"
曲黎这话对清毅而言无疑是一阵霹雳闪电。开什么玩笑!想我清毅不说没有半点官职,连个功名的边都沾不上,甚至你都知道我是个假货,曲黎这一步真叫个"恩重如山",你叫我以后怎么能够干干净净的走人。
果然,还是小瞧了你。清毅心中一边这样想,一边寻思着要怎么挡回这一招。
"回皇上,草民……只是一个郎中,若论行医治救,草民都只能算半勺水,如今这国家大事,草民才疏学浅,岂敢妄加评论。草民感恩皇上厚爱,只是这样做,草民担心这事要是传了出去,只怕有损皇上英名。"
曲黎轻声一笑,你倒真会反将一军呀。"朕任贤唯用,广纳忠言,你这话,朕倒真不明白,此举如何有损朕的英名啊?"
高手!真是高手,越往后说,只怕到最后这折子我看不看都完蛋。"皇上也知道清毅并非叶苑,但是这天下的老百姓不知道,这满朝文武百官也不知,人人都知晓叶苑与王爷的关系,若是草民恢复本名,只要能为皇上所用,自当肝脑涂地,鞠躬尽瘁。但是现在顶着叶苑的身份,草民只怕世人会说……"
"说什么?"曲黎抬眼斜睨着清毅。
"说……说皇上是为了一个男宠才与王爷龙虎相争。"
"哈哈……"曲黎忍不住大笑几声,但是扯动了伤口,疼得一下子又皱紧了眉。
"皇上,还是先喝药,这药凉了,怕是更苦。"
"嗯"
清毅端来托盘,盘中大小两只银碗,大的银碗里盛着半碗黑浓浓的药汁,还有一只小银盏,盛着几枚甜枣。清毅当着曲黎的面将那碗里的汤药倒出一些在小碗里,自己端起先饮下,确实苦。
"皇上,这药,我熬得很浓,虽然苦些,但是份量不多。"清毅端起另一只碗,递给曲黎。
这扑鼻而来的药味让曲黎甚是厌恶,微微皱了皱眉,偏过头。
清毅见状,也不放下药碗,"也许加些甘草冰糖,这药也容易入口,但是会影响药效,对伤势无宜,所以,还请皇上忍耐一时即可。毕竟,良药苦口。"
曲黎看着那黑乎乎的汤药犹豫了片刻,费力的避开伤处,用另一只手接过药碗,清毅刚刚一松手,曲黎假装手发抖,"一不小心"连碗带药都摔到了地上。"这……"曲黎无辜地抬头,"唉~~看来要麻烦叶郎中再煎煮一份了。"
"没关系,这里还有一碗。"清毅平静地起身到桌边又端来相同一个银碗,银碗里不出意料,同样份量的汤药。
曲黎尴尬地笑了笑,"叶郎中真是心细如丝呀。"
"皇上过奖了,这性命攸关之事,有备无患,恕草民不敢大意。"
曲黎苦笑着刚想接过药碗,清毅一缩手,"这药只剩这一份,最后两棵青龙草已经在药里,这玉龙泉地势偏远,补给药材也得花费一天半日,但是皇上的病情十二个时辰内,若不服下此药,定有危险,草民绝不是危言耸听,为了大曲社稷、天下百姓,草民恳请皇上,让草民亲自为皇上喂药!"
这些话是清毅的真心话,怕苦不想吃药的病人也不是没见过,但是若得了破伤风,就不是一碗汤药可以了事的。得罪就得罪吧。
清毅不等曲黎应允,坐在床头,轻轻扶起曲黎,让他半靠在自己的肩窝里,另一手端着药碗,凑近曲黎嘴边,"屏住呼吸,一口饮尽就好了。"
浓浓苦涩的药味直冲过来,曲黎恶心地直反胃,但是逼到眼前了,再想退是退不了了。眼一闭,深吸一口气,曲黎将半碗药汁一饮而尽,直苦得皱紧了眉头,不停地打着颤。
清毅赶紧送上那盏甜枣,又服侍着曲黎漱口,重新靠在枕上。起身在桌边收拾着碗碟。
身后曲黎轻轻叹了一声,好象自言自语一般说道:"杨冬武,天顺十八年进士,现任都监署右御史,吏司尚书,极有才干。"
曲黎的话一开口,清毅就暗自叫苦,手上的动作不由得僵硬起来,折子可以不看,但是这话没办法不听到。唉……
曲黎也不理会清毅是不是听到,继续说道:"仁宗正年,他奉朕旨意巡查西北边防,上奏称,西北大盐国对我大曲虎视眈眈,早就图谋不轨,曾屡次试探侵犯西边重城,虽败多胜少,但是扰乱人心,百姓惶惶不安,如今又与北方商国狼狈为奸,长此以往,于大曲有害无益。他提出,应加强守备,军垦粮田数百里,此举可为朝廷减轻重担,不必从内地转运粮草。"曲黎转过头看着呆立在房中的清毅,冲床边那张椅抬了抬下巴,"坐吧,此时没有外人,你我不必拘谨君臣之礼。"
清毅终于妥协无奈的叹口气,重新坐回那张椅。
"刘文德一派每年从负责转运粮草的官员那里得到的孝敬最多,杨冬武此举固然有利于我大曲,但是却无疑断了他的财路。这折,便是他上的,称,杨冬武未经朝廷许可,私自修筑边塞城墙,耗费万两白银,实则贪为己用,并且启用异族为将,这些人虽骁勇善战,为保城镇立下汗马功劳,却难保没有异心,杨冬武此举难逃养虎为患、反叛之意。清毅,你怎么看?"
清毅垂眸想了想,"我对如今朝上的情况不甚了解,所以真真假假不好断言。"
"无妨,想到什么说什么。所谓旁观者清,朕也是因为你并非朝中之人,才会与你谈及此事。"
"如此,请皇上恕清毅直言。草民原本生活的世界里,也只是从事类似大夫的职业,一未从政二未从军,家族中也没有这样的人才,所以草民不懂打仗不懂政事,也是情理之中。但是草民看得历史书不少,古往今来,上下几千年,无论朝代如何更替,兴衰如何演变,历史没有重复过,但是其间的规律却是相同的。宋朝年间的政治家赵普对宋太宗上折说:中国既安,群夷自服。是故夫欲攘外者,必先安内。明朝于谦也曾这样说:疆兵以足食为本,攘外以安内为先。所以,皇上不妨借鉴前人经验,攘外先安内,方可万众一心。"
"照你的说法,这杨冬武是该杀还是不该杀?"
"不该杀。"
"但是刘文德所言也不可不防。"
"此事,皇上心中一定早有妙计,草民说得越多,越是班门弄斧。"
曲黎盯着清毅看了一会儿,轻不可闻的叹了一声,"朕的母妃与昭王之母乃同胞姊妹。"
怪不得你和他长得很像呢。清毅心里嘀咕一句。
"若论熟读兵法,领兵作战,这天下无人能及昭王。但若论朝堂权术争斗,昭王并非有勇无谋或者性格纯良之人,只是不屑这类权术手腕之争,他一直觉得单凭自己的旷代才智就足以立世,大兴曲国。如果治理一个国家能够这么简单,先皇的诏命之上就该是昭王之名。"
清毅安静地听着,曲黎的这些话,清毅早就想到了,若论叱咤杀场、阴谋诡计,清毅确实算不上顶尖高手,但是论看人识人,清毅的眼光和逻辑分析,绝没几个人能比得上。曲伦郡是什么样的人,清毅早就摸得一清二楚,这个人自恃才华出众,再加上刘文德这些老奸巨滑的官场老手在一旁煽风点火,添油加醋,曲伦郡也忘乎所以,对先帝的诏命心有不甘,慢慢的生出取而代之的野心。说白了,这人完全没搞清楚状况,刘文德这些人只是在利用他,曲黎比起曲伦郡要精明的多,想摆布操控他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是如果曲伦郡上位,刘文德等人一手遮天,权倾朝野,岂不是易如反掌?再看看曲伦郡迷恋男色,这样多情的人岂是官场这种厚黑无耻之地所能生存的,这样的先例,请大家参考"霸王别姬,乌江自刎"之典故,那楚霸王真是时不利兮?在清毅看来,他只是没有刘邦厚黑罢了。
话又说回来,曲黎现在摆出一付念及亲情的姿态,不是秀给清毅看的吗?都说了清毅不傻。曲黎肯定也知道曲伦郡只是一枚没搞清楚状况的棋子,更何况,外患逼近,曲伦郡这样的军事人才不可多得,所以曲黎真正想除掉的人是刘文德一派。
以他现在的地位和权势,想除掉谁不是很容易的事吗?之所以不动手,怕是有所顾忌吧。
想到这里,清毅忽生一计,"皇上,昭王无论怎么说,都是皇上的同源兄弟,这牙齿和舌头还偶尔打架呢,这兄弟之间有些误会,有些间隙,那也是在所难免,但是说过来说过去,再怎么矛盾,那都是天子的家事,外臣根本没资格插嘴。若是有奸臣在其中挑拨离间皇上与昭王之间的感情,其罪当诛,罪无可赦!"
清毅留意到曲黎看似平静的表情,嘴角却有一丝笑。清毅知道押对了宝,"只要让昭王明白,'皇上与他到底是一家人'这个道理,我想昭王也会幡然醒悟。"
清毅这番话真是煞费苦心,绕了这么多路,曲黎在心里暗自好笑,他这是变着法子替曲伦郡求一条活路?"你先下去吧,朕要歇息了。"
"是,草民告退。"
曲黎看着清毅的背影离开房间,轻唤了一声,"昆吾"
房间里的阴暗处突然显身一黑衣人跪叩在,"皇上,臣罪该万死。"
"何罪之有,那一箭,射得好,不愧是朕的师父。刘文德有什么动静?"
"暂时没有。"
"继续监视他。"
"是,皇上"
"前几日让你调查的事可有眉目?"
"是,微臣已查清,皇上圣明,那右禁军大将安怀仪确实已被昭王收买。"
曲黎冷冷一笑,"这个安怀仪以前曾在连将军手下做过参军事,刘文德对他有恩,朕早就料到他会有异心,只是没想到昭王居然拿个女人做交换。"
王兄呀王兄,你可真是糊涂到家了。
"皇上,此人不能留。"
"不急,这样的小鱼朕倒不怕,这人以后还用得着,先放着,找人看着他,一有动静立刻来报。"
"是"
"另外,多派些人手跟着叶公子。"
"是,皇上"
"秋祭还有两日,人马都安排好了吗?"
"是,已安排妥当。"
曲黎眼里精光闪了闪,好!!这一次,朕要你死得明明白白!
作者有话要说:还以为自己完成任务了呢,真是失败,还差八千字。
第三十二章:秋祭(十)
清毅从房内出来,便见院子里站满了人,那些朝官们彼此间低声私语,见清毅出现,为首的刘文德上前和蔼地问道:"叶公子,皇上情况如何?"
"回大人,皇上情况还算稳定,好好调养几日便可康复。"
"万幸呀,多亏了叶公子,每次都能化险为夷,不愧是萧大人的得意门生,真是后生可畏呀!"
周围几人也跟着附和"是呀是呀。"
"刘大人过奖了,在下愧不敢当。"
"哎~~叶公子过谦了。老夫,有一事想请教叶公子。"
"何谈请教,大人有事尽管吩咐。"
"是这样的,你看现在时候也不早了,这太阳也快偏西了,在座的各位大人都和老夫一样,在此等候许久,今日皇上是不是打算就在玉龙泉落驾?"
"这个……实在抱歉,在下也不知。"
正说着,身后匀舟出来。
"舟公公~"刘文德一见匀舟赶紧行礼。
"刘大人,各位大人,皇上口谕,今日秋祭就到此,请各位大人回营地歇息吧,有事明日再议。"
"谨遵圣意"
众人悄然无声地纷纷退下,清毅自觉地跟着人群也准备离开,身后匀舟突然说:"叶公子,皇上请叶公子留下。"
清毅微微一怔,"公公,皇上的伤势已无大碍,还需要我留下来做什么?"
"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公子今天晚上要在浮月轩住下。"匀舟满脸笑容恭敬的说。
清毅想了想,"嗯,我知道了。"
河边营地
"王爷,咱们这计划要变呀。"
"太师今日也察觉到什么?"
"没错,今日这一出戏难保不是苦肉计,说不定就是一个陷阱。"
"陷阱?他这是演给谁看的?如此浅显的技俩,难道不会弄巧成拙?以皇上的心计,本王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
"依老夫之见,今日这一场戏怕是演给咱们看的。"
"他想干嘛?"
"皇上这一受伤,秋祭之行必然要提早结束,看来,他早有提防了呀。"
"提防了也好,那就光明正大的较量一次!"
"王爷,切勿冲动呀,正面与之交锋,还不如趁今夜偷袭。"
"偷袭?玉龙泉现在守卫森严,这偷袭如何能有胜算?"
"还是那个火攻之计。"
"太师是说,趁夜放一把火?然后趁乱行动?"
"没错!"
"不行!苑儿还在玉龙泉!如果事起,如何能保证他的安全?"
"王爷!!都到这个时候了,怎可因小失大!机不可失~~机不可失呀!王爷难道还要重蹈三年前的失败吗?三年前绝好的一次机会可以致他于死地,结果就是因为叶苑的劝阻,王爷犹豫不决才痛失良机,如今我们没有退路了,王爷呀,若不趁着秋祭行动,恐怕回到玉梁后,就是我们的死期到了!到那时,王爷如何保护叶公子不受牵连?如今之计,只有孤注一掷,方能有活路。"
曲伦郡犹豫的想了又想,"想办法先把苑儿从玉龙泉接出来,天亮之前一定要送他出七里坡,不管事成与否,都要保证他的安全。"
"是"
"只要他不在,本王就没有后顾之忧。找一个恰当的理由接他出来。太师,就要麻烦你一路派人护送了。"
"王爷放心,老夫一定会将叶公子安全送出。"
对于刘文德来说,"叶苑"的存在不仅仅是一个麻烦,更是一个阻碍,扰乱他对曲伦郡的控制,实在是一枚变数极大的挡路石,再加上今日看皇上对他的态度,这个"叶苑"怕是靠不住了。除掉他,有益无害!
"今天晚上,你派人从玉龙泉把那个叶苑接出来,就说王爷微恙,请叶公子回营为王爷诊脉。"
"是"
"顺便在路上……"刘文德做了一个"咔嚓"的动作。
"属下明白"
"手脚要干净,最好能留点线索,让人以为是皇上派人下的手,此事关系甚大,一定要小心!"
"刘大人尽管放心,一定不负大人重托。"
"事成之后,王爷一定会问起,你们几个话里不能有纰漏,也别说得太过火,只要点到为止,剩下的事,老夫自有对策。"
"是,大人!"
太阳西沉的时候,清毅正在房内给曲黎拿着脉,片刻后,"还好,"清毅取出曲黎手腕的枕垫,"只要今天晚上不发烧,就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不过,最好还是在床上多躺一天。"
"秋祭还有两日,如何能多躺一天。"曲黎靠在床头轻声抱怨道。
"实在不行,提前回去也好。这伤口深,最怕就是化脓发炎,在这里又不象我原来的世界,若是在我原来的世界,这样的小伤根本不算什么,吊几瓶点滴就能没事。"
"说给朕听听,你原来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什么样的?"清毅原本忙着收拾着工具,听到这句问话,突然停住了动作,神色立刻黯然,"说的再多,又有什么用……"
"为什么?"
"回不去了呀",清毅苦笑一声,"在那里,就算再痛苦再纠缠,总归有一个想念你的人,你也可以去想念的人,天大地大,风雨来袭,至少有一个叫'家'的地方可以回去。"
"王兄对你不好吗?"
清毅顿了一下,"对我……很好。但那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
清毅低头继续收拾东西,想绕过曲黎这句话——有什么不一样,有很多地方都不一样。但是曲黎似乎找到了重点,继续在这个问题上不依不挠,"王兄这个人,若是喜欢谁就会千方百计对他好,千匹马万头牛都拉不回头,若是不喜欢谁,你纵然用尽手段想讨得他一点笑,都是枉然。"
"这个……我也知道。"
清毅回了这一句话就没有下文了,曲黎靠在床头看着他的背影,想了想,决定还是迂回前进。"朕听说你在王府里表演过立鸡蛋?"
清毅脑海里立刻显现出周大贯三个墨黑眼圈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一声,"是呀"
"听说王府里的下人们把你传得有些神了。"
"只是一些小把戏而已,若是知道了方法,皇上也能立起十个八个鸡蛋。"
"朕还听说,你让工匠用石墨做了一支奇怪的笔。"
清毅将收拾好的工具箱合上木盖,想了想,转身坐到床边那张椅上,看着曲黎深不见底的眼眸,"我也很想知道现在这个世界到底在哪里,至少有一点我可以肯定,这里,和原来的世界不是一个时空。"
曲黎用另一只手微微撑着头,嘴角一丝笑看着清毅没说话。
"皇上就这么想了解我以前的世界?"
"当然"
"为什么?了解得再多皇上也不可能生活在那个世界里。"
"昨日那句攘外必先安内,朕听你引经据古颇有一番道理,所以想多听听。"
终有一天我要离开这里的,说得越多,越麻烦。
清毅心里这样想着,垂眸看着床边没说话。
"曲国地处南方,占据南方大片富饶地域,物产丰盛,民殷国富,自古以来都是他国觊觎对象,特别是西边大盐国对我大曲虎视眈眈,百年来这片大陆一直流传这样一句话——得大曲者得天下,只要吞并曲国,统一大陆指日可待,如今,北方商国暗中为大盐国借风助力,东边虞国琼国正在商议联姻共同对抗大盐国,剩下一个沂国根本就是墙头草,只有曲国,孤军作战,势单力薄。这片大陆战事不远,一触即发,外患迫在眉睫,可如今这三日秋祭,王兄却听信奸臣谗言,一直都想加害于朕,朕念及手足之情,迟迟不愿与之兵刃相见,朕只有这一个王兄了,当年的宫廷之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就算不是为了朕自己,为了母妃,朕也不得已陷入这场明争暗斗的搏杀中,一切只是为了要生存下去。朕何错之有?如今内忧外患,王兄不但不能为朕分忧,还要雪上添霜,朕怎能不痛心!"
九句真话一句假话,和九句假话一句真话,有什么区别?
对于清毅来说没啥区别。曲黎这些话,清毅只能听着,什么话都不能接。
"朕身边,很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来辅佐朕。"曲黎几乎是语重心长地在肯求。
清毅想了片刻:"皇上无论需要草民做什么,只要是草民能办到的,自当尽心尽力,除了一件事。"
"什么事?"
"草民不做官。"
"不在朝为官,如何帮朕?"
"抱歉,草民只有这一个要求,入朝为官必然陷入党派之争,但是君子不党,那些党派之间的争斗对于草民而言,是避之不及,草民答应皇上的要求只是为这天下的百姓,不是为了自己能够飞黄腾达。"
"这可难办了。"曲黎望着帐顶轻叹一声,"朕希望你能够光明正大的辅佐朕,若无一官半职,难免会遭来非议。"
"非不非议的,草民不在乎,流言就算再多,你在乎了,它就有一千分贝,你不在乎,它只是一个屁。"
曲黎轻笑一声,"此事,从长计议如何?"
"另外,草民有一事想求于皇上。"
"说,朕都答应你。"
我这事儿还没说,你就已经答应了,清毅禁不住在心里哀叹一声,曲黎真是收买人心的高手。
"请皇上放过王爷!"
曲黎盯着清毅看了一会儿,"他若不死心,朕岂不是放虎归山?"
"他现在只是被花言巧语一时蒙蔽了心志,待日后定会分清是非。"
"若他分不清,又该如何?"
"草民自有办法说服王爷。"
"他……对你就这么重要?朕知道你不愿意在朝为官,但你却答应了帮朕,若非为了他,你恐怕早就一走了之,天地之大,任你逍遥,如今你甚至为了他来求朕?难道说,他对你就这么重要?"
清毅紧抿着嘴唇,看着墙上装裱的那幅《三花赏月图》沉默不语。
"一个叶苑对他死心塌地,换成了你,短短一个月,你也这样为他。朕……真不知道是不是该羡慕昭王。他到底有什么好?"
"不知道"
"那你这样又是何苦?昭王到最后可能不但不会谢你,反而还会怨你,说不定还以为你出卖了他。"
"不知道"
"你心里,就真觉得他这么重要?"曲黎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隐隐有种被火烧蚁噬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叶苑对曲伦郡的情意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昭王救过他一命,但是眼前这个人,认识昭王才一个月时间,也这样处处为他着想,凭什么呀,凭什么昭王就能得这么多人心甘情愿的付出,凭什么从小到大就没有人对朕这样好过!除了死去的宛娘!
这样比较而产生的巨大心理落差,让曲黎觉得很不甘心,很不平衡,他恐怕还没有想到,这种情绪就是传说的——嫉妒。
清毅心乱如麻不知道如何回答曲黎咄咄逼人的问话,房间内两个人都沉默了片刻,正当这时,匀舟在门外禀报,昭王微恙,派人接叶公子回营看诊。
"王爷微恙?出什么事了?"清毅问。
"奴才也不知,报信的士兵说,王爷今日骑马时,许是伤着哪里了,所以来接叶公子回营。"
"哦!我知道了。皇上,恕草民先行告退。"
"准!"
清毅微微一礼,转身提着药盒跟着匀舟出了门。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曲黎嘴角挑起一丝冷笑,老狐狸,你终于按捺不住了?
"昆吾"
"臣在"黑暗中,昆吾立刻现身。
"传令下去,今夜行动!"
"是"
"现在,替朕更衣,朕要亲自去。"
"可是皇上伤势……"
"这点小伤难不倒朕,比起当年经历的风险,昆吾这一箭又算得了什么?"
"臣罪该万死!"
"起来吧,今天晚上有的是让你立功恕罪的机会。"
第三十三章:秋祭(十一)
清毅离开玉龙泉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到只能勉强看清眼前的山路。
"为什么要走这条路?这和来时的路不一样呀。"清毅问向身边的士兵。
"回公子,这是回营地的捷径,若不走这条路,怕是要到后半夜才能回到营地呀。"
"哦……那为什么我们不骑马回去?"
"这天黑路险,公子换乘座骑又不熟悉,小的担心路上不安全,走路回营也不会花费太长时间,还请公子忍耐一时。"
"哦~~多谢费心了。"
太阳是东升西落的,月亮也是东升西落的,清毅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晚就注意到了,不管这里是不是地球,这一个相同的自然规律现在却能救清毅的命。
绛河自北向南流动,营地安驻在河东岸,今天白天大队人马是沿着良丘山向东南方向在龙湫岭落驾,午时,皇上带领百官又是偏东北方向绕行至玉龙泉,也就说,玉龙泉、龙湫岭、营地正好成一个三角形状,从玉龙泉走直线回营地正好是向西北方向前进,所以,月亮照出人的影子应该是在左手斜上方,虽然火把的光亮偶尔紊乱了视线,但是一路行来,清毅还是留意到了,月亮照出自己的影子是在右手斜上方。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从玉龙泉出发后,这几个士兵领着清毅一直在向偏离营地的方向行走。
他们要干什么?
清毅心里骤然升起一阵恐慌,现在荒山野岭中,自己没有一丝武力保护,甚至连一件防身的兵器都没有,如果这几人对自己图谋不轨,恐怕凶多吉少。现在怎么办?
清毅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已经离开玉龙泉差不多大半里地,如今之计,只有重新回到玉龙泉方有一线生机。
"糟了,"清毅佯装突然想起什么的样子,停下脚步,"真是健忘呀。"
"公子怎么了?"这几个卫兵早就收到刘文德的命令,预备将清毅带到一处陡坡边然后再下手,到时候只要谎称天黑迷路,又遇上杀手,"叶公子"不慎失足滚下山坡,这样一来,既可以嫁祸又可以掩盖行迹。如今清毅一声"糟了"让他们做贼心虚的被吓了一跳,其中一人还是不自觉的手握上腰间的佩刀。
只这一个动作,清毅已经可以肯定自己的判断,"好生健忘呀,那药材我都包好了,临走时怎么就给忘在厨房里。不行,我得回去拿!"清毅刚一转身,一个士兵拦在他面前。
"公子,营地里的药材齐全着呢,公子还缺什么药材,小的替公子回去拿,前面不远就该到营地了。"
"还是我自己去拿吧,你也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清毅说着想绕过那个士兵。
那士兵横跨一步还是拦在清毅面前,"叶公子,王爷的病可不等人,公子还是赶紧回营地诊治吧,若真是耽误了,我们谁也担不起这个罪。"那士兵说着说着,神情越来越阴冷。
身后的两个士兵已经一左一右将清毅的退路全部截断,其中一个正悄悄地握住刀柄,慢慢地抽出……
"那……你替我回去拿吧。"清毅的心思飞快转着,能支走一个算一个,少一个就多一份生存的机会。
那士兵可能没想到清毅真的顺水推舟叫他回去拿药,目光闪动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另两个士兵,"我看这样吧,等我们回到营地后,叶公子还缺什么药材,尽管写个方子,我也好照着方子再去玉龙泉补齐药材,这样两方都不耽搁。"
"是呀是呀,叶公子还是赶紧先回营地给王爷看病吧。"身后的一个士兵随声附和。
话都说到这份上,清毅心慌意乱一时找不到对应的话,再推三阻四,恐怕这几个人要起疑心了,说不定等不及现在就要动手,怎么办!怎么办!
清毅强作轻松的呵呵一笑,"也只好这样了,那……我们上路吧?"清毅侧身微微扫了一眼另两个士兵,他们三个,一左一右一后,这个角度已经将清毅围在中间。
今天,在劫难逃了吗?清毅的心"咚咚"跳得飞快,脚下机械地跟着那三个士兵往前走,两支火把的照明下,前方几米处的山路根本看不清。
想我清毅,一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虽算不上乐善好施之人,但也不是十恶不赦之徒,我不相信天要亡我,若真要我在这个深山老林里做一个枉死鬼,当初何必开眼给我第二条命!
可是现在要怎么救自己!
清毅提着药盒的手心不停地在出汗,果然,脚下的山路越来越窄,即使光线再昏暗,也能看到前方十几米处有一处断崖。
清毅"霍"地停下脚步,目光冷冷地扫过那三人:"你们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身后那个士兵仰天哈哈一笑,"叶公子在回营途中,不慎遇上杀手袭击,在打斗中,不幸失足落下山崖。"
"你们好大的胆子!杀了我,王爷不会放过你们的!"
"哈哈~~这个,就是王爷的命令!"
"胡说!王爷若想杀我,还轮得到你们这些鼠辈?我告诉你们,不管是谁派你们来的,你们最后都要被灭口!"
"老大,不要听他胡说,就在这里动手吧。"一个士兵说道。
为首那个被叫老大的,也许是因为听到那句"灭口"的话,微微迟疑了片刻。这样的机会,清毅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我是什么身份,我相信你们都清楚,"生死关头,清毅强迫自己冷静心志,死死盯着那个领头的士兵,一字一句慢悠悠地说:"就算我是出了意外,失足摔下山崖,以王爷的性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若真是不幸遇难,王爷一定会追查凶手,不为我报仇誓不罢休!到那时候,你们的主子为了保自己的一条命,一定会把你们这些知道真相的人灭口。"清毅抬手一个一个指过那三人,其中一人的眼神明显慌乱起来。"这样的真相,怎么可能还会让第二个人知道!想杀我?好啊!你们三个都得给我陪葬!"
"老大……不……不要再听他胡说了!动手吧动手吧!"
似乎被这一句催促壮了胆,那三人提起刀慢慢逼近清毅。
清毅忍不住微微偏头看了一眼黑黝黝的山崖,心跳如鼓,脚下一点点向后挪动着,目光一一扫过那三个神情紧张慌乱到极限的家伙。
"你们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清毅感觉自己在微微发抖,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一丝颤抖,离崖边又近了一份,清毅决定最后赌一把,"杀了我,你们都得死!不杀我,我保你们一条命,只要你们说出是谁派你们来的,我保证让你们远走高飞,后半辈子荣华富贵!"
果然,那三人逼近的气势明显弱下去,彼此间两两交换着眼神,领头的那个眯着眼上下打量着清毅,"荣华富贵?恐怕我们没这个命,不杀你,我们无法复命,到时候被别人追杀,一样是个死!若是自己搭上一条命也就罢了,但是家中的妻儿老小,怕是都活不成。你要怪,就怪自己跟错了人,下辈子再找个好人家投胎吧。"
清毅脚下的山石突然一滑,劈里叭啦碎了一片,大大小小的石粒就跟滚豆子一样冲下山崖,黑黝黝的谷底瞬间吞噬了它们,连点声儿都没有就这么消失得无影无踪。
到尽头了,清毅心里这样想的时候,突然觉得好悲凉,禁不住仰天长叹一声,苍天负我,要我死无葬身之地吗?
"大哥,动手吧,只要推他下去,咱们的事就算完成了……"
月光银辉下的黑暗树林里,隐隐闪过一道不同寻常的蓝色光芒,如夜幕下一闪而过的流星。清毅仰天长叹的那一瞬间,那道淡淡的蓝色光芒无声无息却势如破竹,毫不留情地射中为首那个士兵的后背,刚才还手持凶刀的大活人,转眼间突然表情呆滞,身体僵硬,片刻后慢慢瘫软下去,手里的凶刀"咣当"掉在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另两个人都吓了一大跳,"谁?"、"什么人?"当他们看到那人后背上插着一支蓝羽的乌金箭时,顿时吓得面如死灰,"谁……谁?"对着黑乎乎的树林颤抖着声音发问,手里握刀横在胸前,四下毫无目标的张望着,"什……什么人……"
黑暗中远远地传来一个威严清晰的声音:"大曲刑令:凡持凶杀人者,偿命!"话音刚落,黑暗中闪电般又飞来一道暗哑的蓝光,不偏不倚一箭射中其中一人的咽喉。
这一箭的力量射得那人腾空飞起向清毅站立的崖边落下,连一点声音都未发出,整个人死僵的直直消失在谷底。
最后剩下一人吓得全身发抖,大叫一声,转身抓住清毅横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抖抖索索地躲在清毅身后:"谁……谁……要死……你也一起死死死……"
黑暗中那个声音冷冷一笑:"大胆狂徒,持凶胁迫,罪加一等!"最后一个字在树林间荡起一阵回音,夹杂着一阵夜风穿过树叶呜咽诡异的叫声。清毅立刻闻到一阵臊臭味,身后这人已经吓得尿了裤子。
树叶被风吹得只能看得到摇晃的黑影,空气中流动旋转着一丝秋夜独有的黄槐花香,还不等身后那人再次说话,清毅清楚无比地看到一点蓝光迎面向自己飞来,被风声藏匿了声音,被黑暗掩盖了痕迹,那蓝光带着令人生畏的杀气擦过清毅的脸颊射进了身后那贼人小心翼翼露出的半张脸上,正中他的额间。清毅惊魂未定地感觉到那支蓝色箭羽的箭杆就贴在自己脸上,两脚禁不住开始发抖,这个人的箭法不是精湛而是恐怖!
身后那人手里的刀一歪,整个人慢慢向后倒去,预料未及的是,清毅原本想逃离那个黑不见底的崖边,却不想脚下一绊,被那人掉下山崖的势头连带着一起向下坠落。
清毅吓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本能地伸手向上想抓住什么,但是崖边除了尖棱突出的石块,只有一些在石缝间脆弱生长的小草,失重的感觉立刻让清毅魂飞魄散,月明星稀的夜空已经不用抬头就能清楚看到,失去平衡的最后一瞬间,清毅都能感觉到手指尖划过冰冷的空气,在月辉下求生般向上挥舞,脚底刮过崖顶边如刀削般锋利的岩石,地心引力就像一只看不见的黑手,缠着清毅将他快速拖向深渊。
清毅是多么想抓住这最后一线光亮,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离生的彼岸越来越远,除了惊恐,清毅大脑里一片空白。
下落的速度是如此之快,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清毅已经感觉到崖边离自己遥不可及了。
救命啊……
夜空中,突然从崖边横空飞出一袭白衣,在月光下闪着令人眩目的莹光,那白衣飞舞飘动,旋起一阵阵气流,清毅只觉得眼前一晃,立刻感觉有一个力量猛地拦住自己,下落的势头立刻减缓,那白衣人横出一剑击向崖壁,溅出一簇簇红色火星,伴着一连串尖锐刺耳的磨擦声,紧接着那人一脚借力崖壁,原本两人一起下落的姿势突然变成横空旋转,清毅感觉到腰上有一只手紧紧抱着自己,急速旋转的动作,让清毅只能看到那人发冠后垂下的白色头巾在月光下飞舞着银光。那人另一手持剑再一次借力岩石,巨大的力量带着清毅飞旋向上重新又回了崖顶。
清毅一踏到实心地面,立刻张大了嘴深吸一口气,刚才一直吓得没了呼吸,谢天谢地,清毅心有余悸的回头看了看悬崖方向,得救了得救了……到现在两腿还在发抖呢。
清毅大口大口喘着气,回头看向那白衣人,"多谢大侠……"还没等清毅说完,迎着月光,清毅诧异地发现,"皇上?"
曲黎居高临下微微侧过脸,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你没事吧。"
清毅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你怎么会在这儿?"一直以来都是见你穿一套繁琐的皇服,如今这一身白衣再加上刚才那从悬崖下飞起的潇洒身姿,清毅差点以为自己遇上武林高手,而且还是只在传说中才能见到的万人迷一般的白衣贵公子。
"怎么?是朕救了你,你这样问,朕差点以为你不希望朕救下你呢?"
清毅还没来得及作答,黑黑的树林里突然亮起一片火把,一群黑衣人在一位披甲武将的带领下冲出树林,众人见着曲黎,齐齐跪下行礼,"叩见皇上。"
"免礼!"曲黎威严的一挥手,"昆吾!"
"臣在"
"昭王现在人在何处?"
"禀皇上,昭王还在营地内。"
"刘文德一干人等呢?"
"也在营地,据探子报,他们是打算午夜时分在玉龙泉放火烧山,趁乱刺杀皇上,玉龙泉附近已经被他们埋下两千弓箭手,两千刀手,三千剑士,五百死士。"
"安怀仪的人马在哪里?"
"禀皇上,安怀仪的人马一半在营地驻留,另一半在玉龙泉。"
曲黎冷冷一笑,眼里闪过一丝杀气,"都准备好了吗?"
"禀皇上,所有人马均已到齐,只等皇上一声令下,大军就可围剿营地。"
"好~~"曲黎一指地上最开始被射死的那个士兵,"将这尸首带上,这可是朕送给刘文德最好的礼物。"说罢,曲黎微微偏头斜睨着清毅,嘴角邪邪一笑,"叶公子?随朕去看一场好戏吧?"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同志们,看曲黎曲伦郡对决吧。
第三十四章:秋祭(十二)
绛河营地,昭王主帐中,曲伦郡焦急的来回踱步,"他怎么还没有来?"怒起揪着刘文德的衣领,"一个时辰前就派人去接他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回营?!你说!"
"王爷~王爷息怒,"刘文德急忙赔笑,"许是天黑路上不好走,所以慢了些,王爷大可不必再等到叶公子,现在时间紧迫,生死存亡之际,王爷还是尽早发兵,事不宜迟呀。"
"万一他还在玉龙泉,你叫本王如何发兵!"
"玉龙泉我们有内应,回话说,叶公子已经被微臣派去的人接走了。"
王爷犹豫地看着案上的烛火,"不行!本王见不到他安然,不能放心!"
"王爷呀,行大事者,岂可瞻前顾后,此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若还惦记着这些儿女情长,如何成大事呀。王爷是要成就帝业,事成之后,再去寻访叶公子也不迟呀,王爷一定要相信微臣呀,叶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定不会有事。王爷……"
曲伦郡负在身后的手紧了又紧,清毅!
为帝者,自当"无情",并不是无情无欲,而是凡事以国事大事为重,必要时,不惜牺牲一部分人的性命。不要说一个男宠,就连自己的妻儿都要敢杀。
曲黎说过:王兄,你注定是一个败家。
曲黎无情,是因为他的"情"在江山在社稷,不在某一个人;曲伦郡有情,他的"情"却只在一个人。为帝者若不抛却这些自私狭隘的儿女情长,那么,天下百姓就会抛却你。古往今来中国历史上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太多情的人,不管才华如何出众,都无法凝聚王者之气。
先帝也正是因为看到曲黎身上潜藏的王者之气,才会将帝位传于他。
有些人天生是王,有些人注定是臣。
不管曲伦郡是爱上叶苑还是爱上清毅,从他动情那一刻开始,他便永远不能超越曲黎超越自己。
"王爷!"刘文德焦急地跟在曲伦郡身后,"不能再等了不能再等了!王爷呀!"
曲伦郡狠狠地一拳捶在桌上,一回身,指着刘文德的鼻子,"你听好了,他一定不能有事!否则本王饶不了你!"
"是,是,微臣明白。"
阵前自乱,乃兵家大忌。紧要关头,居然为了一个男宠让部下寒心,曲伦郡,你也是领过兵打过仗的人,怎么事到临头,把这些禁忌忘得一干二净了呢?果然呀,当局者迷,情字误人!
"传令下去,一刻钟后出发!"
"微臣遵命!"
昏暗的烛光下,曲伦郡凝视着木架上那副被磨得锃亮的战甲,这身盔甲曾伴随他出生入死,浴血杀场。
望源城内,为守住大曲疆土这至关重要的门户,曲伦郡拼死守城整整十天,战袍上浸满了部下和敌人的鲜血,残破不堪,伤痕累累。
辉陵镇海盗作乱,为保一方平安,曲伦郡身披战甲傲立船首,惊涛巨浪、震天呐喊声中,虽身负数箭,却依旧挡不住他眼中雄武威严的气势和决心。
五河城外,曲伦郡只带领一千人马,出城追击大盐国败军,马不停蹄整整追了一天一夜,以迅雷之势直达大盐国重镇绥西,大败盐国名将扶余,等到大盐国国主派兵救援之时,曲伦郡又带领这一千人马全胜而退,安全返回。
自那以后,曲伦郡用兵如神之名,令大曲边境所有居心叵测之辈闻风丧胆,不寒而栗。
往日那些令人热血沸腾、纵横驰骋的戎马生涯,在这身战甲上烙下无数辉煌骄傲的战绩,曲伦郡轻轻抚过甲片上一道道陈旧的伤痕,眼里充满了留恋和不舍。
今天,重披战甲,不是为了保家卫国,不是为了黎民苍生,更不是为了大曲威震四方,而是为了与自己的兄弟决一死战,摇曳的烛光下,无法辨清曲伦郡眼底的深意。
同学们,想听故事吗?夜已深了,泡一杯咖啡,点一盏台灯,坐下来听我慢慢道来……
天顺十七年,曲祯帝有两位皇子早已成年,大皇子曲羿辉,被封为宪王,二皇子曲兴桐被封为宣王。这一年,曲祯帝也面临了相当困扰的一件事——立谁为太子。大皇子曲羿辉文武双全,才华出众,在朝中深得宗室及众臣之心;既为嫡出,又为长子,照理说立他是天经地义再合适不过的,但是曲祯帝并不喜欢这个皇子,原因很简单,后宫三千,他最宠爱的是妙贵妃,这妙贵妃不是别人,正是二皇子曲兴桐的母妃,皇上有心想立他为太子,但是又怕遭众臣反对,每日朝堂上一干人臣总拿立太子之事翻过来覆过去地炒饭,曲祯帝迫于无奈,这一年的岁末,终于勉为其难下旨立大皇子为太子。
原本就以两位皇子为中心,朝堂上早已形成分庭抗衡的两大派系,但是到这一年结束的时候,两派势力已经演变成明显的针锋相对、水火不容的形势了。
曲祯帝对这一现象睁一眼闭一眼,毕竟,臣子们之间有闹腾是好事,如果哪天他们不闹了,反倒要让人担心了。
宣王才高八斗,早有美名在外,再加上有一年绛河下游洪涝,曲祯帝特意派他去赈灾治水,宣王也算一个明白人,当然知道这是他老爹给他立威望的好机会,于是,宣王抓住这个机会好好表现了一番,三天三夜衣不解带忙碌在灾区最前沿,等到灾赈完,水治完,班师回朝时,宣王在民间又有一个"仁王"美称,民心拥戴所向。
因赈灾有功,曲祯帝对宣王大大嘉奖了一番,而宣王对曲祯帝这种暧昧默许的态度也心领神会,回到玉梁皇城后,立刻在城南开设学馆,广招天下著名学者加入学馆,宣王用这种方式为自己拉拢人才,充实势力,二皇子的小集团正悄悄迅速地茁壮成长。
对于皇上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皇后和太子当然不能坐视不理,特别是太子曲羿辉更是小心谨慎,时时担心自己会出什么差错,被皇上抓到理由废了他的太子头衔。
第二年,曲祯帝的另两位皇子,三皇子曲伦郡被封为昭王,四皇子曲逸被封为安王。很自然的,太子和宣王明招暗式的为自己拉拢支持者,几番搏杀后,昭王因曾领兵出征,屡建战功,在军中威望极高,成为宣王增强自己的武装力量最有利的筹码。。四皇子安王极善揣摩皇上心理,有好几次看似无意,实则处心积虑地迎合了曲祯帝的欢心,再加上,四皇子也特别讨后宫嫔妃们的喜欢,自然而然的成为太子极力拉拢的对象。
这一年结束时,玉梁城内已经形成鲜明对立的两大阵营,太子和宣王的幕僚支持者们也纷纷站位就绪,太子之争开始进入白热化状态。
天顺二十九年的春天,玉梁城内开满了随风飞舞的无忧花,白色粉色的花瓣纷纷扬扬,将玉梁城装扮成世外仙境一般美丽。这样一个春天和往年没有区别,人们早已经习以为常。
这个春天,曲国政治舞台上默默无闻地出现了一个人——五皇子曲黎,无论是他的出现,还是他的存在,似乎都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当然了也没有人需要他,因为象他这样无权无势无功无才的皇子,在两大阵营眼里,是没有利用价值,也是没有什么威胁的。
不过,很快,他们就要为自己的浅短目光付出惨痛的代价。
所谓借刀杀人,分明借和暗借,诱借和强借,以曲黎的心机,只可能暗借与诱借,初登政治舞台的他,做的第一步就是收买了太子阵营中的一个职位不高,但是文才极好的人,叫周放。而对于宣王阵营,则是派去了一个自己的心腹,叫林显,此人极善谋略,口才一流,曾为宣王出谋划策几次正中靶心,很快便赢得了宣王的重任。
当然了,林显的大多数计策多是出于曲黎授意。
宣王这个人虽然才华出众,却怀有一些文人浪漫主义情怀,政治头脑也不够成熟,难成帝王之气,曲黎对他看得很透,无论这个人现在如何讨得皇上喜欢,与自己都相差甚远,他的一切曲黎都能算到,所以,此人不足为惧。
太子这个人虽然比宣王政治头脑要丰富一些,也懂得如何运用智谋和权术,但是曲黎察觉到皇上不喜欢他,只是碍于舆论不敢妄动,这种有赚无陪的好买卖曲黎岂能放过?
完成了第一步后,曲黎利用自己与曲伦郡的特别关系,毕竟曲伦郡的母妃与曲黎的母妃是亲姐妹,一先一后入的宫,所以曲黎刻意接近曲伦郡,口蜜腹剑,处处表现出正直侠气之举,曲伦郡是个武将,心高气傲,本就不耻那些官场争斗,现在自己的弟弟与自己一样的性格,甚是欢喜,自然而然与曲黎关系亲密,这样一来,宣王对曲黎也另眼相看。
表面上,曲黎不愿意参与两大阵营之间的争斗,对于宣王的示好,也只是装作清高气傲、不冷不热的应对,但是背地里,却悄悄对太子表现出志趣相投的样子,让太子以为自己是支持他的。
曲黎的心机和城府有多深,居然让两大阵营的人都没有察觉到他的野心。就好象大家都没有察觉到皇上的胞弟——贡王爷的野心一样。但是曲黎却能从贡王爷那些看似闲云野鹤、伤春悲秋的诗词歌赋中嗅到一丝他的不甘心。
当皇帝的,一般都乐意看到朝堂上的党派之争,但是对于真正参与党派之争的臣子,皇上也不会太信任,于是贡王爷的身份在争位战中就成了最好的缓冲带。
贡王爷这个人一向不多问政事,喜好游戏人间,但是如果他开口说什么,绝对是一针见血,招招狠毒,而且皇上对自己这个胞弟也是格外信任,贡王爷的话多半会听。
曲黎买通了贡王爷府里的一个下人,探听到一个消息,贡王爷要在某月某日去城外游景看日出,于是刻意安排了与贡王爷的偶遇,言语间透露出自己淡泊名利,也想和贡王爷一般游戏人间的心意,这样说的目的只是让贡王爷认为自己不属于任何一个党派,与自己相交不会产生任何危险,慢慢的,曲黎从言语间证实了贡王爷看似无心政事,实则在等待机会的企图,于是,曲黎成功地扮演了一个为贡王爷惋惜、鸣不平的知己,甚至称颂王爷的心胸才识除了当今皇上,无人能及。
贡王爷自然明白曲黎所指,除了皇上,无人能及,也就是说当今几位皇子都没有资格做皇帝,只有自己才有!
成为知己后,曲黎向贡王爷暗示,自己愿助王爷一臂之力,当下两拍即合。
得到贡王爷的相助,曲黎的计划成功地迈出了一大步。
"英雄难过美人关",于是美人计便成为历史上用得最多最成功的计谋,贡王爷以游山玩水途遇美女为由,向皇上献上这位美女,此女端得是聪明机灵,琴棋歌赋样样出众,极善察言观色,很快便深得皇上宠爱被封为云淑妃,一时间尽占雨露,风光无限。
不用怀疑,此女自然是曲黎精心培养出来的棋子。
成就帝业,第一步要除掉的是太子,而要除掉太子首先要削弱皇后在宫中的势力,云妃得宠后不失时机的向妙贵妃示好,妙贵妃当然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当太子,对云妃的相助心领神会,两人很快便在暗地里结成同盟。但是表面上,云妃却让妙贵妃与皇后交好,利用皇后的嫉妒处处刁难自己,而且挑唆皇后在皇上面前时不时说几句抱怨的话,这一招就叫以退为进,皇后之所以能够成为皇后,多是仗着母家在朝中的势力,自己本身不但没什么政治头脑,相反太过于表现出自己的嫉恨。
皇后听信此计,时不时在皇上面前抱怨几句,但是妙贵妃却聪明的从来不说什么,相反,大度地表现接受皇上纳妃的举动,与此同时,云妃得宠之时,也总是劝皇上多让其他姐姐们沾沾雨露的话语。
这天下的男人都喜欢女人们为自己争风吃醋,满足内心那点卑劣的虚荣心,皇上也不例外,但是女人们之间的战斗如果太过火了,男人也会觉得很心烦,所以这个度要有技巧地把握好。
偶然闹一闹,皇上也只当皇后在撒娇,但是时间久了,听到一个怨妃总在那里唠唠叨叨说别人的坏话,相比之下,别人却从不说你的坏话,再有耐心的人也会厌烦了。
皇后在后宫的地盘开始一发不可收拾地走下坡路。
曲黎看到时机成熟后,便授意云妃在宫中自编自导,演出了一场毒酒之戏。虽然被及时救下,但是皇上大怒,不管怎么追问,云妃却始终不肯说出是谁下的毒手,担心皇上因为追查凶手而尽失威信,皇上再三追问下,云妃哭天抢地的说:是皇后要害妾身呀。
这一招真叫毒,皇上大怒,如此德行,如何母仪天下?皇后百口难辩,当夜就被打入冷宫,废除皇后之衔。
还记得太子身边那个被曲黎收买的叫周放的人吗?此人极善颂辞,皇后被贬风波,让太子大惊失色,情急之下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时候,周放站出来向太子献上一篇感人至深的文辞,文中不但将皇上一番不露痕迹的吹捧,还重点描绘母子情深,请皇上开恩的话语。
第二日早朝时,太子让自己的两位谋臣在朝上献上文辞,这篇文辞精彩绝伦,皇上也有所感动,念及皇后跟随自己多年,也想就此饶过皇后,但是曲黎安插在宣王麾下的那个林显这时候站出来称,此篇文辞中看似华美感人,实则却有犯上之意。
文中"忠贯白日"一词原指忠诚之心贯通白日,但是这个周放写的时候,刻意将"白"字多添了一笔,变成"忠贯百日",原来你的忠诚之心只有一百日?这样荒谬的错误居然出现在这个紧急关头,皇上真是又气又恼,当朝罢免了太子手下这两个重臣,一东一西贬到偏远小镇去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黯然离开朝堂,真正高兴的人,是在城内一家青楼饮酒作乐的曲黎。
第三十五章:秋祭(十三)
除掉了这两人,就好象减去了太子的羽翼,没有了皇后的庇护,没有了两位重要的谋臣,曲黎真正除掉太子的时候到了。他派人悄悄画了很多兵器图,然后让人乔装成太子的人,频繁出入铁匠铺,真是不幸呀,这些图纸"凑巧"被贡王爷截获了。
被抓获的人果然不出意料的异口同声说是太子授意,太子被逼到山穷水尽之地,辨解说这是有人诬陷他造反,这些人一定是被严刑逼供的。
皇上听闻此言,派人检查这些犯人,却没有发现一点动过刑的痕迹,到了这个时候,皇上再也不相信太子的话,墙倒众人推,宣王这时候及时出现,拿出许多太子任肆妄为、飞扬跋扈的证据,百姓民怨极大等等,到了这个时候,皇上顺水推舟,废了太子。
其实皇上早就想废太子,曲黎只不过给皇上制造了一个理由罢了。
但是,只是废太子,曲黎无论如何都不会善罢甘休,大皇子是一定要死的。斩草不除根,必留后患,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曲黎这时候悄悄到牢狱中去看望大皇子,以曲黎与大皇子的交情,大皇子很快便相信了曲黎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曲黎对大皇子说,自己有证据证明那些兵器图是宣王的东西,那些诬陷他的人也是宣王指使的,但是需要大皇子出示信物,方能调动他手下的人力和财力来救助。
大皇子急于自救,又见曲黎在危难关头挺身而出,便写了一封亲笔信交给了曲黎。
曲黎拿着这封信步出了牢狱的时候,忍不住仰天长笑几声,大皇子花了数年培养的死士暗卫,积攒的钱财,一夜之间都变成了曲黎的。而大皇子在狱中没有等到皇上赦免自己的消息,相反却听到自己与外敌勾结的证据。
大皇子到死都没有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落到如此下场。
除掉了太子,第二个要除掉的是宣王。
大皇子一死,宣王顺理成章成为太子,他麾下有三个非常厉害的人物,林显善谋,张吟善断,杨旺善侃,三人在朝中也都是身居要职,林显是曲黎安插的人,所以只要除掉了另两人,宣王的势力一定备受打击。
曲黎让林显向张吟献计,曲国的北面发现了一座新的金矿山,而且产金量极大,这样的好消息如果让皇上知道了,肯定高兴的不得了,张吟听罢,自以为找到讨好皇上的办法,高高兴兴地向皇上禀报此事
皇上果然高兴,但是下朝后,贡王爷却向皇上进言说,臣弟也早知这座金山的消息,但是因为此山是龙脉,关系到大曲社稷,所以臣弟没有向皇上禀报。
皇上听罢,立刻对张吟大失所望,觉得他不够稳重。
接下来曲黎从张吟的经济问题入手。张吟府上有大小两个老婆,张吟喜欢小妾多一些,曲黎便派人潜伏在那个小妾常去光顾的首饰店,另一方面曲黎授意云妃,从皇上赏赐的珠宝中取出一件非常贵重的珠钗放在首饰店,等到张吟的小妾来光顾时便趁机拿出来,价格非常优惠的卖给了小妾,那女人只当自己占了便宜,得意洋洋地带着珠钗招摇过市。
很快,宫里便传来珠宝失踪的事件,这件事可大可小,但是在贡王爷的推波助澜下,这件失踪的珠钗很快就查到了张吟身上。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从张吟家中搜出不少钱财。
废话,当官的,特别像张吟这样身居要职的人,谁家里不藏几箱贪污收贿的金银呀。
皇上罢免张吟的时候,宣王还及力挽救自己的老部下,但是回天乏术,而且,宣王也明白,皇上虽说喜欢他,但是如果做得太过火,一样自身不保。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吟被除掉。
接下来,曲黎盯上了宣王的另一个谋臣——杨旺。
杨旺的岳父是一个标准的得势小人,仗着自己的女婿身居要职,在京城横行霸道。贡王爷府里的一个下人在经过他家门前时,因为没有下马,而被人痛打了一顿。
此事闹得满城风雨,杨旺的岳父虽然矢口否认,但是很多人都可以证明。到最后连皇上都向杨旺过问此事,杨旺有口难言,自家的岳父虽说有些骄横,但确实没有派人打过贡王府的人,想来想去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在皇上面前否认承认都完蛋。
杨旺当然想不明白,那些打手原都是曲黎派人乔装的。
此事刚刚平息不久,云妃向皇上求情,想为自己的父亲求一块身后之地,只是没想到这块地早就被宣王赐给了杨旺,云妃装作不知情,百般向皇上哀求,杨旺有些不甘心,开始的时候不愿意将此地让出,后来经得宣王指点,才不得已让步。云妃便向皇上哭述:宣王如今贵为太子,连他的部下臣子都这般不把皇上放在眼里,都是臣妾不懂事,倒叫皇上为难了。
这块地最后虽然归还给了杨旺,但是皇上对他已心存不满。
什么叫无巧不成书?杨旺有一个结拜兄弟,两人交情极深,不知为何此人被检举贪污受贿,下到大牢,杨旺派人查过此案后,发现证据不足,便把这人放了出来。没想到,贡王爷与皇上饮酒时,无意中说道:杨大人真是断案神速,此案到了杨大人手中不出三日便水落石出了,真是高人呀。
常言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更何况,现在是言者有心,那听者,只怕更是有意。
皇上听罢贡王爷的话,隐隐觉得杨旺有徇私舞弊的嫌疑,转念之下,派贡王爷再次彻查,宣王听说自己的部下出事,立刻出面救助,同时也让妙贵妃在宫里四下活动。
在贡王爷手上,那人无罪就变成了有罪。皇上对宣王和妙贵妃这样结党包庇极为不满。
一箭三雕呀。
杨旺虽然逃过一死,却被罢官回乡了。
宣王两大谋臣被除掉,林显便成为宣王最信任的部下。
接下来,曲黎的目标便是支持宣王的昭王曲伦郡和安王曲逸。
边关雄都的赵将军进京面圣,向皇上进言,称边关需加强军备和兵力,以防西北大盐国进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京里便开始横飞"皇上要征兵了"、"要打仗了"的流言,皇上越想越觉得这个赵将军不可靠,但是没有证据来证实,只能暂时压下此事。
曲伦郡是个武将,本就与边关的重将关系极好,毕竟曾经一同出生入死,得知赵将军回朝,便邀请他来府上饮酒小聚,曲黎派人悄悄向皇上告发他们聚会的时间,这当皇上的都怕皇子与边关重将内外勾结,得知这个消息后,大怒,将曲伦郡和赵将军一同下到牢狱。
此事一出,宣王也察觉不对劲,当初皇位之争,他也只是利用曲伦郡,现在最大的劲敌已经除掉,再和曲伦郡搞好关系已经没有必要了,而且说不定有一天他还会成为自己的对手,所以,宣王毅然壮士断腕,主动和曲伦郡断绝关系,甚至连一句求情的话都没有为曲伦郡说。
倒是贡王爷为曲伦郡求情,称,昭王只不过是性情直率的粗人,有朋友来访,小饮一番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真要叫说是勾结外将,也是言过其实。
皇上想了想,贡王爷的话也有道理,便放了曲伦郡,但是却收走了他一半的兵权。
宣王的举动彻底寒了昭王的心,曲伦郡本就极其厌倦这种宫廷之争,曲黎这时候便以兄弟姿态出现,很容易就收了曲伦郡的心。
最后剩下一个安王,极善献媚,出手甚是大方,而且在后宫也很受妃子的欢迎,曲黎便从生活作风这一块入手。
云妃楚楚可怜地对皇上说,安王对臣妾怕是存有不良之心。皇上自然不信,云妃便说:皇上若不信,明日臣妾与安王游园,皇上在高台上一看便知。
第二天,云妃在钗花涂上了蜂蜜,行走在花园里自然招蜂引蝶,云妃便向安王请求为自己驱赶,安王一向很愿意讨好宫中这些受宠的妃子,立刻挥舞衣袖在后面替妃子赶走蜂蝶。皇上在高台上一看到这情景,真是怒火中烧呀。
事后,云妃哀婉地说,安王本就不是品行端方之人,如今皇上亲眼得见了,就算当面质安王,恐怕他也会为自己想方设法的开脱。果然,当皇上再问安王的时候,安王便说只是为云妃赶走蜂蝶。
如此一来,皇上是真的对安王很是不满了。曲黎这时候趁胜追击,让贡王爷在早朝时参了安王一本,说他贪污收贿买卖官职,此言一出,满朝哗然,皇上当即下令清查安王府,安王措手不及,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下,安王府里居然搜出几万两黄金,几十万两白银,还有五百套兵甲。
皇上这时候已经不相信安王的辩解,当即下令诛杀。贡王爷查处此事发现,安王买卖官职的人犯中,有一位正是宣王的岳父大人,贡王爷不失时机地把矛头指向宣王。非 凡
宣王这时候还算镇定,立刻废掉这个王妃,与岳父断绝关系,但是贡王爷还是不放过他,又把目标对准了宣王的另一个妃子的两兄弟。想不到宣王也够顽强,主动又废掉了这个爱妃,至于那妃子兄弟的死活,宣王已经管不了了。
曲黎第一次遇上一个比他还有耐心比他还能忍的强硬对手。但是曲黎比他更心狠心毒。
还记得太子当年在牢狱中写的那封信吗?曲黎不露痕迹地让贡王爷在宣王府中查出此信,交给了皇上,结果可想而知,想不到当年错怪太子,居然是宣王的阴谋,皇上痛心疾首,一怒之下废了宣王的太子头衔。
到了这一步,曲黎只剩下最后一个劲敌——贡王爷。
所谓借力打力,曲黎用的就是这一招,为了打败一个政敌就团结另一个政敌,等成功后,再团结另一个政敌去打这一个。
曲黎这一次借力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曲伦郡!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我说谎了,下一章曲伦郡再和曲黎对决吧。
第三十六章:秋祭(十四)
曲黎!你我兄弟一场,想不到你的兄弟之情,只有利用出卖和背叛!
曲伦郡猛地抽出手中的龙渊剑,寒森森的剑身反射着微弱的烛光,映在曲伦郡眼里,好似跳动着复仇的触须。曲伦郡转身一剑挥出,银色的光芒在空中留下一道清晰的光弧。
今天,我们做个了断吧。
曲伦郡一身戎装威严地步出军帐,帐外的空地上几百人马手执火把默默无声地整装待发,黑夜里安静地只能听到火苗跳动的声音。
"王爷,都准备好了。"
曲伦郡轻轻点点头,看着这些跟随自己多年的部下,内心无比沉重。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能够一个人去!
"诸位,我曲伦郡何德何能,能得诸位誓死追随,希望来世还能与各位并肩作战!"
"王爷!"众将领齐齐跪下,"能追随王爷出生入死,是我等荣幸,今日一战,不求扬名立世,不求光宗耀祖,只求为枉死的兄弟们报仇,淮阳城,二十万条性命,不报此仇,我们誓不为人!"
"今日一战,不论成败,史官笔下,我们都是叛逆之党,我曲伦郡不在乎这些身后之名,但是你们可想清楚了?"
"我们跟随王爷多年,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若王爷都不在乎那些虚名,我们更不会在乎,王爷,你就下令吧。"
"好!"曲伦郡翻身上马,高高地举起手中的龙渊剑,"出发!"
良丘谷道上,几百人马在马灯的照明下疾驶而过,黑夜中传来有节奏的马蹄声。
清毅跟在曲黎身后站在崖边一处突出的石峰上,清楚地看到曲伦郡一身戎装领着几百人马从谷底经过,那一瞬间,清毅真的很想大声提醒一下曲伦郡。
曲黎在一旁饶有兴趣地观察着清毅的表情,嘴角轻蔑一笑,"怎么?担心了?"
清毅偏过头不理会曲黎的嘲讽。无论曲伦郡为什么要做这个选择,我相信他一定有他自己的苦衷。短短一个月相处下来,清毅了解到曲伦郡并不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所以,叶苑付出自己的生命都无法阻止的事情,绝对不仅仅是为了皇位这么简单的理由。
清毅冷漠的无视让曲黎隐隐有些恼怒,自己是君临天下的帝王,还没有人敢用这种表情面对自己,"朕可以放过他,"曲黎挑起下巴眺望着谷底飞驶而过的人马,"只要你答应朕一个条件。"
清毅平静地转过头,"皇上想不想放过王爷,那是你们自家兄弟的事,与我何干?"
目光对视的一瞬间,曲黎清楚的感受到眼前这人拥有一个高傲的灵魂,高傲到即使表面顺从、内心却永远不会臣服的地步,就像一匹旷世神马,世间没有人可以驯服他。他活着有自己的目标,有某种坚韧不可摧的东西,不论是用权利金钱还是死亡威胁都无法打败他。
这世上没有朕得不到的东西,即使是你也不例外,一定会驯服你!让你臣服于自己!
曲黎微微凑近清毅的脸,嘴角邪魅的一笑,轻轻吐出三个字,"别后悔!"说罢,直起身挑畔地斜睨着清毅,抬手一挥,夜幕中立刻炸起一声雷炮冲破了黑夜的寂静,烟花瞬间的光亮也让清毅清楚地看到谷底正在发生的事。
突如其来的响炮让曲伦郡大惊失色,不好,有埋伏。
前面几十米外凭空树起几排尖尖的木桩,曲伦郡为首立刻勒住缰绳,"大家小心!"身后人马纷纷急刹停下。
"撤!"话音还未落,身后的道路已经被几层铁网截住,糟糕,大队人马都集合在玉龙泉,在这里只有几百忠士。
曲伦郡想都没想抽出了身上的龙渊,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拔剑。
谷道两侧很快便有了动静,除了密集点燃的火把,还有一圈箭在弦上的弓箭手。
所有人都开始慌乱了,如果对方下令放箭,这几百人一个都逃不掉。
曲伦郡愤恨交加,冲着山谷大声骂道:"曲黎!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给滚出来!曲黎!我知道你在这里,你给出来!"
曲黎居高临下地现身在谷顶,"敢骂朕是小人,普天之下,也只有你了——昭王。"
曲伦郡抬剑指向谷顶:"曲黎!你当真无耻!"
"哈哈哈~~叛臣贼子有何颜面在这里大言不惭?你还想让这些将士们都给你陪葬吗?"
"你若还是个男人,就堂堂正正拿起你的剑和我决一死战!你若用这种方法杀了我,你永远只是一个小人!就算你君临天下了,你还是个小人!"
"好!你想死,朕成全你!"曲黎抬手向后一挥,所有的弓箭手都放下武器,"世人传闻中,昭王武艺精湛,用兵如神,朕今天倒要领教领教。"说罢,曲黎一袭白衣飞身而下,轻飘飘地落在谷底,抬剑一指曲伦郡,"叫你的人后退,你不是想跟朕一决高下吗?你赢了,朕的皇位就是你的。"
曲伦郡翻身下马,慢慢抽出龙渊剑,"我从来无心皇位,我想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杀了你!"说罢,曲伦郡迅雷之势重重刺出一剑。
曲黎横剑一挡,生生接下这第一招,"想杀了朕?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反身一剑挥出,击向曲伦郡左肋。
"你罪孽深重!"
"是吗?"曲黎一声冷笑,"朕何罪之有!"
"为了皇位,你不择手段!"
两人势均力敌,不相上下,山谷中不停传来利剑相搏的撞击声,昏暗的光线下,黑白两色身影飞舞飘逸。
"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若不心狠手辣如何成大事?"
"你的心也太狠,杀母之仇,与你不共戴天!"非 凡
"我不杀她,她就会杀我,我何错之有!"
"曲黎!你休要诡辩,淮阳一战,二十万条性命,就算把你千刀万剐,都无法恕罪!"
"帝王之路,原本就是用血走出来的!"
"但是他们的血是你出卖的!你为了一己私欲,却让那些无辜百姓白白送死!那些将士们用自己的血肉身躯保家卫国,却被你出卖,最后任人屠杀!"愤怒的曲伦郡一连数招击得曲黎节节败退,疲于应战,"二十万条性命,不杀你!难解我心头之恨!"
话音刚落,曲黎手中的剑突然脱手,高高飞起旋转着,在曲伦郡的剑指向曲黎咽喉的瞬间,斜斜地插在地上。
曲黎面不改色平视着曲伦郡的眼睛,对咫尺咽喉的剑尖置若罔闻,"你赢了,皇兄的剑法果然名不虚传。"
"不要叫得这么亲热,你始终是杀我母妃的凶手!"
"朕用的离弦剑还是皇兄亲手相送~~"
"我真后悔当年待你如亲兄弟,你知不知道被自己兄弟出卖背叛的滋味?你不会知道,就算你知道了,你这种人也根本不会在乎!你根本就是冷血!!"
"二十三年了我们兄弟一场~~"
"你还知道我们兄弟一场!你却利用我!出卖我!淮阳战败,十万将士,森森白骨,敌人把他们的头颅堆成一座山!示威在淮阳城前整整十五天!!"曲伦郡怒吼着说出最后一句话时,眼里早已沁满泪水。
曲黎倔强地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我早就对你说过,那封信不是我写的!"
"你别想再骗我!我不会再相信你了!淮阳城被屠杀十万百姓,一夜之间变成一座死城一座空城,你还敢说你没有罪?!"
"我说过,那封信不是我写的!就算那二十万条性命都化成厉鬼,也不会来找我!"曲黎高傲的抬起头,"你说的没错,为了皇位我一定会不择手段,我曲黎虽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人,但也不是胆小怕事的鼠辈,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我从来不怕别人知道,更不怕你知道,不是我做的,我凭什么替别人背黑锅!"
"你别想再骗我,别想再骗我~"
"我承认,我是利用过你,但是从来没有害过你,我承认我是欺骗过你,但是我必须这么做,为达目的,有时候必须无情无义!人人都想得皇位,但是皇位只有一个,鹿死谁手,只看谁的心更狠更无情!我没有错,我若不这样对他们,他们就会这样对我!这本就是你死我活的一场战争,你凭什么在这里指责我?你应该庆幸最后成功的人是我,否则,今天你拿什么在这里和朕一决高下?!"最后一句"朕",曲黎的王者气势淋漓尽致地压倒了曲伦郡。
龙渊剑在微微颤抖,曲伦郡眼里的神色不停地在变幻,眼前这个人,是自己最亲的兄弟,不管他对自己做过什么,曲伦郡始终忘不了五岁开始就跟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弟弟,孩提时代也曾那么天真可爱,少年时代两人也曾一同念书习武,成年后,月下把酒言欢,也曾一起比剑比射,不管那时候他有多少真心,有多少利用,不可否认,自己曾经感觉到快乐,自小生活在那种阴暗压抑、残酷无情的权利争斗中心,那是自己仅存的一丝亲情的怀念。
身后那些将士们看到曲伦郡手中的龙渊剑慢慢放下,一个一个全都跪地痛哭,"王爷……"
这一声声哀嚎就好象一把刀一点点割开曲伦郡的心,颤抖着两手,曲伦郡努力让自己哽咽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放过他们,他们没有错!"说完,手里的龙渊"咣当"落在地上。
曲黎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曲伦郡,收起地上的离弦剑,冲半空中一挥手,立刻从谷道两端拥进黑压压的禁军,从崖边也飞下无数黑衣人,很快,地面上几百人马全部被俘获。
清毅在崖上虽然只能断断续续能听到曲伦郡和曲黎之间的对话,但是在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大概了解了四五分。对于曲伦郡最后的选择,清毅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好似有一团棉花堵在胸口。
曲伦郡,我果然还是没有看错你。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终于让大家明白这个秋祭的原因了。
第三十七章:御酒
曲黎终于病倒了。
良丘决斗,原本就未愈合的伤口又撕裂,再加上紧张劳累的祭天大典,曲黎终于撑不住发起了高烧。原计划三天的秋祭,最后只能提前一天返回玉梁。
一路上,所有太医似乎都非常有默契地把照顾皇上的任务交给了清毅。
那晚曲黎兵不刃血瓦解了曲伦郡的反叛之后,清毅再没有见过曲伦郡,整整一天清毅没有说过一句话,曲黎似乎也很有默契的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不过,因为发烧,曲黎一路都在昏睡中,清毅衣不解带地照顾着他,第二天黄昏时,皇家人马到达琅珀城的景乐行宫。
"皇上?皇上……"清毅轻唤着曲黎。
过了一会儿,曲黎慢悠悠的睁开眼,翻过身看向清毅,眼神迷茫虚弱。
清毅禁不住轻笑一声,生病中的曲黎没了那些心机和城府,没了那些强势和傲慢,这个样子真是招人心疼,清毅伸手试了试他的额头,"还在发烧,我扶你起来吃药了~~"清毅轻声说道,伸手托着他慢慢扶起。
曲黎倦怠地轻轻摇摇头,"一点小伤而已……过几日便好了……"
"瞎说什么呀,"清毅支起软枕,扶着曲黎靠在上面,"反病无药医,原本好好的,现在倒是发起烧来。"清毅从匀舟手上端过汤药,自己先呡下一小口,"来~喝药吧~"
难闻的草药味让曲黎厌恶地皱了皱眉,微微偏过头。
这家伙就这么不喜欢喝药?"一口气就喝下去了,这付药我多加了几味,对你的伤势也有好处。"
曲黎闭着眼轻轻摇摇头,"朕睡非*凡一觉便好了。"
"你都睡了一整天了,这烧得赶紧退下去。你是一国之君,万万不能有事的。来,这药一口便喝完了。"
"很难闻"
"良药苦口"
"若是药丸就好办……"
"我们现在还在行宫,药丸的效果肯定没有汤药好,你人在发烧,说明伤口已经在发炎,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不要再说了,再说下去,药都快凉了。"
曲黎微微往后靠去,对眼前这碗黑乎乎的汤药就是执拗地不张嘴。
清毅无奈地叹口气,"你要怎样才肯喝药呀……"
曲黎虚弱的一笑,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细细一眯,"对朕这么好,该不会是为了皇兄吧。"
清毅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紧抿着嘴唇没说话。
"皇兄……意图谋反,这是死罪。"
"清毅只是一个郎中,国家大事清毅不懂,也不敢妄加评论。"
"何必说得这么严重呢,你心里在想什么,朕很清楚。"
清毅垂眸没有说话,再抬眼的时候,黑色的瞳孔深不见底,"这药,凉了更苦。"说罢,起身将汤药搁回桌上,"吃了药再好好睡一觉,明天就该退烧了。皇上休息吧,草民告退了。"清毅头也不回的准备出门。
"生气了?"曲黎斜靠在枕上,桃花眼微微一挑,嘴角一丝满不在乎的笑,轻声细语慢慢说道:"看来……朕说中了宇文公子的心事。"
"草民是愚钝之人,哪里会有什么心事,皇上过虑了。"
曲黎倦怠一笑,"你怎么会是愚钝的呢,你很聪明,真的太聪明了。"
清毅站在原地,长长的袖袍遮掩住握成拳的手,紧了又紧。
"怎么?宇文公子不打算看着朕把药喝下去?"
清毅深吸一口气,慢慢转过身,"自己的命自己负责,自己选的路自己面对,与他人何干?与我清毅又何干?"清毅微微一礼,"告退了。"说罢,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间。
看着清毅的背影消失在帘外,曲黎意味深长地嘴角微微一挑,片刻后,"匀舟~~"
"奴才在"
"把药端过来吧。"
天黑了,清毅一直心事重重地忙碌在药房,曲黎这个人,真是很难捉摸,他到底想怎样处置曲伦郡,清毅没底。曲伦郡在军中威望极高,这样的人对皇帝而言,终究是一个威胁,清毅不敢保证曲黎不会借机除掉曲伦郡,将天下兵马全部归于自己手上,谁说没有这种可能性,他那样的人,是很无情的。
而且,现在连曲伦郡在哪里都不知道,就算自己开口向曲黎求情,只怕不但不会奏效,相反还会被他占了上风,以此开条件。
他还能开什么条件,清毅拿膝盖都能想得到,而且他若想杀曲伦郡,无论自己答应什么条件,他最后都会除掉心头大患,他若不想杀,自有他的理由,谁也改变不了。
清毅有些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什么时候自己对曲伦郡这般牵挂了?想到这里,清毅原本正在切草药的动作突然停住,大脑空白了几秒。重新启动后,清毅突然想到一件事,不让我见他?难道说是为了……
不会吧……
清毅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在曲黎回到玉梁城后第三天就被证实了。
"你说什么?"清毅揪起那个给他报信的小太监,"你再说一遍!"
"皇上已经下诏,昭王合同朝中大臣趁秋祭之时,背叛朝廷,行刺圣上,意图谋反,刘文德、赵显智、马近乔等一干主犯削去官职,没收全部家产,诛连全族,手下所有步兵将领一律发配边疆,永世不得还朝,今日午时刘文德等人已在军午门被正法,诛杀全族,一共……共……杀了三百多人……"
"王爷呢?王爷呢!!"
"王……王爷,王爷,听说还关在天牢里……削去功勋番籍,不追究其家人,但是小的听说明日王爷要被……"
清毅一掌推开那个小太监,全身上下的冰凉,曲黎!他真的这么做了!
清毅听见自己的心跳得咚咚作响,两手不停地在发抖,急急的来回踱步,现在怎么办!怎么办!
曲黎到底想干什么?刘文德已经被诛杀,曲伦郡虽说是主谋,但是杀了他,他手下的将士们肯定会起反叛之心,而且大曲边境再无人可阻挡四方狼子野心的强敌,曲黎不应该杀他!
明日?也就是说还有希望?非*凡
"皇上这时候会在哪儿?"
"在……多半在御书房吧。"
清毅立刻转身冲出了药房,根本不理会身后那个小太监焦急的劝阻。
一路急行,清毅累得气喘吁吁,但是在离御书房还有两道御门时,被禁卫军拦住了。
"来者何人!前方御书房,竟敢擅闯,拿下!"
"草民叶苑,求见皇上!"
"本将管你是叶圆叶方,擅闯御书房就是死罪,拿下!"
"你们……"不等清毅辩解,身边的将领们三下五除二已将他制住。"你们!我要见皇上!"
混乱中,清毅的声音显得那么脆弱无力,几个士兵架着清毅连拖带拉的想将他带走。
正在此时,很凑巧的远远传来匀舟高八度的宣旨声,"皇上有旨~~~宣叶苑觐见~~~"
清毅用力挣脱那些武将的禁锢,曲黎!你个王八蛋,想用这招打败我?没那么容易!
"叶公子,请吧~"匀舟恭敬地让出一条路。
清毅深呼吸平静了一下心情,你想玩这种心理战术的游戏,好啊!我清毅还没怕过谁……赌一把,看看谁会赢!
御书房内,曲黎正专心伏案阅读奏折。
"草民叶苑叩见皇上。"
"平身吧。"
清毅却跪在地上纹丝不动。
"叶苑?你这是做什么?"曲黎慢悠悠地放下手中的朱笔,"朕已经让你平身了呀。"
清毅垂眸看着地面不说话。
曲黎轻声一笑,故意长叹一声,"叶公子,你这是何苦呢?"说罢,曲黎一身皇服负手踱到清毅面前,"朕早就对你说过,不是吗?"
清毅神色平静地还是不说话。
曲黎居高临下看着清毅连日劳累略显疲倦却倔强无比的表情,忍不住微微挑了挑眉,嘴角吊起一丝胜券在握的浅笑,"你想为皇兄求情?"说着,慢慢抬手抚过清毅的下颌,"刚才……你也看到了,你无权无势,只能任人宰割。"曲黎的手指清晰的感觉到清毅光滑的脸颊,看着那低垂的眼睫,轻声低语地蛊惑道,"答应朕的条件……就这么难?"
清毅不动声色的顿了片刻,"草民,不是来为王爷求情的。"
"哦?……"曲黎完全不相信清毅的话,满不在乎地应了一声,"那你来是为什么?"
"皇上,昭王身为武将,戎马一生,性情孤傲,虽有重罪在身,但是请皇上看在昭王保卫大曲,曾立下赫赫战功,请皇上开恩赐昭王一个体面的死法,让昭王保留最后一点武将的尊严。"
清毅的话大大出乎曲黎的意料,那双美目桃花眼瞬间变得冰冷阴沉,原本胜券在握的笑意也凝固在唇边,曲黎垂眸盯着跪在地上的清毅,脸上的表情隐隐有些愠怒,片刻后,曲黎纤薄浅色的嘴唇慢慢吊起一丝冷笑,"好~~朕,成全你!"说完这几个字,只见他眼底隐隐闪动一丝摄魂夺魄的邪气。
曲黎猛地转身,金丝绣织的宽大袖袍飘舞起来,那王者之势压倒千军万马,"来人!"
"奴才在"
"传朕口谕,昭王意图谋反,死罪难逃。但,朕宅心仁厚,念及昭王保卫大曲战功赫赫,故,赐御酒一杯!"
"皇上……"匀舟吓得立刻跪在地上,"皇上三思呀。"
曲黎威严地一声质问,"你敢抗旨?!"
"奴才不敢不敢……"
"宇文公子,"曲黎转眸看向清毅,"朕念你为昭王求情,这杯御酒,就由你送去,如何?"斜睨着清毅依旧不动声色的表情,曲黎微微顿了一下,"谢恩吧。"
"草民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匀舟端来的托盘上只放了一只金杯,杯壁环雕着一条口含金珠的小金龙,杯内盛满了淡红色的酒水。
清毅缓缓接过托盘,看着杯中透明的酒水,凄凉一笑,"公公~~"
"叶公子有何吩咐?"
"皇上今天晚上还有最后一剂药……麻烦公公多劝劝皇上。"
"叶公子为何说这样的话,往日不都是公子劝皇上吗?"
"公公,那药苦,公公给皇上多备点蜜枣。"
"是,老奴知道了。"匀舟欲言又止地轻叹一声,"唉~叶公子呀,真是难为你了。"
"公公千万不要这么说,"清毅低头看着杯中的毒酒,"请公公带路吧。"
昏暗的天牢里,密集的木栅间,褪下黄衫玉冠,只剩一身麻衣笀履的曲伦郡负手站在囚室中漏下的一缕阳光里,抬头看着头顶那扇小小的牢窗,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兵败后的颓废和恐慌,目光宁静的好似站在群山之巅欣赏着云卷云舒。
听到身后牢门开启的声音,曲伦郡头也不回地轻声说道:"来了……好久不见你了,清毅。"
看着曲伦郡挺拔轩昂的背影,清毅突然觉得鼻子一酸,"你知道是我?"
曲伦郡慢慢转过身,轻声一笑,"我知道是你。"秋日那缕阳光在曲伦郡脸上投下一层淡金色的光芒。
"你还好吗?"
"你还好吗?"曲伦郡反问一句,"我一直不希望你涉入太深,但是现在看来,只能是奢望了。"
"那日在良丘□,我亲眼见到你和他决斗,你已经赢了他,却还是不忍下手,我果然还是没有看错你。"
曲伦郡垂眸轻轻一笑,抬眸却长叹一声,"我是不是很无用,明明可以亲手为母妃报仇,明明可以为那些枉死的将士们报仇,但是最后却狠不下心。想到小时候他总是跟在我身后,一口一声哥哥地叫着,明明在他之上还有几位皇兄,他却只这样叫我一人。成年后各自出宫建府,我见他一直无心纷争,便一心想保护他,只要他能过得安然,过得开心,也不枉他叫我一声哥哥。那时候我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会变成这样,城府深重,心狠手辣。"
"王爷,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说吧"
"王爷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是英雄,却成不了帝王之气,皇上虽无情,却是枭雄,就算内心再复杂,却仅仅是单纯的算计着权力,就像小孩子渴望着元宵节的花灯,决然地追求着自己所爱的东西。权利和地位面前没有绝对的好人和坏人,有的,只是争权夺势的手段,所以,皇上的所作所为,没有对错,无可厚非。"
曲伦郡仰天长叹一声,"也许你说的对。"低头看了一眼桌上那杯酒,"我知道在我死之前,他一定会让我见你最后一面,只是没想到,他会让你送来这杯酒。"
"你……只有这些话对我说?"
曲伦郡看着那杯酒,轻轻笑了笑,"就算现在说了,又有什么用?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人是你,但是短短一个月相处下来,我知道你比我们任何人都要坚强,你一定会活得很好。"
"我记得我刚来王府的时候,你问我叶苑在哪里,你求我告诉你,说,无论他在天涯海角,你一定会找到他,说,今生今世都不会再让他离开你。"
"为什么会提到这件事?"
"你还记得我当时怎么回答你的吗?"
"当然,你说,这句话,为什么不能早一点对苑儿说呢?"
"爱的时候,就一定要说出口,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第二天是否还有机会开口,或者爱人是否还能听到。"清毅抬头看着曲伦郡的眼睛。
"毅儿,我……"和叶苑一模一样的双眼,眼底里却透出迥然不同的光采,他应该得到幸福,可是我还有什么资格对他承诺未来,他还有很长的人生,他身边应该有一个人陪着他一起笑一哭,一起过着琐碎混杂但是充满真实的生活,然后一起到老,这是他想要的生活,平凡却很认真,"毅儿,你听我说,"曲伦郡两手按住清毅的肩,凝视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很认真地说:"如果有来世,我会选择你,选择和你一起过你想要的生活。"
这双眼还是那么温柔,这家伙还是这么多情,清毅苦涩的笑了笑,"就算到了这一步,你都不肯开口说,你要我如何相信你来世的承诺?"眼泪渐渐有些模糊视线,清毅赶紧低下头,端起那杯酒,"这酒是他赐给你的,"抬头再看向曲伦郡时,清毅眼底一抹痛彻心肺的坚决,"是我替你求来的,所以……"
曲伦郡毫无怨言地轻轻点点头,抬手准备接过那杯酒。
就在曲伦郡的手指刚刚碰到酒杯的刹那,清毅突然间仰头一口饮尽了那杯毒酒。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青》剧,我连《翅影》都暂停了,一心一意吧,争取六月份左右完成《青》剧。
第三十八章:赌局
"毅儿!"清毅的举动让曲伦郡大惊失色,"毅儿!"
清毅的脸色瞬间煞白,那杯酒火辣辣的烧过食道,清毅只觉得整个人一下子空了,突如袭来的腹痛排山倒海一般淹没了自己。
纯金的酒杯"咣当"落地的瞬间,清毅一口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
"毅儿!"曲伦郡撕心裂肺的一声哀嚎,伸手抱住了清毅已经瘫软的身子,想都没想直接点穴先封住清毅的心脉,"毅儿,天啦,你在做什么,做什么……来人,快来人呀!!"曲伦郡一声声哭喊惊动了牢外的匀舟,紧接着兵荒马乱的不停地有人跑进来跑出去。
"毅儿~~~"
清毅强忍着腹中剧痛,嘴角残留着一丝鲜血,凄凉温柔地一笑,痛苦艰难地吐出断断续续的话语,"我赌……他……不会……让我……死……我不死……你也……不会……"话还未说完,一口鲜血又喷涌而出。
"毅儿~~"曲伦郡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毅儿~~对不起,对不起……"脸颊不停滑落的泪水,在照进天牢的那一缕阳光中晶莹闪亮。
清福殿
"庸医!庸医!全都是没用的蠢才!"曲黎气急败坏地来回数落着跪成一排的太医,"你们给朕救活他!他要是活不成,朕要你们都陪葬!还不快去!"
"皇上息怒息怒呀,小心龙体呀。"盛怒之下的曲黎也只有匀舟敢上前劝几句。
"不要管朕,你们给朕听好了,"曲黎颤抖着手指一个一个指过那些吓得更是浑身发抖的太医们,"救活他,朕重重有赏,加官进爵,黄金千两,良田百亩,你们要多少朕赏多少,你们要是救不活!朕要诛杀你们全族!"
"皇上息怒呀……小心龙体小心龙体……"
"还有你!匀舟,你怎么看着的,朕有交待过你的,你长着眼睛是做什么的!"
"皇上恕罪,老奴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你真是该死!要不是念你服侍朕多年,朕真想现在就杀了你!"曲黎那双邪魅的桃花眼,现在熊熊燃烧着火焰,让人不敢直视的同时却深信不疑,如果救不活清毅,他一定会言出必行,就算杀光这清福殿里所有的太医,他都不会眨一下眼。
匀舟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有多久没见到主子这般狠毒了,依稀记得,只在那年为了除掉贡王爷,当年的五皇子就是这般狠毒。
"启~~启禀皇上,叶公子已经……已经……"御医令严大人已年过花甲,白发苍苍的老人家,哪里经得起这样惊吓呀,后背心早已汗湿了一大块,抖抖索索地跪在地上,撸起衣袖小小的擦了一下额头的汗珠,连咳带喘半天没整全一句话,"叶公子……叶公子的命保……"
曲黎气得上前一把揪起严太医的衣领,"你给朕说明白了,他的命到底是保住了还是没保住!!"最后几个字,曲黎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出来。
"保……保住了……"严大人被曲黎这么一吓,当即脸色惨白。
听闻此话,曲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好好!有赏有赏,匀舟!"
"奴才在"
"赏!给朕赏,每个人都有赏!"
"臣等叩谢皇上。"一干人等个个如同大赦一般高呼万岁。
曲黎前脚话音刚落,后脚人已经掀起纱帘进到里间,宽大的床榻上,清毅脸无血色的昏睡着,嘴角依稀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腥红。
"他多久能醒?"
"回皇上,大概……"
"多久?"
"可能……"回话的太医眼睛看着地面不停地左右闪动。
"到底多久!"
那太医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请皇上责罚。"
"朕罚你做什么,朕问你他什么时候能醒?"
"微臣也不知道,叶公子的命虽说保住了,但是要什么时候转醒真的很难说准,只看叶公子的造化了。"
"皇上,以老奴之见,此次遭难只怕是叶公子命中注定的劫数,不过,叶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定不会有事的,皇上也不必太担扰。皇上大病初愈,劳累不得,还是让奴才服侍皇上歇息片刻可好?皇上,龙体要紧呀。"
曲黎冷冷地瞟了一圈太医,"好生照顾他,若有任何差池,你们就自行了断吧。"
"谨遵圣意!"
"匀舟,随朕去看一个人。"话音刚落,曲黎又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狠决无情。
人,是因为有了牵挂,才会害怕。
即使兵败如山倒,凄惨落魄、身陷囹圄,曲伦郡依然可以不失风度的微笑,曲伦郡是武将,生死早已淡如浮云,即使面对死亡那一瞬间,他依旧可以傲视群雄,风采盖世。
可是,一夜之间,那个天下无双的战神颓废憔悴地让曲黎根本认不出来。
囚室最阴暗的一处角落里,曲伦郡失魂落魄地蜷缩在那里,目光毫无焦点傻傻地盯着前面,对于曲黎的到来,根本毫无反应。
曲黎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自己的皇兄,眼神阴沉复杂,囚室里昏暗摇晃的烛火在他眼里隐隐跳动着不明深意的光芒。
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安静却极有气势的对峙着。
过了许久,曲伦郡才收回心神,轻蔑地一抬眼看向曲黎,"你来干什么?"
对于曲伦郡的敌意,曲黎只是冷冷一笑,"朕带来了一个皇兄最有兴趣知道的消息。"
想到清毅,曲伦郡忍不住心中一阵抽痛,清毅饮下毒酒后那一幕幕触目惊心的情景,锥心刺骨。对于曲黎近似挑畔的话语,曲伦郡一点都不在乎,最坏的事情莫过于他死了,如果他死了,自己也不会苟活,这世间早就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如果能和他一起走,来世即使粉身碎骨也会好好爱他一次。
曲伦郡平静冷漠的表情大大出乎曲黎的意料,愠怒的桃花眼里不停闪动着摄魂夺魄的邪气,不过很快,曲黎似乎找到了一个更有趣的游戏,嘴角柔媚一笑,缓缓半蹲下身子,平视着曲伦郡的眼睛,"朕一直很羡慕你,亲爱的皇兄。"
"是吗?我看不出来。"曲伦郡冷冷的回道。
"当然,皇兄怎么会看不出来呢?"曲黎弯弯地笑起桃花眼,细细媚媚的,"朕很羡慕你,从小到大,皇兄为人正直,待人真诚,你身边不乏知己莫逆,凌妃娘娘从小疼爱你,父皇对你也是赞许有加,朝中大臣个个都觉得你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你的威名远扬,令四方狼子野心之辈闻风丧胆,你的战功赫赫,磬笔难书。就是这样一个完美的人,若不是你无心皇位,只怕朕头上的金冠早就属于你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曲黎一挥长袖站起身,斜睨着曲伦郡,"但是朕呢,从小到大只有宛娘对朕是真心真意的好,可惜,她早早就死于非命,朕身边的人,他们怕朕,惮忌朕,想利用朕,想谋害朕,什么样的人都有,却没有谁能够帮朕的,就连朕的母妃也只是千方百计想利用朕登上太后宝座。皇兄,朕为什么不能羡慕你呀,一个叶苑对皇兄死心塌地,如今换了一个宇文,也是这般。朕,就是不甘心!"
"你只知道利用人心,收买人心,自然得不到真心。"
曲黎冷笑一声,"是吗?朕偏偏不信。宇文公子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朕有心想收他入仕为官,但是他始终口应心不应。皇兄呀,你是最了解朕的人,朕想得到的东西,还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清毅比你我想像的要坚强的多,也要聪明的多,曲黎,你若真想试试,我可以告诉你,你会输的,会输得溃不成军,会输得一败涂地,到那时,说不定你会后悔的。"
"皇兄,你不要长他人志气呀,难道说,这么多年皇兄对朕还有怀疑?怀疑朕的智谋还斗不过一个小小的郎中?朕可是君临天下的帝王啊。"
"这样的挑战不关乎你与他的身份差距。"
"哦?那关乎什么?"
"成败只在弱点,你想打败对手,攻其弱点即可,可惜呀,清毅的弱点皇上就算能看到、猜到、找到,你也打败不了他。所以,你会输。就好象现在,似乎你已经输了一局?"曲伦郡抬眼看向曲黎,脸上的表情很明显是在嘲笑。
一针见血地被刺中要害,曲黎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的变幻着,懊恼了片刻后,"朕怎么就输了一局?朕还没有输!"
"清毅很聪明。你知道他饮下毒酒后对我说过什么吗?他说,他赌你不会让他死,如果他不死,我也不会死。"
曲黎背过身恨恨地咬咬牙,"还有呢?"
"臣是武将,向来不耻这些阴谋权术之为,所以,还有什么,臣怎么会知道。"曲伦郡满不在乎的伸了一个懒腰向后靠在墙上。
曲黎慢慢转过身,傲慢的一抬头,"不错,朕是在和他赌,虽说我二人谁都没有明说这个赌局,但是彼此心照不宣,只看谁的计谋更胜一筹。朕想收他入仕,他却始终敷衍,朕知道他是因为你才不肯走,所以,朕利用皇兄想逼他向朕求情,只要他开口了,朕便赢了。只是没想到,他不但不替皇兄求情,反倒向朕讨去一杯御酒。"曲黎冷冷一笑,"多聪明的人呀,好一招以退为进呀。好~朕成全你!你不是想要一杯御酒吗?朕就赐于你。朕有想过他会自己饮下,但是朕也不敢保证他真的会这么玩命,为了皇兄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吗?朕不信,朕要赌一把,赌他不会替皇兄饮下此酒!"
"所以皇上输了。他也在赌,赌皇上一定不会让他死。"
"若是再晚片刻,他的命根本保不住,他就这么自信朕一定能救回他!若是救不回呢?他岂不是白白送死了?"
"这世上最可怕的人是有智谋地介于拼命和玩命之间的人。"
"难道他不觉得这样的赌注太冒险了吗?朕若输了,最多扼腕叹惜损失一个人才,他若输了,输的就是自己的命。"
曲伦郡微微一笑,"他只是算准了皇上不会杀微臣。皇上若想杀微臣,早在良丘时,连同那几百将士一并解决了,名正言顺,不是吗?皇上若想杀微臣,早在诛杀刘文德一干人等时,也一并诛了微臣。清毅就算诛连其中也罪不致死,他只不过是用自己的命给皇上来换来一个诏示天下的最好理由。"
曲黎抿起淡色的嘴唇似有似无地一笑,"朕不杀皇兄,只是念在与皇兄多年情份……"
"别在我面前说这些虚伪的笑话,你不杀我,只是觉得我还有利用的价值,如今四方蠢蠢欲动,朝中真正能够带兵打战胜过我昭王的人,几乎没有。更何况,杀了我,你虽说名正言顺,却给后世落下一个弑兄妒才的恶名,不杀我,倒是成全一个宽仁大度不计前嫌的美名,而且杀了我,军中士气必然受挫,说不定会有奸人利用这些不满之心,你当然不会怕这些心怀鬼胎之人,但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真要清除这些叛党不难,只是很烦,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会把精力花在这些无用的事情上。我想,毅儿也是算准了你这些心思,才会有胆拿命一赌,如此一来,你不杀我,也有了一个情由可原的说辞了,而且,毅儿也算准了你一定会想方设法救活他,因为,他活着比死了作用更大。"
"毅儿……叫得真是亲热呀……"
"怎么?皇上是在嫉妒吗?"
曲黎仰天大笑几声,"皇兄呀皇兄,当年皇兄若有心染指皇位,以皇兄的智谋口才,你我一决高下,朕未必是你的对手呀。"
"皇上真是过奖了,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呀。"
"好好,朕很高兴,即使朕输了这赌局,朕也很高兴,不过……"曲黎转身准备离开,在囚门处停下脚步,桃花眼微微一挑一瞟,眼波流转间,嘴角扬起一丝玩味妖媚的笑,"皇兄,还是要委屈你在这囚室里多待几日呀。"说罢,大笑着扬长而去。
曲伦郡一直冷冷地看着曲黎的背影消失,输?谁说你输了?你和清毅的这场赌局,谁都没有输。
一场好戏,只不过是演给天下人看罢了。
清毅呀清毅,你这样做,是想让自己离开时毫无亏欠吗?
第三十九章:好茶
武大的樱花又开了。
他们说这是国耻,因为樱花是不属于这个地方的。
但是清豪喜欢。
校园里的一条僻静笔直的小路上,路两旁的樱花树安静浓烈地开满整个世界,一大片一大片淡粉色似云似雾,清毅脚下的小路上落满了绯红的花瓣,风轻轻吹过,懒懒地卷起花瓣漫天飞舞,这情景只是想像一下都觉得美如画卷,更何况清毅现在身临其境,心神荡漾好似游览仙境。
烂漫怒放的花海中,清毅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一身黑色笔直的中山装,抬头专注地看着那株最高大的樱花树,乌亮的短发在风中轻轻摆动,点点细碎地泛着光泽。
清毅情不自禁的走到他身边,也抬头看向那株樱花树,"清豪……我遇见了一个很像你的人……执着的像个孩子……"
清豪专注的看着樱花,似乎对身旁出现的弟弟完全没有发觉,线条俊美英气的侧脸,隐约可见嘴角一丝安静的微笑。
微风拂过脸颊,淡淡的抹上一缕樱花特有的香味,两人并肩站在粉色花海里,同样抬头看着漫天飞舞的花瓣,清毅喃喃唤了一声:"哥……"眼泪慢慢浸润了双眼。
清豪慢慢转过头,樱花映衬下的脸庞清凉如月,嘴角一丝温柔浅笑。
"哥,我知道我在梦里,但是还能再见到你,我真希望这个梦永远不要醒……"
"哥,我不恨你,从来都不恨你……"
"哥,我离开后,你一个人……还好吗?"
"哥,我好想念你……真的……好想念好想念……"
幸福有时候会以另类的姿态出现在世人面前,并非所有人都能感受它的存在,即使感受到了,接受它也需要极大的勇气。
"哥……"
清豪半透明的影像抬手轻轻抚过清毅脸颊滑落的泪水,没有只字片语,但是那双饱含深情惜怜的目光,却比千言万语更让人揪心让人动容。
"我要走了,毅,哥哥再也不能保护你了。"
"哥,你要去哪里?"
"相信哥哥,哥哥是豪杰,无论到了哪里,哥哥都能为你撑起一片天。"
"我相信……"眼角的泪怎么都擦不尽。
"如果有来世,我会求老天爷让我再做你的哥哥,你愿意再做我的弟弟吗?"
"愿意!愿意……"
"等到那一天,哥一定会让你得到幸福。"
"哥……"
清豪微笑着将弟弟拥入怀中,清毅终于止不住的泪流满面。那温暖的怀抱渐渐变得透明,轻飘飘的从清毅眼前慢慢升起,在漫天飞舞的花海中,清豪最后的微笑化成一缕飞舞的樱花消失在晴空蔚蓝的天际……
"哥!!!……"
"皇上皇上!您看您看……"
昏睡中的清毅轻喃喃的念着什么,眼角慢慢滑下一行泪。
"他在说什么?"
"奴才也不知道。"
曲黎想了想,低下身子俯耳贴近清毅的唇边,片刻后直起身。
"皇上听到了?"
"嗯,"曲黎若有所思的神色凝重。
清豪……
是谁?
清毅昏睡了整整三天,三天后的黄昏,他终于醒了。安静地睁开眼,清毅看到的是陌生的纱帐。
"你醒了?"
清毅循声微微转眸,"皇上?"声音虚弱沙哑。
"别动别动,醒了就好了,太医说,你体内的毒已经解了,只是脏腑受损,需要好好调养几日。"
"有劳皇上费心了~~"
"这清福殿原本就是闲置,而且这里离御医署最近,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几日吧。朕会安排下人服侍你的起居。"
"多谢皇上。"
"嗯,你休息吧,朕下次再来看你。"
"是"
清毅微微偏过头,看着曲黎的背影消失在纱帘外,忍不住小叹一声。
曲黎只字不提王爷的事,清毅也不会开口先问,既然自己能醒来,说明曲伦郡已经无事了。只不过终有一天,两人要面对那杯毒酒的事,只是看曲黎现在的态度,似乎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叶苑"的身体也算被清毅锻炼出来了,又过了三日,身体恢复地可以下床四处走动了。
"叶公子醒了?"一个小太监小心翼翼地上前探问道,"可要吃些东西?奴才立刻给公子准备。"
"不用了,现在什么时候了。"
"已经申时中了。"(纤:下午四点左右)
"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天,觉得很闷,你陪我到外面走走,可好?"
"是,请公子稍候,奴才给公子拿件披风。"
"嗯,有劳了。"
"公子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您身份尊贵,这样说真是折煞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再说了,这也是奴才们份内的事。"
"身份尊贵?别开玩笑了,我只是一个郎中,无官无爵,哪里担得起这尊贵二字。"
"公子,奴才可没开玩笑,奴才可是听说了,当初公子中毒危在旦夕,皇上说如果救不回公子,这御医署的大人们都得掉脑袋。奴才在宫里这么久,还从来没见过皇上这么紧张什么人呢。"
清毅轻轻一笑,"不说这些了,去拿披风吧,趁现在太阳正暖,到外面走走。"
"是"
御花园,就不用说了吧,省略景色描写178字。
云凤池中有一座云凤亭,白石修建了一条走廊蜿蜒联接两岸。
清毅走出一条杨柳成荫的小路便看到了云凤亭。
亭中一人,金冠束发,金丝皇袍,时而抬头欣赏着池边风景,时而悠闲地看着手里的书。
清毅站在岸边看着他,低眸瞟了一眼身边那个小太监。微微挑起嘴角了然一笑。
曲黎远远的也看到了清毅,不动声色的放下手里的书,从桌上的托盘里又取出一个干净的茶杯放在对面。然后抬眸又看了一眼清毅。
走过那条走廊,"草民参见陛下。"
"免礼,坐吧。"曲黎抬手一个"请"式,指向对面那个放了茶杯的空位。
"谢陛下。"
曲黎端起茶壶正准备给清毅斟茶,清毅急急抬手按住了茶壶,"让当今圣上为草民斟茶,这样的恩情草民授受不起呀。"
曲黎轻声一笑,端起茶壶稳稳地斟满那只茶杯,"朕整天在这些繁文缛节里不得脱身,今日难得清闲一回,宇文公子还是替朕省省吧。"
"皇上言重了,草民只是随口罢了。"说着,清毅端起茶杯小饮一口,深呼吸间唇齿飘香,"好茶……"
"百年雨花茗蕊茶"
"草民不懂茶道,也不会品茶,但是喝得出好坏,这茶确实是好茶,难得。"
"你喜欢,朕赐你一些。"
"那倒不用,再好的东西点到为止,多了,也就过了,偶尔饮上一杯,回味起来也是十足的滋味,真要是天天都喝着,反倒不新鲜了。所谓物以稀为贵嘛。"
"宇文公子果然非俗人。"
"皇上过奖了,草民就是一俗人,皇上高看草民了。"
"不要再草民草民的叫了,以后在朕面前,你可以称呼自己的名字。"
"是,清毅多谢皇上。"
"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宫里多的是名贵稀有药材,自然好得也快。"
"你应该庆幸皇兄及时封住了你的心脉,才让这些名贵药材救回你一命。"
"清毅胆大妄为,抗旨不遵,还请陛下责罚。"
"罢了,此事我们就不要再提了。你看看,这四周美景令人心旷神怡,宇文公子还是说些别的吧,不要破坏了这么好的景致呀。"
"陛下想听什么?"
"朕很想知道你以前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以前……"
"那几日你虽然昏迷不醒,却总是念到一个人的名字,叫清豪。"
"清豪……"清毅只觉得心口一痛。梦里那片樱花树下,清豪最后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记忆犹新。
清豪是不是也……
这一世,怕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宇文公子?……清毅?"
清毅猛然回神,"抱歉,走神了。"
"想什么这么专心?"
清毅垂眸看着杯中飘立的茶叶,沉默了片刻,"清豪……是我哥哥,亲哥哥,是我在那个世界里唯一的亲人了。"
"父母呢?"
"十一岁那年出了意外,父母双双过世,我和哥哥清豪一直相依为命。"
"难怪你一直在念他的名字。"
"是呀,我在梦里见到他了,也只有在梦里才能见到他,今生今世怕是再也见不到了……我们,还是不要再说这个话题吧,喝茶喝茶。"清毅急忙端起茶壶替曲黎斟满,又给自己斟满,饮下一口,"好茶呀。"
曲黎一直眼神复杂地看着清毅一系列举动,到末了,嘴角轻挑起一丝笑,"宇文公子在宫里多住几日如何?一来宫里药材补品应有尽有,可以让你身体更快恢复,二来,你也可以陪朕闲时散散心。"
"啊?"清毅转念一想,"皇上厚爱,清毅恭敬不如从命。"
"好,朕今日还有事,明日在这云凤亭,朕再与宇文爱卿一叙?"
"是,清毅一定来。"
曲黎含笑起身,轻轻拍了拍清毅的肩,转身领着匀舟离去了。
清毅看着他的背影沉吟了片刻,突然间了然一笑,垂眸端起眼前的茶杯又细细一品,"真是好茶呀……"
作者有话要说:清豪呀清豪,想起你我心中就觉得痛。
第四十章:暗涌
"那皇帝老儿便说:卿家呀,人人都说你聪明,好,朕今天要考考你,朕叫丞相说一句真话,叫右丞相说一句假话,只准你加一个字,把这两句话连成一句假话,行吗?那解缙答:遵旨。于是呢,那左丞相就说了句真话:皇上坐在龙庭上。那右丞相说了句假话:老鼠捉猫。"
"这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句话呀。这如何能连成一句假话?"曲黎摇着扇子问道。
"是呀是呀,这众大臣都担心解缙难以完成,谁知解缙应声便答上:皇上坐在龙庭上看老鼠捉猫。"
"哈哈哈,真是天大的假话。"
"还没完,那皇帝老儿不肯罢休,改口道:解爱卿呀,还是那两句话,你用一个字把它们连成一句真话。那解缙随即答道:皇上坐龙庭上讲老鼠捉猫。"
"哈哈,妙呀妙呀,地地道道的真话,真话……哈哈……"曲黎高兴的开怀大笑,"还有吗?爱卿继续。"
"有,咱们还是说说这个解缙吧。有位尚书大人爱才,听闻解缙出语不凡,便想试探一下他的本领,这一日邀请他到府上相见,却见中门紧闭,仆人让解缙从偏门而入。解缙坚决不命,朗朗道:正门未开,非迎客之礼!尚书闻报,便出门对曰:小人无知嫌路窄。解缙应声道:大鹏展翅恨天低。"
"妙呀!"
"那尚书见解缙身着绿衣,便挖苦道:出水蛤蟆穿绿袄,解缙见尚书老态尤钟,身穿红袍,立即反唇相讥:落汤螃蟹着红袍。"
"有趣有趣。"
"尚书见解缙对答如流,便大开正门以上宾相待。经过花园时,尚书就园中的奇花异草口出一联:蒲叶桃叶葡萄叶,草本木本。解缙环望花园,随口对道:梅花桂花玫瑰花,春香秋香。尚书又抬头望天说:天做棋盘星做子,谁人敢下。解缙低头吟道:地作琵琶路做弦,哪个能弹。"
"好对好对呀!真是人才,才思敏捷,语出惊人呀。你说的这才子确实有意思,是你那个世界的人?"
"嗯,解缙是古代著名的才子,我那个世界如果扳着指头数数,上上下下有五千年历史,人才辈出,这些奇智奇勇的故事读来颇有感触。"
"五千年呀……据朕所知,曲国只有八百年历史,这片大陆也只经历了千年沧桑,与爱卿那个世界真的不能比呀。"
"皇上可不能这么说,"清毅端起茶壶替曲黎斟满茶水,"在这里也一样人才辈出呀。皇上,喝茶。"
"千金易得,一将难求呀,在朕眼里,宇文爱卿就是一个人才。"
"皇上过奖了,清毅哪里会是人才,只不过拿古人的智慧卖弄了一番,皇上才是大智慧之人。"
"朕每天都听到那些朝臣们的歌功颂德,早就听腻了,朕想听实实在在的话,所以,宇文爱卿就不要随波逐流了。"
清毅浅浅地抿下一口香茶,意味深长地一笑,"皇上,恕清毅直言,所谓忠言逆耳,真话实话肯定没有假话听得顺耳,是人都喜欢听好听的话,偶尔接受忠言不是大智慧,真正的智者是能够一直坦然面对自己的错误和缺点,要做到这一点可不容易。"
"依你之言,该如何做到?"
"以铜为镜可正衣冠,以古为镜可见兴替,以人为镜可知得失。"
曲黎起身一边喃喃复述着这句话,一边用扇子轻敲手心,"以人为镜可知得失……宇文爱卿可愿意成为朕的一面镜子?"
"哈?"清毅佯装一愣,"皇上是知道的,清毅无心朝政。"
"知道知道~朕当然知道,唉~~~朕要怎么做你才肯答应呢?"
"皇上,清毅是一个郎中,是郎中就做郎中该做的事,若是逾越本份是会遭报应的,这例子,皇上前几日不是已经看到了?"
曲黎被将得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此事,我们暂且不谈,不过,朕有一个请求。"
"草民不敢当,皇上有任何吩咐,只要清毅力所能及,绝不推辞。"
"朕希望你能留在玉梁城。朕可以为你开设一个医馆,份内事也好,份外事也罢,随你喜欢,只要你能留在玉梁。"
"清毅不明白,还请皇上解惑。"
"这样朕想找到你不是很容易的事吗?"
"呵呵……皇上的美意,清毅心领了,只是这件事恐怕……"
"怎么?连这点要求都不行?"
"哦,那倒不是,只是清毅学艺不精,若是现在开馆行医,只怕庸医误人,所以,如果可以,我想先回平阳拜萧大人为师,潜心学习,方能有所大成。"
"这样呀……"
"不过,我可以答应皇上,将来有一天,我一定会在玉梁开设医馆。"
"将来,将来是什么时候,朕不想听这些毫无边际的话。朕是真心诚意对宇文公子提出这个请求。"
"清毅明白,以皇上九五之尊的身份,肯屈尊就卑向草民开口请求,已是清毅莫大的福份,只是草民现在能答应的只有这些。将来的事我们谁都无法预知,即使为未来打算再多,你也不可能活在未来一天,所以,还不如多关注眼前的事。"
"眼前?眼前什么事?"
"皇上,清毅的身体已经调养的差不多了,而且清毅非官非爵,在宫里这样住着,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只担心会给皇上带来闲言碎语,这些莫须有的流言会给皇上一世英名抹上污点。所以,我打算明日就出宫,起程前往平阳。"
"明日?为何要这么急?皇兄的事……"
"王爷的事,清毅能做的、该做的,都已经仁至义尽,清毅终究不是叶苑,男子汉大丈夫若是整日沉迷这些风花雪月之事,如何成就一番事业?清毅只叹自己不是武将,不能纵横驰骋、热血沙场,但是也绝不会唯唯诺诺躲在情人怀里贪图享乐。我相信皇上也能够理解清毅的志向所在,还请皇上成全。"
"朕……朕……"曲黎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声,"朕今日还有要事在身,爱卿所言,朕会仔细考虑。"
"皇上……"
"匀舟,起驾回宫。"
清毅眼睁睁地看着曲黎转身离去,万般无奈的摇摇头。
真是麻烦呀……
(纤:小子,麻烦的事还在后面呢!)
(清:胡说,我现在够烦了,你要是再给我整出一些兔角龟毛的破事,小心我跟你翻脸。)
(纤:混小子,你吃了豹子胆呀你,爷我还就不信了,喏!说曹操、曹操到,麻烦来找你了!)
"草民清毅参见皇太后,娘娘金福千岁。"
"平身吧。"
"谢娘娘"
"你们都退下,哀家要与叶公子聊几句。"
"是"
"小人身份低微,娘娘若是想宣见小人,只需派个下人到清福阁通传一声即可,怎敢劳娘娘亲临清福阁,小人真是受宠若惊。"
"叶苑呀,你也不必说这些好听的话,哀家听说过你的事,哀家今日来,也是有话要同你说。"
"遵听娘娘教诲。"
戚太后冲身边的近侍一抬手,那宫人低头恭敬地给清毅呈上一个托盘,盘上盖着一块素净红布,掀开红布,那上面齐整整摆满了金灿灿的大元宝。
"娘娘,这是何意?"
"哀家的条件很简单,你必须出宫,有多远走多远,答应了哀家的条件,这些金子都是你的。"
清毅低头沉吟片刻,我原本就要走,顺水推舟落些生活费不是坏事,这么多钱以后可以救济多少贫苦百姓呀,只不过,这位戚太后的事迹,在下也耳熏目染了解不少,她可不是什么善类,今日之举,只怕我一出宫,小命便难保了。
"娘娘美意,小人怎敢拒之,这些,小人就收下了。多谢娘娘赏赐。"
"好,叶公子也是爽快人,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娘娘的意思呢?"
"当然是越快越好,今日你便出宫。"
"这个小人倒是没问题,只是小人有一事相求。"
"说吧"
"启禀太后千岁,小人是个郎中,当初暂居王爷府时,曾有不少医书笔录留在那里,那些对小人来说可是比命根子还重要的东西,所以,小人肯请太后准小人回王府取回这些书册。"
"这个……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哀家准了。你现在便收拾收拾动身吧。"
"小人只这一身粗衣来的,哪里还需要收拾什么,倒是这些……"清毅为难地指了指那一大堆金子,"够沉的,若是换成银票,携带也方便。"
戚太后禁不住轻蔑地一声冷笑,"世人传闻中,叶郎中清高孤傲,不合流俗,今日看来,眼见为实,这传言就是传言,多半也是不可信的。好~~~~来人!"
"奴才在"
"将这些都换成银票吧,"说着,戚太后鄙视地斜瞟一眼清毅,"替叶公子多换些吧。"最后几字格外加了重音,说完仰天掩唇大笑,"起驾回宫"
"恭送太后娘娘",清毅一撩衣摆跪在地上。
戚太后经过清毅身边时,"叶公子,别忘了你答应哀家的事,哀家会派人护送公子出宫的。"说完,意味深长一声冷笑后扬长而去。
待这大队人马走干净了,清毅站起身潇洒自如地弹了弹衣摆上的灰,背着手踱到窗边,抬头看向窗外的晴空万里,黑色深遂的瞳孔里隐隐闪过一丝不同寻常的光芒。
作者有话要说:早知道这日更,这一期我都该申请榜单呀。PS:撒花吧,恭喜一下《青》剧跃升耽美频道季度排行榜第98位。都是亲们的功劳呀。大家一起加油吧。
第四十一章:双雕
数大为美。
掂了掂手里厚厚的一大摞银票,清毅心满意足的耸耸肩。顺手抽出几张打赏给清福阁里的小太监们。
"劳烦各位前几日对在下的照顾,今日我便走了,不能给各位买些酒水作谢,这点银子,权当在下一点心意,还望各位笑纳。"
"叶公子真是太客气了。"
每个小太监人手一张,反正这银票来的容易,一百一百的清毅就像在发中奖券一样,发到那个和他散步的小太监时,特意多说了一句感谢的话,"平日里有劳这位小公公尽心心力,如果可以,劳烦公公替我把那件披风拿来吧,我路上带着,也当是一回纪念。"
"是,公子真是好心人。"
"过奖过奖,今日一别,以后不知何时还能再见,"说着多抽出一张百两银票塞在那小太监手里,"在下病榻之间,都是公公细心照顾的,以后若有用得上在下的地方,请尽管开口。"嘴上一边说着,手上悄悄地在他手心写下了一个字,然后紧紧地捏了几下。
"公子……"
"不说了不说了,告辞了,后会有期。"说罢,清毅抱拳一礼,意味深长地又看那小太监一眼,转身在戚太后派来的卫兵的护送下踏出了清福阁。
曲黎!让我瞧瞧,你是不是够聪明!
清毅重回王府,看到朱漆大门上是两张加了御印的封条,门口也有禁卫兵把守,地上落满了枯叶,秋末的风吹过,卷起一阵落泊萧瑟。
不知道府里的人都怎么样。
卫兵宣读了懿旨后,禁卫兵开了偏门让清毅等人进到府里。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府内的情况更是凄惨,草枯树黄,观泉池里落满了树叶,往日风光无限的楼台亭阁,现在更显得凄凉无比。
偌大的王府仿佛变成了一座空城,走了半天都没有看到有人。
好不容易见到了一个,那人正在地上拾掇着什么,远远看到了清毅领着一队卫兵,慌忙扔下手里的东西转身跑得没影了。
"喂!你等等!等等呀。"
"叶公子,我等奉旨办事,此地不宜久留,请叶公子速去取回你要的东西,我等也好护送公子离开。"领头的卫兵极度傲慢地阻止清毅想追上前的举动。
清毅冷冷的瞟了一眼那个卫兵,指了指清芷阁的方向,"往那边。"
清芷阁的情况比外面的要稍好一些,因为清毅一穿过大门便看到满月背着身拿着扫帚正在扫地。
"满月"
满月身子一震,猛地回过头,脸上的表情又惊又喜,扔掉扫帚扑进清毅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师父……"
"乖,没事了,师父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这不安慰还好,一安慰,满月更是哭得肝肠寸断呀。
"府里的下人呢?"
"走了,都走了,听说王爷出事了,能走的都走了,那些不得好死的王八蛋,走的时候还不忘从王府里偷点拿点。"满月一脸泪痕,夹着哭腔,愤恨地痛骂着,"都是些没良心的混蛋,平日里王爷待他们都不薄,如今王爷落了难,个个都夹着尾巴逃了。"
"别哭了,这也是情非得已,毕竟王爷出的可不是小事,不要去怨别人了。"
"叶公子呀!"
正说着,身后突然传一声熟悉的叫声,那声音悲喜交加,话音未落,已经哭出了声。
清毅回身,"齐伯?周师父?还有小兴子!快起来起来,齐伯,您年纪大了,这地上凉,晚辈怎么授得您这一拜呀。各位,快快请起。"清毅说着,赶紧上前扶起齐伯。"几日不见,齐伯,您老看起来憔悴好多呀。"
"叶公子呀,想不到我周大贯还能活着见到叶公子,也算我这粗人没白等。"周大贯还是大大咧咧地,却毫不掩饰地拿手掌抹了抹眼角。
"在下早就知道周师父是个有忠有义、铁铮铮的汉子,也不枉叶某与周师父赌了一场,朋友一场。"清毅用力拍了拍周大贯的肩,"好样的!真是好样的!还有你,小兴子!"
"叶公子!"那娃早就哭成了泪人,鼻涕眼泪一把一把的。
"别哭了,你现在该拿自己当大人了,现在非常时期,你要学着照顾齐伯,知道吗?"
"嗯!"小兴子抿着嘴唇用力点点头。
"叶公子呀,王爷……王爷……"齐伯原本只是花灰的胡子,现在却全白了,抖抖索索地泪眼昏花。
"齐伯,这件事我们进屋谈。哦对了,周师父,"清毅说着从怀里抽出一张银票,"这是一百两银票,去买些好酒好菜招待一下这几位官爷,剩下的银子周师父就自己留着吧。"
"是,叶公子"
"几位官爷,这些府里的下人们与在下都是熟识,往日里多得他们照顾,今日我离了府,以后想见都见不到,几位官爷高抬贵手,容在下与旧人叙叙,可好?不会耽搁太多时间,只是说会话便好。这点小意思,还请各位笑纳笑纳。"说着,递上几张银票,塞在那个领头的士兵手里。
那士兵斜眼挑眉摸着手上的银票,嘴角扬起一丝势力小人的笑,"不要太久啊,听到没?"
"是是"清毅陪着笑,给旁边周大贯使了一个眼色。
周大贯心领神会,立刻笑脸上前,"几位爷,小人可是有好几坛陈年白绍酒,再给爷们做几道好菜,小人是王府里的厨头,连王爷对小的厨艺都赞不绝口,几位爷可赏脸上小人那儿坐坐?"
"嗯~~~"那卫兵抬起下巴鼻孔朝天的哼了一声,然后耀武扬威、大摇大摆地跟着周大贯离开了。
等他们的背影一消失,小兴子忿忿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呸!小人得志!咱们王爷在的时候,哪里还轮到这些龟孙子说话摆谱的。"
"小兴子!不要冲动,现在非常时期,别招惹是非。"
"是,叶公子,小兴子错了。"
"齐伯,进屋谈,满月,你去烧些茶水,小兴子你去把府里其他人都召集过来。"
"是"
进到里屋坐定后,"齐伯,我就不问你们过得好不好了,我眼里看到了,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这些废话我就不说了。这里有一些银票,我知道府里还有下人们无处可去,我就自作主张请齐伯代劳,这剩下的人里,想走的,齐伯发些遣散费,让他们回老家,但是不允许再让他们从府里偷东西。如果不愿意走,愿意留下的,这剩下的银两,齐伯就当是生活费,叶某本事低微,只能弄到这些银两,若是不够的话,还望齐伯多想想办法。"
"叶公子呀,这么多银票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呀。"齐伯接过那厚厚一摞银票,"这里少说也有几千两呀。"
"您就不要问了,"清毅轻哼一笑,"反正是有人送的,来得容易,也正好让我派上用场。哦对了,王妃怎么样?"
"唉……叶公子你还不知道吗?王妃娘娘失踪了。"
"失踪?"
"是呀,事出突然,皇上还在七里坡秋祭未归,这玉梁城就全城戒备,一夜之间宫里的禁卫军连抄了好几家,刘家,赵家,马家,李家,还有连将军府,唉~~兵荒马乱、人人自危,王府也是一夜被封,虽说没有像其他几家一样,家产被一清而空,男丁女仆发配的发配,贱卖的贱卖,但是王府被严禁出入,大家都知道大祸临头了,所以后来,每天都有人偷偷的跑掉,到现在只剩下我们这几个旧人,毕竟跟了王爷一场,越是危难时候越是不能背叛。"
"齐伯您真是了不起。"
"这几日我四处打探消息,能花的钱、能走的路、能用的法子统统都试过了,但是除了知道王爷还在天牢里,皇上还没有最后审定,其他的事怎么都打探不到。老朽用尽了法子都不能到牢里去看望一眼王爷,真是……"说着齐伯眼一红,忍不住声音哽咽了,"王爷身份尊重,那种地方肯定吃不好睡不好。"
"齐伯,您老别太伤心了,王爷的福份还没到头呢,皇上暂时还不会杀王爷,所以齐伯,听我的,在府里安心等候,王爷一定会安然归来。"
"公子呀,你说的这话可是当真?"
"嗯!但是,齐伯千万不能将此话说给第二个人听到,否则王爷必死无疑。"
"明白,明白,老朽定会口风严实,公子放心放心。太好了,太好了……"
"齐伯,我今日来,时间紧迫,还有一件事我需要齐伯帮我。"
"公子尽管开口。"
"那几个官兵是颐祥宫戚太后的人,让周大贯多给他们灌些酒水,想办法从他们身上取下令牌画张图,然后再悄悄放回他们身上,一定不能让他们发觉了。"
"公子,这是何意呀!"
"齐伯先不要管那么多,照我说的做,如果您想王爷早些从那暗无天日的牢笼里出来,就一定要照我说的做。那图纸要找高手复制一块令牌,一定要逼真,就算让人仔细端详也瞧不出假,然后,派个办事稳重,忠心无二的人,带些好酒好菜去天牢看望王爷,无论花多少银两三日内一定要去,接下来才是最关键的。"清毅凑近齐伯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齐伯的脸色当即吓白了。
"公子呀,这……这这……"
"齐伯放心,我叶某做事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这件事只要按我说的一丝不苟完成了,我保证王爷很快就会出来。而且,我这一招也叫一箭双雕,若是没有信心赢过这盘棋,我也不会冒然将这个计划说与齐伯。"
"可是……可是……万一……这这太危险了。"
"所以这件事的轻重,齐伯就得掌握好。齐伯我相信您老人家,您也要相信我!"
"公子呀……好!!老朽为了王爷就豁出去了,公子,我相信你!"
"事不宜迟,齐伯现在就去办,还有,让周大贯把那几个官兵拖住,但是时间不要太久,以免节外生枝。"
"是"
清毅目送着齐伯的背影离开,嘴角挑起一丝胸有成竹的笑。
我不是来趟混水的,我只是路过打点酱油。
作者有话要说:信吗?我升到第91位了。嘿嘿,我真是开心的笑呀。亲们,我们继续加油,我要争取在六月份左右完成《青》剧,然后我要专心解决《翅影》。下半年,还有《玉川游记》等着开篇呢。今年一年都有的看呀。
第四十二章:病危
颐祥宫里,戚太后雍容华贵的靠在软椅上,优雅地接过宫女送上的茶水,精致华丽的纯金指套高高挑起,浅浅抿下一口香茶后,斜眼问向那个恭敬候在一旁的老太监,"银子,送去了?"
"回禀娘娘,送去了。"
"他出宫了?"戚太后慢慢放下茶杯。
"回娘娘,出了,是李侍卫亲自送出去的。"
"他没发现什么?"
"以奴才之见,那个叶苑多半是个绣花枕头,也就是靠着一点美色迷惑了王爷,如今看他也不过如此,奴才送去银票后,他还不忘给清福阁里的下人打了赏,真是大胆,居然拿娘娘赏赐的银两打赏那些下人。"
"哼~~"戚太后轻蔑地冷笑一声,"哀家早就看出来了,都说了传闻不可全信,不过哀家怎么看这个叶苑都不顺眼,听说他的娘是当年名满天下的青楼女子,生了他也是一付狐媚相,一个昭王已经被他迷得分不清南北,如今又想迷惑皇上。前几日,听说皇上为了救他差点要杀光御医署的太医,这成什么体统,堂堂一朝天子,居然为了一个男宠大动干戈,这要是传到民间,天家的威严都要被他丢尽了。"
"娘娘说的是呀,皇上年轻,朝中大事小事多的数不清,一个不小心,误国误民,唉~~以奴才之见,娘娘可不能坐视不管呀,皇上是天子,一国之君,马虎不得呀。"
"皇上是太年轻了,哀家若不帮着衬着,指不定他走上什么歪路呢,可惜呀,哀家也不年轻了,操劳了一辈子,到老了还不能省心,真不知道是不是哀家前世欠了皇上的,以皇上的性子,若是知道了这件事,又要闹一阵子。"
"娘娘可不能这么说,娘娘就好象我大曲王朝的主心骨,为了国泰民安,为了天下百姓,娘娘,国事大于家事呀。"
戚太后心满意足的轻声笑了笑,"好了,不说这些了,哀家交待你的事都办妥了?"
"娘娘尽管放心,那叶苑无官无爵,文不能文武不能武,做了他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临行前,奴才已经交待过李侍卫,待他从王府离开后,找个借口送他出城,然后……"关键地方,那宫人刻意截住了后面的话。
"嗯~~~要做得干净些,别留什么把柄。哀家以后不想再看到这人,没了这些狐媚祸水之人,皇上也能安心朝政。"
"是,娘娘圣明。"
"另外,这皇后的人选,媛华宫已经报上花名册,哀家前几日看过了,回头你把这些册子给皇上送去,让皇上也看看,过段时间,挑个吉日,让那些秀女进宫,哀家要阅选一番。"
"是,奴才谨遵太后圣意。"
"去吧,事成后,记得奖赏李将军。"
"是,奴才告退"
那老太监退下后,旁边有宫女立刻恭敬地献上果盘,戚太后看似随意地掂起一枚红樱桃,翘着细长的指套送进嘴里,然后闭上眼细细品尝着,嘴角一丝诡异的笑容。
其实在清毅离开清福阁后不久,这消息便传到了御书房曲黎耳里,报信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被清毅多赏了一百两银子的小太监。
"你说太后派人送叶公子出宫了?"
"回皇上,千真万确,叶公子在临走前,给清福阁每个当值公公都打赏一百两银票,奴才被打赏了二百两,公子离开前后,看着奴才的眼神很是奇怪,奴才心里觉得有些蹊跷便赶来给皇上报信,而且,叶公子递给奴才银票时,还悄悄在奴才手上划了三下。"
"划了三下?"
"是"
"这是什么意思?"
"奴才也不知道,当时太后派来的侍卫大人们都在旁边看着,叶公子这么做定是不想让他人发现。"
"划了三下……"曲黎站起身若有所思地低语着,"三……应该是个'三'字!"
"皇上,这三字是什么意思?"
曲黎阴沉着脸色没说话。
太后是自己的亲生母妃,这没错,原本母子间该是同心协力,当年为了争得皇位两人确实是这样,但是现在自己已经如愿以偿,但是母后似乎不甘如此。
朝堂上的事,母后总要插一手,理由是朕尚且年轻,大局还是由太后把持;挑选皇后的事,母后也要插一手,理由是这本就是后宫之事;如今对朕身边的人都可以为所欲为,她到底还把不把朕放在眼里!
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
曲黎妖孽的桃花眼里闪现冷酷狠毒、决断残忍的神情,电闪雷鸣一般怒放一瞬。
不过……他毕竟是自己的母妃,虽说彼此间的亲情早已风雨飘摇,但是真的逃不掉最后的对抗?
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吧,太后送走清毅,肯定没那么简单,说不定正打算悄悄致清毅于死地。当务之急,先救回他再说。
三……三个字?三个字的名字?三个人?或者第三个人,第三……三皇子?曲伦郡!没错!与他最亲近的人是曲伦郡,他离开皇宫一定会想办法先去王府拖延时间,以他的聪明,他一定能编出合情合理的借口让太后不会怀疑。
"他在王府!来人!"
"奴才在"
"传朕口谕……"
清毅佯装在王府里声势浩大的清理书籍,清芷阁里被堆的到处是书本纸张,当那几个侍卫酒气冲天的进来时,清芷阁里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
那几人站在门外大声叫道:"喂!叶公子,你这是要清到什么时候呀。天色不早了。叶公子是不是该走了?"
"走?走哪里?"
"叶公子,我等奉太后懿旨要护送公子出城,离开玉梁。"
"什么?离开玉梁?这……这万事都没有准备的,军爷你让我如何现在就离开玉梁?"
"这个我们管不着,我们只管奉旨办事,赶紧吧,随便收拾收拾,天黑前叶公子必须离开玉梁!"
满月在一旁忍不住开口抱怨道:"你们也太不讲道理了吧,天黑前,时间这么紧张,怎么收拾的好。"
"满月!"清毅赶忙低声喝止,"不要乱说话~"
"师父~"满月缩了缩脖子躲到清毅身后。
那几个官兵听到满月的话,狐假虎威地一挺胸,"你说什么!大胆!你们敢抗旨不遵吗?!太后懿旨你要是敢不从,小心本大爷对你不客气!还不快收拾!"说着,还装模作样地握住腰间的刀柄,翻着眼白满身酒气地冷哼一声。
清毅稍稍屏了一下呼吸,满脸堆笑和悦说道:"军爷您别生气,这小孩子不会说话,得罪了军爷,还望军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好好好,我现在就去收拾,天黑前一定跟军爷走,绝不耽搁军爷的时间。"
"嗯~~~这还差不多。"
"军爷,您稍候,满月,快去给几位大人上茶,让军爷们醒醒酒。"
"是,师父"
清毅转身回到书房,气结的皱了皱眉,曲黎你这个笨蛋,还在磨蹭什么?
不管怎么捱时间,最终还是得跟着那几个侍卫出王府。
只是,不到最后一刻,永远都不要灰心,这名言是谁说的来着。
清毅在最后一刻终于看到了希望。
刚刚踏出王府大门,迎面一位公公带着一队侍卫截住了清毅一行。
"圣旨到,叶苑接旨……"
这圣旨对清毅而言是预料之中的及时雨,对那几个官兵则是意料之外的程咬金。
"草民叶苑跪接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宣妙手神医叶苑急速进宫,为龙体看诊!钦此!叶郎中接旨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叶郎中,现在就随老奴赶紧进宫吧。"
"等等!"那领头的士兵突然站起身抬手阻止,"我等奉太后懿旨要送叶郎中出城,皇上为什么现在又要召他进宫!"
"皇上突然病倒了,太医们都束手无策,这世间除了叶郎中还有谁能救得了皇上呀,这位大人,难道你想看着皇上病危而不顾吗?如此大逆之举,足够诛你九族了!"
"小的不敢!只是太后懿旨……"
"太后的懿旨当然不能违抗,但是皇上龙体安危那是关乎我大曲社稷安危,事有轻重缓急,眼前最要紧的是给皇上诊病,等皇上病好了,再送叶公子出城也不为迟呀。大人,您说呢?"
那卫兵百般无奈,但是左思右想最好只好妥协,"公公所言极是。"
"如此,老奴这就带叶郎中进宫了,叶郎中,请吧。"
"有劳公公了,满月,你和齐伯在府中等我。"
"是,师父"
转身离去的时候,清毅忍不住轻挑嘴角一笑,曲黎,有你的呀。
清毅被直接带到福阳宫,踏进宫门便看到里面乱成一团。
太医们三三两两的聚成一团,有的摇头叹气,有的来回踱步,还有的彼此间小声议论着什么,四周从里间进进出出好多宫女太监,端着金盆,端着茶杯,端着毛巾,端着……
众太医一见清毅,立刻如见到佛祖在世一般一窝风拥上来,"叶公子,你可来了……"、"叶公子呀,皇上突然病危……"、"叶公子,我等实在无能为力呀!"、"还望公子再施妙手!要不然……大家的性命都不保呀。"
"诸位大人不要急,出了什么事,可否慢慢说来?"
"叶公子呀,不能慢了啦,再慢就真要出事了,皇上突然腹痛难忍,进而全身都疼痛,不要说切脉,只那金丝刚刚缚上手腕,整个手臂都已经痛疼难忍,这如何诊断如何开方呀,无方便无药,我们……我们……"
"是呀是呀,这样的怪病,老朽行病十多年从未见过。"
"大人,各位大人,稍安勿燥,在下知道皇上得了什么怪病,麻烦还请准备纸笔。"
"太好了太好了!"
"这下有救了!"
"叶公子这边请!请!"。
清毅大笔一挥开了一付药:槟榔4克,沉香4克,炒乌药4克,陈皮4克,厚朴花4克,枳壳4克,木香4克,生大黄3克。上药每日一剂,水浓煎。
"叶公子,这……这……"严太医指着药方一脸尴尬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严大人不必担忧,尽管照这方子抓药吧,我保证皇上药到病除。"
"可是,咳咳……好吧,就依叶公子的。"
"有劳严大人了。现在没事了,辛苦各位大人了,请大家都休息吧,这里有我,皇上不会有事的。"
"多谢叶公子。"
众太医和宫女太监们尽数退下,刚才还一团乱麻的福阳宫一下子变得安静无比,连针掉地上都能听到。
匀舟掀帘悄悄探出身,"叶公子~"
"公公,皇上在里面?"
"在的在的"匀舟一脸笑容轻轻掀起纱帘一角。
清毅穿过纱帘,便看到屏风后曲黎的身影,忍不住会意一笑,朗朗问道:"皇上无病,为何要装病呀?"
曲黎在屏风后也毫不示弱地朗朗回道:"朕为何装病,宇文公子不是最清楚吗?"话音刚落,人影已经闪出,那双桃花眼里满是戏谑的笑意。
清毅一抱拳,"皇上的病好了?"
"哈哈,好了好了,全好了。宇文兄你开了什么药方,居然连严老头都被你糊弄过去了。"
"榔香饮"
"这是什么?"
"理气宽中,治疗便秘的。"清毅平静无波的回道。
"你!"曲黎被堵得又急又气。
"还是主治新生儿便秘的。"清毅不依不饶又加了一句,"谁让皇上这么慢才想出法子呀。草民一直以为皇上可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清毅说着挑畔地扬了扬眉。
"朕……朕还不够快吗?你总要给朕一点时间演好这场戏吧。你你你,你可真够狠的,连朕都敢戏弄,难怪连严太医被你整治得无话可说。"
"呵~~~还请皇上恕罪,清毅只是一时童心大发。"
"算了算了,朕不会怪你的。"
"不过,清毅有句话是真想对皇上说。"
"你说"
"多谢皇上出手相救!清毅真心感激!"
曲黎斜睨着清毅,打量了一会儿,发现清毅一本正经毫无戏弄之意,居然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有事,朕一定会出手,就算你不开口,朕也会出手,更何况……"曲黎欲言又止,咽下后半截,神色也突然黯然许多。
清毅留意到曲黎的表情变化,眼里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就是路过打酱油,宁死不改!
第四十三章:偷闲
曲黎的"病"来的突然,来的蹊跷,瞒得了全天下的人,却瞒不了一个人。
"皇上病了?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颐祥宫里,戚太后正和几位太妃闲聊着,听闻小太监的通报,勾描成细长上飘的玉带眉微微皱了皱,"传太医瞧过了?"
"回禀娘娘,太医们都给诊过了,听说是那位叶郎中给开的方子。"
"叶郎中?"戚太后眼神微微一动,看似漫不经心地放下手中的茶杯,"哪个叶郎中?"
"就是前些时日替皇上看好病的那个叶苑,民间还有称他妙手神医呢。"
"哦~~是他呀。"戚太后皮笑肉不笑的牵了牵嘴角,"那~皇上的病让他瞧好了?"
"据说那叶郎中到了福阳宫,只是听太医们说了病情,就给开了方子,小的还听说,皇上原本腹痛的厉害,一盏茶的功夫后便能起来说话走动了。"
旁边的丽太妃连忙讨好的搭上腔,"哟~~这神医还真是名不虚传呀,手到病除。"
另一旁的萱太妃见丽太妃抢了先机,忙不迭地又挖出几句肉麻的话,"我看呀,那是皇上福星高照才能够逢凶化吉,也是太后娘娘深仁厚泽,这若是换了平常百姓指不定会出什么大事呢。"
剩下的几位太妃也纷纷见机谄媚,只有座上的戚太后听罢这些华丽虚浮的话语却不动声色的只笑不答。片刻后,戚太后方才慢悠悠地开口:"小四~"
"奴才在"
"去福阳宫通传一声,就说哀家要去看看皇上。"
"是"
让曲黎出手相救原本就是应急之举,不得已为之,虽说这天下是曲黎的,但是如果戚太后真瞄上了谁,估计那被瞄上的主儿只有认命的份了。
清毅不想认命,更不想死得这么没价值,但是对方是BOSS级别,配得是火箭炮霹雳弹,而自己是菜鸟级别,配得小米加步枪,这装备等级悬殊太大了,除了借助曲黎这件唯一的防弹衣,清毅想不出第二个办法在这场不见硝烟的阴谋中全身而退,好吧,降低一点要求,就算不是全身至少也要留下半条命吧。
这就是为什么清毅明知道让曲黎配合演出这场"病危"之戏一定会火上添油,却还是孤注一掷,所以当戚太后的鸾驾到了福阳宫外的时候,清毅内心小小地忐忑了一把。
"草民叶苑叩见太后娘娘。"
"平身吧。"
"谢娘娘。"
"你们都退下吧。"
"是"
"黎儿呀~"
曲黎这时候已经回到床上装出一付病怏怏的虚弱表情,连说话声音都变得虚弱无力,"母后,儿臣让母后担心了……"
"快别动,病了就好好休息,躺下吧。听说皇上病得急,哀家特意来看看你。"戚太后一边说着,一边坐到床边,翘着兰花指给曲黎捋了捋头发。
"已经不是碍事了,多谢母后关心。"停在额边的那只手透着玫瑰香粉的味道,很是好闻,曲黎的表情虽然很配合这场母子亲情的表演,身上的神经却在那只手触碰到自己的时候紧绷了起来。
"不要太意呀,小病不注意,到时候说不定就酿成大病。哀家的意思,皇上明日就不要早朝了,让他们把折子都送进来吧。"
"母后,此事不可,儿臣已无大碍,明日便好了。"
"是吗?"戚太后含笑反问道,但是眼里却无丝毫笑意。
"是的,母后,儿臣睡一夜,明日便痊愈了。"
"好吧,哀家也不多说什么,既然皇上坚持,哀家便让御膳监给皇上多炖些补品,好好调养一番。"
"多谢母后关心,儿臣谢恩。"
"嗯,哀家今日来还有一事要与皇儿说。"
"母后请讲"
"皇上年纪也不小了,到今年岁末也有二十二,这要是在平民百姓家早就妻妾成群,膝下有子,所以哀家想好了,今年就给皇上把这件事定下来。"
"母后,儿臣……"
"你先别急,听母后把话说完。前日里媛华宫已经上呈了花名册,母后看过了,这朝中名门之女确有不少合适的,但是哀家也不是独断专行之人,这大婚之事,还是由皇上最后定夺,皇上若真是相中了谁家姑娘,母后也为你高兴呀。这以后儿孙满堂,帝业永传,这才是头等大事。"
"可是母后……"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皇儿身体不好,朝中大臣都有议论,前些时日大病一场,如今又是说病倒就病倒,若不留下一子半男,大曲江山也必将为外人觊觎,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你都不能推辞了。哀家原想皇上病了,这事先拖上几日也不妨事,可是皇上又说自己已无大碍了,哀家就想赶紧把事儿办了也好冲冲喜。"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曲黎自知回天乏术,垂眸想了想,抬眼时嘴角一丝温和的笑意,"一切听凭母后做主。"
"那好,哀家先回了,皇上好好休息。"
"是,恭送母后"
戚太后心满意足的踏出内阁,保养得嫩白光滑的玉手搭在一宫人肩上,高贵地昂着头从清毅身边经过时,停下脚步斜睨过来,那双不怒自威的凤眼盯着他微垂的脸庞看了一会儿,"要辛苦叶郎中了,好生照顾皇上。"
"是,草民谨遵懿旨"
宫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起驾~~~"
所有下人都松了一口气站起了身,唯独清毅跪在地上却没有动作,冷艳俊美的五官此时却弥漫着一层灰色。
是祸躲不过啊……
这盘棋,我要怎么赢呀。
内阁,曲黎盘腿坐在龙榻上,呆呆地望着金丝织绣的床单,脸上看不出喜怒,清毅进来的时候,他也没有丝毫反应。
清毅站在床边看着曲黎失魂落魄的表情,在心里小小地哀叹了一声。
"朕……很快就要大婚了。"曲黎平静地抬头说道。
"哦……"清毅平静地回道,"这是喜事。"
曲黎冷笑一声,"喜事?朕看不出来哪里可喜,母后只不过是在为自己拉帮结派、巩固势力罢了,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会放过!"曲黎恨恨地一拳捶在床上,"朕的亲事替朕作主了,朕的朝臣们替朕管了,朕的早朝也替朕上了,终有一天连朕这个皇位她都会替朕坐了!!"曲黎愤恨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一句话怒吼出口的时候,一挥臂将身边的龙凤玉枕狠狠地摔到地上,"劈吧"一声巨响,玉枕倾刻间碎得四分五裂。
清毅一个箭步冲上前抓住曲黎双臂,"你疯了?!"又急又怕,清毅沉下声喝止住曲黎。
曲黎慢慢转过头看向清毅,那眼里何止是恨是怒,更多的,是伤是痛,"她是朕的母后呀,从小到大却未见过她对朕如此关心,如今,她要不是为了……"
清毅想都没想伸手捂住了曲黎的嘴,"你冷静点!有些话你知我知,这满朝文武都知,但是千万不能说出口,你不知道祸从口出吗?"
愤恨、委屈,曲黎看着清毅的眼里隐隐有些泛红。
清毅放开手,轻声劝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毕竟母子一场,唉……"
"朕该怎么办……她对朕再冷酷,再无情,朕却还是狠不下心。"
清毅苦涩地牵了牵嘴角,"再说吧,走一步看一步。"
"清毅……"
"嗯?"清毅温柔地应了一声。
"朕想喝酒……"曲黎带着一丝哭腔委屈地嗫嚅道,慢慢地将头抵靠在清毅肩上。
喝酒,对于老百姓而言是再常见不过的事,随时随地逢喜必饮,但是对曲黎而言却是非常难办的一件事,大白天的,当朝天子要一醉方休,这史官笔下会忠实记录的,这满朝大臣们也都看着的,"谁人背后无人说,那个人前不说人",就是不知道谣言会变形成什么样子,而且这种事若是被戚太后利用了,只怕曲黎今生今世都翻不了身了。
清毅为难地抿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有点不好办。"
"朕是天子,这点小事难道都做不到?"
"不是做不做得到的问题,而是……"
"是什么?"曲黎桃花眼一瞪,"朕怕什么~!"
"也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清毅深叹一口气,"现在非节非宴,你若是借酒消愁,这宫里人多嘴杂,指不定会传成什么样,再说了,这样的事在宫里本就是可大可小,皇上不是比我更了解这些利害关系吗?"
曲黎无所谓的扬头一笑,"今非昔比,今日朕已是一国之君,不同于过去,怕德行偏倚自毁前程,所以,你就不用担心了,朕自有妙计。"说着,嘴角扬起一丝狡黠的笑,看得清毅后背一冷。
这家伙不会是……
清毅的猜测果然没错,看曲黎行动之敏捷、动作之流畅、过程之熟练,可想而知他绝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这条密道是什么时候的东西呀,透着一股子阴森森的潮气。"清毅跟在乔装改扮的曲黎身后,踏进一条密道的时候忍不住抱怨一句,拿手背掩住鼻息,厌恶的皱了皱眉。
"这个,有些年头了,至少……"昏暗的火把下,曲黎伸出三个手指头。
"三百年?"清毅故意惊诧地问。
曲黎一脸被打败的表情,"三十年!玉梁建都也才刚过百年,这地道哪能有三百年呀。"
"哦,逃命用的?"
"嗯!这次猜对了。"
"如今倒变成你偷跑出宫的捷径了。"
曲黎嘿嘿一笑,摇了摇手里的扇子,得意地说:"朕卧病在床,有事明日再请奏吧,今日任何人不见,留下匀舟替朕挡驾,你还担心什么?放心吧,戌时一定回宫,一定不会露馅的。"
"这才是我最担心的。"清毅嗫嚅的接上一句,"看样子,你绝不会是第一次走这条道。"
"嗯!第一二三四五……这是第九次。"
清毅故意拉长音叹了口气,"常在河边走呀……"
"怎么,你不相信朕?朕到现在都没有被人发现呀。"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呀。"
"哼!那是你!朕相信这一次绝不会出任何问题。"
面对曲黎自信满满的表情,清毅没再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曲黎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神色。
"到了到了,过来过来!"曲黎兴奋的冲清毅勾勾食指,猫着腰钻进走道旁很不起眼的一处狭窄低矮的石门里。
清毅在他身后钻了进去,这里面是一个椭圆形石室,最多三五平米,除了石壁上镶安了一盏倒三角形的灯架,四周空无一物。
曲黎将手中的烛台递给清毅,上前握住灯架用力往下一拉再向前一推,空无一物的石室里突然向南开启了一扇门,外面金灿灿的阳光正透过那道开启的石缝照了进来。
石门外阳光明媚,耀眼的光芒刺得人半天睁不开眼,等到看清周围的景物时,清毅发现自己身在一家客栈的后院。
"这是……什么地方?"千想万想,清毅原以为那条密道会通向某某小树林呀,或者偏郊野外某某无人之处,小说电视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曲黎"哗"一下潇酒地打开纸扇,"这家客栈是玉梁城最大的一家,是朕当年身为五皇子时建下的,只是没有人知道这客栈真正的老板是朕罢了。"说罢,冲清毅挑挑眉,得意的笑了笑。
清毅还想问什么,迎面从院子外走进一人,约莫三十出头,一身劲装,步履矫健,急急地三两步来到曲黎面前,恭敬地抱拳行礼道:"属下见过五少爷,接驾来迟,还望少爷恕罪。"
"嗯,免礼吧。昆吾,过来见过宇文公子。"
昆吾神色淡然的冲清毅一抱拳,"昆吾见过宇文公子。"
"不敢不敢,少侠唤在下清毅便是了。"
"昆吾"
"属下在"
"宇文公子是本少爷的客人,传令下去,以后见到宇文公子须以礼相待,不得怠慢。"
"属下领命!"
"好了,今天本少爷要同宇文公子游耍半日,你们不要跟得太近了。"
"是!"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啊……^@_@^!!
第四十四章:吃饭
五少爷……
对于这个称谓,清毅是一脑门的豆花。
"这五少爷又是什么来头?"清毅已经和曲黎并肩走在热闹的大街上,半开玩笑似的问道。
"池州穆家是曲国最大的玉石商,穆家五少爷是穆老爷最小的一个儿子,聪明机灵,精通玉石门道,穆老爷极宠爱这个最小的儿子,所以这个五少爷也经常在各地游历买卖玉货,玉梁便是他来的最多的地方。"
"为什么?"
"曲国盛产紫玉,你不知道吗?而玉梁皇城是紫玉需求量最大的地方,所以在这里无论你遇见什么样的巨贾豪商都不足为奇。"
"哦~~~原来如此,但我见着玉梁的穷人还是比富人多呀。"清毅顺手指了指街道一处向阳的角落里,蜷缩着七八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有些年老体衰,有些却正值少年,无一例外的,每个人的身上脸上都是污浊不堪连相貌都看不真切。
"再繁华的都城都会见到这样的穷人。"曲黎神色平静的回道,"他们有些人本就是以此为生的。"
清毅瞟了一眼曲黎,"但是不排除有些人确实是因为生活艰难才会沿街乞讨。我想,这世间没有人是心甘情愿做乞丐的。"
曲黎摇着扇子浅浅一笑,"别这样多愁善感,今日是出来游玩的,我们一定要谈论这些吗?"
"当然不是,今天你是老大,都听你的。"
"老大?"
"嗯,最后买单的人就是老大。"
曲黎爽朗的仰天一笑,"原来你早有此打算呀。"
"可不是嘛,这样的金主可是百年不遇呀,好不容易遇上了,我岂能错过?"
两人正聊得高兴的时候,冷不丁从街道另一头传来一阵喧哗,眨眼的功夫,周围已经里三层外三层挤满看热闹的闲人。
清毅和曲黎正好从旁边经过,从旁人议论的闲言碎语里很快得知,有一个小乞丐偷了食铺的两根玉米。那老板追着小乞丐一边骂咧咧的,一边拳打脚踢。
清毅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悄声问曲黎:"你有两个铜子吗?"
"干嘛?你想救下那个小孩?"
"总该是饿极了才会偷那老板的玉米,若是为了活命,犯下这样的错误也是可以原谅的,不是吗?"清毅嘴角含笑斜睨着曲黎。
曲黎无可奈何的轻笑着摇摇头,从腰间的钱袋里摸出一钱银子,递给清毅,"这是本少爷最小的银两。"
清毅接过银子,"算我欠你的,以后一定还你。"说着推开人群。
"老板老板,暂且息怒,可否听小生一言?"
"这位公子,这您也看到了,这小痞皮居然偷了我两根玉米。我也是吃小本生意的,这两根玉米就是四个铜子,被他的脏手拿过了,还被他啃了一口,您说您说,我还怎么卖得出去呀。今天真是撞了霉运,遇上这个小扫帚星,出门就不见了四个铜子。"
那卖玉米的汉子好不容易逮着一主儿,祥林嫂一般的尽情宣泄着埋怨。
清毅抬手将那一钱银子举在他眼前,那机关枪一般的水龙头立刻封住,两眼只放着金光,"这位公子,这位公子,您……这是什么意思呀?"那汉子搓着两手喜上眉梢。
"一钱银子够买你多少根玉米?"
"五十五十,遇上您这样的大主,我再给多送你两根,如何?"那汉子伸手想拿银子,清毅一缩手把银子背到身后。
"好,五十二根玉米,除去今天他偷你的两根,还有五十根,如果这孩子以后有饿极了想在老板你这里讨根玉米吃,你千万不能再为难他。"
"是是,小的一定一定。"
"若是被我发现你以后不守信用,还像今天这样打骂他,别怪本公子不客气!你少他几根玉米,我就剁你几根手指!手指不够就拿脚趾凑数,听明白了?!"
"明……明白……"
"拿去吧。"清毅抬手一抛,那银子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准确无误地掉进那汉子怀里,乐得他不住地拿牙咬着银锭。
"你叫什么?"清毅半蹲在那小乞丐面前。
"子澄"
"你识字?"
"嗯"
"好!不管你有什么理由,偷盗的行为总归是不对的,你想吃饱肚子,就必须有所付出。所以,你现在欠了我一钱银子,这钱你必须还给我,用你自己的劳动,明白?"
"嗯"
"我知道城南有一座突泉山,山上长着很多枫树,我要你做的事——替我找来一片五瓣的枫叶,在今天日落之前,你必须回到这里,亲手将枫叶交给我,明白吗?"
"明白"
"如果你没有完成这个任务,以后你也没有免费的玉米可以吃了,而且我敢保证今后你在玉梁城不会再讨到一点食物。好吧,你现在可以走了。"
小乞丐一溜烟跑没了影,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也渐渐散开,曲黎摇着扇子走上前,"你这算什么任务?找一片枫叶,岂非易如反掌?"
"是吗?"清毅斜睨了一眼曲黎,"我记得当初秋祭要练习骑马,我和王爷曾经从突泉山边经过,那里确实长着很多枫树,与我那个世界的枫树没有两样。"清毅抬头眺望着小乞丐远去的背影,神秘的笑了笑,"这世间,你有见过五瓣的枫叶吗?"
"你的意思是说这世间的枫叶没有五瓣的?"
"当然,枫叶都是六瓣的。"
"那你岂非交给他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也未必,他找不到枫叶会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空着手在日落前回到这里,要么逃之夭夭。"
"不管他回来还是不回来,这一钱银子都是浪费了。"
清毅高深莫测的一笑,"谁知道呢……我们去别的地方逛逛吧。"
"好啊,算起来,这玉梁城,本少爷可比你熟悉的多。"
看着曲黎得意地摇着扇子走在前面,清毅在后面禁不住摇头轻笑。
这家伙!出了皇门还当是在逛自家菜园子一样,真是红果果的挑畔!
鼎福楼,玉梁城最大的酒家,说它最大,也只是占地面积而已,论豪华,它比不上城东的仙客酒楼;论气派,它比不上城西的一品清香阁;论风雅,它比不上城南的镜湖居;论历史悠久,它更是比不上城北的如意舫,据说这"如意舫"三个大字还是曲黎的老爸的老爸的老爸御笔亲题,据说是玉梁建都之时,这家如意舫也建起,百年老字号呀,不容易。
你说这鼎福楼哪里都比不上人家,可它为什么偏偏在玉梁城却占了一席之地,成为排名第一的酒家呢?无非是一个菜系特色。
古大侠常说:最好的招式往往是最有效的招式,而最有效的招式往往是最简单的招式。
"这鼎福楼有三道招牌菜,名震天下,至今无人能效仿。"曲黎领着清毅在二楼雅间坐下,桌上的茗香也是颇有来头的君山银针。
"只靠三道招牌菜便能在玉梁城排名第一?未免有些……"清毅不以为然的轻呡一口香茶。
"你可别小看了这三道菜,这第一道菜叫秘制捞鸡。单就这一道菜,每天慕名而来的客人就能超过百人,据说这菜所取鸡种一定要是广林产黄金九,鸡龄不过一年,重量不多不少正好两斤,而且鸡只要嫩,制前,要用五桂山水充分浸泡,再用酒楼特制的高汤浸熟,以鲍鱼为佐料,吃起来呀,清淡、鲜嫩、爽滑,真真是鲜香美味呀。"
"难道……"
清毅话还未讲完,曲黎似乎又想到什么,"这制作方法不足为奇,真正奇的,是这鼎福楼的高汤,你可知这高汤有何奇妙之处?"
"我哪里会知道。"
"你绝猜不到,这汤已经被煮了整整三十年!"
"!!什么?三十年?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从酒楼的第一任老板开始,这汤在火上就没有被拿下来过,火也没有被熄灭过,这汤可以不断的添料加水,但是绝不能熄火,火在楼在,火灭,这酒楼也要倒大霉了。"
"这也太……"
"当年不知道有多少对手想灭了酒楼的高汤火,什么招式都用尽了,但是这鼎福楼的老板始终保留着一小罐原汤,原汤下燃着一小块炭火,只要还有这一小罐原汤,这高汤就能重新再做起。"
"那如果要在别处开分店怎么办?"
"怎么办?同样的呀,从原汤里取出一小罐带着炭火一起送去。"
"火如果在路上熄灭了呢?"
"那就重新再取,反正,这汤被煮了三十年,还真真没有离过火。"
"哇啊~~世间真是无奇不有呀。"
"奇?这也叫奇?你知道这鼎福楼的第二道招牌菜是什么吗?"
"是什么?"
"很普通,只是一道清蒸鱼。"曲黎看着清毅一脸困惑不解的表情,哈哈一笑,"这鱼名叫草鲟鱼,普通得很,满绛河都是,连平常百姓家都能吃得到。"
"那为何……"
"草鲟鱼肉质鲜美,奇效无穷,食之百益于身,只是这老天爷偏偏让这美味佳肴长了一身密集的鱼刺,想食之,须要忍受鱼刺之苦,待你将鱼刺剔除一尽之时,鱼肉也因为变凉失了鲜味,所以这玉梁城也好,绛河流经之处也好,多见用草鲟鱼制成鱼丸或者鱼汤,还没有哪家敢用清蒸的作法。"
"这鼎福楼是用的清蒸。"
"没错"曲黎展颜一笑,"鼎福楼的草鲟鱼清蒸之后除了主骨,鱼肉里没有一根鱼刺,而鱼身却仍旧完好无损。"
"奇了,这是怎么做到的?"
"没有人知道,这也是鼎福楼的三大秘密之一,清蒸草鲟鱼便成了鼎福楼的招牌菜之二。"
"听你说完这两道菜,我都已经迫不及待了,可以想像得到这第三道菜,怕是更叫人惊叹不已了。"
"这第三道菜呀,还是等你吃过再评吧。"
"这么神奇的菜肴,宫里难道没有?"
"哪里会没有,这天下有的,宫里都有,这天下没有的,宫里也会有,只要朕……只要本少爷想要的,何愁没有?"
"那你为何放着宫里的美食不要,偏偏要到这里来吃?"
"那可不一样。"曲黎故弄玄虚地笑了笑,端起茶杯浅呡一口。
清毅轻笑地一挑眉,"不一样?当然不一样罗,"说着,单手托腮,偏头望向窗外热闹的大街,"若是为了填饱肚子,那不叫吃饭,叫充饥。就算满桌佳肴,若是一个人独尝,那也不叫吃饭,最多算得上品菜。能够被叫做吃饭呀,不是因为菜的贵贱好坏,而是因为心情。"清毅斜过眼笑眯眯地看着曲黎,"因为有人陪你一起吃饭,所以吃饭才会变成一件愉快的事,因为没有那么多规矩礼数约束着,所以吃饭也变成了一件享受的事,我说的……对吗?"
桌对面的曲凉帝呀,就好象半大的娃被人发现私藏了一条喜欢的女娃用过的手帕,有点羞,有点恼,有点厚着脸皮不想承认的赖皮,还有点想静悄悄、蒙混过关的故作镇定。
曲黎假装没听到问话一般,端着茶杯尴尬的轻咳了两声,一口没喝又放下茶杯,然后打开扇子也转头看向窗外,清毅都快忍出内伤了,赶紧偏头也看向窗外,以便掩饰住嘴角一丝漏出来的笑意。
想不到这家伙也有很可爱的时候嘛。
所谓无巧不成书,原本两人只是无意识的同时看向窗外,怎料两人的注意力却被街上正在发生的一件事吸引了。
真的是巧?还是冥冥中因果早已设定?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抱歉,更新太慢了,前几天重病在床,现在已经活过来了。话说,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大家,青剧到现在,让你印象最深的,是哪一段戏。我想多了解了解,一切都是为了让《青剧》更好。
第四十五章:高霸
玉梁城有四大显赫家族,"仙桥林,瑶台高,荷锄不过百金刀;玉岱山,楚江头,星流紫峰十二楼。"
"仙桥林"的林家,"瑶台高"的高家,高林两家原都是跟随先帝征战的老臣,现在自然身居要职,林家老爷现任仪卫大臣兼都监署左御史,号护国大将军王。高家老爷现任兵司尚书兼亲兵统领,号镇国左将军王。
两位大人年事已高,当年征战的宝刀也都变成家中池塘的荷锄,不过其儿女众多,多在朝中为官。
"玉岱山"的玉家老爷现任内阁大学士,曾任太子太师,刘文德被满门抄斩以后,玉大人众望所归接受了太师之职。
"楚江头"的楚家,礼司尚书、明殿大学士兼太傅一职。
玉梁产紫玉,多紫玉,楚玉两家连府中的楼阁都是用紫玉建造的,飞檐梁角也多用珠坠玉饰,无论白天夜晚,尤如星河流动,熠熠生辉,远远望去紫峰连绵,真真应了诗中所言——星流紫峰十二楼。
四大家族自然就有四大名少,不过民间多以贬低口吻骂他们是玉梁四霸。
江湖是什么?
人即是江湖,恩怨即是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的地方就是江湖。
这世间的恩恩怨怨原本就是没头没尾的,多复杂的恩怨也无非是一个"气"字开了头。
鼎福楼只是一间酒楼,若是没有一点后台背景,哪里能在天子脚下的玉梁城存活,更别说混了一个"天下第一"的名份。
名份虽是虚头,但是你抢了别人家的生意却是实头,所以,你不想找麻烦,但是麻烦永远都找你。
清毅和曲黎同时看向窗外,看到了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人带着一群人,直直冲鼎福楼而来,所经之处鸡飞狗跳,商贩行人纷纷逃窜躲避,不用怀疑,那领头的就是长着一付超欠扁的嚣张样,那些跟班的也都是个个狐假虎威。
看着他们横着迈进鼎福楼,清毅冷冷一笑,"飞扬跋扈,必是无理取闹。"
曲黎应声接上,"无理取闹,必是有所企图。"
两人默契的对视一眼,曲黎偏头冲帘外叫道,"小二!"
"嗳!来了,客官,有何吩咐?"
"刚才进酒楼的是什么人?这么大的派头?"
小二为难的看了看楼下的方向,虽然有纱帘阻挡,看不见人影,但是声音却已经传了上来,那些人飞扬跋扈地大声叫嚷着什么,楼下隐隐有些喧哗混乱,"客官,您是生面孔,想必是从外地来我们玉梁,您不知道,这京城里有四大家族,高林玉楚,便有四大恶少,平日里仗着自家的财势,横行霸道、欺大压小,为害一方,这来的人便是四个中的一个,高家大少高广。"
"看他气势汹汹,好象来者不善,他来做什么?"清毅问道。
"还能做什么?说是来酒楼吃饭,无非又是出一些刁钻的菜名想难倒大师父。这样的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若是做不出他要的菜,就要砸楼砸招牌,就是做出来了,也一样要砸楼砸招牌。"
"我看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您说得极是,他们呀,无非是冲着大师父的那三道招牌菜的秘方来的,小的看您面善,今日也多嘴了,说白了,那高广就是跟如意舫勾搭上了,想吃掉我们鼎福楼,但是明枪暗箭,他们也使了不少坏招,却还是没拿到秘方,如今是三天两头跑到楼里来闹事,就是想害得我们连生意都做不下去。"
清毅轻轻叹了口气,"好吧,你先下去吧,我们叫的菜快些上。"
"是是,两位稍候,不过今日的菜怕是要晚一些,因为……"
"知道的,你去吧。"
"是,小的告退"
清毅与小二的谈话前后,曲黎始终神色凝重地看着茶杯没有言语。
待小二一走,"怎么了?"清毅关切问道。
"高家,林家,玉家,楚家,哼!"曲黎冷笑一声。
"这……有什么问题吗?"
"这四大家族朕听说过,以林家最首,居然在朕的眼皮底下都可以这样!"曲黎那双桃花眼变得冰冷阴沉。
"这有什么奇怪的,有权有势了,自然会这样。"
"他们是太后的人。"曲黎冷冷地斜瞟着楼下的方向,"若是没了太后撑腰,他们还敢这般嚣张?"
"没了高林楚玉四大家族,以后还会出现另外的四大家族,赵钱孙李,周武郑王。"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清毅苦笑一声,"我为什么不能这么说?体制决定现象,有什么样的社会体制必然会产生什么样的社会现象。这不是皇上能够改变的,也不是任何人可以改变的。"
"但是朕还是能够做点什么,哪怕结果是一样的!"
"你想做什么?扳倒四大家族,这不是明着要和你母后对抗了吗?她是长辈,而且毕竟是你的亲生母后。"
"朕与她的亲情早就名存实亡。"
"再怎么名存实亡,在老百姓眼里,你们还是一家人,若是做得过火了,小心落下一个不孝之名。"
"自古有训:后宫不可干涉朝政之事。"
"她并没有干涉呀,就算那些朝中大臣暗地里听命于她,你也抓不到一个把柄。"
"你不知道,朕现在虽是皇上,但是在朝中根本没有决定权,如果朕的决定和他们不一样,那些大臣们甚至敢硬着脖子当面反对朕!一有风吹草动,他们就会联名上书,朕……真的是寸步难行。"
"可以想像……"
"如今你可明白了朕为什么希望能留下你。"
看着曲黎眼里的期待和渴望,清毅有些为难的叹口气,"你想找人帮你,有一个人非常合适。"
"谁?"
"王爷"
曲黎听罢一愣,随即苦笑一声,"他现在恨朕还来不及,哪里会帮朕。"
清毅神秘地笑了笑,举起眼前的茶杯轻呡一口,"相信我……这世间,没有谁比他更关心你。"
曲黎静默了片刻,轻悠悠地问道:"那你呢?"
清毅的心咯登跳了一下,头也不抬地垂眸看着杯底里残留的茶沫,答非所问地轻声说道:"这茶……凉了。"
曲黎直直盯着清毅平静无波的神色,那双美目桃花眼里隐隐泛起一丝不明深意的忧伤,但很快他便收回表情,重新换上一付自信满满的浅笑,轻摇着手中的玉扇,"我们要不要去看一场好戏?"
"戏?你是指楼下的……"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高广揪起店小二的衣领,"你没听清楚大爷的话吗?"一张粗糙的黑脸因为发狠,堆起了满脸横肉,脸颊上此起彼伏的青春痘涨得红红发亮,"大爷我要的菜!你!没!听!清!楚吗?"高广一边骂着,一边大耳光子猛扇着店小二。
"高大爷,小的听清楚了,您别打了……"小二一边哀求着一边左右躲闪着耳光。
"你小兔崽子还敢躲!"高广一掌把小二推到地上,抬脚狠狠跺踩,"我叫你躲!我叫你躲!给爷狠狠的打!"一挥手,指使着身边那些爪牙抡起棍棒开打。
店里的客人这时候已经跑得干干净净的,有些胆大的还在门外溜出一只眼偷偷向里瞧着。
掌柜的这时候赶忙上前,"高少爷,您别打了,您要的菜,这不是给您上了吗?"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要的是什么?"
"您……您不是叫的'朝天撅'吗?"掌柜的陪着比哭还难看的笑抖抖索索地回着话。
"你们TM的给爷上的什么?啊?齐整整一盘上放了八只鸭屁股!"高广恼羞成怒地掐过掌柜的脖子,抓起盘中的鸭屁股拼命往他嘴里塞,"我看你们是存心戏弄爷,想骂爷呀!给爷都吃下去,一个不许剩!"
"爷,我错了,没想戏弄您,这不是照您的意思给办的吗……"掌柜的满嘴是油含糊不清的苦苦申辨。
"我告诉你!今儿个你们要是不拿点诚意来道歉,信不信我今天就砸了你的店!"
"小的信……信……"掌柜的抖索地应着。
高广得意的推开他,双手叉腰,晃了晃肥肥的脑袋,鼻孔朝天的哼哼一笑,"去把你们的老板叫出来!爷今天要跟他好好谈谈这诚意!"说完,歪着脖子拿眼白狠狠瞪了一圈二楼的客人,手指一溜指过来,"楼上的都给我听着,不关你们的事,谁他妈的要是敢管闲事,小心爷大卸了他,你们!!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滚蛋的滚蛋。"最后一个字落音,那手指刚好指到曲黎和清毅出现的位置。
还不等清毅开口,就听到曲黎冷冷一笑,"该滚蛋的是你!!"话音刚落,那俊美无比的脸上写满了残酷狠绝,浑身上下迸发出令人畏惧的气势,犹如金蛇狂舞一般扑面盖地的蔓延。
高广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个年轻人突然有些胆怯,但是仗着自己人多势众,壮起了十二份的胆子,结结巴巴的骂道:"你……你他妈算哪根葱呀,敢……敢管大爷的事,来人呀,给我抓住他!"一挥手,指使那些虾兵蟹将准备冲上二楼。
"昆吾!"
"臣在!"
昆吾的突然应声没有吓到清毅,但是身后突然间多了一个黑衣人跪叩在地,倒真真把清毅吓了一跳,明明刚才东南西北上下左右没有别人呀,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教训他们!"
"是!"
"小心……"清毅还没说完,曲黎紧接着命令道:"留物不留人!"
"是!"
接下来的场面有点……太武侠版了。
曲黎的"留物不留人"是指打人但不能砸到店家的东西。
清毅只觉得眼前的影像有些混乱,好象一个快放的镜头嵌入了一个慢镜头里,那一群小虾米还只是走了一半的楼梯,清毅亲眼见到昆吾的黑影像一阵风从他们中间穿过,"刷"一下飞到了高广面前,一把亮锃锃的剑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而楼梯上的那些虾米就象踩到定时炸弹一样,几乎同时向两边以各种奇异的姿势倒下,楼梯中间类似被推土机开过,立刻干干净净地空出一条道,就跟导演喊了一嗓子"停!",所有虾米们就这么自觉的定在原地停电了。
"好汉……饶命……饶命啊……"高广抖索着差点就跪下了,从刚才的纸老虎一下子变成了真耗子。
只是面对昆吾冷冰冰好似面具一样的表情,高广最后连求饶的胆气都没有了。
"清毅,我们喝酒。"曲黎"吧"一声收了扇子,连看都懒得看一眼,转身坐回雅间。
"这……"清毅指了指楼下这状态,正想说什么,就看到昆吾手一个脚一个把那些人全都扔了出去。
是真正的扔哈,所有人都是呈低空飞行状态直接奔出去的,看得清毅是目瞪口呆。
人才呀!绝对的人才!
高广一群人灰头土脸的被扔到地上,周围的广大人民群众捧腹大笑,狼狈不堪的被手下扶起后,高广顾不得整理歪到一边的发冠,雄赳赳的冲着门里开口便骂,"呸!有本事出来跟爷打一场呀!"
"少爷少爷,快~快走吧,今天是遇着高手了,走吧走吧。"
高广被奴才们拉扯着,在众人的嘲笑声中狼狈离去。
拐过街角,高广回头探了两眼,想着应该不会被发现了,便狠狠朝地上呸了一口,"娘的,老子今天的脸都快丢尽了,今天要是不出这口恶气,爷以后还怎么混呀。"
"少爷,现在怎么办呀?"
"怎么办?"高广小小的三角眼骨碌碌一转,"你,你,你们两个在这里守着,监视那几个人的行踪,等我回去叫我爹派兵,妈的,敢欺到大爷头上,也不看看我老爹是谁,这京城几万亲兵都归我爹管,我还就不信了,他武功再高还能以一抵百?你们两个给我看好了,千万不能让他们跑了,听到没?"
"是是,少爷放心"
"一有消息,立刻回来报我。"
"是"
"娘的,这事没完!今天一定抓住那人,叫他也知道爷的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完去睡觉。话说,JJ的潜规则呀……真的很窝心
第四十六章:回忆(上)
纤纤回忆录:
这世间有一种女人,她们美丽聪明、洞悉人性,有着女人特有的温柔娇媚;但同时她们临危不惧、敢作敢为、心狠手辣,拥有如男子一般的才能和智慧。
这些优秀的品质如果聚中在一个男人身上,人们会见惯不惊,如果这个男人最后成王成帝,人们甚至会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因为这个男人本身已经散发出令人眩目的光环,无论他最后被神化成什么样的盖世英豪都是情理之中的。
但如果这些优秀的才智是在一个女人身上表现出来,人们在惊叹折服的同时往往发现这个女人会把这些帝王必备的素质发挥到极限,远远超过那些政场中的男人们。
权利的斗争中心从来都是男人的天下,一个女人如果想在这种环境中存活甚至在最后拥有大权,她需要付出比男人多百倍千倍的智慧和忍耐。
我迫不及待的想写下这一段历史,我也迫不及待的想走近这个女人,这个十四岁因为文采出众、聪明绝顶而被特选入宫的少女林岚,也曾经天真烂漫、对未来和爱情充满幻想憧憬。可是,现实永远都是残忍痛苦的,她的姐姐林凌已经被选中入宫成为九嫔之一的昭训,当她的父母听闻自己最后一个女儿也被选中入宫的时候,并不是欣喜若狂,而是如晴天霹雳一般,当场倒地痛哭,其母甚至昏迷几日不醒。
在后来漫长的岁月里,在这个叫林岚的女人身上发生了很多故事,证明了这对父母对自己女儿的命运早有预见,但是在强大的命运之手面前,这样的预见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每个在宫廷中最后成功的女人,她们所经历的苦难各有不同,但是规律却是一样的。从十四岁到三十八岁,漫长的二十四年,一个女人风华绝代的青春就在后宫无休止的黑暗争斗中被一点点消磨,同时被消磨的还有内心仅存的对爱情、亲情的留恋……
豆蔻年华的少女宛如清晨含露初绽的粉红玫瑰,娇艳欲滴让人留恋不舍,可惜这朵鲜嫩玫瑰的第一次采撷权利却是被一个近半百的老人获得。
十四岁的少女永远记得那一夜撕心裂肺的痛楚让她品尝到成为一个女人不同寻常的经历,所有对美丽爱情、风情才子、白马王子的幻想统统被撕得粉碎,成为秋夜随风凋零的花瓣。
她的姐姐凌昭训在第二日来探望她,没有姐妹相见时的欣慰和喜悦,她多想蜷缩在这个与自己有着亲密血缘的人怀里,好好痛哭述说昨夜所遭受的磨难,但是,凌昭训只是冷冷的推开她,站在离她几步之外,高贵冷漠的告诉她,她应该如何行礼,如何尊称她,那张脸是如此的陌生冰冷,尽管自己与她已有七年未见,但是自己仍然是她的亲妹妹呀,即使是这样的震撼和打击也远远不抵凌昭训临走时的一句话:恪守本份,不要出错,以免牵连到我。
每当我回忆起二十多年前林岚十四岁的经历时,心中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碰撞和压抑,我甚至都好象看到,巨大寒冷如坟墓一般的宫殿里,削瘦单薄的少女是如何躲在被里偷偷流泪,拼命克制住自己的哭声怕被下人听见,颤抖的身躯犹如狂风中的最后一片树叶。
每天她必须重复着严格苛刻的作息时间,几点起床,几点洗漱,几点给太后叩头,给皇后叩头,给各宫的娘娘们叩头,哪位太妃前应该说什么话,哪个娘娘前面应该穿哪套衣服,下跪时要先跪哪条腿,跪下后衣袍要如何摆放,磕头的次数深度,跪立的间隔、坐下的姿势,双手如何摆放,走路的步伐快慢节奏,所有的一切都被严格详尽的规定,稍有差错,等待她的就不仅仅是批评和训斥。小林岚茫然不知所措的重复着这些事情,虽然她完全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但是她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在这座穷尽奢华的皇宫里,每一寸空间都充满着看不见摸不着的"规矩",从她踏进的那一天开始,她每天的生活只有一群模样怪异的宫人,一群随时可以责罚她的女人,和一个高高在上、威严如神般的男人,尽管从第一夜后她再也没有见到过他。
这样的生活与十四岁前何止是天壤差别,甚至在几天前,她还在慈爱的母亲奶娘怀里无拘无束地撒娇,还拿着新临摹的字画希望被父亲赞扬,一夜之间,高高的宫墙阻隔了亲人们的眼泪和呼唤,站在空旷冷清的行云阁里,小林岚迷茫困惑恐慌,战战兢兢度日如年般地隐约明白了,临别时父母眼中的绝望和泪水究竟为何。
命运没有让她有一刻的喘息机会,入宫两个月,她第一次没有看到例月的见红,在她还懵懂不知何故的时候,早已有宫人向皇后报告了此事。于是,有一天早上,她看到皇后声势浩大地亲自到来行云阁,带来了一位老太医为她诊脉。脉象的结果让皇后松了一口气,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十四岁的岚艳仪还是被强令服下一碗汤药。
那天夜里,岚艳仪在床上腹痛如刀绞,忍不住轻声呻吟,却害怕宫人听到,只能拼命按住小腹,紧咬牙关,任凭满身冷汗,任凭身下腥红的血流。
同样在那个月里,另一位身份低微妃子的命运却不如林岚这般幸运。
那天夜里,林岚透过门窗的缝隙亲眼看到宫人们拿一张灰黑的布毡卷起那妃子沾染着鲜血却已经冰冷僵硬的尸身从行云阁前经过。林岚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一幕,记忆中她也曾经去跪叩过这位妃子,她是唯一一个对自己友善微笑过的女人,唯一一个不曾责训过自己的妃子,那时的林岚还无比羡慕愉悦地感叹她拥有乌亮秀丽的长发。
这一晚她也见到了那妃子的长发,却如稻草一般长长零散地一路拖在地上,沾染着泥土变得污浊不堪,昏暗的火把下,林岚惊恐地看到布毡中那妃子青黑的脸突着一双死鱼般的眼瞪着自己。
很多年以后的林岚早已不记得自己是怎样爬回床上缩进被里的,只记得那一夜她止不住的浑身颤抖,不敢闭上眼,因为只要一闭上眼,那令人恐惧得想尖叫的一幕就会反反复复出现在眼前。
她开始不断地做恶梦,无缘无故的出冷汗,打寒颤,发高烧,原本体质羸弱的她日渐消瘦,整日以泪洗面,喃喃自语的念着要回家要回家,所有人都觉得她快要活不下去了,但是命运似乎并不想夭折这个女孩,因为她身边的一个太监的一句话,命运的车轮改变了轨迹重新前行。
"眼泪不会让别人同情你,也不可能让你活下去。你若死了,你的家人会受责罚的。"
若干年后的戚太后是否还记得,最初支撑自己活下去的信念仅仅是因为不愿看到父母被牵连。
玉梁四大家族,林高玉楚,林家本就是戚太后的母家,如今在朝中得势是理所应当的,而高家,高鸿武当年只是军中一个副骁骑参领,如今却是兵司尚书兼亲兵统领,跻身四大家族之二,为什么?究其根源,首功当属当年规劝岚艳仪的那个小太监——高敬,而高敬不是别人,正是高鸿武的小侄子。
林岚二十多年在后宫争位的生涯中,高家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
大病之后的岚艳仪似乎有了一些改变,因为她年轻,稚嫩的青春在男人眼里就是最致命的诱惑,所以,她注定招人嫉恨,于是她听从高敬的建议开始自敛锋芒,以一种单纯安静、毫无欲望的姿态低调活着。
妒忌总归会有的,但是太早到来,会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她不再施粉黛,整日以素面示人,漂亮的衣服也不再穿,打扮从来都是典雅朴素的,精美的首饰也不再戴,将它们送给那些嫔妃们,不但可以为自己拉拢人心,还能够为自己赢得好评。
这是她所需要的,目的是为了讨好皇后,
This entry was posted on 2009/11/17 at 下午10:12:00. You can follow any responses to this entry through the RSS 2.0. You can leave a response.
- No comments yet.